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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默】武煉巔峰 〈連載中〉

第四千八百二十七章 提親

    “那是孟府護衛守護有功,馮某並沒出什麼力,大小姐嚴重了。”馮承嗣微微一笑。

    孟茹搖頭道:“若非少城主帶人及時趕到,後果不堪設想。”見馮承嗣依然站著,連忙請他落座。

    馮承嗣道了聲謝,大方坐下。

    兩人閒聊一陣,倒也言笑晏晏。

    一炷香後,孟茹露出疲色,翠兒適時地道:“大小姐,天色將晚,我們該回去了,要不然老爺該擔心了。”

    孟茹點點頭,起身與馮承嗣告別,後者未作挽留,只是目送孟茹領人離去。

    直至孟茹與一眾護衛的身影消失不見,馮承嗣才微微一笑,開口喊了一聲:“楊師弟!”

    一直站在他身邊的捧劍少年露出疑惑神色,不知自家少爺怎地忽然對著空處說話,正想問上一句的時候,一道身影忽然如鬼魅般從陰影處顯露出來,在此之前竟是毫無徵兆。

    捧劍少年嚇一大跳,身手敏捷地躲到馮承嗣身後,探頭大喝道:“什麼人!”

    楊開置若罔聞,只是盯著馮承嗣,抱拳一禮:“馮師兄!”

    兩人目光碰撞,虛空中隱有火光四濺。

    捧劍少年一臉茫然,只聽自家少爺和這莫名男子的稱呼,兩人似是師兄弟的關係,但看兩人此刻的架勢,竟不知為何有些針鋒相對。

    更讓捧劍少年不解的是,這突然出現的什麼楊師弟明明一副孟府護衛的裝扮,又怎麼會與高高在上的少城主是師兄弟的關係?

    “久聞楊師弟大名,今日方才得見,果然是儀錶堂堂。”馮承嗣微微一笑。

    “師兄過獎!”楊開淡淡地回了一句。

    似感受到他的冷意,馮承嗣皺了皺眉道:“此界之事,雖非我本願,但既領了師命,師兄也是要儘量好好完成的,若有得罪之處,還請師弟見諒。”

    楊開點點頭道:“那咱們就各憑手段便是,不過我還是要奉勸師兄一句,還是儘早退出的好,免得到時候丟了臉面。”

    馮承嗣微微笑道:“師弟對自己這麼有信心?”

    楊開微微仰頭,倨傲道:“師兄可知什麼叫近水樓臺?”

    莫名生出一種跟人爭風吃醋的感覺,楊開自己都感覺有些好笑。

    馮承嗣道:“師弟有師弟的優勢,我是知道的,但師弟可不要小瞧了我,師兄也是有自己的優勢的。”

    “那我拭目以待!”楊開轉身踏進陰影之中,消失不見。

    許久之後,那躲藏在馮承嗣身後的捧劍少年才再次探頭探腦:“少爺,那鬼……走了嗎?”

    馮承嗣沒好氣地敲了下他的腦袋:“胡說八道些什麼,回府了!”

    “是!”捧劍少年應了一聲,一步三回頭朝石亭陰影望去,彷彿那裡隨時都可能會再蹦出一個佩刀戴劍的鬼魅。

    楊開很快就領教到了馮承嗣的手段,這傢伙只憑著一招便將自己的優勢展現的淋漓盡致,而且讓楊開瞬間落入絕對的下風。

    從報恩寺回來的翌日,大小姐和茜茜姑娘正在與楊開習武,翠兒一臉興奮地從外面沖了進來,大叫道:“大小姐,大小姐,出大事了!”

    正在揮舞著木劍的孟茹嚇一跳,連忙停下手中動作望去,不過在見到翠兒臉上表情之後,忍不住瞪了她一眼:“大呼小叫什麼,魂都被你嚇飛了!”

    翠兒在大小姐面前站定,吐了吐舌頭,低聲道:“可是大小姐,真的出大事了。”

    “什麼事?”孟茹皺眉問道。

    翠兒抬頭瞧她一眼,神神秘秘道:“好事,大好事!”

    孟茹一副拿她沒辦法的樣子,忽然迅如閃電地出手,在她腰間撓了起來:“說不說說不說,還敢吊我胃口。”

    翠兒咯咯直笑,開口告饒,孟茹這才放過她。

    茜茜從一旁取來毛巾遞給孟茹,孟茹輕輕地擦著自己的臉龐,側耳傾聽起來。

    翠兒這才道:“城主府那邊送來好多禮物啊,幾大車的東西呢,說是來給少城主提親的。”

    孟茹的動作頓時一僵,慌亂地朝楊開瞥了一眼,緊張道:“提親?提什麼親?”

    翠兒笑道:“還能提什麼親?當然是少城主和大小姐你啦!少城主昨日你也見過的,長的好看,武功也好,而且家世也好,脾氣也好,真是哪哪都好,與大小姐你真是良配……”

    孟茹慌亂道:“我爹答應了?”

    翠兒搖搖頭:“不知道呢,不過老爺看上去好像很滿意的樣子,這會兒正在前廳跟少城主說話呢。”

    孟茹聞言連忙丟下手中的濕毛巾,提著自己的裙子就朝外面跑去。

    翠兒驚道:“大小姐你要幹什麼?”

    孟茹置若罔聞,不過沒跑出幾步,自己忽然停住了步伐,站在那裡好一會兒,這才轉過身,神色複雜地看著楊開道:“楊護衛,今日有些累了,先不練了。”

    楊開點點頭:“既累了,大小姐便休息吧。”

    孟茹逕自走進屋內,關上了房門。

    翠兒忽然惡狠狠地瞪了楊開一眼,那眸中滿是敵意。

    半個時辰後,孟家家主孟德業來到內宅,進了孟茹的房間,也不知與孟茹說了什麼,再出來的時候一臉無奈,搖頭歎息不止。

    翠兒一路跟了過去,不過沒多久便被家主的貼身護衛給抓了個現行,帶到孟德業面前。

    在大小姐面前,翠兒毫無顧忌,畢竟兩人從小一起長大,情同姐妹,但在家主面前,翠兒卻不敢有半點逾越放肆。

    只因當初陪伴大小姐成長的足足有四位小姐妹,但這些年下來,最終只剩下她一個人了。

    大小姐純真善良,以為那三位小姐妹有了好歸宿,翠兒卻知道那三人早已化作白骨。

    在大小姐身邊當差,任何一點倏忽大意,都可能給自己帶來滅頂之災。

    跪在家主面前,翠兒戰戰兢兢:“老爺,婢子有事要說。”

    孟德業背負著雙手站在她面前,淡淡道:“說!”

    翠兒躊躇了片刻,顫聲道:“不知是不是婢子看花了眼,大小姐……大小姐對楊護衛……似乎有些不太一樣!”

    說完之後又連忙補充:“婢子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不敢肯定。”

    家主沒有反應,但翠兒卻知這是家主震怒的表現,愈發惶恐不安。

    好片刻,家主才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翠兒顫聲回道:“上次大小姐被救回來之後。”

    孟德業道:“大小姐被救回來已經兩個月了,為何早點不說?”

    翠兒整個人都快匍匐在地上:“婢子不敢!”

    “好一個不敢!”孟德業冷笑一聲,“剁碎了養花!”

    翠兒瞬間軟了下來,直到兩個護衛架住她的胳膊將她往外拖去的時候,她才驚恐求饒:“老爺饒命,老爺饒命啊!大小姐身邊就只剩下我一個老人了,我要是死了,大小姐肯定會傷心的。”

    這句話救了她一命,那架住她的兩個護衛也不知收到了什麼指示,忽然將她丟了下來。

    孟德業的聲音遠遠傳來:“好好看住大小姐,有什麼事第一時間告訴我,再有差池,小心你的狗命!”

    翠兒連忙應著,再抬頭時,面前空無一人。

    那一日之後,大小姐似乎又恢復了正常,楊開也沒詢問少城主來提親的事最後怎麼處理的,不過殷志勇倒是打探了不少消息。

    少城主確實是來提親的,而且是親自來的,孟德業明顯對他很滿意,畢竟馮承嗣身份地位擺在那裡,與孟家大小姐正是佳偶良配。

    孟茹年紀也不小了,不可能一直養在孟家,若是能得一個好歸宿,孟德業也不會拒絕。

    只不過對這提親之事,孟德業似乎並沒有正面做出什麼回應。

    這讓殷志勇愈發佩服大小姐的得寵,不說一般人家,便是比孟府更高貴的人家,家中女子的婚配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輪得到自己做主?

    偏偏孟家這邊,大小姐說一不二,就連素來處事強硬的家主也不逼迫她什麼。

    不過楊開明顯感覺到,在大小姐繡樓的周圍,多了一些暗中觀察的眼線,那些人關注大小姐的同時,也在盯著自己。

    翠兒這些日子的表現也有些奇怪,以前他就感覺翠兒有些討厭自己,但最近這段時間似乎變得仇視了。

    那目光中滿是仇恨,根本隱藏不住!

    楊開隱隱感覺有些不對。

    這一日,楊開與殷志勇收到命令,前去拜見家主。

    那大殿中,孟德業望著站在下方的兩人,開口道:“明日我孟家有一批貨,要送到定遠城,這批貨很重要,你們兩個跟著一起去。”

    殷志勇聞言愕然:“那大小姐那邊……”

    他與楊開是大小姐的貼身護衛,按道理來說,送貨這種事是不需要他們來插手的,所以孟德業這個命令讓他不解。

    孟德業道:“大小姐那邊我自有安排,你們不用理會。”頓了一下又解釋道:“大小姐早晚是要嫁出去的,你們兩個對孟府忠心耿耿,等大小姐嫁出去了,孟府這邊還需要你們出力,先熟悉一下吧。”

    殷志勇神色振奮,抱拳領命:“是,多謝家主栽培。”

    孟德業揮揮手,兩人恭敬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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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二十八章 是孟府吧

    白玉城距離定豐城足有半月路程,沿路要經過許多荒無人跡之地,途中時有剪徑馬賊出沒,尋常人想走這一條路線,非得找高手護送不可,否則極有可能連自己怎麼死的都不清楚。

    而這一條路線,也是孟家的主要商路之一,每年孟府從這裡送走進來的貨物不知凡幾。

    護送貨物的足有二十多人,除了楊開與殷志勇二人是孟府護衛之外,其他人皆是白玉城的一座振豐鏢局的人。

    總鏢頭姓郭,為人豪爽仗義,生的人高馬大。

    孟府與振豐鏢局也多次合作過,算是老相識,所以接了這一批貨之後,總鏢頭連夜安排,更是親自出馬,領著鏢局內最出色的鏢師,以表重視。

    楊開與殷志勇兩人接到的任務很簡單,隨著振豐鏢局的人將貨物送到定豐城,待那邊簽押收貨,便可返回。

    殷志勇多日來一直困頓在大小姐身邊,忽然出了孟府就跟放出籠子的小鳥一樣,一路上提著酒罈子四處找人拼酒,要麼就跟楊開吹噓定豐城的女人有多麼水嫩,到了定豐城定要請他去瀟灑一把云云。

    振豐鏢局的鏢師們很專業,一路上總有兩人在前方刺探情報,不時回饋資訊。

    一路行去,五日內相安無事。

    第五日,隊伍夜宿一處喚作上拐崗的地方,此處地勢平坦,一覽無遺,不太可能被埋伏,就算真的出了什麼意外情況,也方便逃跑。

    在尋覓夜宿之地時,振豐鏢局這邊也是用了心的。

    吃罷晚飯,眾人各自休息,鏢局那邊自有人值夜。

    夜半時分,楊開忽然驚醒,鼻尖縈繞著一絲及淡的血腥氣,這樣一絲血腥氣,若非久經戰陣之人絕對聞不出來,但他這一生經歷殺戮無數,縱然輪迴到這世界實力大打折扣,可對血腥氣實在是太敏感了。

    耳畔邊破空聲驟然響起,黑夜之中,有鋒銳的箭失劃破虛空,傾盆暴雨一般傾瀉而下。

    “敵襲!”楊開驟然起身爆喝,同時一把抓起酣睡在自己身旁的殷志勇,就地翻了幾個滾,躲在一顆樹後。

    篤篤篤的聲音響起,夾雜著悶哼和慘叫聲,霎時間,振豐鏢局的鏢師們死傷一片。

    殷志勇睡前喝了些酒,此刻也是酒意全無,驚恐問道:“什麼情況。”

    無需楊開回答了,營地內一片火光搖曳,不知從什麼地方射來的箭失中有塗了火油的,將帳篷和馬車都燒成一團火球,馬匹受驚嘶鳴,混亂不堪。

    那箭雨連綿不絕,似沒有停止的意圖,楊開一把將旁邊死去的一位鏢師的屍體拖過來,蓋在自己身上當成肉盾。

    殷志勇見狀有學有樣!

    潑天大雨般的箭雨持續了整整一刻鐘才告停歇,營地內熊熊大火燃燒著,振豐鏢局的二十位鏢師無一活口。

    直到此刻,才有馬蹄聲由遠及近地響起。

    躲藏在屍體下,殷志勇就著搖曳的火光,膽戰心驚地打量,只見四面八方圍聚過來上百位騎士,為首一個壯漢光著腦袋,手提一柄斬馬刀,一臉猙獰的表情。

    殷志勇心頭一個咯噔!

    他認出這光頭壯漢的身份了。

    這分明是寶田峰大當家的啊!

    自上次寶田峰夜闖孟府,劫走孟大小姐之後,寶田峰幾位當家的通緝令便貼滿了全城。

    如此明顯的光頭,殷志勇又怎麼會不認得?

    可是……寶田峰的人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這裡是前往定豐城的路線,與寶田峰一個在南,一個在北,寶田峰的生意也不可能顧得到這邊。

    來不及多思量,光頭大當家一揮斬馬刀:“把屍體找出來!”

    麾下眾多馬賊當即四散而開,有目的地尋覓起來。

    殷志勇不知道他們在找什麼屍體,只知道若再不想辦法的話,自己就完了。抬頭朝楊開藏身的地方望去,殷志勇瞬間目瞪口呆。

    那邊竟已沒了楊開的身影,只留下一具原本被當做肉盾的鏢師屍體。

    臭小子不仗義啊!跑了也不喊一聲,殷志勇欲哭無淚!他甚至都沒有察覺楊開到底是什麼時候走的,只知道自己正在熟睡中,被楊開拖著滾了幾下,避開了最初的一輪箭雨。

    眼看著寶田峰的人即將搜索到自己這邊,殷志勇正在跪地求饒和拼死一搏之間躊躇掙扎,那邊忽然傳出一聲驚呼聲,緊接著有重物墜地的聲音響起,旋即驚呼聲一片:“大當家!”

    “都不要動!”大當家爆喝一聲。

    殷志勇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連忙抬眼望去,趁著火光,隱約見到那光頭大當家身後似乎多了一道身影,一柄鋒銳狹刀橫在大當家的頸脖處。

    翻雲刀!

    殷志勇大喜過望,他沒看清大當家身後的那身影是誰,卻認得這把神兵利器。

    一把撥開蓋在自己身上的屍體,殷志勇渾身血水地站了起來,把旁邊幾個馬賊嚇一跳。

    光頭大當家朝這邊瞧了一眼,咧嘴一笑:“兩位可真是好身手,這都能活的下來。”

    “過獎!”他身後,楊開的聲音傳出,緊接著殷志勇便看到楊開的腦袋從光頭大當家身後探出:“殷老哥,沒事吧?”

    “死不了!”殷志勇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水,一副硬漢的模樣,實際上連皮膚都沒有破。

    “怎麼說?”楊開狹刀不動,淡淡問道。

    光頭大當家嘿然一笑:“從來只有我這樣抱著女人,沒想到有一天居然被人這樣抱著,可真是新鮮。”

    劍光閃過時,兩根手指飛了出去,光頭大當家悶哼一聲,悄悄摸向腿間匕首的大手鮮血直流。

    霎時間,大當家目露凶光,一眾寶田峰馬匪也劍拔弩張。

    “不會說話就仔細思量一下,想好了再說,另外不要有什麼多餘的動作,我的劍很鋒利,回頭斬了什麼不該斬的,可就接不回去了。”楊開輕聲威脅道,“先讓你的人退下吧,我膽子有點小,被他們這樣圍著,手抖的厲害。”

    光頭大當家神色猙獰了片刻,這才一抬手:“都退後百丈!”

    一群寶田峰馬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徐徐朝後退去,很快身影隱沒在黑暗之中。

    孤身被劫持,手指被斬兩根,鮮血流個不停,光頭大當家卻依然氣定神閑,就連殷志勇都不得不佩服這傢伙是個人物。

    “我想,現在我們可以好好談一談了。”大當家說道。

    楊開收了翻雲刀,從馬背上跳下,徑直朝一旁裝著貨物的馬車處行去。

    見他背對著自己的一瞬間,光頭大當家甚至忍不住要拔刀相向!不過想起楊開那恐怖的身手,最終還是忍住了。

    上次劫持孟茹的時候,他也是領著百騎不斷對楊開發起進攻,結果自己這邊死傷不小,對方卻一直堅持到定豐城的援軍到來。

    這一次他更是在毫無察覺的情況下,被楊開忽然殺出劫持,一下子失了主動。

    孟府到底是從哪找的這樣的護衛?光頭大當家一百個想不通。

    “說說吧,誰指使你的?”楊開站在馬車前,眯眼問道。

    光頭大當家聞言冷笑道:“我寶田峰為二當家報仇雪恨,需要人指使?”

    “那你又是怎麼知道我們的路線和具體位置?你們在這裡埋伏應該不止一天了吧?”

    光頭大當家淡淡道:“寶田峰吃的就是這碗飯,自然有自己的手段。”

    楊開背對著他,自顧道:“是孟府吧?”

    殷志勇聞言一驚:“楊老弟,你在說什麼?”

    光頭大當家笑望著殷志勇:“這老弟說話可真有意思,是不是腦子不太清楚?”

    楊開抽出覆雨劍,劍光閃過,馬車車棚被斬開,露出藏在裡面的貨物。

    殷志勇定眼瞧去,頓時目瞪口呆:“這……這是怎麼回事?”

    被他們和振豐鏢局一路護送的珍貴貨物,竟是一馬車的碎石頭,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連忙上前仔細翻查,最終確定這確實只是碎石頭,裡面並沒有藏任何東西。

    再看其他幾輛馬車,皆是如此。

    “怎麼會這樣……”殷志勇有些無法接受,更想不明白這到底是什麼情況。

    就是這幾車碎石頭,振豐鏢局的人便死了二十多人?若不是楊開見機的快,他們兩個恐怕也得跟著遭殃。

    “我有些想不明白。”楊開轉身望著光頭大當家,“寶田峰上次夜襲孟府,劫持孟家大小姐,彼此死傷不小,連二當家都死了,按道理來說,孟府應該不會與你們有什麼合作,可偏偏你們就真的合作了。大當家能否解惑?”

    光頭大當家沒了之前的氣定神閑,頗有一種秘密被看穿的無力感,不過也不說話,只是盯著楊開,目光陰森。

    楊開將刀劍都握於手上,一步步朝他行去,目光低垂:“不說話的人跟死人沒區別!”

    光頭大當家沉聲道:“我只能說我收到消息你會護送一批貨物途徑此地,不過告訴我消息的人,與孟府無關。”

    “那與什麼人有關?”楊開在他面前站定,追問道。

    大當家搖了搖頭,明顯不願意說。

    “走好!”楊開話落之時,刀劍齊出,大當家明顯有防備,但依然擋不住這一刀一劍之威,頭顱飛起,頸脖處鮮血如噴泉般湧出。

    楊開已翻身上馬,一把將還有些迷糊的殷志勇拽了上來,夾著馬腹,悶頭朝一個方向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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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二十九章 棋差一招

    大當家被殺,寶田峰一群馬匪瘋了一般追擊著楊開與殷志勇。二人且殺且逃,直至天明時分這才真正安全下來。

    殷志勇渾身鮮血,身上多有刀劍之傷,更多的卻是精神上的疲憊。

    一處山野間,楊開捧了把清水洗了洗臉,身子靠在旁邊的樹幹上喘著氣。

    殷志勇目光望來,實在是按捺不住心頭疑惑:“老弟,到底怎麼回事?”

    這一夜發生的事情太過光怪陸離,他腦子不太靈光,怎麼想也想不明白,只是隱約猜測自己和楊開二人是被人給出賣了。

    楊開斟酌了一下措辭,這才開口道:“是我連累老哥了。”

    殷志勇道:“瞧老弟這話說的……”

    “確實是我連累你了。”楊開重申道:“孟府那邊要我死!所以才會有這一次的護送,才會有昨夜的襲殺。”

    殷志勇張了張嘴,不知該說什麼好。

    兩人身為大小姐的貼身護衛卻忽然被授予重任,護送一批貨物前往定遠城,而孟府的貨物卻全是石子,寶田峰的盜寇明明在另外一邊,卻在這一條商路上早有埋伏。

    還有那大當家臨死前所言,有人告知他楊開會護送貨物經過上拐崗……

    種種跡象表明,他確實捲入了一場陰謀。

    “孟府……與寶田峰有合作?”殷志勇有些難以接受,倒不是因為孟府與盜寇馬匪有聯絡讓他如此,孟府這樣的大家族,黑白兩道有聯繫是正常的,只是正如楊開昨夜所言,寶田峰之前欲要劫持孟府大小姐,彼此本應是血海深仇,以孟家家主對大小姐的寵溺程度來看,這兩者也不可能會有合作的空間的。

    “未必。”楊開搖了搖頭,“這中間還有一個環節,聯絡著孟府和寶田峰的環節。”

    殷志勇反應過來:“老弟是說孟府與寶田峰並沒有直接合作,而是兩者之間有個中間人。”

    楊開點點頭:“不管怎樣,都是我連累老哥了。”

    殷志勇還是想不明白:“可是……孟府那邊怎麼會想要殺你呢?老弟你做了什麼錯事嗎?”

    楊開搖了搖頭,不想多解釋什麼,倒是想明白最近這段時間為何大小姐繡樓附近多了一些眼線,為何翠兒看自己的眼睛多了許多仇視了。

    那明顯是家主安排的諸多眼線,大小姐和自己的情愫暗生應該已經暴露,所以孟家家主才會要自己去死。

    孟德業不會允許自己呵護寵溺的女兒與自家的護衛下人產生什麼關係的。

    至於殷志勇,確實是糟了無妄之災。

    楊開起身道:“殷老哥,你走吧,離開白玉城,找個孟家觸及不到的地方。”

    殷志勇怔了怔:“那你呢?”

    楊開翻身上馬,調轉馬頭:“有些事需要了結一下!”

    言罷,催馬迅速離去,殷志勇在他背後喊了幾聲,卻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只能咬牙離去。

    白玉城是不可能回去了,孟府那邊這次失手,他若是再敢露面難逃一死,只能如楊開所言,找個沒人認得他的地方繼續討生活。

    數日後,風塵僕僕的青年踏進城門,抬頭便見城門附近貼了兩張嶄新的通緝令,兩張皆是孟府護院的,一個喚作楊開,一個換做殷志勇。

    畫師技藝不錯,寥寥數筆便將兩人的樣貌神態勾勒的惟妙惟肖。

    通緝令上說兩人身為孟府護院,卻與寶田峰盜寇勾結,於上拐崗殘殺振豐鏢局二十多人,劫走孟府大批貨物,窮凶極惡,罪不容赦!

    楊開神色淡然地移開視線,大搖大擺地走進城內,易容後的樣貌騙過了許多明裡暗裡的眼線。

    他活了這麼多年,殺了那麼多人,得了那麼多奇功秘術,這樣那樣的異能總是會瞭解一些的。

    他的易容術不算多麼精湛,在行家眼中或許可以說是破綻百出,但應付這樣的場面還是綽綽有餘的。

    然而才進城內沒多久,楊開便感覺自己被人跟蹤了。

    這讓他感到驚奇。

    小巷中,跟蹤者闖入時,被躲藏在暗處的楊開一把掐住了頸脖,那跟蹤者明顯嚇一大跳,連忙低聲喊道:“饒命饒命,小人只是奉命行事,對尊駕絕無惡意。”

    “奉誰的命,行什麼事?”楊開冷聲問道。

    跟蹤者搖頭不說,楊開手上用力,只捏的這人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竟依然不開口。

    就當他以為自己要死與楊開之手時,楊開卻忽然將他丟在了地上。

    跟蹤者死裡逃生,一陣猛烈咳嗽,好半天喘不過氣。

    “說吧,有什麼事?”楊開問道。

    跟蹤者掙扎起身,望著楊開的表情多了許多畏懼,垂首道:“大人說,請尊駕移步,隨我去一處地方。”

    不等楊開表態,他又道:“大人還說了,請尊駕放心,大人對你絕無惡意,若真有惡意,只需小的隨便喊一聲,尊駕便逃不出白玉城,沒必要這麼大費周章。”

    “在你喊之前已經死上十次了!”楊開聲音冷酷。

    跟蹤者戰戰兢兢:“小的喊不出來,自然有旁人喊出來。”

    “你家大人在威脅我?”楊開眼簾微眯。

    跟蹤者搖頭晃腦:“不不不,這只是表達誠意的手段!這話是大人說的,一字不差,尊駕勿怪!”

    楊開忽然對這所謂的大人有了興趣,沉吟片刻道:“你知道我是誰嗎?”

    跟蹤者搖頭:“小的不清楚,小的只是奉命行事!”

    “帶路吧!”楊開吩咐道。

    這人背後的大人,無疑是知道自己身份的,而且他居然知道自己進了城,說明方才已經有人認出自己了,這位大人說不定就在城門附近觀察。

    不過也正如他所說,只需要隨便喊一聲,楊開的身份便會暴露,到時候根本別想離開白玉城。

    既如此,那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楊開也很想知道,到底是誰在做局,又是什麼目的。

    隨著那人一路朝前行去,七拐八繞。

    楊開忽然察覺白玉城似乎很是熱鬧,不時地有吹鑼打鼓的聲音響起。

    似是察覺到了楊開的疑惑,前方領路之人悄聲道:“三日後,孟府大小姐和咱們少城主大婚呢,這可是天大的喜事。”

    “三日後大婚?”楊開聞言一驚。

    “是啊,少城主親自去提的親,孟家主也答應了,孟家這算是攀上高枝咯。”

    楊開臉色陡然陰霾下來,還是棋差一招啊!馮承嗣那邊動作好快,而且手段當真不俗。

    之前在報恩寺見面,楊開說自己近水樓臺,結果馬上便被孟家家主給調出去護送貨物,結果還有一場埋伏襲殺等著他。

    如今他優勢全無,反倒是馮承嗣那邊要風得風,要雨得雨。

    他並沒有覺得馮承嗣有什麼卑鄙之處,在這輪迴界中,兩人各有目的而來,自然是傾盡全力施展手段,誰技高一籌,誰便能笑到最後。

    自己被埋伏襲殺之事與馮承嗣應該沒有關係,畢竟這是孟家家主安排的事。

    唯一讓楊開有些不確定的是,孟府與寶田峰的中間人是誰。

    站在楊開的立場上,他自然是不可能允許這場大婚舉行下去的,三日時間實在太急促,楊開暫時想不到什麼好辦法,而且他還要應對眼前這撲朔迷離的局面。

    “到了!”領路者在一棟民居前站定,伸手相請。

    楊開點點頭,邁步而入,屋內空無一人。

    楊開回頭望去,領路者神色尷尬:“大人只說讓我帶尊駕來此,後面並無指示,大人說了,尊駕進去後就知道大人並無敵意。”

    默了片刻,楊開轉身走進屋內。

    一眼便看到桌上一張大紅請柬!

    疑惑間,拿起請柬查探,發現那赫然是來自孟府的請柬,邀請前往孟府參加三日後大小姐的大婚之筵!

    楊開眉頭微微揚起,有一種被人徹底看穿的感覺,這感覺讓他很不舒服。

    這請柬明顯是針對他而來,安排者甚至洞悉了他的意圖,所以在給他創造機會!

    這張請柬無疑是很貴重的,等閒人根本不可能得到,整個白玉城有資格收到這請柬的,不超過百人。

    背後的安排者卻在這裡給他留了一份,說明此人身份不低。

    領路人趁著楊開看請柬的功夫偷偷跑了,楊開並沒有阻止。

    這幕後之人安排這麼多,短時間內不可能對他有什麼不利,而這人明顯也是希望楊開在三日後大鬧一場,若真有什麼陰謀詭計,三日後必定會露出端倪。

    楊開不準備聽從旁人的安排,請柬收好,待到夜半時分,穿好夜行衣,悄悄地離開了住處。

    他要去一趟孟府,看能不能進入內宅,見大小姐一面。

    在孟府擔任護衛也有幾個月時間了,對孟府內外安排了然于胸,楊開覺得自己有機會潛入進去。

    可事實上,孟府這邊的護衛似乎更加嚴密了許多,他苦守了半夜竟是半點機會也沒有,最終只能作罷。

    如此一來,他就只能等三日之後,再尋覓機會了,有那一張請柬,安全進入孟府應該不成問題,關鍵是如何在那種時候與大小姐見面,問明她的真心,然後帶她逃出去。

    楊開還從未有過搶婚的經歷,輪迴到這一處輪迴界竟要嘗個鮮,一時間也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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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三十章 願意跟我走嗎

    白玉城最尊貴的勢力自然是城主府,轄管白玉城,數十萬城民,無人不敬。

    孟家在白玉城也是數一數二的大戶人家,孟家財富,富可敵國。

    這兩者忽然傳出聯姻的消息,自然引的全城轟動,傳言說那孟府大小姐生的國色天香,天下少有,少城主人中龍鳳,世上無雙,兩人正是絕配。

    大婚之日,整個白玉城都披紅掛彩,熱鬧非凡。

    白玉城的城民似乎被這一場大婚的氣氛感染,整個城池都洋溢著喜慶的味道。

    迎親的隊伍從城主府出發,一路吹鑼打鼓朝孟府行去,新郎官騎乘著一匹高頭大馬,身穿大紅衣袍,就連那胯下馬匹,都披掛了紅彩,喜氣洋洋。

    與此同時,孟府之中,易容後的楊開手持請柬,輕而易舉地混了進來。假意在孟府之中遊逛,不著痕跡地朝內宅靠近。

    他在內宅中擔任了護院數月功夫,對內宅的情況自然極為瞭解,那些暗藏的護衛經常隱匿之地更是了然於胸。

    之前幾日他雖屢次嘗試潛入孟府,不過因為孟府週邊守護變得更加嚴密,沒能得逞。

    今日是孟府大喜之日,各處人手都極為緊缺,內宅的防護雖然依舊嚴密,但最起碼依然在他所瞭解的範圍內,所以對他來說是個絕好的機會。

    避開幾處暗藏的護衛眼線觸及之地,楊開從一處一人高的院牆翻入內宅之中,身形如貓兒一般輕靈,不發出半點聲響,旋即步伐不停,直接轉入一座假山之中。

    片刻後,楊開從假山中走出,而在假山內部,一個暗藏的護院倒地昏迷。

    他貼著牆角,如壁虎一般攀上房頂,十幾息後再翻身而下時,那房頂上一個匍匐著的內宅護院同樣昏迷了過去。

    一個又一個,短短不到半盞茶功夫,大小姐繡樓外暗藏的護院們皆被處理。

    楊開徑直朝大小姐所在的繡樓行去。

    那繡樓前,兩個眼神淩厲的護衛手按佩刀,警惕把守。

    楊開跌跌撞撞行來,一身酒氣,手誤著嘴巴,一副隨時可能吐出來的樣子,頓時讓兩人警覺非常。

    來人一看便是參加喜宴的賓客,可這裡是內宅,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走到此地的,就算賓客迷了路,守護在外面的護衛們也不至於放行。

    此人是怎麼來到這裡的?

    兩個護衛對視一眼,一人抬手低喝:“止步,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楊開一手捂著嘴巴,一手沖兩人不斷搖擺,身形搖晃不止,腳步踉蹌就朝兩人撞了過去。

    說話的那個護衛眉頭一皺,上前一步準備攔下這無禮的客人。

    兩人有所觸碰的剎那,護衛身形陡然定格,楊開口中嘔嘔作響。

    另一個護衛很快發現了不對,正要查探仔細的時候,那醉酒的客人身形飄動,鬼魅一般地閃到了自己面前。

    清澈的眸子,哪有醉酒的痕跡?

    大驚失色,拔刀欲出!

    然而已經遲了,楊開一掌砍在這人頸脖上,力量催動,這護衛身子一軟,倒在地上,與此同時,後方那個護衛也一併摔倒。

    楊開輕輕地呼了口氣,整了整衣衫,這才走進繡樓中,一步步朝上行去。

    他雖在內宅中擔任護院數月,但大小姐這繡樓他還是頭一次進來,只知道平日大小姐住在三樓中。

    三樓房門緊閉著,裡面傳來了一些竊竊私語聲,是翠兒的聲音。

    “大小姐今日真的好看,茜茜你說是吧。”

    茜茜的聲音響起,輕柔無比:“大小姐一直都好看。”

    翠兒笑道:“可是今日最好看,果然要嫁人了就是不一樣呢。”說著說著,忽然帶起了哭腔:“大小姐你不要這麼傻笑了,翠兒好怕。那個楊護衛有什麼好的,他只是孟府的護院,輪地位身份少城主比他強了百萬倍,嫁給少城主才是你的歸宿啊!”

    “嘻嘻!”孟茹的聲音響起:“我笑的很傻嗎?”

    “嗯……”翠兒應道,“而且老爺不是說了嗎?那楊護衛與寶田峰的盜寇勾結,殺了鏢局好多人,劫走了孟府的貨呢,如今城主府那邊正在通緝他,這樣的人當初潛入孟府肯定別有企圖。”

    孟茹道:“我的意中人才不會這麼卑鄙,他沒做過那些事,而且……他會回來找我的!”

    “大小姐你魔怔了!”翠兒氣惱道,“今日你就要嫁人了,以後就是少城主夫人了,還說什麼意中人不意中人的。”

    孟茹聲音幽幽響起:“我的意中人一定是個蓋世英雄,願意為了我舉世為敵!”

    “他已經被通緝了,這一輩子都不可能回白玉城了,大小姐你清醒些。”

    吱呀聲響起時,屋內三個女子皆扭頭望來,恢復了原本容貌的楊開印入眼簾。

    下一瞬,翠兒花容失色,茜茜滿面震驚,唯有孟茹,似早有所料,臉上掛著欣喜而滿足的笑容,徐徐起身。

    她穿著大紅喜炮,鳳冠霞帔,美豔的不似人間之物。

    四目相對,楊開咧嘴笑了笑,孟茹眼中再無其他,只被一道身影充斥。

    楊開只問了一句話:“願意跟我走嗎?”

    孟茹提著裙角,歡快地跑了過來,沒有絲毫猶豫。

    “大小姐!”直到這個時候,翠兒才回過神來,一聲驚叫。

    一記掌刀砍在她的頸脖上,翠兒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楊開與孟茹一起愕然地望著出手的茜茜姑娘。

    茜茜明顯也是嚇了一大跳,她雖然跟著楊開習武數月,但從來沒與人動過手,方才出手也是下意識的反應,沒想到居然真的把人給打暈了。

    此刻有些花容失色,臉色蒼白:“我,我不是故意的。”

    楊開瞧了她一眼,又看看地上的翠兒,寬慰道:“無妨,只是暈過去了。”

    茜茜點點頭,這才感覺好受一些。

    “我們要儘快離開白玉城!”楊開握住了孟茹的手,低聲道。

    孟茹點頭,甜甜地笑著:“好!”

    相處數月,兩人從未有過情意上的交流,從未有過逾越的舉動,頂多也就是眼神上的交匯。

    然而此時此刻,卻彷彿彼此相知了三生三世,一個眼神,一個動作,彼此便能熟悉內心的想法。

    沒有半點隔閡,沒有一絲障礙,好似相處多年的夫妻,瞭解對方的每一個習慣。

    “大小姐我跟你們一起!”茜茜不知哪來的勇氣,開口喊道。

    孟茹徵詢地望著楊開,楊開默然片刻,點點頭。

    三人當即朝外行去。

    守護附近的護院們都還在昏迷之中,出去比進來的時候容易的多,穿過幾道院門,三人很快來到了孟府後面的一條街道上。

    楊開早在這裡備好了一輛馬車。

    讓孟茹和茜茜上了車,他驅馬前行。

    將孟茹從孟府帶出來的計畫算是成功了,下一步便是離開白玉城,這有些難辦,因為之前通緝令的緣故,白玉城這邊進出都要接受嚴格的審查。

    他自己倒是無所謂,可以稍微易容一下混出去,但帶著孟茹和茜茜大概就行不通了,猶如是孟茹如今還一身鳳冠霞帔,太過惹眼。

    若能順利通過也就罷了,若是實在不行,那就只能硬闖,守護城門的守衛肯定攔不住他的。

    出乎楊開的意料,當他駕著馬車從巷道中拐出來的時候,兩旁竟是忽然也沖出來幾輛樣式差不多的馬車,轟隆隆地朝前行去。

    看這架勢,似乎也是要出城的,楊開眉頭微皺,隱隱感覺有些不對,不過此時此刻,也只能跟著一起前行,孟府那邊的迎親隊伍應該快至,孟茹失蹤很快會暴露出去,在此之前必須離開白玉城。

    很快,幾輛馬車都到了城門處,守護城門的護衛們正欲檢查,卻見頭一輛馬車上的馬夫手持一塊權杖晃了晃,那守衛見狀連忙高呼:“放行!”

    沒有絲毫阻攔,幾輛馬車呼嘯而過,楊開尾隨其後,輕鬆離去。

    出了城,楊開眉頭皺的更厲害了,一路緊隨著那幾輛馬車,他隱約感覺到了幕後之手在撥動局勢的痕跡。

    城外十幾里,幾輛馬車忽然四散而開,在那前方,一道身影靜靜矗立,似在等待著什麼。

    馬車在這人面前徐徐停下,楊開回頭叮囑一聲:“稍等一下。”

    孟茹嗯了一聲。

    楊開這才翻身下車,一步步走到那人面前,抱拳道:“馮師兄!”

    馮承嗣笑望著楊開:“你似乎一點都不意外?”

    楊開點點頭:“有所猜測,不敢肯定,見到馮師兄後,許多困惑迎刃而解。”

    以他的手段,易容後進入白玉城竟被人第一時間發現,而且還派人跟蹤自己,楊開能想到的唯有馮承嗣!

    之後的種種也愈發證明他的猜測。

    馮承嗣是白玉城少城主,他也有本事弄來一張孟府的請柬。

    而在楊開領著孟茹出了孟府後,那幾輛出城的馬車顯然也是為了他打掩護,否則這一次行事又怎麼會如此順利?

    “馮師兄在此,那迎親的是誰?”楊開面露不解。

    馮承嗣笑道:“你見過的,上次跟在我身邊的那小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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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三十一章 走投無路

    楊開想了想,記起了那個一直躲在馮承嗣身後的捧劍少年,少年與馮承嗣的體型相差無幾,氣質雖然不同,但若是經過易容,不開口說話的話,不熟悉的人也發現不了。

    更何況,馮承嗣雖是少城主,卻是直到最近才遠遊歸來,整個白玉城認得他的人不多,熟悉他的人就更少了。

    誰也不會想到,在自己大婚之日,新郎官居然會讓身邊的常隨易容去迎親,自己本身卻在幫另外一個男子偷跑了新娘。

    “馮師兄為什麼要這麼做?”楊開疑惑問道,上一次報恩寺見面,兩人可謂是不歡而散,所以當楊開猜出最近三日之事有馮承嗣的手筆之後,實在不敢輕易相信。

    馮承嗣沒有直接回答,反而開口問道:“師弟知道我輪迴至此界多久了嗎?”

    楊開想了想道:“聽余師叔說,曲師姐進來之後不久你便跟著進來了,算起來差不多也有七八年了吧?”

    馮承嗣點點頭:“是啊,七八年,這七八年來,我也一直在尋找曲師妹,但直到數月之前,我才真的找到她!那個時候師弟你護在她身前,渾身浴血,她雖狼狽,卻是毫髮無傷。輪迴界是個很有意思的地方,余師叔既然送你進來,應該與你說過它的神奇之處。”

    “不知師兄指的是哪一方面?”

    馮承嗣笑望著他,伸手點了點自己胸口:“這裡是最講究心意的地方,心意越強烈,越容易達成夙願!數月之前,我第一次找到曲師妹,曾憤慨造化弄人,師兄我明明早來了這麼多年,卻依然讓你這個後來者捷足先登,天道實在不公。不過後來仔細想了想,這不正是輪迴界的奇妙嗎?”

    “願聞其詳!”楊開虛心請教。

    馮承嗣道:“師弟是為人而來,曲師妹雖在輪迴中失去記憶,但她設下的心障卻與你有莫大關聯,所以即便你晚了這麼多年進來,也能第一時間出現在她身邊,更有機會得到她的青睞。師兄我不同,我是為完成師命而來,所以我在此界蹉跎了數年依然毫無所獲,若是師弟你一直不出現,或許我還有些機會,但既然你出現了,那師兄我就只能當個陪襯了,這恐怕也是數月前,我突然奇想回到白玉城的原因。”

    楊開陷入沉思。

    馮承嗣繼續道:“輪迴界種種,直指本心,師弟你願不惜性命守護曲師妹,這是她的福氣,我也相信,即便是在真正的三千世界中,若你二人遭遇了那樣的危險,你還是會做出同樣的選擇,不會辜負她。所以在這一場輪迴中,師兄我其實已經沒有必要繼續下去了,強行施為,有違本心!”

    楊開深深一禮:“多謝師兄成全!”

    馮承嗣擺擺手:“不必,我只是看清自己的本心而已,用不著謝,倒是你,還需要努力,我不知曲師妹給自己到底設下了心障,但想來這一次次的考驗不是那麼容易完成的,你若無法替她堪破心障,她必定要迷失在輪迴閣中,到時候陰陽天可繞不了你。”

    “我必竭盡所能,將曲師姐安全帶出去。”

    “如此最好!”馮承嗣點點頭。

    “倒是有一事需要請教師兄。”

    “你說。”

    楊開回頭看了馬車一眼:“如今這情況,依然不算我替曲師姐堪破心障,那到底我該做些什麼才能喚醒她的記憶?”

    馮承嗣笑了笑道:“每個人的情況是不一樣的,一般來說,進行到你這程度基本算是可以了,可是師妹記憶依然封塵,看樣子她對你的要求很高,師弟你繼續努力便是,師兄也會助你一臂之力的。”

    楊開聞言眉頭皺起,努力他自然會努力,可到底要努力到什麼程度,馮承嗣也沒明說,他反而感覺這馮師兄的笑容有些不懷好意,尤其是在他說要助自己一臂之力的時候。

    總感覺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即將發生!

    “還有,與寶田峰那邊有所勾結的是城主府!”馮承嗣開口道,“你這一趟送貨遇襲,也是城主府這邊安排的。”

    “有所猜測。”楊開點點頭。

    馮承嗣訝然:“看樣子什麼都瞞不過師弟啊。”

    楊開淡淡道:“數月前寶田峰輕而易舉地潛入孟府夜襲,城主府守軍反應遲鈍,這可不太像話,若白玉城的治安一直這麼差勁的話,城主府也不至於有這麼高的威望。”

    馮承嗣頷首道:“不錯,是孟家樹大招風,城主府想分一杯羹,便與寶田峰那邊勾結,欲要劫持孟大小姐,好與孟德業仔細談一談。巧的是那個時候我正好趕回白玉城,聽聞此事,第一反應便是我或許找到要找的人了,所以便主動請命,領人追擊,不過那個時候已經遲了,寶田峰二當家劫持孟大小姐逃離,差不多都過去了一夜,我就算追擊,也不可能有什麼收穫。”

    “可是誰也不曾想到,居然會有一個孟府的外院護衛,拼死守護,堅持到了白玉城援軍的到來。如此一來,城主府和寶田峰的計畫便失敗了。不得已,只能讓我出馬提親,若是能結成親家,以城主府之勢,孟府之財,大有可為。”

    “孟德業對此事心知肚明,卻是反抗不得,再者說,師兄我也算是一表人才,做他的女婿大有資格,孟大小姐更是早到了婚配的年紀,他也就順水推舟了。”

    楊開點點頭,一切都與他猜想的差不多。

    孟府與寶田峰中間的那個環節,便是城主府,所以馮承嗣對其中內幕極為瞭解。

    應下了城主府的提親,孟德業便安排他與殷志勇護送貨物,孟府提供資訊,由城主府那邊聯繫寶田峰截殺報仇。

    然而誰也不曾想到,楊開並非此界本土人士,輪迴而來的六品開天,擁有尋常人難以想像的身手。

    “多謝師兄解惑!”楊開抱拳一禮,直到此刻,許多沒想明白的事才算豁然開朗。

    “行了,不多說了,你該走了,孟府那邊應該亂了套,追兵馬上就要來了。”馮承嗣擺擺手。

    楊開再次道謝,轉身上了馬車,驅車前行。

    方才兩人的對話,車內的孟茹和茜茜都聽在耳中,不過孟茹並沒有多問什麼,茜茜身為婢女,自然也不會多嘴。

    與此同時,不但孟府亂了套,就連白玉城都亂了套。

    大婚之日,新娘子居然離奇失蹤,替代馮承嗣前去迎親的捧劍少年一頭冷汗,完全不知該如何是好。

    孟德業陰沉的臉色更是如暴風雨來臨的前夕,壓抑的讓人喘不過氣。

    潑了冷水將昏迷的翠兒弄醒,得知居然是楊開跑來拐走了孟茹,孟德業大發雷霆,號令孟府護衛前去追擊,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大婚當日鬧出這種事,孟府算是丟人到家了。

    城主府那邊的臉面也掛不住,雙方聯合一番追查,很快便查探到了蹤跡,半個時辰後,大隊人馬轟隆隆出了白玉城,順著車印一路追擊而去。

    馬車的速度不快,無論是楊開還是孟茹都知道,這樣下去遲早會被追上的。

    但讓楊開想不到的是,前方居然有人攔截!

    似乎有人早就預料到他會朝這邊逃遁一般,人數不少,幾十位騎士從前方截殺而來,楊開一眼就認出那是城主府的守軍。

    想起馮承嗣那不懷好意的笑容,楊開幾乎要罵娘!

    能有這手筆的,也只有馮承嗣了。

    楊開想不通他到底要幹什麼!之前推心置腹的一番暢談,這位馮師兄明明說過要退出這一場輪迴的,可偏偏還在前方安排的人手截殺!

    這算什麼意思?

    陰陽天的人不至於這麼口蜜腹劍,馮承嗣之前說出那些話的時候,神色也極為誠懇,楊開相信他不是在說謊。

    幾十個人,楊開若是孤身一個,自然可戰可退,可如今帶著孟茹和茜茜就不成了。

    殺了幾個貿然靠近的騎士,楊開調轉馬頭朝另一邊突圍。

    這些人估計也聽說過楊開的身手,知道他的強大,是以在損失幾個弟兄之後,也不敢隨意接近了,只是遠遠地綴著。

    逃不過一個時辰,另外一邊又有一隊數十人的騎士包抄而來。

    楊開臉都黑了,馮承嗣安排的真是滴水不漏,好像對他的一切行動都早有預料。

    兩隊人馬,左右夾擊,楊開只能避而不戰,專心駕著馬車朝前賓士。

    夜幕時分,馬車停了下來。

    前方已無去路,乃是一處懸崖峭壁,山澗雲霧翻騰,碎石滾落下去不聞聲響。

    長時間的奔馳,讓馬匹都幾乎筋疲力竭,倏一停下,拉扯的兩匹馬便跪倒在地上,不停地打著鼻響。

    兩隊騎士匯合起來約莫上百人,遠遠地呈扇形包圍,也不動手,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很快楊開就知道他們在等待什麼了。

    山下火光亮起時,又有大隊人馬進山。

    領頭者,豐神俊朗,面如冠玉,不是馮承嗣又是誰?與他一道而來的,還有孟家家主孟德業。

    騎士們左右分開,讓出道路,兩人越眾而出,望著前方走投無路的楊開,一人面含微笑,甚至還有閒心沖楊開眨了眨眼睛,一人面色陰沉的幾乎能滴下水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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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三十二章 你沒事就好

    懸崖邊,楊開隻身守在馬車前,面前大批騎士將四周包圍的水泄不通。

    進無可進,退無可之地,幾乎可以稱為絕地。

    孟德業望著楊開的目光幾欲噴火,自家女兒大婚當日居然被一個護院給搶走了,這事讓孟府蒙羞,讓他孟德業丟臉丟到了姥姥家,今日之事若沒有個完美的解決,那日後他孟德業就別想在白玉城抬頭了。

    暗暗發狠,定要將這個護院碎屍萬段,方能解心頭之恨。

    “混帳東西,你好大的膽子!”孟德業瞪著楊開,咬牙低喝,“枉費孟府一番栽培,你就這般回報,當真是狼心狗肺。把茹兒還回來,老夫饒你不死!”

    楊開抱拳道:“家主見諒,行此下策,實非得已,只是我與大小姐兩情相遇,還請家主成全!”

    孟德業如被踩了尾巴的貓,整個人都快炸了:“放你的狗屁!你算什麼東西,茹兒何等身份,又豈會看上你這樣的下賤人,狗屁的兩情相悅。”轉頭跟馮承嗣解釋道:“少城主,此子胡言亂語,不要放在心上,定是他用了強硬手段,否則茹兒絕不會離開孟府!”

    馮承嗣面上掛著淡淡微笑,不置可否。

    他這邊話才落音,馬車上,孟茹在茜茜的攙扶下走了下來,面色不免有些淒苦。

    孟德業見狀大喜,連忙問道:“茹兒,可曾受傷?”

    孟茹彷彿做錯事的孩子,有些不敢直視老父的眼睛,緩緩搖頭。

    孟德業鬆了口氣,寬慰道:“茹兒莫怕,爹這就把你救出來,叫這賊子知道欺負你的下場!對了,還有少城主也來了,他不會讓你受委屈的。”

    “爹……”孟茹輕輕地喊了一聲。

    孟德業連忙應道:“爹在這!”

    孟茹低著頭道:“爹,你就成全我和楊大哥吧。”

    孟德業如遭雷噬,臉色瞬間鐵青一片,犀利的目光盯著孟茹:“你說什麼?”

    楊開方才那一番胡言亂語,他還可以訓斥一通,不放在心上,可這話從孟茹口中說出來就不一樣了。這等於是孟府大小姐在眾目睽睽之下承認與自家護衛有私情。

    這個消息何等勁爆,四周圍聚的騎士們聞言無不震驚,他們一路奉命追擊而來,本以為是大小姐被那叫楊開的護衛劫持而走,可如今看來情況不是這樣的,反倒是孟府大小姐自願跟著走的。

    這不是搶婚,這是逃婚,是私奔啊!

    兩者性質完全不同!孟家大小姐此舉,不但給孟府蒙羞,便是城主府這邊也臉面大失。

    不少人小心翼翼地朝馮承嗣望去,卻愕然發現,自家少城主臉上依然掛著那淡淡的笑容,風輕雲淡,似乎壓根不將自己新娘的私奔放在心上。

    “爹你這麼多年一直寵著女兒,慣著女兒,從不逼迫女兒婚嫁,女兒也多次跟你說過,這一生在等一個有緣人。”孟茹最初低著頭,說著說著,瘦弱的身軀中似乎多了許多勇氣,抬眼直視老父:“而如今,女兒等到了,楊大哥便是女兒這麼多一直在等的人!”

    孟德業氣的渾身發抖,一腔怒氣猶如即將爆發的火山。

    孟茹確實很多次跟他提起什麼有緣人,他也沒放在心上,只當是女兒隨口敷衍自己,可如今居然拿什麼有緣人來說事,他又豈會相信。

    “茹兒你病了!”孟德業聲音低沉,“跟爹回家,爹給你找大夫治病!”

    孟茹搖頭:“我沒病!”

    孟德業瞧了一眼她身邊的楊開,淡淡道:“你若是沒病,就該在意他的死活,跟爹回家,他可活,你若執迷不悟,明年的今日便是他的忌日!”

    孟茹臉色陡然蒼白,她知楊開雖然實力強大,但絕不可能是這麼多人的對手。

    孟德業拿楊開的生死來威脅她,讓她一時間方寸大亂。

    扭頭望去,四目相對時,楊開沖她咧嘴一笑。

    孟茹猶豫的眼神瞬間堅定下來,轉頭望著老父:“爹,求求你,放我們一條生路!”

    孟德業臉色痛苦,如今這局勢,可不是他能說了算的,追擊而來的這些人,只有少部分是孟府護衛,大多數都是城主府的守軍,只聽馮承嗣的號令。

    他即便有心寬恕自己的女兒也做不到,少城主在身邊,他身為孟家之主,必須得擺出應有的姿態。

    艱難地搖頭,孟德業道:“你年少無知,受人蒙蔽,少城主為人大度,會原諒你這一次的,隨我回家,日後好好侍奉少城主。”

    孟茹眼中最後一絲期翼湮滅下去,徐徐跪倒在地,對著孟德業叩了三叩。

    孟德業驚慌不已:“你做什麼?”

    孟茹起身,轉頭望著楊開,甜絲絲地笑了:“既然生不能同室,那便死而同穴,楊大哥,等到你,茹兒很歡喜。”

    楊開輕輕地呼了口氣,上前一步,拔出腰間刀劍,厚實的身形擋在孟茹面前,刀劍相交,金鐵錚鳴,“我倒下之前,沒人能傷害你!”

    “瘋了,你們都瘋了!”孟德業雙目血紅。

    一直面含微笑的馮承嗣忽然發了狂一般,怒吼大叫:“給我殺了他們,叫他們知道得罪本少城主的下場!”

    孟德業大驚:“不可啊少城主!”說著便要去阻攔,卻被馮承嗣一腳踹下馬匹,痛楚倒地。

    一道道人影交錯飄忽,四面八方襲殺而來,瞬間便將楊開所處之地包圍的水泄不通。

    刀光閃爍,劍光翻騰,悶哼聲,慘叫聲不絕於耳,斷肢飛出,鮮血染紅大地。

    一具具屍體倒下,楊開一如當初守護在那山洞前,身形筆直不退,腳步不曾挪移分毫。

    刀劍交錯間,猶如割稻草一般收割著來人的性命,不大片刻功夫,身前便已堆積出一座小小屍山。

    等閒情況下,這樣的殺戮足以讓人膽寒,即便人數再多,也未必有膽量再繼續衝擊,畢竟誰也不知道下一個死的是不是自己。

    但此地有馮承嗣親自坐鎮,城主府來的那些人縱然心驚膽戰,也沒人敢後退半步,想要安全,只有先殺了楊開。

    激戰從一開始便沒有第二種結果,要麼是楊開身死,要麼是追兵全軍覆沒。

    但馮承嗣這次帶來的人數太多了,足有兩三百,比起上次楊開面對寶田峰盜寇還要多兩三倍。

    人力有時窮,在這樣的局面下,他實力再強又能堅持到及時?

    翻雲刀和覆雨劍立了大功,雖說孟德業之前想要楊開死,甚至不惜設計護送貨物前往定遠城一事,但在那之前,他確實很得孟德業重視。

    翻雲刀覆雨劍可算得上神兵利器,往往敵人刀劍與之觸碰便會斷為兩截,大大節省了楊開的力氣。

    孟德業還在苦苦哀求馮承嗣,卻被惱羞成怒的少城主命人捆綁起來丟在了一旁。

    孟府的諸多護衛也只是敢怒不敢言,還得在馮承嗣的驅使下上前與楊開為敵。

    一炷香過去,半個時辰過去……

    懸崖邊,血水流成了河,楊開整個人更是被染成了血人。

    這鮮血有敵人的,也有自己的。

    他實力雖強,但面對這麼多人的攻擊也無法守護周全,尤其是馮承嗣的命令不但是要殺他,還要殺孟茹,許多城主府的人見楊開太強,便想方設法地去襲殺孟茹,牽扯楊開的注意力,製造破綻。

    縱然是翻雲刀覆雨劍這樣的神兵利器也難以在這樣的高強度爭鬥中堅持下來,刀劍皆都卷了刃,殺傷力大打折扣。

    楊開幾乎要精疲力盡,身形踉蹌,全憑著一股毅力堅持不倒。

    左側一襲劍光襲來,楊開看到了,卻躲不開,如果要躲的話,身後的孟茹就會有危險。

    只能繃緊了身子,避開要害,準備以血肉之軀硬接這一劍。

    悶哼聲響起時,所有人都呆了一下。

    楊開沒有感覺到應有的衝擊和疼痛,那襲來的一劍似乎被什麼人擋了下來。

    扭頭望去,眼簾驟縮。

    擋住那一劍的,是一副柔軟的身軀,長劍穿胸而過,乃是最致命的傷勢,素來膽小容易害羞的茜茜張開臂膀,站在楊開面前,生命的最後鼓起自己最大的勇氣直視著楊開的雙眼。

    然後她甜甜的笑了,嘴角邊有鮮血溢出:“楊大哥,你沒事就好!”

    那笑容楊開心中仿佛被無形的手揪住,瞬間無法呼吸。

    眼前閃過這數月來與茜茜姑娘相處的種種,回想起她的羞澀和稚嫩。

    在自己進入孟府時,茜茜也一樣進入孟府,明明初來乍到,卻偏偏很得大小姐歡心,機緣巧合地成為了大小姐的貼身女婢。

    習武的時候,她表現出來的天賦與孟茹相差無幾。

    每一次與自己目光碰撞,都彷彿一隻受驚的小獸,那種眼神和慌亂,楊開曾在另外一個女子身上見到過。

    那是一個不算熟悉,卻註定會糾纏頗深的女子。

    兩道身影慢慢重疊起來。

    鬼使神差地,楊開脫口道:“陶師妹?”

    茜茜已在彌留之際,但在楊開這句話出口之後,她的身體卻彷彿被注入了一股新的活力,昏暗的眸子瞬間變得明亮,掃清心間塵埃。

    “楊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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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三十三章 同生共死

    “楊師兄!”茜茜輕聲喊道,面上浮現出一抹滿足的笑容,“謝謝你!”

    楊開不知她在謝什麼,也知道她不是真的就這麼死了,這裡畢竟只是一處輪迴界,她在這裡被殺,只是一場輪迴,不會影響真正的她。

    但他萬萬沒想到,陶淩婉竟然也來了此處輪迴界,一直隱藏在自己身邊,並在危機時刻,以自身的性命替他擋了一劍。

    馮承嗣和余香蝶皆有言,這輪迴界是最重心意之地,心意越是強烈,越是能達成夙願。

    而且,在這裡的種種,直印本心。

    陶淩婉輪迴之身願意在這裡替他擋一劍,換言之,即便是在外界,同樣的情況下,也會有同樣的選擇。

    楊開心頭刺痛,翻雲刀斬下,將偷襲者的手臂斬斷,摟住茜茜的腰肢往後退去。

    再低頭望去時,茜茜已經闔上了眼簾,溢血的嘴角邊卻掛著一絲心滿意足的笑容。

    週邊處,狀若瘋狂不斷指揮手下殺人的馮承嗣呆了呆,輕聲呢喃一句:“陶師妹?”

    不過很快他便像是想明白了什麼,苦笑一聲:“師尊終究是出手了嗎?這可真是偷雞不成蝕把米!”

    難以想像,當師尊得知這裡發生的事情之後他會是什麼反應,可以肯定的是師尊定不會太高興。

    茜茜的死亡並沒有給楊開帶來多少喘息之際,那些來自城主府的人雖然驚詫一個婢女的果決和膽大,但也僅此而已。

    不等楊開將茜茜的屍體放下,便再一次發起猛攻。

    楊開身形踉蹌,縱有滿腔怒火也無處發洩,招架的頗為狼狽,一道道鮮血從身上飆射而出。

    孟茹不知從哪撿起了一柄長劍,咬著牙對著來敵揮舞長劍,與楊開並肩作戰。

    她從未與人動過手,更不要說殺人。但跟著楊開習武數月,多少有了一些底子,比起當初被楊開第一次救下的情況要好很多。那個時候她拿起一柄長劍都吃力無比。

    此刻的她舞動長劍多少有了一些威脅,再加上她孟府大小姐,少城主未婚妻的身份,倒也無人敢對她怎麼樣。

    茜茜的死似讓馮承嗣有些觸動,騎在馬上,他抬頭看了看天色,忽然輕呼一口氣。

    時候不早了,該結束這一切了,數年的輪迴尋覓沒有讓他氣餒,他一心想要完成師命,然而當認清本心的那一刻,他才發現自己有些疲憊,在此處輪迴界中所做的一切,就彷彿一場鬧劇。

    少城主飄逸的身形高高縱起,猶如輕靈的鳥兒一般越過眾人的頭頂,火光下,一道劍光亮如白晝,直朝楊開刺去。

    楊開看到了這一劍,也知道這一劍的兇猛,有心抵擋,卻是無能為力。

    一如茜茜的致命傷,長劍穿胸而過,但馮承嗣明顯手下留情了,這一劍偏開心房一寸,沒有讓他受到致命的傷勢。

    但他本就是強弩之末,身上大大小小傷口無數,再加上這樣的一劍,身子頓時朝後倒去,直接跌在孟茹的懷抱中。

    口中漫出血沫,楊開卻朝馮承嗣投去感激的眼神,他忽然明白要該如何打破曲華裳的心障了。

    也知道馮承嗣這一夜奔波的目的是什麼了。

    後者心照不宣,不著痕跡地點點頭。

    “楊大哥!”孟茹的聲音帶著哭腔,潔白的手捂住他胸口的傷口,卻怎麼也止不住那鮮血的流淌,很快一隻手便被染的血紅。

    楊開抓住她的手:“沒用的,沒能保護好你,對不住!”

    孟茹瞬間淚如雨下,不住地搖頭:“是我連累你了。”她知道,以楊開的本事,縱然面對這麼多人的圍追堵截,若隻身一人的話,也有希望逃走。

    可受自己拖累,連逃跑都成了奢望。

    四周追兵圍聚,卻沒有第一時間出手,既驚懼楊開之前表現出來的強橫,也悲愴英雄的落寞。

    孟茹哭著哭著,忽然笑了起來,小手摩挲著楊開的臉龐,輕聲道:“這一生是我連累了你,下一輩子,讓我保護你!”

    話落時,她忽然抱起楊開,轉身邁出幾步,毫不猶豫地躍下懸崖。

    月光下,兩人的身影如跳出窠臼的飛鳥,追尋那永遠的自由。

    被捆綁在地上的孟德業見得此景,一聲不吭地暈了過去。

    馮承嗣長呼一口氣,滿心疲憊,終於,結束了。

    耳畔邊風聲在呼嘯,楊開的意識逐漸開始模糊。

    身形不斷地朝下墜去,這一世輪迴算是結束了,他在等待,等待著曲華裳破開自己的心障。

    好在曲華裳沒有讓他等多久,就在他的意識迷迷糊糊之時,耳邊傳來了她的聲音:“師弟?”

    楊開咳出一口鮮血,苦笑不迭:“師姐你總算是醒了啊!”

    曲華裳卻忽然將他摟緊了,一副後怕的樣子,顫聲道:“就知道你沒事!”

    她在閉關之前得到的消息是楊開隨著巨神靈進了混亂死域,陰陽天上下都以為楊開死了,她卻認定楊開不會死,所以才會進這輪迴閣,為自己設下心障,等待楊開的到來。

    否則在宗門高層的壓力下,她也不一定能夠承受的住長輩們的指婚。

    “師姐,時間緊迫,你還是跟我說說,我到底要尋你幾生幾世吧。”楊開擦了擦嘴角邊的鮮血,急促問道。

    曲華裳卻彷彿一點都不著急似的,俏皮地沖他眨眨眼:“你猜!”

    楊開哭笑不得:“都這個時候了。”

    曲華裳哼了一聲:“反正不會讓你輕鬆,你就好好努力吧,不過我可以告訴你的是,這第一世最輕鬆,也是最難。輕鬆的是孟茹很容易就被你俘獲了芳心,所以你才會進行的這麼順利。”

    楊開虛心請教:“那難的地方在哪?”

    曲華裳展顏一笑:“同生共死!我告訴自己,第一世你唯有做到與我同生共死,才會打破心障,喚醒記憶。”

    楊開點點頭。

    正是因為曲華裳給自己設下的這一個心障,所以即便之前楊開已經俘獲了孟茹的芳心,她也沒有恢復本身的記憶。

    當兩人躍下這懸崖時,便已做到了同生共死,心障自破。

    “不過越是往後輪迴,記憶被封塵的就越嚴重,不但我是如此,連你也是一樣,若是輪迴了太多次,說不定連你也要迷失在這輪迴界中,找不到自我,所以師弟,你千萬要守住本心。”曲華裳凝重叮囑道。

    “我記住了。”楊開點頭,忽然腰間吃痛,不禁委屈無比:“師姐你做什麼?”

    曲華裳竟擰住了他腰間的一塊肉,使勁轉了一圈。

    這般對待一個重傷垂死之人,實在是太過分了。

    “哼!說說看,那陶師妹是怎麼回事?”曲華裳一副醋意翻騰的樣子。

    楊開張了張嘴,一時間不知該怎麼去解釋。

    曲華裳道:“陶師妹,是陶淩婉吧?”

    楊開焉頭搭腦:“嗯。”他有些搞不明白,陶淩婉怎麼也會跑進來,而且也進了曲華裳所在這一處輪迴界。

    “哎……”曲華裳忽然重重地歎了口氣,“我雖不知道你與她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若是之前你沒能認出她的話,她就完了。”

    “為什麼?”楊開眉頭緊皺。

    “輪迴閣的玄妙你多少理解一些。進入此地的弟子為自己設下心障,心障不破便可能會迷失其中,永遠無法脫困。我設下的心障是要你找到我,讓我們兩情相悅,而你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不管你如何行事,總有針對性,目的性,無論多麼困難,多少會有一個目標。”

    楊開點點頭。

    “她為自己設下的心障不同。”曲華裳皺了皺眉,“這個心障極有可能是,在你一無所知的前提下,認出她的身份。”

    曲華裳能有此推斷並不難,畢竟之前陶淩婉恢復記憶,是在楊開喊出陶師妹三個字之後發生的事。

    “若是之前我沒認出來會發生什麼事?”楊開問道。

    “她所有的記憶都封塵在茜茜身上,茜茜死了,你卻沒能喚醒她,她就永遠沒機會醒過來了,這一點對我來說也是一樣的。”

    楊開頓時出了一身冷汗,後怕的情緒瞬間將全身籠罩。

    他想不通陶淩婉為何要如此行事,他壓根就不知道這女子也進了輪迴閣,之所以能夠認出來,主要是陶淩婉的性格與茜茜實在太像了。

    之前他一門心思地要破開曲華裳的心障,沒怎麼在意,當茜茜挺身而出替他擋下那一劍的時候,才驀然想起關於茜茜的一切。

    “她這是做什麼?”

    “或許她要證明什麼吧。”曲華裳搖了搖頭,“女人在很多時候都是傻子,不可理喻的,不過她成功了不是嗎?”

    捨身為楊開擋下一劍,縱然只是在輪迴界中,那也是付出自己的性命。

    無論楊開之前是什麼想法,在以後的生命中,都會多一個願意為他捨棄生命的女人。

    “下次還會見到她嗎?”楊開問道。

    “說不好。”曲華裳搖了搖頭,“可能會,可能不會,她的心障與我不同,你已認出她一次了,她也表露了自己的心意,再來一次並沒有多大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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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三十四章 我保護你

    “師姐,我有點睏!”楊開輕聲呢喃。

    “睡吧,再睜眼就能見到我了。”曲華裳將他摟在自己懷中。

    與此同時,輪迴閣外,余香蝶與陳修靜靜等候著。輪迴閣並非專門的修行之地,而是煉心之地,所以輪迴閣固然玄妙,卻沒有小源界時間流速差距的優勢。

    在一處處輪迴界中度過了多少時間,外界也一樣會度過多少時間。

    自楊開進入輪迴閣已經將近三月了,誰也不知他在裡面到底進行的怎麼樣,有沒有找到曲華裳,有沒有堪破她的心障。

    說不擔心那是假的,但這種事外人擔心也無用,一切只能靠楊開自己的本事。

    因為這件事,同門數千年的余香蝶與陳修二人生出了不少間隙,此刻彼此相隔著數十丈,各自尋覓了一塊空地,一邊打坐一邊靜候。

    便在這時,輪迴閣外的坊市處,一道身影從中走出。

    陳修似有所感,第一時間睜開眼睛,抬眼朝那人望去,旋即不著痕跡地呼出一口氣。

    余香蝶也有所察覺,看著陶淩婉一步步從那邊行來,面上浮現出一抹詫異的神色。

    無他,太快了!

    還從未有什麼人進了輪迴閣之後這麼快就走出來的。不過很快,她像是想起了什麼,眼珠子轉了轉,面上浮現出一抹怪怪的笑容。

    “師尊!”陶淩婉來到陳修面前,盈盈一禮。

    陳修上下打量她一眼,好像要看看她有沒有缺胳膊少腿,張了張嘴,肚子裡有些關切之言,不過最終還是一個字沒說出來,只是點點頭道:“回來就好。”

    “讓師尊擔心了。”陶淩婉依然低著頭。

    余香蝶閃身而來,開口問道:“遇到楊小子了?”

    陶淩婉輕輕點頭。

    “怎麼樣?”

    陶淩婉想了想道:“應該已經喚醒曲師妹的記憶了。”

    余香蝶聞言眼前一亮,舒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

    陳修問道:“可見得師弟?”

    陶淩婉點頭:“見到了。”

    陳修不再多問,楊開既已喚醒曲華裳的記憶,那就說明堪破了曲華裳的心障,這一趟輪迴是他成功了,反倒是他派遣進去七八年的馮承嗣毫無收穫。

    對此他雖然早有所料,但還是不免有些失望。

    幾人正說著話,馮承嗣果然也從輪迴閣中走出來了,來到陳修和余香蝶面前行禮。

    余香蝶老氣橫秋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勸慰道:“心意這種事強求不得,這一次失利不要覺得自己不如了人家,你好歹也是陰陽天核心弟子,未來成就不會比旁人差,只是感情嘛,勉強不來的。”

    馮承嗣乖乖行禮:“是,弟子謹遵師叔教誨!”

    余香蝶心情大好,斜眼朝陳修望去,揶揄道:“機關算盡太聰明,結果又如何?到頭來吃虧的還不是自己,師兄,師妹勸你以後行事不要這麼功利!”

    陳修淡淡地瞥她一眼:“婉兒是我弟子,但也是陰陽天弟子!”

    余香蝶眨眨眼,忽然咬牙切齒:“買一送一,這不是虧大了?”

    陶淩婉臉色一紅,余師叔說話口無遮攔,她卻有些吃不消,而且想起日後再面對曲華裳,心裡總是有些愧疚的。

    她雖是奉了師命行事,但做出那些事的可是她自己。

    余香蝶神色猶豫掙扎了片刻,忽然下定了決心:“師兄,準備一下吧,待那小混蛋從輪迴閣出來,便讓他與小華裳和婉兒完婚。”

    陳修眉頭挑了挑:“怎麼完婚?”

    余香蝶冷哼一聲:“當然是入贅!我陰陽天弟子,還沒有外嫁的習慣!”

    陳修古板的臉上終於浮現出一抹笑容,微微頷首道:“大善!那你就且守在這裡,我去向上頭稟告一番,讓上頭定奪此事。”

    余香蝶點點頭,陳修當即領著自己的兩個弟子離去,那一點點小小間隙,在兩人達成統一意見之後瞬間煙消雲散。

    ……

    身上似乎壓著什麼重物,黑暗中伸手不見五指。

    楊開用進全身力氣,卻始終不得自由,呼吸越來越艱難。

    他幾乎以為自己要死在這裡!

    與曲華裳一起墜入懸崖之後,便進入了下一場輪迴,只不過這裡到底是什麼情況,他一無所知,一睜眼就被壓在了什麼東西下面,耳畔便隱約有哭喊和打殺聲,沒多久又平息了下去。

    一縷光芒忽然印入眼簾,緊接著壓在身上的重物被一一掀開。

    楊開掙扎著身子爬起來,第一時間檢查自己的身體。

    被壓在下面的時候他就感覺有些不太對勁,此刻檢查一番,終於知道哪裡不對勁了!

    自己如今這身體,居然只是個十二三歲孩子的身子,還未完全長開,怪不得感覺沒什麼力氣。

    這搞個屁啊!楊開心頭怒駡,自己進這輪迴界是要堪破曲華裳的心障的,而想要堪破她的心障,就非得俘獲她的芳心。

    十來歲的孩子,根本沒辦法放開手腳啊。

    難不成還要等自己長大?

    此時此刻他站在一片廢墟中,方才明顯是被壓在倒塌的房屋下了。

    一股幽香縈繞在鼻尖,面前多了一道身影,楊開抬頭仰望,一眼便看到了那熟悉的面龐。

    曲師姐三個字差點脫口而出。

    曲華裳此刻就站在他面前,一副俠女的打扮,腰間配著一柄長劍,她拍去楊開頭上的塵土,輕聲問道:“小傢伙你沒事吧?”

    小傢伙……

    楊開眼角跳了跳。

    “你爹娘呢?”曲華裳又問。

    楊開不知該怎麼開口。

    曲華裳顯然是覺得他嚇傻了,神色微微一猶豫,重重地歎了口氣,彎腰牽起他的手:“不要怕,以後跟著我,我保護你。”

    楊開差點跳起來罵娘!

    這絕對是一場讓人難以回首的輪迴,他幾乎可以想像,等自己與曲華裳從輪迴閣中脫困,曲華裳日後再想起這一段輪迴,定會嘲笑他的。

    然而此時此刻,他根本無能為力。

    不過暗自慶倖,好歹第一眼就看到了曲華裳,可以在她身邊慢慢長大,正所謂近水樓臺……

    耳畔邊忽然回蕩起一句話。

    那是孟茹抱著他跳下懸崖時的話。

    “這一生是我連累了你,下一輩子,讓我保護你!”

    她如願了!這一世輪迴,果然要輪到她先來保護自己了。

    輪迴閣果然是個神奇的地方,最重心意,孟茹跳下懸崖的那一刻,這個念頭絕對無比強烈,所以在這第二世輪迴中便達成所願。

    曲華裳在這一世的輪迴中是一個大宗門的弟子,而且是最優秀的弟子之一,不但資質出色,實力強大,人又生的美貌,宗內仰慕者無數,就連別的宗門後起之秀對她的芳名也早有耳聞。

    前來提親者絡繹不絕,讓楊開整日裡提心吊膽,唯恐宗門上層給她施加什麼壓力,答應了別人的提親。

    好在她在宗內身份地位不低,多少有些話語權,她自身不同意的話,別人也不會強迫她什麼。

    楊開被她帶回宗內,拜入山門,在她的指點下開始修行。

    兩人的關係突飛猛進,曲華裳對這一世的他來說,亦師亦姐。

    一年年過去,楊開也慢慢長大了,只可惜在這一世輪迴中,他的資質實在不怎麼樣,無論如何努力修行,比曲華裳都要差的多。

    楊開估計這應該跟孟茹臨終前的遺願有關係,這一輩子,恐怕真的要靠曲華裳來保護自己了。

    隨著自己年紀的長開,楊開發現曲華裳看著自己的眼神越來越不對勁,逐漸多了一些情意。

    這讓他暗自歡喜。

    而在一次次保護照顧之中,這種情意越來越明顯。只不過曲華裳礙於彼此年紀上的差距以及身份輩分上的禁忌,不敢多想。

    她不敢多想,楊開自然是主動出擊,每每讓曲華裳臉紅不已,心跳如麻。

    待到二十歲那一年,兩人的關係終於有所突破。

    數年時間的積累和水磨工夫,終於讓曲華裳放下了心中的包袱,接納了這個被她從廢墟中救出來,比她要小上十歲的男人。

    心障自破,曲華裳再一次恢復了自己的記憶。

    這一世的輪迴,其實沒多大難度,主要還是依靠時間的積累,不過這樣的方式也讓楊開再一次領略到了輪迴閣的奇妙。

    在這一次次的記憶封塵中,可以更清楚地認識到自己的本心,更有效地淬煉自身的心性。

    這一點無論是對楊開還是對曲華裳,都有同樣的效果。

    一世世的輪迴,每一次成功,都意味著新的開始。

    最初三次輪迴,對楊開來說其實都沒有多大難度,無論是第一世的孟茹,還是第二世的師姐,又或者是第三師的鄰村妹妹,楊開總能在輪迴的第一時間找到曲華裳,然後有計劃地行動。

    只要能找到曲華裳,剩下的事楊開覺得其實沒有多大難度,因為她所設下的心障,是跟自己有關係的,在打破心障這一點上,楊開本身就有得天獨厚的優勢。

    但從第三世之後,楊開明顯感覺到了困難。

    第四世的時候,楊開花了足足半年時間,才找到曲華裳的蹤影,期間遭遇了不少兇險,差點出師未捷身先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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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三十五章 第九世

    第五世同樣如此,而且打破曲華裳心障的難度明顯也增加了,她不再那麼容易被俘獲,兩人見面之後更是惹出了種種誤會,甚至大打出手。

    第六世,難度再增,曲華裳甚至不再是她原本的樣貌,而是以一個完全陌生的臉孔出現,一如當初第一世陶淩婉的輪迴之身,茜茜。

    不過陶淩婉是特殊情況,她的心障是要楊開在一無所知的情況下辨認出自己的真實身份,所以不可能會以自身的樣貌出現在楊開面前,輪迴成茜茜那樣的模樣才是正常的。

    曲華裳不一樣,前五世她的樣貌都沒有變化,楊開只需找到她,自然就能認出。

    但第六世的時候,她徹底變成了另外一個人,若非楊開一再確定,幾乎要與她失之交臂。

    輪迴閣中的輪迴,次數越多,難度越大,輪迴時對自身記憶是有極大影響的,曲華裳自不必說,每一次輪迴,記憶都會被封塵,楊開最初安然無恙,但隨著那一世世的經歷,自身記憶不可避免地受到了波及。

    第七世……

    第八世……

    第九世……

    浩氣殿,恢宏大殿連綿,內藏高手無數。

    整個大陸正邪之爭已連綿了數百年之久,彼此攻伐襲殺,每年都要死去無數人,大陸之上因此而生靈塗炭,流血漂杵。

    百多年前,浩氣殿在七大派的聯合下誕生,唯有實力最強,品德最端正者,才有資格成為浩氣殿殿主,一統天下正道。

    與之對應的,是禍亂蒼生的白蓮教,白蓮教及善蠱惑人心,在這亂世之中發展了無數教徒,與浩氣殿分庭抗禮,也是浩氣殿最大且唯一的對手。

    事實上,這麼多年的正邪之爭,彼此皆有勝負,這數十年是邪長正消,下一個數十年可能便是正壓制著邪。但無論哪一方佔據優勢,都沒辦法將對方徹底斬草除根。

    大陸上有七大頂尖宗門,分別為神策府,泰斗宗,拂柳觀,藏劍山莊,飛星宮,翠煙門,獅子樓,也正是這七大宗門抗住了正道大旗,聯手創建了浩氣殿。

    浩氣殿自誕生之日至今有一百三十餘年歷史,期間共有四位殿主,而這四位殿主無一例外,皆都死在與白蓮教高手的爭鬥之中。

    正當壯年的楊開是浩氣殿第五任殿主,出身七大派的神策府,一杆神槍使的出神入化,品行端正,三年前在第四任殿主身死之後,力挽狂瀾,將險些崩成一盤散沙的浩氣殿重新聚攏一處。

    對比而言,這第五任殿主無論是實力還是魄力,又或者是手段,都比前四任要強的多。

    事實上,在他擔任殿主的三年時間,已策劃了大大小小數十次針對白蓮教的打擊,每每都大獲全勝,讓白蓮教損失慘重。

    所有人都覺得,這是浩氣殿的機會,在楊殿主的帶領下,浩氣殿或許真有可能將白蓮教徹底斬草除根。

    夜間,楊開於睡夢中驚醒!

    一道身影鬼魅般地出現在他床邊,低頭打量他一眼,嘻嘻笑道:“又做夢了?”

    楊開淡淡地掃她一眼,從床上坐起,微微頷首。

    來人是他的貼身護衛,出身翠煙門的洛聽荷,人雖生的小巧,但實力卻極強。三年前也正是她與楊開爭奪浩氣殿殿主之位,可惜棋差一招,被楊開擊敗落選。

    誰也不知道她到底是怎麼想的,以她的實力,在浩氣殿中縱然爭不到殿主的位置,做一個副殿主也是綽綽有餘的。

    但她沒有,反而主動要求成為楊開的貼身護衛。

    翠煙門上下對此可是極力反對的,畢竟出身自家宗門的人若是能得一個副殿主,那以後翠煙門在浩氣殿的話語權也會大上很多。

    但洛聽荷卻是我行我素,執意要成為楊開的貼身護衛,誰也拿她沒轍。

    說是護衛,其實與楊開相處起來,更像是朋友一般,她在楊開面前沒有絲毫顧忌,彼此朝夕相處三年,楊開對她而言也沒有半點秘密可言。

    所以她知道,這位在旁人眼中是浩氣殿未來希望的殿主,有一個毛病。

    夜裡時常會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那夢中總是會出現一個樣貌模糊的女子,楊開甚至不知道這女子是誰,也從未見過,卻隱隱有一種感覺,這是對他很重要很重要的人。

    “你……還沒想起來嗎?”洛聽荷忽然開口問道。

    楊開翻了個白眼,無語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

    洛聽荷聳聳肩:“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問什麼,只是想問一下。”

    殿主楊開有毛病,喜歡做一些稀奇古怪的夢,這個貼身護衛也有毛病,每次楊開從夢中驚醒的時候,她都會問上這麼一句話。

    楊開第一次的時候還跟她認真探討過,結果洛聽荷自己也說不出個所以然。

    而且經過三年的相處,楊開發現自己這個貼身護衛的腦袋好像有點問題,經常會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舉動。

    比如無端地大笑,時而又默然垂淚,種種情緒爆發的極為突然。

    “什麼時辰了?”楊開扭頭望了一眼窗外。

    “才三更天呢。”洛聽荷一邊說著話,一邊熟練地取下毛巾,放在一旁早就準備好的水盆裡沾濕擰乾,遞給楊開。

    楊開接過,擦了一把臉,感覺清醒了許多。

    但睡夢中那個模糊的女人卻始終在眼前揮之不去。

    他總覺得這個一直在自己夢中出現的女子是對自己很重要的人,可仔細回想自己這一生的經歷,楊開確定自己沒有見過這個人。

    這離奇的事情讓他百思不得其解。

    一絲絲輕微的聲響忽然從外面傳來,楊開的目光陡然淩厲,而站在他面前的洛聽荷嬌小的身形微微一晃,已經消失不見。

    洞開的房門外,寒風掠進。

    片刻後,洛聽荷返回,手中長劍鮮血滴落。

    楊開抬眼望去,洛聽荷雲淡風輕地道:“幾個自以為是的白蓮教狂徒,想來刺殺你。”

    “活下來幾個?”楊開沉聲問道。

    “三個呢。”洛聽荷嘻嘻一笑。

    “不惜手段,將他們所知道的一切都挖出來!”楊開冷哼一聲。

    “放心!”洛聽荷不住地頷首,“他們肚子裡的東西,我都會掏出來的。”

    言罷,閃身離去。

    翌日,浩氣殿議事大殿之中,群雄彙聚。

    殿主楊開之下,設有六位副殿主,因為楊開是出身七大派的神策府,所以這剩下的六位副殿主便是另外六大派的話事人。

    副殿主之下,便是各堂堂主,林林總總,約莫三十多人。

    這便是整個浩氣殿的高層,集結一處,可號令天下正道。

    此時此刻,所有人的目光都彙聚在楊開身上,三年的時間,足以讓楊開這位第五任殿主建立足夠的威望,此刻他不開口,大殿內人數雖多,卻是無一人敢開口說話。

    好片刻功夫,楊開才忽然睜開眼簾,聲音響起:“十日後,白蓮教打算獻祭東星城,煉製萬魂幡。”

    一言出,所有人都面色大變。

    出身泰斗宗的副殿主甘文山驚悚道:“殿主,此事當真?”

    楊開微微頷首:“小荷親自挖出來的情報,出自昨夜那幾個刺客之口。”

    他提及小荷,眾人都不禁打了個冷顫,即便是同樣出身翠煙門的副殿主夏紅桃也是如此。

    洛聽荷雖然平時表現的瘋瘋癲癲,但誰都知道她的手段,在浩氣殿中她絕對是一個異類,若不是她從未做過什麼惡事,而且確實出身翠煙門,她的許多行事手段,與邪宗幾乎沒有區別,甚至更甚一籌。

    沒人能在她手下隱藏的了秘密。

    出身飛星宮的余興州皺眉道:“幾個刺客所言能當真嗎?獻祭東星城煉製萬魂幡可不是什麼小事,在白蓮教中應該也是機密中的機密,唯有高層才有資格知曉吧?”

    楊開道:“獻祭東星城不是什麼小手筆,需要大量人手配合才行,此事白蓮教上層即便想要隱瞞,也瞞不過有心人的推測。小荷有這個判斷也是推測而來,並非完全出自刺客的招供。”

    余興州聞言微微頷首:“若是如此的話,那東星城危矣。”

    楊開起身道:“東星城不算太大,但也有十萬人口,皆都是無辜之人,若是叫白蓮教得逞,萬魂幡成,那日後又不知有多少無辜之人要遭殃,所以這一次我浩氣殿必須要阻止他們。”

    “而且……萬魂幡對白蓮教來說事關重大,白蓮老母甚至有可能會親自現身主持獻祭,若是能在東星城殺了白蓮老母,那白蓮教便可不攻自破,我浩氣殿便可結束這數百年的正邪之爭,還這世間一個朗朗乾坤!”

    眾人聞言,皆都熱血沸騰,齊齊起身道:“但憑殿主號令!”

    楊開滿意頷首,一道道命令有條不紊地下達,顯然是早有準備,眾人一一應諾。

    少頃,部署完畢,楊開目光威嚴地掃過眾人:“這一次是我浩氣殿的機會,若能成功,必可重創白蓮教,諸位領了令旗,各領人馬等待號令,若有走漏消息者,定斬不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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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三十六章 對面相逢不相識

    東星城,夜深人靜之際,只有零星犬吠和嬰兒的啼哭不時響起。

    月夜之下,塔樓之巔,楊開目光如鷹隼般俯瞰。

    寧靜的表面之下,卻有暗潮激湧。

    浩氣殿與白蓮教大批人手蟄伏在這小小城池中,彼此似乎都已意識到了對方的存在。

    二更天的時候,第一場衝突爆發出來,這衝突爆發的快,結束的也快,幾乎沒有波及太多。

    但是緊接著便是第二場,第三場……

    三更天時,雙方人手已經出動大半,整個東星城的大街巷道中,處處可見廝殺。

    東星城的居民門戶緊閉,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

    一聲尖嘯忽然從某個方向傳了出來,楊開的目光驟然淩厲,朝那個方向望去。

    只見那邊轟隆聲不絕於耳,靈力激蕩之時,十幾道身影翻飛不定,一道道秘術施展開來,光芒驟閃驟現。

    縱然隔著不近的距離,楊開也一眼看到了一個身穿一襲白衣的中年婦人的身影。

    白蓮老母!

    白蓮教創建的歷史比浩氣殿還要長遠,這一任的白蓮教教主便是這位白蓮老母,手段兇殘,心狠手辣,大陸上不知有多少門派因為得罪白蓮教而被其滅門。

    浩氣殿雖然組織了數次針對此人的襲殺,然而白蓮老母為人謹慎,行蹤成謎,每每都無法成功。

    這一次獻祭東星城,白蓮老母竟真的現身了。

    此時此刻,她正率領著幾個白蓮教的高手突圍,只可惜被浩氣殿幾位副殿主聯手阻攔,一時間竟是脫困不得。

    不過白蓮老母的實力放眼大陸也是頂尖的,浩氣殿幾位副殿主固然不俗,卻也攔不住她太久。

    交手不過幾招,其中一位副殿主已經被一劍刺傷,狂暴的力量在體內爆開,瞬間失去了戰鬥力,也不知能不能活的下來。

    楊開從塔樓之巔高高躍下,身形如大鵬展翅,飄逸而來。

    人在半空中,已經一槍搗出。

    白蓮老母驟然遍體生寒,扭頭望來時,臉色大變,兇猛一招逼退身邊幾人,長劍上光芒大放,一道劍芒便朝楊開斬下。

    長槍倏忽之時,劍芒崩碎,楊開臉頰下,一道鮮血飆出,卻是為劍氣所傷。

    他眼睛都沒眨一下,手中長槍氣勢如虹。

    下一瞬,白蓮老母吐血飛出,一身力量幾乎瞬間崩散。

    單就實力來說,楊開與白蓮老母都是站在這世界的最頂尖的人,彼此半斤八兩。只不過方才楊開那一槍多少有些偷襲之嫌,攻其不備,所以一個照面白蓮老母便吃了大虧。

    不等她身形落地,洛聽荷便已出現在她身後,正站在她身落之處。

    誰也不知她是什麼時候出現的,悄無聲息,猶如鬼魅,手中遞出的長劍錚鳴不止。

    看上去就好像是白蓮老母主動朝那長劍撞去一般。

    危急關頭,白蓮老母強行扭身,避開要害,卻依然為小荷所傷,長劍幾乎穿胸而過。

    不過白蓮老母拼命反擊的一掌,也將洛聽荷拍飛出去,跌進一棟附近民居,不知生死。

    連受兩大頂尖強者的一擊,白蓮老母雖逃過一劫,但狀態卻是奇差無比,此刻臉色蒼白如紙,一身白裙被鮮血染紅。

    她凝視楊開,面露獰笑,手中法訣變換間,忽然咬牙低喝:“開陣!”

    身子蹲下,雙手在大地上猛地一按,一身力量席捲而出。

    楊開欲要阻止都來不及了。

    整個東星城一陣地動山搖,所有人都立足不穩。

    那地面上流淌的鮮血,此刻仿佛被什麼力量賦予了生命,蠕動流淌著,很快便在東星城內勾勒出一座龐大陣法。

    殷紅詭異的光芒將整個東星城籠罩,所有人的耳畔邊都響起了鬼哭狼嚎之音,陣陣陰風,更讓人不寒而慄。

    幾個副殿主臉色大變,翠煙門的夏紅桃更是驚呼一聲:“萬魂陣!”

    而趁此機會,白蓮老母已經飄然退去,身形迅速隱沒進黑夜之中,聲音遠遠傳來:“浩氣殿,今日之賜,老母記下了,改日定當百倍奉還!”

    楊開在追殺與救人之間只猶豫了一瞬,便有了決斷,低喝道:“破陣,救人!”

    若讓這陣法運轉下去,那整個東星城十萬生靈都要被獻祭,白蓮老母固然該死,但以後還有殺她的機會,可如今救人才是最緊要的。

    城內還有白蓮教的餘孽,死守著陣法的一處處節點。

    不過白蓮老母遁逃,這些白蓮教中人也是群龍無首,浩氣殿卻在各堂堂主的指揮下有條不紊。

    一個個節點被拿下,城內大陣的運轉不斷地凝滯。

    楊開已隻身殺向萬魂陣中樞之地,那裡是整個大陣最重要的節點,只要破掉,大陣的威力便會驟減一半之多。

    出乎他的意料,此地竟是沒有半點打殺之聲,反而一片靜謐。

    但血腥氣卻是極為濃郁。

    提槍來到節點前,楊開只見這四周遍地都是白蓮教教徒的屍體,而在那節點前,一道俏麗身影屹立,手中法訣變換,施展出一道道威能不俗的秘術,朝節點轟擊著。

    她肯定忙碌了一陣子了,此刻渾身上下香汗淋淋,背後的衣衫都被打濕。

    望著這女子的背影,楊開一陣恍惚。

    他認得這個背影,那無數次在他的睡夢中出現的朦朧身影,與眼前之人完美地重合。

    女子顯然察覺到了楊開的靠近,扭過頭來,露出一張天香國色的臉龐,額頭處汗水滲出,咬著紅唇道:“快來幫忙,再晚就來不及了!”

    “讓開!”楊開回神,低喝一聲,提槍朝前刺去。

    那女子連忙躲到一旁,漫天槍影席捲,狂暴的力量迸發之時,無人守護的節點轟然爆開。

    籠罩著整個東星城的殷紅光芒,在這一瞬間黯淡下去。

    楊開長呼一口氣,緊繃了一晚上的心神終於放鬆下來。想起身邊的女子,轉過身,正要問她出身哪個門派,胸口處卻是猛地一痛。

    低頭看去,一柄長劍刺穿了自己的胸膛,那長劍的劍柄處,一隻白皙小手緊緊握住,劍主人的表情很奇怪,有興奮,激動,愧疚,甚至還有一絲莫名的痛苦。

    體內的力量不由自主地爆發,肌肉鎖住穿胸長劍,楊開大手高高抬起,掌心處力量湧動,朝面前女子當頭罩下。

    以他浩氣殿殿主的強大實力,面前便是有一塊頑石,也會化作齏粉。

    女子想躲,卻根本來不及。

    那足以粉石裂金的大手輕飄飄地落在劍主人的腦袋上,沒有半點力量迸發出來。

    “你是白蓮教的?”楊開柔聲問道,唯恐聲音大了嚇住人家。

    劍主人的表情變得更奇怪了,自接受了任務開始,她便已存了死志,畢竟她也知道浩氣殿殿主的強大,以她的實力縱然能成功得手,也絕不可能活得下來。

    但她居然真的活下來了,眼前這位浩氣殿殿主,居然沒有殺她。

    面對那拍在自己腦袋上的大手,竟沒來由地感覺到一陣暖意。

    “你叫什麼名字?”楊開又問道。

    劍主人抿著紅唇:“曲華裳!”

    楊開沖她咧嘴笑了笑:“我叫楊開!”

    話落之時,忽然眉頭皺了一下,扭頭朝一旁望去,旋即沖曲華裳道:“你走吧,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曲華裳顯然也有所察覺,順著那個方向看了一眼,鬆開手中長劍,身形急速後退。

    少頃,一道嬌小身影持劍殺來。

    趕到這裡的洛聽荷一眼便看到楊開坐在一旁的斷垣殘壁上,手杵著自己的長槍,胸口處居然還刺著一柄長劍。

    小荷走過來,瞧了瞧他,一手搭在劍柄上,一手搭在他的肩膀處:“忍著點!”

    楊開點點頭。

    下一瞬,長劍被拔出,鮮血飆飛,楊開身子微微一抖。

    小荷出手迅如閃電,在楊開身上要穴連點幾下,止住了鮮血的湧出,這才開口道:“白蓮老母跑了。”

    白蓮老母開陣之後遁逃,洛聽荷便悄無聲息地追了過去,可惜縱然是重傷之身,也不妨礙白蓮老母的逃亡。

    洛聽荷追出十幾里便不見了她的蹤影,無奈之下只能返回。

    結果一來便見楊開為人所傷。

    “以後有機會的。”楊開隨意地點點頭,白蓮老母這一次被重創,估計要安穩個一年半載了,又問道:“你聽說過曲華裳這個名字嗎?”

    洛聽荷搖搖頭:“不曾聽聞。”

    她盯著楊開胸口處的劍傷,眉頭緊皺。

    以她的眼力,自然看出楊開是被人正面所傷!可是她有些想不通,這世上還有什麼人能從正面傷到這個男人。

    白蓮老母都不可能有這個本事。

    不過她也沒問這到底是什麼情況,楊開想跟她說的話,自然會告訴她的。

    “去打聽打聽。”楊開吩咐道。

    洛聽荷道:“你還是先療傷吧。”

    楊開點點頭:“那劍上有毒,我可能會昏睡一陣子,在我沒醒的時候,殿內諸多事宜交給幾位副殿主,你從旁協助。”

    “知道了。”洛聽荷應道。

    再看向楊開的時候,發現他已經昏迷了過去,輕輕歎了口氣,彎腰將楊開背起,靈動的身形起落,朝城外馳去,準備返回浩氣殿總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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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三十七章 小荷

    光怪陸離的景象不斷地閃現著,曲華裳這個名字彷彿有一種神奇的力量,在他昏睡中一遍又一遍地響徹在腦海中,敲擊著封塵的記憶。

    終在某一刻,封印破開,一世又一世的經歷在睡夢之中重溫。

    那長久以來,只出現在睡夢中的朦朧身影終於變得清晰,驀然回首時,一張宜喜宜嗔的臉龐印入眼簾。

    楊開猛地睜開了眼睛。

    身體還有些虛弱,畢竟受了劍傷,還中了毒,繞是他實力強橫,也不可能剛醒來就恢復完全。

    眼前的景象很熟悉,應該是在浩氣殿自己的寢宮中。

    床邊坐著一個人,能隨意進出他寢宮,並且在他昏睡中一直守在他身邊的,也只有洛聽荷了。

    此時此刻,洛聽荷表情古怪地瞧著他,隱隱像是察覺到了什麼,再一次問出了那個無數次的問題:“你想起來了嗎?”

    楊開點點頭。

    洛聽荷神色一振,追問道:“你想起什麼了?”

    “很多事。”楊開掙扎著起身,卻沒多少力氣,洛聽荷見狀,連忙扶他起身,又在他身後墊了一個枕頭。

    然後眼巴巴地瞧著他,一臉期待:“跟我說說唄。”

    楊開搖了搖頭,反而表情古怪地瞧著她,反問道:“你想起來了嗎?”

    洛聽荷頓時一臉茫然:“我要想起什麼?”

    “我不知道。”

    在睡夢中,他終於破開了記憶的封塵,記起了自己是誰,想起了這裡到底是什麼地方,來這裡的目的是什麼。

    有一些後怕,輪迴閣果真是個詭異的地方,這已經是他輪迴的第九世了,結果在這個世界活了這麼多年,居然連自己是誰都給忘記了,更不要說他原本是為堪破曲華裳的心障而來。

    輪迴的次數越多,自身的記憶受到的影響果然就越大。

    這一次若不是機緣巧合碰到了曲華裳,楊開估計恐怕還無法恢復記憶,還會把自己當成浩氣殿的殿主,為這天下正道而拼搏奮鬥。

    只是這一世的輪迴,難度不是一般的大。

    他如今是身份是浩氣殿殿主,而曲華裳居然是死對頭白蓮教的教徒,兩者本身就是立場敵對,水火不容。

    倏一見面,曲華裳便當胸刺了他一劍,險些將他給殺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兆頭,想要在這種前提下俘獲曲華裳的芳心,破開她的心障,還真得好好籌畫一番才行。

    尤其讓他在意的,還有身邊的洛聽荷。

    恢復了自己的記憶之後,楊開才發現自己這位貼身護衛不是一般人。

    因為從第六世開始,洛聽荷便一直跟在他身邊!

    第六世的時候,楊開救下過一個饑腸轆轆的乞丐,正是洛聽荷,與此刻身邊的人無論名字,樣貌,都一模一樣。

    他本以為那不過是輪迴界的一場虛幻,並沒有太在意。

    可到了第七世,洛聽荷居然又一次出現在他身邊,這一次她不再是乞丐,而是一位鐘勇護國的女將軍,縱馬馳騁沙場,而他的身份,則是那一國之主。

    待到第八世,她又成了一派之主,而楊開則拜入那一派中修行。

    輪迴這麼多年,楊開也琢磨出這輪迴界的門道了。

    這一處處輪迴界,完全是以曲華裳的心障為根基誕生,換言之,曲華裳的心意便是這些輪迴界的關鍵。

    楊開之所以每次都會順利地出現在這些輪迴界中,是因為曲華裳的心障與他有關,彼此相連,所以無論輪迴多少次,楊開總能順利出現在曲華裳所在的輪迴界中。

    他是如此,小荷又是什麼情況?能從第六世開始,每次都出現在以曲華裳心障為根基誕生的輪迴界中,說明她與曲華裳絕對有什麼關係。

    她是曲華裳生命中很重要的人嗎?所以這幾世輪迴都會有她的身影。

    可是楊開從未聽曲華裳提及過這個人。

    而且小荷每次出現,都是在自己身邊!楊開百思不得其解。

    如今他甚至無法確定,小荷到底是跟自己一樣,進了輪迴閣,入了輪迴界,還是這一處處輪迴界中虛幻的存在。

    如果是前者,那就說明洛聽荷正在輪迴閣中煉心,本體不知藏在那一顆大樹之中。

    如果是後者,那應該只是曲華裳的一份記憶顯化。

    她屢次問自己有沒有想起來,似乎對自己記憶封塵的事有所察覺,如此看來,她可能並不是虛幻的存在,而是真的闖進這輪迴界的一份意念。

    可她本身也是迷迷糊糊的,甚至有時候還有些瘋瘋癲癲,楊開想問個明白也做不到。

    洛聽荷歪頭瞧了楊開一陣,發現他似乎不想多說,便沒有多問,而是開口道:“打聽出來了,那曲華裳是白蓮老母手下的幾個聖女之一,最近才出關的,白蓮老母對她寄於了很大的希望。”

    “聖女……”楊開頓時有些無語,本以為曲華裳只是普通的白蓮教徒,誰知居然還是白蓮教的聖女。

    這就難辦了。

    白蓮教教徒無數,聖女卻只有寥寥數名,皆是有望接任白蓮教主的人選,每一個聖女,無論資質還是手段都遠超常人。

    而每一位聖女,都對白蓮教忠心耿耿,視浩氣殿為洪水猛獸。

    在這樣的前提下,以浩氣殿殿主的身份,想要俘獲白蓮教聖女的芳心,簡直就是癡人說夢。

    而且,這已經是第九世了。

    楊開估計這是最後一世輪迴,也是難度最大的一世,連自己的記憶都被封塵了幾十年,在遇到曲華裳之後才得以解封,曲華裳本身的記憶被封塵的只會更厲害。

    再不會像第一世那樣,有了救命之恩,曲華裳便會對自己傾心。

    所以寄希望于曲華裳本身是沒有任何希望的,彼此再見面,她只會對自己痛下殺手,絕不會有半點猶豫,一如之前刺出的那一劍那般果決。

    “有消息說,白蓮教這一次的行動,獻祭東星城本身就是一個幌子,他們原本的目的就是要暗殺你!”小荷見他不開口,主動彙報浩氣殿最近一段時間打探出來的消息。

    楊開點點頭:“知道了。”

    白蓮老母這一手玩的漂亮,獻祭東星城未必是幌子,若是浩氣殿阻止不利,煉製成萬魂幡也是一個巨大的成功。

    浩氣殿若是插手,那便順手暗算楊開這位浩氣殿殿主。

    事實上,險些也讓他們得手,白蓮教有幾位聖女,都是什麼人,楊開自然一清二楚,可曲華裳這位新聖女的情報,浩氣殿卻是一無所知。

    再加上那熟悉的背影給楊開帶來的衝擊,導致在曲華裳刺出那一劍的時候,楊開根本沒有半點防備。

    “外面的人很慌,他們覺得你恐怕是醒不過來了。”小荷說著,“幾位副殿主已經吵了好幾架,你要不要出去安撫人心?”

    “不用了。”楊開搖了搖頭。

    “隨便你!”洛聽荷一臉無所謂的表情,所有人都知道,她在這世上唯一在意的只有楊開,即便是師門翠煙門,她也從不在意。

    否則當初她就不會成為楊開的貼身護衛,而是會成為六大副殿主之一。

    浩氣殿殿主為人重創,原本不是什麼大事,修行之人哪個沒受過傷?可關鍵是楊開這次受傷不同尋常,刺傷他的劍上是有劇毒的。

    所有人都覺得殿主這次怕是凶多吉少,縱然能僥倖活下來,也必定實力大減。

    事實上確實如此,殿主雖然福大命大,在那樣的傷勢下撿回一條性命,但自醒來之後便長期閉門不出,偶爾露面也是臉色蒼白,腳步略顯虛浮。

    這明顯是實力大減的徵兆。

    一月之後,六位副殿主達成了統一意見,在一次浩氣殿的例會上,委婉提出要楊開卸下殿主之位。

    畢竟每一任的浩氣殿殿主,都是七大派中實力最強者,殿主之名不單單是一個象徵,也是浩氣殿意志的支柱。

    每一年,白蓮教都會策劃無數次針對浩氣殿高層的襲殺,殿主實力差,若是被人殺了,那對整個浩氣殿來說都是巨大的打擊,到時候軍心一亂,極有可能會為白蓮教所趁。

    面對六位副殿主委婉的逼宮,楊開沒做多少猶豫,便交出了殿主大印,之後到底有誰來做這個浩氣殿殿主,就不是他需要操心的了。

    若是沒有恢復記憶,楊開或許還不會這麼輕鬆妥協,畢竟這一世他身為神策府中人,一直都在與白蓮教抗爭,也早已立下了將白蓮教徹底剷除的心願。

    但如今既然恢復了記憶,楊開自然知道自己該去做什麼才是正經的。

    婉拒了浩氣殿副殿主職位的邀請,在某一天清晨,楊開牽著一匹馬,帶著自己的行禮,離開了浩氣殿。

    洛聽荷亦步亦趨地跟隨著,翠煙門上下對此縱然頗為微詞,卻也無力阻止。在其他人的印象中,洛聽荷是個瘋女人,腦袋有些不太正常,只有楊開能與她溝通,其他人根本無法與她交談什麼。

    三年的時間,她好像完美地接納了自己貼身護衛的身份,縱然楊開辭去了浩氣殿殿主的職位,她也一路相隨,不離不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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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三十八章 找人

    又是一月之後,一座村莊中,一男一女風塵僕僕地來到此地。

    男子面色微微蒼白,不時地輕咳著,背負一杆長槍,女子身形嬌小,容顏卻是極美,手提著一柄長劍。

    這一男一女,正是從浩氣殿出發,一路來到此地的楊開和洛聽荷兩人。

    村莊只是普通的村莊,破舊的圍牆邊,孩子們嬉笑打鬧,家家戶戶炊煙嫋嫋升起,飯香味縈繞鼻尖。

    更有健婦高聲呼喚自家孩子回去吃飯的聲音。

    正手持木枝做成的各種兵器打鬧不休的孩子們對兩位不速之客的到來很是好奇,紛紛圍聚了上來,左右打量。

    小荷鼻尖嗅了嗅,手摸了摸平坦的肚子:“餓了!”

    然後眼巴巴地望著楊開。

    楊開歎了口氣,取下腰間錢袋,拿了一粒碎銀子出來捏在手上,對四周的孩子們道:“誰能帶我們去吃點好吃的,這銀子就是誰的。”

    十幾個孩子頓時眼前大亮,紛紛湧了上來。

    “我家有好吃的,我帶你去。”

    “我家也有!”

    “他們騙你,他們家都不吃肉,我家有鹹魚!”

    ……

    一通爭搶,一個年紀稍大一點的孩子最終將那碎銀子搶到了手上,為此挨了自己的小夥們們幾拳幾腳,卻是毫不在意,只是將那碎銀子死死地攥在手心中,拽著楊開的衣服:“跟我走!”

    楊開點點頭,示意小荷跟上。

    兩人很快來到那孩子家中,家裡爹娘皆健在,標準的農家人打扮,衣衫簡陋,常年的勞作在兩人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痕。

    漢子不善言辭,只是憨憨地笑著,面對楊開和小荷,彷彿在面對兩位大財主。

    家裡的女主人生的人高馬大,倒是熱情無比。

    見了孩子交上來的碎銀子,很爽快地盛了兩大碗米飯,將自家珍藏的鹹魚也擺上了桌。

    小荷抱起大碗,一頓胡吃海塞。

    家裡男主人蹲在門口抽著旱煙,女主人陪著笑臉站在一旁,孩子就坐在桌子上,看著小荷狼吞虎嚥,一臉很有興致的表情。

    “你不吃?”小荷很快便將自己的那一份吃的乾乾淨淨,抬頭看到楊開端坐,面前的米飯也沒動過。

    “你吃吧。”楊開微微一笑。

    小荷毫不客氣,將楊開面前的大碗米飯拿過來,埋頭大吃。

    很難想像,如此嬌小的女子,會有這麼大的胃口。事實上,楊開自浩氣殿離開的時候帶了不少盤纏的,結果這一月時間,被小荷吃的所剩無幾。

    “我這妹子天生飯量大,夫人還請不要介意。”楊開扭頭朝站在一旁陪著笑臉的健婦道。

    健婦雖然熱情,卻不善言辭,聞言擺手道:“沒事沒事,一些米飯,家裡還是有的,想吃多少都可以。”

    楊開望著坐在自己旁邊的孩子道:“正是長身子的時候,怎麼也不吃點?”

    孩子笑著道:“你們先吃,我一會兒再吃。”

    楊開點點頭,不再多說。

    小荷忽然高舉手中大碗,對著那健婦道:“再來一碗!”

    “咳咳咳……”

    門口抽著旱煙的漢子一陣咳嗽,險些沒喘過氣。

    健婦的眼角也狠狠跳了跳,表情略有些不太自然的接過大碗,轉身進廚房盛飯去了。

    一碗又一碗……

    一炷香後,健婦哭喪著臉拿著空碗,對著要飯的小荷道:“沒了,吃完了。”

    門口漢子已經沒心思抽什麼旱煙了,在小荷加第三碗米飯的時候就一直回頭瞧著她,眼睛都不眨一下。

    坐在楊開旁邊的孩子,更是臉色冷峻至極。

    小荷一臉失望:“還沒吃飽……”

    健婦扭頭望著楊開,一臉不可思議,搞不懂他是怎麼把妹子養這麼大的,這飯量,足足能把一個富饒人家給吃倒。

    “好吃嗎?”楊開望著小荷。

    “好吃,就是有點澀口。”小荷老實回道。

    “有毒的東西,當然有點澀口。”楊開呵呵一笑。

    話落之時,三道身影朝楊開和小荷撲殺過來。

    一直端坐在門口的漢子身子忽然蜷縮成一團,如肉球一般撞擊而來,隱藏在手上的鋒銳刀芒若隱若現,裹挾淩厲殺機。

    健婦丟下手中空碗,往前跨出一步,蒲扇般的大掌當頭朝小荷罩下。

    坐在楊開身邊的孩子不知從哪摸出來一柄長劍,以一種神出鬼沒的角度朝楊開心頭刺來。

    小荷身形驟然晃動。

    漢子和健婦悶哼之時,倒飛出去,喋血半空。

    楊開伸出手指,輕飄飄地夾住了刺向自己的長劍,孩子用力抽動,卻怎麼也無法擺脫鉗制,臉色漲紅。

    小荷火冒三丈:“有毒你不早說?”

    “你不是百毒不侵?”楊開沖她眨眨眼睛。

    “對哦!”小荷瞬間啞火,可還是覺得委屈:“那也不能不告訴我啊。”

    “告訴你就不吃了?”

    小荷有些靦腆,扭扭捏捏:“飯還是要吃的。”

    “那不就對了。”楊開聳聳肩,手上微微一送,孩子哎呀一聲,朝後倒去,一股詭異的力量衝撞在自身經脈中,竟讓他再也動彈不得。

    “他們是什麼人?”小荷黛眉緊皺,這一家三口竟全是修行之人,而且居然還在他們的飯菜裡下毒,明顯不是什麼好東西啊。

    “白蓮教徒!”楊開徐徐起身,“這裡是白蓮教的一處秘密據點。”

    小荷訝然至極,她一直跟著楊開,也不用理會什麼,楊開走哪她就去哪,所以根本沒想到楊開會帶她來這種地方。

    倒也不懼怕什麼,實力到她和楊開這種程度,單打獨鬥的話,普天之下能傷到他們的已經沒幾個了。

    而楊開之所以知道這裡是白蓮教的秘密據點,自然是因為他擔任了三年浩氣殿殿主的原因。

    像這樣的秘密據點,楊開還知道另外幾個,一直沒有讓人動手剷除,本是想放長線釣大魚的,只是如今他已辭去了殿主之位,以前的種種部署也就用不上了。

    “咱們來這裡做什麼?”

    “找人!”說完之後,楊開眉頭微皺,扭頭朝外面看了看。

    感知下,這屋子四面八方被不少人包圍,顯然是方才那一瞬間的動手讓更多的白蓮教徒察覺了。

    “我去!”小荷吃了一肚子放了毒的東西,正在火頭上,說完就持劍殺了出去。

    外面很快響起了一聲聲慘叫,此起彼伏。

    倒在地上的漢子和健婦終於變了臉色。

    健婦沉聲道:“尊駕何人?”

    “楊開!”楊開徐徐報上名號。

    漢子聞言眼珠子一瞪,身子驟然發抖,那健婦也是臉色蒼白,失聲驚叫:“浩氣殿殿主楊開?”

    彼此攻伐了數百年,白蓮教底層的教徒縱然沒見過楊開本人,也知道他這號人物。

    對他們來說,浩氣殿殿主,就跟自家的白蓮老母一樣,尊貴至極,尋常人難得一見。

    誰也不曾想到,在這樣偏遠的小村莊中,浩氣殿殿主居然會現身。

    “我已不是浩氣殿殿主。”楊開搖搖頭,不過這話無疑是證實了健婦的猜測。

    健婦一臉的心如灰死,方才她還在想辦法逃跑,但得知眼前這位居然是那傳說中的人物,便死了心了,彼此實力差距太大,又怎麼能跑的掉?

    “尊駕來我白蓮教據點,有何貴幹?”健婦問道。

    “我說了,是來找人的,找你們白蓮教的一個人。”

    “誰?”

    “你不用管是誰,只管向上通報,我要找的人自然會來見我的。”

    健婦表情變幻一陣,手捂著胸口徐徐起身,身形猛地朝後撞去,將背後牆壁撞倒,急速遠遁。

    楊開聲音在她耳邊響起:“我在這裡等一個月,若是沒能見到我想見的人,白蓮教八處隱秘據點我會一一拜訪!”

    健婦打了個冷顫,跑的更快了。

    小荷閃身進來,左右一瞧:“跑了?”

    “無妨。”楊開擺擺手,看了看她手中沾血長劍:“沒活口?”

    小荷無所謂地道:“沒留,你要活口?早點說啊!”

    又看向倒在地上的漢子和孩子,眼中殺機大熾。

    “總得留兩個人給你做飯吧?我又不會做飯。”楊開一句話打消了小荷趕盡殺絕的念頭。

    漢子和孩子雖死裡逃生,卻是如喪考妣,身為白蓮教人,落到這兩位手中,日後怕是要生不如死了。

    兩人已經能想到會遭遇怎樣的折磨。

    事實上並不是他們想的那樣,在接下來的日子,他們二人也沒受到什麼虐待。

    漢子每日負責給小荷和楊開做飯,孩子則被小荷拉著玩一些幼稚的遊戲,樂此不彼。

    期間兩人不是沒想過要逃跑,更嘗試過各種辦法。

    但在兩人看來無比嚴肅的事情,對小荷來說卻彷彿是另外一個遊戲。

    她總能在各種不經意的時候現身,將準備逃跑,或者已經跑出村子的兩人給抓回來。

    每一次被抓,頭髮都要被割下一縷當做懲罰。

    半個月不到,兩人都成了光頭了。

    小荷割無可割,認真地告訴兩人:“下次再跑被我抓住,就只能割頭了!”

    頭髮割了還能長出來,腦袋割了就沒了。

    兩人不敢驗證小荷說的是真是假,自那日之後變得老實無比,再不敢嘗試逃跑。

    小荷一下子感覺沒意思了,有些後悔用那樣的話威脅兩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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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三十九章 證明給我看

    楊開給出的期限是一個月,一個月內若是沒能見到自己想見的人,便會去一一拜訪八處白蓮教的隱秘據點。

    這樣的威脅對白蓮教來說,是無法忍受的。

    白蓮教教徒無數,據點星羅棋佈,自然遠遠不止八處。但誰也搞不清楚楊開所知道的八處,具體是哪裡。

    如此一來,即便是想撤離人員也無法做到。

    想要讓自家據點安全,那唯有一個方法,斬草除根,以絕後患!

    期限的最後一天,深夜時分,楊開正在打坐修行,數月的努力,終於讓他將體內的殘毒完全逼出,最後一絲毒素混合著鮮血從口中噴出,頓時神清氣爽,一直沉重的身子都彷彿卸下了枷鎖,重新變得輕盈起來。

    浩氣殿的人以為他中了劇毒之後,即便僥倖不死也會實力大跌,所以六位副殿主才會聯手逼宮,讓他卸下殿主之職。

    他們或許有自私的念頭,或許是出於大局考慮,但楊開在認識到自己的本心之後,便無意再去擔任什麼浩氣殿殿主的職位了。

    即便無人逼宮,他也是要退位讓賢的。

    他有更重要的事要做,此處輪迴界的種種,對他來說不過是一場虛幻。

    尖銳的破空聲忽然響起,在這寂靜的夜晚顯得無比刺耳,緊接著四面八方一支支利箭穿破門窗,狂風暴雨般將他籠罩。

    端坐在床上的楊開一把抓住了身旁的長槍,下一瞬,叮叮噹當的聲音響起,一支支利箭被擋下磕飛。

    但那箭雨卻是連綿不絕,毫無停止的徵兆。

    楊開低喝一聲,沖天而起,身形撞破了屋頂。

    頭頂上空卻早有數人埋伏,見他現身,結成勢不可擋的兇猛陣勢,聯手圍殺而來。

    這數人實力皆都不俗,單打獨鬥,沒人能擋住楊開三槍之威,然而聯手之下卻是彼此攻防互補,一下子實力大增。

    彼此激鬥十幾息,楊開悶哼一聲,身形不由自主地朝下墜去,砸到了房屋,重新落在地面上。

    大地下方,忽然探出兩隻手掌,一把抓住了他的腳踝,旋即猛地用力,想要將他拖到地下去。

    楊開看也不看,長槍猛地朝下麵一刺,槍入三尺,再抽出時,地面大片血水滲出。

    頭頂上方埋伏的人追殺而來,楊開長槍橫掃,與之纏鬥。

    週邊處,卻傳來一聲聲短促的慘叫聲。

    小荷出手了!

    黑夜之中,她就像是一隻無影無形的幽靈,所過之處,一片腥風血雨。

    片刻後,她從週邊殺來,與楊開匯合。

    那結成陣勢的數人原本也只能與楊開鬥的旗鼓相當,如今再添小荷這個幫手,瞬間支撐不住。

    兩人合作多年,彼此配合的親密無間,白蓮教辛苦培養的高手,在短短不過二十息時間內便被斬殺一空。

    小荷臉上濺了幾滴鮮血,她拿手指沾了,放在嘴中舔了舔,一臉的興奮猙獰,那一身殺機熾烈地猶如黑夜中的明燈。

    彷彿只要還有活物在她面前,她都能殺的一乾二淨。

    楊開一巴掌拍在她腦袋上。

    小荷身子矮了一下,不過那濃烈殺機卻是削弱許多,眸中重新恢復了一些理智,面上浮現出一抹委屈的神色,撇撇嘴。

    “找人!”楊開低聲道。

    小荷鼻子嗅了嗅,然後忽然伸手指著某個方向:“這邊!”

    兩人同時身形晃動,朝那邊撲去。

    那邊一棟沒有倒塌的房屋內,數道身影靜靜蟄伏著,氣息不露,即便是強如楊開這樣的頂尖高手,之前也未曾察覺。

    卻是被小荷精准尋覓。

    牆壁轟然破開,不等那幾道蟄伏的身影有什麼反應,楊開與小荷兩人已出現在他們的面前。

    四目相對,楊開沖為首的女子燦爛一笑。

    那女子卻是臉色難看至極,身旁的幾個護衛更是面色鐵青。

    小荷的目光在幾人臉上一一掃過,面上有些躍躍欲試,朝楊開投以徵詢的眼神,一副能不能殺的表情。

    楊開當沒看到,小荷頓時有些失落。

    氣氛有些詭異,敵對的雙方彼此不過三丈距離,白蓮教一方劍拔弩張,楊開和小荷卻是雲淡風輕,好像沒將對方當一回事。

    然而他們越是如此,越讓對方感到緊張無比。

    驀然間,那為首的女子笑了,天地間彷彿只剩下這一笑的光彩。

    “大叔,你找我啊?”

    楊開眼角跳了跳。

    某一世,眼前這女子跟他說,小傢伙別怕。

    這一世,她卻喊自己大叔!當真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是,我找你!”楊開點點頭。

    白蓮教聖女曲華裳一臉的純真無邪,微微歪著頭,酥指點紅唇:“你找我做什麼?”

    楊開微微笑著,眼中沒有半點殺機,只有一片柔情。

    曲華裳詫異道:“大叔你不會是愛上我了吧?”

    楊開面不紅心不跳地承認了:“我對姑娘一見傾心。”

    曲華裳怔住,她身邊的幾個護衛也怔住。

    唯有小荷,彷彿聽到了讓她最感興趣的事情,雙眸忽然變得亮晶晶地,一臉振奮又期待,眼光一會看看楊開,一會看看曲華裳,緊張的不得了。

    曲華裳有些語塞,她方才不過隨口一說,不曾想對方居然這樣承認了,而且看神態,聽語氣,沒有絲毫作偽,真誠的無以復加。

    她年紀雖然不大,但本身是精通人心的好手,所以能從一個人的眼神和語氣中分辨出真話假話。

    她想從楊開的話和神態中找出哪怕一絲一毫說謊的痕跡,卻是一無所獲。

    她忽然咯咯笑了起來,笑的腰都彎了下去,彷彿聽到了世上最好聽的笑話。

    楊開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目光中一片柔情。

    好片刻,曲華裳才止住笑意,抬手擦了擦眼角笑出來的淚花,望著楊開道:“大叔你對我一見傾心?我可是刺了你一劍的!”

    楊開點點頭:“那一劍差點要了我的命,所以你需要用一輩子來補償。”

    小荷面色潮紅,激動的更厲害了,雙手捧在心口,一臉的迷醉,彷彿聽到了世上最動聽的情話。

    曲華裳笑容漸斂,撅了噘嘴道:“大叔你可真會開玩笑。”

    楊開往前踏出一步,逼視著她:“我沒有開玩笑。”

    曲華裳忽然有些慌亂,皺眉道:“你是浩氣殿殿主,我是白蓮教聖女,註定水火不容,大叔有什麼事就直接說吧,不要消遣我一個小姑娘了。”

    “你覺得我在消遣你?”楊開又往前踏出一步。

    曲華裳本能地朝後退了一個身位,她身邊的護衛們卻感受到了威脅,畢竟站在面前可是天底下最頂尖的高手之一,這個距離太近了,近到如果對方驟然出手,他們可能連反應的時間都沒有。

    “難道不是?”

    “自然不是,我之所言,句句屬實。”

    曲華裳定定地看著他,忽然扭頭望向小荷:“姐姐,他一直這麼瘋嗎?”

    小荷聞言搖頭道:“從未有過的事,我一直以為他對女人不感興趣。哎呀,難得他喜歡一個女人,你就答應了他嘛,幹嘛這麼磨磨唧唧的,雖說你們年紀差的有點大,他都可以做你爹了,但是……但是感情這種東西,跟年紀又有什麼關係,我跟你說,你別看他年紀這麼大,但他還是個童子雞!”

    曲華裳無語地望著小荷,她知道楊開的存在,自然也是知道小荷的,這位出身翠煙門,卻無意副殿主之位,反而一直給楊開擔任貼身護衛的女人,是很多白蓮教高手的噩夢,白蓮教死在她手上的人不計其數。

    幾乎天底下所有人都以為,這是楊開的女人。

    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樣的。

    這兩人雖然關係親密,卻並沒有突破男女之情。

    浩氣殿殿主是個瘋子,這女人更是個瘋子。

    “你們白蓮教在浩氣殿中安插了不少人手,你身為聖女,理應知道,我在兩個多月之前就辭去了殿主之位,如今我已不是浩氣殿的人了,所以你無需顧忌什麼。”

    曲華裳哼了一聲:“誰知道這是不是你們浩氣殿的陰謀詭計。”

    楊開笑了一聲:“多說無益,時間會證明一切。”

    曲華裳默了片刻,忽然俏皮地沖他眨眨眼:“要不你現在證明給我看?”

    “你想怎麼證明?”楊開問道。

    “簡單!”曲華裳話落之時,忽然反手從身邊一個護衛腰間拔出了配劍,步伐騰挪,直接閃到楊開面前,長劍抵住了他的胸口,鋒銳的劍刃刺入肌膚,殷紅鮮血流淌了下來。

    曲華裳徹底怔住。

    楊開沒有半點反抗,甚至沒有躲避的舉動,這讓她極為意外。

    浩氣殿殿主一直都是天底下最頂尖的強者之一,她方才動作雖快,卻不相信人家沒有反應的時間。

    兩月之前她能刺殺成功,是因為人家對她不曾有半點防備。

    這一次能得手,明顯是人家不願躲閃,與上一次情況是不同的。

    彼此近在咫尺,幾乎能感受到對方的呼吸,四目相對,曲華裳看到的只有一雙清澈的眸子,不摻半點雜念,縱然長劍加身,也面不改色,面上的微笑刺眼至極。

    曲華裳心頭一怒,手中長劍猛地朝前遞出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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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四十章 九世情緣

    身為楊開的貼身護衛,小荷所肩負的責任重大,這些年也極為稱職,白蓮教無數次針對楊開的暗殺都被她提前發現,輕鬆化解。

    莫說有人拿劍抵在楊開的胸口上,便是有人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念頭,小荷也會果斷出手,斬草除根。

    然而此時此刻,當白蓮教聖女的長劍刺入楊開胸膛三寸的時候,小荷卻是沒有半點阻擾之意,反而饒有興致地觀望著。

    曲華裳身後的幾個強者血肉緊繃到了極限,每個人都是瞬間出了一身冷汗。

    他們感覺自家聖女在玩火,一個不慎便是灰飛煙滅的下場。今夜的襲殺已經失敗,當他們行蹤暴露的那一瞬間,他們就已經處於絕對的劣勢中。

    浩氣殿殿主和貼身護衛的實力之強,絕非他們所能抗衡。這兩人真要是動了殺機,他們沒一個人能活的下來。

    尤其是見到聖女手中長劍刺穿了楊開的血肉之後,這簡直是瘋狂的挑釁。

    不過在緊張之餘,也有一絲絲期待。

    若是能聖女能在這裡殺了浩氣殿前任殿主,那絕對是大功一件,他們這幾人也少不了封賞。

    只差一寸,聖女便可刺破那跳動的心臟,到時候不管楊開實力有多強,都得當場斃命。

    這一寸,是生死之間,卻讓曲華裳難以下手。

    心中有殺念,她也知道在這裡殺了楊開會給自己帶來多大的威望,對她日後繼任白蓮教教主絕對有巨大的幫助。

    但內心之中卻隱隱有個聲音,不停地告訴她,若是真的動手了,或許會悔恨一生!

    她的神色變換了數次,最終咬了咬牙:“瘋子!”

    抽劍之時,鮮血飆飛。

    曲華裳有些不敢直視楊開的雙眼,慌亂地移開目光,將手中長劍丟給護衛,低喝道:“我們走!”

    轉身之時,胳膊卻被楊開一把抓住。

    “你做什麼?放開我!”曲華裳怒喝。

    “殺了他們!”楊開吩咐一聲,旋即攔腰將曲華裳抱起,她欲反抗,可楊開掌心中力量一催,便讓她失去了反抗的力量。

    小荷身形宛若一道旋風,闖進那幾個護衛的陣營中,手中劍光迅速閃爍幾下,再停住身形的時候,那幾個護衛已經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整個人猶如孩子一般被楊開抱在懷裡,曲華裳羞憤欲絕,好一陣拳打腳踢,可沒了力量,這樣的動作倒像是在撒嬌。

    小荷看的津津有味。

    楊開沖她笑了笑:“你刺了我兩劍,這一輩子還不完,只能下一輩子繼續還!”

    曲華裳怒道:“誰要還了,剛才就應該殺了你!”

    “要不要再給你一次機會!”楊開對著她擠了擠眼睛。

    曲華裳冷哼一聲,認定楊開這樣說是在試探自己,甚至懷疑剛才自己若是真的想動手殺人的話,楊開肯定會有反擊,到時候自己的下場就不是被生擒這麼簡單了。

    打不過,逃不掉,曲華裳索性認命,乖乖地被楊開抱著,雙手主動摟住他的脖子,固定身體,耳畔邊風聲呼嘯,視野中的景色急速後退。

    “你要帶我去哪?”

    曲華裳問道。

    “到了就知道了。”楊開隨口回了一句。

    三日後,一座深山中,楊開尋了一處湖泊邊,此地人跡罕至,山清水秀,正適合隱居。

    將曲華裳放下,楊開吩咐小荷道:“看住她,別讓她跑了。”

    小荷頷首:“放心,她跑不掉的。”看了看曲華裳的腿,問道:“要不要把她腿打斷?”

    曲華裳忍不住打了個冷顫,看魔鬼一樣望著小荷,堅決道:“不要,我不跑!”

    小荷點點頭:“那你可要乖點才行。”

    楊開轉身忙去了,伐了些樹木,用了幾天時間,在湖邊起了三間木屋,一人一間。

    這第九世輪迴的難度不小,楊開在此界生活了數十年才喚醒自己的記憶,想要喚醒曲華裳的記憶,打破她的心障只會更難。

    不過如今既然已經找到人了,那就有了目標,楊開準備慢慢打開曲華裳的心扉,他相信,終有一天,能夠金城所致金石為開。

    而且,曲華裳之前在最後關頭放棄殺他的念頭,也是很好的現象。

    這說明她雖然封塵了記憶,但依然還有一些直覺的本能。

    山野間人跡罕至,楊開每日出門打獵釣魚伐木,小荷則看守著曲華裳。估計這天下人都不會想到,在這樣一處偏遠之地,會有三位世上頂尖的強者隱居。

    日子一天天過去。

    最初的時候,曲華裳對這樣的生活是極力抗拒的,白蓮教培養她多年,倏一出關便被白蓮老母賦予了聖女的名號,她也是下一任白蓮教教主的有利爭奪者。

    位高權重的少女,正是意氣風發之時,又怎甘心過著監下之囚的生活?

    不過她很聰明,從未嘗試過逃跑,因為她知道自己根本不可能在小荷的眼皮子底下逃走。

    她的抗拒便是從來不給楊開和小荷好臉色,每每都對兩人怒目相視,除了吃飯,從不離開自己的屋子。

    楊開對此有心理準備,不以為意,小荷更是不在意。這世上能讓她在意的人只有一個,那就是楊開。

    一個月過去了,兩個月過去了,半年過去了。

    時間確實可以改變很多。

    曲華裳從最初的疑神疑鬼,到如今終於確定,那個年紀足以可以當自己爹的男人,恐怕是真的愛上自己了。

    這些日子雖然限制了她的自由,但對她的照顧卻是無微不至,每一次看她的眼神都柔和至極,那眼中的愛念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察覺的出來。

    曲華裳搞不懂這是為什麼,說起來,她在被楊開擄來之前,與這個男人也就見了一面,那一面她還刺了人家一劍,差點把人家給殺了。

    她自己有多大魅力,自己當然清楚,卻從不覺得能讓浩氣殿前任殿主這樣的人物神魂顛倒。

    這種人若是能輕易被美色所誘惑,也無法擔任浩氣殿殿主之位。

    半年時間,彼此的關係緩和許多。

    夜間,曲華裳和楊開並排躺在木屋房頂上,雙手枕在腦後,抬頭仰望漫天繁星。

    “大叔,昨天說到哪了?”曲華裳望著星空中最耀眼的星星,開口問道。

    “第八世了。”楊開回道。

    “哦,那你繼續講,第八世你是誰,我又是誰?”

    這些日子,楊開一直在跟曲華裳講一個九世情緣的故事。

    他所說的一切,自然是本身經歷過的,但對曲華裳來說,卻極為陌生,不過是一個足以讓許多懵懂的少男少女流淚的感情故事。

    她樂意聽,主要是因為隱居在在此,實在沒什麼消遣的,權當打發時間了。

    第八世中,兩人拜入不同的門派修行,然而這兩個門派之間卻是天生仇敵,一如浩氣殿和白蓮教的立場,期間自然是種種坎坷。

    不過兩人都是各自門派中的普通弟子,不像這一世,兩人皆都位高權重。

    雖然歷經磨難,彼此更是數次生死搏殺,但最終還是功德圓滿,喜結良緣。

    曲華裳聽的入神,這故事雖然酸的掉牙,在楊開說來卻是一點都不枯燥,而且言辭描述也是栩栩如生,好像真的曾經經歷過一般。

    兩人後方,傳來隱隱約約的抽泣聲。

    曲華裳忍不住歎了口氣,頭也不抬:“小荷姐姐,你怎麼又哭了呢?”

    “太感動了……”小荷盤膝坐在兩人身後,哇哇大哭起來,眼淚水順著臉頰朝下淌,跟斷了線的珍珠似的。

    每次楊開跟曲華裳講這個九世情緣的故事的時候,小荷都會跑來偷聽,然後無一例外,每次哭的稀裡嘩啦。

    比起曲華裳,她對這個故事可是熱心的多。

    楊開忽然心頭一動,開口問道:“小荷,若你是我第八世宗門的掌門,門下弟子與敵對門派的弟子相戀,你會怎麼做?”

    小荷想都不想:“當然是成全他們啦!死也要成全!”

    楊開燦爛一笑:“你做到了,謝謝你!”

    小荷有些懵:“什麼意思?”

    楊開沒做解釋。

    事實上,在第八世中,小荷身為掌門,確實如她所言,成全了自己和曲華裳,為此更是不惜與對方掌門同歸於盡,掃清了最大的障礙。

    縱然是到了這第九世,小荷的回答也與當時的做法毫無區別。

    楊開愈發確定,小荷是闖入這輪迴界的一道意念,就是不知她在陰陽天中到底是什麼身份。

    “大叔,依你所言,那現在咱們就是第九世咯?”曲華裳問道。

    “是,這已是第九世,也是最後一世!”

    “因為有前世未了的情緣,所以你才會對我一見傾心?”

    “嗯。”

    曲華裳忍不住嗤笑一聲:“大叔你也真是厲害,這些天給我編了一個這麼動聽的故事,我差點都信了。”

    小荷竄到她身邊俯瞰她:“你怎麼能不信呢?應該信啊,趕緊信,然後你們明天就成親,九世情緣啊,等你們在一起就真的功德圓滿了!”

    曲華裳羞怒道:“誰要成親了?要成親你自己去成親。”

    小荷想了想,搖頭道:“我等的人沒來找我,我不成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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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四十一章 血凝洗魂丹

    小荷素來大大咧咧,瘋瘋癲癲。

    楊開從未見過她說這句話時臉上的憂傷,心頭一動,正欲多問幾句,身邊曲華裳忽然輕輕地哼了一聲,緊接著身子顫抖起來。

    楊開面色一變,連忙朝她望去:“怎麼了?”

    “沒……沒事!”曲華裳倔強地搖頭。

    楊開卻已看出了不對,月光下,曲華裳的臉色此刻明顯有些蒼白,一身氣機都起伏不定。

    小荷探手撫在曲華裳的額頭上,驚呼道:“好涼啊!”

    楊開臉色凝重,抓過曲華裳的胳膊,伸出兩指搭在她的手腕上,催動力量查探。

    確實如小荷所言,曲華裳的身子很涼,猶如冰塊一般,即便只是靠近,楊開也能清楚地感受到從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寒意。

    但這寒意不過維持了片刻功夫便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滾燙的火熱。

    曲華裳口中艱難地哼哼著,眼神朦朧一片,臉色血紅。

    而且在楊開的探查下,她體內的氣機也混亂的一塌糊塗,修行而來的力量彷彿脫了韁的野馬,在曲華裳的經絡之中橫衝直撞。

    楊開與小荷對視一眼,異口同聲:“血凝洗魂丹!”

    天下靈丹妙藥無數,但若說什麼丹藥最為邪惡詭秘,那無疑便是這血凝洗魂丹!

    此丹由第二任白蓮教教主研製而成,乃是白蓮教的不傳之秘,素來只有白蓮教教主才懂得煉製之法。

    而此丹也是白蓮教高層控制手下的利器之一。

    服食此丹者,若不定時服用解藥,體內氣息便會變得紊亂,猶如曲華裳此刻的表現,時冷時熱,隨著時間的推移,情況會越來越嚴重,最終爆體而亡。

    白蓮教教徒無數,底層的教徒就不用說了,那些中高層的教徒數量也不少,白蓮老母雖然神通廣大,卻也沒辦法保證手下對自己的忠誠。

    所以很多白蓮教的中高層,尤其是堂主這一級別的,都常年被這血凝洗魂丹控制,唯有徹底得到白蓮老母的信任,才會免去這樣的待遇。

    楊開本以為地位到了曲華裳聖女這個程度,足可以得到白蓮老母的徹底信任,不必服用什麼血凝洗魂丹。

    然而直到曲華裳體內毒性發作,他才明白自己錯了。曲華裳縱然是白蓮教寥寥數名聖女之一,也一樣被血凝洗魂丹控制著。

    根據浩氣殿得到的情況,服用這血凝洗魂丹之後,每隔三月,便需服用解藥一次,否則便會生不如死,受盡折磨。

    算算時間,曲華裳被自己擄來此地,差不多也有三個月了。

    換言之,她上次來見自己之前,應該服用過解藥,到了如今,時日一到,血凝洗魂丹的藥效便發作了。

    “藥引子是誰?”楊開臉色凝重地問道。

    其實不用問,他也知道藥引子絕對是白蓮老母本人。

    凝血洗魂丹的煉製,需要用到人的鮮血,而解藥的煉製,也需要同一個人的鮮血,付出鮮血之人,便是那藥引子,唯有此人的血液,才能煉製出對應的解藥。

    曲華裳的身份乃是白蓮教聖女,唯有白蓮老母親自作為藥引子煉製凝血洗魂丹,才能有效地保證她的忠誠。

    “怎麼辦怎麼辦?”小荷緊張兮兮地問道,她深知凝血洗魂丹的強大,生怕曲華裳就這麼死掉了。

    若是曲華裳死了,那她可就看不到自己想看的東西了。

    楊開只是略一猶豫,便攔腰將曲華裳抱起,一邊催動力量護住她的心脈,一邊朝外行去:“走!”

    想要救曲華裳,唯有去找白蓮老母!

    他到底還是低估了這第九世的難度。本以為將曲華裳擄至此地,只要朝夕相處,花個十年八年的功夫,早晚有一天能夠金城所致金石為開,但曲華裳既然中了凝血洗魂丹之毒,那之前的計畫就只能拋棄了。

    如今救回曲華裳的性命才是關鍵。

    浩氣殿與白蓮教爭鬥這麼多年,卻一直都不知道白蓮教的老巢到底在什麼地方,不是浩氣殿打探情報不利,而是白蓮教根本沒有一個固定的老巢。

    白蓮教的據點無數,白蓮老母所在之地便是老巢。然而她每隔一段時間都會轉換一個地方,轉換的規律,唯有最心腹之人才知曉,尋常時候,即便是白蓮教的堂主們想要尋她也無從下手。

    好在曲華裳地位不低,聖女自然是有資格知曉白蓮老母的藏身之地的。

    曲華裳的意識時而清醒,時而昏迷,楊開斷斷續續地從她口中打聽著白蓮老母的行蹤。

    足足花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楊開才與小荷來到一處深山之中。

    山中有人居住的痕跡,在那最隱秘的叢林深處,甚至有成片連綿的建築。

    這裡又是一個白蓮教的隱秘據點。

    楊開與小荷的到來顯然是早已被週邊放哨的白蓮教弟子察覺,所以兩人才剛踏進此地,便被四面八方無數白蓮教徒包圍。

    一道道強大氣機牢牢將兩人鎖定,更有人目光狐疑地在楊開懷中的曲華裳身上轉來轉去。

    聖女他們自然是認識的,搞不懂聖女為什麼會被一個男人這麼抱在懷裡,這讓楊開收到了很多仇視憤恨的目光。

    小荷猶如被激怒的豹子,喉嚨裡不斷地發出猶如低沉獸吼的聲音,表情躍躍欲試。

    這麼多白蓮教徒,她很想大開殺戒!

    然而縱然兩人是當今世上最頂尖的強者,面對這麼多白蓮教高手的圍攻,也是凶多吉少。

    換言之,當兩人踏進這裡的時候,就已經無法完全掌控自己的命運了。

    “我就說這一大早的枝頭上喜鵲怎麼喳喳叫,原來是有貴客來臨。”一聲嬌笑傳來,一個身穿白裙的中年婦人從人群後方徐徐行來。

    這婦人雖然上了些年紀,但風韻猶存,看的出來,年輕時絕對是個難得的美人,即便是如今的年紀,也是不可多得的尤物,歲月似乎並沒有在她身上留下多少痕跡。

    一身潔白衣裙更承托的她如蓮花一般,出淤泥而不染。

    楊開轉頭望著她,目光淡然。

    彼此是老對頭了,交手也不止一次,沒必要多說什麼。

    “都不要這麼緊張,你們知道這位是誰嗎?”白蓮老母咯咯輕笑著,猶如少女一般,“這位可是浩氣殿前任殿主,楊開,他要是想殺你們,本教主可救不了你們!”

    眾多圍聚在身邊的白蓮教徒出現一瞬間的慌亂。

    楊開之名對白蓮教徒來說,具有難以想像的威懾力,死在他手下的白蓮教眾不知凡幾,他也被所有的白蓮教徒視為頭號大敵。

    手下人的表現讓白蓮老母看在眼中,輕哼了一聲,倨傲地望著楊開道:“不知浩氣殿殿主來本教有何貴幹?”

    楊開搖了搖頭道:“我已不是浩氣殿殿主了,浩氣殿之事也與我無關,教主不必這般仇視,來這裡只是為了救人!”

    白蓮老母的目光在楊開懷中抱著的曲華裳身上流轉了片刻,“救她?”

    “是!”

    白蓮老母冷哼道:“這世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對本教主有用之人,一種是無用之人!她既被你所擒,那便是無用了,要殺要刮,你自己決定。”

    白蓮老母身後還有幾個青春靚麗的女子,看起來應該是白蓮教的幾位聖女,此刻聽聞教主這麼說,頓時都難掩喜色。

    她們這些聖女可是經歷了重重磨難,歷經千辛萬苦才被提拔上來的,而曲華裳卻是在對整個白蓮教毫無貢獻的前提下便被提拔為聖女,她們自然會生出嫉妒之心,覺得老母偏心。

    但她們不敢在老母面前有絲毫不滿的表現,若是能見到曲華裳身死,就此少一個強大的競爭對手,她們自然是很開心的。

    “我要救人!”楊開淡淡道。

    “那你便去救!”

    “她中了凝血洗魂丹!”

    白蓮老母放聲大笑起來,揶揄地望著楊開:“我自然知道她中了凝血洗魂丹,可是那跟我有什麼關係,救她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她畢竟是白蓮教聖女,你若見死不救,就不怕手下人寒心嗎?”

    “誰敢?”白蓮老母一聲厲害,諸多白蓮教教徒頓時噤若寒蟬,她銳利的目光如鷹隼般左右環視,每個被她看到的人,都情不自禁地低下腦袋。

    身後的幾個聖女更是如寒冬中的鵪鶉,瑟瑟發抖。

    好片刻,她才咬牙看著楊開:“以前沒瞧出來,你也是牙尖嘴利之人。”

    “救還是不救?”楊開目光咄咄逼人,一身殺機若有若無地彌漫開來,大有白蓮老母口中若蹦出個不字,便要大開殺戒的意圖。

    “她是我白蓮教的人,救不救輪不到你來管,本教主想救便救,不想救便不救!”白蓮老母咬牙哼道,話雖這麼說,她卻是微微偏頭。

    下一刻,一直站在她身後的幾位聖女之一身形輕盈地躍出,幾步便跳到楊開面前。

    看的出來,這位聖女是很緊張的,畢竟直面楊開這樣的頂尖高手,還是需要一些心理素質的。

    她小心翼翼地沖楊開伸出雙手,示意自己並無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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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四十二章 左護法

    楊開將一直抱在懷裡的曲華裳交到她手上,那聖女迅速帶著曲華裳退回到白蓮老母身旁,將曲華裳放在老母面前的地面上。

    白蓮老母低頭瞥了曲華裳一眼,左手一吸,強大的力量迸發時,便將曲華裳整個人吸了上來,旋即右手連點幾指。

    曲華裳嚶嚀一聲,悠悠轉醒。

    她的臉色依然痛楚,體內的力量衝撞之下,身體更是時冷時熱,似隨時都有爆體而亡的風險。

    在白蓮老母淡漠的注視下,她單膝跪倒在地,牙關打顫道:“老母,我給您帶了一份大禮!”

    白蓮老母微微頷首:“做的好,你果然沒讓我失望。”

    曲華裳頭顱低垂:“屬下應該做的。”

    “先退下吧。”白蓮老母揮揮手。

    曲華裳這才起身,站到白蓮老母身後,手心一翻,也不知從哪裡取出來一枚靈丹,塞入口中服下。

    靈丹入口的瞬間,曲華裳的症狀便大為好轉。

    小荷目瞪口呆地瞧著這一切,驚呼道:“呀,這小丫頭太會騙人了,咱們上當了!”

    曲華裳身上明顯藏有血凝洗魂丹的解藥,但即便之前她數次有爆體而亡的風險,也依然堅持沒有服用,反而將楊開一步步引入此地。

    這無疑是一場豪賭,一著不慎滿盤皆輸,但最終的結果卻證明,曲華裳賭贏了。

    她將楊開引至這裡,陷入白蓮教眾多強者的包圍之中,更有白蓮老母這樣的強者。

    她所利用的,無非是楊開的感情,或許也是想證明什麼,但結果卻是尋常人難以承受的。

    她悄悄地打量楊開的表情,卻沒發現楊開有半點惱怒的跡象,臉色依舊那麼淡然。

    反倒是楊開身邊的洛聽荷氣惱的不行:“這丫頭有些狼心狗肺,你對她這麼好,她卻要害你,你難受不難受。”

    楊開微微一笑:“還行。”

    白蓮老母哈哈大笑起來:“想不到浩氣殿殿主有朝一日竟也為情所困,真是讓本教主看了一場好戲啊!可惜啊可惜,我這幾個弟子對本教主可是忠心耿耿,你想打她的主意,可是打錯了算盤。”

    話音陡然冷厲起來:“楊開,這些年你殘殺我白蓮教無數教徒,今日落到如此境地,可還有什麼遺言要說?”

    楊開緩緩搖頭道:“教主覺得吃定我了?”

    白蓮老母輕蔑一笑:“你的實力如何,本教主自然是知道的,但我白蓮教也不全是庸手,殺你本教主還是有把握的。”

    楊開左右觀望一眼:“那就要看教主準備付出多大代價了。”

    他轉頭望著小荷:“殺一半?”

    小荷拔出長劍,一臉興奮:“不止,最少六成!”

    “爭取七成?”

    “好啊!”

    楊開再看向白蓮老母,微微笑道:“教主準備好犧牲此地七成人手的準備了嗎?這裡的人,應該都是白蓮教的中堅力量吧?他們若是死了,白蓮教可就一蹶不振了,沒個三五年休想恢復元氣。”

    白蓮老母瞬間臉色鐵青,楊開和小荷的對話雖然顯得有些目中無人,但她並不覺得對方有誇大的嫌疑。

    如楊開和洛聽荷這樣的高手,真要是絕境之下拼起命來,斬殺此地六七成人手的本事還是有的。

    說不定連她本人都要被重創,到時候得便宜的只會是浩氣殿。

    然而眼前的機會實在不可多得,讓她就此放棄也不現實,一時間竟是有些騎虎難下了。

    楊開沒讓她太過難堪,抬手按下了洛聽荷的長劍,朗聲道:“教主,我有一個提示,不知教主感不感興趣。”

    白蓮老母冷聲道:“有話就說,就屁就放!”

    楊開伸出兩根手指:“請教主給我兩粒凝血洗魂丹!”

    一言出,滿場皆驚。

    尤其是站在白蓮老母身後的曲華裳,眼睛一下子瞪圓了,滿面詫異地望著楊開,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什麼。

    白蓮老母同樣震驚的不行,脫口道:“你要凝血洗魂丹做什麼?”

    楊開微微笑道:“與其浪費那麼多人手來殺我們兩人,教主難道不想麾下再多兩員大將嗎?”

    “你……”白蓮老母徹底懵了,雖然在楊開說出那句話之後她隱約有所猜測,但實在不敢相信。

    畢竟站在她面前的是楊開,是那浩氣殿前任殿主!

    她甚至懷疑自己所探聽的各種情報是不是錯了問題,楊開辭去浩氣殿殿主之職只是一個幌子,此刻外面已經被浩氣殿眾多高手重重包圍,只等楊開一聲令下便要席捲而來。

    這個念頭在心中湧起,不可抑止地壯大,竟讓白蓮老母有些風聲鶴唳之感,那搖動的草叢內似乎都有人隱藏了身形,隨時會蹦出來對她不利。

    “你到底有什麼陰謀詭計!”白蓮老母厲聲問道。

    楊開徐徐搖頭道:“多說無益,教主只管取來兩粒凝血洗魂丹,拭目以待便可。”

    白蓮老母定定地望著他,彷彿頭一次認識楊開,臉上明顯有掙扎猶豫的神色。

    但她畢竟不是一般女子,楊開的提議讓她極為心動,相比較耗費大量人手在這裡殺了楊開和洛聽荷,若是他們能夠受自己掌控的話,那白蓮教無疑會如虎添翼。

    楊開不但是這世上最頂尖的高手,還是浩氣殿前任殿主,相信這個消息一旦傳揚出去,對整個浩氣殿都是巨大的打擊。

    所以只是片刻功夫,她便有了決斷,伸手入懷取出一個玉瓶來,那瓶中滿是血紅色的丹藥,她倒出兩粒,屈指一彈。

    楊開與小荷各自伸手接過一粒。

    白蓮老母的眼睛開始發亮,一瞬不移地盯著楊開的動作,若這個男人真的將丹藥服下,那就說明他方才所言可信,若真有什麼花招,她自然會在第一時間下令剷除,為此付出再多的代價也在所不惜。

    出乎她的意料,楊開沒有半點猶豫便將手中的凝血洗魂丹塞入口中服下。

    小荷倒是捏著靈丹左右打量了片刻,然後拋進嘴裡,吧唧吧唧嚼碎了,囫圇咽下,然後呸呸幾聲,抱怨道:“難吃死了,什麼鬼東西!”

    “張開嘴讓我看看!”白蓮老母神色興奮,沖楊開吩咐道。

    楊開如言張嘴,內裡空無一物。

    白蓮老母的雙眸幾乎快要放出光來,終於忍不住,仰天大笑起來,笑的眼淚水都快流出來了。

    一直緊繃著神經的眾多白蓮教徒也徹底放鬆下來,左右對視一眼,許多人露出笑容。

    服用了凝血洗魂丹,從此便會受人掌控,即便楊開實力再強也絕不可能擺脫,換言之,這位浩氣殿前任殿主,從此以後便是白蓮教的人了。

    這可真是世事無常,造化弄人。

    如此強者在敵對方的時候,讓人膽寒心驚,如今成了自己人,一下子讓人多了安全感。

    可以想像,當他出現在白蓮教與浩氣殿爭鬥的戰場上時,會給浩氣殿的士氣帶來怎樣的打擊。

    “跪下!”白蓮老母笑聲驟然收斂,冷冰冰地望著楊開。

    楊開徐徐搖頭:“教主弄錯了,我雖願服下靈丹,卻也不會受人擺佈,從今以後,我只聽從一人號令!”

    白蓮老母眼神陡然淩厲,若有所思地回頭看了看曲華裳,然後對楊開道:“你的解藥唯有本教主才能煉製,她可煉製不出來。”

    楊開微笑道:“我相信教主不會讓我毒發身亡的。”

    白蓮老母低頭沉吟一陣,點頭道:“當然不會,你這樣的人物可是不可多得的助力,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白蓮教左護法,白蓮教上下,你可只聽從曲華裳一人號令!”

    強者自有傲骨,白蓮老母也知道若是真的一心為難楊開只會適得其反,所以她以退為進,索性順了楊開的心意,只不過隨手又給楊開加上了左護法的名頭,算是一道名義上的枷鎖。

    無論如何,這左護法的名頭傳揚出去,對浩氣殿也是一次挫敗。

    楊開點點頭:“多謝教主美意!”

    白蓮老母又吩咐曲華裳道:“以後可要好好善待人家。”

    “屬下遵命!”曲華裳正色回道。

    白蓮老母看起來很高興:“今日我白蓮教新得左護法,當好好慶祝一番,來人,擺下宴席,咱們給左護法接風洗塵!”

    眾多白蓮教徒轟然應諾。

    山野之間多的是林間野味,白蓮教這個據點發展應該有很長一段時間了,教主號令之下,美酒佳餚很快擺了上來,眾多教徒,不管身份尊貴,皆都共處一席,初始氣氛還有些僵硬,但酒過三巡之後便熱鬧起來。

    楊開就坐在曲華裳身邊,不時地便有人捧著酒杯前來敬酒。

    雖說楊開在擔任浩氣殿殿主之時殺了不少白蓮教教徒,但此一時彼一時,如今都是自家人,自然是要將感情聯絡好,萬一哪天戰場上能指望楊開救命呢。

    楊開酒量不錯,只是不太喝酒而已,所以酒來便乾,愈發引的眾多白蓮教徒的好感。

    所有人都是頭一次發現,這個以往被他們視作洪水猛獸般的男人,竟是如此和藹可親。

    最高興的莫過於小荷了,別人不找她拼酒,她就抱著酒罈子到處跑,豪爽的氣概把一群白蓮教徒都唬的一愣一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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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四十三章 下輩子也還不清了

    白蓮教原本是有左右護法的,實力皆都不俗。不過白蓮老母一言令下,讓楊開擔任那左護法,原本的左護法卻是連屁都不敢放一個。

    一方面是出自對白蓮老母的敬畏,另一方面這位左護法也知道,自己的實力確實不如楊開,爭搶這職位只會讓自己難堪。

    酒宴下,就屬這位原本的左護法敬酒最多。

    一場洗塵宴,讓楊開和小荷完美地融入了白蓮教之中,自那之後,再沒人將他們當成外人。

    日子過的波瀾不驚,白蓮老母對楊開無疑是很看重的,時而便會來找他,與他探討天下大勢,剖析白蓮教如今的處境和浩氣殿的實力對比,儼然一副將楊開當成了肱骨心腹的苗頭。

    不過她從未要求過楊開做任何事,而是當成了同道中人。

    數月已過。

    這一日,白蓮老母正與曲華裳部署著一次針對浩氣殿現任殿主的刺殺行動,忽然話音頓住,扭頭朝一旁望來。

    楊開和小荷就站在曲華裳身邊,猶如兩個護衛一般,然而此時此刻,兩人的身體竟都不由自主地有些輕微顫抖,一絲絲寒意自體內彌漫而出。

    小荷打了個冷顫,不解道:“為什麼忽然有點冷?”

    白蓮老母微微一笑:“凝血洗魂丹的藥效發作了,現在有點冷,等會就會熱了,冷熱會不斷交替,每一次循環都會加重很多,直到服藥之人再也承受不住,爆體而亡。”

    她輕描淡寫地說著,彷彿在說著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啊?三個月到了嗎?”小荷驚訝了一下,她每天在這裡找那些白蓮教徒玩的很是開心,竟絲毫沒有察覺時間的流逝,她朝白蓮老母伸出一手:“那給我解藥!”

    白蓮老母微笑搖頭:“不急,你們這是第一次藥效發作,先好好感受一下吧。畢竟以後不一定每次藥效發作都能及時得到解藥,或許需要你們硬撐一段時間,如今習慣了,以後就不會太難受。”

    “也對!”小荷聽她說的好像很有道理的樣子,當即閉上了眼睛,全心全意地感受起來。

    楊開面臨著與小荷同樣的處境,體內寒意忽然毫無徵兆地爆發出來,牽引著自身的力量,在經脈之中橫衝直撞,不受控制,緊接著那寒意又突兀地轉換為熱流,彷彿岩漿一般,灼燒著每一寸血肉。

    難以忍受的痛楚席捲全身,楊開面無表情,卻是瞬間濕透衣衫。

    他扭頭朝小荷望了一眼,暗暗驚悚。

    小荷有個極為特殊的體質,那就是百毒不侵,楊開也不知她為何會有這樣的體質,只是自從認識她便如此了。

    半年前在那白蓮教的隱秘據點,正是因為她這個體質,才能吃下那麼多放了毒藥的飯菜而安然無恙。

    可以說這世上等閒毒藥對她是完全沒有效果的。

    但即便是以她這樣的體質,竟也抵擋不住凝血洗魂丹的藥效。

    由此可見,凝血洗魂丹並非單純的毒藥。

    白蓮老母與曲華裳還在不斷地完善著種種襲殺的細節,推演著諸多可能出現的情況和應對措施,力求這一次襲殺能夠完美進行。

    曲華裳認真聆聽,對身邊兩人的痛楚視而不見。

    足足說了有兩個時辰,白蓮老母才點點頭道:“就這樣吧,這一次若是再失敗,你就不用回來了。”

    曲華裳道:“請教主放心,屬下定完成任務。”

    白蓮老母點點頭,忽然吩咐道:“殺了他們!”

    屋內只有四人,除了白蓮老母和曲華裳之外,就只有藥效發作的楊開和小荷了。

    兩個時辰的時間,兩人已經經歷了不知道多少次冷熱交替的折磨,體內力量紊亂至極,一身實力如今全都用來對抗體內的凝血洗魂丹的藥效。

    莫說曲華裳和白蓮老母這樣的高手,便是隨便一個成年男子,都可以輕而易舉地將兩人斬殺當場。

    聽到命令之後,曲華裳沒有半分猶豫,應了聲是,閃身便來到楊開面前,芊芊素手探出,手心上忽然多出一柄明晃晃的匕首,徑直朝楊開心口處紮下。

    匕首入胸兩寸,手腕被人捉住,寸進不得。

    曲華裳扭過頭,不解地望著白蓮老母,後者輕笑道:“夠了,這次行動,帶上他們吧。”

    曲華裳抱拳道:“是!”

    白蓮老母飄然離去,桌子上多了兩枚凝血洗魂丹的解藥。

    曲華裳拿來解藥,給楊開和小荷一一服下,兩人的症狀很快緩解。

    睜開眼,楊開望著曲華裳,微微笑道:“你又刺了我一下,下輩子恐怕都還不清了。”

    曲華裳淡淡道:“還不清就不還了,誰樂意還了。”

    轉身朝外行去,經過楊開身邊的時候微微頓了一下,聲音極低地道:“教主生性多疑,方才只是試探,你不用在意。”

    楊開當然知道白蓮老母是在試探,一是試探曲華裳是否還足夠忠誠。

    若方才她命令之下,曲華裳有半點猶豫,那她聖女的職位恐怕難保,白蓮老母需要的是聽從自己任何命令的下屬,不需要這些下屬都半點屬於自己的思維和想法。

    二是試探楊開與洛聽荷是否真的中了凝血洗魂丹的毒。

    凝血洗魂丹雖然強大,但無論楊開還是洛聽荷都是這世上最頂尖的高手,白蓮老母其實也無法確定利用凝血洗魂丹能不能控制住兩人。

    若是兩人有意裝出一副毒性發作的樣子,她也無從分辨真假。

    曲華裳動手的時候,楊開半點反抗也沒有,這就說明他真的中毒了。

    簡單的一道命令,讓白蓮老母消除了心頭的種種疑慮,可以說是老奸巨猾至極。

    楊開卸任浩氣殿殿主之位,第六任殿主乃是飛星宮的余興州,此人在楊開擔任殿主的時候便是六大副殿主之一,實力比其他幾位副殿主都要強出一線,威望勉強也足夠,所以他繼任殿主之位,倒也算是理所應當。

    等閒情況下,刺殺浩氣殿殿主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楊開在擔任殿主的時候遭遇了無數次刺殺,但每一次白蓮教這邊都是以失敗告終。

    然而這一次卻是天賜良機。

    飛星宮老宮主八十大壽,余興州身為其親傳弟子,無論如何都要回去祝壽,這也是最近一段時間,整個天下最轟動的大事,無數豪傑四面八方趕赴飛星宮,蟄伏了大半年之久的白蓮教也開始活躍起來。

    自當日在東星城,白蓮老母被重創之後,白蓮教一直龜縮不出,白蓮老母這段時間也都在養傷之中,直到前些日子,才算傷勢恢復完全。

    白蓮教不出手則以,一出手便石破天驚!

    第六任殿主余興州,在返回飛星宮的路途上被人刺殺,隨行十六位浩氣殿高手無一人倖免,全都隕落當場。

    許多前往飛星宮的豪傑也在半路上死於非命,處處可見白蓮教興風作浪的痕跡。

    原本飛星宮老宮主八十大壽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卻在短短數日內化作席捲天下的禍事,年事已高的老宮主聽聞這個消息,一病不起。

    再有消息傳揚,余興州竟是死在大自在槍術之下後,整個天下正道一片譁然。

    要知道大自在槍術這東西乃是前任殿主楊開的獨門絕學,普天之下唯有他一人精通。

    有人不信,但去勘察過現場的名宿耄老們卻心痛地表示,那確實是大自在槍術造成的傷勢。

    換言之,浩氣殿第六任殿主,是死在第五任殿主的槍下!

    事實上,在此之前便有一個消息暗流湧動,說是第五任殿主在卸去浩氣殿殿主之位後,便帶著自己的心腹洛聽荷背叛了天下正道,投入了白蓮教的懷抱中,如今他已是白蓮教的左護法。

    但這個消息沒人相信,誰都知道楊開在任期間與白蓮教做了怎樣的抗爭,尤其是神策府,對散播這種謠言的人深惡痛絕,每每在公開場合維護楊開的名譽。

    但這一次,即便是神策府,也不敢輕易開口了。

    大自在槍術是極為神奇的一套槍術,楊開曾在神策府中尋覓根骨資質悟性極佳的弟子,有意將這一套槍術傳授下去,但辛苦教導了兩三年,那些最出色的弟子也無法領會其中的奧妙,縱然學了些皮毛,也難得精髓。

    普天之下,能使出大自在槍術的,唯有楊開一人。

    這是難以磨滅的證據,也是神策府洗刷不清的。

    浩氣殿殿主遇襲身亡,上下亂成一團粥,值此之時,白蓮教又席捲而來,整個天下霎時間狼煙四起,風雨欲來。

    飛星宮老宮主病了沒數日,便氣絕身亡,最終沒等到自己八十大壽的好日子。

    先是余興州被刺殺,又有老宮主病重而亡,飛星宮上下都將這筆賬記在了楊開頭上,連帶著神策府也在浩氣殿中遭到了排斥。

    而這種排斥,在楊開的行蹤徹底暴露之後,變得愈發嚴重了。

    隨著曲華裳刺殺了余興州之後,一行三人便馬不停蹄地趕赴下一處戰場,在與浩氣殿高手的激鬥中,楊開不可避免地暴露了行蹤和身份。

    事實上,他也從未想過要隱藏什麼。

    此處輪迴界是以曲華裳的意見為中心構建而成,並非真實存在,只是一處虛幻的輪迴,他無需有太過顧忌,只需要想方設法地打開曲華裳的心扉,便算功德圓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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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四十四章 殺聖女

  可如今看來,進展的並不算太順利。

  這一世曲華裳的心扉可不是那麼容易打開的,彼此相處了數月,楊開也有所察覺。

  這一世的她雖然依舊是個女子,在白蓮老母麾下表現的乖巧聽話,但卻是極有野心的一個女子,這種野心如太陽一般炙熱,是楊開從未見過的。

  之前她被楊開俘獲,在山野間隱居數月的表現,或許是偽裝,或許是真情流露。但當她重獲自由之後,那隱藏起來的野心便又重新顯露崢嶸。

  白蓮教得楊開和洛聽荷二人的加入,如虎添翼,後兩者本就是天底下有數的頂尖強者,這兩人聯手起來,天下少有人能夠抗衡。

  不斷地有浩氣殿高層被刺殺的消息傳來,浩氣殿上下,一片人心惶惶。

  值此之時,若是七大門派能夠同心合力,未必不能度過這一道難關。然而因為楊開的事,整個神策府都被排斥,連帶著洛聽荷出身的翠煙門也遭到了同樣的待遇。

  再加上浩氣殿新殿主餘興州被殺,群龍無首,整個浩氣殿竟是亂成了一鍋粥。

  白蓮老母便是在這個時候果斷出手,率領眾多白蓮教徒,百年來第一次浩浩蕩蕩,正大光明地強攻浩氣殿總壇。

  這一戰打的足足半個月時間,雙方死亡人數難以算計。

  浩氣殿大敗虧輸,總壇易主,七大派還活著的強者分散遁逃,潛回各自宗門之中,休養生息。

  這一戰,白蓮教所展現出來的力量讓天下震動,在以往,白蓮教都是在暗處悄悄摸摸地行動,仿佛老鼠一般見不得光,雖然大家都知道白蓮教發展了不少教徒,但具體有多少,誰也不清楚。

  這一下卻是真的見識到了。

  強攻浩氣殿總壇時,那白蓮教徒如潮水一般席捲而來,密密麻麻,簡直數都數不清。

  一時間,白蓮教威名大震!

  白蓮老母也做到了百年來,其他歷任教主從未做到過的事情——打下浩氣殿總壇。

  這百年來,白蓮教曾經有過三次攻打浩氣殿總壇的壯舉,但無一例外皆都失敗了,最慘重的一次甚至連當時的白蓮教主都在那一戰中身亡。

  而打下浩氣殿總壇的一戰,也將白蓮老母的個人威望推上了巔峰。

  自此之後,白蓮教也有了屬於自己的總壇,便在浩氣殿總壇的遺址之上,光明正大地呈現在世人的視野之下,再不必像以前那麼遮遮掩掩,藏頭露面。

  而在這一戰中,楊開也出了極大的力氣,死在他手下的浩氣殿高手起碼也有二十人,為白蓮教佔據總壇,打敗浩氣殿立下不世之功。

  也是直到這個時候,白蓮老母才算徹底地信任他。

  因為他的緣故,曲華裳在白蓮教中的地位大大提高,原本教中還有其他幾位聖女能夠與她抗衡,然而如今在所有聖女之中,她已算是一枝獨秀,白蓮老母對她尤為看重,雖然什麼也沒說過,但所有白蓮教徒都覺得,她便是下一任教主的最佳繼承人。

  白蓮教風頭漸盛,大陸上,許多原本依附著浩氣殿的中小門派,都紛紛改投門庭,前來白蓮教宣誓效忠。

  白蓮教的力量,滾雪球一般壯大起來。

  時隔數月,楊開去而複返,重新回到了這熟悉的總壇,依然住在以前住的地方,每日隨著曲華裳進進出出,寸步不離地守護著。

  所有白蓮教的教徒都知道,無論曲華裳有什麼要求,合理或者不合理,楊開都會第一時間滿足她。

  而曲華裳能有今日這樣的地位,可以說大半歸功於楊開的出力,若不是他,之前的數次暗殺絕不可能那麼輕鬆完成,無法對浩氣殿高層造成打壓,白蓮教與浩氣殿的爭鬥也不會這麼順利。

  地位的提升,白蓮老母的看重,讓曲華裳的野心愈發膨脹,整個白蓮教中,她基本已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存在。

  走廊中,楊開和小荷跟在曲華裳身後,疾步朝前行去。

  對面一個妖嬈婀娜的女子,領著兩個護衛迎面行來。

  兩個女子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那妖嬈婀娜的女子沖曲華裳微微一笑,點頭招呼:「曲妹妹。」

  曲華裳嫣然一笑:「田姐姐!」

  這個妖嬈婀娜的女子,同樣是白蓮教的聖女之一,在曲華裳聲名崛起之前,她是白蓮教最出色的聖女,無論是長相還是實力都要比其他聖女強出一線,最得白蓮老母的看重。

  「曲妹妹這是去哪?」田婕關切地問道。

  曲華裳回道:「才從教主那邊問了安回來,準備回去休息呢,姐姐也是要去教主那邊嗎?」

  田捷抿嘴笑道:「沒有呢,閑來無事,四下轉轉,這浩氣殿的總壇以前覺得很神秘,如今看來好像也不怎麼樣。」

  「沒得到的時候會覺得神秘,得到了也就不過如此了。」曲華裳輕輕笑著。

  田捷若有所思地瞧她一眼,咯咯一笑:「曲妹妹說的有些道理,不過沒得到的時候總是想得到,神秘不神秘,得到了之後才能知道,妹妹覺得呢。」

  「是啊。」曲華裳點點頭,臉色冷了下來,「聽說姐姐對我的護衛很感興趣?」

  田捷一臉訝然:「妹妹從哪裡聽來的風言風語?教中人都知道,他是你的人,姐姐我怎麼會打他的主意?」

  曲華裳輕笑道:「是嘛?那怎麼昨天還有人夜半三更不睡覺,光著身子跑到別人的房間去?」

  田捷的臉上立刻浮現出一絲羞怒的神色,惡狠狠地瞪了站在曲華裳身後的楊開一眼。

  她沒想到,這種事楊開居然會告訴曲華裳。

  楊開一臉的無動於衷。

  便在這時,曲華裳忽然欺身而上,芊芊玉手化作鷹爪,一身力量湧動,朝田捷頸脖處抓去。

  田捷更沒想到同為白蓮教聖女,曲華裳竟敢在這裡對自己出手,同室操戈在白蓮教中可是大忌,一時間竟是沒能反應過來。

  好在她身後的兩個護衛一直不曾放鬆警惕,曲華裳動手的瞬間,他們二人便已拔出配劍,左右斬下。

  曲華裳若不收手,那一隻胳膊便有可能被直接斬斷,聖女的護衛對自身守護的聖女可是極為忠心的,從不會理會旁人的死活。

  曲華裳卻沒有收手的意思,攻勢不滯反進。

  劍光沒能落下,楊開和小荷一左一右,輕飄飄一掌便將兩個護衛打飛了出去,與此同時,曲華裳已經一把扣住了田婕修長白皙的頸脖,掌心中力量湧動,田婕頓時渾身僵硬,不敢有半點的輕舉妄動。

  「你……你瘋了?」田婕花容失色。

  曲華裳只是冷冷地瞧著她:「是你膽子太大,我的人你也敢打歪主意。」

  感受到頸脖處徐徐加重的力量,看到曲華裳眼中的殺機,田婕終於慌了。

  她真的想殺了自己!田婕此刻無比後悔昨夜做出那樣的決定。

  事實上,所有聖女都覺得,曲華裳能有今日的成就,全拜楊開所賜,所是能將這位浩氣殿前任殿主拉攏到自己身邊來,曲華裳本人不足為慮。

  楊開是男人,聖女是女子,她們所能想到的拉攏方式自然簡單直接,田婕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楊開沒接受她的好意也就罷了,居然還第一時間將這種醜事告訴了曲華裳,讓她一下子陷入了被動。

  「妹妹饒命,姐姐以後再不敢了,定唯妹妹馬首是瞻。」田婕開口求饒,一臉的楚楚可憐,「在這裡殺了我,妹妹也要受責罰的。」

  曲華裳身形不動。

  楊開皺了皺眉道:「繞她一次吧,相信不會有下次了。」

  哢嚓……

  田婕美眸中的神彩逐漸消失,身子軟綿綿地倒了下來。

  曲華裳轉過身,怒衝衝地望著楊開:「你為什麼替她求饒?」

  楊開張了張嘴,微微歎了口氣。

  輪回界的種種都是以曲華裳的心障誕生,此地的人和物皆都是一場虛幻,身為白蓮教聖女,天生與浩氣殿敵對,彼此互相攻伐殺戮,是立場不同,所以曲華裳縱然殺了再多浩氣殿的人,楊開也不會多說什麼。

  但他無論如何也不希望見到曲華裳心如蛇蠍,殺人不眨眼的樣子。

  開口相勸,不曾想起了反效果,反而讓田婕送了性命。

  曲華裳本身的心性自然不是這個樣子,只能說這第九世的輪回徹底封塵了她本身的記憶,這一世的曲華裳是完全不同的另外一個人。

  「她雖有錯,卻也罪不至死。」楊開皺眉道。

  曲華裳就好像護著自己心愛玩具的小孩子,咬牙道:「誰再敢打你主意,我就要她死!」

  小荷在一旁樂滋滋地瞧著,此刻捅了捅楊開的胳膊,低聲道:「她喜歡上你了。」

  楊開也不知是該開心還是難過……

  方才的衝突雖然短暫,但明顯有人稟告了白蓮老母,不過片刻時間,她便急速趕到。

  看到田婕的屍體,白蓮老母的臉色陰沉至極。

  所有聖女之中,除了曲華裳之外,便是田婕最受她看重,然而此刻她卻死了,死在另外一個她看重的聖女手中。

  這是從未發生過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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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四十五章 星星之火

    曲華裳被關了禁閉。

    同室操戈在白蓮教中是大忌,更不要說無緣無故當眾殺死另外一位聖女!所有人都知道,若不是犯事的人是曲華裳,早就已經沒命了。

    白蓮老母可不會允許教中有人挑戰自己的權威,聖女們是白蓮教不可多得的人才,她們的生死唯有教主才有資格掌控。

    曲華裳無疑僭越了!

    而出了這樣的事,最高興的莫過於其他幾位聖女,所有人都覺得,不管曲華裳以前再怎麼得寵,這一次之後也不會再得教主的看重。

    而被關了禁閉的曲華裳獨居在一處幽暗的地牢中,那地牢原本是浩氣殿關押敵人的地方,昏暗潮濕,陰冷冰寒,根本不是人住的地方。

    白蓮老母還下令,任何人不得去探望,每日只供應一些清水和極少的飯食。如此一來,即便曲華裳實力再強,被關押時間久了也凶多吉少。

    地牢守衛森嚴,楊開對此也無能為力。他固然可以強闖,相信也沒人能攔得住自己。但真這樣做,只會給曲華裳帶來更大的麻煩。

    他在等待機會。

    機會很快到來。

    浩氣殿總壇被破,白蓮教取而代之,那一戰七大派死傷無數,還活著的人皆都遁回各自宗門,休養生息。

    白蓮老母又怎麼會放過這個痛打落水狗的機會,她一直以來的夢想都是一統天下正邪兩道,如今天賜良機,只要掃清七大派這個障礙,便可完成數百年來,白蓮教歷任教主都沒能完成的壯舉。

    如今各大門派都精銳損失慘重,正是大舉進攻,逐個擊破的好時機。

    然而白蓮教這邊素來偷偷摸摸慣了,正面進攻還真不是強項,上次能夠打下浩氣殿總壇,實在是占了許多天時人和的優勢。

    而且在那一戰中,白蓮教這邊同樣損失不小。

    如今要攻破七大派,白蓮老母一下子陷入一種尷尬的境地,手下無人可用!

    倒不是說她手下人全是庸手,論單打獨鬥,潛入暗殺,她手下還有許多精銳人才,但若說擔任一軍統帥,統籌調度,那些人就上不得檯面了。

    如今機會難得,若是錯過,再想等下次不知要猴年馬月。

    議事大殿中,楊開與小荷忽然闖入。

    白蓮老母面露不悅之色,扭頭望來:“左護法有事?”

    因為曲華裳的緣故,這段時間白蓮老母對楊開也沒什麼好臉色,底下人都在傳言,曲華裳行事之所以那麼大膽,完全是因為身後站著一個楊開,才會這般狐假虎威。

    不管傳言是否屬實,白蓮老母總要擺出應有的姿態。

    楊開並不與她繞彎子,開門見山道:“請教主與我五百人手,一月之內,必破獅子樓!”

    眾多堂主一片譁然。

    他們方才一直在推演攻打獅子樓的事宜,七大派中,獅子樓勢力最弱,也是最好攻打的,柿子當然要撿軟的捏,這一戰關係甚大,所以白蓮教這邊不允有失。

    此戰若成,白蓮教日後行事必定勢如破竹,此戰若敗,那之前積攢的優勢極有可能蕩然無存。

    但無論他們如何推演,覺得想要攻破獅子樓的話,必須得靠人手上的優勢,最起碼也要一千五百人才有希望攻破,而且還要做好死傷慘重的準備。

    楊開這一上來便這麼說,縱然他是浩氣殿前任殿主,眾人也覺得他有些大放厥詞了。

    白蓮老母微微眯眼,望著楊開道:“若是破不了怎麼辦?”

    楊開道:“我的命掌握在教主手上,破不了的話便拿命來抵!”

    白蓮老母嘴角微勾:“你也說你的命掌握在我手上,那本就是我的東西,你怎麼拿?若真如此,豈不是太便宜你了。”

    楊開微微皺眉:“教主有什麼條件?”

    白蓮老母顯然早有準備,甚至說在借機曲華裳殺了田婕一事,關她禁閉的時候就已經在謀劃了,聞言道:“你若敗,曲華裳死!”

    為了曲華裳,楊開甚至甘願服下凝血洗魂丹,投身白蓮教中。白蓮老母相信只要拿曲華裳做威脅,楊開必不敢不盡力!

    這也是她沒有按照教規懲罰曲華裳,只是暫且關她禁閉的原因。

    她需要一個統帥,楊開也有這樣的資格,但她卻不想去主動相求。

    如今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之中。

    “好!”楊開爽快點頭,“不過也請教主答應我一個條件!”

    白蓮老母自然知道他的意圖,聞言笑道:“放心,你若真能在一個月內攻破獅子樓,曲華裳的事本教主既往不咎!”

    楊開頷首:“一言為定!”

    “給你八百人手,一月之內我要見分曉!”白蓮老母號令道。

    翌日,浩浩蕩蕩三百人從白蓮教總壇出發,直奔獅子樓而去。沿途不斷有教徒加入其中,待到獅子樓山門前,人手剛好八百。

    早在星界的人魔兩族大戰中,楊開便有統籌調度的經驗,莫說八百人,便是八萬,八十萬,八百萬,他也曾指揮調度過。

    攻打獅子樓在旁人看來或許困難無比,在對他來說卻只是時間問題。

    白蓮教大軍壓境,獅子樓自然是高度戒備,山門緊閉,處處設有陷阱大陣,只等敵人自投羅網。

    然後八百白蓮教徒並沒有第一時間發動攻擊。

    楊開與小荷花了十天時間,每日不管是白天黑夜,領著白蓮教中的強者,展開了連綿不絕的襲殺行動。

    往往數場襲殺會在同一時間發動,獅子樓霎時間成了處處漏風漏雨的破屋子,根本難以防備白蓮教無孔不入的潛入。

    十日後,白蓮教損傷超過三百人,但獅子樓的高層卻是被暗殺了將近一大半,門中高手死亡無數,士氣低迷。

    也就是直到這個時候,楊開才下令強攻。

    剩下的五百白蓮教徒勢如破竹,直接打進獅子樓中,一場血戰,獅子樓被拿下。

    等到楊開返回白蓮教總壇覆命,時間差不多剛好一個月。

    白蓮老母大為高興,特意為楊開擺下慶功宴,宴席上,被關了一個多月禁閉的曲華裳也再次現身,親昵地坐在白蓮老母身旁,放眼望去,猶如母女二人。

    獅子樓的破滅為白蓮教一統天下開了個好頭,隨後的三年時間內,白蓮教頻頻出動,攻打剩下的六大門派,彼此互有勝負,但總體上來說,還是白蓮教更勝一籌。

    緊隨獅子樓之後,神策府,拂柳觀,飛星宮,藏劍山莊,翠煙門紛紛覆滅,一時間白蓮教的風頭如日中天,無人可比。

    白蓮教中人行事,也到了順我者昌逆我者亡的程度,所有中小門派要麼潛逃山野,隱匿身形不出,要麼歸順門下。

    七大派,只剩下最後一家泰斗宗,苟延殘喘。

    亂世出英雄,泰斗宗便出了一個不得了的人物,乃是這一任泰斗宗宗主的親傳弟子,以宗為名,喚林泰斗,自小便被抱回泰斗宗中收養,為人正直剛烈,嫉惡如仇,無論是資質還是悟性,皆是上上之選。

    入門修行不過二十載,林泰斗的實力便已超出了歷任泰斗宗宗主,其人今年不過二十有五。

    白蓮教裹挾無可匹敵的氣勢,大軍壓境泰斗宗,本以為能輕鬆拿下,卻遭遇了難以想像的惡戰。

    在林泰斗的統籌調度下,泰斗宗與白蓮教的激鬥持續了整整半年時間,白蓮教死傷無數,卻一直沒能功成,白蓮老母怒火沖天,直接下令曲華裳,三月之內拿不下泰斗宗,便提頭來見。

    白蓮老母可不是說著玩的,泰斗宗是白蓮教一統天下最後的障礙,攻破泰斗宗,她便能成就數百年來歷任教主未完成的心願,便能號令天下群雄,又怎允許在攀登最高峰的路上有這麼一顆絆腳石。

    所有人知道,白蓮老母看重的是楊開的能力,只不過楊開在當初加入白蓮教的時候便曾說過,從今以後只聽一人號令。

    白蓮老母沒辦法直接指揮楊開,只能借助曲華裳之手。

    楊開臨危受命,再一次展現出統帥大軍的天賦和自身超絕的本領。

    前前後後花了兩個月時間,白蓮教大軍終於打進泰斗宗中,白蓮老母親自出手,斬殺了泰斗宗的宗主,算是奠定了勝局。

    只不過在最後查探戰果的時候,卻發現泰斗宗中有許多重要人物早已遁逃,其中便包括了那個年少成名的林泰斗!

    白蓮老母雖然下令追查,卻並不是很在意,畢竟七大派已經徹底覆滅,從今往後,整個大陸上,正邪兩道上,白蓮教便唯我獨尊!

    然而星星之火可燎原。

    白蓮老母根本不曾想過,那逃走的林泰斗會給她帶來巨大的麻煩。

    在隨後的半年時間內,大陸所有人都生活在白蓮教籠罩的陰影之下,白蓮教徒行事肆無忌憚,搞的世間怨聲載道。

    便是在這個時候,林泰斗集結了七大派的殘存人員,又號召了一些有志之士,開始了與白蓮教長達二十年的抗爭。

    七大派被滅的時候,並非所有人都被趕盡殺絕,總有一些幸運兒成了漏網之魚,這些人與白蓮教有血海深仇,自然立志要報仇雪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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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千八百四十六章 大風起兮

    除去七大派,整個天下不知有多少人仇視白蓮教,白蓮教卷起的腥風血雨讓無數人家破人亡,妻離子散。

    林泰斗身邊的人就是這麼慢慢聚集而來的。

    白蓮教一統天下,再無敵手,教中高層每日過著紙醉金迷的生活,就連白蓮老母本人也放鬆了警惕。

    直到半年後,林泰斗所率的正義盟展露頭角,才讓白蓮老母稍稍有所警惕。

    但也僅此而已了,畢竟浩氣殿和七大派都已被白蓮教覆滅,這什麼狗屁正義盟又能苟延殘喘到幾時?

    然而白蓮教與正義盟的每一次遭遇,都是大敗虧輸,教徒接連被殺,就連數位堂主也在半年時間內先後遭遇不幸。

    白蓮老母這才警醒,警覺起這個新成立的正義盟,下令手下精銳人士尋覓正義盟的蹤影,務必要趕盡殺絕。

    正義盟不同於浩氣殿或者七大派。

    當時白蓮教與浩氣殿和七大派為敵的時候,前者在暗,後者在明,而如今情況卻是反了過來。

    白蓮教攻破浩氣殿,固然有了屬於自己的總壇,卻也將自身的存在暴露在了世人的視野之中。

    反觀正義盟卻是從成立之初,便一直在暗處。

    又有林泰斗這樣一個實力強大,人格魅力出眾的盟主領導,每一次正義盟出動,都能給白蓮教帶來不小的麻煩,也給他本人帶來了巨大的威望和號召力。

    五年時間,在白蓮教不斷地圍剿之下,正義盟不但沒有覆滅,反而愈發壯大。

    雖還不到與白蓮教正面抗衡的程度,但已經算是羽翼漸豐,足以在某些時候對白蓮教造成致命的威脅。

    白蓮老母斷不會允許在自己統治的疆土之下有第二個聲音,她本以為攻破泰斗宗便算完成了歷任教主都沒能完成的壯舉,可如今看來,正義盟不滅,這個壯舉依然沒有達成。

    白蓮老母居危思安,再不敢聲色犬馬,一門心思地投入到剷除正義盟的爭鬥中。

    她從未想過,正義盟居然如此頑強。

    第十年,正義盟的規模已經不遜於當初的浩氣殿,與白蓮教有數次正面交鋒,彼此互有輸贏。

    這讓白蓮老母大為惱怒,每每想起當日攻破泰斗宗的事,都追悔莫及。

    那個時候她若是再重視一些這個林泰斗,下令讓人將其找出來殺掉,也不會有今天的麻煩事。

    然而這世上終究是沒有後悔藥的,當年的一念之差造成了今日的爛攤子,縱然再憤怒也得收拾掉。

    隨後的十年內,整個天下都被捲入正邪兩道的交鋒激鬥中。

    但凡修煉有成的武者,要麼選擇加入白蓮教,要麼選擇加入正義盟,絕沒有第二種選擇,也無法置身事外,彼此雙方的攻伐戰鬥,在大陸每一個角落都隨處可見。

    白蓮老母慢慢老了,容顏不在,壽命無多,原本滿頭烏髮也逐漸變得銀白,臉上的肌肉鬆弛。

    她能感覺到自己活不了多久,年輕的時候因為跟浩氣殿的爭鬥受了很多次傷,那些傷大多有後遺症,隨著年紀的增長,影響著自身身體的機能。

    或許某一天夜間睡去,她便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太陽。

    但一統天下正邪兩道的夙願還沒有達成,十多年前的統治不過是一種欺騙人的假像,林泰斗和正義盟不除,白蓮老母死不瞑目。

    她不顧一切開展了與正義盟的決戰。

    短短一年時間內,白蓮教和正義盟的武者死傷超過半數,每一場戰鬥的激烈程度,都遠超以往數十年。

    最終功夫不負有心人,白蓮教大軍將正義盟圍堵在赤風峽內!

    赤風峽乃是一道天然的峽谷,穀內寬敞處可容數十馬並肩驅馳,窄處只能勉強供幾人通過。

    兩旁是壁立千仞的懸崖峭壁。

    赤風峽兩頭一堵,便是進無可進,退無可退的絕地。

    能將正義盟的人堵在這裡,楊開居功至偉,正是依靠他的統籌調度,才耗費三月時間,一步步將敵人引入這裡,期間雙方鬥智鬥勇無數,幾次險些壞事,好在最後還是成功了。

    最終的總攻發起,早有準備的白蓮教徒從赤風峽兩頭攻入,雙方大軍在峽谷內展開殊死決戰。

    每一刻都有人倒地斃命,短短不過半個時辰的時間,赤風峽內便流血成河。

    激戰數日功夫,白蓮教的十幾次強攻被打退,雙方人員皆都殺紅了眼,也疲憊不堪。

    白蓮老母便在赤風峽一邊的一塊巨石上,她靜靜地望著下方的爭鬥,忽然伸手招了招。

    曲華裳上前幾步,來到她身旁。

    白蓮老母道:“小曲兒,可有良策破敵?”

    曲華裳也看了幾日,自然能看出名堂,聞言道:“擒賊擒王,正義盟旁人不足為慮,唯有林泰斗一人。只要能殺了他,正義盟不攻自破。”

    言罷,抱拳道:“教主,屬下請命,親自出手殺了林泰斗!”

    白蓮老母微笑搖頭:“你有這份心,我很欣慰。白蓮教以後交給你,我也就放心了。”

    “教主……”曲華裳眼簾低垂。最近數年,白蓮老母不止一次跟她提過這些話,似乎有意在百年之後將教主之主傳給她。

    雖說放眼如今的白蓮教,她確實是最有資格繼承教主之位的,但她卻不敢有絲毫表露,每當白蓮老母提及此事的時候,她都裝聾作啞。

    白蓮老母抬手打斷她的話:“我老了,活不了多久了,每天夜裡,都感覺死在我手上的那些人在耳邊追魂索命,這教主之位,早晚會傳給你的。”

    她說的誠懇至極,似不是試探,曲華裳依然沉默不言。

    “林泰斗此人實力強絕,你雖然也不俗,但不是他對手。這普天之下,能與林泰斗抗衡的,唯有一人!”

    白蓮老母說著話,忽然目光灼灼地盯著曲華裳。

    她沒說是誰,曲華裳卻知道她在說誰。

    楊開!

    彼此相處了將近二十年,曲華裳甚至一直沒搞明白楊開的實力到底有多強,若說這世上有誰能打的贏林泰斗,那唯有楊開一人。

    “讓他出手吧,斬了這林泰斗,世上便再無正義盟了。”白蓮老母吩咐道。

    曲華裳一直陪在白蓮老母身旁,山下激鬥的白蓮教徒沒察覺的一些東西,她卻早有發現。

    此刻白蓮老母這麼說,她隱隱意識到了什麼,神色頓時掙扎猶豫起來。

    白蓮老母抓起她的手,輕輕地拍了拍:“我知道你素有野心,想要繼承這教主之位,想要做那世上最尊貴的女子。兒女情長對你來說,不過過眼雲煙,若非如此,這二十年的相處,那楊開對你是何情意,你難道自己看不出來嗎?你又何必與他若即若離,我答應你,這一戰之後,我就將教主之位傳給你,本教主臨死之前也就只有這麼一個願望了,等你成了教主,那天下正邪兩道便只聽你一人號令。”

    曲華裳抿著嘴唇,神色掙扎。

    “你自己想想吧!”白蓮老母瞥了她一眼,不再多說。

    她知道曲華裳會做出明智的選擇。

    果不其然,片刻後,曲華裳抬頭道:“我去跟他說一聲。”

    “去吧。”白蓮老母點點頭。

    曲華裳轉身朝山下飄去。

    峽谷一端,楊開正在督戰。

    二十多年的光陰似沒在他身上流下太多痕跡,他看起來跟最初投靠白蓮教的時候並沒有太多區別,雖然也老了,卻不至於像白蓮老母那麼誇張。

    小荷依然守在他身旁,寸步不離。

    曲華裳到來的時候,楊開一眼就看到了,沖她微微笑道:“教主等急了?回頭告訴她一聲,用不了七日,正義盟就撐不住了,這林泰斗也算是個人物,不過也僅止於此。”

    曲華裳靜靜地看著他,片刻後才道:“我想請你殺了林泰斗。”

    “現在?”楊開眉頭一揚。

    曲華裳螓首不可察覺地輕頷。

    楊開默了片刻,展顏笑了:“你我之間何須說請字,你要他現在死,我現在便取他人頭,想他也擋不住我的長槍。”

    曲華裳臉色微微有些蒼白,嘴巴微張,似是想說什麼,卻是一個字都沒說出來。

    楊開像是想起了什麼,忽然從懷裡取出一物,遞給曲華裳道:“這個東西,自己保管好,絕對不能讓旁人發現。”

    曲華裳心亂如麻,呆呆地接過。

    楊開抬頭朝白蓮老母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低聲道:“白蓮老母,不可信!”

    曲華裳頓時如遭雷噬,原本還有些血色的臉龐陡然褪盡。

    抬頭間,卻見楊開已抽出長槍,大步朝戰場中踏去。

    小荷亦步亦趨地跟隨著,忽然回過頭來望著曲華裳道:“以後可要好好照顧自己啦!”

    說完還沖她做了個鬼臉。

    曲華裳的眼眶瞬間濕潤,不知不覺間已淚流滿面。

    再次返回白蓮老母身旁的時候,下方激戰已經開始,楊開親自上陣,讓白蓮教士氣大振,原本還能與之抗衡的正義盟立露頹勢,節節敗退,死傷一地。

    白蓮老母微笑地望著下方的戰局:“小曲兒你可真是好福氣,這楊開對你可是忠心耿耿呢。”

    曲華裳一言不發,心如刀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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