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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罪】仙魔變〈全書完〉

第三卷:所謂權術第三十七章 任何人都有弱點

“在十年之前,桐教授和徐講師等人就已經提過青鸞學院的教學改革,當時最重要的一項提案是利用一些無法赦免的死囚和擒拿的俘虜進行生死搏殺,以提高學生的實戰能力。這項提案當初因為您和一些教授的反對,直接被否決掉了。”顏少卿依舊恭敬而低聲的陳述道:“然而按照聖上的意思,這項教學改革在雷霆學院開始試行,這十年之中,也的確取得了顯著的效果。”

顏少卿的這句話語氣雖然平淡,卻是讓在場的所有人,封千寒、葉少楓,甚至夏副院長都是眼中驀的一寒。

因為誰都清楚,這句話的後面,是一條條鮮活的生命。

“雷霆學院的確是好手段,這種事居然都瞞過了我們。”

夏副院長一直溫和的臉上也出現了一絲冰寒,他和學院的一些人,始終是張院長有關人性說法的最忠實追隨者,這是觸及到他和學院的一些底線的東西。

有些東西外界可能難以瞭解…但是這個世上恐怕沒有人能比他和學院的幾個老人更瞭解張院長。在外界而言,所有的人恐怕都以為張院長當年仗劍行走於天下,便是為了雲秦那不滅的榮光,然而他們卻知道,張院長生性淡泊,他始終和這世界上一些權貴不是同一個層面的存在,這個世間所謂的名利,也根本不在他的眼中。像他這樣的人之所以站出來,只是因為雲秦帝國這方土地上有許多他在乎和必須在意的人。

覆巢之下無完卵,他為這些人而戰。

而他常言,一個人若是沒有對生命起碼的尊重和憐憫,那便不能說有人性,而沒有人性的人,通常會做出許多可怕的事情出來。

當今的聖上,朝廷,一直以為學院不把至高的皇權放在眼中,只是因為學院的實力,事實上他們不明白根本…對於一直追隨着張院長的人來說,這個皇權,這個帝國,都根本不是他們所在意的東西。他們只是在意那些他們所要保護的人,以及他們心中堅持的那些光明。

所以即便是學院一開始的教訓,所有新生宣誓時所說的忠誠,也只有說是忠於自己的夥伴,而沒有說是忠於當今的聖上。

這可以說是大逆不道,然而這就是學院許多人堅守的東西…因為若是連和自己出生入死的夥伴都無法忠誠,那又算有什麼人性?

“我知道聖上想勵精圖治,但是我沒有想到他會如此沒有耐心。”

夏副院長看著這三名從中州皇城之中走出來的朝堂之中的重要人物,道:“但你們真以為這十年來雷霆學院的學生表現比青鸞學院的學生優異,便是因為這項所謂的教學改革麼?相比十六年前張院長在的時候,我們現在得到的資源有多少?難道你們以為,這一時的表現便能說明什麼?拔苗助長長出來的苗一時雖然比別的苗看起來高,但下一個十年二十年,又一定長得高?”

微微一頓之後,夏副院長的身上流露出一些令這個無比空曠的大廳的溫度都瞬間降了幾度的氣息:“你們也都是修行者…但恐怕有些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若是自己為什麼而戰,為什麼堅持都搞不清楚…難道只是用名利刺激着的修行者,將來能夠超得過真正明白修行道理的修行者?”

夏副院長的這一句話說得很不客氣,然而葉少楓卻是沒有絲毫的怒意,反而猛的一呆,似乎感悟到了某些對他的修行至關重要的東西。

封千寒白眉微蹙,而顏少卿卻是苦笑了一下,看著夏副院長道:“夏副院長您所說的這些,我自然都懂…恐怕也正是因為我懂,所以周首輔才會讓我主事,來和您談這件事。您想必比我們都更加清楚,這件事最終面對的,必須要說服的是當今的聖上。即便我們明知道他是錯的,現今恐怕也只有您才能證明他是錯的…這些年,學院為雲秦做了這麼多,您肯定也不想見到雲秦墮入深淵,所以您也必須證明給聖上看。”

“既然早在你們之前,雷霆學院的新生就已經到了登天山脈之中修行。”夏副院長看了顏少卿一眼,道:“他自然也是已經準備好了要讓我證明,他最想見到的證明方式是什麼?”

聽到夏副院長的這句話,顏少卿這名早就已經喜怒不形於色的吏司副司首不由得面容微僵,心中嘆氣,知道對方早已經將那些根本看不清的暗流,以及朝堂之上那些人的人心摸得一清二楚,連龍榻上那名野心和智慧同樣強到極頂的人物在這名老人的面前都似低矮了一些,這樣強大的人物讓他的心中再次產生了濃厚的挫敗感。

深深的呼出一口氣之後,顏少卿道:“聖上的確想過夏副院長你們很難接受,必須給你們說服他的機會…所以聖上的意思,是青鸞學院和雷霆學院各自挑選五名新生,進行一場真正的實修…兩個學院現在的教學手段截然不同,越是時間短,越是看得出截然不同的效果…而且現在的局勢又很緊迫,所以聖上的意思,這對決越快越好,聽聞夏副院長您前些時日沒有見我們,昨日聖上已經親自啟程,前來登天山脈,想要和夏副院長親自商談。”

夏副院長看了顏少卿一眼,道:“好,你們可以告訴他。在他到來之前,我們青鸞學院會挑選出五名新生出來。”

顏少卿微微一怔,根本沒有想到夏副院長會回答得這麼輕易,因為在他和幾名坐在重重帷幕之後的人的算計,夏副院長將會表現得比這更強勢。

但是微微一怔之後,這名吏司的司首還是馬上站了起來,極其莊重肅穆的對著夏副院長行了一禮,因為他十分清楚,夏副院長若是不答應,就必定會流更多的血,而且大多都不會是學院中人的血。無論是這些年學院還是夏副院長的所為,都足夠讓他尊敬,然而夏副院長已經很老了…而且學院有那麼多持有不同意見的人,所以不僅是當今聖上,就連他都不得不考慮,如果夏副院長等人最終離開人世,如果學院還是一如既往的強大,那如果學院的處事,並不像今日一樣,要插手皇權呢?

……

唐藏古國的皇宮深處。

搖曳的乳白色酥油燈火照耀着宮廷地面赤黃色的琉璃地磚,再映照在牆壁上一些華美的佛畫上,便構成了一副平靜安和且充滿禪意的景象。

一名身穿普通麻衣的宮女正端着一碗藥湯,小心翼翼的喂着榻上一名形容枯槁的老婦人。

老婦人明顯病重,臉上籠着一層散不去的黯淡,雙眼無力的深陷,然而卻形容慈和,手中抓着一串紅珊瑚佛珠,時而撥動。

年幼的鳳軒皇帝的身影在重重的金黃色帷幕後出現,對著端着藥湯的宮女揮了揮手,示意不用行禮之後,便接過了藥碗,親自一勺一勺的喂着這名老婦人。

自從他出現之後,這名老婦人很是安心的微笑着,一直十分耐心的喝完了所有的藥湯之後,她才緩緩的喘息着,用溺愛的神色看著年幼的皇帝,看著這唐藏古國的最高權勢者,問道:“今天有什麼煩心事麼?”

“母后。”鳳軒皇帝將自己的手放在老婦人的手下,真正愛戴的看著這名在陰謀權勢和自己的傷病中沉浮了一生,最終又將一個完整的帝位傳承到自己手中的母親,微皺着眉頭道:“青鸞學院那邊的消息回來了,他們竟然拒絶了我們的提議,竟然不想用南宮陌將他交換回去…”

看著皺着眉頭的年幼皇帝,唐藏古國皇太后唇角露出了一絲笑意,張了張口又想說什麼,但首先出口的卻是一陣劇烈的咳嗽,咳得她渾身不停的顫動,在這個幽靜的宮殿之中,顯得特別的刺耳和令人心顫。

鳳軒皇帝抿着嘴唇,眼中出現了自責的神色,似是責怪自己不應該來和母后討論這個問題,然而他的手微微的一緊,咳嗽的皇太后卻是略微的用了些力,反而勸慰他寬心。

“這些年連關押他的地方,都只有我們幾個人知道…青鸞學院一直無法營救他回去…他們拒絶我們,自然是因為知道他在我們手中吃了許多苦,要為他找回一點代價…”咳嗽聲停之後,皇太后看著鳳軒皇帝,道:“但是我們又必須完成這個交換。”

鳳軒皇帝思索着,問道:“母后,為什麼?”

“南宮陌是修行天才,他身上有許多青鸞學院的修行秘密,而谷心音這麼多年不開口,我們也無法從他身上得知任何的東西,這種交換本身不算虧。”唐藏古國皇太后看著鳳軒皇帝慈和的慢慢解釋道:“而且你不要忘記你叔叔的獨子也是死在他的手中。他的身上或許有我們般若寺的一些修行秘密,所以我們可以完成和青鸞學院的這個交換,但也決計不能讓他活着回到青鸞學院,你叔叔也決計不可能讓他活着回到青鸞學院。”

“要不是你叔叔的獨子死在了他的手中…你或許還沒這麼容易登上這帝位。但即使無後…我對他十分瞭解,要是我一死,他便不會向現在這麼安分。你此刻要令他幫你做別的事,他肯定不會真正出死力,但是谷心音是親手破壞了他的所有夢想的人...他最疼愛,花了二十幾年栽培,寄予了他所有期待的兒子死在了谷心音的手上,這份恨意,即便是換了我,都恐怕無法保持內心的平和,所以讓谷心音不能活着回到青鸞學院這件事,他必定會真正的出死力,因為這是一個他永遠的心結,可能對於他來說,在沒有解決這個心結之前…這個心結比帝位還要重要。”

因為一口氣連續說得太長,所以皇太后休息了許久之後,才又慢慢的說道:“你要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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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三十八章 始終是人心

“這個世上擁有強大修為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然而我們可以讓不知道多少擁有強大修為的人為我們生,為我們死….所以最為重要的,還是抓住人的弱點,抓住人心…”病榻上的皇太后看著鳳軒皇帝,認真的說道:“所以對於我們來說,最關鍵的不是武力,而始終是心。”

鳳軒皇帝深有所悟的點了點頭,有些依賴的道:“那我再加一方居然古玉和一方魂晶?”

“很好。你想到的不是惠靈丹和輪迴丹,而是這煉製強大魂兵的材料…的確讓我欣慰。”皇太后讚賞的看著鳳軒皇帝,道:“你想的不錯,再強大的兵刃也是要靠人用…所以人的本身遠比兵刃要重要。”

若是此刻唐藏古國有謀臣完整的聽到了年幼的皇帝和皇太后的對話,必定會渾身充斥刻骨的寒意,知道小皇帝那驚人的表現並非只是因為天賦,而是因為有著極其高明的名師的引領。

一個名師如果強大到令人膽寒,那弟子就算得些皮毛,也不是一般人所能比擬,而云秦的這名皇太后,比他們所有謀臣想像的還要強大。

“鳳軒,你幫我安排一下,等到學院的下次答覆過來…我想也出宮,再去看看禪雲臨海,再去看看般若大佛。”

欣慰的看著已經徹底想明白其中利害關係,並作出了正確決斷的小皇帝,皇太后又摩挲著他的手掌,回憶般輕聲道:“我十分懷念那壯觀的景象…”

“母后…”她這句話說得十分平淡,但是被她熏陶得早已經不是一般少年心智的鳳軒皇帝卻是從中聽出了非同一般的深意,他的身體猛的一顫,手不由得抓緊了她的手,生怕一鬆手她就會從自己的面前消失一般,眼淚般直接如同一顆顆珍珠一般,從他稚嫩的面孔上滑落了下來。

這名在朝堂之上威嚴得令唐藏群臣心悸的小皇帝,一時竟泣不成聲。

他十分清楚,他所敬愛的母親此刻想要出宮,並非只是懷念那生活過的地方…而是因為在某種時候提出的要求,會更加讓人無法開口拒絶。

“人終有生老病死…即便是青鸞學院張院長那樣的人物也不能例外,對於我而言,沒有什麼看到你此刻的成長讓我更欣慰的事…所以我很滿足,這個世上能夠真正做到心中平靜和滿足的又有幾個人?所以你不應該為我感到悲傷,而應該感到高興。”

皇太后微笑著摩挲著小皇帝的手,灰暗的臉上卻是浮現出些許少見的自傲的神色:“這世上,又有誰能夠做到如我這樣…除了那張院長之外,又有誰能有我這樣精采的一生?”

“母后,您說的不錯。”鳳軒皇帝飲泣著,道:“然而你也對我說過,我們終究也只是平常的人,即便能夠漠然的操控許多人的生死,但是對於自己至親的人…也注定無法控制內心最直接的悲喜。”

……

唐藏古國的最東邊,是碧落陵,雲秦帝國的最西邊,也是碧落陵。

碧落陵的景美,而且壯奇。

這是一片到處都是秀麗樹木和湖畔、大河的丘陵、平原地帶,然而延伸至唐藏古國的疆界之時,卻是有一條走廊般的峽谷將地面切開,峽谷的東側是如同江南的秀美水草之地,然而隔了這條深深的峽谷,在另一側,卻是各種各樣奇怪的沙山和沙漠,唯有一些古代的城堡和房屋的遺蹟,遺蹟一些已經枯死了數百年但還矗立著的胡楊。

以前的水草肥美的碧落陵的主人是十五個遊牧部落,統稱為西夷十五部。

但是在六十年前,這十五個民風彪悍的部落在幾個不甘寂寞的族長的帶領下,一路燒殺搶掠,想要看看傳說中遍地黃金的中州皇城到底是什麼樣的,想要看看中州城的女子的冰雪柔肌是否真像傳說中的一樣,細滑得可以掐出水來。

然而這些原本以各種獸肉為食,自幼在馬背上長大,又自幼和許多猛獸搏擊長大的武力強橫的西夷人一路東進,宣洩自己的慾望時,卻最終惹惱了一名姓張的中年大叔,然後這名中年大叔便徹底的出現在了雲秦的史冊上,掀開了雲秦最輝煌的一頁。

西夷十五部被殺得徹底心寒,丟掉了碧落陵,退到了沙山和沙漠之間的一些不毛之地,只能以沙漠之中的蛇蠍為食,靠亡命的劫掠為生,徹底的淪落成了喪家犬一般的流寇。

若不是唐藏對這些因為千百年來河脈走向自動的更改而導致沙化嚴重的大片荒原不感興趣,即便這些流寇對雲秦的敵意遠超於唐藏,這些流寇恐怕也早已被徹底剿滅。

然而就算是雙方達成了某種默契..唐藏軍隊和一些修行者不管這些流寇,這些流寇也不襲擊唐藏的一些路過的苦行僧和商隊,但是為了渡過冬季的苦寒,這些流寇每年到秋季,都必須亡命的越過碧落陵,搶奪糧食,搶奪牛羊馬匹,搶奪衣物,甚至搶奪婦女孩童…這樣才能活得下去。

他們稱這為秋收,而云秦碧落邊軍,便稱這為秋蝗。

平時這些流寇是殺得怕的,而到了這種時候,這些流寇便像蝗蟲一樣,殺不絶,還殺不怕,而且會變得更加的可怕,邊軍之中也會倒下無數的強者。

鎮守碧落陵的,是威名赫赫的鎮西大將軍,聞人蒼月。

這名殺得許多人膽寒的大將軍因為覺得自己原先的這個名字太過女氣,所以便自己改了名字,將月改成了岳字。所以此刻很多人稱他的名字,便稱聞人蒼岳,但許多原先便熟知他的人,還是習慣稱他為聞人蒼月。

因為在極重教化和禮儀的雲秦,自改父母取的名字,也是會被認為十分的無禮….只是因為他是雲秦這數十年來,戰功累積最快,最為顯赫,陞遷最快的人物,足以掩蓋他的一些過失,所以這才沒有導致一些人的非議。

……

碧落陵的東部有一片平靜荒蕪的大湖,名為鏡天湖。

無論是湖畔山林還是看似平靜至極的水域之中,都有一些極其兇猛,甚至戰力不下於修行者的異獸存在。

在水中速度驚人,而且能噴射出輕易洞穿人體的水柱的人形魚尾異獸鏡天人魚便是其中的一種。

所以這一片遼闊到了極點,按照面積絶對可以位列雲秦前三的巨大水域之中,沒有任何的船隻航行,更加的平靜。

但因為這片湖畔東頭,和唐藏疆域相接的地方,有一片由巨大樹木組成的森林,而且因為這些巨木的密集,鎖水氣比較厲害的關係,林中終日白霧繚繞,所以這一片連經驗豐富的老軍人很多時候都會迷失方向的森林,始終是蝗蟲一樣的流寇和平時唐藏古國的一些軍人和修行者進入雲秦的跳板,也是和雲秦的邊軍絞殺之地,林中深處,不知道有多少莫名的凶險和埋著多少的枯骨。

鏡天湖畔的一處地勢略高的開闊平原上,建立著碧落邊軍的營地,黑色的營帳連綿如海,一面面軍旗飄揚其中。

若是從未見到過這個世界真正軍隊的林夕見到這種景象,肯定也會覺得十分的震撼。

此刻以勇武和鐵血著稱的聞人大將軍便端坐在此處的中軍大帳中。

超出普通營帳數倍大小的中軍大帳前方的旗杆上,掛著一面用鮮血染成紫黑色的大旗,上有聞人兩字,十分的囂張霸烈。

聞人蒼月身穿一身普通的青布衣衫,眉濃如墨,唇紅如錦,輕薄布衣下的魁梧身軀有如鐵鑄,臉上的線條說不出的堅毅和冷酷,這樣的人,哪怕身穿最普通的衣衫,走在普通的萬民之中,也可以讓人一眼看出他的不凡,看出他那種真正的卓爾不凡的將帥氣息。

雲秦以武立國,以武為尊,所以哪怕是正武司的副司首,恐怕也有著和其餘各司司首拍案一爭的權勢,他身為一方大員,總鎮碧落邊軍,職階已然等同於正武司副司首,然而他的面目,只有三十如許。

一名五十餘歲,臉上有著一條醒目刀疤的散發男子坐在他的下首,靜默而森冷的看著聞人蒼月,等著他的表態。

這名面目有些猙獰,看上去像是屠夫,很有武者氣息的散發男子,卻是碧落邊軍的軍師,聞人蒼月的第一智囊劉玉翔。他在這碧落陵一帶,有個外號便叫鬼軍師,因為誰也不知道他會突然出現在哪裡,而且他似乎能像鬼一樣鑽入人的心間,能夠很清楚的看出一個人心中在想些什麼。

“一尊重甲,說在哪裡都行,但卻是落實了出自我們碧落邊軍。”聞人蒼月放下了手中的一冊簡報,冷漠的看著劉玉翔,道:“你怎麼看。”

鬼軍師看了一眼聞人蒼月,直指人心的冷道:“這自然是一個讓你退出的訊號,然而我不甘心,你也不會甘心。”

“原本我只是想進入那重重帷幕之後,不甘為他們所主導而已,然而現在…我想著,雲秦一帝九老八公的格局已然存在了這幾十年,然而他們就覺得這格局就一定能永遠這樣下去?”聞人蒼月面無表情的看著鬼軍師,道:“他們也不想想,他們已經老了,然而我卻還年輕,我還有六七十年年富力壯的時間,他們就要我安心的沉寂下去,在這樣的位置上終老?既然你不甘心,我也不甘心…那他們要我收手,我便立更多的戰功,做出更大的功績出來,我看他們如何端得平我這碗沸水…他們不是推了個朱墨筠出來麼?難道我就不能推個朱墨筠出來?”

“如東亂,天子震怒。”鬼軍師陰冷的點頭,“那些人不怕亂,是因為沒有亂到他們無法掌控,讓他們驚心的地步…然而對於軍人來說,越亂便越是顯得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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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帝之爭第一章 人生很矛盾

對於尚且接觸不到這個世界的暗面和眾多令人心中不快甚至憤恨的東西的青鸞學院新生來說,青鸞學院依舊平靜而祥和,沒有任何的改變。

誰也不知道,雲秦皇帝已然離開中州皇城,帶著浩蕩天子之威,開始北巡,行向登天山脈,行向青鸞學院。

但是在半雪蒼原遭遇了完顏暮燁,遭遇了賀蘭悅汐的林夕,卻是越來越覺得某件不尋常的事在逼近。

在回程的途中,率領他們回程的青鸞學院講師在聽到林夕的講述和問詢之後,卻是保持了靜默,並沒有給他任何的答覆,而今日回到青鸞學院後的第一天,清晨的特訓之中,林夕竟然發現徐生沫的臉上竟然有一絲掩飾不住的喜色。

一直覺得這個世上每個人都好像欠他幾百萬兩銀子一般,每天都是憎惡和冷漠神色的徐生沫竟然是覺得這個世界陡然光明了起來,這對於林夕來說就像是一鍋清水之中滴入了一滴墨汁那麼對比強烈。

……

林夕不知道佟韋知不知道其中的原因,會不會告訴自己一些東西,但是因為他的性情使然,所以在下午的風行者特訓開始之後,林夕一邊追隨着佟韋的腳步,不停的射出一支支箭矢,一邊也是將自己在雪線之上的冰川之中遭遇賀蘭悅汐,以及感知到對方明顯要殺自己的殺機的事細細的對著佟韋說了,並提出了自己的一些疑問。

在修行之中,佟韋一直只是聽著,沒有發表任何的意見,也沒有阻止林夕的出聲,等到修行結束,停下腳步,將手中的弓箭掛好之後,他才看著林間那些散落一地的枯枝,看著林夕道:“你果然沒有令我失望。”

林夕的目光也停留在了那些枯枝上,有些受寵若驚又有些不明白的問道:“老師,是說這箭技的進步還是說我在半雪蒼原之中打贏了完顏暮燁?”

佟韋對他的要求一向極其的嚴苛,平時根本沒有多少讚賞的話,而現在的風行者特訓,已經是佟韋先自行射下林中的某一截枯枝,然後林夕和邊凌涵便發箭射這截落下的枯枝。

因為佟韋的力量不定,所以射落的枯枝飛出的方位和速度也是不定,林夕和邊凌涵不僅要跟上佟韋的節奏,還要在瞬間瞄準施射,這難度比起射林間的山雀還要大出一些。今日的課程,邊凌涵十箭之中也難得射中兩三箭,但是林夕十箭之中,卻是能往往射中三至四箭。自從在半雪蒼原捏住了風雪,產生了某種頓悟之後,他指尖的感覺,三指持羽法在箭矢脫手時,手指對於箭矢尾羽的控制和對風的感知的確都有了很大的進步。

“打贏完顏暮燁那種級別的對手又算什麼,在真正的征戰之中,你有合適的弓箭,本來就很容易刺殺他。”佟韋看了一眼林夕,緩緩道:“就以箭技本身而言,你的確已經是我教過的學生之中,進步最快的一個。”

林夕和邊凌涵忍不住對望了一眼,佟韋卻是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要離開的樣子,卻是看著林夕和邊凌涵,問道:“你們真想知道雷霆學院的學生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的真正原因?”

林夕的眉頭蹙了起來,有些不解的看著佟韋,道:“至少我總得知道從來都不認識我的賀蘭悅汐為什麼對我動了殺心的原因,我可不想這世上莫名奇妙多了一個要殺我的人。”

佟韋點了點頭,看著林夕和邊凌涵道:“現在有一個選擇,我們學院和雷霆學院的新生之間會有一個迫在眉睫的比試,而且這場比試將是真正的比試…也就是說,有可能會出現死傷。夏副院長已然先行挑選了五名代表學院的新生人選,你們兩人都在其中…因為事關重大,而且按照我們青鸞學院的傳統,都必須先問過你們的意思,若是願意替學院出征便出征,不願意便也可以直說,夏副院長也會挑選其他人選。若是你們願意參加,我便可以告訴你們一些真正的原因,若是不願意,這件事情便暫時和你們無關,你們便先不用管了。”

林夕和邊凌涵的臉色都是微變,再次忍不住互望了一眼,心中都是微寒,心想這到底是什麼原因,到底是什麼樣的比試,才會使得這種學院之間的比試都有可能出現死傷?

再聯想到之前的一些事,林夕的眉頭便皺得更緊,知道已然有些不同尋常的事發生。

“老師,你能告訴我除了我和凌涵之外,另外三個人是誰麼?”在邊凌涵出聲之前,林夕便直視着佟韋,認真的說道。

“可以。”佟韋沉吟了一下,點頭道:“除了你和邊凌涵之外,還有高亞楠和文軒宇、宇化天極。”

“文軒宇和宇化無極?”林夕微微一怔,腦海之中便頓時浮現出了一名異常孤僻冷傲的文治系少年和一名頭髮是金黃色的瘦削少年的身影。

“想必這次比試對於學院非常重要。”就在林夕想到那名文治系天選和宇化家的金髮少年時,邊凌涵已然看著佟韋,肅然而堅定的點頭道:“我願意參加。”

“看來賀蘭悅汐倒是的確有幾把斧子。”林夕苦笑了一下,“這次真是要又見到這個傢伙了。”

佟韋看了一眼林夕:“這麼說你也是答應了?”

林夕看著佟韋道:“我能告訴你,我不是因為學院的名頭,而是因為裡面排了我的兩個朋友,而且至少有一個朋友已經答應了麼?”

“我只用知道你心中的真實意願是要參加,至於到底是什麼原因,我不用管。”佟韋神色沒有變化的看著林夕和邊凌涵,道:“我現在可以告訴你們雷霆學院的學生會出現在半雪蒼原,是因為當今皇帝要插手我們青鸞學院,讓我們青鸞學院交出對修行丹藥和方法的控制權,而你們也知道,我們學院原本很多教授的理念和夏副院長都不相同,所以最後爭論的焦點就集中在夏副院長和我們的理念和皇帝的觀點到底誰是錯的。而雷霆學院本身就是按照皇帝的意思組建和教導的,所以要是這次我們的比拚輸了,那皇帝就有了些理由插手我們學院的教學,逼我們學院做出一些改變。”

“雲秦皇帝?”

林夕和邊凌涵的呼吸都是一滯,即便是從另外一個世界而來的林夕,也知道雲秦皇帝這四字在這奉行君權神授觀念的世間代表什麼樣的權力和威嚴。而緊接着聯想到完顏暮燁身上那鐵血的氣息,林夕的面色便頓時一寒,想到了某種可能,冷聲道:“老師,難道雷霆學院…已然採用了徐生沫他們贊同的那種方式修行?”

佟韋的臉上也籠上了一層肅殺的寒霜,沉聲道:“這在兩天前還是只有幾個人知道的隱秘,但是現在已然不是。”

邊凌涵的臉色也開始變得發白,想到那些雷霆學院的學生同樣稚嫩的臉龐,又想到他們的手中竟然已經沾染了大量並不能帶來榮光的鮮血,她的心中就充滿了某種說不出的憤懣和悲哀的感覺。

林夕搖了搖頭,他知道以青鸞學院的威望,如果皇帝不是已經有足夠的理由,也根本無法逼青鸞學院到這一步,所以他只是看著佟韋,認真的問道:“那這麼說,這場比試,只能勝不能敗?”

佟韋看著林夕和邊凌涵,也搖了搖頭,沉冷道:“你們要明白一點,現在學院贊同徐生沫他們觀點的教授恐怕占大半,但之所以還是夏副院長和我們占主導,那是因為這個世界的許多爭端,最多還是要靠武力來解決…他們並不知道張院長留下了什麼,而且也沒有人能夠勝得了夏副院長。所以即便輸了,夏副院長說不,也沒有人可以硬逼着學院做更改。但是若是沒有足夠正當的理由,皇帝絶對會做出更大的手段,到時候我們面對的,就不是皇帝的怒火,而是忍不忍心看著許多人因為我們的不答應而死。”

微微一頓之後,佟韋沉聲補充道:“因為擺個姿態,就可以隨意犧牲上百名雲秦精英軍人的性命,在有些人的眼中,人命是不值錢的。但是我們不能不管…張院長留下的很多關係,留下的很多相關的人,我們也不能不管,不能往這登天山脈的深山裡一走了之。夏副院長便說過,人的意願和所行有時候便是這番矛盾…張院長只想好好走走看看,超脫塵世,做一個清靜的旁觀者,但是卻反而入世,留下了青鸞學院。就如你也是一樣,你本來不想參加這紛爭,但是你擔心你在意的人的死傷,所以你也必須站出來面對這場風雨。”

“人生…的確很矛盾。”林夕安靜的點了點頭,嘆息道:“歸根結底,人可以只為自己活着,但卻不能只是一個人在這世上活着。”

佟韋眉頭微微一挑,他沒有想到林夕會說出讓他都覺得驚異的話來。

“雙方出五名新生,到底是以何種方式比試?既然他們都已經殺過人,經歷過不少真正的廝殺,那我們豈不是很吃虧?”林夕看著佟韋,很直接的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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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二章 箭從天來

佟韋看了林夕一眼,道:“我不管對方有多厲害,我只知道既然夏副院長和蕭明軒對你們有信心,你們便有很大獲勝的可能。”

林夕好奇的問道:“蕭明軒是誰?”

佟韋道:“你可以認為是我們學院的總軍師。”

“那一定是很厲害的人物。”林夕讚歎了一句,又看著佟韋道:“老師,您好像忘記告訴我們,到底是以何種方式比試了。”

“還不知道。”佟韋搖了搖頭,看著林夕和邊凌涵道:“具體的方式,要等皇帝到了之後才會定。”

邊凌涵大吃一驚,“老師,您的意思是說,當今聖上…都要親至?”

佟韋眉頭一挑,點了點頭:“他已經在出發至青鸞學院的途中,因為這實際上是學院和他的博弈,要讓他輸得服氣的話,就必定等他到了來定比試規矩。但可以肯定的是,他既然覺得真正的廝殺有用,那比試應該會最為接近真實的戰場。”

微微頓了頓之後,佟韋看著林夕和邊凌涵補充道:“正是基於這同樣的原因,你們所有的資料會被彙總起來...確定你們是當界的新生,沒有任何的作假。這段時間之內,雙方學院也都不能以丹藥等手段,來強行提升你們的修為。”

林夕皺了皺眉頭,道:“那我們豈不是沒有秘密可言?還有,就算學院作假…他們就能知道?”

佟韋垂下了眼瞼,沉聲道:“你不要忘記,學院持有和徐生沫一樣觀點的講師和教授是占多數,你們先前的修為和訓練等軌跡他們也十分清楚,要想瞞過他們是不可能的。能夠保密的,就只有更深層次的秘密,對方雷霆學院自然也不願意將自己最優秀的五名學生暴露在敵方的視線之中,所以皇帝雖然親至,但是這場比試只有極少數的人會知道,至於你們的資料,也只有皇帝等極少數人才會知道。畢竟到時候要的只是一個結果。”

林夕嘆了口氣,道:“歸根到底還是學院和徐生沫持相同觀點的人太多,所以才不得不對皇帝妥協…人也的確沒辦法輕易改變別人心中的想法。”

“歸根結底還是因為學院現在沒有張院長這樣的人物坐鎮。”佟韋冷然道:“只有像他這樣的人物才能建立信仰,才能讓人無法反駁。”

林夕點了點頭,平靜的問道:“這場牽動了皇帝的大比,大概在幾天後進行?”

“皇帝比較心急,不想多生事端,也不想給我們學院太多準備應對的時間,所以應該只有最多十天的時間。”佟韋看著林夕和邊凌涵答道。

一陣山風吹過,颳起了不少落葉。

林夕看著風中飄舞的枯葉,道:“那老師還有什麼要特別交待的話麼?”

佟韋默然道:“事實上在你回程和講師提起賀蘭悅汐的事時,已經有講師去查探過,通過一些修煉的痕跡,包括被他騰躍之間踏碎的冰石,我們得出的結論是他至少已經到了魂師的修為。”

邊凌涵的臉色頓時又有些微微發白,而林夕卻是苦笑了一下,道:“看來他這雷霆學院的第一,是真的第一,不是他吹出來的。”

佟韋道:“你們應該也知道了,魂師和魂士修為之間最大的差別,不只是氣力上面的差別,而是魂師的魂力已經足夠強,可以運轉到身體的表面,就像多了一層盔甲的防禦。所以你和他若是互砍對方一刀,你說不定直接被他斬死了,但你的刀或許只能在他的身上砍出一條淺淺的傷痕。”

微微一頓之後,佟韋毫不留情的看著林夕訓斥道:“所以當天你說你想持弓箭和他對決,那是極其愚蠢的,你那簡陋的弓箭,恐怕只能在他的身上留上一點血痕,即便是用現在你所能拉開的近兩百斤的強弓,對於魂師級的修為來說,也只能在他身上射出一個血洞,並不能射穿,無法一箭就形成重創。再加上一些哪怕是最普通的甲衣防護,恐怕就算射在他的腿上,他都還有奔跑的能力。”

林夕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既然只有十天的時間,而且又不能用丹藥提升修為,那我們遇到賀蘭悅汐豈不是凶多吉少,幾乎沒有對付得了他的可能?”

“先前我已經和你們說過風行者之所以強大,便是因為發出的箭矢可以對超出自身修為的修行者造成殺傷。”佟韋微眯着眼睛道:“林夕,以你現在的箭技和感知,已經可以開始練習‘風痕’和‘墜月’,你走在前面,也正好可以讓邊凌涵看得清楚,讓她也走得更快一些。能不能就憑藉你們自身的實力對付賀蘭悅汐這種級別的對手,就看你們在這十天之中到底能練習到何種程度了。”

林夕認真的對佟韋行了一禮,和平時請教一樣,道:“請老師解惑。”

佟韋也是點頭回禮,反問道:“以你現在所掌握的三指持羽法,若是在箭矢脫手時,你的控制使得箭頭方位差了一根頭髮絲的距離,那射兩百步之外的目標,大約相差多遠?”

林夕微微沉吟道:“恐怕要偏差至少兩尺了。”

佟韋道:“所以高明的箭手和普通的箭手,在五十步的距離之內幾乎沒有多少差別,但是距離一遠,高下就很容易分得出來,這是最簡單的道理…對於我們而言,些許的情緒波動,天地之間的風流,水氣,方位,和對方的距離,箭矢本身的重量,對方的動作,都是會對我們的一擊產生至關重要影響的東西。我們學院風行者傳承之中所說的風痕,便是要掌握風、濕度以及箭矢本身重量等細微因素的能力。通過對這些因素的判斷,在箭矢出手之時,就已經做過偏差的調整,便能在很遠距離之下都能準確無誤的擊中目標。”

“至於墜月…你們現在的修為,箭矢最有效的殺傷距離也就是兩百步,超過兩百步,即便再精準,箭矢本身也已經沒有多少力量。而即便超過大魂師修為,國士、甚至聖師修為的強大修行者,因為弓箭本身的限制,即便不講究特別的精準,所能激發的箭矢最有效的殺傷距離也就是六百步。但是若是你們能對墜月射法有很好的掌握,你們現在都有可能達到五百步…”

“五百步,這怎麼可能!”邊凌涵不可置信的打斷了佟韋的話。因為這種說法簡直就像讓她提着一根殿宇中的橫樑當劍掃一樣的荒謬。

“我還沒有說完。”但是佟韋卻是沉冷的看了她一眼,接着道:“不僅有可能達到五百步…而且還能射得出比你們現在威力大得多的箭矢,足以洞穿中階魂師的身體。”

林夕倒是沒有太大的震驚,只是求證般問道:“先前我便聽老師說過下墜之力的說法,老師你所說這墜月,是否就是說,站在高處往下射?利用我們本身修為之力,加上高空急劇下墜之力?”

“你說的不錯。”佟韋習慣性的冷聲道:“修行者的戰鬥之地一般都是在邊關的山林之中,到處都有高地山巒,而就算在城池之中,也到處有高的碉樓和殿宇。而且從頭頂,尤其是背後頭頂側後方上空墜落的箭矢最為難以察覺。此種比試,既然是要最真實的戰陣,那雙方學院肯定不能提供特殊的厲害武器,肯定只能是一些邊軍中常見的制式武器,但若是對普通箭矢的箭頭稍微做些調整,配合箭技的話,便能消除不少的阻力,而且還能很好的利用下墜之力,使得射出的箭矢反而越來越落得快,力量越大。”

“所以在邊軍山林之中,真正的高手,是站在高山之上,朝着天上射出一箭…然後這箭,就擊殺對方一名厲害的修行者。”佟韋微眯着眼睛,看著林夕和邊凌涵道:“但是距離越遠,偏差自然也越大,所以只有可能對風痕和墜月掌控得很好,才能做到如此。”

若是在以前,哪怕見過佟韋精準至極的箭技,林夕都恐怕會覺得這站於高山之上,朝着天上射出一箭,箭矢落下,擊殺一名強者,這是根本不可能出現的事,但是隨着對於修行和箭術感悟得越多,他卻是越明白一些不可能的事都是可能的…就如此刻,他反而很清楚的明白,這風痕和墜月說到底就是要感知清楚風向、山中的水氣,並選擇一個最佳的出手地點,而後就是射出一箭…就好像山上丟一塊石頭下去,砸對方了。

但是這說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實在是太難了點。所以林夕忍不住苦笑道:“老師,這十天的時間…太難了吧?”

“對於一個人來說,幾乎不可能做到。”

佟韋的目光聚集在了林夕和邊凌涵身上:“但比起一名風行者的刺殺更加恐怖的,是兩名風行者。”

林夕摸了摸鼻子,道:“老師你這句好像是廢話。”

佟韋沒有反駁什麼,只是好像沒有聽到林夕的這句話一樣,語重心長的接着沉聲道:“所幸的是,我這次收了兩名弟子,而且兩名弟子還很爭氣。一個人還單獨不太可能做到,但是若是一個人先出手,另外一個人看清楚到底偏差多少的話,便應該有可能一擊擊中對方。”

一人作為矯正,一人發動真正一擊?

林夕明白了佟韋的真正意思,但是他的眉頭也是同時蹙了起來,道:“那這樣真的射中…豈不是很有可能真的殺死了對方?”

“這選擇自然在你們自己的手裡。”佟韋冷笑了一聲,看著林夕道:“反正作為我而言,要是一人只是覺得我在學院之爭中有威脅而直接起了殺心,想要將我殺了滅口,而我還不想殺對方的話…那我就真是徐生沫口中的婦人之仁了。”

林夕沉吟了一下,笑了笑,道:“老師教訓得極是,到底射不射終究還是對方的問題,而我們現在要考慮的,只是射不射得準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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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三章 我從東邊來

“那不是御藥系的高亞楠麼?今日御藥繫上課的課堂不在這裡,她在這做什麼?”

“她是在等人吧。”

對於其餘青鸞學院學生而言,學院的平靜祥和還在繼續,這日毒理選修課目,當各系選修了這門課目的學生三三兩兩出現在通往毒藥谷的山道上時,卻發現高亞楠在其中的一條山道邊在等着。

就在所有人猜測這名資質和美貌同樣出眾的御藥系女生在等誰時,一名身穿止戈系衣衫的人已經快步迎了上去,直接到了高亞楠的面前。

“是他…”

一眼看清那名止戈系的學生是林夕時,所有其餘各系學生的目光頓時複雜了起來。

有些是欣賞,有些是嫉妒,有些卻是鄙夷和仇視。

就和林夕先前和佟韋的談話中所說到的一樣,這個世上最難調和的都是人心,即便面對同一樣事物,同一種單調的色彩,每個人的看法都可能不同,有些人會覺得好看,有些人卻是覺得難看。

林夕在半雪蒼原之中對決雷霆學院學生的表現也已經傳了開來,他“九十斤天選”的說法也是已經不攻自破,但是面對他先前的平靜淡然,有些學生便覺得他是心胸開闊,不屑辯駁,但自然也有學生便像柳子羽一樣,覺得林夕就是在裝,只是心中陰暗的在等着機會,扇他們一個耳光。

相當於這截然分明的兩派,有些學生原本對於林夕並沒有太多的觀感和想法,然而和別的學院一樣,青鸞學院也是男生占絶大多數,而且這些男生也都年輕…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這可是說是每個年輕人的本能,是人心中無法控制的情緒,對於各系的一些出眾的女生,大多數男生自然心中都有些或多或少的憧憬。

秦惜月和高亞楠這樣的女生身上,自然也不知道集中了多少欽慕。

但自從半雪蒼原回來,很多人卻是都注意到秦惜月和高亞楠和林夕走得十分之近…學院學生雖然每個都是帝國的精英人才,但畢竟都還年輕,所以自然有許多人光是因為這點而對林夕心生不快。

眼下看到高亞楠俏生生的站在山道上,就如同晨曦中最美麗的花朵一般等着林夕,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也不知道有多少人在心中憤懣難平。

……

“亞楠,找我是有什麼事麼?”林夕走到高亞楠的身邊,微微的一笑,問道。

“跟我走遠一些。”高亞楠對著林夕點了點頭,朝着一側開滿野花的山坡中走了進去,不顧露水打濕了鞋面。

林夕先前就從一些學生的目光之中感受到了羡慕嫉妒恨的意味,相對這個世界的少年而言,腦海之中不知道多了多少訊息的他,情商自然要高出許多,自然也清楚自己和高亞楠單獨走到無人處更是會引來許多無端的敵視,但是因為心中那獨特的自傲,林夕自然也不可能怕這些莫名的敵視,所以他點了點頭便很開心的跟了上去。

晨風之中,他和高亞楠並肩而行,心中甜蜜開始湧起,心想…這也算是約會吧。

“你是其中之一麼?”驀的,低頭和林夕慢慢走着的高亞楠停了下來,用只有兩人知道的聲音,輕聲問了一句。

這句話單獨出口,意味難明,然而心中早已有所料的林夕卻是沒有什麼吃驚,轉頭看著高亞楠,點了點頭,道:“你也答應了?”

山風拂動了高亞楠的幾縷長髮,在她的臉頰旁好看的飄啊飄的,但是她的眉頭卻是蹙了起來,片刻之後說道:“學院對我們有信心,但是另外一方卻是更有信心…對方的五個人修為恐怕都在你之上,所以這次你一定要小心。”

“你一大早特意來找我,就是為了要和我說這一句麼?”林夕頓時忍不住笑了,笑得十分燦爛。

高亞楠有些微微的惱怒,跺了跺腳,但想著這終究還是自己的問題,自己還是無法將有些東西挑明,不能告訴對方自己的真正身份,所以她忍不住又搖了搖頭,有些惱怒自己的樣子,道:“這是不是聽起來就是一句廢話?”

林夕的確無法從簡簡單單的一句話之中聯想到更加深層的東西,他只是覺得以前一直好想什麼事都不關她事的高亞楠此刻跺腳和惱羞的神情顯得更加的嬌憨和可愛,於是他強忍着笑,認真的看著高亞楠道:“對於別人而言可能是廢話,但對我來說卻很有意義,而且我聽了也特別開心。”

高亞楠一怔,抬頭打量着林夕,許久道:“林夕,有沒有和你說過,你的嘴很貧?”

林夕看著她的眼睛,認真的搖頭,道:“沒有,因為我好像從來沒有對人說過這樣的話。”

“不僅是嘴貧,而且臉皮也比較厚。”高亞楠在心中下了論斷,但是出口除了再次重複了一遍:“到時你一定要小心些”之後,卻是也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朝着林夕擺了擺手,然後一路看著自己的腳尖,背着手離開了。

……

……

南山暮靜靜的坐在一片長滿浮萍的水窪邊,看著自己的魚竿。

驀的,他眼中精光一閃,猛的轉過了身。

就在他剛剛轉過身時,南宮未央從他身後那一片紅松林中走了出來。

原本南山暮的整個身體都已經繃緊,有一股隱而不發的氣勢正似要從他的身上散發出來,然而一眼看清從紅松林中走出來的是一個身上的衣服有些髒兮兮的小姑娘,而且在自己打量着她的時候,這名小姑娘也是一臉認真的在打量着他,而且一雙眼睛大而明亮,充滿着她這個年紀少見的老成但同時又很清澈純真時,這種看似矛盾但又有意思的混合卻是讓他知道對方並不認識他,所以他的身子一鬆,忍不住笑了出來,邊笑邊問道:“你是我朝的修行者?”

這個世上的絶大多數修行者在外表上並沒有什麼特別,但是這裡是千霞山,看上去平靜但實是世上最險惡的地方之一,又豈會有普通的十幾歲姑娘獨自行走在這深處。

南宮未央看著這個笑得很開心的有些佝僂的灰白頭髮儒生,點了點頭,然後道:“你也是?”

看著南宮未央點頭時都是十分認真的樣子,南山暮覺得更加的有趣,笑着點了點頭,但不等他說什麼,南宮未央的目光已經停留在了他身前那渾濁不深的水窪上,問道:“你是在釣魚?”

南山暮點頭。

南宮未央道:“既然你敢到這裡釣魚,幹嘛不去鏡天湖或是迷蹤林後面的大河裡去?”

南山暮笑道:“因為我以前經過這裡的時候,當時就有一個念頭,想看看這種水窪裡頭,會不會有可能有大魚。”

南宮未央看了一眼南山暮:“看來你很無聊。”

南山暮認真的搖頭,解釋道:“我以前只是太忙,想做的事都沒辦法做…現在總算能夠有些時間,做些自己曾經一時興起想做,但是卻沒有做過的事。”

“你說的有道理。”南宮未央安靜的點點頭:“這就的確不能算是無聊了,因為這樣做你喜歡。”

“你很有意思,我遇到你也很喜歡。”南山暮慈愛的看著南宮未央道:“你叫什麼名字,是哪個學院的學生麼?”

南宮未央搖了搖頭,道:“我叫南宮未央,不是哪個學院的學生。你叫什麼名字?”

南山暮覺得這樣的對話很有趣,想到在自己恐怕並沒有多少時間的時候,還能遇到這樣的一個女孩,他就頓時又忍不住笑了起來,道:“我叫南山暮,你聽過我的名字麼?”

“沒有。”南宮未央搖了搖頭,“我平常不記人的名字,我只聽過一些我去過的地方的人的名字。”

南山暮笑了笑,道:“我也沒有聽過你的名字。”

南宮未央點了點頭,“那是因為我不出名,而且也根本沒有幾個人知道我的名字。”

南山暮又笑了出來,看著衣衫有些襤褸的南宮未央,道,“那南宮未央,你從哪裡來,又想去哪裡?看來你已經趕了很久的路,風餐露宿很久了。”

南宮未央認真道:“我從南邊來,我想去登天山脈看看。”

“那你是想去朝聖,看看青鸞學院。從南邊引道千霞山…你的確已經趕了很多的路。”聽到南宮未央的這次回答,已經將南宮未央歸結於一般自行修煉的自由修行者的南宮暮,卻是面色有些凝重,勸誡道:“想去青鸞學院看看可以,但是最近可能不太平靜,所以你最好趕路趕慢一點,晚些時候到。”

“你這人不錯。”南宮未央看了南山暮一眼,說道。

南山暮一怔,旋即自嘲的一笑,心想要是今後有一天雲秦史冊上對於自己的評定也像是這名少女口中所說的一樣,那自己這一生也算是快意了。

“南宮未央,看人絶對不能看表面。我這一生,也做過不少壞事,也害過許多人…”原本南山暮想要對這名純真認真的少女多些勸誡,但是想到這時候多說似乎大煞風景,微微猶豫了一下之後,他卻是又歉然的一笑,不再多說了。

然而讓他又是一呆的是,南宮未央卻是道:“我不太看表面,我只是覺得你不錯。”

南山暮覺得這名少女的說話和邏輯都很是奇特,一時呆怔之間,卻是不知道怎麼接口,久久無語。

“我們的姓名之中都有一個南字。”南宮未央或許也是沒有什麼話說,或許也是南山暮覺得的邏輯奇怪,她又是認真的說了這一句。

然後她的目光卻是停留在了南山暮右手食指的戒指上,“你這戒指也不錯。”

“這是金鈴戒,上面的符文現在的各個學院也搞不明白…若是修到了加持境,可以將魂力貫注進去,的確是很好的防禦魂兵。”南山暮看了一眼手上佈滿好看符文的金色戒指,和煦的笑了笑,直接摘了下來,遞給南宮未央,道:“你說的不錯,我們名字裡都有一個南字…你要是喜歡,就送給你吧。”

南宮未央不掩飾喜歡,但是卻搖頭:“這是古物,對於你來說也有大用,為什麼要送給我?”

南山暮看著南宮未央,覺得和這樣認真的小姑娘,實在不能說什麼假話,於是他也認真的說道:“我很快就要死了,留在我身上也沒有什麼用。”

南宮未央看了南山暮一眼,神色竟然沒有什麼改變,搖頭道:“你不會死的。”

南山暮苦笑道:“人有旦夕禍福,身為修行者,我當然身體很好,但是被人砍掉頭的話,也是會死的。”

南宮未央沉吟了一下,接過了南山暮手上的金鈴戒,認真的說了聲謝謝。

然而就在南山暮一笑之時,她卻是又搖了搖頭,道:“這裡沒人砍得掉你的頭的。”

南山暮搖了搖頭,看著始終未咬鈎的魚竿,道:“如果是這裡的鎮西大將軍聞人蒼月要砍我的頭呢?”

南宮未央眉頭微皺,但是依舊搖頭,“砍不了你的頭的。”

“算了。”南山暮以為南宮未央是連聞人蒼月的名字都沒有聽過,不知道聞人蒼月是何等的可怕,心想知道太多終究對這名小姑娘不好,便搖了搖頭,不再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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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千零七十二章 吞噬
 
  烏伊法魯西沙啞的吟唱著咒語,死亡濃霧的籠罩之下,深淵惡魔們以肉眼可見速度衰老腐朽。
 
  巴塞爾大師、馬丁大主教、唐納德各自展開自己的魔法領域,光明的力量,元素的力量,將瘋狂的深淵惡魔們帶入毀滅。煉金巨像、光明騎士團、黃昏之塔法師團、死亡騎士團,好像一個個巨大的絞肉機,不斷的絞殺著深淵惡魔。沒有了吞噬之主的影響,這些深淵惡魔在探索隊眾人的面前,幾乎沒有任何反抗之力。
 
  但是探索隊的每個人,都並沒有為這樣的場面而感到欣喜,因為即使是殺光了這些深淵惡魔,也並不意味著探索隊會獲得最終的勝利。
 
  真正決定勝負的關鍵,還是在另一個戰場,那個屬於聖域強者的戰場。
 
  看著那邊林立與吞噬之主的戰鬥,回想起當初的想法,馬丁大主教和唐納德,自己都感覺到可笑。看看這一道又一道的難關吧,就憑著自己等人這樣的力量,居然還妄想著探索不朽之王的寶藏。不朽之王,那可是安瑞爾世界有史以來最為強大的存在,他所留下來的遺產,哪裡是一般人能夠打主意的。
 
  而這個時候,林立和吞噬之主的戰鬥,卻與剛才沒有什麼變化。林立利用空間法袍的力量,不斷的圍繞著吞噬之主閃動變換位置,每一次變換位置,都會給吞噬之主狠狠的一擊。但是,不管是威力多麼強大的攻擊,卻又總是無法破開吞噬之主的防禦,頂多就是將它那臃腫的身軀轟得搖晃。
 
  而吞噬之主也不去管那被大肆屠殺的深淵惡魔,就是盯準了林立這個聖域強者,似乎是不把林立吞掉勢不罷休。對於吞噬之主來說,那些深淵惡魔根本連手下都算不上,根本就是吃厭了的食物而已,吃多少對自己的實力也已經沒有幫助了,而面前的聖域強者卻是自己可以晉陞聖域境界的關鍵。可是,它那臃腫的身軀,畢竟行動有些遲緩,怎麼都無法捕捉到林立的身影,只能是憤怒的不斷咆哮。
 
  但是,吞噬之主擁有的魔力非常龐大,大量的傳奇級魔法鋪天蓋地的向四周潑灑,給林立也是造成了不小的麻煩。而且那些魔法就算無法落到林立的身上,卻也並不會平白消散,而是向著四周肆虐。有的魔法轟到宮殿上,有的魔法落入深淵惡魔的陣營裡,同時也有不少魔法姜向探索隊那邊。原本還金碧輝煌的宮殿,在吞噬之主的魔法肆虐之下,很快就變得一片狼籍。
 
  不過,在追逐了幾個回合之後,吞噬之主見遲遲不能把林立吞掉,卻突然不再和林立玩躲貓貓直接轉身又面向了探索隊那邊,瞬間大量的魔法攻擊重新向著探索隊覆蓋了過去。
 
  這一下探索隊那邊的眾人可就要麻煩了,他們原本為了大量的清除深淵惡魔,隊伍已經轉換成了攻擊陣型 比起收縮防禦要分散得多。而吞噬之主的魔法風暴,威力比起亡靈世界的屍龍群的聯合攻擊還要恐怖,別說是探索隊如此分散了,就算是集中起來也未必能夠擋下幾波轟擊。
 
  很難說吞噬之主是因為遲遲捉不到林立,所以才沒耐性的改變了目標,還是真的想到了拿探索隊那些人的安全來威脅林立。但是它的行動,卻也的確是有點打在了林立的軟肋上。畢竟,就算林立不在乎光明神殿和洛丹倫的死活,卻怎麼也不可能放棄自己的那些手下。
 
  而探索隊這邊的眾人,看到吞噬之主突然將鋪天蓋地的魔法轟來,那一剎那也不由得生出了無比絶望的感覺。就算他們那些傳奇巔峰的強者,能夠從那鋪天蓋地的魔法中躲開,可是各自的手下卻沒有那樣能力。
 
  尤其是洛丹倫的隊伍,煉金巨像們用來組成防禦陣列的煉金法陣,早在上一個亡靈世界就已經都被破壞掉了,根本還沒來得及修復。儘管一個個都有著鋼鐵的身軀,但真要被吞噬之主的魔法攻擊轟到,相比其他人恐怕會在第一時間就全部覆滅。
 
  其實,對於探索隊的眾人來說,在吞噬之主那恐怖的攻擊力量面前,有防禦沒防禦基本沒什麼差別。就算是傳奇巔峰的強者,如果不能聯手進行防禦的話,也沒辦法在那攻擊下硬撐下來,只能是找機會逃開。
 
  不過,就在探索隊的眾人,絶望的看著吞噬之主的魔法風暴,將要把自己等人吞沒的時候,一個身影卻突然在魔法風暴和探索隊之間閃現了出來。
 
  “轟!”
 
  林立伸出一隻架,卻好像撐起了一面無形的牆壁,那手掌恨小可是鋪天蓋地的魔法風暴,卻沒有一絲一毫從那隻手掌周圍露過。有的只是連綿不絶的轟鳴聲,以及從林立的手掌與魔法風暴接觸的地方為中心,向著整個戰場輻射開去的衝擊波。
 
  僅僅只是衝擊波,就讓整個戰場都為之顫抖,就連林立身後的探索隊的眾人,也在衝擊波的影響下,不由自主的連連退卻。而那些深淵惡魔,則是更是被強大的衝擊波席捲的東倒西歪,近一些的更是直接被震飛了出去。
 
  藉著這個機會,探索隊的人們終於再次聚集到了一起,並且所有人都毫不惜力的施展出層層防禦。因為他們知道,林立不可能一直這樣替他們抵擋吞噬之主的攻擊,必須讓林立能夠騰出手來對付吞噬之主。
 
  但是,在探索隊的人們已經做好拚死防禦的準備後,林立卻並沒有再次對吞噬之主發起攻擊,而是身形一閃回到了探索隊伍當中。
 
  這一下,可把馬丁大主教和唐納德等人嚇壞了,還以為林立在剛才與吞噬之主的硬拚中受傷了。要知道,探索隊現在的全部希望,就在林立這個聖域強者身上了,如果連林立都沒有辦法,那麼這一次大家可就真的死定了。
 
  “費雷大師!”馬丁大主教和唐納德等人滿臉急切的向林立看去,希望能夠從林立的身上看出些什麼。但是,還沒等他們得到任何的答案,吞噬之主的攻擊已經再次無比洶湧的席捲而來了。
 
  “全力防守,我需要一點時間!”林立一邊說著,一邊將元素幼龍小花,還有雙生龍巫妖都放了出來。
 
  之前的亡靈世界的戰鬥中,馬丁大主教和唐納德見過雙生龍巫妖,卻並沒有見過元素幼龍小花。眼見著一個如此嬌小的生物被林立放了出來,眾人不禁都有些莫名其妙,這麼一個巴掌大的東西,難道在這場戰鬥中還能起到什麼作用嗎。
 
  然而很快,小花所展現出來的實力,就把馬丁大主教和唐納德等人徹底的震住了。在瞬發傳奇魔法方面,小花比起那吞噬之主一點也不差,一層層傳奇級的防禦魔法瞬間就將整個探索隊籠罩了起來,簡直就如同無數傳奇法師同時施法一樣。
 
  其實,如果不是吞噬之主擁有吞噬任何力量的能力,元素幼龍小花絶對是一個旗鼓相當的對手。但是,吞噬之主的能力太變態了,小花施展出越強大的力量,就等於越是給吞噬之主進補。因此,在與吞噬之主的戰鬥中,小花的力量就只能用於被動的防禦了,否則只會給探索隊帶來更大的災難。
 
  交待子隊伍全力防守之後,林立直接從無盡風暴之戒中,取出一整套的藥劑配製器具。然後,他便再也不去理會周圍的情況,全神貫注的投入了到了藥劑配製的工作中。
 
  看到這樣的情況,周圍等人更是感到莫名其妙了,難道有什麼藥劑還可以制服那凶焰滔天的吞噬之主嗎?馬丁大主教,早知道林立是藥劑宗師,雖然不解,卻並不驚訝。倒是唐納德等洛丹倫的人,看到這情景時,心裡都有了一種怪異的感覺。
 
  雖然在洛丹倫的隊伍中,並沒有真正的藥劑師,但是幾乎每個人都知道,配製藥劑可是非常精細的工作,也許稍微一點震動,或者空氣中有些什麼不乾淨的微粒,都有可能會導致藥劑配製的失敗。因此,藥劑師在配製藥劑的時候,往往對於周圍的環境有著非常高的要求,什麼空氣清新啊,什麼不能吵鬧啊等等。
 
  但是這裡可是戰場啊,而且還不是一般的戰場,對面的吞噬之主在不斷的狂轟濫炸,探索隊這邊的人們則是在苦苦的支撐,整個戰場爆炸轟鳴聲不斷,腳下的地面也在隨之顫抖不停。誰要是敢讓一個藥劑師,在這種地方配製藥劑,絶對會立刻被罵得狗血噴頭的。
 
  而且,林立年紀輕輕的就踏入了聖域境界,在唐納德等人看來,說什麼也不會相信他在藥劑方面,還會有什麼樣驚人的造詣。更何況,要什麼樣的藥劑,才能夠對付得了吞噬之主呢,高級藥劑?大師級藥劑?還是傳說中的宗師級藥劑呢!
 
  見林立在那裡不急不忙的埋頭擺弄著瓶瓶罐罐,唐納德實在是有些忍不住了,藉著施法的空閒,就想要過去向林立詢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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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四章 以鮮血來銘記

一名手持書卷的女教授安靜的走着。

她的前面是一座安靜的小山頭,她的身周都是一望無際的荒草地。

山風吹拂着齊膝的青草,就像麥浪般起伏。

這是一副極有意境和詩意的畫面,然而一支從天空落下的箭矢,卻是打破了安寧靜謐的畫面,又使得這畫面更加充滿了史詩般的氣息。

這支箭矢從她前方那座山頭中射出,在天地之間墜落,箭矢是黑色的,在湛藍的天空中划出黑線,但因為速度太快,卻是在箭身周圍激起了白色的氣流,形成一條若有若無的白浪,就像彗星在墜落。

這一支箭矢墜落之後,又是一支箭矢從那座山頭中射出,再次在天空之中划出黑色的痕跡,白色的渦流,狠狠落入荒原中某處。

頭髮有些微微紛亂的女教授略微仰頭看著天空的痕跡,又繼續不停的前行。

“安教授。”

在山中練箭的林夕也早已見到了安可依,因為知道安可依的級別比佟韋還要高,所以看著這名年輕女教授一路上山,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林夕對這名女教授行禮之時,除了對她為什麼來這裡有些好奇之外,卻是沒有多少的驚訝。

很有書卷氣的安可依對著佟韋、林夕和邊凌涵都回了一禮,接着看著佟韋,用她平時那種讀書般的語氣問道:“他們練得如何了?”

佟韋看了一眼因為承力過大,在林夕和邊凌涵幾次開弓之下都已經有些微微變形的黑色長弓的弓身,沉聲道:“有邊凌涵的試射在先的話,十箭之中已經勉強有五六箭能夠射中下方五百步的目標。”

安可依伸手將自己幾縷散落的頭髮夾於耳後,想了一會,抬頭看著林夕道:“你全力射我一箭看看。”

早就十分熟悉安可依,而且在火場之中親眼見過安可依實力的林夕雖然不明白安可依說這句話的真實意圖,但他和邊凌涵都是十分清楚,現在他和邊凌涵所練習的,就是以魂士的實力對付一名魂師,而安可依的修為顯然遠在魂師之上,所以他自然知道自己的一箭不會對安可依造成任何的威脅,所以他只是好奇的看著這名女教授,問道:“就在這裡麼?”

“就在這裡。”安可依點了點頭,然後轉身走出了近百步,對著林夕道:“可以了。”

林夕點了點頭,也不多說,凝神開弓,一箭呼嘯而出,準確無誤的射向安可依的左肩。

安可依一動都未動,左肩處隱隱有黃光閃動,“噗”的一聲,林夕的這一箭在她的學院教授黑袍上留下了一個洞孔,但是卻直接無力的掉落了下來。安可依的身體只是微微的晃了晃,根本沒有多少損傷的樣子。

“再射一箭。”不等林夕出聲問什麼,安可依對著他點了點頭,說道。

林夕再次持羽,引弦,一箭射向安可依的右肩。

他並不是想玩什麼對稱,只是想著即便是身穿學院試煉山谷中的黑甲,身體不會有什麼損傷的話,箭矢的衝擊力總會使得人有些疼痛,兩箭要是射中同一位置,自然會讓人更加疼痛,所以他瞄準了安可依的右肩。

在漆黑的箭矢落於安可依的右肩時,安可依的肩上依舊有黃光閃動,然而讓邊凌涵瞬時發出一聲驚呼,讓林夕也是不可置信的渾身一震的是,箭矢並沒有掉落,一抹血光卻是在安可依的肩頭迸現了出來。

佟韋的眉頭微微一挑,卻是保持了沉默,也沒有說什麼。

箭矢尾羽微微的顫動着,安可依伸出白生生的左手,眉頭微皺,直接將箭矢拔了出來,十分熟練的止血上藥,然後將這支箭矢丟還給了林夕。

“先前我佈於體外的魂力大約相當於中級魂師的魂力加上普通軟甲的強度,此次我佈於體外的魂力相當於剛剛突破到初階魂師不久的強度。”看著眉頭深蹙了起來的林夕,安可依又用讀書般沒有多少波折的語氣說道。

“多謝老師。”林夕心頭微凝,先對著安可依莊重的行了一禮,然後低頭看箭矢上的血跡。

他和邊凌涵都是十分聰敏,所以安可依只是說了那一句,兩人便都已明白,安可依這麼做,是要給他們一個最為直觀的印象。

既然當今聖上和雷霆學院的教導者都覺得真實的廝殺可以使得戰力提升得最快,那為了這次的兩個學院之間的比試,那雷霆學院挑選出來的五名新生,手上的兵刃,恐怕沾染的鮮活鮮血便會更多。他們自然會十分清楚,自己的兵刃斬殺到同階,或是比自己略高修為的修行者身上時,對方會是何等的反應,鮮血會何等的飛濺出來。

然而林夕和邊凌涵卻是沒有這種直觀的印象。

兩人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箭矢,真正落於修行者的身上時,會造成多少的殺傷,會在對方的身上留下什麼樣的傷口,讓對方流出多少的鮮血。

箭矢的力量,佟韋自然極其清楚,但是只是佟韋口中述說,自然不如安可依此種言傳身教,身上流淌的鮮血記憶鮮明深刻。

.....

林夕看著手中的漆黑箭矢,兩個指節長度的箭頭上都有鮮血,而漆黑箭桿上,卻是幾乎沒有任何鮮血留下的痕跡。

他深吸了一口氣,又看向安可依的肩頭,安可依的箭頭上有一朵花般的傷口,在他望去之時,安可依抬起了這條手臂,對著他擺了擺手。

這便讓他和邊凌涵十分清楚,以他和邊凌涵此刻用這種制式弓箭,大約可以刺入初級魂師體內兩個指節的深度,但除非能夠擊中致命之處,否則恐怕無法徹底影響對手的戰力。而面對中階魂師修為的對手的話,他和邊凌涵在此種面對面的情況下,恐怕根本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

“你們也不要氣餒,這次終究只是有大量侷限的比試…以你們此刻的修為,完全不止用此種制式弓箭,我們學院有更多適合你們現在使用的強弓。要是你們真正趕赴地方或是邊軍執行任務,以你們的修為和箭技,用現在最為適合你們的弓箭的話,即便是高階魂師也有可能被你們一擊重創。你們要明白,強大的箭手始終是修行者最忌憚的存在。”看著因為自己的以身試箭而又是感動,又是有些覺得威力不足而有些氣餒的林夕和邊凌涵,安可依平淡的出聲教導道:“正是因為此點,所以很多修行者都不是單獨行動,甚至對方有些強大箭手的身旁都有一些專門為了防備對方箭手刺殺而專門保護自己這方箭手的修行者存在。而這也正是學院要你們兩個同時出賽的原因。”

“學生明白。”林夕深吸了一口氣。看著安可依肩頭和漆黑箭矢上的鮮血,他清晰的明白這就是夏副院長這群人和某些人的截然不同之處。就如眼下這鮮活的鮮血,便讓他感覺到人性和情誼,讓他更覺得生命的珍貴,然而那些以囚徒和俘虜的鮮血為修為助力的人,他們的心中恐怕會越來越缺少那種對弱者的憐憫和對生命的尊重,所以當日賀蘭悅汐第一次見他,只是覺得他可能是威脅,便由敵意馬上轉化成了要執行的殺意。

這世上可殺的人不少,然而有些人也並非一定非殺不可。

“按你們現在用這種普通制式弓箭的殺傷力,若我此刻是在山下,你們用墜月的手段刺殺我的話,我若是初級魂師的修為,身體應該會被洞穿。”安可依看著林夕和邊凌涵,又轉頭看著佟韋道:“他們此種聯手,第二個出手的林夕按照邊凌涵的出手做調整,準確率應該不錯,但是對方警醒之下,很快做出閃避,距離越遠,林夕也越難擊中對手。”

微微一頓之後,安可依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緩慢的說道:“我剛剛已經接到消息,皇帝明天就會到達四季平原。你覺得他們如何了?”

雲秦皇帝,代表着這世間最高權勢和威嚴的人,明天就要到了?

林夕和邊凌涵都是深吸了一口氣,但卻是依舊無法平息自己心神的震動。這比起佟韋預計的時間還提早了一天。

“現在的情形有些尷尬。”佟韋的臉色也是驀然變得陰霾,因為可能事關真正的生死,所以他在林夕和邊凌涵的面前也不能說絲毫的假話,他看著安可依冷聲回答道:“林夕的進步雖然很快…但是時間依舊太短了,以他現在的箭技,要是高度超過三百步,便很難精準的擊中對手…和你方才所說的一樣,對方肯定不會傻站着等着被他射,所以他和邊凌涵恐怕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但三百步高度施射的話,要是對方的修為超過中階魂師,這一箭便至少無法讓對方徹底喪失行動力。”

安可依點了點頭:“三百步的高度的確還是不夠高。”

林夕想了想,誠懇的問道:“若是我們在這三百步高的小山上,射中一名中階魂師的話,在他的身上留下的創傷會有何種程度?”

“大概會比我這傷口深入這麼一些。”安可依伸出小手指,比劃了一下。林夕和邊凌涵看得清楚,大約也就是多了一片指甲長度的樣子。傷口多深入這一些,對於修行者來說,不是在致命處,畢竟還無法徹底形成重創。

“那大約要多少步的高度,射出的一箭,才能洞穿中階魂師的身體?”林夕目光微微閃動,接着認真問道。

佟韋看了林夕一眼,道:“至少要五百五十步。”

“五百五十步?”邊凌涵的臉頓時白了幾分。這些時日的練習箭技下來,她自然十分清楚,利用墜月箭技射出的箭矢,在空中是如拋石般墜落,如天外隕石而行,高度五百五十步,實際在空中飛行的距離,便遠遠不止五百五十步,這其中細微的偏差,到底下時,便會不知道偏差了多遠。

現在林夕比她射得更為精準一些,但也只能在三百步高度不出現大的偏差,要到四百步之上,想要很精準的一箭就射中對手,幾乎便是沒有任何可能。

“既然沒有其它選擇,也只能多練練了。”看著明顯有些擔憂的佟韋和安可依,林夕卻是平靜了下來,說了這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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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五章 長公主的好奇

知道皇帝正在北巡的人都知道皇帝趕得很急。

而且因為知道這是學院和皇帝的意見之爭,學院這方也不可能故意拖延什麼時間,所以這日佟韋也並未將林夕和邊凌涵訓練至徹底的精疲力竭,生怕兩人在已然臨近的比試之中調整不到最佳的狀態。

但是林夕卻是沒有馬上回止戈新生殿,而是隨便找了一個單獨要靜靜心,對天地間的風力和水氣多些感知的藉口,單獨在這片荒原之中找了一處更高的山頭,爬了上去。

“這裡差不多正好有五百五十步了吧?”

爬到接近山巔的一處懸崖邊,林夕一邊微微的喘着氣,一邊看著山下的荒原,忍不住讚歎般的嘀咕了一聲。

的確很高,很遠。

林夕語氣中的讚歎,是在讚歎自己的箭技。

在這個擁有許多強大修行者的世上,他此刻的箭技可能還不算特別驚人,但是對於他先前熟知的那一個現代世界來說,估計也沒有人能夠射箭比他射得準了,尤其是用這種普通的制式長弓。

限制箭矢準確擊中目標的,已經不只是如何消除箭矢脫手時弓弦和箭矢本身顫動對箭矢的細微影響,已經不只是如何感知和利用這山間風的流動,如何修正水氣和箭矢下墜時重心產生的偏差…就連目力也成了很大的限制。

現在在這麼遠的距離之下,山下和人差不多高的小樹,也只是一個小點而已。

所幸魂力修為是使得修行者的身體素質有着整體提高,林夕現在的視力比起從鹿林鎮出來時也有了很大的提高,否則恐怕在這山上往下看的話,連這樣和人差不多高的小樹都看不清,更不用說能夠瞄準施射了。

林夕隨手摘下了一片樹葉,朝着前方丟了出去,又深深的呼吸着,伸出手,感知着山風的流向。

隨後他很隨意的選中了山下一株小樹作為目標,取下了背着的黑色長弓,熟練至極的捻出了一根箭矢,慢慢的吸氣、呼氣,將自己調整到最為心靜、平和的狀態之後,便朝着前方的天空射出了一箭。

“唰!”

一條黑線出現在天空之中,先是如同在天地之間加入了一縷新的山風,隨後隨着箭矢的速度越來越快,箭聲也越來越為氣流,周圍也出現了若隱若現的白色氣流。

現在林夕所用的每根箭矢的箭頭和尾羽,都經過精心的改造,箭頭刻了數條深深淺淺凹槽,尾羽用樹膠浸染得更硬,箭頭上獨特的凹槽使得箭矢在急速飛行之時,便產生了劇烈的旋轉,這種旋轉使得箭矢本身的洞穿力更強。

按佟韋所說,學院之中有許多種專為修行者所設的箭矢,這經過改造的箭矢便是其中一種穿雲鐵翎箭的簡易版本。

穿雲鐵翎箭的整個箭身包括尾羽都是用強韌的混合鋼打造,通體的紋路和精密的重量分配使得這種箭矢在天空中急劇下墜時不僅旋轉得更為猛烈,而且精準度將會更高。

理論上而言,能夠用現在這種簡單改造的箭矢射中目標,今後用穿雲鐵翎箭自然會射得更準。

……

簡陋版本畢竟是簡陋版本,而且林夕的箭技畢竟還沒到那種逆天的程度,所以在這一根箭矢在淒厲的破空尖嘯聲中墜地之時,雖然激碎了無數草葉,帶起的風流使得破碎的草葉形成了一團紛紛揚揚的青霧,但距離林夕瞄準的那株小樹卻是至少差了二十餘米。

“這一箭是邊凌涵射的。”

林夕仔細的看著這一箭的軌跡,自言自語的出聲同時,第二箭就又已脫手飛出。

第二箭再次在淒厲的破空尖嘯聲中狠狠墜地。

讓他不滿意的搖了搖頭的是,這第二箭卻是遠遠的偏向了右側前方,距離那株小樹也足足偏了近十米。

不過他並未停手,卻是一箭一箭,十分冷靜而又平穩的不停施射着。

就好像他之前那個世界的一顆顆狙擊子彈墜地一般,那株小樹周圍的草地之中,不停的被射出一團團紛亂而迷離的草屑。

有時林夕的箭矢眼看著已經要落在那株小樹上,但最終卻還是偏了數尺的距離,擦身而過,帶起的氣流使得小樹的樹葉一陣簌簌亂抖,而下一箭,卻又未必比這箭做得更好。

因為天地之間的元氣是流動的,林夕也不是機器人,也不可能保證每一根箭矢的調整是完美的。

一直足足射出了數十支箭矢之後,才終於有一支箭矢重重的穿過了樹冠,激碎了小樹的樹葉,斜斜的落在了小樹的樹幹上。

小樹的樹幹上瞬時爆開一圈混雜着新鮮木屑的氣流,隨後這株小樹直接從中折斷,飛墜在地。

“利用這風勢,多了兩百米的高度,力量果然大了不少…”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心中驚嘆,卻是沒有任何的停留,馬上喊了一聲:“回去!”

時間回到十停前。

林夕站回到了同一位置,站得極其仔細,沒有任何的偏差。

接着他卻是沒有和上次一樣馬上射箭,而是在心中極其細緻的計算着時間。

自從到了這個世界,發現了擁有一天一次回到十停前的特殊能力之後,他對於時間的計算便恐怕比這個世上除了張院長之外的任何人都要精準,恐怕之前那個世界的秒錶也不過如此。然而他還是十分的小心。

他一直等着,足足等了十停的時間,等到最後兩秒在他的心中流淌過之時,他極其平靜的射出了一箭。

“這一箭是邊凌涵射的!”

他的心中依舊嘀咕了這麼一聲,同時他的手上也依舊沒有任何停留,那一箭幾乎剛剛從從天空中開始墜落,他便已經第二次持羽引弦,看著這一箭的運行軌跡,他便射出了第二箭。

“唰!”

天地之間多了一道風,隨後又馬上化成急劇的嘯音。

第一支箭矢重重墜地,距離那株小樹的樹幹也只有數尺的距離,在地上綻開一地的青色迷離。

第二支箭矢重重的穿過淺薄的樹冠,切斷了小半樹幹,這株小樹在顫抖中折斷墜地。

“呼…”

林夕長出了一口氣,只是兩箭,因為精神的高度緊張和集中的陡然鬆弛,他的渾身卻是已經出了一身的汗,但他的臉上,卻是也綻放出了開心至極的笑容。

這個世界的風,和人心一樣,是不斷在變化着的,但是這個世界的運行軌跡,卻是一樣的。

以他的修為和感知,以及這箭矢的侷限,根本無法做到五百步之外的細微風向變化都感知得清清楚楚。

但是他卻可以通過先來一次,知道這個時候風到底是怎麼流的,到底會對箭矢造成什麼樣的影響,到底要做怎麼樣的修正。

這樣只要他對於箭矢本身的控制不出問題,這一箭便還是極有可能在這種距離下擊中對手。

為了避免最小的偏差,此刻林夕射出的箭矢,都甚至是一開始最後擊中那次使用的箭矢。

“但是這終究還是能做得到的呀…”林夕在懸崖上坐了下來,悠悠的看著面前的天地,開始和在鹿林鎮時一樣,自言自語的低聲說起了些胡話,“你們這個世界的人覺得人天生都有君臣之分,作為雲秦的子民,就要徹底效忠皇帝…可我天生就和你們不一樣,沒有這樣的覺悟。而且你們做不到的…卻不代表我做不到。學院要受制於皇帝…這真是麻煩,有一天,皇帝要聽學院的,那就沒這麼麻煩了…”

……

……

就在林夕開始說起些大逆不道的胡話時,皇帝北巡的隊伍已經穿過了山海主脈,蟠龍車輪已經壓在了四季平原的泥土上。

雖然這次北巡用的只是探望夏副院長等一眾雲秦功臣的說法,並沒有帶上多少權臣,那些九老八公,也依舊坐鎮在皇城之中,但既然是聖駕,陣勢自然非同一般,一列列的儀仗和隨從,密密麻麻的旌旗雲蓋和人群,拱衛着中間那輛威嚴十足的大型馬車,令人望而生畏。

大型馬車之中身穿明黃色便衣的皇帝端坐在一張書案前,他對面的一張軟榻上,坐著一名宮裝雲鬢的女子,正是在如東陵遇刺的長公主長孫慕月。

因為強大修行者的體質,因為那一刺是故意被刺中,此刻長孫慕月已經看不出還有什麼受創虛弱的痕跡。

反而是在馬車之中還要伏案處理些事情的皇帝的眉宇間有一些疲憊,眼角的一些細微皺紋之中儘是說不出的累。

因為只有他和長孫慕月兩人,所以這種疲憊他沒有任何的掩飾。

一家之主,只需承受一家的壓力,然而一國之主,又是這個世間最為強大的帝國的君主,又要承受多少的壓力?

而且在群臣之前,還不能輕易的將內心之中的一些疲憊顯現出來,所能顯現的只有自信和威嚴…所以君王往往容易早逝。

驀的,軟榻上的長孫慕月突然放下了手中的一卷小卷,莫名的輕笑了起來。

皇帝抬起了頭,有些詫異的看著笑得十分突然的長孫慕月,覺得自己十分瞭解的這名親妹此刻臉上的神色讓他全然不解。

“皇兄,有件事你恐怕也決計想不到。”長孫慕月也沒有打啞謎,揚了揚手中的小卷,看著皇帝道:“我在經過鹿林鎮的時候,一時興之所至,讓鹿東陵李西平推薦了那裡的一名鄉野少年去參加青鸞學院大試…但我怎麼都沒想到,現在這名少年居然成了青鸞學院的天選。還成為了這青鸞學院出戰的五人之一。”

皇帝微微一怔:“鹿林鎮的鄉野少年?”

“父母只是普通商賈,沒有任何修行經驗。”長孫慕月看著皇帝,道:“我讓李西平舉薦他參加青鸞學院大試,只是因為聽到他喊打雷下雨收衣服這句話。”

“他是決計不可能和張院長接觸過的。”皇帝皺了皺眉頭,看了長孫慕月一眼,道。

長孫慕月點了點頭:“所以我才覺得好奇,他竟然真的能進入青鸞學院,還能成為青鸞學院的出戰五人之一。”

“既然是你舉薦進去的,和你也算是有淵源,這次比試之後,如果他還活着…你可以適當的對他表示一些親近之意。”皇帝微微的沉吟了一下,開口說道。

長孫慕月點了點頭,看著皇帝有些疲倦的神容,輕聲的嘆息了一句,道:“雙方的出戰名單你也看過了,你覺得雷霆學院這方有幾分勝算?”

皇帝的臉上驀然浮現出一層堅毅陰沉的神色,緩緩的說道:“雷霆學院的新生挑選大多都是以修為和戰力為主,我提議以新生比試,實際上對於青鸞學院來說是不公平的,因為我自認此種比試,起到決定性因素的反而是入學前的修為。但是夏副院長卻是直接就答應了下來,答應了這種實際有些不公的比試…這便是他和青鸞學院的驕傲,他必然也是想以此點證明我錯了。尤其你說的此種鹿林鎮的從未接觸過修行的少年,若是經過他不到兩月的調教,便能擊敗我從小選拔出來,刻意栽培的學生的話,必定能給我更大的打擊。他和學院的這信心也自然不會是無緣無故…但無論是青鸞學院的學生,還是我挑選的這批雷霆學院的學生,他們畢竟還稚嫩,誰也不知道具體發揮會不會像我們所想的一樣,所以這比試,最終還是要看天意,就看這天…要讓誰贏便是讓誰贏。”

微微頓了頓之後,一股更深的疲倦浮現在皇帝的臉上,他輕揉着自己的太陽穴,又緩緩的說道:“但對於我而言,卻不能什麼都不做。因為即便是要看天意,做得多了,也總不可能總是讓一方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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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六章 帝臨青鸞

皇帝不想浪費時間,臣子便更不得安歇。

當清晨第一縷曙光從地平線上升起時,一列列掩飾不住疲憊的儀仗和隨從,便已隱隱看到極遠處登天山脈的龐大輪廓。

這些人並不知道皇帝的心意,他們看著這登天山脈時的心情,卻是朝聖。

……

夏副院長和黑色長髮飄舞的止戈系教授“秦瘋子”,以及一名林夕從未講過的中年富賈般模樣的講師在登天山腳下迎接皇帝。

皇帝的車隊在他們的視線之中越來越為清晰。

北巡的雲秦皇帝,終於親臨雲秦聖地,青鸞學院。

所有雲秦臣子都十分清楚,當今年富力強,聖明果敢的雲秦皇帝,加上這一次,這一生還只出過三次中州皇城。

一次是尚在襁褓之中,隨着先皇到青鸞學院會見張院長,定下了許多大治之法,一次是先皇病危,皇帝加冕之後南巡,視察千霞邊軍,看千霞大軍的軍威,並同時冊封了五名大將。

這三次之中,便有兩次是到青鸞學院…哪怕一次只是在襁褓之中,這也足以說明先皇和現在的皇帝對於青鸞學院是何等的看重。

然而青鸞學院迎接天子聖駕的只有三個人。

然而知道夏副院長身份的所有隨從官員卻又沒有產生任何不妥和驚怒的感覺。

就如在所有雲秦子民的心目之中,天子是代表着天之旨意,神聖而而不可褻瀆的至高者一樣,青鸞學院,本身也就是神秘強大,不同於世俗的存在。

皇帝和長公主的身影從隊伍中威嚴十足的大型馬車之中走了出來。

沒有人指揮,所有儀仗、兵卒和隨從官員斂聲靜氣的齊刷刷跪了下來,大呼萬歲。

雲秦皇帝平和的揮了揮手,示意所有人平身,很自然的朝着迎駕的夏副院長等人走去。

夏副院長三人只是平靜的作揖行禮。

早在墜星湖一役之後,先皇便已經立下了旨意,學院講師以上見到皇帝不必下跪,進入朝堂面聖可以至百步,而青鸞學院的學生面見省督以下官員,亦不必下跪。

在雲秦所有學院之中,青鸞學院這是獨一的特例。

“夏副院長。”

神色平和的和夏副院長見過禮之後,雲秦皇帝負手轉身,對著身後幾名隨從點了點頭,然後道:“其餘人不用跟上來了,就在此處紮營休憩。”

聽到皇帝的此句,一眾已然兩天沒有闔眼,看著眼前的山路已經在冒虛汗的官員們都是如釋重負的喘了口氣,連忙跪下拜謝聖恩。既然是在青鸞學院之地,而且誰都知道長公主和皇帝也都是強大的修行者,這些隨從官員便根本不需要擔心皇帝的安全。

雲秦皇帝再次起步,開始和夏副院長等人攀登山道。

數十年前,他尚在襁褓之中時,先皇也是如此一步步走上這登天山脈,最終定下了這前所未有的強大帝國。

他要和先皇一樣,在史冊上留下濃重的一筆,他便要和先皇同樣的強悍,做同樣多的事情。

足足半日的沉默攀登之後,雲秦皇帝隨着夏副院長到了距離青鸞學院群峰還有很長距離的一處山峰,看著這座陡峭山峰懸崖邊的那座青磚黑瓦的小院,雲秦皇帝的臉色無比平靜,心中卻是有自嘲之意。

即便是最為開明和強大的皇帝,也無法記住襁褓中的事,這座自己先前住過的小院,竟然是沒有絲毫的印象。

這個可以容納十餘人的小院已經早已經準備好,內裡飲食起居之物十分完備,皇帝的幾名隨行人員開始例行性的一些佈置,而皇帝卻是負手行向了東首懸崖邊。

看到唯有夏副院長一人跟上,其餘皇帝所有的隨行人員便都是心中一凜,知道聖上和代表學院意志的大人物要單獨商談事情,所以便都十分識趣的沒有跟上。

長公主長孫慕月在這孤峰之上也如同一名平凡女子,皇帝在,這裡的一切紛爭便已經與她無關,所以她只是自顧自的挑選了一間安靜的崖邊房間,準備冥想修行。

然而她看到這間安靜的小廂房的牆上,掛着一幅有些微微發黃的墨寶,上面寫着兩行並不算好看的字跡:“老吾老以及人之老,幼吾幼以及人之幼”,落款是長孫恭如。

……

懸崖的前方是一層層片狀的白雲,就像一片片或高或低的浮冰在崖間緩緩流淌。頭頂當空的太陽似乎特別的近,一抹抹陽光照耀得人渾身帶著些金黃。

“夏副院長,相比那些世俗之人而言,我們都是站在這山上的人,可以看得更遠。”皇帝靜靜的看了片刻流雲和遠處更為宏大的山脈,轉頭看著夏副院長,緩緩的說道:“所以有些話您自然能夠明白…朕並不是想要對付學院的任何人。”

不等夏副院長回答,皇帝又自嘲的笑了笑,道:“朕知道張院長開始便一直奉行國是國,君是君,學院是學院,即便是先皇,在張院長眼中也只不過是這個帝國的管理者。對於這點,朕可以理解為張院長和夏副院長都是出世之人,就和唐藏的那些苦行僧一樣,對於這個天地有着和世俗人不同的看法,朕也可以接受這個看法。但您也應該明白…也正是因為有學院,有學院這樣的想法存在,所以朝中的很多人便更加不懂得敬畏。”

夏副院長平淡的看了一眼皇帝,道:“陛下既然清楚這點,便應該更為清楚,自張院長開始,我們學院最珍惜的便是自己的羽翼。”

雲秦皇帝冷漠的說道:“正是因為學院太過珍惜自己的羽翼,朕做事起來才舉步維艱,學院的學生是雲秦的,學院的大多數資源也是雲秦提供的…這些學生的性命,自然也是要獻給雲秦,您又何必插手太多。朕也明白張院長和夏副院長的想法,終究只是想做不管世事的方外人…但可笑的是,因為學院的強大,所以你們被所有的天下人所警惕,而你們也得警惕着天下人動你們。就算你們基於這樣的警惕,不想放手,也至少要做些改變,做些姿態出來,讓那些只是因為我插手一些吏治就敢刺殺長公主的人明白,不知道這雲秦今日的江山,到底是誰家的天下!夏副院長,您也知道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您說這雲秦,若是能按照朕的意願運轉,又豈容那區區唐藏和大莽放肆!”

微微一頓之後,雲秦皇帝直視着夏副院長,道:“若是夏副院長你們和唐藏般若寺那些大師一般,真的出世的話,又豈怕沒有安靜的容身之所?”

夏副院長一直看著雲秦皇帝的神色變化,看著有些激怒的皇帝,他忍不住在心中嘆息,搖了搖頭,提醒道:“陛下,你不要忘記,絶大多數提議,包括幫雲秦培養學生,都是先皇求張院長做的。而當時之所以群雄蟄伏,江山平定,那是因為所有人都懼怕學院,懼怕張院長這樣一名戰神般的人物…現在陛下想讓群雄懼怕陛下,那事實便是要懼怕一個真正強大的帝國,要從懼怕一個人,變成懼怕一國的國力,那這過程必定十分漫長,所以陛下根本不能心急,而且要對我們抱有足夠的信任,而不是有什麼私心。”

微微一頓之後,夏副院長看著雲秦皇帝接著說道:“陛下這數十年間,建立雷霆學院和仙一學院,和青鸞學院呈三足鼎立之勢,用意明顯,然而陛下不知是否有想過,若是將這所有資源全部用於青鸞學院之中,或許現在的情形反而要好很多,或許各地邊軍之中,反而有更多讓敵國畏懼的存在。所以所想和所行,卻未必一定能使得一切按照自己的意願運轉。”

皇帝面色一寒,冷聲道:“夏副院長便是在指責我行事太過私心了?”

“陛下有自己的想法,而學院也有自己認為對的想法,所以還請陛下三思。”夏副院長完全不顧內心已然盛怒的雲秦皇帝,語重心長的平靜道:“陛下你也知道,我的身體並不算好,未必能撐得過五六年。”

夏副院長的這句話雖然平靜客氣,但是他的身份和修為,卻是讓雲秦皇帝驟然心中一寒,充盈體內的怒意,無形之中被這股寒意衝散了大半。

“所以歸根結底還是要看天意。”雲秦皇帝默然了半響,幽幽的說道:“既然你有信心…那青鸞學院和雷霆學院的這場比試,什麼時候開始?”

夏副院長微微一笑,道:“只要陛下定下比試規則,這比試自然可隨時開始。”

“既然還是無法說服夏副院長您,這場比試又是歸結於教學方法的分歧,那便用邊軍精英競賽之中最常用的方法,‘奪旗和守旗’。”皇帝徹底平靜下來,看了一眼夏副院長,道:“只是為了公平和真實,除了是真正的交手廝殺之外,此次的‘旗’會是五名死囚。夏副院長您和青鸞學院是不願以囚徒和俘虜來進行課程的一方,那你們的五人自然是守護一方,登天山脈你們比較熟悉,也算是主場之利。到時夏副院長可以劃定區域,到時候我會將這五名死囚分散放入這廣袤登天山脈之中。就看雷霆學院的學生殺得多,還是最終你們青鸞學院的學生救出的人多。”

夏副院長的眉頭微微皺起,皇帝卻是嘴角泛起了些譏諷的神色,道:“這五名死囚按律都可殺,但若是能夠被你們青鸞學院的學生救出,朕便認為他是為雲秦學院的教學做出了大功,便大赦赦免了他。”

“甚至朕可以做出很大的讓步,若是青鸞學院的學生真能贏得這場比試,今後雷霆學院便先擱置這種教學改革。”

夏副院長臉上的皺紋顯得更深,皇帝對於人情和人性的看法終究和他們不同,而他也清楚自己根本無法用言語來改變對方的想法,所以他只是點了點頭,簡單的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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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七章 何來的信心

林夕在半夜之中被驚醒,聽到門外是木青的聲音,他便知道心急的雲秦皇帝已然劃下了規則,是時候出發了。

沒有絲毫驚慌的穿衣起身,在二樓和邊凌涵會合之後,兩人跟着木青講師出了止戈新生殿,步入了濃厚的黑暗之中。

眼見一直很和藹的木青十分沉默,被如水的夜色包裹着的林夕忍不住低聲問道:“木青老師,此次比試到底是什麼樣的規矩?”

聽到這個問題,木青看著林夕和邊凌涵青澀的臉龐,搖了搖頭,道:“大約皇帝還生怕我們做什麼手腳,所以連我們也都不知道比試的具體規矩,我只接到消息,要將你們帶至十指嶺。”

林夕和邊凌涵微微一怔。

“看來皇帝並不怎麼光明磊落。”面對明顯是夏副院長這一脈的木青老師,林夕說話也沒有什麼顧忌,怔了怔之後,直接說了一句有些大逆不道的話。

“這話你在我面前說可以,但在外面,皇帝畢竟是皇帝。我們青鸞學院無法干涉朝堂律政,而且我們也希望無論王公貴族還是布衣平民都能依法而行,所以你這話在外面卻是不能說。”木青在黑暗之中告誡了林夕一句,因為熟悉林夕的性子,她也不怕自己的話讓林夕變得驕橫,所以說話也沒有什麼掩飾:“哀牢後山的那些人分析過,先皇忙着打仗,應付外敵,見慣了生離死別和因戰而苦的民眾,心胸之中自然帶著悲憫,只想保衛家園,便也沒有時間想太多,性子便自然光明。然而皇帝自懂事開始,已經是一個大大的江山,一個安定盛世,手握世間最強大的帝國,他更多時候想著的便是要超過先皇的榮光,所以他無時無刻想著的不是南進,便是西進,開疆闢壤。先皇有張院長之助,本身就已經是千古一帝,守成已然不易,他還想著要超過先皇的功績,這等雄心壯志,他所能做的,便是在龍榻之上各種算計…無論是陽謀還是陰謀,算計得多了,性格便自然沒有那麼光明。”

林夕在之前的現代世家自小也看過許多上下五千年之類的書籍,而且從小學到大學自然也上過許多歷史課,對於帝王心術的理解恐怕未必在這個世界熟讀經綸的人之下,從木青講師的話中,他敏鋭的察覺到了一些東西,於是他的眉頭微微的皺了起來,看著黑暗中的木青,輕聲問道:“聽老師的意思,若是換了先皇在,那南邊的大莽和西邊的唐藏或許便能議和?”

“大莽的老皇帝湛台莽以一名普通邊軍起兵,最終一統南域,建立大莽。唐藏的皇太后親自領兵平亂,征戰七年,萬民愛戴,將幼子扶上王位,這兩人都是不世之才,何等的眼光,他們未必願意和一個國力遠在自己之上的帝國死耗。”木青緩緩道:“但他們若是也看得清楚雲秦皇帝的性子,看得出雲秦皇帝的雄心和野心,他們自然不敢坐以待斃。但這也不能全然怪雲秦皇帝,畢竟他的勵精圖治也是有目共睹,他立志要做史冊上的開明聖君,自己過得都是極其清苦。若是換了一名不思進取,荒淫無度的君王,可能這雲秦還不復今日之景象。”

林夕在黑暗之中跟着木青,思索着木青的這些話,嘴角很快浮現出一絲自嘲的笑意。

這些國與國,那些上位者心術的問題終究太過複雜,最多也只能當成八卦來聽聽,最終要考慮的,還是自己和身邊這些朋友的問題。

“現在我雖然不知比試到底是什麼規矩,但夏副院長臨行前曾交待我告訴你們,這次比試必定可以讓你們發揮你們的實力,否則他不會答應比試的規矩,還有,你們兩個人最好一起行動,不僅是因為你們兩個人聯手可以發揮出最大威力,而且在所有這些人裡面,你們兩個的修為應該是最弱的。”

……

“一直都沒有問過你…你現在到底是什麼修為?”

通過一條銀絲滑索滑到青鸞學院群峰最北端的一片緩坡上之後,林夕看到了高亞楠、文軒宇、宇化天極以及另外兩名青鸞學院的講師。因為和文軒宇、宇化天極並不熟,而且看上去文軒宇和宇化天極也並不好說話的樣子,林夕便自然和高亞楠走在了一邊,忍不住問起了高亞楠的修為問題。

“你真的很想知道?”

“這當然啊,要不然我問你幹什麼…反正修為還是會精進的,這應該能說吧?”

“中階魂師。”

“…..”

雖然明知道高亞楠的修為肯定要比自己強出許多,但是聽到高亞楠的誠實回答之後,林夕還是摸了摸鼻子,忍不住有小小的挫敗感。

這兩天他一門心思試煉的,便是看看有沒有可能對付得了中階魂師修為的修行者,然而高亞楠的修為竟然已經到了中階魂師。

木青所說的十指嶺距離青鸞學院並不近,林夕等人自半夜啟程,直到正午,足足花了一天的時間,才趕到了規定的地點。

一列綉着威武金龍的明黃色旌旗在一片荒嶺間的空地上迎風招展。

十餘名身穿銀色甲衣的軍人和兩名身穿金黃色長袍的雷霆學院講師和木青等人幾乎面無表情的打過了招呼。

隨後為首的一名銀甲將領將五個火漆封着的羊皮小卷交給了木青,分發到了林夕等人的手中。

這五個火漆封印着的羊皮小卷之中的內容都是極其簡單,只是一份這十指嶺的地圖,其中標註着一個地點。

上面的字跡都是十分娟秀,出自同一人之手,而且都是一模一樣,只是交待,在天黑前他們必須趕到那個地點,在那個地點,便有接下來正式比試的規則說明。

“皇帝還真會來事。”

當着一列中州衛的精英和雷霆學院的講師,不久前才聽了木青勸誡的林夕自然不會說什麼胡話,但等到學院五人開始按照這羊皮小卷趕路,遠遠的離開了兩個學院講師和這些中州衛精英之後,林夕卻是忍不住對著高亞楠和邊凌涵嘀咕道。

這本來就不見得是一場完全公平的對決,即便雙方為了讓對方服氣,在過程之中要儘量顯得公平,按理來說,規則也可以在這個時候便全部說了,用不着再等到下個地點。這多出來的一個環節對於別人來說可能覺得反而是好事,但對於林夕來說,卻是反而更加覺得皇帝的心中不夠光明。

“拋開一些意見的分歧,當今聖上的確可以用聖明兩字來形容,所作所為比起史上的許多君王要好許多。”聽到林夕的嘀咕,高亞楠平和的輕聲道:“終究人無完人,你並不必要對他懷有什麼敵意。”

“這到只是一時單純的喜歡和不喜歡,說到敵意,我可還沒有這個資格。”聽到高亞楠的語氣之中對雲秦皇帝有一絲回護之意,林夕也不以為意,畢竟他十分清楚恐怕只有他和張院長才是根本沒有什麼君臣觀念的人,正待開口說些別的令人輕鬆的話題時,他卻是眉頭猛的一跳,和邊凌涵等所有人發現前方天空有些異樣的光亮。

……

夜色再度降臨登天山脈,降臨了這片名為十指嶺的荒嶺。

林夕、高亞楠、邊凌涵、文軒宇、宇化天極五人坐在一間木屋之中,看著釘在中間木墩上的一張硬牛皮。

“你們怎麼看?”

林夕的目光離開了同樣佈滿娟秀自己的硬牛皮,他看著身周的其餘四人,第一個出聲道。

從一開始接近地圖上標註的十指嶺,看到天空之中飄灑的如同鑽石微塵一般的冰晶時,除了感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之外,他還沒有能夠瞭解皇帝挑選此處的用意,但等到真正進入十指嶺,趕到此處見到這具體的規則之後,他便知道夏副院長和皇帝共同商定此處,恐怕也是都費了些腦筋。

這處荒嶺的地勢和當日他們歷練的半雪蒼原差不多高,按照林夕之前那個世界的海拔的說法,大多數區域大概海拔都在四千米左右。

平時他們生活起居和修煉的青鸞學院海拔大概都在三千四五百米左右,所以他們青鸞學院的學生自然不會有什麼不適的高原反應,然而從平原過來的雷霆學院學生在劇烈活動下卻是未必,所以雷霆學院的學生才會那麼早就已經到半雪蒼原中去修行適應。

先前才能夠他們五人得到的地圖上看,十指嶺整個就是一個荒原中的丘陵地帶,只是其中有十座山峰略高一些,但是這份地圖極其簡單,都根本沒有距離和高度的標註,等到真正進入其間,林夕等人才發現,這片荒原比起半雪蒼原更為匡闊,他們所置身的這座木屋雖然只是在當時最接近他們的一座“十指”之一的山峰之中,但是他們以全速趕了半天,也才從地圖上十指嶺的邊緣地帶,在天黑之前趕到了此處。

根據他們在途中的目測,從他們現在置身的這座山峰到最近的兩座山峰,恐怕都要全速近一天的路程。

而現在這硬牛皮上寫清楚的比賽規則是邊軍精英競賽之中常用的“奪旗和守旗”。上面寫得很清楚,這次的“旗”將會是五名囚徒,此刻已經被分散帶入了除了最中央那座山峰之外的其餘九座山峰之中。他們的任務便是要找到這五名囚徒,並將他們護送帶往最中央的那座山峰,送至皇帝設置在那座山峰山腳底的數個營地。而雷霆學院的學生,便是要搜尋和截殺這五名囚徒,就看青鸞學院學生救出的多還是雷霆學院的學生殺得多。

活生生的人便是獵物,這對於林夕而言,自然是有些殘忍。

而這比賽規則裡面除了說明不能攜帶任何學院的東西,連衣物都要換後面另外一間房屋中的普通邊軍衣物,只能在其中挑選兩件邊軍的制式武器之外,並沒有相關時間的限定。

很明顯,這恐怕並不是一天兩天就能結束的比試。

…….

按照林夕的判斷,登天山脈的雪線大約在四千八百米左右,但是這十指嶺,卻是都覆蓋着一層薄薄的冰雪。

和四季平原一樣,這片荒原也是大自然的奇蹟,大約是這片區域往北的登天山脈雪峰略微比別的主脈雪峰低矮一些,或者冰川因為某種原因更為鬆散一些,所以先前林夕等人看到的異樣的光亮,是天空之中飄灑着的一顆顆十分細小的冰粒。

現在並不是登天山脈下雪的時候,然而這獨特的地貌,卻使得這片區域在這個時候就像是在下雪。只是這些冰粒比較稀疏,就像太陽雨一般,對視線並沒有什麼遮掩。

十指嶺區域內生長的都是一株株雲松,然而長得十分稀疏,並沒有多少其它植物覆蓋。

這樣一來,不僅在這片區域之中尋找食物不易,而且若是依靠張院長教會雲秦製作的單筒長距離望遠鏡,也就是雲秦軍隊所說的“鷹眼”的話,在這十指峰最高的那座山峰上,便有可能觀察得到有些區域的動靜。

所以對這一戰非常看重的雲秦皇帝,便極有可能在那座最高的山峰之中。

這裡從北往南,高處往下的山風都是十分的強勁,一些上風往下墜落的冰粒,和強勁的山風一樣,都對著從空墜落的箭矢有着很好的推動作用。

所以在這處地方,從三四百米高度利用墜月手法射出的一箭,威力必定比起別的地方更強。

而且最關鍵的是,這里根本不缺改造普通制式弓箭所需的原材料。

雖然自從入學之後還從未見過夏副院長,但他卻是感覺得出來,這是夏副院長在儘量彌補他和別人的修為差距,並讓他儘可能的發揮威力。

也就是說,夏副院長似乎將不少寶押在了他的身上。

但是林夕也十分清楚,天空之中飄灑的冰粒和濃厚的濕氣對箭矢飛行的影響同時也更大,要想射準的難度也更大。

“夏副院長,您對我何來這麼大的信心呢?”

在想清楚了即將要面對的事情,問高亞楠和其餘人準備如何做的時候,林夕的腦海之中也油然的產生了這樣的念頭。

“這些囚徒已然被分散丟於這些山林之中,誰越找早到,便是成功的關鍵。”

宇化天極一路上都沒有什麼話,這個時候才開口說了第一句,這名頭髮如同太陽般光澤的金髮瘦弱少年看了一眼林夕等所有人,道:“這樣的奪旗和守旗的比賽規則,自然是要將雙方分散出去,唯有分散搜索,才能儘可能快和儘可能多的找到囚徒。自然是馬上出發。”

林夕的眉頭微蹙,沉吟道:“這道理自然不錯,但是這比賽要顯得公平,這些囚徒自然不可能隨便就餓死,凍死,所以肯定是都有一些行動力的,在黑夜之中想要找到這些囚徒的可能性便是極小。或許保存些體力,等到天明再出發會更好。”

“只有怯弱者才會懼怕黑暗,心中光明的祭司,從不會在黑暗中迷失信仰和方向。”

宇化無極又是驕傲而冷漠的吟誦了一句祭司經文,推開門朝着後方一座木屋走了過去,聲音在混雜着冰粒的寒風中接着傳來:“你說的也有道理,但要趕往最遠的山峰需要不止一夜的路途,我會趕往南端那三號峰。”

聽到這名臉色蒼白,頭髮金黃的少年背誦經文,林夕便又忍不住搖頭,覺得真是個怪癖的神棍,但是聽到對方的下半句,他的眉頭卻是一挑,心中對這名少年產生了些不同的觀感。

在他們手中的簡陋地圖上,他們此刻所在的地方是地圖最北端的七號峰,地圖上標註的三號峰,距離他們最為遙遠,恐怕直線趕過去,都至少要三天的路程。

路程越遠,當然也越為艱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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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八章 生離死別的味道

宇化天極推開門走入黑暗時,隨着門開而捲入的一些寒風讓文軒宇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雖然因為擔心一些錯誤的教導而留下些難以糾正的習慣,所以文家一直都沒有提前教導他武技,但用一些尋常人家根本不可能接觸得到的靈藥溫和養生之法,卻是將文家這一代的獨子在進入青鸞學院之前,調養到了最佳的狀態。

文軒宇看上去不算健碩,但是根骨卻是很好,所以他的頭髮看上去在所有新生中都是最為黑亮,此刻和宇化無極的金色頭髮也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作為文家的獨子,文家將來所有力量的繼承者,文軒宇十分清楚文家和宇化家還有着難以想像的差距。

帝國的絶大多數祭司都忠誠於宇化家,因為恪守着一些嚴格的教義,所以這種忠誠更加的狂熱,而所有祭司都是播撒信仰的人,在許多軍民之中擁有極高的聲望,因為之前並沒有和雲秦的祭司接觸過,所以文軒宇很難理解光是用一些死板的教條和一些神棍般的教化,怎麼能讓那麼多人信奉和支持,並讓宇化家的人在那九個元老席位之中佔據了一席。

但現在宇化天極的言行,卻是讓文軒宇徹底明白宇化家的人本身就是如同最狂熱的信徒,也只有這樣的人,才能吸引更多的信徒圍繞在身邊。

文軒宇同樣也十分清楚,這場大比,當今聖上自然是希望雷霆學院這方獲勝,但是他們文家…他在中州皇城之中的父親,能否和在冷家的競爭之中勝出,能否進入元老院,關鍵卻在於那九個坐在重重帷幕之後的人的選擇。而他們的態度並不會取決於皇帝的態度,還是只會看各家人的表現。

相比冷家的冷秋語並沒有能夠進入青鸞學院的五人大名單,他已經是勝了一步,然而他自然也不能輕易被宇化天極比了下去。

“我去一號峰。”

所有這些想法只是一瞬間在文軒宇的腦海之中划過,他也馬上站了起來,看了高亞楠和林夕、邊凌涵一眼,便也隨着宇化天極走了出去。

一號峰距離他們此刻所在地的路途也只是僅次於宇化天極所去的三號峰。

在走出這間木屋,山風捲着一些冰粒打到臉上,文軒宇不自覺的身體微微一顫的同時,他心中唯一想不明白的,卻是林夕和邊凌涵都不像是試煉山谷中的“銀狐”,在他看來,以林夕和邊凌涵在疾行中表現出來的氣力和修行,根本不可能在那麼短的時間內就打破試煉山谷中的記錄。

即便這個世界再厲害的人,也不可能看透人心…所以他根本不知道林夕便是他的假想敵銀狐,他只是想著,難道夏副院長根本不在意這場比賽的勝負,就連這樣,都還要隱匿一兩名最強的學生?

……

木屋之中只剩下了林夕、高亞楠和邊凌涵三人。

“我想明白了學院為什麼不先把我們五人集中起來,讓大家熟悉一下。”林夕看著文軒宇和宇化無極的身影消失的方向,看著高亞楠和邊凌涵道:“除了一些學院自己想要保留的秘密之外,可能太過熟悉,交情好了之後便更加容易妥協,反而不如這樣按照個人的信念,更能發揮出個人的能力。”

高亞楠略微有些不滿的看了一眼林夕,覺得林夕在這個時候考慮這些問題太過多餘,看了林夕一眼之後,她直接問道:“林夕,你準備怎麼做?”

林夕微微的沉吟了一下,也沒有絲毫的掩飾,道:“我要和邊凌涵一起走,而且我要準備一些東西,所以準備天亮之後再出發。”

“好。”高亞楠毫無情緒的看了一眼林夕和邊凌涵,點了點頭,道:“我現在準備出發去九號峰。”

林夕看著高亞楠,認真的道:“我還是先前的觀點,這種黑夜之中,那些囚徒肯定也會先行找避風的地方躲藏起來,而且黑夜之中也難以看到他們留下的痕跡,所以你也不如到天明再出發。”

高亞楠搖了搖頭,平靜的說道:“那五名囚徒可能會這麼做,但那五名雷霆學院的學生,便很有可能在這黑夜之中四處搜索,相比找出那五名囚徒,遇到雷霆學院學生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一些。”

“解決掉一名雷霆學院的學生,自然是多一分的勝算。”林夕的面色驟然一變,沉聲道:“但對於雷霆學院來說也是一樣,而且他們只要擊殺囚徒…對他們而言,殺死我們和殺死囚徒,都可以獲得最後的勝利,這比賽規則,對於我們來說本身就不公平。”

“殺人本來就比救人要容易,這比賽本來就不公平。”高亞楠看著林夕說道:“但這是學院自己的選擇,所以要想獲勝,我們便必須付出更多…所以我們只有比他們儘快搜索更多的地方才行,所以宇化無極一開始的選擇也沒有錯誤,我也要馬上出發。”

林夕苦笑了一下,將地圖展開,重新看了一眼地圖上那些山峰的方位和標註之後,道:“那你去九號峰的話,我和邊凌涵主要搜索的地區便應該是六號峰和五號峰週遭?”

高亞楠看了一眼林夕展開的地圖,沉吟道:“我搜索完九號峰之後,便接着向一號峰的方位搜索。”

林夕看著地圖道:“那我搜索完六號峰和五號峰的話,我便朝着三號峰方位前行,若是那時還未分出勝負,我們便朝一號峰方位走,看能不能和你會合。”

高亞楠輕嗯了一聲。“走吧。”林夕深深的看了一眼這名外貌和脾氣讓自己無一不喜的女子,收起了地圖,卻是首先出了門,朝着後方一間木屋行去,“我們一起去挑選武器。”

……

四處透風的簡陋木屋之中,卻像是邊軍的一個小型軍械庫。

閃耀着森冷光澤的黑色邊軍長刀、黑色長劍、長槍、長矛…常見的制式兵刃和一些諸如大型斬馬刀、鈎鐮、流星錘等不常見的制式兵器也是一應俱全,而且數量都不止一件,都是嶄新的,甚至還散發着一種只有新出庫的兵刃獨有的油脂氣息。

林夕和邊凌涵所需的黑石強弓也有數具,配着幾個箭囊。

但衣甲卻是只有一種,便是邊軍最普通的制式輕甲,用兩層牛皮鞣製而成,只有心腹等關鍵部位鑲嵌着銅片。

這種嶄新的嵌銅輕甲已然可以阻擋一般邊軍的砍殺,但是對於修行者來說,卻是太過單薄了一些。

看著高亞楠按照比試的規則,挑選了一件這邊軍的嵌銅輕甲和一柄長劍,一柄並不常見的三棱長匕首之後,林夕便忍不住輕聲道:“你要小心。”

“以我的修為,就算對付不了對方,要逃起來應該問題不大,所以更需要擔心的是你自己。”

看著林夕和邊凌涵手中的弓箭,高亞楠卻是反而更加的平靜,道:“不過現在看到你們挑選的東西,我卻似乎可以安心一些了。”

林夕有些勉強的微微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就保重?”

“我等下過去換衣物,你們就不用跟來了,保重。”高亞楠擺了擺手,看了林夕一眼,也沒有再說什麼,便轉身走了出去,走向了原先的那間小木屋。

“這便是生離死別的味道麼?”

雖然高亞楠極有自信,但是看著高亞楠沒於黑暗之中的背影,林夕的心中卻是依舊不免有些說不出的酸楚。

但是他十分清楚,這還並非是真正的生離死別的味道,若是說高亞楠現在離開之後,便真的再也回不來,再也無法見到,那到時他的心情必定更為難受。而要想不面臨這真正的生離死別,他便唯有變得更強,擊敗一個個諸如賀蘭悅汐此種對他有極大威脅的強敵。

“我們開始吧。”

所以林夕很快徹底平靜了下來,對著邊凌涵點了點頭,直接在這個簡陋的小屋裡坐了下來,取了一根他之前那個世界應該叫峨眉刺,而云秦稱為袖刺的利刺,開始極其耐心和小心的在雲秦黑色羽箭的箭頭上雕琢刻痕。

邊凌涵也開始很認真的開始雕琢改造箭矢,其實她也並不能理解林夕為什麼要停留在此處一夜的時間準備那麼多的箭矢。

因為她和林夕出手的機會必然不會太多,而且是否成功,也就是數支箭矢的事,哪怕準備得略多一些,每人十餘支也便夠了,但林夕卻明確說他至少要四十枝這種改造過的,可以最大程度消減阻力,並在空中劇烈旋轉,增加洞穿力的箭矢。而且林夕又如此自信,她便也很自然的配合林夕這麼做了。

……

清晨,林夕揉了揉微白的臉頰,儘量將體內的疲憊驅散一些。

經過一晚上的雕琢,他和邊凌涵一共已經完成了七十餘枝箭矢的雕琢,按照他們先前訓練的成功率,再減去一些塗抹樹脂環節做得不好的損耗,應該也能有四十枝以上合用的。

這麼多數量的箭矢,應該已經足夠配合他回到十停前的能力,有可能在超過五百步高度的情況下,完成強大的一擊了。

看著一夜未睡,明顯也是十分疲憊的邊凌涵,林夕關切的問道:“你要不要先休息半個時辰,我先在附近尋找一下,先取用些合適的松脂回來。”

邊凌涵搖了搖頭。

林夕也不堅持,道:“那我們先儘快完成這些箭矢的改造,然後開始搜索,到晚間再行休息。”

“我去那邊換衣服。”邊凌涵挑選了一柄短劍,便抱著一身嵌銅輕甲走入了前面的木屋。

林夕的目光在黑色邊軍長刀和黑色長劍上停留了許久,最終還是覺得自己更喜歡長劍一些。

安可依和徐生沫兩人在林夕心中的地位天差地別,但想到自己的刀技是安可依教的,劍技是徐生沫教的,自己下意識卻還是更喜歡長劍多一些,林夕便忍不住又想到自己終究似乎還是最喜歡飛劍,想到若是將來自己能夠飛劍配合風行者的極遠距離的強弓,會不會太奢侈了一些?

但他並不知道的是,此刻那座“十指”之中最高的山峰之上,在臨時搭建的世間最簡陋的皇帝行宮之中,正看著蒼茫天色的夏副院長,對他的期望卻還並不止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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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九章 臉上綻開妖異的花

換上嵌銅輕甲,第一步走出軍械庫般的小木屋,一股入骨的寒意就頓時拂面而來。

看著輕雪覆蓋着荒山,林夕知道沒有了可以用以禦寒的學院披風,這接下來的夜晚必定會比在半雪荒原之中更為難熬。

在雪地之中走了數步,停下來觀察了片刻之後,林夕又忍不住搖了搖頭。

因為這天空之中洋洋灑灑飄落的嚴格意義是冰砂,要比真正的飛雪要細小,但又緊密結實許多,所以雪地雖然並不算厚,但是卻十分的結實,踩上去只有一個淡淡的腳印,從山風吹拂,這些冰砂灑落的情形來看,恐怕超過兩個時辰以上,有人經過的痕跡便會徹底看不出來。

林夕感知了一下風向,抬頭看了一眼方位的時候,順便看了一下天色。

萬里晴空,恐怕接下來的兩天都會是十分晴好的天氣。

在林夕做這些事情的時候,邊凌涵也已經從另外一間木屋之中走了出來。

兩人同時折了幾根有濃密松針的松枝,綁在了腳上,這樣的方法能夠使得他們在雪地上留下的痕跡更輕,消失得更快。

隨後兩個人一邊飛快的鑽入叢林,儘量不發出任何聲息的朝着地圖上標註的五號峰方位行進,一邊飛快的拆下了身上輕甲上鑲嵌着的幾塊大的銅片,並在身上也開始簡單的綁上一些松枝。

沒有任何修行者會覺得這種薄薄的銅片在修行者的戰鬥之間會有什麼用處,而且在這種晴好的雪地天氣之中,這種銅片更容易反光,很容易被遠處高地的敵人發現而暴露痕跡。

不過這些薄銅片對於林夕來說也有大用,尤其是胸口那數個巴掌大小的薄銅片在這種野外的環境之中便很容易用來捲成可以熬煮東西的器皿。

…….

一個多時辰之後,林夕已經在一處半山山坳之中升起了一堆火,而邊凌涵則已經攀上了附近的一株視線最佳的松木隱匿了起來,負責守望。

這堆火在山體的一條裂縫前點燃,此時的風向使得火堆燃起的煙氣全部被吹拂得吸入了那條山體裂縫之中。

這也是他們在青鸞學院野外求生課程中的所學。

只要判斷好風向和選好合適的山體裂縫,在這種天氣裡面,煙氣中的水氣會很快在山體中凝結下來,經過摺疊的山體裂縫的過濾,幾乎不會有什麼明顯的煙霧滲透出來而被發覺。

此刻幾片從輕甲上拆卸下來的銅片已經被林夕捲成了幾個碗形的器皿,其中熬煮着一些琥珀般的松脂。

在這種寒冷的高原地帶,松脂融化得十分緩慢,然而林夕卻十分的細緻耐心。

等到所有松脂都融化成為淺黃的脂液之後,林夕飛快的在裡面撒入了某種草木根莖燃燒而成的白灰,松脂很快變成了乳白色,其中的一些雜質和灰燼卻是又結合,沉澱了下來,最上面的一層黏脂變得澄清透明,而且從淺黃色變成了白中帶淺青的顏色。

林夕將這一層黏脂全部收集了起來,又全部放入一個銅片捲成的器皿之中,保持這些黏脂一直處在融化的狀態。

接着他卻是一根掏空的枯枝做成的吹筒,拚命的吹起火來,令那一堆火燃燒得這些黏脂全部沸騰,開始汽化。

一根根黑色箭矢就像一條條腊肉一樣被架了上去熏着…在林夕不停的調整下,足足用了近半個時辰的時間,這些黑色的箭矢表面全部鍍上了一層白色的樹脂鍍層,看上去散着白色的油光,散發着一股樹脂獨有的清香。

看著這些徹底改變了樣貌的箭矢,林夕在心中不由得再次感嘆學院一些方法的神奇,只是用登天山脈之中最為常見的松脂和一些特有的根莖灰燼,便能形成這樣的效果。

而且林夕十分清楚,他只是用了佟韋教他的其中一種配方。

另外的兩種配方可以將箭矢鍍成青色或是依舊鍍成黑色,分別用於草木更加密集,滿眼綠色的雨林環境和黑夜的狙殺。

現在的此種白色,在這種冰雪之地自然更為適合。

林夕開始一枝枝小心測試徹底冷卻下來的箭矢,最終他收起了四十七支已然變成白色的箭矢,將剩餘的箭矢全部燃燒掉,箭頭也全部埋掉。

那些熬煮的松脂等物也沒有絲毫的浪費,他和邊凌涵全部薄薄的塗在了自己的輕甲上,原本雲秦制式黑色的輕甲幾乎全部變成了白色,兩人行走在這冰雪山野之中,若是隔得遠了,便很難看得出來。

……

就在林夕和邊凌涵終於準備就緒,開始全力搜索之時,宇化天極正走在一座山脊的背陰處。

因為長年背陰,所以這裡的冰雪更為濕滑,空氣也更為森寒。

先前帶在身上的食物,在趕到那兩座木屋的途中便已經消耗光,而且按照比賽規則,不允許挾帶任何從學院中帶出的東西,從昨天晚上到現在,宇化天極並沒有吃任何的東西,但宇化家常年清苦至極,自虐般的修行,使得他的胃口比起一般的修行者本身要小很多,不僅使得他的胃口比起一般的修行者要小很多,也讓他可以不皺眉頭的吃下一些普通修道者根本難以下嚥,甚至會引起劇烈嘔吐的極苦極難吃的東西。

而且他也更能忍受饑餓,更能將饑餓產生的恐慌從體內擯棄出去。

雲秦的祭司和唐藏的苦行僧,原本就是這個世間最能隱忍的存在。

所以宇化天極根本就沒有任何捕獵的打算,強大的自控能力使得他在三天之內都不會因為饑餓而導致判斷出現偏差。

他只是默默的查看著周圍的情況,近乎勻速的前行着。

一陣強風吹過,陰暗處的一片灌木都被吹得像一邊倒去,然後又齊刷刷的立起。

這本身是這片山林之中十分常見的景象,但是宇化天極卻是馬上朝着那片灌木走了過去,蹲了下來,仔細的查看周圍的一切。

這一片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異常的灌木中,有幾株灌木上面的嫩枝卻是不見了,宇化天極也隨手摺斷了一根嫩枝,斷口處馬上滲出些汁液來。他將這一截嫩枝放在口中慢慢的咀嚼着,味道很酸澀,但他感覺出纖維很脆嫩,汁液並沒有讓他直覺有什麼不適…所以雖然不知道這種灌木到底是什麼名字,宇化無極也馬上在腦海中下了一個可食用的判斷。

他嚥下了這團並不難以下嚥的嫩纖維之後,開始在附近更加仔細的查看起來,但是除了發現有人應該在這折下了了一些嫩枝食用之外,卻並沒有任何的發現。

沒有多少的猶豫,宇化無極開始往北側快步而行。

以他此刻所在的位置向北,是登天山脈主脈雪峰的方位,一般的人,決計不會想著趕往海拔更高,更為寒冷的地方,然而出身於宇化家的他卻是十分清楚大多數囚徒的心性,在恐懼心的驅使下,他們往往會先往環境更為惡劣,人跡更為難至的地方逃亡。

只是不到兩個時辰,在這片荒原之中陽光最為熾烈之時,宇化天極突然在一片矮地前方停了下來,對著幾株被冰雪壓彎了的枯樹從中,警惕的喝道:“出來吧。”

五六個呼吸之後,看到沒有絲毫的反應,宇化天極作勢揮了揮手中的短矛,似是要用力的投擲而出,就在這一瞬間,嘩啦一聲,那片枯樹叢中鑽出了一個人影,以無比倉皇的態勢朝着遠離宇化天極的方向逃遁,但是身影卻明顯太過僵硬,跑了不到十餘步,便連續跌倒了兩次。

宇化天極沒有動作,卻只是用傳道般有些空渺的聲音道:“我是宇化家的人,也是青鸞學院的學生,我以宇化家和青鸞學院之名,給你救贖,只要你隨我出山,便可獲大赦。”

逃跑的身影驟然頓住了,卻是沒有站穩,又重重的跌了一跤。

宇化天極朝着這名身披着一件襤褸灰袍的囚徒走去,他的金色頭髮閃耀着比陽光還要光明的光輝。

跌倒在地的囚徒因為恐懼和懷疑,再加上已然精疲力竭,整個身體都到了崩潰的邊緣,不停的顫抖着。而讓宇化無極微微一怔的是,這名囚徒竟然是一名面目姣好的少女。

她的頭髮幾乎全部黏結在了一塊,臉上佈滿了鞭撻留下的血痕。

“結束了…你將會獲得大赦,罪惡和黑暗將離你而去。”宇化天極的心中更是憐憫,他走到了這名和恐懼與不幸深深交纏的少女囚徒面前,想要將她先扶起來。然而就在此時,他原本蒼白的臉上,驟然浮現出了一絲異樣的紅暈。

因為就在此時,這名渾身顫抖,近乎抽搐的少女囚徒突然對他露出了一個燦爛的笑容,與此同時,她的手已經帶著一抹寒光從衣袖中暴出,朝着他的心口刺來!

在這一息之間,他只來得及縮了縮身體,突然充滿爆發性力量的少女佈滿血痕的臉上的笑意就像一朵分外妖異的花,她手中的黑色匕首狠狠的從他的左肩處斜着往下紮了進去!冒着熱氣的鮮血在宇化天極的肩上飛濺出來,與此同時,她有力而修長的雙腿極其有力的蹬在了宇化無極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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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十章 人之所以為人

劉柔的心中充滿了一種莫名的刺激和興奮,使得她渾身的肌膚都有些微微的顫慄。

在初始發現自己引來的青鸞學院的對手竟然是宇化家的人之後,她便有一刻有真正的驚恐。

然而她也同時十分清楚,像她這樣根本沒有任何顯赫背景的雷霆學院學生,在當今聖上和青鸞學院以及那些坐在重重帷幕之後的大人物博弈之中,她唯有徹底的效忠一方才有可能在今後的帝國之中生存。

所以她還是無比決然的發動了這次刺殺。

因為對方不亞於皇親國戚的身份,因為這可能事關將來自己的所有前程,劉柔只覺得自己手中的匕首便是將自己的一生都刺了出去。

雖然在匕首深深刺入對方血肉的瞬間,就已經從匕首上油然而生的阻力明白對方的修為已經到了初階魂師的修為,相對自己高階魂士的修為足足高出了一階,但是劉柔很清楚自己這一擊可以對對方造成多大的傷害,知道對方的魂力也來不及反應,只要不給對方止血的機會,對方便注定難以走出這片冰雪荒原。

……

宇化天極的雙目有些空洞的看著劉柔,他似是完全沒有想到,劉柔裝一名囚徒竟然逼真到如此程度,劉柔臉上的血痕都早已經結疤,這完全是早已經準備好的舊傷,也就是說,這次比試原本就不公,恐怕就算皇帝不說,雷霆學院的人也已經心知肚明皇帝會採用何種的方式。

滾燙的鮮血飛濺在冰雪之上,發出嗤嗤的聲音。

劉柔的雙腿非常有力,她聽到了宇化天極的胸口發出了骨裂的聲音。

她的腦海之中十分清晰,借助這用力的一磴,她的身體將會倒翻出去七八步的距離,她手中的匕首將會脫離宇化天極的身體,將會有更多滾燙的鮮血飛灑出來。

但是她的匕首離開了血肉一半,卻是並沒有和宇化天極的身體分離。

就在此時,眼神有些莫名空洞的金髮瘦弱少年蒼白的臉孔緋紅着,他的一隻手抓住了離開自己身體一半的匕首,一隻手卻是搭住了她的手腕。

有鮮血從他的手上流出,但是他的身體卻是沒有和劉柔徹底分開,他的身體反而硬生生的頂了上來,額頭狠狠的撞向劉柔的面目。

既然無法退,那便進!

於很多次真實的生死交鋒之中淬煉出的身體直接般反應,使得劉柔再次將手中的匕首用力的插了下去,用力的從宇化天極的肩頭插入他的胸腔,用順勢用力旋轉。與此同時,她的左手也飛速伸出兩指,插向宇化天極的雙目。

但就在此時,一股荒謬和慌亂的情緒卻是瞬間壓倒了一切,從她的心間泛出。

面對在自己血肉之中開始絞動的匕首,面對插向自己雙眼的雙指,宇化天極的眼神依舊帶著空洞,他的臉上竟然看不到多少恐怖的表情。而他反而又略微挺了挺左肩,她的匕首竟然一時被他的骨骼卡住,與此同時,他只是張開了自己的嘴,露出潔白的牙齒,如同普通小鎮上的痞子打架一般,張口朝着劉柔的雙指咬下。

劉柔縮手,“蓬!”宇化天極的一記膝撞狠狠的撞在她的小腹上。

她縮手瞬間的左肘橫打也打在了宇化天極的額頭上,然而伴着一聲痛苦的悶哼,宇化天極的一口鮮血卻是如同一道箭矢一般,噴在了她的臉上。

她的雙目刺痛,眼前全是血紅,口鼻都被鮮血糊住,一時無法呼吸。

“蓬!”

她的膝蓋也頂在了宇化天極的小腹上,而宇化天極的一拳也重重的偏了些許位置,重重的落在她的肩上。

兩個人身體的間隙始終只有一兩尺的距離,此刻完全是以擊換擊,根本就像是不懂任何戰技的莽夫而不是修行者之間的搏殺。

兩人之間全是淋漓的鮮血,然而大多都是宇化天極的鮮血,在大量失血之下,劉柔感覺宇化天極的氣力明顯也已經衰弱了不少,否則剛剛那一擊恐怕徹底擊碎她的肩骨。她知道這局勢對她依舊十分有利,然而她原本清晰的腦海之中卻是變得越來越不清晰。

難道對方根本就不在意自己的生死,根本就不要命麼?

難道對方根本就感覺不到痛楚麼?

對於一般的修行者而言,光是那瞬間的痛楚,便恐怕已經會瞬間喪失戰力,但宇化天極竟然是連動作都沒有遲緩!

她的眼睛糊住了鮮血,看不清楚,心中也是一片混亂。

然而宇化天極臉上的神色卻是依舊沒有任何改變,在抵擋住了對方下意識揮出的一拳之後,就好像親吻對面的少女一樣,他猛的低下了頭,額頭終於狠狠的砸在了劉柔的面目上。

“啊!”

這名雷霆學院的少女發出了一聲慘呼,她的整個身體驟然一僵。

也就是到此時,宇化天極才確定她這一刻的狀態不會對自己的身體造成更大的損傷,才有機會抓起因為生怕驚嚇到這名“少女囚徒”而背在了身後的短矛。

隨後,就在這名雷霆少女搖搖晃晃的往後下意識的翻滾而出之時,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一矛狠狠的刺入了這名少女的腹部。

滾燙的鮮血從少女的腹部濺射了出來,宇化天極也一時無力的坐倒在地,少女手中的匕首還依舊釘在他的左肩上,只差數寸便能從上至下刺入他的心臟。

少女不可置信的摀住自己的傷口,坐倒在地,她的臉上和身上都是鮮血,原本即便臉上有血痕都顯得面容姣好的她此刻看上去便像是從冥間爬出來的惡鬼。

“哈哈哈….”

驀的,這名年紀和林夕也差不多的雷霆學院少女陡然瘋狂的笑了起來,一邊咳血,一邊瘋狂的大笑:“你到底是不是人…你根本不要命,不知疼痛的麼,在被我這樣暗算的情況下,你竟然還能和我拼到兩敗俱傷!”

“按比賽的規則,是不能帶其餘任何衣物進來的,但你身上穿的是囚徒的衣物。”宇化天極的身體有些冰冷,微微的顫抖了起來,但是他的臉色卻依舊是十分平靜,看著這名渾身披血的雷霆學院少女,問道:“被你發現的那名囚徒在哪裡?”

劉柔一呆,旋即更加瘋狂,不能理解的笑了起來:“我們的任務是要殺死囚徒,被我發現的,你說還能活着麼?…你受了如此重的傷,竟然還不考慮自身,還考慮什麼囚徒…你到底是不是人?”

“我只是和你不一樣的人。”

宇化天極站了起來,他的半邊身體也已經全部被鮮血染紅,瘦小的身軀和異常蒼白的臉龐使得他看上去根本不可能擁有和體內傷勢抗衡的力量,然而他卻就是不可思議的站了起來。

“你說人為什麼而活着?只是為了多吃些可口的食物,或者多穿些光鮮的衣衫麼?”看著因為自己的站起而發不出聲音的劉柔,宇化天極低聲囈語般說道:“人活着,終究不是要滿足自己的身體,而是要滿足精神的需要…我和你不一樣,是因為我比你有信仰。”

“信仰?”劉柔陡然憤怒了起來,邊咳嗽邊尖厲的叫道:“像你這樣出身名門,天生便高高在上的人,自然可以追求什麼所謂的信仰。若是換了你是一名出身在棚戶之中的低賤屠戶的私生女,你還能高談闊論這些東西麼?”

“那你要的是什麼?”宇化天極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他給人的感覺是一名真正的祭司,而不是一名面色異常蒼白的少年。因為在戰場上,一名自己不顧自己身受重創卻是給其他重傷員撫慰的戰爭祭司更具有震撼人心的力量。“你想要的是被人看得起的身份和地位麼?”宇化天極看著憤怒莫名,如同惡鬼一般的雷霆學院少女,皺着眉道:“為了這些,你可以放棄其它任何東西麼,包括做自己原本不願意做的事麼?”

劉柔的身體微微一顫,一時無法回答。

“沒有心中的信仰和堅持,即便有了被人看得起的身份和地位又如何?面對你要討好的人…你還是如同玩物,被人肆意玩弄,那些人可瞧得起你?你可瞧得起自己?你到時候心中恐怕會覺得自己比屠戶的私生女更為低賤。”

“唯有把別人當人,哪怕是最為低賤的流民和囚徒…唯有把自己當人,人才是人。我宇化家和青鸞學院雖然在有些方面也有分歧,但對於這點卻是完全一致,而且我宇化家也敬佩張院長和夏副院長人性的崇高,所以我宇化家所有人都是進入青鸞學院學習。”宇化天極緩緩走到了劉柔的身邊,先撕下了劉柔所穿囚衣上的一些布條,用力的包紮壓迫,幫自己止血,然後開始幫劉柔包紮。

“你不殺我?”

劉柔的身體驟然僵住,她的眼中卻是開始有淚流下。

把人當人…把自己當人…劉柔的心中反覆的想著這幾句話,驀的,她想到了什麼,用力的推了推幫自己在包紮的宇化天極:“快走!你快走!我的甲衣在東面,裡面有些我獵取到的食物,你往東…快些離開得越遠越好!”

宇化天極微微一怔:“為什麼?”

劉柔的聲音更加急促而冷:“賀蘭師兄的搜索區域距離這不遠,我們身上的血腥氣…他很有可能….”

宇化天極背上驀然一寒,似乎陡然被某頭兇猛野獸盯住。

“劉柔,你真是雷霆學院的好學生。”就在此時,一聲冰冷至極的冷笑,隨着輕輕的踩踏冰雪聲傳來,充滿着說不出的陰冷和譏誚:“你還真是為對手考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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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十一章 腳下流淌的血

“有血腥氣。”

無聲的行走在一片雲松林中的林夕眉頭驀的一跳,停了下來,壓低了聲音對著邊凌涵說道。

邊凌涵用力的深吸了幾口氣,也馬上神色凝重的對著林夕點了點頭。

血腥味極淡,即便在這極其乾淨的冰雪空氣中,不注意的話也難以覺察出來。

林夕微微猶豫了一下,對著邊凌涵做了個手勢,兩個人馬上十分默契的分開了數十步的距離,更加小心的朝着血腥味發出的方位追蹤而去。

數停的時間過後,兩個人同時停了下來,邊凌涵站在原地未動,謹慎至極的看著四周,而林夕則走到了一株雲松旁,蹲了下來。

他們找到了血腥氣的來源。

小半隻雪雉的屍體和內臟就在這株雲松下方,從四散的羽毛和撕扯的痕跡來看,這只雪雉是被人獵殺,而且被人生剝活吞了大半。

突然之間,林夕又俯身了下來,平趴在雪地上,朝着前方看去。

一些異樣的高低被他所發現,連續行進了數十步之後,一些淺淺的腳印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他馬上對著邊凌涵做了一個手勢,又點了點旁邊一處地勢高的山坡。邊凌涵馬上悄無聲息的朝着那處山坡移動了起來,而他也馬上跟了上去。

在山坡頂端,他和邊凌涵看到腳印一直往前方地勢較低的緩坡上蔓延,而後穿過了小溪,進入了對面的一片雲松林中。

“一次性生吃這麼多雪雉的生肉很容易引起不適,而且若是雷霆學院的學生,應該不會還剩下小半,肯定會處理一下帶走。”

“這麼說應該極有可能是囚徒。”

“從腳印來看,應該還不到一個時辰,我們現在追上去很有可能追得到。”

用極低的聲音交換了一下看法之後,林夕和邊凌涵馬上下了坡,沿著腳印飛快而無聲的追蹤下去。

只有一個人的腳印,看來被丟入這極其匡闊的十指嶺區域的囚徒的確分得很散。

然而就在快要接近融雪形成的小溪時,林夕突然覺得似乎有些不對,但哪裡不對,他卻又是根本說不出來。

就在他看著前方的溪水和對岸的腳印,眉頭微微皺起之間,他腳下的淺雪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絲莫名的律動。

不等他來得及做出什麼反應,一截黑色的槍尖已經從他腳底下的雪中狠狠的刺了出來!

早在之前解說風行者所謂的“風痕”和“墜月”之時,佟韋就對他和邊凌涵說過,人最難察覺,也最難及時做出反應的方位,便是腦後斜上方。

因為人總是向前看,發現有聲音響動,也都是向四邊看或者仰頭往上看,不會馬上就轉身,往後上方看。

但佟韋是傳授的箭技…沒有箭能從地面下射出來,所以他有一點沒有說,其實從身後泥土下方刺出的東西,也是最難察覺和及時做出反應的。

因為也極少有人發現響動就轉身馬上往下面地面看。

所以只在呼吸一頓之間,這截從地下狠狠刺出的黑色槍尖便直接刺透了林夕的左小腿,槍尖帶著觸目驚心的鮮血從林夕的小腿前方突出,槍上帶著的強橫力量使得林夕保持不住站立,單膝跪地。

邊凌涵一聲在這安靜山野之中顯得異常刺耳的驚呼響起之間,帶著淋漓鮮血的黑色槍尖霸道的收了回去,隨後一條身影以更加霸道的態勢震開了積雪,手持着黑花長槍,腰掛着邊軍長刀從地下飛騰了出來。

面色異常煞白的邊凌涵手持短劍擋在了小腿被徹底刺穿的林夕身前,而這名霸道的身影卻是沒有馬上進擊,反而持槍退了兩步,似乎要將身上的寒意驅除出去一般猛的呵了口氣,以悠然的神態看著林夕,淺笑道:“林夕,想不到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這名埋伏在雪下,以霸氣的態勢震開積雪跳出來的男子,正是當日半雪蒼原上被林夕擊敗的完顏暮燁。

邊凌涵的身體在微微的發抖,嘴裡在一陣陣的發苦。

她知道對方是高階魂士的修為,而且戰技十分驚人,現在她和林夕和對方之間沒有多少距離,弓箭也根本無從發揮。林夕的腳上在不停的流血…她和林夕不可能是對方的對手,而她和林夕一敗…青鸞學院這邊,直接少了兩個人。

“我也沒有想到,會這麼快就遇到你。”

林夕看著完顏暮燁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雖然已經算是細心,看一些人和事已然比一般人看得更準,然而對於蛛絲馬跡的判斷上,卻畢竟還是比不如花寂月細心。

他現在才徹底想明白,方才自己為什麼會覺得有些不對,那是因為小溪邊到完顏暮燁這埋伏之地的腳印,有些過深了一些。

也就是說,完顏暮燁是發現了這片雪地下方有一個天然適合埋伏的空鼓,才特意從這過,走過小溪,又沿著腳印倒退了回來,然後才埋伏在了這裡。至於怎麼鑽進去,怎麼看上去沒有挖掘的痕跡,林夕在野外求生課程之中也學過,只要小心的將最上一層硬雪整體切割掏出,下方的雪直接往下拍進去,再用一些細枝在頭頂上方支撐,將那一層雪殻嵌回來便是。

花寂月似乎對一些蛛絲馬跡的判斷和分析有着獨特的天賦,她要是在這裡,恐怕直接能判斷出異常,但是林夕和邊凌涵卻是沒有這樣的天賦,所以讓完顏暮燁這樣的偷襲成功。

“在半雪蒼原是你刺了我一下,但現在卻是我刺了你一下。”看著依舊沒有多少恐慌神色的林夕,完顏暮燁有些驚異,但他自然不覺得林夕還有什麼翻本的機會,他這一槍捅開的傷口很大,已經挑斷了林夕幾條大的血脈,別說是再和他戰鬥,只要林夕接下來沒辦法很快用火炙等方法止住血的話,他直接就會因失血過多和寒冷,直接喪命在此處。

所以他嘴角露出了些得意的神色,看著林夕道:“雖然我一直想不明白當時你為什麼能刺中我的原因,但你今後再也沒有機會再刺中我了…就算你有些獨特的天賦,你不在了,這天賦和我難以理解的原因便也就不在,也用不着我耗費腦子去想了。”

邊凌涵身體驟然一冷,她聽出了完顏暮燁的殺意,但就在此時,林夕卻是依舊一點驚惶的意思都沒有,也不去管腿上的傷口,卻是反而認真的看著完顏暮燁,問道:“你準備怎麼處置我們?”

完顏暮燁譏誚的答道:“這次雙方學院的比試不限死傷,而對於我們來說,你們自然是我們的大敵,所以你們現在盡可以逃跑,逃不掉死在我手裡也不要有什麼怨言。”

“說這麼多,無非就是想殺死我們。”林夕看著完顏暮燁,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看來你們從一開始就並不想在囚徒的身上分出勝負,只是想要殺死我們。”

完顏暮燁點了點頭,笑了起來:“相對於找那些不知道跑到何處的囚徒,做出點痕跡讓你們追來要簡單得多。而且若是我們雷霆學院的五個人都好好的走出去,而你們的五個人都非死即殘。那這學院之間比試的誰勝誰負,就更加的明顯了,又豈是多帶一個和少帶一個囚徒出去的勝負所能比擬?”

林夕像個學生一般看著完顏暮燁,又認真問道:“那賀蘭悅汐呢?他第一次在半雪蒼原之中見到我時就想殺我,那又是為什麼?”

“你不說我倒是忘記了。”完顏暮燁笑了笑,很有深意的看著林夕道:“賀蘭師兄有特別交待過,若是在比試之中見到你,一定要不惜使用任何方法將你殺死。至於原因,我想應該是你也敢去雪線之上那樣嚴酷的地方不要命的修行,讓他感到了威脅吧…他的心氣要比我們高一些,自然更不想見到將來無論是在修為還是在仕途上,有對他很大威脅的人存在。”

邊凌涵此刻的心情極其的複雜,薄而發紫的嘴唇緊緊的抿着,顏色比遠處山脈中陰雲下的山體顏色還要陰鬱,按她對林夕的瞭解,林夕任憑鮮血流淌而說這麼多話肯定是有什麼用意,但是他到底有什麼辦法?難道任憑鮮血這樣流淌下去麼?

她緩緩的低下頭,用力的握緊了短劍,身體顫抖得更加厲害,不知道是因為恐懼,還是因為別的原因。

“我承認我將你們想得太過善良…只是因為不想見到別人一樣出色,便動了殺機…既然我現在快死了,你能不能告訴我,你們還有幾個人去了哪裡,分別想用什麼辦法對付我們?”此時,林夕又問道。

完顏暮燁看著臉色越來越為雪白,說話聲音越來越為衰弱的林夕,又看著低下頭的邊凌涵,卻是敏鋭的從邊凌涵的身上感覺出了一絲玉石俱焚的氣息,他微微一笑,反而又退出了兩步,將黑花長槍斜挑在身前,緩聲道:“讓你們死得明白也無妨…我們其中有一個化妝成了囚徒,就在六號峰至三號峰之間的一座山脊之中,還有一個在九號峰附近活動,他天賦夜瞳,夜視能力比起一般的人強出太多,在黑夜之中的刺殺,一般人應該很難防。還有一個和我一樣,雖然沒有什麼特別的計謀,但修為比我還要高出一階,是初階魂師的修為。至於賀蘭師兄,據說他本身就是在荒野之中長大,從小和野獸為生,他對血腥的嗅覺要比一般人靈敏許多倍,這半座山峰之間的血腥氣他都可以察覺得到,他現在是不在我們這邊,否則的話他此刻也應該快要趕過來了。”

邊凌涵看到自己腳下的白雪都已經徹底被林夕的鮮血染紅,她覺得自己已經不能再等了,然而就在此時,她卻是聽到林夕用只有兩人之間才能聽到的聲音對她道:“不要動手,相信我。”就在她身體猛的一顫之間,只聽林夕長出了一口氣,低聲道:“那你還沒有說,賀蘭悅汐現在哪裡…還有,他和我自稱你們學院第一,他到底是什麼修為?中階魂師麼?”

“賀蘭師兄的確是我們雷霆此界學生之中第一人。”完顏暮燁看了一眼林夕,道:“他在所有這些山峰之中遊走策應,按照他的腳程,現在他應該也是到了六號峰至三號峰之間的某處。他的修為,的確已經到了中階魂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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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十二章 白雪、紅血

完顏暮燁說完,便已準備迎接邊凌涵的出手。

因為他看得出林夕已然撐不下去了,連傷口都開始變得有些略微灰白,但是讓他不由得有些皺眉的是,邊凌涵卻是並沒有出手。

“原本我以為學院之間有紛爭,你們霸道和無恥一些也終究是因為年輕氣盛…但我還是將你們想得太過善良,既然如此,那接下來我射你一箭或是再刺你一下,我也不會有絲毫內疚了。”讓他更覺得不可思議的是,林夕在此刻竟然看著他,認真的說出了這一句。

“你是失血太多,神志不清了麼?”完顏暮燁忍不住看著林夕,皺着眉頭說道。

林夕感覺到眼前黑了下來,但腦海之中的那個“輪盤”卻是更為清晰,甚至要自動閃閃發光,他無力的應道:“回去!”

……

林夕不想輕易動用自己的這種能力,因為在這種比試之中,這一天之內用了一次就沒有了的能力便顯得更加重要…但是他沒有花寂月那麼細緻入微的洞徹力,若是不動用,這次他真的活不了。

所以他很是無奈的動用了這個能力。

眼前的景物出現了他十分熟悉的瞬間變化,他置身在了十停之前,和邊凌涵才剛剛從山坡上開始下來。

“等等。”林夕停了下來。

邊凌涵警惕的看了一眼四周,低聲道:“怎麼?”

林夕看著邊凌涵,點了點完顏暮燁埋伏的溪邊,用只有兩個人的聲音道:“我突然覺得那處地方有些不對,感覺有人潛伏在那下面。”

“你真有這樣的直覺?”

邊凌涵皺了皺秀眉,她知道有時候直覺的事很難講,尤其是面對某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致命危險時。

“我就是有這樣的直覺,我想小心些總不是什麼壞事。”林夕憑藉方才的深刻印象,想像着此刻完顏暮燁在冰雪下方的方位。就算完顏暮燁在那一層冰雪上開有窺視孔,隔着這麼遠肯定還無法知道他們的存在,更應該無法感覺到箭矢的飛行,而且那一層冰雪並不厚,肯定無法對箭矢有什麼阻擋作用。

邊凌涵自然也同意小心些不是什麼壞事,看了一眼沉吟着的林夕,她低聲問道:“你想怎麼做?”

“我想回到山坡上用箭試試看。”林夕轉頭看了一眼看看下來的山坡,道:“這山坡的高度大約一百五十步左右,從上面施射可以覆蓋我覺得有些不對的那片地方,而且這種高度對我們來說並不困難…若是裡面躲藏着的是我們無法對付得了的修行者,我們利用這山坡隔絶視線,逃入後方的雲松林,還有可能逃得掉。

邊凌涵只是轉頭看了一眼就表示同意,兩人往後退返了數十步,退到了山坡上的幾株雲杉之間。

白雪、流溪,一切靜美安詳,沒有任何的鮮血。

然而林夕卻是清晰的知道,完顏暮燁就在那溪畔的一行腳印旁的淺雪下等着。

“凌涵,你猜若是真有雷霆學院的高手在那裡設伏...他只是為了要對付途徑的青鸞學院學生,我們經過的時候,他出手會不會有什麼仁慈?”他默然的看了數息的時間,轉頭認真的問邊凌涵。

邊凌涵微微的一怔,面色有些微白,沒有說話,卻是搖了搖頭。

林夕看著她,認真的說道:“所以我希望你等下出手,也不要有什麼仁慈。”

邊凌涵也看了林夕一眼,堅定的道:“好。”

林夕輕柔的取下了身上的黑石強弓,熟練至極的黏起了一根白色羽箭,然後看著前方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氣。

風向正好,天空之中有許多鑽石微塵般的冰粒在閃耀。

他知道,此刻在這如畫的風景之中,完顏暮燁正滿懷期待且興奮的在等待着獵物,但是完顏暮燁不知道的是,此刻在林夕的面前,他已經成了一個活靶子,而且還是不動的死靶。

吸入的冰冷空氣的寒意開始在他的胸腔中擴散,讓他的神智變得更加清明。

現在沒有重來一次的能力,所以一切只有靠真實的自己。

“凌涵,你看清楚了。”林夕平緩而極其有力的沉聲道:“從那小溪畔,沿著腳印往我們這處二十步,左側兩尺,我要你為我定位。”

離溪二十步,左側兩尺。

雖然不知道林夕為什麼說出這麼準確的數字,但是邊凌涵卻是也不再說話,和平時在訓練中所做的一樣,開始讓自己的心情徹底的平靜了下來…直到感覺整個身心和這週遭的山林合為了一體,眼中只有前方的天空和那一塊輕雪,邊凌涵的控弦持羽的手指一鬆,一枝白色的羽箭邊便朝着前方的天空激射了出去,划出了一個好看的弧度,如同一輪彎月一般,瞬間帶出異樣的嘯鳴,狠狠的墜地。

“噗!”

溪畔雪地上馬上爆開了一團雪霧,騰起數尺的高度,邊凌涵的這枝箭矢,大約往右側偏離了六至七米的距離。

林夕的長弓已然拉開,整個人如同雕塑一般,穩定到了令一般箭手看見都會心悸的程度。

他的眼中也只有完顏暮燁隱匿的那一片輕雪,只有前方天空和邊凌涵一箭而爆開的那一團雪霧,他手中的箭矢,也飛射了出去。

……

完顏暮燁十分耐心的蜷縮躲藏在冰洞之中。

想著若是行經此處的正是那名刺了自己腳心一下的小子或是那名修為遠在自己之上的高挑少女便算是完美。

即便是魂師級的修為,在沒有絲毫察覺的情況下,魂力來不及反應,也必定遭受重創,那自己在此戰之中必定會留下濃重一筆,必定也可以得到不少的嘉獎。

陡然之間,沒有察覺到有任何人接近的他卻是突然感覺到天空之中有些異樣的嘶鳴,似乎有一股異常凜冽的寒風在吹過,接着附近的雪地異樣的震動了一下。

就在他心中微微驚疑之間,上方的天空之中,陡然又有了一些一樣的嘶鳴,而且分外的近。

“噗!”

雪地再次震動,但這次卻是來自他的頭頂!

他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就只看到自己頭頂上方好不容易佈置的雪蓋陡然破裂了,一隻箭矢帶著難以想像的風聲和死亡氣息,透了進來。

……

林夕平靜的看著自己第一枝白色羽箭飛出,墜地。

這一枝白色羽箭在雪地的映襯下真的很不明顯,但是在他的眼中卻是成為了一道最美麗的風景。

這一百五十步的高度對於他和邊凌涵來說的確並不算遠,他所做的修正也非常精準…所以這一箭非常完美,重重的扎入了他眼中的那塊輕雪之中。

淺淺的白雪洞穿、凹陷,四分五裂又飛騰起來。

如同花般綻放的淺雪之中,有紅光好像花蕊一般閃現。

“真的有人!”

邊凌涵的呼吸猛的一頓,即便是已經被佟韋訓斥過無數次,手持弓箭之時,就算山崩於前也要保持徹底的平靜,但她還是差點發出了一聲驚呼。

一條黑影受傷的嚎叫着,從爆開的雪霧之中蹦出,異常的觸目驚心。

因為一時的震驚,邊凌涵的第二箭就微微的停滯了一下,而此時,林夕的第二箭卻是已經毫無停歇的脫手飛了出去。

雖然不知道完顏暮燁到底傷在了何處,但是他第一時間直覺對方傷得並不算重。

還帶著方才第一箭的殘留印象,這第二箭對於他來說便更是輕鬆和完美。

“到底怎麼回事?”

從雪洞之中躍出,肋部插着一根白色羽箭的完顏暮燁淒厲而迷茫的仰頭望天,直到此刻他還根本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就在此時,他看到一條白痕墜落下來,看到一枝白色的羽箭穿透了自己胸口的輕甲,扎入了進去。

他的身體在空中一僵,隨後重重的墜地,墜入了他剛剛躍出的雪洞之中。

……

雖然馬上採用了邊軍最常用也是最有效的壓迫綁紮止血法,但血沫還是從完顏暮燁的口中流了出來。

即便修行者的體質大大強於普通武士,但這兩箭已然是刺傷了他的內臟,稍微劇烈動作一些,傷勢便再也不可能控制得住。

完顏暮燁聽到了有腳踏輕雪的聲音,強烈的茫然使得他強行支起了身體,他的目光和面孔瞬間就僵住了。

“你好,我們又見面了。”背着弓箭的林夕,眼中滿懷深意的對著他點頭說道。

“是你?”完顏暮燁看著林夕,完全沒有了平時的霸道,充滿不理解的失神道:“你怎麼知道我藏匿在這裡…”

“如果我說是直覺…如果我說到現在我才注意到你這裡的腳印有些過深,發覺你是踏着腳印退回來埋伏此處的,你會不會更覺得不解和喪氣?”林夕看了一眼完顏暮燁身上兩處依舊在不斷擴大的紅暈,如同問候朋友一般,道:“你的傷勢怎麼樣?會不會馬上要死?”

完顏暮燁張了張嘴,卻是頽然的說不出任何的話。

“林夕,我們怎麼處置他?”邊凌涵依舊警惕的持着短劍,看著完顏暮燁,出聲問林夕。

林夕的臉色驀然也有些微微的發白。

誰也不知道,他此刻也陷入了一個極其艱難的選擇之中。

有一名偽裝成囚徒的雷霆學院弟子,此刻恐怕和宇化天極在同一區域,而且賀蘭悅汐恐怕也在那裡。

而另外的一邊,一名在黑夜之中擁有非凡視力的雷霆學院弟子,恐怕和高亞楠已經在同一座山峰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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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十三章 深沉夜色中的軍人

林夕並不是什麼聖人。

雖然高亞楠和宇化天極都是他的同學,但如果由他來選,兩個人之中只能活一個人的話,他根本不會有任何的猶豫,便會選高亞楠活着。‘

但是黑夜很快就會降臨,就算拼盡全力,他也無法在半夜之前趕到高亞楠可能在的區域,而且在濃重黑夜之中,他不僅未必能發現得了高亞楠,而且他和邊凌涵恐怕也會遭受那名黑夜中視力超常的雷霆學院學生的刺殺。

今日他回到十停之前的能力已經用完,即便他不惜自己的性命,他也得對邊凌涵負責。

他發現其實自己無論如何選擇,都幫不到高亞楠,在接下來的漫長黑夜之中,她只能靠自己。

張院長留給他的話中說的不錯,即便他們用有些與眾不同的能力,但他們在這個世上,也畢竟不是無敵的,他們也會流血,也會知道有些事的發展但卻是無力去改變。

因為知道但無力去改變,再加上他雖然動用了回到十停前的能力,但是十停前完顏暮燁的那一槍是真真實實的刺入了他的血肉,那鮮血從他的體內噴湧而出,死亡來臨的感覺是真實的,這對他的心理也是無形中有很大的壓力,所以他的臉色變得越加的蒼白,雙手也不自覺的有些微微顫抖了起來。

“林夕,怎麼?”邊凌涵感覺到了林夕的異常,忍不住低聲問道。

林夕一時沒有馬上回話,只是轉身看了高亞楠可能在的方位一眼,看著那空中飄灑的鑽石般的冰粒。

“我們帶他走。”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轉頭看著邊凌涵,道:“他們把我們當成獵物,埋下了諸多陷阱等着我們,我們便以他為誘餌,把賀蘭悅汐他們引出來。”

“難道你們青鸞學院竟然厲害到此種程度…竟然連賀蘭師兄的來歷和特長都知道?”聽到林夕的這一句話,完顏暮燁的身體猛的一震,看著林夕不可置信的呼出一句話來。

但是他很快說不出任何的話來。

林夕粗暴的將一團藥草塞入了他的口中,苦澀的藥液讓完顏暮燁感覺出對他的傷勢有些作用的同時,也讓他的口腔徹底麻痹,舌頭僵硬而說不出什麼話語。

……

夜色漸濃,黑夜開始再度降臨登天山脈,降臨這片空中飄灑着鑽石般冰晶的荒原。

一名身穿襤褸灰色囚服的囚徒坐在一塊青色的石頭上。

他的面前是一個散發着些微熱氣的溫泉池子,他的身外是一個避風的山坳。

這個開始為夜色籠罩的山坳在這片淺雪荒原之中彷彿是一處不在同一世界的異域,淺藍色的溫泉池子只是略微溫熱,清澈的水中可以看到有魚在遊蕩,有深青色的水草在生長。

池邊的青草十分的柔順,甚至還生長着十幾株這片荒原之中看不到的柳樹,完全不像在靠近雪線的高原,而像是在江南某處的春天。

這名囚徒雖然瘦削,但骨架寬大,依舊給人魁梧之感,而且手指關節粗大,一臉的絡腮鬍子和亂髮幾乎遮掩住了所有的面目,已是滄桑的中年,顯然不是雷霆學院的學生假扮。

他的身旁架着一個小小的火堆,旁邊散落着一些啃吃得乾淨的雪白魚骨,手中有兩根柳枝垂於前方的池中,竟似不想要掩飾自己的行跡,不想逃離,只是在這裡安靜的釣魚。

柳枝上沒有任何的釣餌,但在他手中隨着輕輕的蕩動,激起片片輕柔的漣漪,卻使得不知危險的魚兒好奇的游過。

一尾在半斤以上的奇特扁身白鱗細目魚游了過來,這名身姿魁梧的絡腮鬍子囚徒手中的楊柳枝從水中抽了出來,又以極快的速度抽打了下去。

“啪”的一聲震響。

水花四濺,淺藍色的池水中出現了一條血痕,白鱗魚翻着肚皮浮上了水面,被這名囚徒用雙指捻起,去鱗去髒,架在了火上。

高亞楠的身影在這山坳的一頭顯露了出來。

“你的運氣不錯。”這名頭上亂髮和絡腮鬍子幾乎長到了一處的中年囚徒平靜的看著出現在視線之中的高亞楠,淡漠的笑了笑,輕聲道:“我正好釣到這一尾魚,殺了我,這尾魚就是你的了。”

高亞楠微微蹙眉,這名中年囚徒的外貌十分淒涼破落,而且從他的骨骼和暴突在外的粗大關節可以看出,此人之前必定是一個更為魁梧壯碩的人,而現在已經變成了皮包骨頭,但是對方的平靜和眼神,卻是讓她感到了一絲異樣的危險…給她的第一感覺,這名絡腮鬍子的中年人就像是一隻餓了許久的獅子。

“我不是來殺你的。”高亞楠看著他,搖了搖頭,說道。

“我先看看…省得烤焦了,待會沒辦法吃了。”絡腮鬍子中年囚徒搖了搖頭,卻是雙手捧起了一捧水,將自己身旁的那一個小火堆澆熄了。

隨着嗤嗤的聲響,這個山坳之中又歸於一片漆黑。

山坳之中由兩個人突然變成了三個人。

因為就在此時,一條黑影從一側的山林間如同鬼魅一樣透了出來,然後無聲無息,飛快的朝着高亞楠逼近。

人經常處在黑暗的環境之中,視力會適應一些,但若是在有光亮的情況下,光亮突然熄滅,重新置於黑暗中的這片刻的時間內,視力卻是最不能適應,周圍是最為漆黑一片的。

然而這第三個出現的人卻似乎將周圍的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無聲且飛快的朝着高亞楠逼近,“呼”的一聲輕響,一團黑影朝着高亞楠的後腦捲了過去。

“當!”

一團火星爆開。

高亞楠轉身,手中的長劍斬中了這一團黑影,卻是一個沉重的流星錘。

也就在她用劍擋住這流星錘的一瞬間,這第三個出現的人左手一抬,幾道就算在平時也不太容易看到的黑影倏然射向了高亞楠。

高亞楠閃身,身影略微踉蹌,空中似乎有溫熱的液體濺落。

這第三個出現的人見狀精神大振,流星錘再度狠狠砸出。

“當!”

但高亞楠原本踉蹌的身影突然變得極其的穩定,手中長劍一掃,卻是扯住了連着流星錘的鎖鏈,整個人隨着這第三人下意識的一扯而如同失去了重量一般飛騰了起來。

第三人決然的棄錘,狠狠的將鎖鏈朝着她甩出,同時一聲低吼,雙臂交叉在身前。

高亞楠足尖一點,看似輕踏向這人的胸口,但是和其雙臂撞擊,卻是發出了一聲沉悶的爆響,這人的雙臂彷彿被巨木撞中,又壓到了他的胸口,發出了一些輕微的骨裂聲。

這股力量令得這人在淺雪雪地上連續往後滑出了數十尺,隨後沒有任何遲疑的往後狂奔而逃。

高亞楠想要追擊,但是突然她的眉頭皺了起來,因為就在此時,那個溫泉池塘邊又亮起了光亮,而且一股令人心悸的氣勢正在升騰起來。

皮包骨頭,但是依舊給人魁梧之感的中年囚徒站立了起來,他的手中抓着幾塊火紅的木炭,但是手中卻是沒有任何灼傷的痕跡。

他抓了幾把乾草和枯草,又一個火堆很快熊熊燃燒了起來。

“你是青鸞學院的學生?…你這樣的年紀,就已經修到中階魂師的修為,將來,若是有將來…一定是一個非常了不起的人物。”中年囚徒站得筆直,就像一把刀,看著高亞楠沉聲說道。

高亞楠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看著這名中年囚徒,她重複了一遍:“我不是來殺你,我是來救你的。”

“我知道。但我是大莽王朝的軍人。”中年囚徒慢慢的朝着高亞楠走了過來,認真而沉重的說道:“你是雲秦人,而我是大莽人,不管現在如何,你我終究是敵人。”

微微一頓之後,這名中年囚徒用一種更低沉的聲音道:“在千霞山…和我一起被俘的大莽軍人有二十三名,但除了我之外,已經都在和你們雲秦學院學生的廝殺中被殺死,所以無論如何,我也不可能活着回去,獨自一人再回大莽的疆界。”

高亞楠深吸了一口氣,搖了搖頭:“但做這些的不是我們青鸞學院,而是雷霆學院。”

“我是軍人,我的使命便是為我國擊殺將來更有威脅的敵人,無論是雷霆學院的學生,還是青鸞學院的學生…吾皇萬歲!”

中年囚徒眼中有異樣的亮光,似有星星般的淚光散落,他的腳步開始大力的蹬踏在雪地上,他的身上冒出淡淡的黃光,身軀捲起了氣流,深沉的夜色都似乎被他身上的某種力量撕扯了開來。

感受着迎面而來,吹拂得連眼睛都睜不開的勁風,高亞楠卻是莊重的點頭行了一禮,隨即她也是一步狠狠踏出,放開了手中卷着流星錘鎖鏈的長劍,右手劈磚一般,朝着中年囚徒劈了下去。

兩人之間的空氣驟然一凝,“砰!”,隨之四散巨震。

高亞楠的整個人站立原地不動,而兀自保持着一拳往前轟出姿勢的中年囚徒往後踏出了三步,每一個腳印都深深的踏下了一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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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十四章 獨一的修行者

“你是中階魂師的修為。”

這名身形筆直,雖然身穿襤褸囚服卻是再次完全散發軍人鐵血氣息的大莽軍隊中的修行者沒有馬上出手,而是用一種古怪的語氣說了一句這個話,似是在等待高亞楠給予確切的答覆。

“你原本不止中階魂師的修為。”高亞楠沒有回答這名大莽軍人的問題,卻是看著自己白生生的手掌,沉聲說道。

“我原本是初階大魂師的修為,應該是你們這次學生之中最高是中階魂師的修為,所以我的修為就被廢到了只有中階魂師。”這名被亂髮和絡腮鬍子遮掩,幾乎看不出本身面目的大莽軍人沉吟着:“這點我想得明白,但是我想不明白,你只有中階魂師,卻為什麼有遠超中階魂師的暴烈氣力。”

“你有家人麼?”高亞楠依舊沒有回答,反而看著這名大莽的軍人問道。

“有。”大莽軍人點了點頭,但是眼中卻是反而流出更加決然之意,“但正因為如此,我必須盡我的職責,而且我那些同伴的死…也讓我更不能苟活。”

風聲大作。

這名大莽軍人不再多說什麼,雙手呈虎爪之勢,朝着高亞楠抓去,同時一腳帶起了飛雪,踢向高亞楠的下身。

他的修為雖然已經從初階大魂師跌落,但是對敵經驗卻依舊遠在一般中階大魂師之上。

然而高亞楠卻是沒有任何的花巧,只是略微弓身,然後彈起,一腳踢上了這名大莽軍人的腳。

這名大莽軍人再度被震退出去,手上的動作全部落空。

他再進,然後再次在砰然大響中被震退。

這完全就像是林夕對敵完顏暮燁時的情形,一些精妙的招數在對方壓倒性的氣力前面不起任何的作用,高亞楠也是十分清楚這一點,所以她只是用霸道的大開大合的打法,根本不急着將對方擊倒,只是將對方擊退。

至簡卻是至為有效。

這名大莽軍人的眼中浮現出了一絲悲哀之意。

以他初階大魂師的修為,跌落到中階魂師之後,面對一名氣力有些超常,而且對敵異常冷靜,不急不躁的學院學生,竟然是被壓制得一籌莫展,根本無法勝之。

他長時間牢獄下的身體,絶對無法支持很久,而對面這名平靜的青鸞學院高挑少女,顯然已經將他看得十分透徹。

“你還要躲在暗處等到什麼時候,等到她將我擊倒之後,再將你搜尋出來麼?”

他調勻着自己的呼吸,看了一眼高亞楠後方的漆黑山林,惱怒的喝道:“你不和我聯手,不對她的行動造成些阻礙,我又怎麼可能將她打倒?”

漆黑的山林邊緣響起了風聲。

方才被高亞楠打得逃走的第三人沉默無言的快步奔了出來。

這是一名膚色黝黑,瞳孔也顯得特別漆黑的低矮雷霆學院學生,身上的輕甲都用炭黑塗抹成了黑色,腳上裹着某種獸類的皮毛,在雪地上快步奔跑不發出任何的聲息。

大莽軍人看了一眼這名雷霆學院學生,兩人一前一後,同時朝着高亞楠撲上。

高亞楠的眉頭皺起,她的手中出現了一道寒光,她的另外一件兵刃,三棱長匕首直接刺向了雷霆學院學生的咽喉,同時她的身體舒展開來,幾乎橫在空中,一腳踢在了大莽軍人的身上。

雷霆學院學生身上血光崩現,他躲過了這一刺,但高亞楠匕首的瞬時下滑,卻是硬生生的切開了他右胸口的軟甲,在他的胸口拖出了一條深深的血痕。

“喀!”

大莽軍人支撐在地上的右腳腳踝處都發出了輕微的骨裂聲,但是和先前數次不同的是,他這次竟然沒有退卻一步!

他似乎就以這右腳支撐了身體所有的份量,以及硬生生的承受了高亞楠這一擊的所有衝擊力。

他的整個人帶著劇烈的震顫,體內的每一條肌肉都似乎在劇烈的擠壓,他的整個人竟然不退反進,藉著左腳的猛烈踐踏,整個人低身,彎腰如同石頭一樣,撞在了高亞楠的身上。

高亞楠的手又落下了,帶著雷霆學院學生鮮血的三棱匕首刺在了大莽軍人的後背上,帶出了一溜血光。

但是這名大莽軍人只是雙手護住了自己頭顱等要害處的亡命一撞,也是讓她的臉色猛的一白,第一次在雪地上倒退了出去,瞬間連退了十幾步。

膚色黝黑,瞳孔也特別漆黑的雷霆學院學生手指在自己胸口抹過,撈起了自己的一條鮮血,用舌頭舔着,目光兇殘而陰冷,如同一隻彪悍的受傷野貓。

大莽軍人的身體舒展了開來,如同一隻大雁在雪上輕點,將要飛騰起來,整個人瞬間又到了高亞楠的面前。

高亞楠並不想硬擋,在對方這種根本不顧自身的瘋虎般打法之下,最好的辦法就是根本不讓對方有近身的機會,所以她側身滑步,躲開大莽軍人這一擊。

就在此時,雷霆學院的學生已經飛躍了上來,伸手一抬,又是幾點寒光射向高亞楠的面目。

袖箭!

高亞楠身上黃光閃現,側頭,閃過幾點寒星,馬尾在空中跳躍起來,整個人也驟然飛騰起來,以霸道的踐踏之勢,一腳踏向這名雷霆學院學生的額頭。

這名嘴角殘留着自己鮮血的黑瞳雷霆學院學生臉上露出了殘忍的神色。

面對高亞楠的這一踏,他的雙腳鞋面上發出了裂帛的聲音,他的十個腳趾狠狠的朝着地面摳了進去,雙臂再次交叉做十字阻擋之時,迎向高亞楠的這一腳腳踏。

他很清楚在高亞楠此種拼盡全力的一擊之下,自己的雙臂都恐怕會折斷,但是在這濃厚夜色之中,他也看得清清楚楚,高亞楠後方的那名魁梧大莽軍人的整個身體,也已經猛的弓了下去,就在下一息,這名大莽軍人就會躍得更高。

到時,高亞楠以馬踏飛燕之勢踏斷他的雙臂之時,這名大莽軍人的身軀,也會像一頭躍得更高的猛虎,出現在高亞楠的後方,猛撲在她的身上,高亞楠也絶對會被重創。

一名中階魂師本來在面對一名同階的中階魂師的近身搏殺之時就難以做到自身不受任何的損傷,而且對方還是一名根本不惜自己性命的悍勇軍人。

然而就在此時,這名悍勇無雙,身後鮮血揮灑的大莽軍中修行者陡然身體一僵,高揚向天的頭顱不可置信的看向了自己的腳下。

就在他要騰空而起的此刻,他的雙腳卻是陡然冰冷刺骨,被一股大力死死的拖住,就像地下突然伸出了一雙雙亡靈的手,抓住了他的雙腳。

臉上充滿殘忍神色,後背和雙臂所有肌肉都已經擰成鐵般的黑瞳雷霆學院學生,他的瞳孔也瞬間收縮了。

也只有他這種目力,在這種黑夜之中,才能看清,那名大莽軍人腳下的白雪,竟然結成了一條條異常堅硬的玄冰,緊緊的裹覆在大莽軍人的雙腳上。

“喀!”

就在此時,高亞楠的一腳已經狠狠的踩踏在了他的雙臂上。

他的雙臂以一種可怕的姿勢折斷了。

他一聲夾雜着痛苦和驚駭的悶哼聲中,身後暫時沒有任何威脅的高亞楠的另外一腳腳尖踢在了他的心口處。

“噗!”

這名雷霆學院學生倒坐在地,被踢得往後滑飛出去,口中鮮血狂噴。

一層厚冰的力量對於大莽軍人來說並不算什麼,此時在用力一掙之下,近乎蔓延到他膝蓋的堅冰全部碎裂開來,但是他的雙腿卻是被冰得麻木而近乎失去知覺,整個人竟然站立不穩,一個前撲,狠狠栽倒在地。

高亞楠並沒有乘勢進擊,只是又連退了十幾步,徹底和這名大莽軍人拉開了距離,她的臉色比起方才似乎又白了幾分。

“御雪!”已然根本無力站起的雷霆學院學生見鬼一般的看著高亞楠,咳着血但是依然拚命的從喉間擠出了兩個字。

“御雪?是了…”

匍匐跌倒在地的大莽軍人雙臂一撐,重新站了起來,苦笑了一下,這兩個字終於讓他想明白了一些問題。

這個世上有一名修行者的氣力天生比一般人要大出許多,據說是北冰海冰雪巨人的後裔,而且這名修行者還有青鸞學院都不會的某種修行之法,可以利用魂力將冰雪都用以對敵,一定範圍之內的冰雪都似乎是他的符紋,是魂兵。

原本在雲秦只有一名這樣的修行者,整個天下亦然。

“原來你姓周?”這名大莽軍人知道自己不可能殺得死這名女生,垂下了手,有些尊敬的問道。

高亞楠搖了搖頭,“我姓高。”

大莽軍人皺了皺眉頭,若有所思:“那你隨的是母姓?”

高亞楠沉默不語。

“原來如此。”大莽軍人口中流出了些鮮血。他陡然狂奔了起來,但不是朝着高亞楠狂奔,而是朝着那名黑瞳雷霆學院學生狂奔。

高亞楠此刻無力阻止一名中階魂師這樣的狂奔,重傷而根本無力站起的雷霆學院學生也不能。

“有一名這樣資質的雷霆學院學生陪我上路,也值了。”

發出了一聲低語,又看了一眼大莽王朝所在的南面之後,這名大莽軍人的雙手分別按上了這名雷霆學院學生和自己的心口。

兩枝袖箭分別刺透了雷霆學院學生和他的心臟。

同樣鮮紅而滾燙的鮮血,融化了輕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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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十五章 雲秦邊軍死囚

林夕幾乎一夜未眠。

他進入冥想修行的速度是全青鸞學院新生第一。

在入夜之前,他就用大量的草木灰徹底的糊住了完顏暮燁的傷口,並將任何有可能散發出血腥氣的東西深埋了起來,並在林中一處積雪很厚的地方,按照青鸞學院在課程上所教的方法構築了一個雪屋,在這荒原林中的黑夜之中,哪怕是那名視力有天賦的雷霆學院從他們附近走過,估計也難以發現他們的蹤跡。

但是對於高亞楠的擔心,對於賀蘭悅汐野獸般嗅覺的擔心,卻使得他在輪到他休息和修行的上半夜斷斷續續只有不到半個時辰進入了冥想修行狀態。

這一夜分外的漫長。

夜色還未完全褪去,第一縷曙光還未降臨登天山脈。

一旁用樹藤緊緊捆縛着,又用大量枯葉對著的完顏暮燁處在重傷虛弱的昏迷之中,但修行者的體質使得他的氣息依舊平穩,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一無所知的邊凌涵還在冥想修行之中。

驀的,他的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因為緊張,在此種寒冷的環境下,他的雙手手心之中竟然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聽到了一些異常的響動。

從半陷於雪地的雪屋上的透氣孔,也是窺視孔之中,林夕看到了一名身穿著灰色囚服的身影。

想到先前完顏暮燁所說的話,連呼吸都不敢沉重一分的林夕無法確定這是一名真正的囚徒或是雷霆學院的學生假扮而成。

但是看到這名身穿灰色囚服的身影在林間不停的顫抖着,扒下一塊塊雲松的樹皮,從裡面取出一薄層的纖維不停的放入嘴中咀嚼,硬吞下去,又小心翼翼的將這些樹皮又放回原處之時,他便已經肯定這是一名真正的囚徒。

想到先前有意的搜索卻沒有發現任何囚徒的蹤跡,而眼下卻是正好有一名囚徒跑到他所在的雪屋附近,林夕便覺得這世上真是充滿說不出的悲喜。

因為他和邊凌涵的修為還不用擔心魂力激盪引起的反噬,所以他在邊凌涵的耳邊輕輕的敲擊了一下長劍,使之發出一聲輕微的金鐵聲音,讓邊凌涵從冥想修行狀態醒過來。

對著邊凌涵做了一個手勢之後,他悄無聲息的推開了一堆積雪,從雪屋中鑽了出去。

在距離那名囚徒只有二十餘步的距離時,那名囚徒陡然感應到了什麼,渾身一顫,隨後僵硬的轉身過來。

這是一張凍得有些青紫的臉,四五十歲左右的面相,幾縷長鬚有些文士的氣息,頭髮顯得異常幹枯和灰白。

林夕第一時間豎起手指放在嘴前,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我是青鸞學院的學生,是來救你的。”幾乎同時,他壓低了聲音,對著這名囚徒馬上說了這一句。

這名嘴唇囁嚅着,一時沒有出聲的囚徒馬上閉上了嘴,點了點頭。

“你不是修行者?”看著這名連頸間的肌膚都凍得有些青紫的囚徒,看到這名囚徒腳上綁着的一些松葉,他的目光又驀的一寒,“你在軍中呆過?”

這名文士模樣的囚徒點了點頭,似是看出了林夕的疑慮,低聲道:“我入獄前曾是碧落邊軍一部的軍醫。”

“跟我來。”

林夕看著這名兀自不停顫抖着的囚徒點了點頭,“換上我這件甲衣。”將這名囚徒帶入雪屋之後,他便直接將自己身上的輕甲脫了下來,示意這名囚徒換上。

對於這個,他並沒有什麼深層的用意,只是因為他身上的輕甲好歹比較溫暖一些,而這名囚徒的身體狀況,恐怕在這雪地之中並不能支持太久。

但帶著他體溫的輕甲對於此時的囚徒來說卻是分外的溫暖。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極其感動的神色,即便在這雪屋之中始終只能蜷縮着身子,他還是馬上對著林夕拘謹的行禮道謝:“在下王健裕,不知長官如何稱呼?”

“長官?”林夕一愣。

“按雲秦制,青鸞學院的學生出去便是有軍階的。”邊凌涵提醒林夕。

王健裕此時才略微緩過氣和回過神來,看到蜷縮在一旁的完顏暮燁的樣子,他的臉色微微一變,伸手在完顏暮燁的手腕上搭了一下,隨即便有些猶豫的出聲道:“兩位長官,恕我直言,你們這位夥伴已然內臟損傷,若是在兩天之內無法用有效藥物救治,即便是救得過來,恐怕體內的暗傷都無法復原。”

“我不明白我們的姓名是否要保密,所以你不用知道我們的名字了。”林夕看著王健裕,又看了完顏暮燁一眼,道:“這說起來有些殘酷無情,但我也不想騙你,這是雷霆學院的學生,並不是我們青鸞學院的人,而且他要殺我們在先,在我們還無法確保自身安全,無法保證我們青鸞學院其他人安全的情況下,我實在是無法太過顧及他的生死。”

王健裕微微一愣,旋即點頭表示理解。

“我看你並不像窮凶極惡之徒,怎麼會成為我雲秦的死囚?”邊凌涵看著他,微蹙着眉頭低聲問道。即便可以看出對方不是修行者,但她覺得至少也要對對方有些瞭解,以免對自己和林夕產生不利的威脅。

雪屋之中微微沉默了片刻。

王健裕青紫的臉上更加黯淡了幾分,但看著林夕和邊凌涵,還是道:“我殺了人,殺了三個人。其中有一名是翎長。”

林夕看了邊凌涵一眼:“翎長是什麼官職?”

邊凌涵道:“正午司從九品。”大約看出林夕對雲秦官階實在是沒有什麼瞭解,她又在林夕耳邊解釋了一句:“鎮督是正八品。我們三大學院的學生正常出來,是從八品。比從九品實際高出兩階。”

林夕知道自從雲秦先皇聽從了張院長的一些主意,形成了八司之後,雲秦的吏制和名稱便一直有些不新不古,和自己之前那個世界學習的任何朝代也不相同,但是邊凌涵這個解釋卻是讓他聽得十分清楚,只比三大學院的正規畢業生低出兩階,對於普通軍人來說,顯見也已經是不低的官了。

“你為什麼殺死軍中長官?”邊凌涵看著王健裕,繼續問道:“難道是因為通敵?”

王健裕搖了搖頭:“有一次我們小隊在執行任務時遭遇了突襲,我和兩名夥伴重傷逃了出來,都是一家邊民救了我們。但是後來我們回去準備謝謝那家邊民的時候,我們卻發現那家邊民一家五口全部被殺了。後來我們設法查了記錄,那段時間按記錄唯有出現過一次交戰記錄…而按記錄,卻是兩名翎長和兩名侍從在那裡斬敵五人。”

邊凌涵的臉色驀然一白,她看著王健裕:“你的意思是那四人斬殺邊民,冒領軍功?”

“一切的證據正證實如此。”王健裕慘然的笑了笑:“但我們將此事呈報上去之後,上面給出的答案卻是沒有任何證據他們所殺的是邊民。其中一名翎長甚至因為軍功夠了,而升了右翼長。而且我們一次在夜間還被一群蒙面的人圍住暴打了一頓,我被打斷了兩根肋骨。”

“因為我在軍中的人緣還可以。一名老邊軍事後特意來找我,隱晦的告知我,在我們碧落邊軍有幾部之中,斬殺一些流民甚至定居的邊民來冒充軍功的事經常發生,這事關上面的整體軍功,所以從上到下都是一窩的…按理來說,我怎麼都不能再管這事,但是我這條命是那家人給我的,我晚上閉上眼睛的時候,就夢見那家人讓我報仇。所以我後來找了個機會,藉著說請罪,準備了些藥。結果只可惜來了三個,那個升成右翼長的沒有來。”

“看來雲秦的邊軍之中也沒那麼光明。”林夕仔細的看著王健裕的神色,聽完之後,搖頭說道。

“軍中祭司呢?”邊凌涵有些激動了起來,臉上有了些憤怒的紅暈,“若是事實確鑿,你可以找軍中祭司的。”

林夕拍了拍邊凌涵的肩膀,和還沒有接觸多少陰暗面的邊凌涵不同,他早就可以想像在龐大的官僚體制下可以滋生出多少的黑暗,他輕聲道:“現在已然如此,只要我們能平安的帶他出去,便可以讓他獲得大赦。再考慮別的已然無用了。”

邊凌涵不再說話,但是雙肩卻是依舊微微顫抖,她還是無法想明白,在聖天子威嚴和雲秦那麼多祭司的信仰感召下,在堂堂雲秦的正規邊軍之中,怎麼還會出現此等黑暗的事。

林夕知道邊凌涵的想法,他更清楚自己的另外一個好友李開雲恐怕知道這樣的事之後將會更無法理解。

“如果你說的是事實,我會讓學院講師給你和那死去的五個人一個交待。哪怕就算學院講師都不能給你個交待,今後我只要有能力,都會給你個交待。”林夕看著王健裕,道:“但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怎麼應付雷霆學院學生,首先要保證我們自己能從這裡活着出去。”

看了一眼再次莊重行禮的王健裕,林夕接着道:“你在這兩日之中,有沒有發現過其他人的蹤跡?”第四卷:帝之爭第十五章 雲秦邊軍死囚

林夕幾乎一夜未眠。

他進入冥想修行的速度是全青鸞學院新生第一。

在入夜之前,他就用大量的草木灰徹底的糊住了完顏暮燁的傷口,並將任何有可能散發出血腥氣的東西深埋了起來,並在林中一處積雪很厚的地方,按照青鸞學院在課程上所教的方法構築了一個雪屋,在這荒原林中的黑夜之中,哪怕是那名視力有天賦的雷霆學院從他們附近走過,估計也難以發現他們的蹤跡。

但是對於高亞楠的擔心,對於賀蘭悅汐野獸般嗅覺的擔心,卻使得他在輪到他休息和修行的上半夜斷斷續續只有不到半個時辰進入了冥想修行狀態。

這一夜分外的漫長。

夜色還未完全褪去,第一縷曙光還未降臨登天山脈。

一旁用樹藤緊緊捆縛着,又用大量枯葉對著的完顏暮燁處在重傷虛弱的昏迷之中,但修行者的體質使得他的氣息依舊平穩,暫時沒有性命之憂。

一無所知的邊凌涵還在冥想修行之中。

驀的,他的整個身體都緊繃了起來,因為緊張,在此種寒冷的環境下,他的雙手手心之中竟然沁出了一層細密的汗珠。

他聽到了一些異常的響動。

從半陷於雪地的雪屋上的透氣孔,也是窺視孔之中,林夕看到了一名身穿著灰色囚服的身影。

想到先前完顏暮燁所說的話,連呼吸都不敢沉重一分的林夕無法確定這是一名真正的囚徒或是雷霆學院的學生假扮而成。

但是看到這名身穿灰色囚服的身影在林間不停的顫抖着,扒下一塊塊雲松的樹皮,從裡面取出一薄層的纖維不停的放入嘴中咀嚼,硬吞下去,又小心翼翼的將這些樹皮又放回原處之時,他便已經肯定這是一名真正的囚徒。

想到先前有意的搜索卻沒有發現任何囚徒的蹤跡,而眼下卻是正好有一名囚徒跑到他所在的雪屋附近,林夕便覺得這世上真是充滿說不出的悲喜。

因為他和邊凌涵的修為還不用擔心魂力激盪引起的反噬,所以他在邊凌涵的耳邊輕輕的敲擊了一下長劍,使之發出一聲輕微的金鐵聲音,讓邊凌涵從冥想修行狀態醒過來。

對著邊凌涵做了一個手勢之後,他悄無聲息的推開了一堆積雪,從雪屋中鑽了出去。

在距離那名囚徒只有二十餘步的距離時,那名囚徒陡然感應到了什麼,渾身一顫,隨後僵硬的轉身過來。

這是一張凍得有些青紫的臉,四五十歲左右的面相,幾縷長鬚有些文士的氣息,頭髮顯得異常幹枯和灰白。

林夕第一時間豎起手指放在嘴前,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我是青鸞學院的學生,是來救你的。”幾乎同時,他壓低了聲音,對著這名囚徒馬上說了這一句。

這名嘴唇囁嚅着,一時沒有出聲的囚徒馬上閉上了嘴,點了點頭。

“你不是修行者?”看著這名連頸間的肌膚都凍得有些青紫的囚徒,看到這名囚徒腳上綁着的一些松葉,他的目光又驀的一寒,“你在軍中呆過?”

這名文士模樣的囚徒點了點頭,似是看出了林夕的疑慮,低聲道:“我入獄前曾是碧落邊軍一部的軍醫。”

“跟我來。”

林夕看著這名兀自不停顫抖着的囚徒點了點頭,“換上我這件甲衣。”將這名囚徒帶入雪屋之後,他便直接將自己身上的輕甲脫了下來,示意這名囚徒換上。

對於這個,他並沒有什麼深層的用意,只是因為他身上的輕甲好歹比較溫暖一些,而這名囚徒的身體狀況,恐怕在這雪地之中並不能支持太久。

但帶著他體溫的輕甲對於此時的囚徒來說卻是分外的溫暖。他的臉上浮現出了一絲極其感動的神色,即便在這雪屋之中始終只能蜷縮着身子,他還是馬上對著林夕拘謹的行禮道謝:“在下王健裕,不知長官如何稱呼?”

“長官?”林夕一愣。

“按雲秦制,青鸞學院的學生出去便是有軍階的。”邊凌涵提醒林夕。

王健裕此時才略微緩過氣和回過神來,看到蜷縮在一旁的完顏暮燁的樣子,他的臉色微微一變,伸手在完顏暮燁的手腕上搭了一下,隨即便有些猶豫的出聲道:“兩位長官,恕我直言,你們這位夥伴已然內臟損傷,若是在兩天之內無法用有效藥物救治,即便是救得過來,恐怕體內的暗傷都無法復原。”

“我不明白我們的姓名是否要保密,所以你不用知道我們的名字了。”林夕看著王健裕,又看了完顏暮燁一眼,道:“這說起來有些殘酷無情,但我也不想騙你,這是雷霆學院的學生,並不是我們青鸞學院的人,而且他要殺我們在先,在我們還無法確保自身安全,無法保證我們青鸞學院其他人安全的情況下,我實在是無法太過顧及他的生死。”

王健裕微微一愣,旋即點頭表示理解。

“我看你並不像窮凶極惡之徒,怎麼會成為我雲秦的死囚?”邊凌涵看著他,微蹙着眉頭低聲問道。即便可以看出對方不是修行者,但她覺得至少也要對對方有些瞭解,以免對自己和林夕產生不利的威脅。

雪屋之中微微沉默了片刻。

王健裕青紫的臉上更加黯淡了幾分,但看著林夕和邊凌涵,還是道:“我殺了人,殺了三個人。其中有一名是翎長。”

林夕看了邊凌涵一眼:“翎長是什麼官職?”

邊凌涵道:“正午司從九品。”大約看出林夕對雲秦官階實在是沒有什麼瞭解,她又在林夕耳邊解釋了一句:“鎮督是正八品。我們三大學院的學生正常出來,是從八品。比從九品實際高出兩階。”

林夕知道自從雲秦先皇聽從了張院長的一些主意,形成了八司之後,雲秦的吏制和名稱便一直有些不新不古,和自己之前那個世界學習的任何朝代也不相同,但是邊凌涵這個解釋卻是讓他聽得十分清楚,只比三大學院的正規畢業生低出兩階,對於普通軍人來說,顯見也已經是不低的官了。

“你為什麼殺死軍中長官?”邊凌涵看著王健裕,繼續問道:“難道是因為通敵?”

王健裕搖了搖頭:“有一次我們小隊在執行任務時遭遇了突襲,我和兩名夥伴重傷逃了出來,都是一家邊民救了我們。但是後來我們回去準備謝謝那家邊民的時候,我們卻發現那家邊民一家五口全部被殺了。後來我們設法查了記錄,那段時間按記錄唯有出現過一次交戰記錄…而按記錄,卻是兩名翎長和兩名侍從在那裡斬敵五人。”

邊凌涵的臉色驀然一白,她看著王健裕:“你的意思是那四人斬殺邊民,冒領軍功?”

“一切的證據正證實如此。”王健裕慘然的笑了笑:“但我們將此事呈報上去之後,上面給出的答案卻是沒有任何證據他們所殺的是邊民。其中一名翎長甚至因為軍功夠了,而升了右翼長。而且我們一次在夜間還被一群蒙面的人圍住暴打了一頓,我被打斷了兩根肋骨。”

“因為我在軍中的人緣還可以。一名老邊軍事後特意來找我,隱晦的告知我,在我們碧落邊軍有幾部之中,斬殺一些流民甚至定居的邊民來冒充軍功的事經常發生,這事關上面的整體軍功,所以從上到下都是一窩的…按理來說,我怎麼都不能再管這事,但是我這條命是那家人給我的,我晚上閉上眼睛的時候,就夢見那家人讓我報仇。所以我後來找了個機會,藉著說請罪,準備了些藥。結果只可惜來了三個,那個升成右翼長的沒有來。”

“看來雲秦的邊軍之中也沒那麼光明。”林夕仔細的看著王健裕的神色,聽完之後,搖頭說道。

“軍中祭司呢?”邊凌涵有些激動了起來,臉上有了些憤怒的紅暈,“若是事實確鑿,你可以找軍中祭司的。”

林夕拍了拍邊凌涵的肩膀,和還沒有接觸多少陰暗面的邊凌涵不同,他早就可以想像在龐大的官僚體制下可以滋生出多少的黑暗,他輕聲道:“現在已然如此,只要我們能平安的帶他出去,便可以讓他獲得大赦。再考慮別的已然無用了。”

邊凌涵不再說話,但是雙肩卻是依舊微微顫抖,她還是無法想明白,在聖天子威嚴和雲秦那麼多祭司的信仰感召下,在堂堂雲秦的正規邊軍之中,怎麼還會出現此等黑暗的事。

林夕知道邊凌涵的想法,他更清楚自己的另外一個好友李開雲恐怕知道這樣的事之後將會更無法理解。

“如果你說的是事實,我會讓學院講師給你和那死去的五個人一個交待。哪怕就算學院講師都不能給你個交待,今後我只要有能力,都會給你個交待。”林夕看著王健裕,道:“但現在我們要考慮的是怎麼應付雷霆學院學生,首先要保證我們自己能從這裡活着出去。”

看了一眼再次莊重行禮的王健裕,林夕接着道:“你在這兩日之中,有沒有發現過其他人的蹤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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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十六章 請你永遠相信我

“沒有。”王健裕自覺無法對林夕和邊凌涵有任何幫助而有些羞愧的低頭道:“我在軍中多時,很清楚面對修行者最好就是躲着…若不是我實在支撐不下去,否則我一定躲藏在洞窟之中不出來。我也是今天凌晨感到實在無法支撐才出來看看到底有什麼東西可吃,前些時日我一直都躲藏在附近的一個小洞窟之中沒有出來。”

林夕沉吟道:“你知道其他和你一樣的囚徒大概在哪個方位麼?”

王健裕搖了搖頭,苦笑道:“我是單獨被送進來的,只是聽送我進來的皇城高手告訴我青鸞學院和雷霆學院這奪旗守旗之說,說聖上覺得我有情可原,但情不能壓法,所以只要能在這次比試之中活下來,便可因為我配合學院教學之爭的貢獻而大赦。”

林夕想說些什麼,但是想到木青的交待,想到或許到了皇帝這個層次牽扯的東西實在是太多,以自己的思維可能未必能瞭解,所以他便也不再多說什麼廢話,看了完顏暮燁一眼,道:“走,我們出去…我們需要好好吃一頓,同時需要些東西把賀蘭悅汐引過來。”

……

林夕背起了昏迷中的完顏暮燁,出了雪屋。

沉默的看了一眼四周的地形和感知了一下今日的風向之後,他示意邊凌涵和王健裕馬上跟上,朝着下風處飛快走去。

雲松林中的雪雉並不難找,對於他和邊凌涵的箭技來說也並不難獵。

不到半個時辰的時間,以射過完顏暮燁,在林夕的感覺之中飛行已經沒有那麼完美的箭矢,林夕和邊凌涵便獵殺了三頭雪雉。

所有這三頭雪雉馬上被他用布條裹住了流血之處,然後用白雪拍實,滾成了三個雪團,確定沒有任何血腥氣散發出來之後,林夕開始朝着一處緩坡前行。

在這處緩坡旁的一條小溪旁,林夕不僅用自己平生最快的速度去掉了手頭上一隻雪雉的羽毛和內臟,並讓邊凌涵和王健裕也用了平生最快的速度屠宰清理了手頭上的雪錐。

“林夕,你是要用血腥氣吸引他們前來?”

聽到林夕讓他們將手上和身上沾染到的血跡徹底的清理乾淨,並將帶血之物全部塗抹在完顏暮燁身上時,邊凌涵實在忍不住了,問道:“你怎麼確定這樣就能將賀蘭悅汐吸引過來?”

聽到邊凌涵的發問,林夕驟然又想到了高亞楠,他的心情便越發沉重起來。

對著邊凌涵示意稍後再說,飛快的將沾滿血腥氣的完顏暮燁置於雲松林間一片十分開闊的空地,帶著清洗乾淨、用雪團再次包裹住的雪雉飛快撤離到一片山脊上後,他才讓王健裕開始搭建一個雪屋,並單獨和邊凌涵走到了一方崖坪上眺望。

“你相信我麼?”看著等待自己回答的邊凌涵,因為又想到高亞楠而心情有些沉重的林夕認真的問道。

邊凌涵皺了皺眉頭,原本一直脾氣很好的她有些微惱,“林夕,這個時候…你不要說些沒用的廢話好不好?”

“這不是廢話。”林夕知道邊凌涵會有這樣的反應,但又有些不知該如何解釋,有些苦惱的搖了搖頭。“我相信。”但是不等他再行開口,讓他愣了愣的是,邊凌涵很直截了當的說出了這三個字。

林夕還生怕邊凌涵和自己想得不對,苦笑了一下,道:“我的意思是,哪怕我做出一些很荒謬,看上去根本不合理的事情,但我告訴你那能行,你都會選擇相信我?”

“林夕,你知不知道有時候你真的很多廢話。”邊凌涵有些拿他沒辦法的樣子,看著他,耐着性子轉頭去去說道:“還有,你知不知道你有個最大的缺點,但同時也是你最大的優點。”

林夕一怔,好奇問道:“什麼東西?”

“你最大的缺點就是你從來都不會掩飾自己的愛憎。哪怕是稍假顏色都不會,你這樣會得罪很多人,你已經不知道得罪多少個金勺了…不過這也是你最大的優點,因為我們很容易一眼就看清你。”

邊凌涵點了點遠處林間的一條小溪:“正如那條清澈的溪水…我相信你這個人,所以哪怕你給不出什麼理由,我也會選擇相信你。”

林夕沉默了片刻,看著邊凌涵,問道:“一直會相信我?”

邊凌涵看了林夕一眼,微垂下頭:“除非你變了。”

林夕深深的看了一眼邊凌涵,點了點頭,認真的說道,“那就請你相信我,有些理由說起來的確十分荒謬,也沒辦法和你說清楚,但是我就是能夠肯定,除非賀蘭悅汐走了相反的方向,否則他很有可能因為這血腥氣而被吸引過來。”

……

賀蘭悅汐用一根樹藤,拖着宇化天極和劉柔在雪地上行走。

他是一個十分變態的人。

若是林夕見過他的履歷,恐怕不管喜不喜歡,都會給他起個外號——“蕭十一郎”。

賀蘭悅汐不知道是邊軍中的某位軍人和勞婦私通產下,害怕雲秦律法而丟棄在荒野之中,或是橫死的邊民遺留下來…反正有一支雲秦商隊在賀蘭山的一處荒原中發現他時,他是和一群狼生活在一起,是被狼撫養大的。

兩年過後,他還沒有徹底學會說話,這支商隊在荒原之中遭遇了馬賊。

整支商隊除了他之外,全部被馬賊殺死…只有他失蹤了。

或許當時那群馬賊都根本不知道有他這樣一個人跑掉了。

然而在接下來的兩年之中,這群馬賊好像沾染上了瘟神,時不時的有人被殺死,但是根本不知道是被什麼人殺死,似乎有一個無形的索命厲鬼跟上了他們。

等到兩年後的某天,雲秦帝國的某個地方軍小隊無意之中搜索到這個荒山之中的馬賊小寨中時,發現原本兩百多人規模的馬賊已經只剩下了不到二十人,而這剩餘二十人都已經神智失常了。

一名雲秦軍中派來調查此事的強大修行者最終發現了這名無形的索命厲鬼,躲藏在距離這個寨子不到十里的一處地洞中的賀蘭悅汐。

當時賀蘭悅汐只有整整十四歲。

也就是說,在十二歲時,他便開始和兇殘的馬賊交手,殺死了一名又一名的馬賊。

雷霆學院的大多數學生都是皇城裡面的一些人親手挑選,不乏天才,但不管有多自傲,所有的新生都承認賀蘭悅汐是這屆雷霆學院的新生中第一。

因為不管是修為,還是其它的各項…不管將他們任何人和賀蘭悅汐放在無論任何環境之中,廝殺的話,活着走出來的肯定是賀蘭悅汐。

賀蘭悅汐對於戰力的渴求遠超一般人的想像。

即便是此刻在走路,他也是在修行。

他每踏出一步,都在腦海之中想像着周圍各個方位出現敵手的話,他如何應對。

他的身周無血,但是在他的腦海之中,他一路走過,他的身周都是有無數的鮮血在飛灑,因為一名名他想像中手持各種各樣武器攻來的敵手,被他用各種各樣的招式斬殺,倒下。

被他用樹藤拖着的宇化天極渾身僵硬,眼睛閉着,一動不動,似已死去一般。

劉柔和完顏暮燁一樣陷入了昏迷之中,她的身體不停的打着冷顫,但是臉色卻是異常的鮮紅,明顯已經處於比完顏暮燁更為糟糕的高燒之中。

“水…水…”驀然間,嘴唇乾枯卷皮着的劉柔發出了哀求的聲音。

她依舊昏迷着,但是卻發出着令人心悸的哀求聲。

賀蘭悅汐宛如根本沒有聽到。

原本一動不動的宇化天極睜開了眼睛,他張口在地上啃了一口雪,在口中含化了,以一種神聖而令人震撼的姿態,渡到劉柔的口中。

“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

賀蘭悅汐依舊拖着宇化天極和劉柔前行,略微轉頭,冷漠而譏誚的出聲。

“只要我不死…我一定會親手殺死你。”宇化天極看了賀蘭悅汐一眼,低聲發誓。

“可惜你永遠沒有這樣的機會了。”賀蘭悅汐平靜的搖了搖頭,道:“你知道我為什麼幫你們止血麼?並不是我不想殺你們。而是有兩個原因。”

微微頓了頓之後,賀蘭悅汐抬起了頭,看著前方不遠處的一座山峰,微微眯起了眼睛,“其中一個原因,是因為讓獵物眼看著同伴的死去,會讓獵物更加絶望,而我看著對手的絶望,會覺得更加的美妙。另外一個原因,是因為我不想你們身上的血腥味影響我的嗅覺。而現在,我可以告訴你,我已經嗅到了前面那座山峰之中濃厚的血腥味。”

“可惜你注定看不到我的絶望。”宇化天極冷冷的看了賀蘭悅汐一眼,又艱難的渡了一口水給劉柔,接着閉上雙目,不再說什麼。

……

林夕又堆了個雪屋,雪屋的下方一直深挖了下去,挖到了泥地,然後在泥地中挖出的坑中,林夕鋪了一些干木和石塊下去,又夾了許多燒紅的石頭在裡面,在上面又鋪了一層枯木,然後將三頭包着樹葉的雪雉放在了裡面,埋了起來。

完成了這一切之後,林夕和邊凌瀾爬到了前方不遠處的一方崖坪上。

這方崖坪的後面正好有幾株高大的雲松,這樣即便是從更高處往下看,都難以看到他們的身影,而從他們所在的位置,卻是可以清晰的看到下方山坡上的完顏暮燁。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

半個時辰過去了,依舊沒有見到賀蘭悅汐的身影。

這便代表賀蘭悅汐至少不在附近,至少他們之前在隱蔽處生火處理食物沒有被發現,他們自身安全。

再過半個時辰,按照學院傳授的方法處理的那三頭雪雉就會徹底燜熟,足夠讓他們和王健裕提供支持下去的熱量。

......

又半個時辰過去。

林夕三人輪流進入雪屋吃掉了一頭烤熟的雪雉,身上開始流淌起了暖意。

但隨着接下來時間的緩慢流逝,林夕卻是也陷入了巨大的糾結之中。

如果賀蘭悅汐的嗅覺沒有靈敏到這個程度呢?

如果高亞楠或是宇化天極受了傷,在某個地方等待着他的救援呢?

有幾次他都忍不住有種離開此處,前往高亞楠可能在的方位的衝動,但是佟韋先前風行者特訓時說過的一些教誨,卻使得他強忍了下來。

他的身體有了足夠的熱量支持,有了足夠的體力,但是他的手腳卻是忍得越加冰冷。

天色又將暮。

驀的,他和邊凌涵的身體都是輕顫了一下。

一個雪丘的後方,出現了一個人,冷漠的拖着兩個一動不動的人,在雪地上朝着完顏暮燁所在的雲松林間空地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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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帝之爭第十七章 一定要殺了他

邊凌涵的手腳變得冰冷,渾身也開始有些微微的發抖。

賀蘭悅汐來了。

林夕的“直覺”沒有錯誤,賀蘭悅汐真的來了。

但讓她此刻心神震顫,連呼吸都有些不暢的,卻是她同時也看到了金黃的色彩。

賀蘭悅汐拖着的兩個人裡面,有一個人是宇化天極。

和她一起來到這裡,一同入學的同學,就被賀蘭悅汐用一根樹藤在地上拖着。

即便是宇化天極已經死了,即便只是屍體,賀蘭悅汐就這樣拖着,在她的心中,賀蘭悅汐這麼做,也是對生命的褻瀆,對對手的不尊重。

除了悲傷之外,她的胸中難言的憤怒,幾乎要將她的整個身體都燃燒了起來。

王健裕張開了嘴,冷風夾着一些細小的冰粒灌入他的口中,他卻是無所覺。於邊軍之中,他也見過不少窮凶極惡之徒,但是卻沒有一人像賀蘭悅汐一樣,第一感覺就讓他覺得異常凶險,宛若非人。

林夕也徹底沉默了下來。

他知道自己無力去改變某些事情,所以他才決定選擇此處,以完顏暮燁為誘餌引對方出來,但是親眼見到對方將宇化天極像一截死物一樣隨意的拖在身後,任憑宇化天極的身體拖曳於冰雪和泥濘之間,他的心還是徹底的陰冷了下來。

不管是活在之前的那個世界,還是在這個世上,林夕總覺得做人是要有底線的。

賀蘭悅汐只是覺得林夕能和他並肩,對他是威脅,便想要殺林夕,這已經超出了林夕的底線,而此刻,賀蘭悅汐更是再次超出了他的底線。

林夕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他轉頭看著臉色雪白,身體不停顫抖着的邊凌涵,拍了拍她的肩膀。

邊凌涵轉過了頭,看著林夕,低聲說道:“宇化天極不知道還是否活着。”

林夕看著她因為隱怒而甚至有些發紅的雙目,認真而冰冷的說道:“不管宇化天極是否死了,賀蘭悅汐我一定要殺。”

邊凌涵轉過頭,於寒風中呼出了一口氣,堅定的點了點頭:“一定要殺了他。”

林夕轉頭看了一眼瞼上沒有什麼血色的王健裕,想要交待什麼,但卻還是搖了搖頭,自嘲般的低聲說了一句:“當今聖上果然很英明。”

無論是正將星還是風行者,這都是學院的隱秘。

恐怕原本就算是面對這個帝國至高無上的皇帝,學院也未必願意透露,但是不管這場青鸞學院和雷霆學院之間真正的戰鬥最終誰勝誰負,學院的一些隱秘,皇帝和皇帝身邊的幾個人,卻終究是會知道的了。

“我們走。”林夕對著邊凌涵輕聲說了一句,又對著王健裕,示意他跟上。

邊凌涵跟上了回頭就走的林夕,但不能理解的用只有兩個人聽到的聲音問道:“林夕,你要做什麼?”

林夕開始控制着自己的呼吸,讓自己的心情恢復如水般的平靜,他同樣低聲回答:“我們這裡距離完顏暮燁是三百三十步左右…他要是中階魂師,我們這裡最多只能將他擊傷,卻無法將他殺死。”

“你要到更上面去?”邊凌涵微仰起了頭,看到那條更高的潔白山崗,她有些不敢相信的道:“可是…可是我們怎麼射得中?”

林夕轉頭看著她,道:“你說過相信我的。”

邊凌涵看著林夕…林夕的臉色平靜,眼神清澈的如同冰雪化成的溪水,但是她也從中看到了憤怒和擔憂,以她和林夕先前的訓練,超過三百三十步以上,邊極難射得中了,而且賀蘭悅汐這樣的高手也決計不會傻站着讓他們射,所以他們只有一次出手的機會。到足以重創中階魂師修為的五百步之上去施射,這完全是極其荒謬,根本沒有道理的事。但是看著林夕的眼睛,聽到林夕此刻的這一句話,她還是深吸了一口氣,不再說什麼,只是靜默的跟上了林夕,抓緊了手中的弓箭。

然而就在此時,走在兩人後方的王健裕的一聲同樣壓低了聲音的低呼,卻是讓兩個人同時頓住,轉過了身去。

他們看到,賀蘭悅汐停了下來。

……

賀蘭悅汐站立在黑色岩石和如傘雲松之旁。

數顆小冰粒被吹到他的面前,但卻是也懼怕他身上發出的氣息一般,從他的臉旁頽然飛走。

此刻他還在林間,還看不到完顏暮燁,然而類似於一種野獸的本能一般,他卻是從對於他而言充滿真實血腥的空氣之中嗅到了一絲莫名的凶險。

這種凶險就如他在商隊之中,感覺到被馬賊盯上時一樣。

那個時候他還不是修行者,所以他只有想辦法藏,想辦法躲,然而他現在卻已然是一名強大的修行者…他的變態就在於,這些凶險,也被他看成為一種修行。

他的濃眉緩緩挑起,臉上現出了一絲若有若無的嘲諷笑意,雖然還沒有看到完顏暮燁的情景,卻是已經自言自語道:“有點意思,居然反而敢用這樣的手段引我過來,然而你們能對付得了我麼?”

隨即,他也不再停留,拖着手中的樹藤,繼續朝着完顏暮燁所在的地方前行。

直到在林隙間看到頽然半躺在一地沾染着鮮血的雪雉毛上的完顏暮燁,他才再次停了下來。

靜靜的看了昏迷的完顏暮燁片刻,他搖了搖頭,道:“我對你們真的很失望。”

真的很失望?

賀蘭悅汐的聲音並不是很大,但因為這山林間極靜,修行者的聽覺又比一般人要敏鋭不少,所以他這聲音卻是清晰的傳入了接着往上沉默攀登的林夕等人的耳中,讓林夕皺起了眉頭,不知道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直接再在他的身上劃上幾刀,不更簡單?”賀蘭悅汐繼續前行,同時繼續平靜的說道:“如此怯弱,你們又怎麼可能是我的對手?”

賀蘭悅汐拖着劉柔和宇化天極走入林間開闊空地,嘲諷的冷笑道:“我和你們不同,我比你們更清楚如何才能生存下去,我只知道將攔在我面前的所有一切東西全部斬去,難道你們以為,我會和你們一樣,在意這些人的生死?”

聽到賀蘭悅汐的這句話,林夕心中驀的一寒。

這次他是真正的直覺,直覺十分的不妙。

“我不管你們想怎樣對付我,我可以很清楚的告訴你們,這個宇化家的人還活着。”賀蘭悅汐冷漠的看著周圍的山林,淡淡的說道:“但你們要是不馬上出來,我便將他殺死在你們的面前。”

“你要是再裝死的話,我就馬上將劉柔殺了。”賀蘭悅汐微微轉頭,看著閉着雙目的宇化天極又冷漠的說道。

宇化天極睜開了眼睛,但不等他說什麼,賀蘭悅汐伸手一抖樹藤,便將宇化天極從地上扯得騰空而起,他伸手一動,手中的一柄短劍揮灑而出,在宇化天極的胸口拖曳而過。

一片鮮血從空中噴灑而出,淋灑於林間白雪之上。

血是熱的,落於冰冷雪地上,嗤嗤有聲。

林夕和邊凌涵的身體都僵住了。

即便宇化天極在平時和他們並沒有什麼交情,甚至很多時候兩個人覺得他太過神棍而不喜歡他,但是此刻看到這樣的場景,兩個人卻是都清楚,賀蘭悅汐說得很對,他們和賀蘭悅汐不是同樣的人,為了達成目的,賀蘭悅汐甚至可以無視同伴的生死,但是他們卻不能。

“我出去!”

王健裕用力的嚥了口口水,看著林夕和邊凌涵道:“我穿著你們的甲衣,可以為你們爭取到一些時間。”

“那是?”

但就在此時,讓林夕和邊凌涵的視線再次凝固的是,一條孤單的身影在林間,在雪間顯現了出來,朝着站立在完顏暮燁、宇化天極和劉柔中間的賀蘭悅汐前行。

這一瞬間,對於林夕而言,風停了,飛灑在天地之間的鑽石般冰晶也停了。

高亞楠!

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時候出現的人,竟然是高亞楠。

林夕不知道昨日那漫長難熬的黑夜之中她遭遇到了什麼,但是現在她安然出現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她朝着他們所在的方位,趕了過來。

賀蘭悅汐朝着腳步聲發出的地方看去,看到眉宇之間掩飾不住疲憊之意的高挑少女踏着冰雪從林中走出。

“你的修為不錯。”

看到林間幾個相距甚遠的腳印,賀蘭悅汐的瞳孔微縮,敏鋭察覺到對方的修為恐怕和自己十分接近,但對方呼吸之中的一些一般人難以察覺的雜音,卻是讓他譏誚一笑,心想既然已經負了些傷,那便更不可能是他的對手,但這也並不能讓他改變他的作風。

“你自己在腿上刺一刀吧。”所以他沒有絲毫掩飾的看了一眼高亞楠,點了點胸口在流着血,咳嗽着的宇化天極,“這樣我至少可以讓他死得痛快一些。”

在高亞楠現身出來之時,在一剎那的凝滯之後,林夕便已決然的反身疾走。而現在聽到賀蘭悅汐這句極其無恥的話,他朝着上方早已看好的山脊一處攀登的腳步就更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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