發新話題
打印

【無心楓】三國之雲台

【無心楓】三國之雲台

楔子
     藍藍的天空中,飄浮著幾朵白雲,耀眼的太陽掛在上面,不時的還躲在其中,不過那懶洋洋的光芒卻一直揮灑向大地。

        一片曠野中,孤零零的矗立著一顆大樹,那大樹粗壯無比,估摸著沒有兩三個人卻是無法合抱的,而且枝椏繁茂,形似華蓋遮出了好大一片的陰涼,樹下散落著不少的石板和石墩,想來也是過往行人臨時休憩時所遺,不過這棵樹卻也很是突兀,只因離它之外數十丈處才有不少的林木,卻很少有像它這麼巨大的。

        遠處迤邐行來了一隊人馬,很明顯看上去不是什麼軍隊的樣子,倒像是什麼人家在搬家。隊伍中,只有一輛馬車,還連帶有幾輛大車,大車上麵包袱布兜大大小小的都給捆綁在一起。漸漸的走近這顆巨樹,看來也是要在這顆樹下休息一番。

        馬車停下,自有僕婦家丁上前照料。其他的隨行人員,也紛紛的安置起來,找水的,支火的,不一而足,一個顯是領頭摸樣的中年漢子指揮這紛紛的人群忙碌著。

        馬車那邊車簾兒掀起,卻是先從中摔出個小個子,原來是個小孩子,學步之際不免蹣跚,不等孩子的身影確實,車前的眾人,紛紛伸出手來護持,才免得小傢伙的跌下車去,以及可能的頭疼破相之虞。

        「呀!翰兒……」車內傳出婦人一聲焦灼的呼喊,情急之下,雙手前撲,把抖落下來的車簾兒都給扯開了線頭。

        那婦人的一聲喊把正忙碌著的大家都弄得停下了手裡的活計,而那引起驚怖的小傢伙,此時卻正在享受著一群手掌的扶持,發出一陣「哏兒,哏兒」的笑聲。

        「哎,你可真是快要嚇死為娘了!」從眾人的手中接過了孩子的婦人,雙手緊緊的抓住還不斷鬧騰的小孩子歎聲道。

        待得她的情緒稍微平和,鬧騰了半天的孩子也稍微懈怠了,馬車外,那位頭領摸樣的人躬身向車內人請示道:「夫人,小的估摸著再走個一天半天的我們這就能到襄陽城了,您看是不是,我們先派個人去給老爺那邊報個信兒?」

        「也好,走了這麼多天,終於要到地了!你就打發個人快點去吧!」馬車的車簾子已經在剛才被扯的破了不少,自重身份的婦人也沒有下車去的意思,輕輕的對著外邊吩咐道。

        「是的,夫人!小的這就去吩咐,還有吃食正在準備著呢,很快就好,還請夫人少待!」

        「嗯,一切還有勞你了,德叔!」

        「呵呵,小的這就去了!」被稱為德叔的人拱手為禮後,邊起身去忙了。

        馬車上,一路顛簸行來的婦人加上剛才的驚嚇似乎也有些累了,而他懷中的小孩子卻依然精神著呢,儘管被母親把身體箍住了,可是那雙眼睛卻滴溜溜的轉動著。

        一路上都被困在馬車裡,絲毫不能看到外面的景色,此時車簾兒被扯破,卻是讓他得了便宜,自然有點喜不自勝。

        藍天,白雲,不遠處林木森森,近來樹影婆娑,雖然小孩子,還不懂得什麼蟬噪林愈靜,鳥鳴山更幽的意境,可是這麼鮮活的色彩自然充滿了無限的童趣。馬車外,僕人們正有條不紊的忙著,就是忙完了的,也都是抓緊時間在休息。

        「母親,看有鳥兒!」這個名叫翰兒的小孩子,晃了晃母親的手,看著不遠處的密林道。

        「撲稜稜」原本這個時候都應該趴窩的林鳥們,像是被什麼驚動了,都紛紛的逃向天上,原本的寧靜也被突然的變故給打亂了。

        「嗯,哦!」有些迷糊的夫人,含糊回應著兒子。

        馬車外卻忽然的慌亂起來,靜止的馬車也被猛的一動,管家德叔的聲音戰戰的道:「夫人,有土匪從那邊的林子裡出來了!」

        「土匪麼,這可怎麼辦啊,德叔?」不管是馬車裡的夫人還是,大樹下的家丁僕人們都沒有遇到過這樣的情況,雖然遠處的土匪看著人數比他們還少,可是內心中還是失措無定,沒有一個人能夠安定下來,更使得場面越發的混亂,好在大多數人的心裡還想著主家,還是都盡量的往馬車邊上靠著。

        不過,對面的土匪們看上去也不是正經的土匪,因為他們既沒有什麼口號,還都穿的破爛如乞丐一般,只不過大多數的身上都裹著一股豁出去的戾氣,手裡拎著的武器也都泛著血光。

        「上啊,強***!」土匪群中轟出了這麼一句話,接著這群傢伙邊像是惡狗一樣的撲向了已經漸漸圍成一圈的僕人們。

        男僕人們都盡可能操起身邊能拿的東西當武器,圍護著處在他們身後的婦人們,婦人們也只能緊緊的抱著彼此,藉以依賴。

        沒有人想到跑,平日裡主家的善良和仁慈激起了他們心中的勇氣,迎著土匪剛才還顫抖著雙腿的他們,也拼了上去。

        土匪群中竟然還有幾把弓,雖然射出的箭零落,可卻每一次的射擊都給那些勇於這都得人們造成了不小的傷害。

        男人們的怒吼,女人們的哭喊充斥其間,有血在流,有人在死。土匪們的凶悍,還是強過了僕人們的血氣。

        亂戰中管家德叔竄上了馬車,招呼了幾個還算勇健的男丁,搶過人群,便欲離開,夫人和少爺的安危卻是最重要的。

        「快,那輛馬車,拿弓的帶箭的給我射,別讓他們跑了,給我搶啊!」土匪群中,呼喝聲此起彼伏。

        馬車在德叔的操控下,雖然跑得不慢,可是射來的弓箭的威力也不小,幾支箭轉眼既至,射到馬車和周圍幾個護衛人員的身上,還有一支箭竟然射到馬身上,使得這匹本來就沒有受過什麼罪的家馬發了瘋。

        瘋了的馬不受德叔的控制,肆意的施展著自己的本事,狠了勁兒的奔跑著,漸漸的遠離了那血腥的場面,群匪見追之不及,便放過了他們,回轉身去消化他們剛剛得到的戰果。

        失去了常性的瘋馬也不管路途坎坷不平,只是一個勁往前,可是這馬車卻漸漸被顛地散了架,原本幾個護衛人員,也不知被甩到了那裡,馬車上的德叔一邊緊緊的抓住已經不管什麼事的韁繩,身後的婦人也已經不知所措,只是緊緊的抱住嚎啕大哭的孩子,嘴裡下意識的安慰著:「不哭,不哭,娘親在這兒!」

        「德叔,快讓那畜生停下來吧!啊,德叔,我們怎麼辦啊?」

        「哎,要是能停我能不想停下來!」德叔心裡無奈的想到。

        陡然間,馬車一邊的輪子忽地一滯,似乎撞上了一塊石頭上,接著馬車邊失去了平衡,高速前進的馬車,早已經被顛簸的骨架鬆散,再加上這一撞,頓時,便震得的支離破碎,車上的兩個大人還有那個小孩子,都瞬間飛了出去,那匹瘋馬卻是「嘚兒嘚兒」幾下便飛奔的不見了。

        被震飛了的德叔畢竟身為下人的身體要好一些,雖然被摔了個頭昏腦脹,卻沒有受多大的傷,晃晃悠悠站起來,恍然四顧,便看見了躺在不遠處的夫人和孩子。

        「夫人,夫人,快醒醒,」上下打量了一下夫人,德叔發現卻沒有發現有血跡,趕忙掐她的人中。

        悠悠而醒的夫人,睜開眼的第一句自然是她的孩子。那德叔將夫人給扶起來之後,自然迅速的將孩子也抱了過來。孩子掉落的地方,很幸運的是一捧雜草生長之處,孩子的身上一點傷痕都沒有,甚至衣服上也只是沾染一點草綠色。

        將孩子接到懷裡,夫人輕聲的呼喚著孩子的名字,卻遲遲不見孩子睜看眼,「這是怎麼啦?」

        猛然間夫人身上,挨著孩子頭部的衣服上,有絲絲的血跡……

        「啊!我的孩子啊!」荒野中,一架散亂的套車旁邊,一個婦人正懷抱幼兒嗚咽良久,身旁的僕人卻也是無能為力。

        「浩瀚青龍磐石堤,桃花夾岸鹿門西。若教月下乘舟去,何啻楓流到檀溪。」

        正在哀歎無著,心下淒慘的兩個人,茫然間卻聽見遠處傳來了一陣歌聲。歌聲清揚,似乎也能稍舒兩個人內心的怨埋。

        遠處走過來一位松形鶴骨,器宇不凡,峨冠博帶,道貌非常的人物。略一端詳眼前所見,卻是滿面春風不改,開口道:「兩位,你們可好,這是怎麼回事,」又看了看那夫人抱著的孩子,「在下卻是略通岐黃之術,可否為兩位稍解煩憂?」

        「先生,請您幫我們看看我家小少爺,剛才他給摔下了馬車,現在,卻是,卻是……」德叔說什麼也說不下去了。

        「好好,好說!」那來人答道。

        待徵得那婦人同意,來人便探手握住孩子那稚嫩的胳膊為其把脈,稍握片刻,卻又摸向孩子的小腿處。

        然後又探眼觀察了一番孩子頭上那滲血的地方,斟酌了片刻,對著那滿眼含著希望的夫人,開口道:「這位夫人,令郎的傷患處雖有些凶險,性命卻是沒有什麼大礙,當然還是需要好好的調養!」

        「謝謝先生!謝謝!我兒確實性命無礙吧!不會有什麼……」

        「呵呵,在下這些確實可以保證的!還有觀令郎的面相,卻不是早夭之象,夫人當安心才是,不過此地卻是不便,還得盡快回家安置才是!」

        「是是,先生所言極是!」夫人的神色這回總算是換過來了。

        「不知兩位家居何處,是否便宜,如若不然,在下居所卻是離此不遠,方便得很!」

        「當告知先生,我夫家姓鄧,我夫鄧羲現被劉荊州收為幕下,這是我家的管家鄧德。」那婦人介紹到「故我們舉家從老家搬遷,不了路遇土匪,卻是遭此橫禍!」。

        「不想卻是如此,幸好母子平安,雖有財貨之失,卻也得保平安,此乃大幸事!」那先生寬慰道。

        經過這一番耽擱,卻是日已西斜。從那先生處得知,此處竟已離那襄陽城不遠,不想那瘋馬一股子瘋勁將他們給拉到了這般遠的地步。

        那先生看兩人此時身上模樣,便相攜著他們,一起送他們去襄陽城。半路上,卻是遇到了鄧氏夫君先前接報後前來迎接之人,等他們會合後,那先生便向他們揮手告別,告別之際,那管家德叔得夫人吩咐,問道:「不敢動問,卻是不知恩人高姓大名,且容我家主人得以報答,以慰感激之情!」

        那先生卻只作笑不答,再三詢問後,不得已,那先生答道:「或可稱呼我水鏡!」雙方互已作別不提。

        「我夜觀天象,卻是今天當有一異事,可是現下看來,也不過尋常事耳!」那水鏡先生心內存疑,腦中思索再三,腳下卻不覺往來時路走去。當他發覺不是回家的路途時,展眼一看,此時所立之地與那馬車翻轉的地方近在咫尺。

        稍作逡巡,卻是發現那孩子翻車落地之地的草叢底下是一塊硬石,「如此之柔嫩的嬰孩,怎能以頭觸此石而無性命之憂?那孩子的頭還真硬!這也應不算什麼,不應該驚動天象啊!」

        正當其時,那硬石下面卻是翻出一條大蛇,繞那石頭轉了三匝後,向水鏡點了點頭,疏忽遠去矣!

        「異事,為何?!」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一章 瀚兒,憨兒

荊州自古多為楚地,位於荊山、衡山之間。至此時,下轄有襄陽郡、章陵郡、南陽郡、南郡、江夏郡、零陵郡、桂陽郡、武陵郡、長沙郡等九郡。

        自劉表劉荊州上任初始,荊州之地卻是混亂不堪,形勢異常的複雜,各地宗賊勢力強盛,長江以南有吳人蘇代自領長沙太守,江北則有貝羽為華容長,還有袁術屯兵魯陽,盡佔南郡之地,更有江夏賊張虎陳生擁兵襄陽,占而據之,荊州可謂是人情好擾,加以四方震駭,寇賊相扇,處處糜沸。

        面對如此局面,劉荊州先是單馬入宜城,後採納帳下蒯氏兄弟之謀,得蔡瑁等部下全力輔佐,先是以利誘賊,斬殺其中罪大惡極者,凡五十五人,盡收其部,編入自己帳下為軍,又遣人說服張虎陳生率眾歸降,後派大軍渡過長江,盡平江南之地,終得使荊州完全掌握。

        隨後,劉表對內,起立學校,博求儒術,引來大批賢士來歸,得與汝南陳翔字仲麟、范

        滂字孟博、魯國孔昱字世元、勃海苑康字仲真、山陽檀敷字文友、張儉字元節、南陽岑晊字公孝為八友。同時,內撫百姓,輕徭薄賦,使得治下臣民,均能安居樂業;對外則是修武備,置軍事,擁兵自重,不擅起戰事,而從容自保。

        至此,荊州之地,可謂是沃野千里、士民殷富,值此亂世之際,實為樂土。而劉表自是已南收零、桂,北據汗川,地方數千里,帶甲十餘萬,卻理兵襄陽,以觀時變。

        建安三年,時值六月,襄陽城,荊州牧府衙議事廳。

        大廳之上,此時正有十數人正在議事。堂上居中一人,正坦坦倚幾而坐,此人姿貌溫偉,雖已知其早已年過半百,可依然從其面目中顯現出不少風liu。此人正是荊州牧劉表,現已拜為成武侯,假節。

        劉表見帳下文武具一列班,開口道:「現曹操,袁紹二人正相持於官渡,彼此勝負難以預料,如我等,當以何為?」說完,目視座下的諸位。

        「咳咳」兩聲,一副病容的蒯良卻是當先起立緩緩道:「稟主公,以我觀此二人,曹操雖弱,但其上有天子大義,下有群臣一心,自是不容小噓,可是那袁紹,此時雖說聲勢浩大,可其座下謀士著卻個個爭強好勝,不能齊心協力,值此關鍵之時,卻是大有關礙。且臣下夜觀天象,大河上下,兩星並起,其一雖絢麗,卻後勢不明,而另外一星卻正日漸其昌,一點愚見當為主公參詳。」

        「快請坐,子柔如此病體,還煩前來,實在是此事重大,不得不擾。君為我荊州第一高士,還望善養!哎,都是某家拖累之故!」劉表等他說完後,伸手虛扶道。

        「主公,臣等無能!」卻是諸多文武起立告罪道。

        「豈敢,豈敢!諸公且安坐!還望諸公多多為我荊州獻力獻策!」

        「自是不當主公吩咐,吾等自是盡力!」

        待得堂下安靜,一武將出列而言道:「主公,以某所見,自是不如子柔大人多矣,可我看那曹袁二人,此時正是相持,或者,我們可以等他們來求我之時,再行決定不遲。好比是貨比三家,自然應該選擇那價錢合適的一方……」

        不等武將繼續說完,卻被劉表的笑罵打斷,「黃祖,你個傢伙,卻是也有你,才想的這般潑懶市儈!」座下也是嬉笑聲起。

        「不過,自董卓亂政以來,袁紹即為討董盟主,,又是四世三公之後,素為天下所敬仰,如今又是坐擁四州之地,帶兵百萬,勢大無敵,而曹操一方卻又有天子大義,故我決定,還是靜待天時,兩家既不得罪,也不相助!」

        「主公且住,」卻是座下一人,治中鄧羲,字子和,急起諫道:「主公,請聽臣下一言,所謂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難,如今,袁紹勢大,我軍若與其交往,也不過是猶如錦上添花,而曹軍勢弱,若得我臂助,自是會感念非常,且曹操又有天子在側,主公為漢室宗親,自當為天下表率,奉養天子,還請主公,能三四而行,能絕袁紹之望,卻不可與曹公交惡!」

        「子和之言,也為善言,既如此,此事卻也不急,今日且住,來日方長,此等大事,自然還需從長計議!」說罷劉表卻是面現疲色。

        一場議事,有始無終,卻是讓人心下遺憾,座下眾人卻都是多年來劉表的老臣子,自是熟知他的秉性,都是面色如常躬身告退。獨有鄧羲出了府衙大門,面上還是愁色如故。

        鄧羲不及回府,身後卻有一人追來,卻是別駕劉先,字始宗,素為鄧羲好友。

        「子和,子和稍待!」劉先見前面鄧羲追之不及,出口喊道。

        「哦,原來是始宗兄,卻是小弟心神不屬,今日未曾與兄答話!」鄧羲開口致歉道,「兄長多日不見,出使歸來,卻該與兄長接風!」

        「你我之間,何必如此見外,」劉先揮了揮手,不以為意道,「近來我出使在外,也多日未見我那侄兒,不知近況如何,可有改善?」

        「哎,還是那般模樣!莫道是當初給孩子起名的原因,瀚兒,瀚兒,莫非真成了個憨兒,要不然為何總是不見好!」,幾聲歎息過後,鄧羲搖了搖頭,彷彿要將愁情煩事都從腦袋中抖落出去,「且不提他,每次回家,我便心煩不已,今天就先不提那般煩惱事,還是為兄長接風為要,我們這就去喝酒去,狂歌佐酒,讓我們也就糊塗一回!」

        說罷,鄧羲不等劉先反駁,吩咐身邊一從人回家告知夫人,便拉著他走向了附近的一處常去的酒樓。

        不論鄧羲和劉先二人在酒樓之上如何的恣意放縱,卻說鄧羲,原是章陵人士,祖上據宗譜可考,還能追溯到輔佐光武帝中興的雲台二十八將之首的鄧禹身上。自小他父母雙亡,身為孤兒,免不了經常受到族內其他人得欺凌,幸好鄧羲他自己努力,才能以自己的才華投到劉表帳下初始便得以重用,他便想著將還在老家受苦得妻兒接來襄陽城,不想卻路遇土匪,使得孩子從馬車上摔下,後經救治,雖然身體安健如常人,卻是變得癡癡呆呆,不見一絲靈氣。

        酒入愁腸,總是千轉百回。酒樓上,已經有了醉意的鄧羲卻是又開始訴苦,「始宗兄,整整五年了,我那孩兒業已八歲有餘,若是常人家的孩子,如今都已開蒙讀書,可我家的孩子,整天就只能是吃了睡,睡了吃,除此之外,就是看著天流著口水,也不懂得認人,就連我這當父親的和他母親,他卻也是全然不識。」說話間,又是一尊酒灌入喉嚨。

        對面的劉先卻也沒有什麼話可以安慰的,只是招呼著店家再填些酒菜。

        「這些年來,我是四處延請名醫,多出求方問藥,都是毫無進展。子曰,子不語怪、力、亂、神,可是如今的我,為了孩子,醫巫卜釋,多方求告,也是無效,我可怎麼辦?」

        難怪鄧羲愁啊,雖然說他不待見自己的孩子,也曾想過就放任這孩子這樣,自己再努力生一個,可是也奇了怪,總是不見效果,夫人的身材總是不起波瀾,甚至由於關心鄧瀚還越發的瘦了。也曾想過,再找一房妾室,好延續香火,可是,他要是那樣做了,又深感對不起那貧賤糟糠之妻。

        不過,還好,聽夫人所言,當年救助他們的是那位如今已經名滿荊州的水鏡先生,說是,自己的孩子一非早夭之相,能得水鏡先生一救,那是多大的造化,想來這孩子的福分不小,可是這福分難道只是那麼點麼,每每想到這裡,他那滿腹辛酸卻又透著無窮的希冀。

        六月份的天氣,猶如孩子的臉,說變就變,當然這裡的孩子不現指那位癡呆的鄧瀚。早起去府衙議事時還朝霞滿天,到議事完結出來時還是艷陽高照,可現在,一陣疾風吹過,滿天烏雲忽至,三兩道閃電劈過,便接著天上怒雷滾滾,噼噼啪啪豆大的雨點從天而降,狠狠的砸在地面上,濺起了一起朦朦的灰塵。

        大街上,還有不少的人都急忙的往家跑去,著急忙慌之下,丟三落四跑跌了不少閒漢的懶鞋,不過,很少有人去撿,都是不屑一顧,還是回家要緊,大不了再買新鞋就是,荊州治下的富庶可見一斑。

        「賢弟,莫貪杯,酒到七分正好啊。適時雷雨稍歇,還要回家!」劉先將壺中殘酒悉數倒入自己樽中,對著鄧羲說道。

        「謝兄長提點,卻是不礙事的。兄長是知我之人,這點酒量還是有的!」鄧羲應答還有八分清醒。

        二人所據座椅,卻是靠窗,雨中清風一陣,自然帶的朦朦雨絲探入兩人身邊,霎時酒意又下去幾分。

        猛然間,天邊炸雷響起,卻是遠遠的異於平常的雷聲,先前卻是沒有閃電顯現。雷聲漸消,卻發現酒樓內多了不少破碎在地上的酒碗,酒壺,卻是方才驚雷嚇得眾人手腳凜凜,猝不及防所致。

        樓外雷電漸逝,雨勢卻越發的大了。

        一陣奔跑聲從遠處漸漸的傳來,「也不知道是什麼人,這會兒,還冒著這麼大的雨過來喝酒!」酒樓的酒保嘟囔著,腳下卻邁步到門前來迎客,近前來一看原來是那鄧府的管家,德叔,想必是有急事!

        「老爺,不好了,老爺不好了!」還沒進門,德叔就喊上了,等進到門裡,全身就是剛從水裡撈出來的似的,不過明顯的是,此時老管家根本顧不上這些,直奔那鄧羲和劉先二人的座位。

        「老爺,快回家吧,家裡出事了,小少爺……」

        半醉之餘,原本見是德叔如此這般模樣的鄧羲,還想著說他幾句不成體統之類的話,可是一聽是事關兒子,卻是瞬間起身,緊繃著身子向著劉先行禮告辭之後,快步離開,走到大雨裡,卻也是繃不住了,大步的往回跑,卻也趕不及再問老管家。

        「德叔,到底怎麼了?」劉先卻是沒有喝多少,走出座位,扶過管家,讓酒保端碗酒給他暖暖。等喝過酒,稍事歇息,借過酒樓裡的雨具,向老闆打了個招呼,兩人卻也相隨著走進了雨中。

        「哎,個人自有個人福啊!」身後有人歎息道。


[ 本帖最後由 sorryjackchiu 於 2011-12-3 22:31 編輯 ]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二章 福至心靈

  鄧府一處臥房,窗外仍然是大雨瓢潑,屋內則是一片愁雲慘淡。

        鄧羲此時已趕回家中,身上的衣服自然不免淋落,入眼可見,自己的兒子正平躺在床上,卻是雙目緊閉,一張小臉上卻是有些驚恐的表情。

        床前,正有一位老先生為孩子把脈,看樣子已經快要診治完畢。老先生站起身來,又詢問了身旁等候著的鄧氏幾個問題,便輕輕點了點頭,緩步走到臥房邊上的客廳。

        原來大雨初起之時,鄧府的小少爺,那位癡呆的鄧瀚,正端坐在庭院中一顆大樹下歇涼。驟起的雨勢讓眾奴僕一時之間忽視了這位基本上沒有什麼存在感的小主人,只顧著躲雨,還是他那位慈愛的母親,想起來,便急忙趕到院中。

        恰逢那聲異於平常的巨雷響起,只看見孩子所依靠的那顆大樹,伴隨著那一聲巨雷,「卡嚓」一下,中分而斷,其上半部分,卻又四散而倒。而小鄧瀚,卻在雷聲中,原本一直癡呆的表情漸漸有了些變化,先是渾身一震,平時僵直立於身旁的雙手,這時卻是彆扭的叉立於額頭前,遮擋著無法阻隔的雨水,隨後卻是想要邁步跑開身後斷枝殘椏的姿勢,不過雙腿很是遲鈍。

        鄧氏看見孩子沒跑兩步,就要摔倒,此時她卻也伸開雙手想要扶住孩子緊跑了過去,幾步路中,就見多年不見動靜的孩子,突然大哭道:「媽呀!啊!」接著就趴倒在雨水中,沒了聲響。情急之下的鄧氏,也不管聽到那聲喊叫聲,並不是平常人家母親的稱呼,只是見到孩子剛有了動靜,卻又戛然而止,卻也顧不得仔細分辨。

        只是趕緊上去,在幾名僕婦的協助之下,遮擋著將孩子抱回到臥房內,呼喊著,「快去通知老爺,趕緊的叫大夫!」自有手腳伶俐的下人們去辦。

        客廳裡,隨後跟來的劉先也已經趕到,從臥房出來的鄧羲對著他點點頭,便走到老先生跟前問道:「大夫,我兒怎樣?」

        「大人,小少爺並無恙。許是方才見雨勢奇大,後又被怒雷震驚,恐怖於天地之威,驚嚇所致昏厥而已,小老兒以為或可開幾幅壓驚藥劑即可,至於可能淋浴所染風寒,自是一併處理即可。大人,卻是不必憂心!」老先生也是這數年來多次來鄧府的熟客,卻也感於鄧府上下的慈善,自是對鄧羲實話實說。

        「多謝老先生辛苦,還請您費心!」鄧羲回道。

        老先生自是去開放抓藥不提。鄧氏此時也已出來和劉先見過禮,對著丈夫言道:「夫君,方才大雨中我好像聽到瀚兒,開口喊話!」

        「什麼,瀚兒,開口喊話,此言當真否!?」鄧羲驚訝道,不敢置信的發問。

        「確實如此,幾個下人也如此對我言講,否則我豈敢告知夫君!」鄧氏答道。

        「怎麼會,我等多年來名醫求遍,而無果,今日我兒莫名其妙的樹下淋雨,竟能開口了?」

        「賢弟,莫忘了方纔那一聲怒雷,滾滾而來。雷者,動也,重雷交疊,相與往來,震而動起出。驚動賢侄往日被壓抑之神思,使其鳴叫,驚惕,也未可知啊!」劉先開口道。

        「呵呵,承始宗兄吉言,我兒定是如此!」滿臉的希望衝散了鄧羲往日緊鎖的眉頭。

        夏日雷雨,匆匆而來,卻又忽忽而過。落日時分,漫天烏雲散盡,落下西天一片火燒雲。臥房內的鄧瀚,依舊沉睡,不過小臉上原本的癡呆像卻在不經意間慢慢的消散著。

        雄雞一唱,東方日昇。

        襄陽城中已經有了不少的商販們開始了新一天的忙碌,城外也已經有不少的小販們在城門處來往頻仍,他們有的挑著一扁擔柴火,有的背著一簍青菜,雖辛苦,卻不無幸福。拜荊州牧大人所賜,如今的荊州算得上是此亂世中的一片淨土,若是在其他地方,幾乎沒有在日出時分就開城門的。

        一大早,鄧府的管家德叔卻也是早早的起來了,正因這五年來他每天都要去坊市裡為他的小少爺,找那一碗好吃的溜豆腐,今天卻也不例外。豆腐,這也算是前漢淮南王給後人的遺惠。

        雖然豆腐要是放到他處那東西不算便宜,可是對於襄陽人來說,就不算什麼,因為他們吃的起。德叔自是熟門熟路,在坊市裡轉折幾番,便來到了溜豆腐的那個店舖。店老闆遠遠的看見老管家便開玩笑似的招呼道:「德叔,您又親自來了,派個下人來就可以了,我這裡您還不放心啊?」

        「呵呵,不是,我也就是進這份心!還權當順便動動身子骨!」德叔的臉上卻是一份淡淡的笑意,雖然當年出事不管他的事,可是他總覺的有愧於那個可愛的小少爺。

        店老闆麻溜兒的弄好那豆腐,「得,德叔,您拿好,慢走啊!」

        提著那份「心」,德叔又和往常那樣回到了家裡。給剛起床,還沒用飯的老爺,夫人行過禮,沿路和見過的家丁丫鬟們打過招呼,自然就拿著豆腐來到少爺的臥房。

        「小少爺,小少爺,還沒起麼!」輕輕的推開臥房門,自然摒著身子,如常般來到床邊,卻沒有看到預料中應該還躺著的孩子,入目可見的是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不見絲毫的呆氣,他的小少爺正盤腿靜坐在床上。

        「德大爺,您又給我送溜豆腐了!謝謝您啦!」清脆的聲音帶著稚氣向他問著好。

        聞聲瞬間將德叔那屏住的身子驚起,手上一鬆,「啪嘰」一聲,包裹好的溜豆腐灑落了一地。

        「少爺,少爺,你會說話了!」此時的德叔已經有些語無倫次,突然而至的驚喜使得老人家不知該如何是好,雙手抖動著,不知該放到哪裡為好,腳下不注意,早就將那一地豆腐踩成了糜。

        好半天才想起來要將這件事給老爺和夫人稟報。忙亂中,不小心差點給一邊的桌椅絆倒,踉蹌前行,也不覺得腿腳上的疼。一路上大呼小叫著,「少爺清醒了,會說話了,」言語聲傳出去好遠,使得滿府的人們都是又驚又喜。

        臥房中,靜坐於床上的鄧瀚,其實早已自凌晨清醒,此時他的確是鄧瀚,不過已經不是那個癡呆的孩子,內裡的靈魂已經和這具身體的主人合而為一。

        昨日那異常的雷聲,卻是將一個異世的靈魂送入了這具身體裡。原先的主人幼小的意識很輕易的就消散在那突變之下,而那聲「媽呀!啊!」卻是新人到新居所發出的第一聲。

        半宿的思量與琢磨,讓新人將將能夠知道這孩子姓鄧,所據城池叫做襄陽城,能夠僥倖不死,而借體重生,卻不知他身具多大的造化,感謝上蒼!這是他的心聲。從此以後,他就是鄧瀚,體味著前主人小小意識中,那份天性和這幾年意識中的印跡,不由得感動。童真童趣惹人憐,父母之愛令人敬;我雖沒有三春暉,卻將敬獻三寸心!

        門外的安靜,被遠處漸漸湧來的人群給打破,也擾了鄧瀚繼續的沉思。

        「老爺,快點兒,快點兒!」此時的鄧氏恨不能扯去那些礙事的裙擺,一個勁兒的推著鄧羲往前趕,身後跟著的奴僕們也很有些心急。

        鄧羲的心裡也早就波瀾起伏,雖然昨天劉先的話給了他很多的安慰,不想這驚喜來的卻是這麼的快,快得他沒有一點的準備,只能是在方才得管家稟報後,被這突然而至的驚喜淹沒。

        鄧羲將臥房門大開,卻沒有邁步而入,只因為他看見了正面門而跪的孩子。

        「孩兒給父親、母親大人請安!」抬頭而起,孩子的雙眼正盈盈的看著他們。門口的眾人此時都為這撲面而來的場景呆住了。

        「快起來,我的瀚兒啊!快起來,為娘,為娘……」母子連心,鄧氏搶步進門扶起孩子,一把拉入懷中,嘴裡的話卻不知怎麼說下去,薄施粉面淚雙行。

        「哈哈,哈哈,好,好!」此時的鄧羲也只能用大笑來舒展胸中的喜意,雖不明顯,可是他那眼底卻也有絲絲晶瑩閃過。

        「來人,來人,管家,今天我要喝酒,我要擺宴,宴請賓客,哈,還有所有家人加例錢!」主人家的高興,自然也是下人們高興的預兆,滿園的人們此時都是一片歡騰。

        片刻後,鄧府的大門中開,一個一個伶俐的家丁們魚躍而出,有的去買菜,有的去拉肉,有的則是去宴請賓客,不管是去幹什麼的,每個人的臉上都是笑意盎然。

        吉人自有天相,善人必得良禱!

        這一年,這一月為漢建安四年六月。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三章 小童與大勢

       那日的歡宴很快便隨著那炎炎的夏日,被涼爽的秋風一吹,消逝於人們的記憶中。可是鄧家小公子多年癡呆而一朝被怒雷驚醒卻被人們當做奇事印在了記憶深處,又或者可以茶餘飯後對來往的人們瞧得上眼的便吹噓一番。

        八歲的孩童應該過怎樣的生活,對於這個問題的答案,自然古今不一,窮苦之家和官宦之間也是不同。不過不論是何等境遇下的孩子的父母都是希望自己的孩子能有一個好的生活,好的前程。

        此時的鄧瀚亦然八歲了,或許是五年來癡呆的生活給了父母太多的遺憾,所以這段日子裡,總是寵著他,他想吃雞,絕不會做鴨,他想喝蓮子羹,絕不會給銀耳湯,他想騎大馬,父親鄧羲怕騎真馬危險,硬是不顧自己的顏面,在下人面前趴在地上讓兒子騎自己,反而弄的內心裡早就知禮的鄧瀚深感愧疚,可是他還得扮好這個還世情不懂,恃寵而驕的角色。

        「哎,好累啊!」無人時,鄧瀚吶喊道,身後卻又突然冒出幾個或家丁,或僕婦上前來,問好到:「少爺,您那兒不爽利,要不要喝酸梅湯,冰鎮的哦,歇息一下可好?」

        真是不想當個小霸王,奈何家裡人不給機會啊!要是一般的孩子,這樣下去,自然會成為一個合格的紈褲子弟。以孩童之身,重溫父母的寵愛,自然是很幸福的事情,可是凡事都有個度。

        不能再這麼過下去,太麻煩了!小鄧瀚卻是也不敢再喊出來,只是內心做著決定。

        這一日,吃飯之時,小鄧瀚開口對著鄧羲道:「父親大人,我想上蒙學!」

        「我兒怎由此念頭?」鄧氏夫婦聽聞便覺有些詫異,鄧氏卻是先張口問道。

        「前些天德大爺陪著我出去遊玩時,我曾見許多如我一般大小的孩童,在前街的一個處所內跟著一大人吟誦,是德大爺告訴我說那是他們在上蒙學!」鄧瀚接口道,「我見他們念得有趣,而且還可以一起作伴玩耍,孩兒卻是想去!」

        不管是什麼理由讓鄧瀚想著去上蒙學,在鄧羲夫婦的眼中,都為兒子感到高興,畢竟小鄧羲雖然長了八年,可是畢竟有五年的時間內混混傻傻,卻是神志不清的。

        心疼孩子的鄧氏,撂下手中的碗箸,探過手來輕輕的撫mo著孩子的頭,道:「我兒想去上蒙學,為娘的自是高興,可是我兒還小,再過兩年去,可好?」

        雖然說孩子初始恢復靈智那天的表現讓鄧羲甚為驚訝,可是隨後這孩子的表現卻又如常,貪戀父母的寵愛,原本還想著在這樣下去實在不是愛孩子,等受苦五年的兒子放縱一段時間後,要找個機會和夫人好好的商量一下,今後孩子的事情,卻沒想到兒子卻是如此的知事。

        「好兒子,不想我兒有如此心思,為父自然高興,不過身為荊州治中的兒子,卻也不需要到平常的蒙學去求教,」鄧羲可以與下人們為善,可也不會自降身份與他們平等相處,「我兒待過段時間,為父便安排你去上蒙學,卻是州牧大人所設立的官學!我兒卻也不必著急啊,聽你娘的話,先在家裡好好的玩耍,若是上了蒙學,你可有的苦的,我兒不怕麼?」

        「會有什麼苦,父親能先告訴孩兒麼?」鄧瀚眨巴著眼睛,好奇的問道。

        「那裡邊的老先生可是很厲害的,不聽話,不好好學的人可是要拿竹板打手心的!」

        「哦,孩兒只要聽話,老先生不就不會打我了,你說,是麼,母親?」

        「哈哈,我兒說的是!」卻是鄧羲見兒子如此作答,不高興都不成,邊上的鄧氏,也是含笑看著這一對父子。

        隨後的幾天內,鄧瀚卻也不再像前段時間那樣貪玩,倒是時不時的竄到鄧羲的書房內,翻弄著屋子裡那些他能夠得著的竹編和書籍。不過遺憾的是,雖然他不能說不識字,可是這個時代的字,卻與他記憶中的印記大相逕庭。

        當然他所看到的自然不是什麼鬼畫符般的象形文字,自桓、靈帝已降,出現並盛行了隸書。

        隸書的出現,是書法史乃至文字史上的一次重大變革。從此,書法告別了延續三千多年的古文字而開端了今文字,字的結構不再有古文字那種象形的含義,而完全符號化了。漢代隸書蘊含著一種博大的氣勢,充溢而湧動著雄健的力量。這股雄強樸茂之風與當時的社會風氣有關,大漢天威,卻是武帝時犯我強漢雖遠必誅所鑄就。

        而現下鄧瀚翻到的自然多是漢隸書就的文字,雖比前代的文字更符號化,可是依然是繁體字,有的在鄧瀚的眼中卻是偏體,少旁之字。

        「誰說穿越者,就不用讀書,誰說穿越者,就是萬能人,歷史經驗害死人啊!要不經過學習,穿越人士大多數都會是擺胡先生!」

        雖然鄧瀚不可能認得此時的很多字,可是卻也在那字裡行間體味到字體的剛健。不過他翻書的場景,在父母的眼中,卻是一心向學的徵象。更是讓鄧羲覺得要給兒子找一個好老師,免得耽誤了孩子的這份悟性。

        可是近來,他卻有要事在忙。

        原來是正在官渡對峙的曹操和袁紹兩大勢力,此時都派使者前來聯絡交好劉表,都希望將劉表拉入自己一方勢力,以保證自己的勝利。像

        雖然前段時間,荊州文武在那次議事後,都按照州牧大人所命,不結盟,不選邊,可是你不動,可是交戰的雙方哪一邊能將劉荊州這個此時已經能夠左右大局的勢力置於腦後。

        兩方的使者都已經先後見過了州牧大人,紛紛的擺出了各自的條件,不過,或許是劉表的年齡漸長,以往的殺伐果決卻是早已不見了蹤影,又或許是什麼其他原因,遲遲不見他有什麼決斷,使得使者們和荊州的屬下們都是心思難安。

        作為治中的鄧羲自然也是常常的神思不屬,整天的拉著劉先,或是應對使者的宴請,或是二人在家中的書房分析時局。

        近來常常出沒書房的鄧瀚,從父親的言談之中,自然瞭解到了,原來此時卻是要打官渡之戰了,不論誰勝,那就是一統了中國的北方,不過歷史上卻是曹操得勝,雖然勝的有些驚險,不然怎麼能夠成為古代最著名的以弱勝強的三大戰役之一呢!

        看著父親和劉先伯父兩人,每天為了選擇支持那一邊而焦灼,自己小小的年紀,說出結果,豈不被當成妖怪?再想想,也剩不了幾年,眼前看似安穩祥和的荊襄之地,轉眼間就成為戰亂之中心。真是此去經年,應是良辰好景虛設。便縱有,千種風情,更與何人說。

        小鄧瀚,此時正為自己內心的孤悶發愁。可是他卻怎麼能體會到那些當事人的種種難處!

        州牧府。

        正獨處一人的劉表也是思緒萬千,自他被何大將軍以荊州相托,自己孤身一身,多賴當地大族蔡蒯二氏之力,終得以掌控荊州,又勵精圖治才使得如今的他,劉荊州也成為一處勢力雄厚的諸侯。

        想像今日議事堂上,別駕劉先勸柬道:「主公,今日天下,群雄並起,眾多諸侯自令其勢。袁曹二雄相爭,當此時,我荊州則握天下之重,若主公欲有所為,便可尋隙而出兵以爭,若是不願,也應選其一而從之。」治中鄧羲所言:「莫結袁紹!」而又有治中鄧羲直言,「主公,切不可蛇鼠兩端,坐觀成敗,不然兩軍必然都深怨我荊州,怕是從此我等不得中立!」

        如今曹袁相爭,他是左右為難,「曹操有天子大義,挾天子以令諸侯,助曹,待曹勝,又怕使得曹操威權日重,更加的欺凌天子,若曹敗,怕是袁紹也不會好好的奉迎天子;袁紹兵多將廣,已然延有四州之地,勢力為天下之冠,勝面卻是具大,我若助他,得到的好處自然是不及曹操所許。可是現在,荊州的宗族勢力已然強大,這些人多是些只顧眼前之人,唯一的蒯良也病了,,蒯越雖也有見識,可是卻不如其兄那般正氣。若是自己能年輕十歲,或者自己還能壓服他們,也會趁亂出兵,奇襲許昌以迎天子,哎自己還是老了。」

        「袁曹,哎,我劉家何其多難!莫不如,先派人去許昌一觀天子行至,再做區處吧!」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四章 當為我師

   不管大人們如何抉擇他們的前途,小鄧瀚卻也不為這些事情多費腦筋,就算他想管,他可以管不著啊!

        現在的他卻是在父親的書房內找到點好東西,那是一本書,確切的是一本字典,《說文解字》。這本嚴格意義上我國歷史上字典之祖,恰恰是當下他最需要的東西,有了這本字典,他就可以不用再為不識字,確切的是說,不認識漢代的字發愁,自然就可以在還沒有進蒙學之前,自己修學。

        鄧羲未出仕之前,家境不寬裕,如今能以學識能力在劉表手下做的高官,自然是不用為生計發愁,卻也深知學識之重要。再加上荊襄之地在州牧大人倡導下,卻是文風頗盛,故而家中的藏書那也是蔚為可觀。

        於是,每天當鄧羲出外公幹時,家中的下人們便發現小少爺,不再貪玩,家中也比往日安靜了許多。有書房作為鄧瀚新的目標,一時之間,原本還每天都還準備著給小少爺貼身服務的眾下人們都有些不習慣,就連鄧氏也是,還以為孩子又犯了什麼病,心下還為此惴惴不已。

        待到眾人發現原來孩子是在書房讀書,自然心安也驚訝。

        書房中,小鄧瀚自是跪坐在一張葦席上,不斷的翻閱著近前一本書,而身前的不遠處還散放著另外的一些書籍,雖然散放,可是卻不見凌亂,都在其觸手可及之處。小嘴卻也不斷動著,當然不是在咀嚼著什麼零食,而是在那本正翻閱的書上,順著手指所過之處,念誦著什麼。當鄧氏在推門進入書房時,正看見一副認真神情的兒子。

        鄧氏指著鄧瀚身前所誦之書問道:「我兒,可是識得那書上之字?」

        抬起頭來,鄧瀚自然行禮,「哦,原來是母親,孩兒給母親請安,這書上之字,孩兒原先也是不識,不過也是貪玩,看著這些字跡甚是有趣,覺得有些和家中門廳之處字跡相同,便在這上邊找找看,不想卻是有!」

        其實鄧瀚正在誦讀的書卻是《詩經》,不管如何,詩經卻是在後世也是為眾人所熟知,在漢時卻也多用於孩童啟蒙,而鄧瀚為了盡快熟悉這些字,自然挑熟悉的來。當然四書五經那些,鄧羲的書房中也有,他也算是熟悉,可是若是他直接抱著那些儒家經典來看的話,被人發現時,卻不好解釋。

        而另外那些散放的書頁,卻是那《說文解字》,借助於這本字典,他卻是不會對漢時字,或知其音義,而不知其形。

        鄧瀚的解釋或許,不能讓鄧氏滿意,可是孩子總是自家的好,她的兒子說什麼就是什麼吧!

        「我兒如此聰慧,為娘也高興!哎,不知你父親,整日裡忙些什麼,這麼長時間,還沒為你安排好上學之事!」

        「父親書房中,也有這麼多書,兒子倒也不急!」鄧氏將孩子摟過來,懂事聽話的孩子,總是更得慈母的寵愛。

        不提鄧氏如何向鄧羲訴說,不過自那日後,鄧羲卻時不時的來指點一些鄧瀚的疑難,教導他識字甚至執筆寫字。鄧瀚自然不敢過多的表現,可是偶爾的不注意,還是讓鄧羲覺得自己的兒子即使不是生而知之者,卻也非同一般。原本想要將他送入官學,看來也不是很讓鄧羲滿意。

        作為治中,他也很清楚,官學中的教授,雖要強於其他一般的師範,可是卻也不如自己。而那些從中原來荊州避難隱居的不乏高士賢人,若是能得其一而為師,自然勝入官學百倍。可是這樣的事情,卻不是那麼好辦的,既是隱士自然不願多於世俗之人來往,更何況自己還是官身,要不然,以州牧大人的名聲,卻也不會一再的拜請那些高士出山,卻也應者寥寥啊!想著兒子的事情,猛然間一頓,「或許,那位先生可以有些不同!」

        州中大事,如今卻也已經不在鄧羲考慮在內,他已經盡其所能,向州牧大人勸諫。既已盡其力,當知進退,至於如何決斷也就不去想了。

        鄧瀚自是不知父親的想法,不過有了父親的指點,他倒是很快的掌握了不少字,一本詩經,也可以不再借助於字典而誦讀,雖然還有些磕絆,但無傷大雅,畢竟時日尚短。

        所謂,君子習六藝。《周禮.保氏》載曰:「養國子以道,乃教之六藝:一曰五禮,二曰六樂,三曰五射,四曰五馭,五曰六書,六曰九數。」

        能識字乃是基礎中的基礎,能識還得會寫,此為『書』。當拿起那半尺狼毫,卻讓小鄧瀚愁眉不展,意識中習慣於硬筆字甚至電腦排版的前世,又怎麼會這東西。幸好,現在的他卻是有機會學習,漢隸中,每個字的起轉承接所透露的那股意味,讓他欣喜不已,自然是用心習練。

        於是乎,每天在沒有人的督促下,鄧瀚很是自律的讀書練字。書,仍然讀的是詩經,卻是書讀百遍,其義自見,悠悠的古風中,卻是蘊含著炎炎華夏的雋永。

        練字,卻是一難,鄧府中的小公子練字自然是用紙來練,可是看著那些自己寫出來的橫不是橫,直不同直,如同一個個毫無骨骼的軀體,一點不精神。他也想過,讓父親鄧羲寫出一點大字,好讓他描紅一番,可是看著那漢紙的紙質,還是算了,就當磨練自己的心性!

        平心靜氣,不驕不躁,自然之道,將心神沉入毛筆書寫的筆尖,卻是讓他漸漸的明瞭了一些練字的技巧,寫出來的字卻也越來越像回事了。

        時光如水,總是在人們的不經意間流走。

        卻說襄陽城東南三十里處,有一山,名鹿門山,此山瀕臨漢江,與那破破虜將軍葬身的硯山隔江相望。此鹿門山與環抱四周的獅子、香爐、霸王、李家諸山各具雄姿,遠遠望去,五山如仙女,雲遮霧繞,忽隱忽現,怎不叫人心馳神往,投入其懷抱。近觀渚山,獅子山秀、香爐山幽、霸王山雄、鹿門山峭、李家山曠,置身其中,彷彿徜徉在林木茂密、野花飄香、雲霧繚繞的仙境。

        而在此山中卻隱有一位大賢,名龐德公,荊州牧劉表數請而皆不就,只是在此山中以耕讀為樂。

        這一日,山野之中,卻是迎來了幾位客人,皆是來拜望龐德公。草堂中,一几旁,四人圍坐,身為主人的龐德公仙顏容若,神采奕奕,居中而坐,一人松形鶴骨,器宇不凡,峨冠博帶,道貌非常,卻是水鏡先生司馬徽位於龐德公之右手方向,而另外兩位拜訪者都很是年輕,也具是英偉不凡,不過一人腰間佩劍直坐於下手向,而另一人則是對兩位長者執禮甚恭。

        幾上香茗騰起團團霧氣,各人也是高談闊論,興致昂揚。

        「元直此番襄陽之行,有何體悟?」龐德公對那佩劍之青年發問道,此人自然是徐庶徐元直,雖如今徐庶早已棄武從文,可是少年時的習性卻不易改。

        「不敢勞德公動問,庶本以為劉荊州還當得一助,然此番襄陽行後,卻是大謬,」座上龐德公和司馬徽皆笑而不語,邊上的另一青年也是點頭而已。

        「劉表雖為漢室宗親,也頗有禮賢下士之名,若為太平盛世,為天子守牧一方,其才正好,而當次亂世,拜其性格所賜,優柔寡斷,知善不能舉,知惡不能去,只不過是徒有虛名一座談客而已,實非明主之選!」

        「以此言觀之,元直識人之法可算登堂入室!」水鏡先生評語道。

        「孔明兄以為如何?」卻是徐庶問邊上那執禮之人,並開玩笑道,「莫要以你為荊州親友故,埋怨在下啊!」

        「呵呵,元直兄,何出此言,劉荊州雖薄有大名,可盛名之下,其實難負,」被稱為孔明的,自然是諸葛亮,如冠玉的臉上,也是含笑而言,不過此時的諸葛亮卻也不過一十八歲,「只是當今天下,群雄並爭,袁曹雙雄對峙於官渡,此二人均為別有居心之人,想我大漢天下,不知何人才能脫穎而出,值得你我投托,以挽此危局,成就光武之業!」言談中自有一股當仁不讓之意。

        「呵呵,明主賢臣,主擇臣,臣自也當擇君!」水鏡先生道,「漢室已立四百年,恩澤天下多矣,民心即天心,自不會讓漢室自此而絕。」

        此四人皆是見聞廣博,言談之間自是天下大勢,不拘天南海北,皆在腹內。一番暢談,自是不覺窗外日遲,末了之際,卻是徐庶言道:

        「先前,曾聽先生言及當年於途中施手救治過荊州治中鄧羲之幼子,此次襄陽之行,確實聽聞一件軼事涉及此幼童!」

        「哦,不知何事,當年也不過是舉手之勞,說是救治,其實不實啊,」司馬徽回想當年情景,「只不過是我曾夜觀天象,以為有異事發生,卻只是在途中偶遇那孩子,後來聽聞,那孩子五年中癡癡傻傻,卻是靈智盡失之相,故而忘卻,也使得老夫對自己的觀星之術深自懷疑。不想今日卻是何事?」

        「如今,那孩子依然神智盡復!」徐庶答道。

        「如何得復,莫非多家延醫?」龐德公卻是偶被勾起了興致。

        「卻非如此,據聞乃是六月酷暑時,一日巨雷過後給驚醒而得!」

        聽的徐庶所言,其餘三人卻是也有些詫異。

        「此事竟是如此!倒是有些奇異!」龐德公插言道,「德操當日所觀之異象難道正在此處?」

        「或許如此,也未可知!」水鏡先生言下之意,倒是要去一觀,「左右近來無事,我便得機去看看!」

        諸葛亮也曾習得天文之法,對此事也很是心動,正要開口,以求得和水鏡先生同去,卻見徐庶道:「孔明卻是不得便啊,黃承彥老先生那裡,你要如何交代,哈哈!」

        聞言幾人具是大笑,原來諸葛亮卻是要大婚了,此次前來也是想請龐德公為其證婚,不想一時之間卻是忘了,也讓徐庶藉機調侃了一番。

        臨行之時,四人自是約好待到孔明大婚之時再相見。

        這一日,正在書房陪同兒子練字的鄧羲忽然聽得下人來報,「老爺,府門外有一先生,峨冠博帶,面目清奇,道是前來探望老爺和少爺!」

        鄧羲思忖道:「且將那位先生恭請到客廳,我隨後便到!」平日裡交往的友人中,並無此等樣貌之人,不知是何人前來相探,竟然會言及我兒!?

        不管心下如何思量,鄧羲還是讓兒子繼續練字,自己親身前往去會來人。

        恍惚間,鄧瀚也聽見有人在門外稟報,隨後父親也離開了書房,不過此時的鄧瀚還在專心於手中毛筆,卻是不為外物所動。

        不提此時專心習字的鄧瀚,此時站在鄧府外的自然是水鏡先生,一路走來,他卻也打聽出了更多的關於那孩子神智恢復的細節,不過百聞不如一見,更何況,他與鄧府之人也還有些香火情,逕直來此倒也不是顯得很突兀。

        待那家丁反身去稟報,片刻鄧府門內卻是走出一個老家人,不及細看,就聽聞那老家人驚喜道:「不想原來是水鏡先生來此啊!先生大恩,小的卻是永記心間啊!」卻是管家鄧德,出的府門,當即一眼看出來人身份。

        老管家不顧身邊眾家丁那驚詫的眼神,卻是緊緊扶握住水鏡先生,往府內領去。恰逢那先前稟報的家丁,得問老爺吩咐,再看管家的神色,自然是恭恭敬敬的將先生帶到客廳,老管家則是激動地去後院請夫人不提。

        等鄧羲走進客廳時,卻先看到夫人和管家德叔正不住地向那位先生感恩戴德,鄧羲靈機一動,自然想到了來人就是他曾經惦記過的那位大賢。

        「原來是水鏡先生,先生大恩,在下沒齒難忘,多年來卻是囿於小兒之病困,未曾向先生報此大恩,甚為憾事!今日竟得先生親身至此,還望先生受我一拜!」說罷,便推金樁,倒玉柱,納頭便拜,身旁的鄧氏和管家,自然也是恭謹拜謝。

        司馬徽自是連連伸手推辭,卻耐不住鄧羲心意甚誠,雙拳卻也扶不起三個人,也就坦然受之。待鄧羲拜完,自然吩咐家丁趕快叫少爺過來,給恩人行禮,隨後吩咐家丁安排宴席,以敬先生,當然也是為了兒子能找到名師尋些便利。

        書房中,鄧瀚聽的家丁的傳話,自然也是知道了來人是誰,水鏡先生,那可不是一般人,演義中臥龍鳳雛之師,豈是一般人物,說其有經幫濟世之才,實不為過,劉表劉備也曾多次請教,就是曹操在佔領荊州時,也是對其慕名已久,卻緣吝一面而不可得。

        「若能得此人為師,豈不快哉!」想像一下,日後傳承出去,自己可是和諸葛亮,龐統,徐庶等等這幫人一個師傅,不說別的,起碼三國中大部分地區,自己可以縱橫無礙了!

        「少爺,快些走吧,老爺都等了半天了!」侍立一旁的家丁,見小少爺半天不動,催促道,卻沒想到鄧瀚卻是正在暗自幻想呢!

        「哦!這就走!」停下自己已經神遊萬里的臆想,鄧瀚趕緊的走出了書房,「小小年紀,可不敢擺什麼架子啊!」

        來到客廳,父母雙親具在,還有老管家站在一旁,居中而坐的自然是那水鏡先生司馬徽。只見先生一身玄衣,頭縛博帶,面色紅潤,雙眼神光湛湛,此時自是正在看他。

        鄧瀚先是給父母二人行禮,待與水鏡先生見禮之時,鄧瀚卻是先道:「小子鄧瀚,不知可否向先生您問個問題?」

        「哦!」司馬徽有些詫異這個小孩子的大膽,待見到鄧羲夫婦也是一副不知所謂的表情,卻也不在意,笑道:「不知你有什麼問題啊!」

        「敢問先生,史記有云:國有賢相良將,民之師表也!既如此,何者為師?」鄧瀚大聲的問道,那還略顯稚嫩的聲音很是清脆。

        「唔!」聽到兒子竟發此等言語,讓鄧羲禁不住發出驚呼。而鄧氏雖不解兒子所言何意,卻見丈夫此等神色,也擔心孩子惹惱恩人。

        鄧瀚的提問,也讓司馬徽猛然一震,眼中的神光微吐即隱,想此八歲幼兒,如何能發此言,更何況從鄧氏夫婦口中探得,這孩子,識字讀書,不過數月,且平日裡多是自行修學,他雖然見多識廣,也不得聞此等奇異的孩童,即使那曾四歲讓梨的孔北海也不及此,見此狀況,如何能不使得他一震。「此子不凡!」竟有如此超卓之智,此乃天授之,我當誡之,莫入歧途。

        「何者為師,師為德高。子曰,三人行,必有我師,必得其善者,從之,以德高著從之,便可得身正,身正為范,則必當得為人師表,為天下范!」司馬徽正言道。

        「謝先生解惑,不過,小子又以為,師者,所以傳道受業解惑也!」說道這裡,鄧瀚又看了看司馬徽,見其並無不妥之意,接著道:「故,先生為我解惑,小子願拜先生為師,不知可否?」

        「好,好!」卻是司馬徽的口頭禪,原來在這兒等著我呢!

        「小子叩謝先生!嘻嘻!」鄧瀚此時的表情卻像個小狐狸。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五章 非大笑,也出門



   鄧瀚恭恭敬敬的向著面前的司馬徽叩首行禮,待禮畢,沒有聽見水鏡先生吩咐他起身,他自然就那麼跪在那裡。

        之前從書房來客廳的路上,他卻也沒有想到要當面向水鏡先生說出那番話,或許是一見投契,當面對先生時,那番話就像是放在嘴邊自然的冒了出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對於他自己這一番行動,可能會引起的後果,鄧瀚自然是沒有準備的,可當行完禮,跪地不起時,他倒也不覺的有什麼後悔。想要拜師,卻還要在求師傅收留之際,擠兌師傅,受些教訓自然是理所應當的。即使可能拜師不成,他也只會感到遺憾,而不能有什麼怨氣。作為晚輩自是該向長者行禮,而對方更是有恩於己,自己更是不應無禮的。

        自漢武罷黜百家,獨尊儒術以來,儒家所倡導的禮儀,已經漸漸地滲透到社會階層的方方面面。長幼有序可不是隨便說說的。更何況還有父為子綱一說,又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儘管他還年小,或可以無知論,可是他之前的表現卻又與之不符。

        看著眼前還跪著的孩童,和記憶中的依稀模樣早已大大不同。水鏡先生自是發覺了孩子方纔那副狐狸般的表情,向來心胸豁達的他,那一瞬間,也不僅有些微慍,他確實沒有想到這孩子會這麼直接的向他拜師,更是以這樣的方式來求,不過,他還是決定收下這塊美玉,雖然孩子只是說了寥寥幾句話,卻也能看出這孩子的智慧,可是,性子還有些狡猾,卻還需要打磨,「且讓他跪上一跪,權當個教訓吧!」想到這裡,司馬徽卻也是暗笑,自己竟也會有這般賭氣的時候。

        一大一小兩個人,一坐一跪,一時之間,都不說話,倒是冷了場。本來還想著怎麼和水鏡先生套套近乎,然後也好為兒子求的名師的鄧羲卻也是傻了眼。

        「水鏡先生,是誰,那是州牧大人都未必想得罪的大賢,你這半大孩子,卻是氣死老子,還指望給你慢慢的將水鏡先生磨一磨,好收你為徒,你到是直接,卻是要壞菜了!」想著想著,鄧羲的臉上不免露出沮喪的表情。

        而鄧氏卻看著一直跪著的兒子心疼不已,不過見丈夫在一旁不說話,她也不好開口,只是雙眼中的急色卻是掩飾不住。此時侍立一旁的老管家自然更不便說話。

        就在眾人都沉默不語的時候,客廳外傳來一聲,「老爺,可以開宴了!」卻是一言驚醒了屋內的眾人,鄧氏早已忍不住,伸手便推了一把鄧羲,換貨一雙大大的白眼球,卻也不懼。

        鄧羲自然知道夫人那一把的含義,便順勢向水鏡先生道:「先生,時候不早,我等還是入宴,邊吃邊聊可好?」

        「哦,」司馬徽自然看到了鄧氏夫婦的動靜,便開口道:「方纔一時之間,卻是想到了我那幾個弟子,若是讓他們得知,我又收了一個徒弟,且還是如許年紀,還不知道他們都會是什麼表情!呵呵!」

        「是麼!什麼,先生當真願收我家瀚兒為徒?」突然而至的逆轉,自然讓鄧羲不敢置信。

        「那是自然,我與令公子也算有緣,且能得到如此聰慧的徒弟,也是我的幸運!」說話之間,司馬徽已經起身,並伸手將還跪在地上的鄧瀚拉了起來,這自然也是承認要收他為徒。

        「多謝師父!」鄧瀚起身後言道。一旁的鄧羲隨之鄭重向著司馬徽道謝。

        宴席之上,鄧羲卻是向水鏡先生提及道,有關拜師禮該如何安置,司馬徽卻答道:「雖說,禮不可廢,但閒散如我,卻是不喜那些繁瑣的儀式,更不願受那些虛名所累。況且,我也不願久滯襄陽城內,方纔,小瀚兒,倒也已經拜過我,卻也算是禮成,雖還略顯不足,不過也不急在一時!」

        原本想著兒子得拜名師,自己也是與有榮焉,還想著如何操持一番,與親朋好友賀的鄧羲,聞言也不得不止此念。

        少頓片刻,司馬徽續道:「此次進城,卻也只是順便路過,原本並沒有做收徒之念,想必是事有定數,天意如此。」看了看正矚目在自己身上的鄧瀚,「這孩子,畢竟還小,又是神智回復未久,你夫婦二人又僅此一子,莫不如且先讓其在家,待再過的一些時月,再去我那裡求學,畢竟我隱居山林,生活用度雖也無虞,但卻沒有在家父母照料的仔細,如何?」

        鄧氏夫婦,自是道好,卻不料鄧瀚不樂意,連道:「不好,不好!」鄧氏夫婦還有司馬徽自然猜不到,鄧瀚是想早點走出襄陽城,去見識一下那躍馬的檀溪,南陽臥龍崗,還有那高士傲帝王的鹿門山,以及其中的人們。只見他憋了好半天,才說道:「我想,想是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嗯,我要去體悟,身體之,力行之!」鄧氏自是不懂這些,她要的不過是孩子的平安喜樂,卻是不想孩子離開。鄧羲自是放心水鏡先生,但一想到孩子的身體和年紀,卻也免不了憂心。不過這些並不能阻止小鄧瀚對城外世界的嚮往。

        好在最後司馬徽道:「鄧大人夫婦,倒也不必過於憂心,我那住處,離襄陽城不過數里之地,雖少人知曉,倒也拍馬可到,既然我這小徒弟如此眷戀與我,且讓其跟我去,二位若是想念孩子得緊,到也可隨時來看看,這樣可好?」

        鄧羲一聽卻是可行,與鄧氏稍作商議,自然答應。隨後,鄧氏,雖還擔心不已,卻是也知一切乃是為了孩子好,更何況也不是從此遠遁不得見,便離席去後院給孩子收拾衣物東西不提。

        鄧羲見將要出門在外的孩子卻是一番高興的模樣,也只是搖搖頭,平日裡見識了孩子獨自修文習字,他自是知道自己的兒子雖小,卻是有些主見的,便細細的囑咐孩子,不外乎尊師重道,謹遵師父教導,莫要貪玩而自誤之類的言語,小鄧瀚倒也能凜然謹記,向父親保證自當不辜負父母和師長的期望。

        臨行之時,鄧氏將為孩子準備的東西都一一吩咐家丁裝上一輛馬車,並交待了護送孩子那幾名家丁一些禁忌之後,卻是回到了後院,不再出來。只有鄧羲和老管家鄧德在府門口揮手作別。

        此時鄧瀚的心卻也不由的一痛,回首人群中,沒有母親的身影,自是有淚水湧出雙眼,伸手拭去淚水,再一回頭,父親及家人的身影已隱在轉交之後。

        「徒兒,不如回去吧!」司馬徽停下了腳步,淡淡的開口道。隨行的家丁也扯住了行進中的馬車。

        「不,師父,我們走吧!」鄧瀚的聲音雖含泣聲,卻不猶豫。

        一行人迎著正西沉的太陽,出了襄陽城的西大門。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六章 師兄,你失……了


  此時,已是秋冬時分,白晝自然漸短,司馬徽和鄧瀚師徒二人見那日頭業已西沉,自是加緊趕路。

        儘管鄧瀚已坐在馬車之內,可是卻不是老實的安坐,不時的張望車外,一觀此時風物。偶爾吹過一陣輕風,卻是帶過幾絲凜凜寒意,不由使得鄧瀚的精神更顯抖擻。

        沿途,水鏡先生自是隨意指點周邊景物,並一一為鄧瀚稍作解答。襄陽城歷史悠久,其周圍也是佈滿了不少的名山勝跡,內裡卻也是不知有多少奇聞典故,好似都在司馬徽的肚腹中,卻是此山此水在水鏡先生眼中,如掌中紋絡般清晰。

        師徒二人言談之間,不覺已行過數里之地,前面卻是看見一條大溪橫流,司馬微指點車伕,打馬向下行去,然後指著那溪水對鄧瀚言道:「此乃檀溪,莫道其僅有數丈之寬,且之冬日也不上凍,只因其上與漢水相連接,故而水勢不小,常有洶洶之態。」

        鄧瀚此時的心情卻是好了不少,心下也已估摸著,這便是那讓的盧馬揚名的檀溪,不過他看見卻也只是,溪水清清,好似能一眼看透水底景物,自然沒有想到會有什麼凶險。

        等過得檀溪,行不多久,鄧瀚就看見有一片林中露出一座莊園來。隨著司馬徽下車,自是到了水鏡莊。

        那莊園四周柵欄林立,方圓倒也不大,卻有不少地方倚著邊上林木自然而圍成一院,倒是處處透著清奇。

        隨行馬車自有下人招呼,鄧瀚卻是跟著司馬徽步入院中。院中有桑樹,翠竹生於草堂窗外。雖近冬日,仍有傲霜秋菊在院中綻放,院中還開有數塊土地,相比是平日裡先生閒暇勞作的結果。

        待得一切安置妥當,天色早已暗下去了,雖然鄧瀚還是小孩子,可是那時一天人們也只是吃兩頓飯,再加上一路行程,儘管都是有馬車代步,此時的他卻也是有些熬不住了,先生自是讓他早早去睡了。當然,水鏡先生待對莊中事物稍作過問,見沒有什麼事情發生,自是心安。

        雖然非家中床鋪,鄧瀚倒也沒有不習慣,或許也是太累了的緣故,很快的便進入了夢鄉。看著小徒弟安然入睡,先生也去歇息,一夜無話。

        翌日,不見平日裡自己臥房中的擺設,不聞老管家向日給買的溜豆腐的香味,鄧瀚初一睜開眼來,還帶有三分迷糊,轉眼間倒也想起昨日事情,如今的他確確實實的住在了水鏡莊,成了水鏡先生的徒弟了。

        不敢繼續發呆臆測,鄧瀚卻是趕緊洗漱收拾一番後,到莊內正屋前給先生請安。卻遠遠的便看見先生在屋前翠竹旁,吞吐著冬日清晨的氣息,活動者身體,打著不知是何名目的套路。古之君子,六一皆習,並不像後世那些所謂士子,多是手無縛雞之力,只知道埋首窮經。何況終大漢朝,借武帝餘威,整個漢名族都處於歷史的上升期,故而人人皆是血氣昂揚。

        一想至此,鄧瀚倒也不覺有異。給先生行過禮,先生待活動完畢,整整衣物,接著先生觀其氣色,問道:「瀚兒,昨夜睡的可還安穩?」

        「謝先生垂問,徒兒倒是一覺睡到大天亮,安穩的很!不過先生,現在,徒兒倒是有些不妥?」

        「如何不妥了?」

        不等鄧瀚作答,就聽見他的胸腹見輕輕的響起了『咕咕』的聲響。

        「哈哈!原來如此,」笑聲中先生牽過鄧瀚的手,「我們這就去祭祭我們的五臟廟,哈哈!」

        飯罷,稍事休息後,先生便把鄧瀚叫道正堂內。堂內自是書架滿屋,或竹簡,或帛書,甚或紙本,皆是各歸其類。正中卻有一石床,此時先生自是端坐於上。

        鄧瀚恭立於下,只聽先生言道:「如今,你已入我門下,做我弟子,自當好生修習課業,為師也必會傾囊相授予你,然教不嚴,乃師之惰,但子不學,就不合情誼,。故而今後為師必會對你嚴加管教。」

        「是,徒兒自當謹記師父教誨,努力修習!」

        「原先為師也已收徒數人,可近十年來,為師倒是沒有再收徒,想為師這般年紀,卻是不願再收弟子了,自今日起,你便是我司馬徽的關門弟子吧!」說完水鏡先生卻也有些唏噓不已。

        鄧瀚聞言至此,自是又向水鏡先生恭敬叩首行禮。禮畢,先生自是伸手虛扶,順勢而起的鄧瀚又聽見先生繼續道:「你那幾個師兄,此時都已不小,即使最小的諸葛孔明,如今也已十八歲了!」

        鄧瀚自是已知道諸葛亮使自己的師兄,聽先生言及,自然含笑。先生也微笑道:「呵呵,師門之下,自然也要講友愛,你還如此小,他們卻是不會欺負你,你自然是會承愛多矣,不過,你且不可不敬兄長!」

        「那是自然。師父,不知諸葛師兄現居何處?我倒想見見諸位師兄?」

        「你那諸葛師兄的居處離此倒也不遠,就在那三十里外的隆中之地。」

        「還有除了諸葛師兄之外,還有那幾位師兄?他們又都居於何地呢?」

        「呵呵,小傢伙還挺著急認人啊!不急,雖說你那幾個師兄都已成人,現如今卻多是仍在遊學,時不時的還會來為師這裡的。其中倒是有一名叫劉廙,字恭嗣,就在劉荊州手下為從事,相比你父親自是認識的!」

        「哦!徒兒確實沒有見過!」

        「雖未曾見過面,為師現下先告知你他們都姓甚名誰,待相見時,你在一一辨認吧!」

        「是,師父,只是不知到何時才能見全諸位師兄!」鄧瀚言下之意自是有些哀怨。

        看著小徒弟的樣子,先生倒不願他如此,開言道:「你諸葛師兄,近日便要大婚,相比你那些個師兄俱是要去的!」

        「咦,諸葛亮要結婚了!」一聽先生所言,卻是讓鄧瀚好一陣的驚喜,「嘿嘿,若是有MV就好了!那可是名人大集會啊!」

        看到徒弟的臉色已是多雲轉晴的司馬徽,卻也不會猜到小傢伙此時的心裡所想。隨後鄧瀚倒也清楚的知曉了自己其他的幾位師兄。他們分別是:

        向朗,字巨達,襄陽宜城人;龐統,字士元,襄陽人;徐庶,字元直,穎川陽翟人。

        加上諸葛亮,還有劉廙,只看看這些人的名字,就能知道這其中的份量,此時的他們或許還是聲名不顯,可是十年,二十年後,誰又能知他們在這亂世中又是如何的風騷!

        「嗯,好!這其中,還得加上我!」鄧瀚心中默想道。

        隨後的一段日子中,雖然鄧瀚還是很用功的向水鏡先生學習,可是時常向先生打聽啟程去臥龍崗觀禮的時間。耐不過小徒弟的無言的催促,加上司馬徽身為諸葛亮的師父,自然也就早日啟程。

        古人多是冬日成親,只因從來農耕社會,春種夏耕到秋收,唯有到了冬天人們才得閒。

        此次師徒二人再次同行,一路上平安無事,自然也是先生教導鄧瀚的好時機。或指點山水,或介紹人情,再或著閒談那幾個徒兒的軼事,自是讓鄧瀚對那幾位尚未謀面的師兄自是少了幾分對歷史人物的敬畏,多了幾分瞭解,心下也生出不少親近之意。

        馬蹄聲聲碎,車輪粼粼行。來到隆中,迎面而來的是一座高崗,崗下流水緩緩。雖是萬物蕭索之時,但崗上仍是山巒疊翠,林木森森。崗後,只是一片平地,卻尚未被人開墾的模樣,想來此時的諸葛亮還稱不得躬耕於南陽。接著卻是一小橋橫跨溪水之上,橋邊有字,書曰:小虹橋。溪水不深卻澄清,時見有枯葉從上流過。

        跨過小橋,卻是離孔明的居所不遠。此時已有不少親朋鄰里來往於路上,水鏡先生倒也來過此地,故而還有不少相熟之人,均是一一點頭致意。

        師徒二人,尚未進抵門前,就見從門內湧出幾個器宇不凡之人,當先一人身長八尺,容貌甚偉,滿臉喜意,頭戴綸巾,身著白色儒服,躬身行禮,「不想先生於此時便到,實出學生意料之外!」這自然是此次婚慶的當事人,諸葛亮。

        「呵呵,原本我也是想著要再過些時候才能到來!」說笑間,水鏡先生卻是把鄧瀚拉到人前,「奈何我卻耐不住某人的軟磨硬泡,有一人卻是十分想要見見,你們這幾個師兄弟!」

        「先生,不知這是?」諸葛亮身旁一人問道,此人已薄有微鬚,卻也英氣逼人,且腰掛佩劍,自是那曾任俠義氣的徐庶,徐元直。

        「這就是你曾聽聞的那怒雷送智的鄧氏佳兒,鄧瀚,如今已被為師收徒!」司馬徽含笑向眾人介紹道。

        「不想先生又收一新弟子,我等當為先生賀!」眾人中另一年長之人言道,卻是那向朗向巨達。

        一時之間,賀聲四起。幾位先生子弟自是與鄧瀚親熱不已,鄧瀚畢竟嬌小可愛,孔明和他相互見禮,幾位年長師兄,卻是忍不住一擁而親暱之,不過到徐庶抱他時,不想徐庶卻是幾人中力氣最大者,又是興奮之時,未曾考慮鄧瀚的承受能力,須臾之間,就見鄧瀚被勒的氣息喘喘,眾人還當是他見到眾人後喜不自勝。

        只是這時,眾人卻聽見,鄧瀚急促道:「師兄,你,你失……禮了!」

        徐庶不僅愕然,待放下鄧瀚,就見他呼吸之後,言道:「師兄,你快勒死我了!」

        「哈哈!」大笑中,眾人相攜著進入院中。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七章 蘿蔔與白菜

        鄧瀚跟隨著師父和眾位師兄,進入了院中,自是見到一片忙碌,佳期將近,自然免不了修葺房屋,整治庭院,當然成親結婚這等大喜之事,那還需要張燈結綵。

        待眾人將水鏡先生讓進廳堂,先生便道:「孔明成親乃是件大喜事,我雖早到,卻也不能耽誤你等做事,且去忙,莫要到時候,事有不諧,又惹得那黃老頭和孔明埋怨!」

        「先生說笑了!呵呵!」眾人卻也不客氣,自是出去找事做,只留下諸葛亮和鄧瀚伴著司馬徽。

        「先生和小師弟,一路行來,必是辛苦了,不若先休息一番。」諸葛亮言道。

        「一路上有這小傢伙陪伴,卻也不覺疲乏,休息倒也不忙。只是這孩子先前倒是一直在催促著,要早些來見見你們,不想待見到了,這會兒倒也安然了!」水鏡先生瞧著鄧瀚對著諸葛亮道。

        「那倒也不是,我只是覺得這會諸葛師兄這裡,大家都很忙,我是怕我給諸位師兄添亂,所以不敢動而已。」

        「不想,我這個小師弟倒是伶俐聰慧的緊,怪不得自鹿門山一別,匆匆數日間,先生便收徒了!」諸葛亮微笑著,和水鏡先生二人都對鄧瀚的表現很是滿意,「若是小師弟不累的話,自然可以在師兄這草堂內,隨便轉轉,自在些便好,用不著拘束!先生這兒,有我陪著!」

        「那多謝師兄,師父,我可就出去了!」給水鏡先生打過招呼,鄧瀚還有些迫不及待,在先生面前,開始兩三步壓著些步子,接著便蹦跳著竄出去了。

        剛至門外的他倒也聽見了身後傳來的笑聲,卻是自思想道,「見到這些人,自己的心性自然無法安穩,不過身為少年,倒也不必在意,還是先來看看這將來鼎鼎大名的諸葛廬,方才卻是沒怎麼注意!」

        庭院內,雖有人來人往,可都忙著張羅著佈置,鄧瀚又不去人群中湊,只是四下裡走動,倒也自得其樂。

        整個院子倒也不大,設施卻也不多,正中居北自然是草堂。堂前有松竹四立,不遠處搭有一草亭,亭內擺置著一石几,旁帶三五石墩為座。出的院門不遠,小巧溪水這邊都有一六角井台,上邊倒也攀爬著星星水綠。

        縱顧四周,卻是山環水繞,此處獨幽。轉了半天,鄧瀚卻發現個小事情,和水鏡莊一般,這裡也是,居於其間,卻沒有感到寒風吹來,兩地都是建於山之陽,水之陰,然後又有林木聳立,自然很少寒風吹來,想來大多數隱士居所都是這般狀況。

        正待舉步前行,不遠處走來了一人,等近來一看,鄧瀚發現此人約莫十五六歲模樣,卻是和諸葛亮長的很是相像,只是身上文雅之氣更濃一些,料想此人該是諸葛亮那個弟弟,諸葛均了,果見來人言道:「這位小弟弟,想必就是水鏡先生口中的鄧瀚師弟吧!」聲音卻是很輕柔。

        鄧瀚自然看著他,點頭應是。「哦,我叫諸葛均,此間諸葛亮乃是我的二哥。卻是水鏡先生吩咐我來找尋與你,道是你已出來多時,卻不想師弟你竟遊玩至此。」確認了鄧瀚的身份,來人自是說明緣由,「不若,今日且觀賞到此處,我們先回去,免得先生掛心,可好?」

        鄧瀚自是應允,兩人便一同回轉。此時院內早被徐庶等人佈置完畢,卻是處處見功夫,都透露著喜慶的意味。不提眾人又是如何的歡聚,鄧瀚倒是越來越融進他們當中去了。

        隨後幾天,卻又有不少諸葛亮的至交好友陸續來到。所謂,物以類聚,人以群分,能來到這裡的自然都不是什麼俗人,稱得上是,談笑間俱是鴻儒,往來者甚少白丁。來人中自然有龐德公,龐統,以及崔州平、石廣元、孟公威等,眾人相見,自是言談甚歡,都為孔明之婚事高興,等見到鄧瀚,這位水鏡先生新收的弟子,自然也對他喜愛有加,人長得嬌小可愛自然是佔些便宜的。

        這一日,乃是成親正日。原本經過一番口舌,磨得幾位師兄,願領著鄧瀚一同去迎接新娘子,卻沒有想到,這孩童般的身體,卻是和意識有些差距,因疲累嗜睡而錯過了他們出發的時辰。等鄧瀚起來,眾人中,自然是只有龐德公和水鏡先生還坐鎮在草廬內。二位先生還以為他還會因此攪擾一番,不過見到的卻只是他端莊行禮請安的模樣。使得草堂內,龐德公不住地對著水鏡稱讚他這個新收的徒弟。

        事已至此,鄧瀚自然不會後悔懊惱,只不過是少了一次見識這個時候婚慶的機會,不過日後機會多多。雖說他也想早點見見黃承彥自認是「身有醜女,黃頭黑色,而才堪匹配」孔明的奇女子黃月英,可誰讓他的心有餘而身體不給面子。

        想想等到新郎新娘到家的時候還早,鄧瀚便想為這二位準備點東西,不求什麼,倒是因為不能來此白吃白喝幾天而已。於是,他便央求從人弄到了兩塊大小高矮平齊的木板,然後找來筆墨,當然此時的他還不能運筆如飛,試了幾次後,還是用他最規範的字跡寫成了一副賀聯。

        將這兩塊木板直接掛到大門外,他倒也還沒那份自信,要讓他自己到時候舉給大家看,鄧瀚瞧了瞧自己的胳膊腿,再比了比那兩塊木板,自付還是算了吧。好歹還有個同來的車伕,於是鄧瀚便吩咐他,權且讓他到時當個架子吧!

        不提鄧瀚的這番折騰,在眾人的等待中,忽見一幫鄰家野小子們的雀躍歡呼聲,卻是這幫傢伙前來報信的。

        一身新衣穿在本就氣質不凡的諸葛亮的身上,更顯其玉樹臨風,雖然邊上有也很氣質的徐庶等人,可是他還人群中最是令眾人矚目的那一個,鄧瀚在這裡倒也沒有看到他的那位士元兄。

        那新娘子的轎子終究還是在一顫一顫中緩緩的來了,進山門,過小橋,落轎於門前。此時鄧瀚倒是跟著幾個師兄一起,擋在門前鬧騰著。射金箭,踢轎門,然後自然是新娘子下轎。

        當諸葛亮執起新娘子的手時,眾人便一起歌道:

        「執子之手,與子共著。執子之手,與子同眠。執子之手,與子偕老。執子之手,夫復何求?」

        人群中分,兩人自然的走進門內,卻見當先立有一人,雙手各執一木板,書曰:

        涼風有幸,共秋水一色,鴛鴦比翼齊飛;映月得匹,同青山不負,鸞鳳合生共鳴。

        卻是鄧瀚讓那車伕立於此地,待得眾人念過,自然是折身離開,讓新郎新娘二人繼續成禮。

        拜天地,拜長輩,夫妻對拜,送入洞房,古禮早已有之。禮成之後,自然眾人也就可稍事歇息,不過,鄧瀚所作的對聯,畢竟前無古人,卻是被眾人津津樂道。

        「哎,元直兄,看來我等竟已老了,不想小鄧瀚,居然有如此創意!」卻是龐統調侃道。

        「士元此言不妥,難道你還嫉妒於小師弟!」徐庶道,「不過,我等也不能輸他,小鄧瀚能如此心思為孔明大婚,不如我等也好好的思量一番,如何安排好今晚的鬧洞房?」

        聞言,一時眾人都是興致大起。鄧瀚自然也不甘落後,想要插話,卻不見有人回應他,「哎,師弟,非是師兄們不願帶你,只是你這年齡卻還不到時候啊!此事乃是少兒不宜,不信,你看,就是諸葛三弟,我們也是讓他避之則吉!」穩重如向朗勸言鄧瀚。

        一時之間,鄧瀚卻是無言以反駁。不管鄧瀚如何鬱悶著他的鬱悶,他的眾位師兄則是開心的籌謀著如何讓向來從容的孔明也好好的失色一次。

        翌日,鄧瀚同眾位師兄先給先生們行過禮,卻見師兄疲色中還帶著不少的失意,便問起究竟,卻是龐統答曰:「果如黃老所言,黃家女月英,雖其貌不揚,但才堪孔明,倒是不虛。」

        「是啊,師弟,你有所不知,我等幾人昨晚險些就要讓孔明出醜,卻還是終虧一潰,究其因由,卻是你這位剛入諸葛家的小嫂子,不凡!只是容貌,異於常人!」徐庶接口道。

        待鄧瀚要細細問其詳情,幾位師兄皆是不再開言,看來昨晚上還是受到了不小的打擊。不過,鄧瀚倒是不以為意,誰說女子不如男,還有巾幗英雌花木蘭,女子可是能頂多半邊天的。可是既然兩位師兄都說道,容貌有點問題,難道真是……鄧瀚心下卻也在嘀咕。

        正思索間,孔明卻是業已起身,前來給師長們行禮,此事自然也帶著他的夫人。

        黃頭黑色,確實如此。

        黃頭髮,黑色的皮膚,確切的說是棕色的,鄧瀚一見之下,自然就確定這位黃月英,是位混血兒,幾位師兄自是見慣了中國人士,偶一見到如書上提及的崑崙奴般樣貌的,自是言其「異於常人」。可是在鄧瀚眼中,自然不同,眼前的這位,若是放之後世,縱不為一絕代佳人,卻也絕對夠的上時尚明星的標準。鄧瀚,自不會以為這幾位師兄是,頭髮長見識短,他們的頭髮倒確實不短。若是他能再長大幾年,見到黃月英,自然是會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你想啊,在古代能遇到一位既知書達理,隱者黃承彥出品,想必不會是河東獅吼,又貌似天仙,混血兒一般都符合優生學,長的基本上都是標準之上,還加上混血兒聰明啊,遇到這樣的,身為男人,你能不動心,才怪,當然背背們和第三性人士除外!

        果然還是諸葛亮的眼光遠超同儕,當然也不能說其他師兄有問題,這就是蘿蔔與白菜的問題,各有所愛。

        想到這裡,鄧瀚也走上前去向諸葛夫婦二人行禮,「小弟在此恭祝師兄及嫂子,二人白頭偕老,早生貴子!」

        一個孩子祝別人早生貴子,這番言辭自然奇怪,惹得堂上的眾人不禁都為之莞爾,不過此時鄧瀚想的卻是,「貌似諸葛亮的兒子,這一生,就等了二十多年啊!不知何故!」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八章 建安五年

    諸葛亮的大婚畢竟過去了,作為眾多的觀禮者,也都紛紛離開。鄧瀚自然也跟著水鏡先生回到了水鏡莊。

        自離家以來,鄧瀚倒是沒有怎麼傷感,想像一下這段日子,倒是跟著先生增長了不少的見聞,也接觸到了不少的名人,身為他們的師兄弟,如今的鄧瀚,倒也有了些見慣英雄亦常人的感覺。不過,鄧瀚也自然知道要想達到他們的水準,甚至要想超過,那是需要學習的。

        水鏡先生對他的教導,倒也不是那種手把手樣的,更多的是一種引導,引導他的學習興趣,或許先生不一定知道,興趣是最好的老師這句話,可是他卻是這樣做的。

        教他學史,多是其中穿插有很多的故事;陪他為文,則是多用日常生活的小事講起。儘管水鏡先生驚訝於鄧瀚的接受能力,可是教授他時,仍舊是循序漸進,既不拔苗助長,也不過於放鬆,只為了夯實他的基礎。一開始,鄧瀚還常常的在先生的教授之外,翻閱那些書架的書籍,還以這些沾沾自喜,先生見之後,只是告訴他:「合抱之木,生於毫末,九層之台,起於累土,千里之行,始於足下!」

        一個人在自身的學識修為還未達到一定程度時,即使能夠翻閱更多的書籍,雖然表面上看,或者是能夠瞭解到一些東西,可是那樣的理解定然是不深刻的,甚至有時,還可能因此混亂自己的思維。

        自此,鄧瀚自然是謹遵先生的教誨,在現階段卻是將先生的要求嚴格的執行,不再去貪多,也不再浮躁,倒也覺得自己的學問大有長進。

        以至於在春節時分,回到鄧府過年之時,雖然還是**歲般的模樣,但與父親母親言談之際,卻是一幅小大人的姿態,也讓鄧羲為兒子拜水鏡先生為師,深以為然。不過就是鄧氏,微感失落,兒子再也不會抱著她撒嬌了。

        聽著兒子在外的生活,雖然免不了清苦些,不比在鄧府吃得好,穿的暖,可是精神與先前在家時還要好上不少。

        這是鄧瀚來到這個世界後過的第一個春節,對他來說自然有著不同的意味。這個時代的爆竹,自然是真正的爆竹,至於那些用紙捲成的,卻是還不現實,即便如此,這爆竹也不是貧賤之家可以用得起的。

        除夕夜,一樣的吃過晚飯便要守歲,可是這個時候卻是沒有聯歡晚會可以看,也沒有短信可以發,儘管都是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卻是稍顯寂靜,不過鄧瀚看著府內眾人守歲時,人人臉上都是一幅肅然的表情,讓他也再在靜中,體味了古人對年的敬畏,以及對新年生活的憧憬。

        新年第一天,鄧瀚便早早的起來,這是因為要去拜年了,要鄰里之間互拜,要給長輩們拜年,襄陽城中,他卻是要到父親好友劉先還有師兄劉廙那裡拜一拜的。

        春節過後,鄧瀚自然又回到水鏡莊,跟隨先生讀書學習。

        一年之計在於春,春天是萬物生發的季節,看著莊邊林木漸漸的泛綠,也顯得整個水鏡莊精神了不少。

        不想就在這美好的季節裡,大漢天子所駐蹕的許昌城內,正散發著濃濃的血腥之氣。原來卻是衣袋詔事發。

        當朝天子不滿曹操日益跋扈,故密授國舅車騎將軍董承血字衣袋詔,令其聯絡朝中忠誠勇敢之士共誅曹操,不料事機不密,為曹操發現,將與董承共謀者,長水校尉種輯、將軍吳子蘭、王子服等人拿獲,繼而盡斬眾人三族。曹操後又得知劉備也是與謀者之一時,劉備卻是早已借口要出征袁術離開了許昌。

        當從來訪水鏡先生的友人口中得知此事時,雖然鄧瀚也感歎於董承等人的遭遇,他更多的卻想到的驚訝於劉備的好運,總是能在危難之際逃出生天,難怪在遊戲中給這位確定的特技竟是遁走。

        至於後來之事,鄧瀚倒也是知道的。

        劉備借討伐擅自稱帝的袁術而逃離了許昌,待到得徐州,未及出兵討伐袁術,卻得聞袁術已病死途中,然後恰逢衣帶詔事發,便殺了由曹操任命的徐州刺史車冑。徐州軍民深感於當年劉備治徐州所遺之德,與其俱叛曹操。曹操有見於此,便於起兵討伐,無奈分身乏術,官渡對面的袁紹虎視眈眈,不容他從容離開。只好派出部下前去征討,卻被劉備從容擊退,徐州還是被劉備掌在手中。

        本就深知劉備厲害的曹操,更怕因此坐大劉備,以致日後受到袁紹和劉備的雙面夾擊,對比了袁紹和劉備的性格和勢力,便決定現行殲滅劉備,原本應該趁此大好時機出兵的袁紹,卻遲疑不決,更以兒子患病為由,拒絕了座下軍師要求出兵的提議,這就給了曹操機會。

        劉備軍據有徐州,畢竟時日過短,其軍士不僅數量上不及曹操,質量上也非是百戰精兵,在與曹操對戰後,自然戰敗,更因此和結義的關羽和張飛二位將軍失散,只好隻身敗歸袁紹。

        這一年對於這位被獻帝承認的皇叔,肯定是流年不利,年初被曹操擊敗,得歸於袁紹,而和他義結生死的兩位義弟和自己的老婆都不見了蹤影,然後他又被袁紹派往汝南,以統領起兵響應袁紹的黃巾軍劉辟部,卻又被曹軍擊敗,再次跑到袁紹身邊,然後又被袁紹為了連接劉表,讓他帶兵再次來到汝南,雖幾經波折,卻始終不墜其志,實在是令人佩服,當得起,「天下英雄,微操與君而」的評價。

        鄧瀚自也佩服劉備,雖也想見見這位英雄,可是他此時的當務之急仍然是學習。

        偶爾,也會隨著先生出遊,於是乎他也見識了龐德公所居鹿門山之奇景,還認識了黃承彥這位諸葛亮的岳父,以及宋仲子等諸多名人雅士,與先生同游倒也成了鄧瀚春天時最好的學習機會。

        當袁曹官渡之戰的消息傳來時,先生倒是離了水鏡莊,來到了鹿門山,幾位有心於兵事的師兄弟,也都一起匯聚於此,就連諸葛亮也領著帶著面紗的黃月英來到了這裡。每每有關戰事的新消息或者轉折,都是大家討論的議題。在這裡,每個人都各抒己見,或者以自己為雙方統帥,排演兵法戰陣。

        間或,他的那些師兄們也會以學問之事向先生求教,那時又是另一番的風華雪月。而鄧瀚對於這一切,只是更多的聽,更多的看,不斷的積累著自己,從周圍人的身上汲取著自己成長的養料。

        自然,母親鄧氏也會偶爾前來看看他,倒也不多待,怕耽誤了他的學業,不過每次離去時,那寂寥的身影,總讓鄧瀚深深的感動著。

        這一年,是漢獻帝建安五年,公元200年。天下間發生了太多的事,也成就了太多的人的盛名。

        「衣袋詔」讓人們看到了天子的孤立無助,和曹操的飛揚跋扈,「官渡之戰」讓人們看到了袁紹的盛名之下其實難負,和曹操的指揮若定用兵如神,「白馬之圍」成就了關將軍斬顏良、誅文丑後無敵的美名,而「過五關,斬六將」更是顯現了關將軍的忠義無雙。同樣是這一年,被稱為「誠不可與之爭鋒」的「獅兒」孫伯符卻死於無聲的刺客之手,也讓那位同樣可能有混血兒血統的孫權開始嶄露頭角。

        這一切的發生,雖然都在千里之外,可在鹿門山上,在水鏡莊內,只像是在人們的口齒間流轉,在這其中,已經有一雙眼睛在看向了汝南那個堅持的人影上,或者,還不止一雙眼睛。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九章 春日評


        當決定中國北方大勢的官渡之戰最終結局傳到荊州時,已是建安五年年末之時,再等水鏡先生等人得知其詳細情形及過程時,也已是建安六年春了。

        又是一年好景色,春來江水綠如藍。這一年來,在水鏡先生的悉心教導下,加上自己的努力,鄧瀚的學識眼界均有了很大的提高,其知識學問的根基已扎的相當的牢固,用比較現代的話就是,在先生的眼裡,鄧瀚的思維和行為準則,已有了一定之規,不再需要他再為其把握方向,於是漸漸的先生倒也不再那麼嚴格的給他安排需要閱讀的書籍,任其自主決定研習些什麼,甚至在偶爾和師兄們聚會時,先生也還鼓勵他表達自己的看法。

        通過這一年來的學習,鄧瀚也是自覺的自己的意識已經完全的融入了這個時代,雖然還偶爾有些不切實際的想法,更多的卻是以一個大漢帝國治下臣民的準則行事,他的漢隸經過一年的刻苦練習,已是飽含風骨,加上潛意識中那宋體字的影響,他書寫的文字更是形體優美,別具一格,讓先生也暗暗驚訝。至於詩經及其他儒家經義,雖不能稱之為倒背如流,倒也能勉強做到信手拈來。如今十歲的他,身體卻長得要比一般同齡人強壯些,這不僅是因為他時常練習君子六藝,他還常向劍術不俗的徐庶討教劍術技法。

        這一天,諸葛亮,龐統,徐庶,崔州平,石廣元及孟公威等六人再次來到水鏡莊。很明顯,自然是因為官渡之戰結束,自此中原地帶的形勢必將又起波瀾,幾人自是要為之相互討教一番。

        如今的諸葛亮與一年前卻是頗有不同,想一想卻也正常,男人和男孩相比,自是多了幾分自信和練達。

        「雖然我等早已料到,那袁紹不成器,卻能出息到如此地步,倒也讓人大開眼界,」徐庶向來比較口直一些,人如其字,「相較於袁公路,雖稍好些,卻也好的有限,骨子裡都是一般模樣!雖有累世公卿之大名,漫有百萬雄兵。卻幹大事而惜身,鳳毛雞膽,空長了一副好皮囊!」

        「想當初袁曹二人為友,討董無果而終,二人各舒本意,袁紹想南據河,北阻燕代,兼沙漠之眾,南向以爭天下,此乃以勢勝,而曹操則是願任天下之智力,以道御之,自是以智勝,如今卻是謀事在人,空有氣勢,卻無仗勢欺人的實力,自會被智者玩弄於鼓掌之間!」卻是孟公威開言道。

        「二位兄長皆言之有理,以我觀之,袁紹帳下卻是不缺謀臣,然卻人和不及曹操,所謂天時不如地利,地理不如人和,又有雲,上下同欲者勝,曹操帳下兵馬雖少,卻上下一心,而反觀袁紹,諸位謀臣,爭強好勝,互相掣肘,故而使得忠言不得納,諫言也成空,自然不能勝!」這是石廣元。

        不見崔州平說話,卻只見他搖了搖頭,鄧瀚不解其意,問之,答曰:「汝等眾人皆有顯世之心,我卻是實在厭煩官場險惡,就以此次袁紹敗績而論,帳下人物中被他委以重任之人居然有陣前貪酒誤事,後方貪贓枉法之士,天下烏鴉一般黑,我還是逍遙自在為好!」

        「小師弟,莫要管他,」龐統卻是一副陋容,此時卻還做個怪臉,「雖說不以成敗論英雄,我也不恥於曹操之為人,可是曹操敢以少兵迎敵,且主動出擊者多,其用兵之膽大,用計之險,對袁紹心思把握之準確,可謂是一時之冠啊,若是他日我等與之對敵,雖不怕他,卻也需小心為上!」

        聽過諸人的發言,唯獨孔明卻是穩坐一旁不語,神色間卻是稍顯憂色。「曹操此人,未有官渡之勝時,其飛揚跋扈之舉已屢見不鮮,而如今其自是更加的勢大難治,想我大漢自董卓亂政以來,卻是多災多難,雖有眾多英雄前赴後繼,卻是朝綱敗壞至斯,當此時,卻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且觀曹操為人,奸詐欺狠,名為漢相,卻把持朝政,是為漢賊,以我等,必當尋得明主,輔之滅賊,以還政與聖天子,而後可安天下!」

        議論至此,水鏡先生問道:「以爾等所聞,可尋的明主安在?」說完,目光掃過眾人,卻是看到鄧瀚有些意動,先生便笑著開口道:「你們看,你們的小師弟好像也有所思,就讓他先說說,如何?」

        眾人卻是含笑,自是答應,心下卻是想道,先生卻是施教依然如故,於不動聲色間,開人心智,發人心思。

        鄧瀚眼見如此,經過一年潛心修學,外加上結合原先的所知所聞,倒也不怯場,當仁不讓道:「當今天下,雖然仍是群雄並起之勢,然其勢已衰,倒是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已經成為實力最為強大者,其他的諸侯,如西北馬騰韓遂,雖然西涼軍向為天下強兵,然騎兵不善攻城,且西涼一地,土地貧瘠,若是曹操要對付西涼軍,只需嚴把長安,潼關等關隘,極大可不必憂慮。而漢中張魯,益州劉璋二人雖治下均是足糧足食之地,卻這二人均極不善兵事,其如今還能並稱為一家諸侯,不過是依靠地理罷了,卻只能做守家犬,出不了院門,」說道這裡,鄧瀚稍歇,見眾人皆含笑不語,便繼續道,「還有兩家諸侯,卻一是我等州牧劉荊州,一是江東的孫破虜,先說這孫破虜,自是兵精糧足,且其麾下自有良臣猛將輔佐,但江東之地,世家閥門林立,卻不是下品寒門之士求托的首善之地,至於劉荊州,貌似已老,沒有什麼朝氣,投靠他,怕是會沾染些暮氣。」

        「哈哈,不想小師弟,竟是如此調侃劉荊州,且不要讓此言傳到你父親耳裡,不然定會打你個幾十板子!」卻是徐庶調笑道,眼光一掃,續道,「而且你是不是也忘了,你諸葛師兄於那州牧大人還沾著親,小心州牧大人派人來拿你!」

        這一番言辭倒也惹得眾人大笑不已。

        「師弟,是不是還漏說了什麼人物?」龐統言道。

        「當下能各自為政的似乎也就這幾人吧!」鄧瀚說話之時,卻也偷眼瞥了瞥一旁安坐的諸葛亮。

        「這論英雄嗎,自然是不能以成敗論,豈不聞有志者事竟成,三千越甲可吞吳之舊事?」龐統甚愛兵事,自是開言三句便見不離。

        「哦,師兄可是指那劉皇叔,劉備劉玄德!」見龐統點頭,鄧瀚自然免不了一番點評,「以小弟之愚見,此人可得一言為評!」

        「何所言?」

        「此人卻是頗有高祖之風。縱觀其自起兵以來,歷經大小戰役,不論勝敗,均能輾轉騰挪,捲土重來,且是屢敗屢戰,雖九死而不悔,且此人極有仁義之風,性格弘毅寬厚,知人待士,善得人心,故有關張二人不離不棄,簡雍糜竺左右相隨,若能得立足之地,也能成一方諸侯。」

        「師父,你看徒兒說的可還入得眼?」鄧瀚說完便向水鏡先生問道。

        先生不答,只是微笑頷首。自然是鄧瀚這番話,令先生很是滿意。俄頃,先生對著還都略有所思的眾人道:「瀚兒所言,或有出入,但以我觀之,大體上不錯,然當今之世,非獨君擇臣,臣亦擇君。又有雲,百聞不如一見,爾等自也可去察其言,觀其行,想我司馬徽之弟子,自是當世一等人才,爾等切莫做那明珠暗投之事啊!」

        聞得先生此言,幾人個均是起立恭敬道:「謝先生指點,我等自是不敢妄自菲薄,更當奮發,不辜負先生的一番教誨!」

        「不拘於爾等是願為官,為民,為商,為隱,只求每個人都能上能俯仰天地,中得各舒己志,和順親友,下不遺恨於後世!方不負此一生!」

        「弟子謹記!」眾弟子肅言道。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十章 躬行與躬耕

        自從那日一番人物品評之後,水鏡先生對鄧瀚的所持的教導態度又是不同,頗有些讓他撒鴨子的勁頭。而且,水鏡先生又開始四處遊歷的生活,不過這次卻是不再像去年那樣時時帶著他了,而且鄧瀚每次在先生出遊時,好像都能從先生的眼睛裡讀出這樣的意思,「小子,你表現的很好,智力出眾,見機也快,可是也不能放鬆,不要因此止步不前,就呆在家裡,獨處一下吧,老夫我可是不要再帶你玩了啊,哈哈!」

        鄧瀚倒也不懼,他人雖小,可畢竟鬼大,而且是超乎一般人眼中的大,「哼,難道還有什麼能難倒我的麼?」

        水鏡莊周圍自然沒有什麼猛獸出沒,不然先生也不會將隱居的宅院安置於此。可是即便隱居,是人總是要吃飯的。先生離家第一天,鄧瀚習慣性的如往常一般的讀書習字,中途猛然想起,要自己做飯吃,便去了廚房。

        書上雖也說,君子遠疱廚,可是管子也有雲,倉廩實方能知禮節。「嗯,有刀,有案板,青菜幾顆,粟米一碗,還好,材料備齊,開火,」這個時候卻是問題來了,「咦,柴火不多了!嗯,好,先湊合一頓,等吃過飯,便去去林間撿一些來!」

        對於鄧瀚來說,此時自然是一個人吃飽,全家不餓,倒也很好捯飭。收拾完了,便走向了林間,順手還拿了一把小砍斧,以防萬一找不到柴火呢,當然那也只能拿小的,大的到地他也掄不動啊!

        「啊,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倉庚喈喈,采蘩祁祁。」走在路上,四下無人,鄧瀚倒也不覺的害怕,大聲的吟誦倒是驚起了不少林間的鳥雀。萬物生發,林間卻是沒有多少柴火可以撿,「幸好我自有防備,大的砍不動,小的剛合適!」照著那些樹蔭之間的小樹,鄧瀚便揮動了砍斧,動起了手,「我,砍砍砍,坎坎伐檀兮,置之河之干兮,河水清且漣猗。」

        「哎喲!」卻是一不小心,使過了勁,把腰給扭了下,「哎喲,這還真是不稼不穡,安得不受傷兮!」

        好不容易,砍到了一棵小樹,費勁了辛苦弄回了家,「唉,明天有柴燒了!」

        可是翌日做飯時,就見滾滾濃煙中,伴隨著一陣陣咳嗽聲,竄出了個崑崙奴,新伐之木,尚未晾乾,安能用於燒火?

        且待機!

        搞定了吃飯問題,院中尚有先生開墾的菜園花圃,先生不在,但也不能任其自生自滅。「沒吃過豬肉,總見過豬跑,想必這個不會太難吧!嗯,先去挑水!」待見到木桶,「算了,還是用瓢舀水吧,好在莊外不遠處就有細水流過,嗯,菜苗還不算多,就一苗一瓢吧!」一瓢,兩瓢,三瓢……「,哎喲,累死了,我的胳膊啊!」

        「今天就到這吧,明天再除草!」

        「太陽起的好早,我的腰和胳膊還沒緩過勁兒呢!草啊,草,你可不要再給我惹麻煩啊!」

        「咦,這麼小的一棵草,竟然有這麼大的根,嘿,就不行拔不動你!」「彭」草根斷了,「咚」鄧瀚一屁股坐在地上了,昨天的水澆的不錯,很是透徹,鄧瀚的屁股上卻沾滿了泥!

        等鄧瀚拔完了草,原本平整的園子裡,變成了坑坑窪窪的爛泥塘,他的身上倒也未能躲過。

        「唉,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遠遠走來了一個身影,「啊,是師父回來了!」鄧瀚終於看到救星了。

        「哦,徒兒,這兩天可還好吧,你沒忘了把咱們的那頭牛,牽出來放放吧!」水鏡先生慈祥的聲音,此時鄧瀚卻不想聽。

        「呀,還有牛啊!救命啊!」

        隆中,諸葛亮家裡。

        有女人的家才算是個真正的家,不然你看,這院子裡雖然也依舊是那幾棵青竹,一座草亭,可是此時卻透著絲絲的柔意。

        「孔明師兄,你這段時間怎麼也不去看看師父去呢!」好不容易從水鏡莊出來的鄧瀚自然第一時間來到了這裡,倒不是不想去找其他幾個師兄,只是因為他們幾個自上次評論後,都去找飯碗轉悠去了,獨有諸葛亮還守著老婆,沒孩子,也是熱床頭啊!

        「呵呵,也沒什麼,我這不是也開了塊地麼,就在門外溪水對面!」諸葛亮言道。

        「是不是就是那臥龍崗下的那塊平地啊,」見諸葛亮點頭,鄧瀚續道,「我說麼,上次來的時候,那還荒著呢,師兄,你這手腳夠快的啊!來來,讓我看看有沒有磨出繭子!」說著便抓著諸葛亮的手來看。

        「咦,怎麼能沒有,那麼大塊地,弄完了,怎麼也得有個兩三個繭子吧!」

        「小師弟,你說的那是一般人,這可是我二哥,要是長了繭子,還怎麼給我二嫂彈琴聽呢?」卻是諸葛均插話道。

        「去去,又胡說了!再胡說,罰你默十遍道德經!」

        「哈哈,三哥,你有福氣!」

        「好了,好了,師弟,剛一來就和三弟鬥氣,好好相處不行麼!」早已經和鄧瀚處的慣了的黃月英勸解著孩子氣的兩人。

        往日裡,其他人都以黃月英為醜女,不願和她相處,雖然她有度量,可是卻也孤單的很,自然能和鄧瀚這鬼大之人說的話,相處的慣,言語之間自然是親近的嘿。

        「師兄,你在這庭院中間擺的這些石頭是幹什麼啊,怎麼有橫,有豎,還有斷啊?」當鄧瀚看到這些堆放的看似雜亂,其實內涵玄機的石塊時,內心中,不由得一動,這不會就是八陣圖吧!

        「哦,那些石頭啊,原本是在墾荒的時候,從地裡翻出來的,還想著在院子裡殿出條路來,不過你嫂子看著有的石頭好看,倒也沒讓動,」諸葛亮幾步走近到鄧瀚的身邊,指著石頭繼續道,「後來,我無意中發現,這些石頭,還都帶著些顏色,還有些形狀相近,我便隨便的擺弄了一些,現在看著還挺順眼的!」

        「嗯,是這樣啊!」鄧瀚看著諸葛亮的樣子,自然不是說假話,「或者我這位師兄還沒有發現吧,不過想想,即使現在還沒有將之擺成陣法的念頭,卻至少有些萌芽了!既然我恰逢其會,我就推推他好了!」

        「不過師兄,你看這些石頭,一,二,三……七,八,竟然大概的能分出八種色彩啊!」

        「嗯,倒也是!」諸葛亮眼光一掃,頷首道,

        「師兄,你把這些石頭這麼隨手的一擺,倒很像易經中那八卦的形態,顏色倒也是八種,不若我們把他們擺成陣勢,你說那樣會不會很好玩啊!」

        「呵呵,師弟,平日裡有先生在,你倒是很安慰,像個小大人,現在先生不在,倒是原形畢露了,竟然將這些石頭擺成八卦的陣勢來……」鄧瀚見諸葛亮的聲音越來越小,接著眉間一動,便悄悄的離開,並告知黃月英和諸葛均不要打攪他。兩個人或許是都見怪不怪了,出來看了一眼諸葛亮的模樣,便走開了。

        「小師弟,我們去耕地,你去麼?」看著諸葛均略帶挑釁的眼神,鄧瀚笑了笑,卻是隨手拿起一把較小的耒耜,走在了諸葛均的前邊出門而去,隨後跟著諸葛均,一起走向了臥龍崗。

        已經有過類似整地經歷的鄧瀚,如今自是不懼,在地裡,不慌不忙,不驕不躁,力氣用的恰到好處,揮起耒耜,卻是得心應手,雖才十歲年紀,倒也不比諸葛均慢了多少。

        稍停,待行過一出,鄧瀚畢竟氣力不足,卻是坐在了地頭稍作休息。抬頭看著這隆中景物,山不高而秀雅,水不深而澄清;地不廣而平坦,林不大而茂盛;猿鶴相親,松篁交翠。自然開口作歌「:吾皇提劍清寰海,創業垂基四百載;桓靈季業火德衰,奸臣賊子調鼎鼐。青蛇飛下御座傍,又見妖虹降玉堂;群盜四方如蟻聚,奸雄百輩皆鷹揚,吾儕長嘯空拍手,悶來村店飲村酒;獨善其身盡日安,何須千古名不朽!」

        唱完一段,諸葛均也來到了鄧瀚身邊,道:「小師弟,這歌是你做的麼,雖是清雅,不過稍顯隱逸!似你我不好為此歌,吾輩自當奮起昂揚才好!」

        「呵呵,三哥,這倒也是,你且聽,」接著自然又是鄧瀚那還略顯稚嫩的聲音飄蕩在臥龍崗上:「壯士功名尚未成,嗚呼久不遇陽春!君不見:東海者叟辭荊榛,後車遂與文王親;八百諸侯不期會,白魚入舟涉孟津;牧野一戰血流杵,鷹揚偉烈冠武臣。又不見:高陽酒徒起草中,長楫芒碭隆準公;高談王霸驚人耳,輟洗延坐欽英風;東下齊城七十二,天下無人能繼蹤。二人功跡尚如此,至今誰肯論英雄?」

        註:兩歌皆引自《三國演義》第三十七回。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十一章 家有賢妻


       自那日鄧瀚與諸葛亮就院中擺置的石頭交談之後,諸葛亮便像是抓住了什麼靈感,隨後便整日的想著那片石頭,有時候對著石頭喃喃自語,有時候則是手裡抱著本兵書苦思不已。偶爾,他也會稍停下來,和黃月英解說一些東西,自然都是些關於那石頭的事情。

        雖然如今的鄧瀚在學識方面也應算是略有小成,可是對於兵法軍事之類的東西,畢竟體會不深,卻是沒有可能給諸葛亮在推演陣圖時提供更多的幫助。那日他能夠由一堆毫無形狀的亂石,想到八陣圖,倒也算是小小的推動了一下歷史。自從成為了水鏡先生的弟子,每次見到諸葛亮,鄧瀚往往都會想到那句或能概言其一生功業的詩句,所謂:「功蓋三分國,名成八陣圖。」

        一般來說,所謂「陣」,是指兩軍交戰時所部署的一種行列形態。陣形部署比較複雜,其目的都無非是為了迷惑對方,讓對方摸不著頭腦,使之輕而無備,自然能給我方帶來勝機。所謂陣形,有的是為了防禦,有的則是為了進攻,作為統帥,自是要根據敵情、地形、氣候的變化來「排兵佈陣」,這也就是兵書中所提到的「陣法」。而「圖」則是規模的意思,陣圖便是經過演練,然後能取得陣列所要達到基本成效的陣形部署方式和方法。

        而對於古代陣法,鄧瀚也不過只是知道,凡是一代軍師大家,都能因地制宜,善用兵陣,至於後世所傳的諸葛亮的八陣圖,鄧瀚也不過僅僅是知道是和周易八卦有關,這卻是已經在一開始便向諸葛亮提及,所以現在當諸葛亮根據這一點提示,將它發展推演開來時,鄧瀚自然是插不上話,心雖有餘實是力不足。

        而黃月英卻是家學淵源,且又與諸葛亮心有靈犀,自然能時時幫助,提點一些孔明思有不及之處。

        「夫君,卻是想將易經之八卦與戰陣結合,布的一不敗之陣,雖是甚難之事,但有志者必可成事。」相處一年多,黃月英對丈夫自然是深度瞭解了,諸葛亮卻是追求盡善盡美之人。

        「正是如此,然而,驟思之,只覺得心內有無數念頭升騰,卻是待細細追索時,總是追之不及,無法用言語來表述,故而深憂!」即使是在苦思冥想之時,諸葛亮也是儒雅不凡。

        「既然如此,進不得,何不稍作後退!須知一味的苦思,未必能成事,或者退一步即可尋得轉機,思路大開!」黃月英勸道。

        「且陣法一事,古已有之。自先世黃帝掌陰符,握其文,得五陣,而立丘井之法;後有姜太公借六韜而傳世太公陣,再次,則有司馬穰苴排五行陣,孫子兵法中還傳有八卦陣,皆可為夫君之借鑒。」

        「夫人所言甚是!卻是亮一時急迫,想前輩先賢多是經歷世事,方能成其戰陣,我雖自認才不下於人,卻也將此事看的過於簡單了。」

        「呵呵。孫子曾言,兵者,國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黃月英繼續道。

        「是,是,夫人高才,且不要再引經據典,取笑為夫了!」諸葛亮笑道,向著黃月英微微作禮討饒。

        聞言,黃月英倒再也不為己甚。夫婦兩人倒是商量著,該如何才能更好的達成孔明所願,完成「以之行師,當不覆敗」的無敵陣圖。

        且不說諸葛亮夫婦兩人怎樣的琴瑟和鳴,夫妻同心。只是一旁時常關注兩人陣圖推演的鄧瀚,頗有感慨。

        這一日,對著諸葛均閒談道:「近日聞得子瑜大哥,已入的那江東孫權幕下,想以大哥的學識,聲名鵲起自是指日可待。三哥,不知你將來若是學成,志向如何啊?」

        「無他,若是學成,自不能辜負平生罷了!」諸葛均自是聞言答道,「不過,眼下還是不成啊!不說大哥和二哥,近來,我覺得就是連你我都比之不及,實在是慚愧的緊啊!」

        「呵呵,不說我,就說你,每天看著二哥和二嫂如此的相敬如賓,夫唱婦隨,你就沒有些什麼想法?」

        「咦,小小年紀,竟然會有這些念頭!」

        「怎麼不可以麼,孔子,還說食色性也呢!」

        「狡辯,那可不是說的美色啊!斷章取義!」

        「嘻嘻,假借,假借!」

        諸葛均不由一奚,頓了頓,然後說道:「說實話,初始時,竟聞得鄉鄰說莫作孔明擇婦,正是阿承醜女,我也曾心裡不舒服,甚為二哥不值!」

        「人是不可以貌相的!」鄧瀚插口道。

        「此話不假。二嫂,自入我家門,卻是上得廳堂,入得廚房,卻又學識淵博,還時常指點於我。承黃老之家學淵源,卻是實為二哥之良配。」

        「在學問上,二哥和二嫂,可以一起研究;畫畫時,二哥起枝幹,二嫂則可描紅添綠;二哥好為梁父吟,二嫂也可與之鼓瑟同聲。」

        見諸葛均說完,言下自由無限唏噓,「嘿嘿,羨慕吧,」鄧瀚說道,「其實,我可比你有見識啊,知道,我在見到二嫂後的第一個年頭是什麼麼?」

        諸葛均聞言發問道:「哦,是什麼?」

        「當時,我就想問,二嫂,不知家中可有如小弟一般大小,尚待字閨中的小妹否?」

        「哈哈,好好!」聽到鄧瀚的回答,諸葛均,手指著還比他矮小不少的鄧瀚亂擺,一時之間樂不自持,眼角都給笑的流淚了。

        「諸君以為美者,我自可欣賞之,諸君惡其貌者,我亦願與之共語!」鄧瀚說道,「再者說了,雖年少而慕艾,人之天性也,以我等的見識修為,自當秉承天性而行!又有什麼值得你笑的呢?」

        「我十分羨慕諸葛師兄的遠見卓識以及選擇夫人的眼光,自是當以諸葛師兄為我之楷模!」

        俗話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其實,好男也怕娶錯老婆的,若娶妻不賢,輕則家事不寧,繼而影響家業,再者自是有礙於子孫的成長。若是有志男兒,甚少在立業之前成家,有名如冠軍侯,也曾言道: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實非他不想成家,只因能琴瑟和鳴者少,且當時有傳言,天子欲將公主下嫁,如此厚恩,即使強如冠軍侯,卻也是無福消受。嗯,

        諸葛亮夫婦自是在研究兵事推演戰陣,琢磨日後名垂千古的八陣圖,而始作俑者的鄧瀚卻是袖手旁觀,聽著他們的所言,看著他們的一步一步的將心中所想,越來越清晰的擺到院中,歷經這一過程的鄧瀚,自是受益匪淺。

        八陣圖,自然不是簡單的戰陣之策,它還包含有行軍,駐守,或宿營等等方面的內容,再加上天下地理,無一定之形,戰陣之勢自然也就變化多端,遠遠不是短時間內即能完成的。

        這一日,有消息傳來了劉備自汝南再次敗於曹軍之手,逕率著些殘兵敗將前來投托劉表,使者已到襄陽。於是在和諸葛亮等人稍作討論局勢後,便回到了水鏡莊,畢竟那裡離襄陽城更近一些。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十二章 父子夜談

     鄧瀚從隆中匆匆回到水鏡莊,卻沒有在莊內找到水鏡先生,又四處探尋了一番,也沒有發現水鏡先生給他留有什麼訊息。鄧瀚尋思一番,卻是決定回襄陽。

        如今鄧瀚往來縱橫,若是與先生同行,自是或步行或乘車皆隨先生,若是其單獨出行,卻是乘馬而行,畢竟這是當下最快的行動方式了,多虧了他的父親為了照顧他,並也算是報答水鏡先生,給他這邊送了幾匹馬。業已十歲的他,身量雖然不足以騎乘高頭大馬,小一號的倒也可以將就。

        雖然鄧瀚也是知道騎此時的無鞍無蹬馬,是一種很難的事情,卻也沒有貪圖自己便宜,而將那幾樣東西擺弄出來,卻是因為此物雖小,可是能大大的提高騎兵的作戰能力,在他還不能對這類東西有能夠控制的能力時,卻是不想將那蝴蝶的翅膀扇的更大一些。此外,對於他來說,這也是一種很好的鍛煉,年少多吃苦,倒是可以增強自身的體質,也能鍛煉自己的意志,不過倒是每次騎完馬,他都要好好的做些恢復運動,盡量的將腿腳伸直,他自然是不想有一雙羅圈腿的。

        當他回到鄧府,母親鄧氏自然喜出望外,雖然水鏡先生現下對他的學業多是讓其自學,不再嚴格的控制他的行動,鄧瀚卻很喜歡和那幾個師兄一起,不過由於距離近,而且諸葛亮也多是在家,就是不在時,黃月英也是鄧瀚樂於見到的,所以他就往隆中跑得較勤,至於鄧府,卻甚少回來,以至於鄧氏幾次去水鏡莊看他,都沒有見到。

        鄧瀚見到鄧氏高興的模樣,不僅心下深感愧疚不已,「原本自己還有想著好好的報答鄧氏夫婦,可是仔細想想做的很是失敗,求學不是理由,即使是再沒有功夫,提筆寫上些消息告知家人也是好的,父母對兒女所求甚是簡單,常回家看看,足矣!」

        當下,他便放下心思,將近來的所見所聞,所思所想以及學習中發生的種種軼聞樂事,和鄧氏好好的攀談了一番,看著鄧氏細心的聽著,為他的高興而喜,為他的煩惱而憂,鄧瀚只是覺得自己無言以對,只好將這些深深的埋入心間。

        偶爾,鄧瀚也想不顧自己年齡問問母親,父母二人年紀俱都尚輕,為何不再生養一個,可是在此時鄧氏看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好像找到了答案,那是因為他們把愛全都給了他。

        日暮時分,卻是父親鄧羲回府,待見到鄧瀚歸來,自然又是一陣歡聲笑語,不過鄧瀚發現父親,即使在笑的時候,其眉宇間還是有一些憂慮,內心已有準備的他,自是能夠大概猜到那是為何?

        飯罷,鄧瀚便尾隨著鄧羲進入了書房之中。隨即便問道,「不知父親可有心事,不然今日父親的臉上總是不得展顏?」

        「想不到,我兒年方十歲,倒也有些心思,」鄧羲卻是搖了搖頭,「為父也非發愁,只是有些感慨,倒也無他,卻是今日州府議事,只為那劉備劉玄德。此人戰敗於汝南,卻得大難不死,而又無立足之地,便派來孫乾為使,求托我荊州!」

        「哦,不知諸位大人有何諫言,州牧作何決斷,而父親又為什麼感慨,兒雖小,或可為父分擔一二?」鄧瀚問道。

        「那孫乾之言甚是有理有禮,曰:『劉使君天下英雄,雖兵微將寡,而志欲匡扶社稷。汝南劉辟、龔都素無親故,亦以死報之。明公與使君,同為漢室之冑;今使君新敗,欲往江東投孫仲謀。乾僭言曰:不可背親而向疏。荊州劉將軍禮賢下士,士歸之如水之投東,何況同宗乎?因此使君特使乾先來拜白。惟明公命之。』」主公聞言,自是承情,應之。」

        「州牧大人,此舉甚好。劉備乃義士,又是英雄,勢孤來投,若俱之,恐傷天下傑士之心,再無一人來我荊州為官相助!」

        「不想我兒雖仍是垂髫少年,見識卻遠遠勝過那蔡瑁!那廝卻是言道,劉備乃不詳之人,且又不能忠奉一人,先後從呂布,曹操,袁紹,皆不得終!」

        「此借口甚是無理。以父親觀之,都是何等樣人,劉備又若何?」

        鄧羲一向只是與劉先能夠相交默契,能夠彼此暢談,不想今日從學於水鏡先生的兒子,與之談也感到十分暢快,「我兒試言之!」

        「呂布,袁紹,曹操,皆是心懷叵測之輩。呂布雖曾刺董,但其背主求榮之舉,屢見不鮮,袁紹,雖有四世三公纍纍盛名,但觀其心志,竟有不臣之意,而曹操,雖為丞相,其所行乃是王莽之舉。此等樣人,想劉備為漢室宗親,忠義仁厚之士,又怎麼能與之同始終!」

        「哎,我兒此言甚是。想我荊州,昔日文事自有蒯氏兄弟為之,武事則仰仗蔡瑁之輩,經緯分明,卻也相安。不料蒯良先生一去,蒯越又被蔡瑁排擠出襄陽,如今蔡瑁又憑借與主公有親,其勢越發的囂張。此非好事,頗類當年二帝舊事!」

        「父親,卻是不必憂慮,只要盡到為人臣本分就好!」

        「那是自然,為父今日議事時,卻也暢所欲言,駁那蔡瑁,向主公建言,蔡瑁不能用心任事,不能事主以忠,大阻各方英傑投歸我荊州之心。」

        「父親既然已經暢所欲言,直抒胸臆,為何歸來後,還是眉頭不能盡展?」

        「雖然蔡瑁或許用心不良,但是卻有幾句話也說得有些道理?」

        「怎麼?」

        「他說,劉備乃是為曹操所敗,若是我荊州收留劉備,豈不引得曹操側目。加上如今官渡之戰後,北方大勢見明,曹操已有一統中原之象,到時曹操勢力必將大漲,而後必將以此為借口來犯我荊州,我荊州雖也號稱兵精足備,但武事卻是明強闇弱,到時一旦干戈起,豈不危險!」

        「父親又是多慮了,先說當下,雖然曹操有一統中原之象,可是袁紹畢竟尚存,百足之蟲,尚且死而不僵,何況袁紹還頗具實力。再說曹操是挾天子以令諸侯,要是想犯我荊州,還需要找什麼借口,逼得天子一紙詔書,還不是很簡單的事情。再說到我方的戰備,雖然我荊州武備不全,可是有劉備來投,其手下關羽,張飛,趙雲等皆是勇猛敢戰之士,前事不諧,都是因其兵少,而且缺乏訓練之故,若州牧大人能得這幾人死力回報,趁此間曹操無暇南下,任其訓練我荊州士卒,一旦有成自是不懼曹操的精兵強將。」

        「呵呵,看來當初我兒拜入水鏡先生門下,實乃大幸事。奈何大才如先生者,寧隱於山野之間,劉荊州也不能屈至,實乃憾事!」

        「父親,豈可得寸進尺,若是先生得入仕途,又哪來的時間來教導孩兒,凡是有一得著,自會有一失!」鄧瀚說道。

        「既如此,我兒能得如此才學,又失了何物?」鄧羲調侃著鄧瀚道。

        「兒子所失著,乃是不能與父母雙親,朝夕相伴,未享童年之趣爾!」

        鄧羲聞言,卻是有些黯然。沒想到自己的一句話,讓父親情緒低落,鄧瀚忙轉換話題道:「父親,兒子現下有一賭,不知父親願聞否?」

        「哦。說來聽聽!」鄧羲自也知道兒子為了調節自己的情緒,卻也應和道。

        鄧瀚見父親如此模樣,看著像是願意參與,或許根本就不會放在心上吧,「我敢斷言,父親將在不久後就會調任外地,為州牧大人守牧一方,甚至兒子還敢斷言此地必然是在襄陽之南,父親能信否?」

        鄧羲只是微笑不語,鄧瀚卻是嘿嘿一笑,繼道:「若是到時不幸被兒子言中,還望父親能應承兒子一件事情,如何?」

        見兒子這副摸樣,鄧羲也不由的湊趣答應,不料鄧瀚卻是鄭重其事,要與自己擊掌為誓,使得鄧羲一時間心內猶疑不決。

        翌日得空,鄧羲便將昨夜與兒子所談之言語,稍加整理之後,便去面見州牧大人,並將其中有關如何應付曹操之事盡皆稟告給劉表,劉表自是聞言喜不自勝,對鄧羲大加讚賞,稱其為衷心任事之人才,可堪大任。

        待鄧羲回家將此評語告知鄧氏和鄧瀚時,夫婦二人自不再以鄧瀚先前所言為重,「豈有將大用之人放任於外的!」

        如此過了數日,卻是有州牧府下了一紙公文,將治中鄧羲,連同別駕劉先一起外調至江陵與江陵太守蒯越為輔。

        鄧羲聞之,不禁愕然!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十三章 吾為先行


        襄陽城北門外。

        一條通向遠方的大路旁簇擁著兩隊人,其中之一隊人數較少,另一隊較多。

        此時鄧瀚卻是在那較少一隊人中。這是鄧瀚在送別鄧羲夫婦回鄉探親。自從鄧羲投身荊州以來,用於任事,兢兢業業,多年來也未曾有過回鄉之舉,雖然老家章陵那裡,如今至親之人俱已不在,可是這時侯的人宗族的觀念意識卻是很強,這次調任江陵,並沒有很嚴的行程要求,倒是讓鄧羲有了時間,也湊成了這次難得的衣錦還鄉,唯一稍有遺憾的是鄧瀚卻是不願一同回章陵,不過鄧羲倒也理解,他這次回鄉之後,自然是要直接去江陵,若是要帶著兒子一起回去,到時候,還得再送回襄陽,倒也有諸多不便,這是鄧羲的看法。可是鄧瀚的想法自是與之不同,來回折騰雖然也是一方面的原因,可是他的宗族觀念卻是不同於同時代的人。

        鄧羲一家人,今天又要骨肉分離,不想劉備軍中的孫乾倒也安排在了今天離開。

        鄧瀚看著那邊或是幾位對劉備心存好感的,或是代劉表送別孫乾的大人,依依惜別,孫乾自也表現的感激不盡的樣子,劉荊州最終還是接納了劉備的投靠,雖然還沒有給予具體的安排,對於此次使者之行達成的效果,想必孫乾也應感到滿意了。落難困苦,無以為繼,能得到一方諸侯的接納,何啻於久旱逢甘霖。

        鄧羲見兒子不時的看著那邊的孫乾,便說道「那便是劉備的使者,孫乾,孫公佑。卻也是今日離開襄陽。」鄧瀚聞言微微點頭,算是知道了,卻也沒有多話。

        待鄧羲又囑咐了鄧瀚一些事宜,便催促啟程,留下與鄧瀚自小相親的管家鄧德在襄陽城的鄧府中留守,還可以時時的照顧鄧瀚。

        揮手作別,看著父母的身形漸漸的消失在遠方,鄧瀚也同老管家回轉鄧府。空蕩蕩的府中,讓人倍感寂寞。

        於是,翌日鄧瀚便又離開了襄陽,去到水鏡莊,不想不僅水鏡先生在家,就連一向最是無影蹤的徐庶也在莊中。師徒三人相見,自有一番別後情要敘談。

        原來,徐庶前些日子卻是去了江東和汝南,那自然是要去實地考察一番。

        「那師兄,心中可有定策!」鄧瀚倒是先行發問。

        「什麼定策不定策,到了江東,那裡倒也是士民殷富,也能安居,可是在那裡現在只能聞得孫策餘威,至於孫權,卻是難得被眾人稱起。卻是無功而返,至於那劉備,我尚未前去汝南,便有行商言道,說是劉備又被那曹仁在汝南所敗,現在恐怕不知領著他那殘兵敗將躲在何處哀歎命運多舛吧!」

        「或許吧,那師兄言下之意是看不上劉備了。」鄧瀚卻是想要直達徐庶的本心。

        「現下我也在困惑之中,那日聽師弟所言,我倒也頗有心得,然如今的事實,卻是讓我失望,一時間,難免彷徨無策,這不,便來先生這裡,求一言,一解我心中迷惑!」說罷,徐庶便看向水鏡先生。

        水鏡先生這半天自是一言不發,微笑著看著兩個弟子,現下聞得徐庶所言,開口道:「元直自昔年棄武從文,拜入我門下以來,自是刻苦學習,奮勇精進,到如今卻也算得上是學業大成!」

        聽到這裡,徐庶連聲道:「不敢當先生如此之言!」

        「呵呵,元直何必妄自菲薄!當然,和孔明以及士元二人相較,雖稍有不足,然非你智力不及之故,乃是你往日多習武,基礎不及他二人。但較旁人,稱爾為名士實不為過,不然你以為那劉荊州何故多次聘請與你,難道僅僅是因為你是我的徒弟不成?」

        「雖是如此,聞先生之評語,學生心下自是忐忑不已。」

        見徐庶一幅慚愧的臉色,鄧瀚卻是笑言道:「這卻不是師兄的本性,既然先生都評師兄為名士,那師兄自然就是名士,難道你還不信先生的眼光。」

        「非是如此。只是我自孩提時,家母常叫我以忠孝禮義,自當為國以忠,奉長以孝,和人以禮,待友以義。如今當是大漢天下,我既已學有所成,自當報國。然縱觀天下,天子不得自己,曹操又是跋扈,而眾諸侯卻有皆如師弟所言,不堪輔佐,自是上不能報天子以忠,還愧對於師長教誨。自是彷徨失態,倒叫師弟笑話了!」

        「師兄倒也不必著急於彷徨,想必師兄尚未得知,如今那劉備劉玄德卻是投托到我荊州了,時局或許有變,也未可知!」鄧瀚回來後,倒還沒有將這一時事告知二人,趁此時機,自是將其在襄陽得到的消息悉數道來。

        「縱是如此,我心中對那劉備也是猶疑不定!」徐庶答道。

        「呵呵,元直,為師也不多講,只是你且思之,劉備困頓至此,猶有如孫乾等輩為之奔走,這卻為何。自是說明其果有不凡之處。且觀那劉備帳下,關張趙,俱為萬人敵,盛名在外,卻都願屈居其下,生死不棄,想必此必是天不厭之,而將下如此的人物。可惜至今,在劉備帳下無人能將這些英才,人盡其用,才使得劉備,屢敗而不衰絕啊!」水鏡先生說完,自是讓徐庶在那裡深思,鄧瀚自是微笑,面有得色。

        俄頃,徐庶說道,「聞先生言,事實如此,故而,我願再去評彈考察一番,若真如先生所言,自是大善,我便當仁不讓,將這一身所學,賣與他,若是不然,哎!只能嗚呼久不遇陽春啊!」

        「師兄倒也不必如此,俗話說,上趕得不是買賣。還需從長計議的好啊!」鄧瀚勸道,「況且,劉備雖已被州牧大人接納,尚不知要將被安置何處,師兄又要去哪裡去考察,嘻嘻!還是在這裡稍帶些時日,也好順便指點師弟一番。」

        見徐庶目光一指水鏡先生,鄧瀚自是明瞭,「倒是些劍術上面的問題,一事不煩二主,我又怎麼能去煩擾先生呢?」

        徐庶自是答應不提,然後便在水鏡莊住了下來。而鄧瀚自然的,在文武之道上又都各有長進。

        這一日,閒來無事,鄧瀚與徐庶言道:「近日,我看師兄讀書,卻是一絲不苟,而且還時常反覆吟誦,若有心得,必然記錄下來。而我還曾見諸葛師兄看書,卻是一幅一目十行的樣子,如今師父倒是讓我多多自己修習,師弟卻是不知如何做法才好,還望師兄指點一番!」

        徐庶還未說話,倒先笑了笑,「師弟倒是細心,說起這個如何讀書,倒讓我想起一件舊事,我與孔明,崔州平、石廣元、孟公威曾在一起言談,除孔明外,我等四人讀書時,往往是得到一本書後,便誓要將其弄通弄懂,費精益求精不可。而孔明則是先看書之大略,內容是否有必要學,若是書的內容,有新意,且言之有物,自然便再深入讀,甚至再復讀,但若是書中不過是些百家雜談,人云亦云的,他便會一忽而過。相較而言,孔明讀書自然博,我等卻是少了許多,但是孔明卻懂得好讀書不求甚解,故而倒顯得我等不如孔明學識。我也曾想過好讀書不求甚解,但是習慣依然,加之我自知基礎不如孔明,卻依舊務於精純。孰優孰劣,不好判斷,但事情總是適合自己的好,師弟卻需要好好的琢磨一番才是。」

        鄧瀚自是點頭答應,或許正是諸葛亮讀書務求大略的方法,鍛煉的使他的大局觀自是一流,而在具體而微,例如戰術上不如務於精純的徐庶等人,才使得他六次北伐而無功而返的吧!

        「其實,除了崔州平,實在是無心於官場仕途,我等數人中,皆有志於平此亂世,不然也不會時時的品評天下大勢,指點各路諸侯了!」雖然面向著鄧瀚,可徐庶此時言語,倒像是在自言自語,「眼下各路諸侯的,所作所為,若以次序輪,曹操當算的諸侯實力之冠,但孔明卻是厭惡其殘暴好殺,無仁德之心,且行事多以詐道;在我,以我之本性,也是不願看到為人主者會滿口奸詐,縱使能強橫一時,也終將不得善終,豈不聞,騙人者終被人騙,溺死之人多善水者!」

        「哎,不說了,師弟這般年紀,想必我這番話,你是體味不深,還是奮發讀書的好!」說話時,徐庶倒是親暱的摸了摸鄧瀚的頭,「現在,就看那劉備吧,待再過幾日,我便去見識一番,為我等師兄弟先行探探路,到底看看世人所稱之英雄,能否當得我等一拜!希望他不會令人失望啊!」

        世事無常,豈能盡如人料,當此時,即使鄧瀚,也不敢確定有了他的時空,到底會有如何的不同,或許事情不會改變,只是增加了一個悲劇的角色而已,或許……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十四章 嘴上沒毛


      水鏡莊中。

        這段時間以來,水鏡先生以及徐庶自是知道了鄧羲已經被州牧調任到江陵,甚至對於其被調任的內中緣由也是略知一二,這些不過是更加的令二人對劉表失望而已,雖然二人並沒有要輔佐劉表的心思,可是畢竟身居荊州多年,劉表對二人也還算不錯,之間總是有些香火情。

        「家事不靜,內事不明,而政事又日漸散亂,劉荊州已是垂垂老矣!」水鏡先生如此道。

        盛夏炎炎,山林之中自是避暑的好境地。鄧瀚眼見如今鄧府也無什麼大事,便將老管家也叫來水鏡莊,一同避暑,城中自是紛擾過多。

        不過也因此得知,劉備業已到了荊州,見過了劉表,此時正待在襄陽城,等著劉表決定到底如何安排他。據聞他如今身邊倒是有趙雲跟著侍衛,而兵將自是有關張二人統帥,並無前來,身處猶疑之地,劉備自是謹小慎微。即使多有荊州士人,邀宴延請,卻也多半婉拒。

        莊內三人,都對劉表之行事甚為瞭解,自是知道,要待最終決定劉備之駐蹕之地,多半還有一番周折。鄧瀚則是想到,看來父親離開襄陽之前,給州牧的那番進諫估計也被那蔡氏的枕頭風不知吹到了何處去,如今在蔡瑁等人的操作下,估計劉表也是會對他的這位同姓兄弟已是猜疑之心大起,何敢讓其擔任統兵之大將,又在琢磨什麼便宜之計。

        乘著這段時間無事,鄧瀚心內還掛念著諸葛亮那邊的八陣圖,便攛掇著徐庶,欲與之同去攪擾隆中一番,先生此時卻是怕熱,便任由二人離開。

        於路上,鄧瀚自是將諸葛亮正在琢磨戰法陣圖之事告知徐庶,徐庶頓時興趣大起,感言道:「師弟,何不早說,如此有趣之事,奈何隱瞞至今!」言下抱怨甚深,卻是猛催胯下馬,急趕路程。

        到了隆中,日方過午,倒是立見到了黃月英和諸葛均二人,而諸葛亮則在睡著午覺。平日裡諸葛亮倒是頗注意養身之道,古人云:「長夏一日,可抵殘冬二日;長夏一夜,不敵殘冬半夜。」此時正在補覺,以免下午時分,精力不濟而變得散漫。

        不過徐庶既已來到,自是不能讓他如意,進得屋內,自是將其鬧醒,「元直何其可憎,竟是擾人清夢,如此可能為的師兄,做的尊長!」諸葛亮自也不與其客氣,揶揄道。

        「客氣客氣,汝切莫鬧,身為主人,有客至,而不見,況且客人乃是汝之親近之人,而自是酣睡不起,其有禮乎!」徐庶自是也不客氣。

        待說完,二人卻是相視大笑。鄧瀚卻言道:「竹陰掩映草窗前,偶欲看書且惹煩;僵臥草堂待夢醒,卻道安閒我自知!諸葛師兄,好福氣!」

        「師弟,學問又見長!」諸葛亮眼睛一亮,卻是黃月英開口讚道。轉過頭,諸葛亮向徐庶笑問道:「師兄,卻是近來少來啊,不知今日是那陣風,把你給吹來了?」

        「哎,你呀,你呀!」聞言便搖頭的徐庶指著諸葛亮道,「看你這氣色不錯,我聽小師弟說,你卻是在推演陣法,為兄便心癢難耐,如此觀之,可是已有所得!」

        「哦,原來如此!陣法一事,倒還虧得小師弟上次來我這裡無意間提醒小弟所致,不過小師弟確實有些不厚道,一言之後,惹得我與月英辛苦忙碌,費心熬神,他卻轉眼便走了!」說話時,諸葛亮自是一臉的抱怨,滿眼巴巴地看著鄧瀚。

        「師兄此言差異,我怎麼知道那日,就那麼隨口一說,你到能如此上心,」鄧瀚自也不是善茬兒,「虧得師兄還博聞強記,見多識廣,豈不知,『嘴上無毛,辦事不牢』,是師兄自找煩惱,又何必賴上我了!」

        「咦,不知師弟,這『嘴上無毛,辦事不牢』之言從何得聞啊,」黃月英自是要照顧夫君的面子,接口便轉道,「我雖不敢大言,卻也算看過幾本書,倒也沒有聽過這般話語!」

        「呃,這個,待我想想,」鄧瀚稍感窘迫,「可能是近些日子看書有些辛苦,一時之間,忘卻了出處,待日後再告知嫂子!」

        「好了,好了,我只是想看看孔明的陣法,偏生讓你們夫婦,又牽扯到小師弟的身上。」徐庶開言為鄧瀚解困。

        「元直兄有所不知,這也確實拜小師弟所賜,我方得趁此時機,深究這兵法戰陣之術。近來深思推演,雖還遠不能稱得上大成,卻也是偶有一得!」說罷便引著徐庶和鄧瀚二人來到後院,黃月英則去準備茶水。

        待來到後院,樹影掩映之間,卻是按照八卦圖樣,分作八個方向,堆滿了許多的大小石頭塊,遠比當日鄧瀚所見的為多。

        「元直兄且看,這些也只是近日才得此規模,可先承先賢之惠名之曰『八卦陣』。」諸葛亮介紹道。

        「哦!為兄倒也得聞,孫武曾有八陣之設計,即「方、圓、杜、牝)、衡、罘置、輪、雁行」等,而孫臏的兵法中,也有「八陣、十陣」的篇目,想來孔明卻也是借鑒於此,然細觀之,卻也有所不同,汝自是好周易,此陣中倒也頗多易經之意,然此內中卻是紛繁複雜,還虧得是你,再加上有弟妹的協助,若是為兄,則必是不成的。」

        「師兄過謙了!」此時身後傳來了黃月英的聲音,便見她端著茶水來到三人跟前。

        徐庶只是搖了搖頭,「孔明之大才,為兄我自是深知,對此大陣,孔明當深知,古人先賢遺惠自是不凡,然今世不同往日,戰場廝殺卻也比之更多變化,師弟自應注意時移而事易,此為我之淺見,或可為師弟一點建言,不過如此以來,其形勢必更加複雜,孔明欲要達至大成,恐更加難矣!」

        「既然元直師兄都如此說,想必是了,不過諸葛師兄,我倒是還有些話想說,可又怕日後師兄和嫂子惱我!」鄧瀚接口道。

        諸葛亮只是微笑著,卻並不說話,邊上的徐庶也只是和諸葛亮頷首。

        「小師弟,你這話可就見外了,我和你師兄什麼時候會惱你,有話就說吧!」自然是黃月英回應道。此時的鄧瀚自是最小,且他還表現的自是伶俐可愛,誰又能真個惱他,更不提,平日裡偶有一言,卻能言得眾師兄的之意,頗讓幾位師兄大生知己之感,如此幾位師兄自是對他關愛有加,甚至有些寵溺他。

        「那就好,這次我也是,隨便說說啊,嗯,那個,」說到這裡,鄧瀚又指了一下自己的唇上,「還是沒毛的啊,自然不牢!」

        「快說吧,恁多廢話!」這次就連徐庶也笑罵道。

        「我只是覺得,今天這麼看的時候,比前些時候見到的陣圖,不僅要大上許多,還更加的神秘一些,自然這也是師兄辛苦的結果,不過,我倒是覺得,這陣法在這樹影的疏落之間,更加的能迷惑人,或許,這也是一個方向,師兄還請多多辛苦啊!」

        雖然之前徐庶的提議是諸葛亮注意在推演陣圖是考慮下要如何結合當下實際,自是會加大一些思考的複雜難度,但也在諸葛亮的考慮範圍之內,畢竟他也不是那種只會死讀書的腐儒。

        而在鄧瀚開口之前,諸葛亮突然間就有了一個預感:這小師弟,不知又會給自己帶來何等的難題!

        待得聽完,諸葛亮不由得苦笑,這個提議,說好自然是不錯,若是根據小師弟這番話推開來說,要考慮光的問題,然後自然會想到可以增加聲音,再者又可以考慮一下對敵之人的心理,等等等等問題。若是按照這種想法,將陣圖真的推演到如此地步,自今行師,應不覆敗矣!

        可是這難度,自然是不可輕致啊!

        「嘴上沒毛,嘴上沒毛就信口開河啊,雖然這河水是有益的,可是也不能讓我如此為難吧!」諸葛亮暗忖道。

        「諸葛師兄,你覺得怎麼樣,是不是很難啊,」見諸葛亮思之不語,鄧瀚倒也能大概猜到此時他的心理,卻不禁開言道,「若是太過難了的話,就算了吧,反正師弟也就是隨口這麼一說,師兄倒也不必當真的!」說完後,不顧諸葛亮的神色,天真的笑了笑。

        一旁的徐庶此時卻是暗暗發笑,「不想,今天來不僅讓我看到這頗具威力的陣圖,還有幸見到孔明吃癟,這可甚是罕有啊,今天這趟來的可是太值了!」又看了看此時鄧瀚的笑臉,「哎,先生不知怎麼調教的這麼個精靈古怪,希望今後我這師弟不會有找到我頭上的時候吧!」

        身為諸葛亮的妻子,黃月英自是知道孔明平日裡是多麼的自尊,那種自尊有時候甚至算的上自負了,今天讓小師弟這麼一開口,日後自然又是一番的兢兢業業,「小師弟這麼隨口一說,居然就將孔明激將到這般地步啊,看來夫君他還是修心養性不夠,還是得好好的想想,讓他時時的保持冷靜的好!」

        看著天上的太陽,火辣辣的,黃月英頓時想到:「嗯,這天也實在是熱,還是先給他做把扇子吧!」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十五章 且問伯母何在?

      劉備最終還是被劉表安置與新野。新野城隸屬於南陽郡,位於襄陽城北六十里處,而鄧瀚的老家卻是還要往北的章陵郡。

        自劉表入住荊州,駐蹕襄陽以來,漢江北岸卻不是其主政的重點,再加上這一地帶,原本劉表是將之委於張繡,不料張繡卻是再次投向了曹操,官渡之戰時,按照曹操的佈置,張繡率兵回援,這一帶卻是無人轄制,現在劉荊州將劉備安置於此,自是要希望他能成為荊州的北方屏障。故,在和劉備協商完畢後,卻是借其三千兵士,及軍糧甲備適當,令其全權署理此地事務。

        新野屬於山野小城,雖然城牆不高,城內人口也不多,然新野卻是處於一盆地之中心,除卻環新野四周卻是盡山,獨有南北兩側有大道通行,境內倒也土地肥沃,有白河之水流經,故而,也算是一個易守難攻之地。當下,劉備自是率領這三千新領之荊州兵並關張趙所領之殘兵屯於此地,修養生息。

        徐庶與鄧瀚從隆中歸來後,得聞此一消息,便告別了水鏡先生和鄧瀚,再次啟程,輕身而去新野,以觀劉備其人。

        待得龐德公攜龐統來水鏡莊,想與眾人一聚時,自是未能如願。不過得知徐庶此行的打算,龐德公卻也為徐庶高興,言道:「那劉豫州,畢竟英雄,縱橫九州,雖碩敗,乃是因其不得人,雖有簡雍,糜竺,孫乾等文士,然此等人皆是雍容風議,見禮於世之人,元直此去必能稍展其能。」

        聞言,水鏡先生自是深以為然,卻對一旁似有些心不在焉的龐統說道:「士元豈無心乎?」

        「以我之本心,自是不善治理內政,吾之所願乃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縱觀天下,當此時似乎未有能稍展我平生所學之地。」說罷,那畢竟稍陋的臉上,卻是一臉的傲然。

        鄧瀚心下卻有些無語,「龐師兄固然才高,可這脾氣秉性,似乎太過,實非善事!」

        「怎麼小師弟,有何言語?」龐統或因貌醜,故而心下甚是敏感,見鄧瀚臉色稍差,便即問道。

        「我只是聞得師兄言道,『運籌帷幄,決勝千里』,想到輔助高祖得位之漢初三傑的舊事罷了。留侯張良,自是運籌帷幄,決勝千里之外,而丞相蕭何,卻是鎮國家、撫百姓、供軍需、給糧餉,指揮百萬大軍,戰必勝,攻必克,卻是淮陰侯韓信。」

        「哦,原來如此,不想師弟卻是時時以學業為重,做到聯通古今!」龐統見不是鄧瀚對他有何看法,倒也一時澀澀。

        「不敢當師兄誇獎。今日卻是兩位老師皆在,小子借此良機,想請教,為何漢初三傑雖齊名,卻其結果不同?」

        「呵呵,小傢伙倒也大膽,德操,我就先說,如何,」龐德公說話,水鏡先生自無不允,連連相請,「概言之,此三人俱為一世英傑,留侯能為帝王師,蕭相國功人不二,淮陰侯國士無雙,然三人結果不同者,留侯深知為人臣,當知進退,既能出言必中,授策必成,卻不貪功,得分上下之別;蕭丞相,功莫大焉,然卻能安於本分,時懷驚懼之心,忠心為國,自是得安,至於淮陰侯,多是因為其自恃才高功大,卻對主上也稍有慢待,猶疑不已,且又自失其德,終不得善終!」說完後,便靜待鄧瀚等的反應。

        鄧瀚自是一副心有所得的神色,而龐統聽完,倒也自沉思。人不可太過自傲,當時懷敬畏之情。

        少頃,鄧瀚自是問道:「既如此,二位先生可否評一評,當今天下,有那方諸侯近似高祖,又有那些名士其才可類三傑?」

        「德操,你就為小鄧瀚解惑吧!」龐德公卻也不為己甚,水鏡先生的識人之名卻是在他之上。

        「既如此,我便淺言之,還望龐德公不吝賜教啊!」兩位先生卻是彼此都謙虛得很,「其實,以你等的耳聞目見,也應自有定見,當世英雄,有高祖遺風者,或只有一人,即為劉備劉玄德,都是起自微末,且有屢敗屢戰,不改其志。」

        「如曹操,倒也近似那王莽。說起類似三傑者,名聲顯於世,又有謀於天下者,聽聞那郭嘉,還有荀攸頗由此可能,當然,眼前也有一位,至於蕭何,當下最類者,非那荀彧莫屬。」

        「至於這最後如淮陰侯者,或許江東的周郎可算最近者。」

        「當然,所謂亂世出英豪,現今天下間到底還有多少未顯名於當時者,不知凡幾,今後自然會一一閃現,且待我等一同觀之!」

        一番談話,自是賓主盡歡,暢所欲言。

        待龐德公叔侄離開,未及數日,徐庶便回轉水鏡莊。

        「先生,我今已決定投托玄德公!此人實為明主也!」不待歇息一時半刻,方見到水鏡先生的徐庶便直接說道。

        「哦!」這卻是鄧瀚在一旁愕道,不想這徐庶這麼快就看上了劉備,果然是天作之合。

        見水鏡先生只是頷首,徐庶續道:「我自到新野,便於市井之間得聞那劉備之名。不想他不過到新野不過旬月間,便將新野小縣打理的井井有條。縣內民心安定,秩序井然,雖尚無大治,卻也隨處可見勃勃之生機。」

        「且觀其為人,善待下屬,仁義過人,頗有人主之望!此外,雖如今其勢尚孤,卻絲毫不見頹廢,帳下諸人卻都齊心協力。果如先生所言,其勢若此,乃不得人而!想必是玄德公也有此覺悟,每日裡除了政事之外,便投身鄉鄰市井間,求賢拜士!」

        「故而,弟子卻是決心一下,再別先生後,當即去拜訪玄德公,盡我所能輔佐明公,使之得王霸之業,以蕩平天下紛紛,復興我大漢!」

        「甚好,甚好,汝既已決定,當早做準備,自然還需善始善終!」先生鼓勵道。

        「謝先生教誨!弟子自當謹記,恪守而行!」徐庶聞言,卻是鄭重的向水鏡先生行了一大禮!

        「想必以師兄大才,自然能早立功名,小弟現在這裡恭祝師兄驥足得展,馬到功成!」鄧瀚自也為徐庶高興。

        「曾得聞師兄家中,還有伯母在堂,且如今穎川之地,為曹操所據,若師兄佐於玄德公成事,恐曹操行那不忍言之事!師兄或可將伯母遷於安全之所!」

        「師弟此言大善,為兄卻是一時興奮,幾乎忘此大事,以向日曹操秉性,此事自然不容輕忽!」徐庶聞鄧瀚所言,心下卻是一震。

        接著徐庶卻是又有愁眉掛於臉上,「然新野小縣,卻也不是安全之所,縱使僥天之悻,我卻也不敢保證能護的母親,此事誠為難矣!」

        「師兄,我有一言,」鄧瀚自然不是信口開說,「師兄若是信得過我,不若將伯母安置於江陵,一則,江陵卻是遠離邊界之地,安全有保障,二則,家父家母如今卻也在江陵,如此或可相互照顧則個!師兄以為如何?」

        「不想師弟思慮周全,倒是解得為兄的大憂!為兄先謝過師弟了!」

        「師兄客氣,你我之間何必言謝!」

        「呵呵,汝等能夠相親相善,為師自也高興,現下俗禮莫談,還是趕快安排行程要緊啊!」水鏡先生總結道。

        徐庶和鄧瀚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幸好,近來管家德叔也一直在水鏡莊內居住,於是鄧瀚便先寫信一封,讓德叔先回襄陽城安排人將信送至江陵,好叫鄧羲等有所準備。

        然後師兄弟二人,便和水鏡先生作別後,也回到了襄陽城的鄧府中,等德叔準備好前去穎川,迎奉徐母所需的物事,徐庶,鄧瀚連帶著德叔等一行人,便啟程前往穎川,待解決了徐庶的後顧之憂,便是徐庶去投劉備之時。

        臨行之際,鄧瀚卻是問道:「師兄,穎川之地自非我等久留之地,我等還是小心謹慎為上,且不知,伯母如今安在?」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十六章 第一次見別人家長

    (過渡中)

        徐庶的老家在穎川陽翟,大概是在現在的河南省禹縣附近,這個地方卻是在司州和豫州交界的地方,那裡據徐庶所言,倒也山清水秀,一派地傑人靈之氣蔓延,不然也不會先後走出郭家,徐庶這樣的天下英才。

        從襄陽城到陽翟之間,卻要途徑新野、宛城,過博望坡,穿魯山而後方能到達。來到這一世的鄧瀚自是還從未行經如此遠的路途,原本徐庶倒也勸過鄧瀚,畢竟太遠,且也不願受鄧瀚更多的人情,故而在言語之間,多次提及讓鄧瀚善保己身,當以遠在江陵的父母為念,鄧瀚卻回復到,已在去信中告知父母,要跟隨師兄去行萬里路,自當成行,終是沒有勸服鄧瀚。

        出襄陽往北不遠,便是漢江。此時的漢江水,自然是邊波偉岸,水色透亮,在艄公的緊著招呼下,原本還想玩耍的鄧瀚,卻是不敢輕忽。待過了漢江,鄧瀚自是感歎,漢水亦是如此澎湃,那長江水又該如何?

        再往北走不遠,即進入了新野境內。鄧瀚自是首次來到這裡,卻是一見之下,深感此地的民風與襄陽城大為不同。襄陽城內的居民也大多是安居樂業,這一點兩地倒也差不多,可是此地的居民卻是更加的精神,偶爾有兵士巡過,倒也都透著股子彪悍,這絕不是已浸入襄陽城那種安穩氣的兵士可比的。二人有事在身,自也沒有在此停留。

        過了新野,就是宛城,大漢曾經最富庶的,也是人口數最多的南陽郡,郡治所在,可是如今,在鄧瀚的眼中見到的是,這裡的人煙稀少,縱使遇見村莊,也是人人面帶菜色,官渡之戰中,曹操自是缺糧,為了能夠打贏那一戰,想必曹操也是拼盡了自己的所有了。自原先屯駐於這裡的張繡投向曹操,卻是戰戰兢兢,不求有功,但求無過,使得曾經也算的一方諸侯的他,倒像是散了架的籐草,跌落了一地,再也沒了精氣神。

        再往北走,便到了博望坡,一路之上安靜的鄧瀚,此時卻是有了精神,不斷的打量著沿途的地勢形貌,卻見此地北負伏牛山,南面隱山,西倚白河,甚為險要。徐庶見他如此,卻也調侃道:「此地若用伏兵之計,卻是足可當得十萬之兵!」聽的此言,鄧瀚自是看著徐庶笑著,心下則暗忖,「不想博望坡,離新野倒也不近,原來史上的劉備在新野發展的不錯,居然都佔到這麼遠的地方,難怪劉表對他疑懼非常,至於蔡瑁也不過只能嫉妒一下!呵呵,不遭人嫉是庸才!我也要使得更多的人來嫉妒我!」

        待穿過魯山,便快要到達目的地了,於是鄧瀚便發現此時的徐庶卻是變的有些心緒不寧,轉頭一想,便也釋然,他這位師兄卻是已離家十年有餘,近鄉情更怯,人之常也。

        此時的徐庶已經很是沉浸在對往日情景的回憶中,而鄧瀚自然還在觀察著,這裡的風土人情,畢竟這裡已經很是接近許都,或許還有仗著這裡是郭嘉出身之地的緣故,這裡人們的生活也還不錯,算得上是村外阡陌相連,莊內雞犬相聞。

        越接近陽翟,一行人倒顯得越發的謹慎,或許此時他們都已在內心中以劉備帳下自居,言談等多是由徐庶一個人對外。

        家門終是在望,一路上,鄧瀚還想著見了面,如何和徐母見禮打招呼時,卻沒想到,這位剛烈的母親,見到他二人的第一句居然是:

        「元直,不想我兒在外十餘年,倒給為娘的領回一個如此伶俐的孫兒!」

        一下子,使得自覺愧疚母親甚深,以及還有些忐忑的鄧瀚,都是一愣,待徐母瞭解清楚後,頓時滿院子都充滿了笑聲。

        徐母向來是明大義,辨得忠奸之人,待細細聽完兒子回來的緣由,倒也不遲疑,當下決定收拾家當走人,徐庶這幾年在外漂泊,家中全靠幼弟徐康支撐,徐康自也是一純孝之人,如今倒也還未曾定親,聞得母親已然決定搬家去江陵,徐康雖有些捨不得辛苦勞作過的幾畝薄田,卻也想去見識一下荊州的富庶,母子二人既然都放下了對這邊的牽掛,這家倒也搬得甚是快捷。

        想著老夫人畢竟年邁,待以原路走過博望之時,鄧瀚便決定走水路,有舟楫可以代步,自然可以輕便很多。在和徐庶商議一番之後,鄧瀚選擇了在南郡入漢水待到得江夏後再逆大江而上江陵的路線。

        再入宛城,這次徐庶和鄧瀚等人倒也不急著走,卻是為了將養一下老夫人的身體。

        一家客棧中,徐庶對著鄧瀚言道:「師弟,為兄確實決定,就在這裡分手吧!」

        「倒也不急,師兄還可與伯母再待些日子,甚或可以一同乘船,到近新野處再分手也不遲啊!」鄧瀚道。

        「師弟有所不知,這卻也是家母的意思,她卻是為了我,母親說我,既然將拜明主,自當奮勇爭先,豈能還在此逡巡猶疑,……」言語至此,徐庶自然忍不住閃過英雄淚。

        「既如此,師兄但請放心,師兄之母,即為小弟之母,況且徐二哥尚陪侍在側,伯母之安危,兄且交給小弟,待到得江陵,小弟自是會為伯母安排妥當!」

        「哎,想我如此長大之人,竟然還得仰仗師弟你!」徐庶本是個孝子,一涉及到徐母時,自然就有些猶豫不前。

        當此時,鄧瀚卻看見徐母,逕立於徐庶身旁,喝道:「怎地你竟如此迂腐,自古,忠孝難兩全,你若能忠心輔佐玄德公,即是對我之大孝,何必如此!」

        「伯母,不必動怒,師兄也是侍母心切,俗話說,百善孝為先,師兄此舉也並無甚錯處,況且,師兄自是已決定去新野,還望伯母善保身體,也免得師兄牽掛不是。」鄧瀚自是善言陪笑道。

        徐母卻也並不是真的惱怒,只是想著兒子的正經前途要緊,只求徐庶能得正道,自然也就心滿意足了。翌日,徐庶倒是待在碼頭尋得一位有名的艄公,又雇得一艘妥善的大船,將母親並鄧瀚等數人送上船後,便舉步去往新野,只是當時碼頭上,鄧瀚卻是看見,流著淚的徐母的臉上卻帶著笑。

        俗語有云,北人御車馬,南人駕舟楫。可是徐母並徐康兩人坐上船後,卻沒有絲毫不適,倒叫鄧瀚有些佩服。一路水行,自然是波來時潮起潮落,濤去時水面粼粼,其實這也是鄧瀚第一次乘船出行,故而他和徐康兩個一路上自是興奮不已。沿途波光水色,青山隱隱,應接不暇,自是不覺路途遙遙水迢迢。

        ,不一日間,鄧瀚等所乘之船亦然出了漢江,正沿大江逆流而上。一路上在與徐康的言談之間,鄧瀚居然發現,雖然徐康雖然在家乃是耕讀為業,卻是對為商經驗之道,言之有物,倒也惹得鄧瀚頗有興趣。

        「二哥,我等此去那江陵城中,自是人聲鼎沸,巨商大賈雲集,且此地南通交州,利盡南海,西達益州,東連江左,兼有此地物產豐富,為商自然能事半功倍,不若到時候,你我兄弟合股開一商舖如何?」聞言,徐康自是怦然心動,兩人正準備細細籌劃之時,遠處大江之上,卻是順水飄下來一條船,船上境況卻是看不清楚,只因在陽光的照射下,那船上的帆布銀光閃閃,倒像是一團錦雲伏在船上。

        那船來的甚快,在不經意間便從鄧瀚他們身邊輕輕掠過,卻是順風順水,自然暢快,回首再望向那艘船,鄧瀚卻只是隱約間聽到有鈴聲隱隱,卻轉瞬間消失於天際。

        不提那船,此時鄧瀚他們的船卻是行程緩慢,因其船身頗大,且又是逆風逆水,自是快不起來,不過眾人卻都不急,如此漫江行舟,倒也別有一番風趣。

        只是行不多久,那艘錦帆之船,卻是又出現在他們身後的視野中,不過遠遠看上去,那錦色卻是散亂不堪,但那船航速依然很快,船上的鈴聲卻是漸漸聽得入耳。

        在那艘錦船之後,卻是突然冒出不少的鬥艦,赫然是荊州的戰船。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十七章 你是紈褲,我是衙內

  在那艘錦船之後,卻是突然冒出不少的鬥艦,赫然是荊州的戰船。

        戰船中,卻是有五艘巨艦當先而行,居中一艘上掛著一「張」字大旗,那旗幟雖仍然迎風飄起,但仔細看來,卻是有些不正。鄧瀚一時之間也想不出,這是誰在統領著這對戰艦,當然他也不識當下的荊州諸將,畢竟他父親鄧羲平日裡來往的多是文臣,即使偶爾武將有交往,鄧瀚卻又全然不在家。

        巨艦上卻是不時的有大石擲出,遠遠的拋向前方迤邐而行那艘錦帆船,不過,那錦帆船卻是身形詭異,使得大石多有不中。

        而在那巨艦周圍,卻是擁著不少的蒙沖,因其船小,倒也快捷靈活,看上去倒是能夠很輕易的追上前邊那錦帆船,不過卻都只是跟在巨艦的身邊,緩緩而行,並指使者各自上邊站著的兵士,奮力的射著箭,但是迎風射箭的威力,可想而知,雖然數量不少,可能射到前船上的,自是寥寥無幾。

        而那正在前方的錦帆船,比之前其下行時,樣貌卻是變了許多,想來是已經遭受了什麼損傷,以至於那船上掛著帆布的桅桿都已經立不直了。不過,船上之人倒也不是毫無反擊,偶爾飛出一箭,總能將後方戰艦上那些叫囂不已的露頭出眾者命中,倒也頗有些震懾。

        此時,大江之上,來往的船隻尚有不少,不過一見此等形勢,自是不敢招惹是非,均將各自船舶靠向岸邊,以免給殃及池魚。

        雖說鄧瀚還有些想要觀戰的念頭,可是轉頭一看船上的徐母,倒也釋然,船上的船家自是將船駛離江中心,不過由於這艘船卻是體大,倒一時之間有些調轉不便。

        古代艦船,多是靠風力而行,自然水戰之時,需要站得上風處才好,以順擊逆,以大欺小,借勢壓人,這些都是常識。不過現下,雖然那錦帆船佔得上風,可是和它身後的荊州戰船相比,自是勢弱之極,想來那船上之人此時不過是要脫離戰陣罷了。不過,那人卻必定是個熟悉水戰的人,不然若是其在一遭重創,便順水而下的話,即使能有一時之快,可是大江上,水流速度一定,而其船帆有礙,而荊州的戰船必然能追得上它,到時候,不用費工夫,只需一撞了之。

        看著那入眼雖有些散亂卻依舊燦然的錦帆,加上那時而輕絲般穿過的鈴聲,鄧瀚自是想到了一人,便是那「錦帆賊」甘寧,但是他卻沒有想到甘寧怎麼會在這裡,而又為什麼會被荊州軍所迫?

        前行的錦帆畢竟勢孤,若是其帆布和桅桿皆安好的話,想必甘寧早就能憑著他的駕馭的技術逃之夭夭了,可是事實如此,也只能盡力支撐了。

        大江之上,卻是一望無垠,加上天清氣爽,自然是視野極大。鄧瀚自是見到,後邊的荊州戰船陡然間陣型一變,卻是齊齊的加速,想來是那統帥之人已經有些惱怒了,試想以如此眾多的兵士和艦船,去對付一個被砸了桅桿的小帆船,竟能遷延至今,身為統帥自是有些拉不下面皮,現下看樣子,自是準備一擁而上。

        先是那幾搜巨艦上同時打出數發的大石砸向了前方,然後稍頓,又是一次大石的群體發射。這兩次的發射畢竟不同之前,這次發出的大石的落點都是相互校對好的,又是近乎連續的,卻是終於使得前方的錦帆徹底的降落,那船邊上的倉板倒也被重重的敲擊了幾次,木頭撕裂的聲音確實傳的極遠又極短。

        巨艦四面的蒙沖們,此時卻是一片的嘶喊聲,嗷叫著奮勇向前,能夠痛打落水狗而又不濕衣服自然是人人樂意的事情。

        善舟楫者必然能水。已經近乎癱瘓。卻見不少人傲立在即將翻覆的船板上,指了指後方的巨艦,卻是不見紛亂,大笑聲中,先後跳入了水中,激起一團團的水波,而又消失不見。

        遠處的鄧瀚也只是在那群人中,隱約看見一人頭頂著片片鳥羽,當先而立,落水之前,倒是輕輕的將那鳥羽甩到了水中。

        眼見得就要大功告成的巨艦上,卻是一陣的氣急敗壞。然而荊州水軍自也不是全然的廢物,當下便有指令安排下來。

        卻是叫眾多的蒙沖們分別向著大江上下駛將開來,便欲封鎖附近的水面,要讓那些跳水之人無處可逃,還排有不少的小舟,巡遊附近的水面,或有人在水面下閉不住氣上來時,自有那弓箭伺候。然後,卻是派遣軍士對在範圍內的皆以靠向岸邊的大小行船進行搜查。

        這一番的佈置自然也算的精妙,即使此時的鄧瀚易地而處,想來也不過如此而已。

        鄧瀚對著這等場面看得自然是餘興不減,自是他人小鬼大。可是其餘人等則不盡然,儘管此處水域卻是靠近江陵,平日裡也甚是安靜,眾多來往於此的行商們卻是很少見得如此場面,又眼見得水面被人封鎖,畢竟此時的天下爭論不休,於是便有人還以為此行將財務蕩盡,人命缺缺,當有兵士上的船來時,盡然有人哭出聲來。

        不過,這些上的船來的荊州兵士並不是什麼良善之輩,每上得一艘船來,都鬧得是人仰馬翻,男人惶惶,女人慼慼,偶有更過的,自是心動身動手動,甚是無禮,但鄧瀚自是無能為也。

        待檢查到鄧瀚所乘的船上,鄧瀚自不願身受這些疲賴的兵士攪擾,更何況還有徐母在側。於是便讓管家德叔上前交涉,德叔上前卻是言道:「各位軍士,這是我家少爺的一點意思,」說著便將手上之黃白之物叫到了領頭的兵士的手上,「請各位買些酒喝,船上有老夫人在,不喜煩擾,還望各位給些薄面!」

        那人群中,卻有些憨貨,叫嚷道:「什麼狗屁少爺,管他作甚,我們就是錢照收,事照辦!趕快給老子們讓開!」

        「各位,還請慎重,我家少爺乃是荊州治中鄧羲的公子!」德叔見事不諧,自然就搬出了鄧羲的名號了,當下卻倒也震懾了這般兵痞,下的船去,卻未遠離,想必是要等等上邊的命令。一時之間,船上倒也安然。

        俄頃,不想竟有一巨艦駛向鄧瀚等人所在之處,然後有一人,樣子像是個軍官模樣的當先登上了船,卻有些指高氣揚,雙目流轉,卻是一副賊眉,言道:「嗯,吾乃是水師張允將軍帳下都尉,不想卻是小公子在此,不過嗎,今日我等卻也是為了軍務,奉命搜查!還請公子配合配合!」言下之意,自是不把鄧羲看在眼裡。

        「哦,不想卻是都尉大人親自前來,」鄧瀚自是笑著上前奉承,又從身後德叔那裡取過些銀錢,不經意塞入那人手中,「我等自當配合!」

        那人卻是暗暗的掂量了一番手上的份量,瞇眼笑道:「小公子果然配合,此船卻已檢查完畢,可以通行了,呵呵!小公子,告辭!」

        「大人慢走!」卻是雙方都笑意妍妍。

        等送走了這些討債鬼,鄧瀚等人的大船自是開行。不一會兒,便遠離了那封鎖的水面。回到艙內,鄧瀚自是將事情大概的言講給徐母聽。

        只見徐母在內言道:「哎,荊州雖被言傳為一片樂土,不想卻也有這等樣人!上樑不正下樑歪,這部下都貪鄙若此,自是那將軍也定是個貪財無義之輩!」

        鄧瀚正聞言感慨之際,卻是艙外傳來了一陣掌聲,「不想此船上就有一位如此伶俐的小公子,還有一位如此世事洞明的老夫人!」

        聞言之下,德叔和徐康自是起身面向艙門處,一臉的緊張,徐母卻是穩坐而不動顏色,

        「哦!既然有客人到此,何不進內一敘,」鄧瀚則回應著,雖是童聲,卻端莊自然。

        應聲而入一昂藏大漢,雖衣服盡濕,卻絲毫風度不減,只是看著鄧瀚,俄頃問道:「小傢伙,你不害怕麼,我可是那軍士口中的水賊啊!」

        「哈哈,君既有如此風采,豈能是賊,」鄧瀚含笑答道,「況且,甘興霸,只為的紈褲,我又是衙內,咱倆俱是一般,我又何必怕你?」

        來人頓然一驚!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十八章 你真有幸


       被眼前的小童叫出了名字的甘寧,雖然一震,臉上神色也只是閃現一絲好奇而已,聽聞他說什麼紈褲,衙內的,卻是沒有聽懂。

        「呵呵,你這小孩,卻是不知從何得知我的名姓,我雖不敢妄自菲薄,但也頗有自知,想你一個小小孩童卻是不應知道我的,」正是甘寧說話,言辭之間自是帶有精明,「再者觀你這坐船,及聽聞你等的口音,卻是不想此地之人,如此,對你等的身份,卻很好奇,不知你可否為我解惑?」

        此時的甘寧固然還帶有身在險地的謹慎,卻也被鄧瀚的言辭所吸引,並不以他的年齡為意,言語中,卻是一付平等的口氣。

        卻不料鄧瀚只是微笑道:「我等自然不是此間之人,不過到時來此地投親而來。對於閣下倒也並無惡意。看閣下此時渾身濕漉,倒不妨先在我這裡換一身乾淨的衣物,我們再談不遲,」說罷指著一旁的德叔,對著甘寧道:「這是我的管家德叔,你還是跟著他下去更衣吧!」

        甘寧倒也並不推辭,聞言拱手為禮,自是下去更衣。待甘寧離開,一旁的徐康卻開言道:「小師弟,這人是否就是那被水師追討之人?」徐康原本想稱呼鄧瀚公子的,可是鄧瀚卻不願,拗不過他的徐康自然還是隨了鄧瀚的意思,叫他小師弟。

        「二哥所問自是不錯!」

        「哦。不想小師弟竟然能一口叫出他的姓名,難道小師弟認識他,不過看此人雖然相貌堂堂,可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們還是防備著點好吧!」徐康確實有些擔憂,不過,他們這一行人,雖然眾人都比鄧瀚年長,一路上,卻都很自然的由鄧瀚決定他們的行止。

        「二哥所言自是不無道理。不過以我等今日所見,且不管這人之作為,看其氣魄,卻不像是那種會欺負老弱之人,想我們一行雖也有些錢財,可是只看那人,竟然使用錦幔做帆,想必也是個視錢財如糞土的好漢,自也不必太過在意!」鄧瀚勸道。

        不一會兒,甘寧自是已然換好了衣服,再次見到了鄧瀚,可能是剛從德叔那裡知道了這個小孩子的身份,卻也沒有在意。

        「原來是荊州鄧治中大人的公子,甘某先在此感謝公子的賜衣之德!」不等鄧瀚推辭,自是鄭重行了一禮。

        「小子我只是恰逢其會而已,」鄧瀚自是不會托大,「閣下不是巴郡人士麼,怎麼會到得此地,竟和水師交上手的?」

        甘寧聞得鄧瀚的問題,倒也並不做作,自是大方而言,告之詳由。

        原來,甘寧自是平日裡不務正業,卻也在巴郡中,輕俠殺人,藏捨亡命,大有名聲。其父也為巴郡一豪商,而他自然視錢財如糞土,後到益州劉焉手下做的一官,只因見不得益州那些個貪官墨吏,橫徵暴斂,搜刮民財,卻是讓他看不過眼,於是一氣之下,拔刀相向,自是闖下大禍,他雖不怕,卻也得考慮家人,自是離了益州,縱帆而下,在大江上遊蕩。平日裡的一般意氣相投之人,卻也有不少漸次來往,一同縱橫在這片水域,近日聽聞這荊州水師在大江上對行商之人刁難非常,被無故而剋扣盤剝財物者,卻是極多,故而有熱血奮起,時常領著一幫人與水師騷擾不休,倒也使得水師之人無心去剋扣,一門心思的想先對付了他們這股游賊。不想今日一時不察之下,甘寧卻是中伏,被弄了個突襲,雖千方百計的逃脫,卻也沒能如願,方落難至此。

        其實,自從看到那錦帆之船時,鄧瀚便對船上之人有了幾分期待,料想必是甘寧,可是那船自是輕舟而過,鄧瀚也只能感歎有緣無分。可不想,卻有此柳暗花明之時,更得聞甘寧的這般事跡,卻也是為之擊節。前世對甘寧的瞭解,畢竟不如見到真人來的爽。卻是越與之交談,越是傾心,言語之間自是欽佩之意盡顯,而內艙的老夫人,得知這個水賊也是個仗義之人,敢為民行大義的,卻也說了一句,「仗義每多屠狗輩!」

        聞得此言的甘寧卻也是面對內艙躬行一禮,只是鄧瀚卻想得是老夫人怎麼不說下一句啊!

        船上的這一老一少對甘寧禮遇,甘寧自然也守禮如一,不過嘴上的功夫卻不怎麼樣。

        「小公子,卻也豪爽魯莽的很,竟敢隨便邀我一個不知底細之人,進的艙內,卻不加防範,可見公子乃是正人君子,孩童心態,閱歷甚少,需知江湖險惡啊!」

        鄧瀚卻是嘿嘿一笑,心下想到,「老子要不是知道你是甘寧,怎麼會任由你進去出來的!」

        不過嘴上自是說道:「多謝閣下指教!」

        轉而,鄧瀚開口道:「方纔倒也忘了問了,不知道閣下跳船之後,卻是如何攀附到我們這兒的?」

        「呵呵,方才跳船之後,我等自是分散而游,各自奔向岸邊,卻是知道那伙兵士自然不會放過我等,都是小心在意,平日裡與這些人也多有接觸,自是知道這班水師,雖然聲名狼藉,卻也有幾分實力,為免落水時,閉氣不足,我等卻是尋得一些細管,好於水中續氣,」說罷,卻是從懷中拿出一截細管,「這便是我的,從一隻大鳥身上拔下的一根羽毛的莖幹,已經將之鑽孔了。」

        鄧瀚卻也接過手來,看了下,又還給了甘寧。

        「在水中,我自發現水師的動作,然卻悄悄的潛游過來,攀附在艙壁上,隱於水下,故終得到此。」

        「多謝閣下解惑!」

        「這卻是我等水上之人的本事而已。不過我卻是不知公子如何能一口喚出我的名號?」甘寧問道。

        「哎,我怎麼就那麼嘴快,真是不應該,看這問題問的我,原本還想著岔開話題,他就能給糊弄過去,卻沒想到這個傢伙這麼仔細,連帶著死心眼!」一時之間,鄧瀚卻是暗暗發愁。

        「哦,那個,不知閣下聽聞過,周易八卦,天衍神算沒有?」

        「這個卻是偶有所聞!」甘寧聞言點頭道。

        「哦,這就好糊弄了,呃,不是,我是說,好弄通了」鄧瀚有些語無倫次,「你也知道,我這次來江陵是來看我父母的,不過畢竟那個我也是個小孩子,雖然有管家跟隨,還有長輩照顧,畢竟沒有走過這麼遠的路,所以,我師父自然也不放心,於是呢,就在我臨行之際呢,為我特意的起了一卦,以使我能在路上趨利避害,無災無難!」鄧瀚在那裡信口開河,一旁的德叔的臉上則是一副驚詫的表情,「我記得當時水鏡先生,也沒怎麼著啊!」

        「哦,是麼,那卦中難道就說到了我?」甘寧卻是有些驚異。

        「正是如此,師父便說道,今時今日,我會遇到何種情況,等等,當中自然也曾言及道閣下,卻叫我不必擔心,說是閣下是個行俠仗義,義氣當先之輩,自是無憂,等等!」

        「原來如此,怪不得當時我進得艙門,也不見公子有絲毫的擔憂!」甘寧則做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

        聽到這裡的徐康,也在一旁輕聲道:「怪不得小師弟,當時一副鎮靜自若得樣子,還讓為兄的擔心不已!」

        「卻不知公子,你那位師父是誰?」

        這句話還沒等鄧瀚接口,徐康卻是介紹道:「我這位小師弟的師父,就是水鏡先生,司馬徽!想必你也聽說過!」

        「哦,原來是水鏡先生,我在益州為官時,也偶有耳聞!不想卻有如此神技,怪不得書上曾言,『聖人見微以知萌,見端以知末,故見象箸而怖,知天下不足也』,可見有雲,足不出戶而知天下事,果有此等高士!」

        原本以甘寧的見識,或者不會如此,可是鄧瀚的表現就讓他感到驚奇,再與之言談,更發現言辭之間卻是見地不凡,心下倒有些佩服,便想到一如此年紀的孩童若無此等名師指點,怎麼可能有這樣的表現,再加上鄧瀚一貫的天真形象,給人的感覺自是不會胡言亂語之人。

        「哎,甘某卻是無緣啊!一向以來,卻是廝混,以為書上儘是那些個腐儒舞文弄墨,胡亂編寫的言辭,自是圖的人生一快,縱性而為,如今一來,卻是膚淺之至!你等,倒也真有幸,能有此等機緣,拜的名師!」言下自是唏噓。

        鄧瀚自是沒有想到這甘寧竟然會有這等變化,記憶中也不過有著此人百翎直貫曹家寨,盡說甘寧虎將才的印象,而此時的甘寧,明顯也不過二十浪蕩歲,雖有志氣,卻是廝混,俗話說,不讀書,無以明其志,是此理也。

        一時之間,鄧瀚卻是為之愕然。不過,當下開口道:「閣下,自是豪氣之人,卻是不必如此,閣下若有向學之心,縱無名師,也可自己讀書!豈能因無名師,便不讀書!」

        眾人正在艙中座談,卻是不知船行何處,自有船家報道:「船已到江陵!」

        聞言,甘寧卻道:「既然如此,甘某卻是不宜在此,我這便離開,今日援手提點之德,某自是在心,容後報答!」自是閃身便欲下船。

        鄧瀚自是在後急道:「他日有暇,閣下,自可到江陵城中鄧府找我!」

        心下卻是想到:「你既然是匆匆而來,如今又忽忽而去,我既有幸碰上你,自是不會輕放了你!」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第十九章 和父親的那個約定


   當接到鄧瀚讓人從襄陽捎過來的信的時候,其實鄧羲夫婦也是剛到江陵不久。畢竟,鄧羲他們的老家是在章陵郡,那也是要走過新野,距離魯山也是相當的近,再加上,回到老家祭祭祖,拜訪一下族人,這當中必然也會耽擱不少的時間。而在回程時,他們卻是走的陸路,表面上看陸路可能是比水路的計程要少,可是一路上山林水澗卻是要一一邁過,自然也快不了多少。

        好歹鄧瀚的信總是讓鄧羲收到了。

        夫婦二人,展信一看,自然知道兒子這會兒早已經先斬後奏了,為人父母的自然是既擔心孩子的安危,又惱怒兒子的大膽,總是讓人這心啊,忐忑不安,七上八下的。

        不過兒子想要的也不過就是給他師兄的母親找一個安居之所,鄧氏夫婦自然是沒有忘記,早早的給安排了。

        到了江陵,鄧羲自然是要去拜會一下太守蒯越,也好明瞭自己的職責,然後自然是要依命而行。而鄧氏自然不會像丈夫那樣,女人總是心思纖細,平日裡自然總是在府門口候著,她害怕兒子不能找到新安置的鄧府,卻也讓人時刻盯著江陵的南北城門,以及來往的水路碼頭,果然是兒行千里母擔憂。

        這一日,已是日已偏西,鄧氏正盤算著,這會兒是該有下人回報當日的狀況了,怎麼今天卻還沒影兒呢。正尋思間,就聽見那被他安排在碼頭值哨的下人大呼小叫著來到了堂前,只是說了一句話:「夫人,德叔到了,管家,咳咳,到了!」

        鄧氏一起身,就看見老管家在那人身後幾步趕上來,便要行禮拜見。鄧氏自是不能讓他拜下去,連忙讓身邊之人將管家扶起,詢問道:「德叔,你們怎麼這會兒才到,你們從哪兒到得,還有瀚兒怎麼不在,你沒和他一起麼?……」

        一連串且還有些前言不搭後語的問題,讓德叔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德叔只好先簡說道:「夫人,少爺也已經到了江陵了,我是看見了你派去的人,和少爺說了一聲,先來給您報信的,少爺這也就要到了,卻是要陪著他那位徐師兄的母親。」

        聽了管家的話,鄧氏卻還沒有放下心來,連忙吩咐著身邊的下人們,去找老爺回府,去安排接風洗塵宴席,去整理一下徐母的住處,去收拾一下少爺的房間,正吩咐的時候,府門外邊就傳來了稟報的聲音,自然就是:「夫人,少爺到家了!」

        鄧氏卻是急忙催促受命的人趕快去動手,而自己則在管家等人的陪同下,來到了大門口,大門口也正站著三五人,當中那個小小的身影,此時也是連忙趕了上來,喊道:「母親,孩兒回來了!」

        然後自然是母子相逢,喜極而泣,鄧瀚自然沒有忘了給母親介紹徐母,憑著鄧瀚和徐庶的關係,本也應該和睦,不過鄧瀚看著這兩位幾句言談之後,卻像是多年未見的姐妹般相談甚歡,如此一來自然更是放心。稍後鄧瀚自然也給鄧氏介紹了他的徐康徐二哥。

        待得鄧羲回府,自然沒有鄧氏表現的那般悲喜,只是擺著父親的架子,雖然表揚了鄧瀚與師兄之間的兄弟情,敢於承擔千里送親的勇氣,又批評了他卻又任性的胡為,一番頗為嚴厲的懇談之後,最終也不過是對著鄧瀚說道:「嗯,又長高了!」

        鄧瀚雖然已是心思成熟了,對父親母親一直以來都是恭敬有加,可是這次千里而行,卻也讓他感觸頗深,當聽到這句話時,他忽然間,覺得這裡就是他的家,鄧羲就是他的父親!這就是家的感覺。

        當夜,鄧瀚就在這份濃濃的感覺中酣然入睡,朦朧中,他感覺到有人輕輕的將身上的被子掖了掖,一把輕柔的女聲響起,「兒子,嗯,好好睡吧!」

        有家的感覺,真好!

        繁華落下總是平淡,鄧瀚歸家的喜悅也漸漸的消散了,可是鄧瀚卻不能這麼平淡的生活下去。

        這天,鄧府新安置的書房內,輪休的鄧羲正在翻閱著一本古書,正沉浸其中時,卻聽見,房門外傳來了兒子的叫門聲。

        「父親,可有空麼?」

        「是瀚兒吧,有什麼是麼,來,進來說吧!」鄧羲將手裡的書放在一旁,面門端坐。

        鄧瀚進屋,給父親行過禮,卻也沒有立即開口。片刻的安靜後,很是慎重的說道:「父親,還記得孩兒與您之前打的那個賭麼?」

        一愣之後,鄧羲卻是笑道,「哦,原來如此,我兒可是想到要些什麼了麼?」

        「是的,孩兒已經想好了,不知您現在想聽麼?」鄧瀚還賣著關子。

        見兒子並沒有痛快的說出想要些什麼,原本還以為兒子會像一般的孩童要些什麼玩具之類的,不過轉念間便想到,兒子雖然年歲不大,可是平時行為卻儼然一行過冠禮之人,自不會如此無聊到,以這般嚴肅的口氣,提到那個賭約。

        鄧瀚在父親沉思時,卻也在躊躇,這趟遠行不僅讓他得以行千里路,還讓他想到了一個既不為人注意,也能在將來關鍵之時派上大用場的主意。他自是打定了主意要去輔佐劉備了,畢竟和師兄們這兩三年的感情需不是假的,那幾位師兄今後多半也是會投靠劉備,所以現在他就要做些準備了。

        鄧羲的思考也不過是轉瞬間的事情,便見他說道:「既已答應了我兒,我這個當長輩的,自然要遵行了!現在,兒子你就說吧!」

        「父親,我想要開一家貨棧。」

        「嗯。什麼,你想看一家貨棧,貨棧是什麼東西?」鄧羲突然聽到兒子說的這個,縱使他也算的博學,卻還沒有聽說過這個詞語。

        「其實,貨棧是我自己想的這個名字,大體上和外面常見的商舖差不多,當然也要買賣貨物,不同的是,我要開的這個貨棧不僅如此,還可給過往的客商供應食宿,以及存放貨物,甚至對有些不便的客商,我們也可以送貨上門的這麼一個店舖,因為有這麼些個不同,所以為了區別,我便起了個貨棧的名稱。」應對著父親的疑惑,鄧瀚便把自己的貨棧所要達到的目標簡單的介紹了一下。

        「兒子啊,聽你這麼一說,這個東西,哦,貨棧,確實沒有聽說過,不過你計劃怎麼弄啊!說的目標好像很大啊!」鄧羲自然很輕易的就能看到這其中的難度很大。

        「嗯,目標是很大,不過,我想要是肯做的話,還是能夠達到的!」鄧瀚怎麼也要鄧羲支持他的計劃,這當然也要堅定鄧羲的信心。

        「首先呢,我想要一個不小的地方,來開這個貨棧,這個地方,要交通便捷,以免貨物進出不方便,礙著事,這個地方要大呢,自然是為了能夠存放貨物,甚至這個地方還得能引起客人的主意,我們也是提供食宿的。」

        「嗯,說的不錯,考慮的也很清晰。那接著呢?」鄧羲一邊聽著,一邊分析著。

        「接下來麼,我想麼,要有一些個方面的關係,比如水師了,各位關隘的將軍啊,或者各個地方的長官啊,以及一些個大商人!」鄧瀚繼續的深入的解說著他的想法。

        「還有麼?」聽到此處,鄧羲的眉頭稍稍的有些起皺。

        「當然,為了安全,我們自然要找些人來保護貨棧裡的貨物,而且若是有客商要求我們送貨的時候,我們也還要自己找人來沿途保護,要是不行的話,我倒是想看能不能找些將軍來幫幫忙!」

        鄧瀚自然還在繼續說著,他的構想,可是鄧羲卻依然心下存疑了,「這孩子這到底是要幹些什麼呢?」

        「父親,其實呢,兒子說的這些還很遠,現在最緊要的事情正式兒子要求您的就是,在這江陵城中,找出這麼一塊能夠當貨棧的大院子,誰讓我們現在的這個城市正式交通便宜,貨商雲集,所以就在這裡找了,考慮到,這裡卻也靠近大江,所以呢,能夠在碼頭附近找到這麼一個大院子最好了!」

        「嗯,父親,你這是怎麼了,怎麼以那麼奇怪的眼神看著我呢!?」

        正說得暢快的鄧瀚,偶爾一抬頭卻是看見鄧羲此時的表情很是奇怪,思索間,就聽見鄧羲低低卻異常清晰的說了一句話,「兒子啊,有些事情,做的卻說不得!一定要小心啊!」

        然後,鄧羲卻是起身,大聲道:「好,明日,我們就去和太守大人談談你的那個貨棧的事情吧!」
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
行拂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增益其所不能。

TOP

發新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