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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茵]少主難纏[全文完]

[唐茵]少主難纏[全文完]



少主難纏 作者:唐茵

這男人長得極是好看,眉眼間更是充滿笑意,
豈知那語氣裡卻透著絕情。
親眼見他在旋身瞬間手起劍落砍下人一隻手臂,
面上笑意仍是未減……
好可怕的男人!
他……原來是靈山島慕容家少主。
如果可以,她根本不想再見著他,
偏偏這次她來玄武城除了是要助好友成就姻緣外,
另一個任務即是與他談生意。
想也知道自己絕鬥不過他,
所以,認輸放棄總行吧?
可惡、可惡!太可惡了!
這男人竟拿好友終身脅迫她與他回靈山島住半年,
說什麼半年時間一到,若她對他仍無意就讓她離開。
雖然對他的脅迫手段很是反感,
但,能上神祕靈山島一趟,
她還滿期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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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少主,饒命啊!求你饒了小的一命!」

朱雀城外城東一隅胡同內,傳來一道驚恐的求饒聲,聲音裡透著無盡恐懼,顯示聲音的主人此刻有多懼怕站在他面前、身著月牙白袍的男人。

身著月牙白袍的男人右手執著碧玉簫輕敲左掌,修長挺拔的身形斜倚在石牆上,清俊的臉上含笑,狀似閒適地笑望著被打得鼻青臉腫、跪在地上磕頭求饒的男人。

「張吉,你跟了我五年,應該知道我是個什麼樣的主子。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一向是我的原則。但若那人背叛我的信任,下場會是如何,你應該十分清楚才對。」對於背叛者,他一向不會心慈手軟。

「少主,我錯了!我不該一時鬼迷心竅起了貪念,在帳上動手腳,求少主饒了小的一命!」張吉早已磕頭磕得頭破血流,仍是不敢停下來,只求能保住一命。

「你好大的膽子,竟敢在帳上動手腳,偷了舖子裡的十萬兩,還與外人勾結,偷了三條價值不菲的水晶項鏈。你監守自盜,還當真以為能逃得過嗎?」敢情是小看他了。對於背叛他的人,即便是逃到天涯海角,他也有辦法找到,絕不可能輕易放過。

「少主饒命啊!」張吉即使磕頭磕得滿臉鮮血,仍一再求饒。都怪自己一時起了貪念,才會鑄下如此大錯。心知今日在劫難逃,只盼能保住一命。

「念你跟了我五年,雖然最後背叛了我,但畢竟主僕一場,我可以饒你一命,就留下你的右手吧。」清俊臉上笑容不變,就連雙眼也含笑,吐出的話語卻冷血得令人打顫。

張吉一聽完,臉色慘白,身子發軟,整個趴在地上,動也不動。

「韋翰,將他右手砍下。」

「是!」

隨侍一旁的護衛臉上雖然有絲不忍,但也只能怪張吉自作自受,膽敢背叛少主,辜負少主的信任,只砍下他右臂沒取他性命,已算是少主難得的慈悲了。正欲對準他的右臂砍下……

「住手!」

一道嬌叱隨著銀光一閃,擊中長劍,長劍被這突來的力道給擊落。

同一時間,一抹水藍薄紗身影伴隨著淡香翩然而至,無懼地擋在張吉面前,一雙剪水杏眸直視著斜倚在石牆上的男人。

「你們這是在做什麼?怎可動用私刑,你們眼中還有王法嗎?」

慕容徹清俊的臉上沒有絲毫不悅,臉上依舊含笑,那笑容卻多了抹興味。

沒想到出手阻止他的竟是一名模樣靈秀柔美出塵的姑娘。

但見她眼若晨星,眉若新月,膚似白玉,是個難得一見的靈秀脫俗美人;難得的是這樣一個絕美佳人竟懂武,更大膽地阻擋了他懲戒下人的事,就這一點,該說她是見義勇為呢,還是……愚不可及?

裴瓔珞在男人打量她的同時也看清了他的容貌。男人五官清俊,臉上掛著笑,連眉眼間都充滿笑意。這男人笑得一臉無害的模樣,一點也看不出來方才下令時語氣裡透著絕情,若非她出手阻止,還真以為自己看錯了人。

男人打量完她,挺拔的身形倏地站直,右手執簫輕敲左掌的動作未停,臉上掛著笑,緩步朝一臉防備的她走近。

「姑娘,你是誰?勸你莫多管閒事才好。」

「公子,我無意多管閒事,只不過適才經過胡同口,聽到你們的對話。就算他背叛了你,但取人一臂這私刑也未免太過殘忍無情了。」

裴瓔珞本非好管閒事之人,更何況出門在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但當她聽到他命人砍下一臂時,忍不住就出手了。

「姑娘,敢情你是想當和事老,只可惜這檔事不是你管得了的,勸你還是速速離去吧。」

慕容徹見這姑娘孤身一人出現在這裡,身旁又無人陪伴,還敢插手管閒事,還真是膽大妄為,難得好心地提醒她。

「公子,你都將人打成半條命了,氣也該消了,何不將他送官呢,由官府還你一個公道?」

裴瓔珞望著眼前含笑的男人,心底明白得很,儘管此人臉上笑容是那樣無害,但絕非好應付之人。

「報官?」

慕容徹臉上的笑容加深了,似是她說了十分可笑的話,眼角餘光瞥見一抹趁隙逃脫的身影,黑眸一瞇,旋身撿起地上的長劍,手起劍落,眨眼間動作一氣呵成,由後砍下張吉右臂……

一道淒厲的嚎叫聲響起,張吉跪倒在地,抱著斷臂,嘴裡不停地發出慘叫。

裴瓔珞完全被這血淋淋的一幕給嚇傻了。

柔美的小臉發白,不敢置信杏眸大睜,看著鮮血在她眼前飛濺,還有飛落在她腳旁的斷臂。

而那個在轉身一瞬間砍下他人一臂、此刻眉眼不眨望著她的男人笑容依舊。

這個男人……太可怕了。

「二小姐……」

秋月行經胡同口,聽到有人慘叫,好奇探頭一望,不意撞見這血淋淋的一幕,驚駭地準備快速離開,沒想到卻瞧見二小姐竟然在裡頭,顧不得害怕,衝進胡同內一把拉著二小姐便跑。

裴瓔珞嚇傻了,任由秋月拉著她跑離。

慕容徹望著主僕匆忙離去的背影,黑眸中若有所思,眼角餘光瞥見一抹光亮,走上前撿起地上一支梅花簪;此簪造形精巧,雕刻的梅花栩栩如生,一看即知非凡品,絕非尋常人買得起的飾物。

將梅花簪收進懷中,大步走出胡同。韋翰尾隨在後,對那陣陣淒厲的哭嚎聲置若罔聞。

「不要!」

隨著驚叫聲,下一刻,床榻上的人兒倏地驚醒,杏眸底仍殘存著驚駭,小臉上餘悸猶存。

「二小姐,你又作惡夢了嗎?」

秋月關心地掀開床幔,果然看到二小姐已清醒,臉色慘白,忍不住在心底歎了口氣。任何人看到那血淋淋的一幕都很難忘記的。

「秋月,什麼時辰了?」裴瓔珞轉移話題,不想讓她擔心。

「已是卯時了。二小姐要起床梳洗嗎?」

「好。」裴瓔珞輕揉額際,連日來受惡夢驚擾,令她精神不濟。

秋月掀開錦被,動作俐落地服侍主子穿戴好衣裳,再扶著她坐到梳妝臺前,替她梳了個髮髻,插上鳳尾金步搖,戴上白玉花形耳墜,手戴翠玉珠鏈。

打扮好的裴瓔珞嬌而不媚、艷而不俗,柔美細緻的五官讓她更顯得靈秀出塵,秋月十分滿意地欣賞著。

三位小姐各有獨特的美。二小姐性情溫婉恬靜,說話時嬌軟的語調總是不疾不徐,聽了令人十分舒服,她向來以伺候二小姐為榮。

「可惜了梅花簪不知被誰撿去。」裴瓔珞望著銅鏡中的自己,抬手輕觸鳳尾金步搖,總覺得它太過艷麗,不若梅花簪來得雅致。

「二小姐,別難過了。等回去後,二小姐再繪製圖稿,命琢金舖重新打造一支梅花簪就行了,二小姐就別再難過了。」秋月知道二小姐遺失最喜歡的梅花簪,一直唸唸不捨。

「也只好如此了。」裴瓔珞歎了口氣。

叩叩!房門外傳來叩門聲,緊接著傳來一道客氣的詢問聲:

「裴姑娘醒了嗎?」

「有事嗎?」秋月上前打開房門,門外站著一名丫鬟。

丫鬟朝裡頭的裴瓔珞彎身一福後,這才開口:「裴姑娘,夫人交代,若是你醒了,就一同到偏廳用早膳。」

「好的,我馬上就去。」

裴瓔珞起身,在秋月的陪同下,跟著丫鬟往偏廳而去。

昨兒個,她們主僕二人抵達玄武城蘇府時,代表珠玉閣裴家獻上賀禮,替蘇老爺賀壽;壽宴結束後,也就留住了下來。

在丫鬟的帶領下,主僕二人往偏廳方向而去,一踏入偏廳,即見到蘇家三人已落坐了。

「蘇伯父、珠姨、蘇大哥早。」裴瓔珞有禮地朝三人彎身一福。

「瓔珞,快別客氣了。」蘇夫人笑呵呵地親自上前將她扶起,拉著她的手讓她坐在兒子身旁的空位,愈看兩人,愈是滿意。

「瓔珞,昨晚睡得可好?」蘇老爺見到故友之女,十分開心。

「多謝蘇伯父關心,瓔珞睡得很好。」裴瓔珞朝兩位長輩淺笑回應。

「瓔珞,昨兒個實在是太忙了,一直沒有機會好好和你說上話,珠姨可是十分高興你能來這一趟。你們三姊妹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個個都像你娘一樣貌美,也難怪你大哥老愛用你們三姊妹當珠玉閣的活招牌,可真有生意頭腦。」

蘇夫人滿意地打量她一身靈秀溫婉出眾的氣質。裴家三姊妹自小就具有沉魚落雁之姿,可不知為何,她就是獨對裴瓔珞特別疼愛,一心只想要她當自個兒的媳婦。

「娘,別淨說話,瓔珞該是餓了。」蘇坤源斯文的臉上含笑,替她夾了些菜到碗裡。

這一幕,看得兩老心底更是歡喜。

「多謝蘇大哥。」裴瓔珞朝他一笑。

「瓔珞,三個月前,在你大姊琉璃的喜宴上匆匆見你一面,沒想到這麼快我們又見面了。難得來一趟,就多住些日子再回去吧。」蘇夫人熱情邀約。

還記得喜宴上裴瓔珞和裴珊瑚的出現艷驚四座,令人印象深刻;但大家心照不宣,無人敢打裴珊瑚的主意,除非是存心冒著得罪二皇子的危險。因此眾人紛紛向裴老爺和裴夫人提親,一場喜宴差點變成裴瓔珞的提親大會。

她可是仗著自己和裴家的私交,才得以要求在自家老爺壽宴時,一定要讓裴瓔珞親自來一趟,看是否能湊成一對佳偶。

「好的,那瓔珞就暫時住下叨擾了。」裴瓔珞這趟前來除了賀壽之外,另有兩件事要辦,剛好趁此機會答應了下來。

一頓早膳在賓主盡歡下結束,蘇坤源更是在爹娘明顯的授意下,陪著裴瓔珞逛自家大宅。兩人並肩走在花木扶疏的花園小徑,陣陣涼風吹來,飄散著一股花香。

「瓔珞,謝謝你願意前來幫我。」蘇坤源眼見四下無人,僅有秋月隨侍,遂放心開口。

「誰叫悅兒是我的好姐妹,你們兩個一起寫信求我,我縱使再不願,也得來一趟。」裴瓔珞溫柔一笑。

蘇坤源深深地看她一眼。若非他早已心有所屬,絕對會被身旁靈秀溫婉的人兒所吸引。因為裴瓔珞不只擁有閉月羞花之貌,性情又溫婉和善,這樣一個表裡如一、人見人愛的佳人,錯過的確是可惜了。

「多謝了。只不過接下來可能要委屈你了。」蘇坤源歉疚地說。畢竟利用了她,他心底並不好過。

「只要你不虧待悅兒,我就不覺委屈了。」

她此次前來,全是因好友上官悅寫信拜託她來一趟。明明是情投意合的兩人,卻因上官悅是妾室所生,在上官家一向不受寵,因而蘇老爺和夫人不同意兩人來往。加上蘇、裴兩家相識多年,蘇夫人又屬意她,因此兩人的婚事更是難上加難,上官悅只好求助她幫忙。

「我此生絕不負悅兒,只不過爹娘十分喜歡你,才得請你配合演一場戲。」他現在連要見上官悅一面都不被允準,有了裴瓔珞幫忙,相信兩人很快就可以再見面了。

「蘇大哥,我也好久沒有見著悅兒了,不如我們這就約她出來相見如何?」兩人一同出門,蘇伯父和珠姨絕對不會懷疑的。

「好。多謝了。」蘇坤源一臉欣喜,他已有幾天沒見到悅兒,自是十分想念。

「那我們走吧。」裴瓔珞笑看他臉上難掩的喜悅,兩人一同往大門走去。

跟隨在兩人身後的秋月忍不住仰首翻了個白眼。二小姐這次來根本是為他人作嫁。想到自家夫人在知道二小姐願意前來時那開心的模樣,現在看來根本是空歡喜一場。

春日客棧

蘇家的馬車緩緩停在客棧門前,在蘇坤源扶著裴瓔珞下馬車後,一眼瞧見從客棧裡走出一名身著月牙白袍、身形挺拔的身形後,雙眼發亮,一臉驚喜地忙不迭走上前去。

「慕容兄。」

慕容徹聞聲回頭瞥去,清俊的臉上含笑,立即認出他來。

「原來是蘇兄。」黑眸在瞧見他身後的裴瓔珞時,那笑容顯得意味深長。

裴瓔珞沒想到會再次見到這個在談笑間輕易動殺念的男人,更沒想到他與蘇大哥是相識的,只能說這也未免太巧了吧。

「慕容兄,沒想到會在這遇見你,你是來巡視靈鳳軒的嗎?」

蘇坤源和慕容徹有幾面之緣,交情並不深,只知此人是靈山島慕容家的少主,手中有幾間靈鳳軒,專做水晶買賣。靈鳳軒所售的水晶價格更勝珠玉閣,絕非常人買得起;而其水晶的品質更堪稱全國之冠,只因靈山島有豐富的礦脈,開採出來的水晶皆屬上品。

「沒錯。這位是?」慕容徹笑望他身後的佳人。

「瓔珞,這位是靈山島的慕容少主。慕容兄,這位是珠玉閣的裴家二小姐,算起來你們兩家所經營的生意倒有些類似。」蘇坤源為二人相互介紹。

「原來是裴二小姐。」慕容徹清俊臉上的笑別具深意。

「瓔珞見過慕容少主。」裴瓔珞杏眸微斂,目光未瞧向他,雖然對此人所作所為不認同,但仍依禮彎身一福,然後便朝蘇坤源提醒:「蘇大哥,我們該進去了。」

「慕容兄,我還有要事,就先告辭了,他日若有機會再與慕容兄喝上一杯。」

蘇坤源朝他拱手拜別,便和裴瓔珞一同走進客棧裡。

慕容徹瞧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自是察覺到裴瓔珞目光迴避著他,唇角的笑多了抹興味。

踏進客棧的兩人正欲開口詢問櫃檯後的掌櫃,掌櫃在這時抬頭,瞥了兩人一眼,快一步地出聲詢問:

「兩位客倌可是蘇公子和裴姑娘?」

「正是。」兩人互視一眼,異口同聲回答。

「有位上官姑娘早已在二樓包廂等候,兩位請隨我來。」掌櫃忍不住多瞧了裴瓔珞一眼,暗忖玄武城何時來了一位傾城佳人。

兩人面露欣喜,尾隨掌櫃身後,拾級而上,來到二樓最末間包廂前停下。

「兩位,就是這間了。」掌櫃將人帶到後,便先行離開。

「二小姐。」

包廂門在此時由內推開,秋月開心的笑臉出現在兩人面前。她是在聽到掌櫃的聲音時,便料到兩人來了。

「秋月,辛苦你了。」裴瓔珞朝她一笑,她先前已讓秋月去一趟上官府通知上官悅來這春日客棧見面。

「瓔珞。」上官悅來到秋月身後,在瞧見好友後,忍不住高興得雙眸泛紅,好友真的為了幫她而來。

「悅兒。」

裴瓔珞開心地走上前,兩人高興地相擁,半晌後,便開始打量著對方。

「瓔珞,我們兩年不見,你愈來愈美了,美得出塵,令人目眩神迷。」上官悅話裡無一絲妒意,只有對好友的誠心讚美。

「你不也出落得嬌俏動人,才會令某人一日不見如隔三秋。」裴瓔珞一句話同時取笑了兩人。

上官悅聞言,羞澀地瞥了眼一旁的心上人,在見到他溫柔的目光後,更是雙頰緋紅。

「坐吧!別都站著。」蘇坤源招呼著兩人落坐,桌上已備妥三人愛吃的茶點。

「瓔珞,真的很高興你能來玄武城一趟。」上官悅落坐在蘇坤源身旁,感激她為了促成二人之事而走上這一趟。

「你們兩個之後有何打算?」她想先聽聽兩人接下來打算怎麼做。

「我原本就打算等爹的壽辰過後,再來提我和悅兒之間的事。爹娘一直很喜歡你,所以我想由你出面直接拒絕我,我想爹娘這才會死心。」如果兩人對彼此都沒有感情,長輩們再喜歡也沒有用,總不能押著兩人拜堂吧。

「好。我會找個時間向珠姨開口的。」裴瓔珞一口答應。這事簡單,杏眸瞧向上官悅。「悅兒,你爹娘應該不會反對你和蘇大哥之事的事吧?」

「你也知道我們母女在府裡根本沒有什麼地位,對於能攀上蘇家,爹自然是高興。」上官悅苦澀一笑。

蘇坤源安慰地輕握住她的手,兩人之間自然流露出的情意,令坐在對座的裴瓔珞欣羨不已。

三人間聊了會,裴瓔珞識趣地先行離開,讓二人獨處。

裴瓔珞主僕二人離開客棧,向人問了靈鳳軒的方向後,約莫走了一刻鐘。

此刻,她站在城東的靈鳳軒舖子前,望著懸掛在大門上的牌匾,黑底金字寫著靈鳳軒三個大字。

「姑娘,是否要進來參觀?我們靈鳳軒賣的水晶,可都是難得一見的珍品。」身著青袍、娃娃臉上堆滿笑意的常青見著門外站著令人驚艷的靈秀佳人,主動走上前詢問。

「那就勞煩你了。」裴瓔珞柔美的臉上漾起一抹淺笑。

那抹淺笑令常青一時看直了眼,還是一旁的秋月不悅地輕咳了聲,他這才回過神來,恭敬有禮地領著主僕進入舖子裡。

裴瓔珞一踏進舖子裡,瞧著陳列在櫃子上的項鏈、手鏈、耳墜、擺設,全是用各色水晶做成的,顆顆色澤光彩奪目,一看即知質地勝過珠玉閣。

裴家自個兒擁有金礦脈、銀礦脈,提供珠玉閣的金、銀飾品自是沒有問題。

但若論起水晶,則是由大哥的一位專走南北貨的朋友所提供,自是無法與靈山島所開採出來的水晶相提並論。

這也是大哥希望她能和慕容徹見上一面,談談兩家合作的可能。這是她來玄武城的第二個目的。

只不過她萬萬沒有想到慕容徹會是那樣一個笑裡藏刀之人,因此對於大哥所提出的合作可能,她……猶豫了。

「不知靈鳳軒所賣的水晶飾品是否能入裴二小姐的眼?」

驀地,身後傳來一道帶笑的嗓音,裴瓔珞驚愕地旋身,杏眸對上那張清俊含笑的俊顏。

「慕容公子。」既然在這遇上了他,何不趁此機會和他談談?

「素聞珠玉閣的髮飾全由裴二小姐親手繪製圖稿才去雕琢,就不知二小姐對靈鳳軒所賣的水晶有何看法?」慕容徹黑眸含笑,沒錯過她方才旋身面對他那一剎那黛眉輕蹙的微小動作,看來她並不高興見著他。

「慕容公子客氣了。靈鳳軒裡的每件水晶質地清透,顏色鮮艷,實屬上品。不論是紫晶項鏈、粉晶手鏈、黃晶墜飾……等,各個飾品都令人驚艷,瓔珞又哪敢有何看法呢。」她說這些話並非客套,而是實話。

之前只聽聞靈鳳軒的水晶質地上等,百聞不如一見,也難怪即使價格不菲,仍是令眾人趨之若鶩。

據聞宮裡的娘娘們獨愛靈鳳軒的水晶飾品,皇后姨娘那更有一條十分寶貝的紫晶項鏈。

「能得到裴二小姐的稱讚,可是我靈鳳軒莫大的榮幸。」

慕容徹黑眸注視著她柔美的嬌顏,曾聽聞裴家三姊妹擁有傾城美貌,原本認為傳聞過於誇大,直到他在孟府見過裴琉璃,如今又見到裴瓔珞,這才相信傳聞屬實。

不同於裴琉璃絕美容顏下透著精明,裴瓔珞的柔美透著一股靈秀恬靜,看得出性情該是不錯。

「慕容公子此刻不知是否有空,瓔珞有件事想私下和公子談談。」

慕容徹訝異地挑眉,清俊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那就請隨我來吧。」率先往舖子裡頭角落的布簾方向而去。

裴瓔珞見狀趕緊跟上,見他掀開布簾一路往內直走,經過穿堂,來到一間廂房前停下腳步。

慕容徹回頭朝她含笑望去,推開門走了進去。

裴瓔珞猶豫了會,正欲跟著走進去,卻被秋月一把拉住。

「二小姐,你確定要進去嗎?那個慕容公子雖然始終一張笑容,可感覺得出並不是個好人。」秋月只要想到在朱雀城胡同見到的那一幕,就忍不住害怕:她相信二小姐應該也很難忘記。

「他雖非好人,但應還不至於會做出傷害我的事。別忘了,我們此番前來,還有大哥交代的事要完成。」裴瓔珞相信自個兒不會看錯人的。

秋月一聽,便不再阻止。大少爺交代二小姐的事,她當時也在場。

「走吧。」

裴瓔珞瞥了她一眼,率先走了進去,秋月連忙隨後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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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我不答應。」

慕容徹笑望著對座的柔美佳人,輕啜了口熱茶,毫不考慮地一口拒絕她的提議。

「慕容公子,家兄很有誠意想要與靈鳳軒合作,價錢的事好談。」裴瓔珞軟言再勸。

心底暗忖自己並不擅長生意上的事,大哥卻要她出面談成這樁合作的事,實在是難為了她。更何況她面對的這個男人並不簡單,她怎麼可能說服得了他呢?

兩人此刻所待的廂房是慕容徹來靈鳳軒時休憩的廂房,為了避嫌,房門大敞,她身後還跟著不放心她的秋月。

「靈鳳軒裡所賣的水晶,我並不打算與人分享利潤,是由靈鳳軒所獨賣的。你們裴家珠玉閣已在朝野享有盛名,又何必貪心地覬覦靈鳳軒的水晶呢?」慕容徹替她倒了杯熱茶,含笑語氣裡夾帶著濃濃的嘲諷。

「唉。」裴瓔珞放棄地輕歎了口氣,黛眉微蹙,小手端起茶杯輕啜了口。

慕容徹見她黛眉微擰,煩惱的模樣別有一番風情,目光不由得停留在她臉上,畢竟人人皆愛欣賞美的事物。不可否認,裴瓔珞的一顰一笑都十分引人注目。

「既然如此,瓔珞也不便再打擾了。」裴瓔珞起身欲告辭。

「裴姑娘打算在玄武城停留多久?」慕容徹起身送她出去。

「會暫時停留一段時間,若是慕容公子改變心意的話,可以派人到蘇府去通知我。」裴瓔珞仍抱著一絲希望,雖然明知希望渺茫。

慕容徹輕笑,二人並肩走過穿堂,回到鋪子前。

「慕容公子,告辭了。」裴瓔珞朝他彎身一福,旋身正欲走出靈鳳軒。

「沒想到裴姑娘也是個矯情之人,明明就不認同我的所做所為,卻為了自家的利益逼迫自己和我談生意。一慕容徹清俊的臉上笑容不變,涼涼的語調裡有著明顯的暗諷。

裴瓔珞頓住腳步,旋身望著他,杏眸難掩驚愕。她以為自己掩飾得很好,沒想到還是被他給瞧出來了。

而且還是用這種方式……直接當面揭穿她;他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慕容公子言重了。瓔珞畢竟只是個外人,又有何資格論斷公子的所做所為呢?告辭了。」裴瓔珞杏眸無懼地直視他,嬌軟的嗓音吐出無懈可擊的話,再次朝他彎身一福,和秋月一同離開。

「不愧是珠玉閣的人。」慕容徹忍不住低低笑了起來,那笑容裡有著少見的真心,令一旁的韋翰和常青訝異地互視一眼。

裴瓔珞外表柔美纖細,但骨子裡卻是個有膽識又聰慧的女子,有意思!

她挑起他的興趣來了。黑眸望著離去的水藍身影,眸底有抹火熱。

裴瓔珞甫踏出靈鳳軒,即看到一輛馬車停在門口,從馬車上走下的人,令她訝異得杏眸圓睜。

「蘇大哥,你怎麼來了?」他此刻不是該在春日客棧陪悅兒的嗎?

「悅兒被丫發急叫回去了。我聽你提起想來看看靈鳳軒,回去的路上就繞過來瞧瞧,好在正好遇上你,一起回去吧。」蘇坤源伸手欲扶她上馬車,身後𨯿然傳來叫喚聲。

「蘇兄。」

蘇坤源聞言,頓住腳步,旋身望去,在瞧見慕容徹一貫的笑臉後,斯文的臉上揚笑。

「慕容兄,又見面了。」

「蘇兄和裴姑娘是何關係?看來似乎關係匪淺?一慕容徹挑明地問,目光卻鎖住背對著他的纖細身影。

「裴、蘇兩家是舊識,我和瓔珞關係自是不同。」蘇坤源笑容坦蕩,沒聽出他話中之意。

「蘇大哥,我累了,想早點回去休息。」裴瓔珞卻聽出了他話中的含意,但不願多想,催促他快離開。

「慕容兄,我們先告辭了。」蘇坤源扶著她步上馬車,坐進車廂裡,馬車隨即離開。

「少主,若是我聽到的傳聞沒錯的話,裴二小姐是蘇家老爺和夫人特意邀來家中作客,目的是要促成她和蘇坤源之間的婚事。」常青想起前不久所聽到的傳聞。

「是嗎?」慕容徹勾唇一笑,黑眸微斂,旋身步入鋪子裡。

見狀,常青和韋翰互視一眼,韋翰立即跟上。

常青望著遠去的馬車,還有踏進鋪子裡的少主。若是他沒猜錯的話,少主該是對裴二小姐上了心;但少主的心思向來難測,還是別多事的好,忙不迭地跟著踏進鋪子裡。

「二小姐,沒想到我們會再次遇上在朱雀城胡同裡那個可怕的男人,更沒想到他竟是大少爺想要合作的對象。」

秋月一臉畏懼,一面看著正繪著髮簪樣式的二小姐,一面忍不住碎念著。

這個二小姐會不會太盡責了,出門到別人府上作客,還不忘大少爺所交代的工作。

「慕容徹這人太過深沉,如非必要,我不想再與此人見面。」裴瓔珞將畫好的髮簪圖稿小心地吹乾上頭的顏料,腦海中同時浮起慕容徹的笑臉來。

「二小姐,我們來蘇府也有三天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向蘇夫人開口你對蘇少爺無意的事?我們也好早日返回青龍城。」

慕容徹既無意與珠玉閣合作,而二小姐留在蘇府也只是為他人作嫁,若是事情早日處理完,她們也好盡早回去。

「再過幾天吧。一她答應助悅兒和蘇大哥一臂之力,總不能連忙都還沒幫成就走人吧。

叩叩。房門外在此時傳來叩門聲,秋月走上前開門,外頭站著一名丫鬟。

「方纔有人送來一封信,說是要給裴姑娘的。」丫鬟將信交給秋月便離開了。

「二小姐,你的信。」秋月將信交給裴瓔珞,好奇地站在她身旁。

裴瓔珞疑惑地黛眉微挑,接過信後,立即拆開來。

「原來是悅兒寫給我的。信中她提到她爹要將她許給別人,約我馬上到春日客棧一趟。」裴瓔珞看完信後,柔美小臉浮現擔憂,這下事情可棘手了。

「二小姐,那現在該怎麼辦?」秋月也不免替上官悅著急起來。

「我們馬上去一趟春日客棧,途中先繞去米行找蘇大哥一同前去。」裴瓔珞話尾甫落,倏地起身,疾步走出房。

當裴瓔珞和蘇坤源趕到春日客棧時,已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

兩人一同踏入包廂內,早已在裡頭等候的上官悅見著兩人,眼淚忍不住落了下來。

「悅兒。」蘇坤源忙不迭地上前擁抱住她,心疼不捨地替她拭去臉上的淚水。

「悅兒,你爹打算將你許給誰呢?」裴瓔珞見她哭成淚人兒…心底十分不捨。

「爹看上靈鳳軒的主子慕容徹,已多次上門主動提及婚事,這事是娘偷偷告訴我的。」上官悅哽咽說完,忍不住又哭了起來。

聞言,蘇坤源和裴瓔珞兩人臉上皆露出驚愕,尤其是裴瓔珞,更是忍不住在心底歎息。她才剛說過還是少見慕容徹為妙,沒想到這會兒看來,兩人可能很快又要見面了。

「慕容兄同意了嗎?」蘇坤源緊張地問。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爹今日又上靈鳳軒去了,只要慕容徹點頭,爹馬上籌備婚事。」娘趁著爹踏出門,就要她立即去找坤源哥商量對策。

「你們在這等我,我這就去一趟靈鳳軒找慕容兄談談。」蘇坤源話一說完,將上官悅交給裴瓔珞照顧,隨即大步踏出包廂。

「坤源哥……」上官悅阻止不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離開。「瓔珞,坤源哥就這樣去找慕容徹會不會有事呢?」上官悅擔憂地望著好友。

「應該不會。這事由蘇大哥出面處理較為妥當,我們就在這等等看吧。」裴瓔珞一時也想不出什麼好主意來。

兩人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等候,而這一等,就等了一個半時辰,才見蘇坤源一臉凝重地踏進包廂。

「坤源哥,你去談得怎麼樣了?」上官悅見著他,立即撲進他懷裡,拉著他的手急問。

「慕容兄說這樁婚事他尚未答應,但他會認真考慮。」蘇坤源想到和慕容徹的對話,懊惱自己無法說服他放棄。

「蘇大哥,你可有見到悅兒她爹?」裴瓔珞問。

「我去的時候等了半個時辰,那時悅兒她爹正在和慕容兄談婚事。」蘇坤源一臉頹喪。

「蘇大哥,你是否可以告訴我和慕容公子談話的內容?」裴瓔珞走到他面前,輕問。

「我對慕容兄提及與悅兒兩情相悅的事,近日會說服爹娘同意我們的婚事,請他千萬別答應悅兒她爹所提的婚事。」

「那慕容公子如何回答?」

「他說原以為我和你在一起,和悅兒的婚事,他近日會有明確的回覆,卻始終不肯給我一個肯定的答覆。」提起這件事,蘇坤源就發愁的不知該如何是好。

裴瓔珞沉吟了會,杏眸望向上官悅。「悅兒,你可曾見過慕容公子?」

「沒有,我從未見過他。就算去靈鳳軒觀賞水晶,也從沒遇上過他。」上官悅如實回答。

所以她真的不明白為何慕容徹會對她這個從未見過面之人,且在明白她已心有所屬後,還要考慮這樁婚事。

裴瓔珞這一聽,柔美小臉上有抹沉凝。雖然她並非十分瞭解慕容徹這個人,但幾次接觸下來,她相信他並非是個容易受人擺佈之人,相反的,做事該是十分有計劃、謹慎才對。

就算慕容徹曾見過悅兒,但兩人從未相處過,他又怎能確定自己喜歡悅兒呢?他並非是個看重美貌之人,可他卻不肯乾脆回答蘇大哥,如今的猶豫只說明了一件事……他在計劃著什麼事嗎?

「坤源哥,現在該怎麼辦才好?」上官悅急得眼淚落了下來。如果要她嫁給一個她不愛的人,她寧死不從。

蘇坤源一臉憂愁,輕摟著她,在她耳邊承諾:

「明日我會再去一趟靈鳳軒,就算是用跪求的,也一定要求得慕容兄答應成全我們。」

裴瓔珞看著兩人,心下另有主意,眼看時候不早了,三人實在不宜在這久留。

「時候不早,我們該離開了。悅兒你回去時小心一點,千萬別被人發現,這事我們明日再做討論。」

「也對。悅兒,你爹已回府了,你快回去吧。別擔心,一切有我。」蘇坤源輕摟著她安撫,陪著她走出包廂。

三人一同走出春日客棧,在上官悅先行離開後,蘇坤源欲步上馬車時,裴瓔珞柔聲開口:

「蘇大哥,我還有些東西想買,晚一點再回去,你先走吧。」

「好,你路上小心。」蘇坤源此刻心思全放在上官悅身上,叮嚀了句,便自行上了馬車。

待馬車離開後,秋月納悶地問著身旁的二小姐:「二小姐,你有缺什麼東西要買嗎?」

「不,我是要去一趟靈鳳軒。」話音甫落,纖細身形即往馬車相反方向而去。

不會吧?!秋月一愣,隨即趕緊跟上。「二小姐等等我啊!」

唉!這事二小姐會不會介入太深了啊!她真怕到時候二小姐會抽不了身。

「少主,已在偏廳準備好茶點,就不知是哪位貴客要來?」

韋翰好奇地問著坐在書案後翻閱書卷的主子。能讓少主如此用心命他去天祥樓帶回糕點,只怕這位貴客在少主心中不同於一般。

要知道天祥樓的糕點在玄武城可是享有盛名的,作工精緻、入口即化,非一般糕點可比。

「若我估計得沒錯,該是快到了才對。」慕容徹清俊臉上的笑容莫測,目光不離手中書卷。

此時,書房門外響起叩門聲,打斷正欲再開口詢問的韋翰。

「進來。」慕容徹放下手中書卷,看來他等的人來了。

小廝低頭走了進來,一抬頭,在瞧見少主的笑臉後,心下一凜,忙不迭地開口:

「少主,已照您的吩咐,裴姑娘一來就帶她到偏廳等候了。」

「好,下去吧。」慕容徹笑道,看來心情不錯。

站在一旁的韋翰一臉訝異,這時才明白原來少主等的人竟是裴二小姐。

「走吧!」慕容徹笑著起身,那笑容裡多了抹真心的期待,大步走出書房。

當慕容徹踏進偏廳,黑眸立即鎖住坐著等候的裴瓔珞身上,眸底隱含狩獵的光芒,清俊臉上的笑容更深了。

「瓔珞拜見慕容公子。」裴瓔珞起身朝他彎身一福。

「坐吧!嘗嘗桌上的糕點,這可是天祥樓的糕點,一點也不輸給青龍城的春滿樓。」

慕容徹笑望著她,替她倒了杯香茗,隨著茶香飄散在空氣中,裴瓔珞柔美的臉上有抹沉田心。

「慕容公子早知我一定會來找你嗎?」

杏眸直視他含笑的黑眸。否則又如何解釋她一到靈鳳軒,常青即命人帶她來到這城南大宅,還有桌上這些早已準備好的糕點。

「知道。」慕容徹也無意隱瞞,端起茶杯輕啜了口。

莫非他這是請君入甕?裴瓔珞心底逐漸浮起一股莫名的不安來,表面上卻仍強自鎮定。

「那慕容公子就該知道瓔珞所為何來了?」

「你對蘇坤源是抱持著何種情感?」慕容徹不答反問,把玩著手中的茶杯,黑眸精銳地注視著她柔美的小臉,不放過她臉上任何的細微神情。

「我只當他是大哥,並無男女之情。」裴瓔珞坦言,並未裝成不懂他話中之意。

「很好。」慕容徹對她的回答十分滿意,她臉上的神情不像是在說假。

「還望慕容公子成全蘇大哥和悅兒兩人。」裴瓔珞直接挑明來意。

「你與上官悅又是何種關係?」

「悅兒是我的好姐妹,我此番前來玄武城,就是要促成她和蘇大哥之間的婚事,還望慕容公子成全這對有情人。」裴瓔珞索性如實說了。

「據我所知,蘇老爺和夫人對你十分滿意,只怕這事不會這麼容易吧。」

「這事我自會和兩位長輩解釋清楚的。」他分明是將一切都調查好了,這人到底意欲為何?

「吃糕點吧。嘗嘗這塊棗泥酥,甜而不膩,入口即化。」夾了塊棗泥酥放進她碗裡,示意她快吃。

裴瓔珞一點胃口也沒有,只想盡快將事情談妥離開;可瞧他的模樣,擺明沒那麼容易放人。只好舉箸夾起棗泥酥咬了口,果然如他所言,天群樓的糕點一點也不輸給春滿樓。

慕容徹看著她細嚼慢咽地吃完棗泥酥後,再用絲絹拭去唇上的餅屑的優雅舉止。

「慕容公子的回答呢?」她啜飲了口熱茶,等著他的回覆。

慕容徹深深望進她杏眸底,唇角勾笑。「我從未見遇上官姑娘,是上官老爺亟欲攀上慕容家,他心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我清楚得很。」

「那……為何慕容公子不乾脆拒絕呢?」裴瓔珞納悶地問。

「一開始我的確是清楚地回絕,哪知上官老爺一點也不死心,一再來煩人。我也是直到今日蘇兄來找我,才知道他和上官姑娘情投意合的事。」

「既是如此,相信慕容公子必有成人之美才是?」裴瓔珞試探地問。

「你錯了。我並無成人之美的胸襟,我大可順了上官老爺之意,將上官姑娘納為妾室。上官老爺打的如意算盤,我並不打算讓他如願,相反地我要令他賠了夫人又折兵。」慕容徹笑得一臉無害,說出他另外的打算。

「你……」裴瓔珞驚愕得杏眸圓睜。這男人怎會這麼可惡!他這豈不是明擺著不會善待悅兒?

「要如何慕容公子才肯成全這對有情人呢?」裴瓔珞深吸了口氣,避免自己情緒過於激動,冷靜過後再開口。

「要我放棄上官悅很簡單,只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慕容徹黑眸如炬地鎖住她。

「什麼事?」裴瓔珞黛眉微挑。

「拿你自己來換就成了。」慕容徹笑得深沉,說出他的目的。

「慕容公子這話是什麼意思?」裴瓔珞杏眸大睜,胸口因他的話而急遠起伏。

「我說得很明白了,我慕容徹要你裴瓔珞。」慕容徹笑臉依舊,黑眸灼熱地注視著她,強勢霸道的話宛如平地一聲雷。

裴瓔珞柔美的臉上愀變,杏眸無懼地直視著他,半晌後,嬌軟的嗓音清晰地響起:

「恕難從命,告辭了!」纖細的嬌軀一起,不再多看他一眼,腳步略顯倉皇地疾步離開。

尾隨在後的秋月則是從剛才就一臉震驚,驚惶地緊跟在二小姐身後離開。

慕容徹注視著她匆忙離去的背影,臉上的笑意久久不散,黑眸底閃耀著勢在必得。

翌日一早,蘇坤源再去靈鳳軒找慕容徹;而一夜輾轉反徹無法成眠的裴瓔珞則是在房裡不安地等候消息。

豈料這一等,直到午後,醉得不省人事的蘇坤源被小廝給抬了回來。

蘇老爺氣得破口大罵。從未見過兒子這副荒唐的模樣,而蘇夫人則是歎氣連連,兩人皆不知發生了何事。

見狀,裴瓔珞心情沉重地返回房裡,不難猜測慕容徹會對蘇大哥說了些什麼。

「二小姐,這下子可怎麼辦才好?」

秋月擔憂地望著主子,二小姐為人作嫁到最後竟連自己也抽不了身。想到昨日慕容徹的話,二小姐可千萬別犯糊塗啊!

裴瓔珞沉吟不語,走到窗下,望著窗外的朗朗晴空,對映她此刻陰霾的心情。

她這趟來玄武城是否來錯了?

叩叩。一道輕叩聲響起,吸引了主僕二人的注意,敞開的房門外,站著一名丫鬟。

「裴姑娘,又有你的信了。」

裴瓔珞心下泛起一股不安,疾步上前接過信,道了聲謝,將房門關上,碎步來到窗下,拆開信來一看,俏臉倏地刷白。

「二小姐,該不會又是上官姑娘寫來的信吧?信中寫了什麼?你別嚇我啊!」秋月被她遠變的臉色嚇著,擔憂地問。

「悅兒信中說慕容徹已同意婚事,卻是要納悅兒為妾,悅兒說自己寧死也不同意。」所以這是一封與她訣別的信。

「糟了!我們快去一趟上官府!」裴瓔珞手裡拿著信,提起裙擺,腳步匆忙走出房。

「二小姐,你千萬別激動,悅兒姑娘一定不會有事的。」

秋月跟在後頭,看著二小姐緊張的模樣,嚇得臉色發白。二小姐的身子可不能太激動,會出大事的。

裴瓔珞用最快的速度趕到上官府時已是兩刻鐘後的事了。在說明來意後,由一名丫鬟帶領主僕二人來到上官悅的寢房。

沿途丫鬟多嘴地提到上官悅上吊自殺,被人及時發現給搶救了回來,大夫才剛走,幸好已無大礙了。

甫踏入房裡,即聽到悅兒娘親的哭泣聲。

「悅兒,你怎麼這麼傻!要是你死了,你要娘怎麼辦才好?」

上官悅一臉蒼白地躺在床榻上,雙眸空洞,那副失了魂魄的模樣,令人看了著實不忍。

「燕姨,悅兒怎麼樣了?」裴瓔珞柔聲輕喚。

燕娘瞧見是她,哇地大哭了起來,倏地起身,拉著她的手哀求:

「瓔珞,你來得正好,快勸勸悅兒,這個傻丫頭竟上吊自殺,她要是死了要我怎麼辦?」燕娘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將她當成了救命的浮木般求救。

裴瓔珞安撫著情緒失控的她,軟聲勸慰,將她扶到一旁的紅木椅上落坐,這才走向床榻。

「悅兒。」目光在觸及她頸上的瘀痕後,忍不住杏眸發紅。

上官悅聽到她的聲音,原本空洞的雙眸眨了眨,緊接著眼淚直流,看得裴瓔珞心中一痛。

「別哭了。」裴瓔珞在床畔落坐,拿起絲絹拭去她眼角的淚水。

「瓔珞,我與坤源哥此生怕是無緣了。與其見他娶別的女子,我寧願要他娶你。瓔珞,你可以答應我,會好好照顧坤源哥嗎?」上官悅喉嚨仍灼痛著,嗓音低啞,握著她的手請托。

裴瓔珞瞧著她頸上的瘀痕。這個傻丫頭,為何要尋短見呢?瞧瞧她現在又說了什麼傻話,還是有其它的路可以走啊。

「悅兒,如果真的沒有辦法了,你就跟蘇大哥一起私奔吧。」她會幫他們的,這是她來這裡的路上想到的唯一辦法。

「沒用的。老爺已命人守住前後門,不讓悅兒有機會逃走。老爺覬覦慕容家的財勢很久了,現在好不容易慕容徹答應了,就算悅兒嫁過去只是個妾,老爺也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燕娘抽泣地說,沒想到她們母女竟都是只能作妾的命。

「瓔珞,謝謝你的好意,還有你特地趕來玄武城幫我,如今看來,我和坤源哥是有緣無分了。我認命了,我會嫁給慕容徹為妾的。」上官悅已死心了,只歎她福薄,無法與心愛的人白頭偕老。

「悅兒,你想通了就好,千萬別再做傻事了。」

燕娘哭著來到床畔,抱著女兒大哭了起來。女兒雖然只是小妾的命,但靈山島慕容家可不是一般人家,悅兒嫁過去,絕不會吃苦的。

裴瓔珞望著相擁而泣的母女,心情沉重地離開。在踏出上官府時,深怕她一時衝動的秋月緊張地提醒:

「二小姐,你可別為了上官姑娘而做傻事啊!」不能怪她憂心,而是依二小姐和上官姑娘的交情,絕不會坐視不管的。

「我要去找慕容徹談一談。」

慕容徹擺明了是衝著她來的,既是如此,那她只好再次找上他了。

她來玄武城的目的是促成悅兒和蘇大哥之間的婚事,可現在慕容徹卻因她而蓄意拆散悅兒和蘇大哥,明擺著是為了她。

她沒想到自己一開始為人作嫁,到最後卻令自己身陷其中,無法抽身。可事情既與她有關,她就無法漠視不管。

柔美的臉上像是決定了什麼,那神情教一旁的秋月看得著急不已。

「二小姐,你可要想清楚啊!」秋月急得跺腳。

「秋月,別擔心,我可是珠玉閣裴家人,我會讓慕容徹知道裴家人可不是他輕易想要就要得到那麼簡單的事,我們走吧。」

裴瓔珞朝她柔柔一笑,在秋月苦著臉扶持下坐上馬車,往城南大宅慕容府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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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裴瓔珞一到慕容大宅即被請到書房去,而被隔絕在書房外的秋月,則是緊張地在門外徘徊。

書房內,慕容徹坐在案桌後,挺拔的身軀向後靠向黑檀木椅,雙臂環胸,清俊臉上仍是一貫的笑意,含笑的黑眸底透著精銳,欣賞著站在他桌前靈秀柔美的纖細身影。

今日她穿著一襲粉色絲綢,外披白色輕衫,衣裳在兩肘之處皆繫上紅色蝴蝶結,隨著她的雙手移動,水袖輕揚,好似飛舞的彩蝶。腰繫束帶,更顯得纖腰不盈一握,束帶上垂掛著一塊上好白玉雕成的梅花形玉珮,玉珮下還繫上水藍色流蘇。

整個人看來飄逸靈秀出塵,卻又透著一股嬌嫩氣息。人美果然是穿戴什麼都好看。欣賞完,含笑黑眸重新停留在她柔美微沉的小臉上。

「不知裴二小姐來找我所為何事?」

「你可知悅兒上吊自殺了嗎?」裴瓔珞杏眸直視著他,嬌軟的嗓音裡有著少見的怒氣。

慕容徹挑眉,笑臉依舊,黑眸底掠過一抹不悅。「敢情裴二小姐是來質問我的嗎?」

裴瓔珞知道悅兒自殺的確不關他的事,但若非他打算強娶悅兒為妾,悅兒也不會選擇走上這一條絕路。

「要如何做,慕容公子才肯放棄娶悅兒為妾呢?」

「昨日我已對你說得十分清楚了,現在就看裴二小姐願意為好友犧牲到什麼程度了。」慕容徹也很期待她的回答。由她今日再次上門來,就已知她改變想法了。

「敢問慕容公子對瓔珞抱持著何種感情?」裴瓔珞柔美的臉上平靜得令人看不出她此刻的真實情緒,杏眸直視著他黑眸底。

慕容徹俊臉上流露出興味,黑眸迸射出光採來,唇角的笑意加深。

「目前還不確定。但可以確定的是,我喜歡看到你出現在我身邊,也喜歡看你的一舉一動,更喜歡和你說話;至於更深的感情,尚待日後確認。」

沒錯,他承認喜歡她,受到她的吸引。但這份喜歡到何種程度,目前尚待釐清,畢竟兩人到目前也只見過四次面。

「如果我答應做慕容公子的朋友,只要你想見我,我都會盡量趕來與你相見,這樣你是否願意放棄娶悅兒為妾?」

裴瓔珞在心底暗歎:世事果然難料。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竟會被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人看上;而這人又不是一個好應付之人。她這趟玄武城之行,還真是給自己攬上了個大麻煩。

慕容徹大笑,挺拔的身材倏地起身,大步離開桌案,走到她面前,清俊臉上笑容不變,黑眸灼熱地望著她柔美的嬌顏。

「瓔珞,你是故意在裝傻嗎?我要的可不是當你的朋友那麼簡單的事,你心底清楚得很。」醇厚的聲音含笑低語,喚著她名字的聲透著異樣的溫柔,大掌輕撫上她臉頰,果然一如他所料,柔滑細緻得令他愛不釋手。

裴瓔珞黛眉微蹙,偏頭避開他放肆的碰觸,後退一步,拉大與他之間的距離。

「那依慕容公子之意,意欲為何?」

杏眸微慍地瞪著他的笑臉,心底明白自己的底限在哪裡。如果他提出的條件太過分,她絕對不會同意,就算他不放過悅兒,她也有辦法帶走悅兒,絕不讓他毀了悅兒的一生。

「馬上從蘇府搬離,我要你陪在我身邊,為期半年。我走到哪裡,你就得跟到哪裡;半年過後,若我確定對你是何種感情,而你又不願心甘情願順從我,到時我自會放你自由。」

慕容徹自是看出她心中另有打算,畢竟這四次見面,讓他十分清楚擁有靈秀柔美外表的她,看似纖弱,但骨子裡可是透著倔氣。更何況她懂武,又是珠玉閣裴家人,絕非尋常女子,否則怎能吸引住他的目光呢?

裴瓔珞杏眸驚愕地看著他,他開出的條件雖比先前他那句「要她」這違背禮教放肆的話要好多了,但陪在他身邊半年?裴瓔珞杏眸微斂,猶豫了會,就當是在慕容家作客半年吧。

「好,我答應。也希望慕容公子能遵守承諾。」

「我給你三天的時間向蘇老爺和夫人解釋清楚你與蘇坤源之間並無任何男女之情,也向家人交代好去向,然後隨我一起回靈山島。」他打算三天後回靈山島,正好帶她一起回去。

「靈山島?」

裴瓔珞杏眸發亮,那是一座只供慕容家出入的私人島嶼,島上不歡迎外人,更重要的是蘊藏豐富的礦脈。她從以前就很好奇,沒想到竟然有朝一日可以親自踏上靈山島。

「怎麼?一聽到去靈山島陪我半年,就不難捱了是嗎?」慕容徹自是沒錯過她杏眸中的驚喜,含笑黑眸裡有抹溫柔。

裴瓔珞朝他彎身一福,不願多說。「瓔珞這就告辭了。上官家的婚事還望慕容公子盡快解除。」話一說完,不待他回答,轉身走出書房。

慕容徹輕笑出聲,開始期待有她陪伴的半年時光;若是半年到了,他對她無法放手,自是有法子留下她,到時他會讓她真正屬於他。

晴空萬里,浮雲悠遊。

初夏的暖陽曬得人一身暖洋洋,讓人不由得打從心底開心了起來。

「瓔珞,我特地找你來,是想向你問清楚一件事。」

蘇夫人揮退隨侍的丫鬟,在自個兒的小院裡獨留下裴瓔珞一人,擺明不想讓人聽見兩人的談話。

「珠姨是要問我是否喜歡蘇大哥是嗎?」裴瓔珞柔笑回應。

蘇夫人一臉疼寵,臉上的笑容擴大。這丫頭果然冰雪聰明,也難怪她會那麼喜歡她了。

「沒錯。此時這兒並沒有其他人,你就老實告訴珠姨,不用害羞,珠姨會替你作主的。」前幾日兩人常一同結伴出遊,她猜測兩人或許對彼此都有好感了。

「很抱歉珠姨。對瓔珞而言,蘇大哥永遠只會是大哥,我們對彼此只有兄妹之情,並無男女之愛。事實上蘇大哥喜歡的另有其人。」裴瓔珞正好趁此機會將話全說開來。

蘇夫人聞言,臉上難掩失望,聽到最後,臉色愀變。

「你說的可是上官家的丫頭?」

「沒錯。悅兒和蘇大哥彼此是真心相愛的,珠姨何不成全他們呢?」裴瓔珞見她臉色微慍,軟言勸道。

「你為何會認識上官家的丫頭?」蘇夫人一臉狐疑。

「三年前,蘇大哥帶著悅兒來到珠玉閣找我,我和悅兒一見如故。悅兒是個好姑娘,我希望珠姨可以拋開成見,和悅兒見上一面,就可以知道了。」

「坤源昨兒個喝醉的事,是否與那個丫頭有關?」蘇夫人再問,否則一向穩重的兒子又怎會喝得酩酊大醉呢。

「是的。」

「發生什麼事了嗎?否則坤源為何會喝酒?」知子莫若母,蘇夫人猜測事出必有因。

裴瓔珞猶豫了下,避重就輕地回答:「坤源哥知道悅兒的爹有意將她許配給慕容少主為妾,才會一時失去理智。」

「你是指靈鳳軒的慕容少主嗎?」蘇夫人訝異驚問。

「沒錯。不過事情仍有轉園餘地,聽說慕容公子並未同意。」裴瓔珞一臉心虛,杏眸微斂,實在不擅長說謊。

蘇夫人沉吟許久,歎了口氣,望著裴瓔珞柔美細緻的小臉。

「瓔珞,你應該知道珠姨很喜歡你,真心希望你能當珠姨的媳婦。」瓔珞可是她從小就看上的媳婦,無奈與自己兒子無緣。

裴瓔珞柔美臉上揚起一抹燦笑,主動勾住她的臂彎,笑靨如花。

「我也喜歡珠姨,若是珠姨不嫌棄,瓔珞願認珠姨為乾娘,以後蘇府就是瓔珞另一個家,珠姨是否願意呢?」

蘇夫人驚喜得雙眼大睜,開心得合不攏嘴,拉著裴瓔珞的小手。

「願意!珠姨當然千百個願意。珠姨從以前就十分羨慕你娘生了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兒,現在媳婦沒了,卻多了個女兒,珠姨當然開心。以後我們就是一家人了,我可得快把這好消息告訴你乾爹。」蘇夫人開心得只差沒手舞足蹈了。、「那乾娘可願聽瓔珞的話呢?見一見悅兒?」裴瓔珞趁她心情偷悅時再提一次。

蘇夫人無奈地瞧了她一眼,望著她希冀的小臉,搖頭歎息。

「罷了!你去把坤源和上官家的丫頭一起叫來吧,我要當面問問這兩人。」

「謝謝乾娘。」裴瓔珞開心地鬆了口氣,朱唇揚笑。

「快來乾娘房裡,乾娘要送你一件首飾。乾娘的首飾可不比你們珠玉閣差,挑一件你喜歡的,乾娘送給你當禮物。」蘇夫人開心地拉著她進房,急著要送她這個剛認的乾女兒一件禮物。當不成媳婦,變成乾女兒也好。

「謝乾娘。」裴瓔珞任由她拉著走,總算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玄武城大街上,每月一次熱鬧的市集,總是吸引來絡繹不絕的人潮。

一大早就有不少各式攤販,擺滿了琳瑯滿目的商品叫賣。兩旁的街道早已被佔滿,就連行走的街道上也有為數不少的攤販,讓玄武城主要的幾條大街擠得水洩不通,行走不易。

「瓔珞,這次真的要多謝你了,若非你的幫忙,我娘也不會改變心意,同意我和悅兒的婚事。」蘇坤源真心道謝。

裴瓔珞將目光自大街上收回,重新落在對座的蘇坤源和上官悅身上,瞧著兩人臉上藏不住的喜悅,她真心為兩人感到高興。

「奇怪的是,慕容徹為何會突然取消娶我為妾的事?雖然不知道他為何反悔,不過真的要感激他了,否則我就不能和坤源哥在一起了。」上官悅緊握住身旁心上人的手,一臉嬌羞地望著即將成為自己夫婿的男人。

「恭喜你們兩人走過風雨,總算是有情人終成眷屬。我在這提前祝福你們兩個。」裴瓔珞以茶代酒,舉杯朝兩人道賀,一口飲盡。

「瓔珞,你確定明天就要離開了嗎?不再多留些日子?」蘇坤源極力挽留她。如今她已認娘親為乾娘,算起來也算是他妹妹了,自是希望她能多留些時候。

「是啊!我們的婚事訂在下個月,你好歹要待到我們婚禮結束再走嘛!」上官悅不捨她這麼快就要離開;她可是促成他們婚事的最大功臣,她都還沒來得及好好謝謝她,怎能讓她輕易離開。

「珠玉閣裡還有很多事要處理。大姊已出嫁,小妹玩心重又成天躲著二皇子,只剩下我可以幫大哥了,再不回去是不行的。」裴瓔珞杏眸微斂,說著善意的謊言,絕口不提和慕容徹之間的交易。

「既是這樣,那我們也就不再留你了。但仍是希望你能趕來參加下個月我和悅兒的婚禮。」蘇坤源退而求其次,相信她沒有理由再拒絕。

「好。我答應你們,我一定會趕來。」到時她會向慕容徹開口,相信他不會那麼不近人情。

「太好了!瓔珞你一定要來喔,可不能到時反悔不來。」上官悅可不許這個好友不來送她出閣。

「時候不早了,悅兒的娘還在等蘇大哥呢,你們快走吧。」裴瓔珞催促著兩人離開。

「瓔珞,那你呢?」上官悅不放心地看著她,想到她難得來一趟玄武城,卻為了他們兩人的事奔波;而她一直沒有機會盡地主之誼好好招待她,這一想來就覺得愧對好友。

「等會我想逛一下市集,買些東西再回去。別擔心我,有秋月陪著,不會有事的。」裴瓔珞明白她眼底的歉疚,朝她柔柔一笑。

上官悅這才放心地和蘇坤源一同離開。兩人一離開,秋月再也忍不住地開口抱怨:

「二小姐,你這個紅娘促成了他們的婚事,卻害苦了自己失去半年自由,這事若讓老爺和夫人知道了,一定很擔心。」

想到二小姐昨日寫了封信命人送回裴家,信中只提到受靈山島少主邀約,去作客一段時日,根本未提詳情。

慕容徹那個人,她是見一次怕一次;而二小姐還得陪在那個人身邊半年。

她都快替二小姐擔心死了,可二小姐卻反倒一副隨過而安的態度,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監。

「所以你就別多嘴了,知道嗎?」裴瓔珞輕睞她一眼,恬淡輕笑。

秋月即使再不滿也只能閉嘴,替二小姐斟了杯熱茶,安靜隨侍在一旁。

此時,兩人身後的一桌客人傳來細小談話聲……

「刀疤子,你手上有什麼好貨,看你近來發了不少財?」鼻頭有顆黑痣的男人笑得一臉諂媚。

「剛到手一批好貨,都是上等貨色,相信這一回可以大撈一筆了。」臉上有刀疤的男人一臉獰笑。

「走吧…雲看看你說的上等貨。」

鼻頭有顆黑痣的男人率先起身,催促著同伴離開。兩人在經過裴瓔珞桌旁時,在瞧見裴瓔珞的容貌後,雙眼同時掠過一抹驚艷,腳步頓了下,彼此交換了目光,快步離開。

「秋月,我們走吧。」裴瓔珞將目光由樓下熱鬧的大街上收回,倏地起身,碎步離開。

兩人走出客棧,望著擠得水洩不通的大街,裴瓔珞黛眉微蹙,頓時失了興致。

「秋月,我們還是回去好了。」

「也好。二小姐,這裡人潮實在太多了。晚一點人潮較少時,二小姐若想逛,我們再出來。」秋月看著面前擁擠的人潮,也不由得皺眉,就怕二小姐有任何損傷。

兩人沿著店家門前走過,特意避開熱鬧的大街,打算繞遠路回蘇府;經過一條較僻靜的小路時,突然竄出兩道身形擋住她們的去路。

「你們兩個想做什麼?!」秋月急忙將二小姐護在身後,一臉戒備地瞪視著眼前身形壯碩,來意不善的兩人。

「兩位姑娘看來是外地人?」刀疤男子目光猥瑣地盯著裴瓔珞打旦裡。

「不關你們的事,還不快讓開!」秋月兇惡地大喝,實則心裡怕得要命。

「我們兄弟倆想請你家小姐去喝個茶。」鼻頭有顆黑痣的男人一臉淫笑。

「再不讓開,我就要大叫了!」秋月害怕地四下張望,這條小路離熱鬧的大街還有段距離,如果大聲叫,不知是否有人能聽見?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同時出手,想抓開礙事的秋月:沒想到有人快了一步,兩人胸前各中一掌,退後一步,驚愕地瞪著站在面前、令兩人垂涎的大美人。

兩人沒想到這個大美人竟會武功,眼看到手的鴨子就要飛了。

「還不快走!若再不走,我就捉你們去見官。」裴瓔珞此時十分慶幸爹娘要她們姊妹三人學些防身的武功,否則她和秋月這一路上也不可能平安走過。

兩個男人交換了下目光,身形迅速,閃進一旁的暗巷。

「二小姐,你下手太輕了啦,應該……鳴……救命二小姐!」秋月話說到一半,即被人從身後捉住,還搗住她的嘴;她兩手拉下那隻大掌呼叫了聲,嘴再次被人搗住,被拖往另一條暗巷。

「秋月!」

裴瓔珞一轉頭就看到刀疤男人不知從哪裡竄出,將秋月挾持住往另一條暗巷而去。

裴瓔珞臉色大變,跟著閃進暗巷裡,心急的她未曾提防,一進暗巷,頸後即遭到一記重擊,眼前一黑,嬌軀頓時軟倒在地。

刀疤男人搗著秋月的嘴站在暗巷裡頭,和手持木棍、鼻頭有顆黑痣的男人得逞地哈哈大笑。

秋月著急得淚流滿面,眼睜睜看著二小姐被人抱起,和壓制她的男人往連接暗巷的另一條通道而去。

「少主,該採買的東西都已買好,還有沒有什麼需要買的?」

韋翰手裡大包小包。堂堂一個護衛,此刻竟充當小廝,只因跟隨的人是少主,他也只能認了。

「去天祥樓買些糕點再回去吧。」

慕容徹雙手負於後,閒適地走在店家門前,望了眼熱鬧的大街,眉頭微擰,一點也沒有興趣擠進去,決定繞遠路,改選另一條僻靜的小路而行。

「少主是為了裴二小姐特意準備的吧?」少主根本不愛吃甜食,那現在特意繞去天祥樓,想也知道是為誰準備的。

走在前方的慕容徹頓住腳步,回首朝他笑得一臉和善,那笑容令韋翰打了個冷顫,再也不敢多嘴,連忙吞嚥了口口水,低下頭來。

慕容徹這才滿意地舉步,腳下似踢到了塊東西,俯首一看,彎身拾起,這一細看,黑眸微瞇,手裡的梅花形白玉十分眼熟,好似在哪見過。

腦海中掠過一幕畫面,下一刻,清俊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緊握著手中的梅花形玉珮。

「韋翰,這裡的地保是誰?」

韋翰警覺主子的語氣轉變,瞥了週遭一眼,迅速站到主子面前。

「是一個叫李運的人。」

「馬上叫他來見我,還有,派人去蘇府探查裴二小姐是否人在蘇府,這兩件事要快,限你半個時辰內回答我。」

慕容徹話一說完,瞥了四周暗巷一眼,大步離開。

韋翰雖不明所以,但由少主方纔的語氣可猜測到……莫非與裴二小姐有關?不敢稍有遲疑,連忙去處理。

半個時辰後,慕容宅邸大廳裡,李運在知道要見他的人是慕容徹後,不敢稍有遲疑,火速同韋翰趕來。

「稟少主,問過蘇府的人,裴二小姐主僕和蘇少爺一同出門後就未回去。蘇少爺此刻人在上官家,並未與裴二小姐一起,蘇府的人到現在都沒有發現裴二小姐失蹤了。」韋翰將探聽到的消息回報。

慕容徹聞言,俊臉上雖依舊含笑,但若細看,會發現笑意未達眼底,精銳目光直視著垂首而立的李運。

「你就是李運?」

「是。慕容公子,不知有何事能為您效勞?」李運態度異常恭敬。要知道,慕容家在玄武城的勢力可不容小覷,再加上慕容徹這個人向來深不可測,聰明的人都不會想與他為敵的。

「我在天祥樓前一條小路上撿到這塊我朋友的梅花形玉珮,我特意觀察過那裡至少有四條暗巷,或許你會知道我朋友此刻人在何處?」慕容徹開門見山不浪費時間,直接將話挑明。

「這……」李運臉色微變,自是沒錯聽方才韋翰的回報。「若是我沒猜錯的話,慕容公子的朋友該是位姑娘,而且是個貌美的姑娘。」

「沒錯。她現在人在何處?」慕容徹瞧他臉色,還有他說話的語氣,心下一沉,口氣嚴厲地低喝。

「若是我猜得沒錯,慕容公子的朋友可能落在刀疤子手中。刀疤子做的是人口販賣,專挑從外地來的貌美姑娘下手。」李運不敢有所隱瞞,一口氣說出。

「馬上帶路!」慕容徹倏地起身,月牙白衣袍一揚,率先大步走出大廳。

「是!」李運緊跟在後,心下暗忖刀疤子惹上不該惹的人,只怕這回小命難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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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嗚嗚……二小姐……都是秋月不好,連累了二小姐……嗚嗚……」

一陣陣啜泣聲在房裡響起,終於讓躺在床榻上的昏迷人兒幽幽轉醒。

裴瓔珞黛眉緊皺,後頸傳來的疼痛令她下意識地伸手輕撫,杏眸睜開的同時,撞進了一雙驚喜的淚眼裡。

「太好了!二小姐你醒了。你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秋月連忙扶起她來。

「這裡是哪裡?」裴瓔珞一手輕撫疼痛的後頸,杏眸環視房裡,昏迷前的事情同時浮上腦海,不知自己此時身在何處。

「二小姐,聽那個臉上有刀疤的男人說這裡是怡紅院。剛才那位劉嬤嬤還來看過二小姐,說是要把二小姐捧成花魁。二小姐,現在該怎麼辦才好?」秋月急得眼淚又落了下來。

「別急,我看一下這兒四周。」

裴瓔珞起身下床,來到窗欞前,往外一推卻推不開,明顯地窗欞是由外被封死了。疾步再走到房門口,不出她所料,房門也無法推開,由外被鎖住了。

「二小姐,沒用的,我都檢查過了,我們一被關進來,門窗就被封死了。」秋月跟在她身後沮喪地說。

比起秋月的驚慌失措,裴瓔珞反倒十分冷靜;她重新坐回床榻,看來也只能等了。

「二小姐,你怎麼一點都不著急呢?」秋月訝異地看著二小姐一臉沉靜,她都快急死了。

「如你所說,門窗都被封死了,急也沒有用,倒不如坐下來,冷靜想一想該如何自救。」裴瓔珞拉過不停在她面前來回走著的秋月,讓她坐在床沿,柔美臉上揚起一抹安撫的笑。

「二小姐你說的是沒錯,可是……」二小姐會不會冷靜過頭了?秋月瞥了眼杏眸微斂,若有所思的二小姐。

驀地,門外傳來交談聲;沒多久,房門由外被推開,走在前頭的是一名濃妝艷抹、年約四十歲的婦人。就見她一雙眼不懷好意地打量坐在床沿的裴瓔珞,跟在她身後的是刀疤子和鼻頭有痣的男人,門口還有幾個護院把守著,擺明了她插翅難飛。

「姑娘你醒了。都怪這個老張下手太重,不懂得憐香惜玉。」劉嬤嬤手指向右後方鼻頭有痣的男人。

「既然你醒了,那麼我也就直說了。這兒是怡紅院,姑娘你既然被抓來了,只能怪你運氣不好:不過,只要你肯乖乖聽話,我絕對捨不得動你一根寒毛。相反的,如果你不肯乖乖聽話,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劉嬤嬤醜話說在前頭。

「你們眼裡還有王法嗎?強搶民女,逼良為娼,就不怕有報應嗎?」裴瓔珞柔美的臉上十分平靜,杏眸冷冷地掃過眾人一眼。

刀疤子聞言,哈哈大笑,朝地上呸了一聲,笑得一臉淫慾的直視著裴瓔珞。

「在這裡我們就是王法。姑娘你還是盡早認命吧!劉嬤嬤,要是她不聽話,不如先交給我調教調教一番。」

刀疤子搓著雙手,吞嚥了口口水,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樣。

他可是打從出生以來,從沒見過這麼難得一見的極品。瞧瞧那一身冰肌玉膚,那靈秀柔美的嬌顏,還有那纖細窈窕的身段,光是用看的,他都快把持不住了。

劉嬤嬤不客氣地反手在他臉上甩了一巴掌,啐聲大罵:

「收起你那一臉色迷迷的模樣,這姑娘可是你碰不得的,她是我怡紅院的搖錢樹。」警告的目光掃過身後一堆目光淫穢的眾人。

「你們別想亂來!我家二小姐可不是一般人,你們若動了我家二小姐,絕對會惹上大麻煩的!」秋月即使害怕,仍是上前擋在二小姐面前,虛張聲勢地大吼。

「哦?我倒想聽聽你家二小姐是什麼來頭,讓我們碰不得?」劉嬤嬤雙臂環胸,嗤笑了聲,不將她的話當成一回事。

「我家二小姐是……」

「聽過靈山島、靈鳳軒的少主慕容徹嗎?」

裴瓔珞拉回秋月,不讓她說出來。若她真的出事,也不想讓家人擔心,丟了皇后姨娘的面子。

她這麼一說,眾人臉色頓時大變,劉嬤嬤的臉色更是難看,急問:「姑娘,莫非你跟慕容公子有關?」

「慕容徹是我的未婚夫。」

此話一出,不只劉嬤嬤等人臉色青白,就連秋月也是一臉瞠目結舌地瞪著她。

劉嬤嬤臉色凝重,暗忖這下惹上大麻煩了,這個燙手山芋該如何處理才好?

在玄武城裡,無人會笨得想與慕容徹為敵。

慕容世家數代以來在玄武城極有勢力,官商關係良好,黑白兩道皆吃得開;再加上靈山島能人異士極多,慕容徹本人雖是笑臉迎人,但熟知他的人都明白那只是表相,通常惹到他的人不死即重殘,私刑手法極其殘酷。

劉嬤嬤愈想愈是膽寒,轉身各打了刀疤子和老張一個巴掌。

「你們兩個看看給我惹出什麼樣的禍事來!」

刀疤子和老張各挨了一巴掌,也嚇得不敢吭聲。雖不願到手的美人飛了,但性命要緊。

「那現在該怎麼辦才好?」刀疤子緊張地問。

「這姑娘不能再待在這裡了,馬上給我送走!有多遠就送多遠!」劉嬤嬤馬上下令,就怕遲了,禍事臨門。

「劉嬤嬤何不放了我們?我不會告訴慕容徹你們綁架我的事。」相較於眾人的慌亂,裴瓔珞冷靜地提議。

「來不及了!慕容公子絕非等閒之輩,說不定他已查到你失蹤與怡紅院有關,還不快動手將她送走!」

劉嬤嬤大喝一聲,刀疤子和老張上前要捉人,一直坐在床沿的裴瓔珞快一步,出手各在兩人胸前擊中一掌,反手拉著秋月打算衝出去。

「給我捉住她!」劉嬤嬤急著嚷嚷眾人,可不能讓她逃回慕容徹身邊告狀。

裴瓔珞一手拉著秋月,只剩一手抵擋眾人,雖然她身形靈活移動迅速,多次驚險地避開。但武功平平的她漸漸感到吃力,好不容易帶著秋月突圍衝出房外,門外又聚集來一群護院。

心下一急的她,心跳過快,胸口一緊,冷汗直冒,頭一陣昏眩,不由得鬆開秋月的手,身子軟了下來,跌坐在地,搗著胸口直喘氣。

「二小姐!」

秋月見狀,嚇得臉色一白,跪在她身旁,著急地哭了起來。

「看你們兩個還想往哪裡跑!還不快抓住她們!」

劉嬤嬤氣呼呼地衝了出來,沒料到這位姑娘看似弱不禁風,竟然還有兩下子。正欲命人抓住她們,一道道慘叫聲伴隨著數人被踢飛到後院來。

眾人臉色大變,劉嬤嬤一抬頭,在對上一張清俊含笑的笑顏後,只覺得背脊竄過一股冷寒,全身不由得打顫。

「慕容公子,您千萬別誤會,我也是剛剛才知道這位姑娘是您未過門的妻子,正準備送她回去。」劉嬤嬤慌忙解釋,眾護院全都害怕地退了開來,不敢阻擋他。

未過門的妻子?

慕容徹挑眉,對劉嬤嬤的話深感有趣,黑眸在瞧見眾人退開後,這才看清坐在地上臉色蒼白直喘氣的裴瓔珞。笑臉一變,身形一閃,倏地來到裴瓔珞面前。

「瓔珞,你怎麼了?」

慕容徹扶住她雙肩,瞧她額上冷汗直冒,一手緊揪左胸口直喘氣,黑眸含厲地掃向一旁的劉嬤嬤。

「慕容公子,我什麼都沒做!」劉嬤嬤急著揮動雙手,澄清不關她的事,害怕地躲在刀疤子身後。

「慕容公子,二小姐的病發作了,快找大夫啊!」秋月一邊哭著,一邊急道。

慕容徹手指搭上她的手腕,這一把脈,俊臉凝重,再瞧著她的模樣,長臂一伸,將她打橫抱起,背對著劉嬤嬤含笑吐出冰冷話語:

「劉嬤嬤,這筆帳我慕容徹記下了。」

待慕容徹一行人離開,劉嬤嬤心急地在原地打轉。這下可慘了,惹到閻王了,以後恐怕日子不好過了。目光一抬,瞪向一旁的刀疤子和老張,瞧這兩人還不知死活的模樣,好心地警告兩人。

「你們兩個還不快逃!就快小命不保了,還愣在這裡做什麼!」

刀疤子和老張心下一驚,不敢再多作停留,連忙用最快的速度收拾好包袱,打算連夜離開玄武城。

「真是倒霉,到手的搖錢樹飛了,還惹上大麻煩。」

劉嬤嬤直呼倒了大楣,且提心吊膽,就不知慕容徹會如何對付怡紅院。

慕容徹抱著裴瓔珞施展輕功,火速趕回慕容大宅。

抱著她直往自己寢房而去,將渾身冷汗直冒、昏厥的裴瓔珞放倒在床榻上,從懷裡掏出一包用皮革裹著的長短不一的金針,在她的心俞、厥陰俞兩處穴位下針後,再寫下藥方,命人火遠去抓藥。

「慕容公子,沒想到你會醫術!」秋月見二小姐在下針後似乎好轉了些,黛眉不再緊擰…心下十分佩服。

「你家二小姐這厥心痛的病癥有多久了?」慕容徹望著床榻上昏迷的蒼白嬌顏,俊臉沉重地問。

「二小姐是打小就有這個病癥。御醫說過只要二小姐不要受到刺激,心情更保持愉悅,這病就不會發作。好在二小姐性情向來溫婉,少有激動或情緒過度起伏的時候。事實上,二小姐已有好幾年不曾發作了,今日會發作也是因為和怡紅院的人打了起來,二小姐急著帶我脫身才會發作。」

秋月以絲絹拭去二小姐額上的冷汗,想到方才驚險的事,仍心有餘悸。好在慕容公子及時出現,否則只怕她和二小姐此刻不知會被送往何處。

「你們怎麼會落在怡紅院手上?把事情從頭說一遍。」

秋月於是將離開客棧後的事……刀疤子和老張纏上兩人,二小姐被老張打昏,和她一起被送到怡紅院,劉嬤嬤打算將二小姐捧成花魁的事鉅細靡遺說得十分清楚。

沒想到她一說完,抬起頭看到慕容徹臉上的笑時,令她莫名地打了個冷顫,害怕地更加靠近床榻。那笑容裡根本毫無笑意,令人打從心底發毛。

「少主,藥煎好了。」一名丫鬟端著一碗湯藥走了進來。

秋月上前接過,走回床榻,卻在看到慕容徹不知何時坐上床榻,懷裡抱著二小姐,驚愕地愣在當場。

「把藥給我。」慕容徹命令,犀銳的目光盯視著她。

「慕容公子你……」秋月在他的注視下,沒膽拒絕。「於禮不合」四字含在嘴裡不敢吐出來,乖乖將手中湯藥遞給他。

慕容徹小心地一匙一匙餵著懷中昏迷的人兒,直到喂完一整碗湯藥,以衣袖拭去她唇上的藥漬,這才扶著她重新躺回床榻。

在一旁目睹這一切的秋月,心底惴惴不安。這個慕容公子該不會是喜歡上二小姐了吧?

「少主,人捉回來了。」韋翰在這時走了進來,低聲稟報。

「秋月,照顧好你家二小姐。」

慕容徹輕撫床榻上昏迷人兒的細緻臉頰,黑眸深邃複雜地注視許久,這才起身同韋翰離開。

慕容徹走後,剛服過藥的裴瓔珞緩緩地睜開杏眸,只覺得全身乏力,十分疲倦,神智仍有些模糊不清。

「二小姐,你醒了!」秋月見她睜眼,開心地上前,一張小嘴停不下來,趕緊向她報告她昏迷後的事。

「你是說慕容公子懂醫術?」裴瓔珞驚愕過後,吃力地想坐起,秋月連忙上前扶起她,將枕頭移到她身後,讓她得以靠躺。

「是啊!我也很吃驚。慕容公子剛喂完二小姐藥沒多久,二小姐就醒了。」

「你說什麼?他……餵我喝藥?」裴瓔珞驚愕地杏眸圓睜。

「本來是我要喂的,可慕容公子硬是要喂,還把二小姐抱在胸前一匙一匙地喂,十分細心,一滴湯藥也沒灑出來。」秋月想到方纔那一幕,仍覺得臉紅心跳。

裴瓔珞聽完,蒼白小臉羞窘地泛紅,不自在地問:「慕容公子人呢?」

「方纔韋護衛來報,說是人捉回來了,慕容公子就出去了。」秋月老實告知,至於是捉到什麼人她就不知道了。

裴瓔珞杏眸微斂,沉吟了會,倏地掀開身上的絲綢錦被,急欲下床。

「二小姐,你要去哪裡?你才剛喝完藥,臉色還很差,不能下床的。」

秋月被她的舉動嚇著,急忙上前阻止。以前二小姐發病後,至少要在床榻上躺個三天,才有力氣下床。

「秋月,快來不及了,快扶我去找慕容公子。」裴瓔珞強打起精神來,無力的身子硬撐上秋月肩膀站了起來。

「二小姐你別急。到底是什麼事?慢慢來啊!」

秋月只好讓她大半身子靠在自己身上,小心地扶著她走出房門,雖不明白二小姐是在急什麼,但也只好聽命撐持著她往大廳方向走去。

兩人一來到大廳門口,秋月瞧靠在自己身上面無血色的二小姐一副快要昏厥過去的模樣,正欲開口求她回房,大廳裡此時傳來慕容徹笑聲中透著冰冷、如閻王的催命聲:

「將這兩人的雙手都給我砍下。我倒要看看沒了雙手,你們兩個以後還要怎麼作惡。」

跪在大廳上被打得鼻青臉腫的刀疤子和老張聞言,全身癱軟,嚇得臉色青白,心魂俱失。

「住手。」

一道虛弱的嬌軟聲適時阻止了韋翰舉起欲落下的長劍。

慕容徹笑臉依舊,含笑的黑眸底卻透著不悅,瞪著門口一副隨時要倒下的柔美女子,握住椅把的雙掌不由得緊握。

「秋月,不是叫你照顧好你家二小姐嗎?怎麼帶她出來了?」慕容徹目光如刀刃射向秋月。

秋月渾身打了個冷顫,差點扶不住靠在她身上的二小姐,期期艾艾地說:「是……二小姐堅持要……要出來的。」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在面對慕容徹時,仍是差點被嚇哭。

「別動不動就動用私刑。將他們送官,他們罪不至要失去雙手。」

裴瓔珞吃力地說完,一手緊揪著胸口,嬌軀一軟,秋月來不及扶住,眼看裴瓔珞就要摔落在地,一道身影如箭矢般,眨眼間,將裴瓔珞打橫抱起,怒吼聲同時在她耳邊響起:

「你不要命了嗎?!自己才剛發病,不好好躺在床榻上,拚著小命出來多管什麼閒事!」

裴瓔珞一手揪著胸口,一手拉住他衣襟,無血色的小臉額冒冷汗,杏眸無懼地直視他含怒的黑眸,虛弱地硬是堅持要將話說完。

「第一次在朱雀城胡同裡見到你時,你砍了那人一臂,我足足作了三天惡夢,我不想再作惡夢了。」

慕容徹俊臉鐵青,已無一貫的笑容,黑眸深沉注視著她蒼白逞強的模樣,凝窒的氛圍令大廳裡的人全噤若寒蟬。

「韋翰,我要這兩個人一個月下不了床!」慕容徹大吼地說完,抱著裴瓔珞疾步返回寢房。

裴瓔珞望著他緊繃的側臉,陰沉駭人,唇角卻忍不住揚起一抹笑一化。

沒想到他竟真的為了她而停手,這男人……

似乎並非她初見時那般無情之人,胸口有股異樣感覺在蔓延,緩緩閉上杏眸,螓首偎靠在他脖頸間。

兩人一離開,大廳裡的人臉色各異,秋月被嚇得跌坐在地,暗忖柔弱的小姐還真是有勇氣;而欲行刑的韋翰聽少主這一改口,更是驚愕得目瞪口呆。

他自小隨侍少主左右,知曉少主一旦決定的事,是不可能會改變的。

雖然去年找到了失蹤十多年的小姐,少主確曾為其改變過,但他方才看得十分清楚,少主對裴二小姐的態度絕對不同。

唇角揚起一抹興味的笑。看來或許慕容家很快就要有少夫人了。

涼風中夾帶著一股鹹味,感覺身子回到孩提時,在娘親懷裡輕輕搖晃。

一股溫暖包圍住她,令全身乏力疲倦的她舒適地更往那溫暖鑽去,滿足地嚶嚀出聲,傭懶地睜開一雙杏眸。

下一刻,杏眸大睜,愣愣地瞪著抱住自己的男人,還有他清俊臉上溫柔的笑意。

「醒了?你這一睡可睡得夠久,都快到靈山島了。」慕容徹含笑地說,語氣溫和,大掌輕撫她柔嫩的臉頰,黑眸底有抹溫柔。

「你……你……慕容公子……我……」

裴瓔珞被他大掌這一碰觸,這才驚醒過來,慌忙想離開他的懷抱。

豈料這一動,乏力的身子竟又一軟,再次跌入他溫暖的胸膛,蒼白的小臉一紅。她沒想到夢裡那溫暖得令她不想醒來的地方,竟是……他的胸膛。

「別急。你身子還需再調養個幾天,別再逞強了。」慕容徹溫和的語氣裡透著一絲不容錯認的警告。

「慕容公子,這於禮不合。」

裴瓔珞用僅存的微薄力氣想掙脫,不料他雙臂一使勁,她也只能白費力氣地困在他胸膛裡,柔美蒼白的小臉羞窘地提醒他放肆的舉動。

「怎麼會於禮不合?我親自照顧我未過門的妻子,有誰敢多嘴呢?」慕容徹輕笑,一手輕撫她柔滑的青絲,含笑語氣裡有著濃濃的戲譫。

裴瓔珞聞言,雙頰羞紅,窘促不安地抬眸,對上他含笑的黑眸,慌忙解釋:

「那是為騙怡紅院的人所撒的謊。你也知道我裴家與皇室牽連極深,我不能讓事情鬧大,只好借慕容公子的名字一用。」畢竟在玄武城,黑白兩道莫不給慕容徹幾分薄面,事實證明她此計用得極好,劉嬤嬤等人的確是被嚇破膽了。

「我明白你的顧忌。只不過,瓔珞,你以為我慕容徹是可以任人利用之人嗎?」食指輕抬起她尖巧的下顎,讓她直視他黑眸底的冷意。

「我……」裴瓔珞一時啞口。

「既然是你親口說是我慕容徹的未婚妻,那麼我也不好拂逆你的好意了。」拇指挑情地輕撫她柔嫩的朱唇,黑眸灼熱地盯視著她慌亂的杏眸。

「不!慕容公子……」

拇指壓住她的朱唇,含笑的語氣有絲誘哄:「叫我徹,我們之間不該如此生疏,是吧?我的未婚妻。」

「慕容公子,你不能……」

黑眸微變,倏地俯首攫住她的朱唇,將她未完的話全數吞入口中,大掌逼迫她小臉抬起,好方便他恣意品嚐。

裴瓔珞驚慌的小手無力輕捶他胸膛,但仍無法遏阻他,待他放開她的唇後,氣息紊亂的她,不敢置信地杏眸大睜瞪著他,他怎麼能……

「叫我徹。若是你改不了口,我不介意再用剛才的方法讓你改口。」慕容徹笑得一臉滿足,黑眸熠熠發亮,鎖住她驚慌的杏眸。

「你……」裴瓔珞直視他黑眸底,在那裡,她看到了一抹認真,胸口不覺一陣怦跳。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砰!

此時船身一陣晃動,裴瓔珞這才將心思從他身上移開,也才注意到兩人此刻在船艙裡,想起他方纔所說的話,驚訝地開口:

「慕……你方才說我們快到靈山島了,莫非我們早就離開玄武城了?」

「事實上我們已經到靈山島了。」慕容徹笑著欣賞她慌亂的神情。

「什麼?!可是我失蹤了一夜,乾娘他們一定很擔心我的安危。」裴瓔珞不敢相信她這一睡竟睡了那麼久,來不及跟蘇府的眾人告別。

「不用擔心。我早已命人通知蘇府,你隨我到靈山島來作客,現在我們該下船了。」慕容徹輕易將嬌軟無力的她抱起,準備走出船艙。

「等一下!我可以自己走,快放我下來。」

裴瓔珞驚叫連連,若讓他抱著自己出去,那她以後哪還有臉見人。

「瓔珞,你這愛逞強的性子可得改一改才行。明知自己發病後,至少會有三天虛軟無力,就該認分一點。」慕容徹搖頭低斥,那神情像是在輕責不懂事的小孩般。

「可是我……」明知他說的沒錯,可若真讓他抱著自己出去,那誤會豈不大了?

慕容徹輕易便看穿她的心思,不理會她無用的掙扎,抱著她走出船艙,踏上甲板,迎著海風。回到靈山島令他心情十分愉悅,清俊臉上的笑容格外耀眼。

島上把守的護衛在看到少主懷裡抱著一位姑娘,全都瞠目結舌,歡迎少主歸來的話全卡在喉嚨裡。

有人想起去年時少主懷裡也抱著一位姑娘,後來證實那位姑娘是失蹤十多年的小姐。

可這回少主懷裡又抱著一位姑娘,眾人全都一致擦亮了眼,確定那並非瑩瑩小姐,那這位姑娘又是誰呢?

相較於眾人驚異的神情,裴瓔珞根本不敢抬頭,只能羞赧地將臉埋在慕容徹脖頸裡當鴕鳥,無臉見人了。

慕容徹自是察覺懷裡人兒的困窘,望著她的黑眸有絲憐愛,抱著她縱身一躍,來到眾護衛面前。

「瓔珞,歡迎你來到靈山島。」溫柔醇厚的嗓音誘惑地在她耳畔響起。

裴瓔珞受蠱惑似地從他懷裡抬起頭來,也讓眾人看清了她的容貌。

霎時,驚喘、抽氣聲在眾護衛間輪番響起。

眾人尚未從裴瓔珞靈秀柔美的嬌顏中回過神來,下一刻,就見少主抱著美人兒離開,少主臉上憐惜的神情,可是前所未見。

經過目睹這一幕的眾人刻意渲染下,靈山島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少主親自帶回來的嬌客身份十分特別,極有可能是未來的少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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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靈山島位於玄武城外海,是一座私人島嶼,為慕容世家所有。

島上除了世代為慕容家僕之外,就是慕容徹邀請的客人,閒雜人等一律禁止進入。負責把守外海的護衛各個身手高強,不準不明船隻靠近。

一入島內需先經一座樹林,林木高聳參天,是依陰陽五行方位而設,若不知方位,貿然闖入,將終身被困在樹林裡無法走出。

島內北方有豐富的礦脈,也就是水晶的出產地、靈山島世代皆重視的命脈。東方是主子的院落,西方是僕人和客房的所在,南方則是靠近沿海,有重重守衛把守。

近日靈山島上上下下最津津樂道的就是少主歸來時懷裡抱著一位姑娘,據見過那位姑娘容貌的眾護衛口耳相傳,是個靈秀柔美出塵的姑娘。

而那姑娘被少主安排住在主子的院落裡,令人更加好奇起她的身份來,個個莫不盡心服侍這位嬌客。

「裴姑娘,這壺山楂荷葉茶是少主特別交代要送來給你喝的。」

小伶有張討喜圓潤的小臉,被慕容徹派來服侍裴瓔珞,讓她能更快適應靈山島的環境。

裴瓔珞心底明白這壺山楂荷葉茶的功用是活血化瘀、消導通滯,對她的舊疾甚有幫助。經過這幾天的調養,她胸口不再痛了,不過她不會跟自己的身子過不去,還是會乖乖喝完。

慕容徹在她停藥後,每天不是派人送上一壺山楂荷葉茶就是菊花山楂茶,她都十分合作的喝完。

從一開始訝異慕容徹竟懂醫術,到最後不免對他心存感激,她這回發病的確多虧了他醫治。

想到她發病的原因,就不免想起這幾天她一直忘了問的一件重要事情……慕容徹為何會知道她在怡紅院又適時出現救了她們?

「小伶,你家少主呢?」

「少主在書房和韋總管商議事情,裴姑娘有事要找少主嗎?」雖說少主在書房一向嚴禁任何人打擾,可裴姑娘應該是不同的吧?

「既然他在忙,那我就不打擾他了。小伶,可以陪我四處走走嗎?我來了三天,還沒有機會認識靈山島。」

裴瓔珞喝完小伶替她斟的一杯茶,打算剩下的茶晚點再喝。

起身蓮步輕移,來到敞開的窗欞前,望著窗外繁花盛開,徐風中飄散著淡淡花香,她深吸了口氣,柔美小臉揚起一抹淺笑。

「好的。裴姑娘請隨我來。」小伶率先走出寢房。

裴瓔珞在秋月的陪同下一起走出房,在經過小院時發現在繁花的圍繞下擺放著一座鞦韆,腳步不由得停佇,令她想起小妹也有著一座鞦韆。

「那鞦韆是少主在小姐小時候親手做給小姐玩的,幾年下來,若有破損,少主都會隨時注意翻修。」小伶注意到她的目光停在鞦韆上,笑著解釋。

「小姐?」裴瓔珞納悶地望著她。

「小姐是少主唯一的妹妹,名喚慕容瑩。不過小姐在五歲時就被二夫人給帶走了,直到去年才被少主給找了回來,少主很疼愛小姐的。」

「原來如此。」

「這幾年老爺和夫人相繼去世,慕容家向來人丁單薄,如今只剩下少主和小姐了。小姐在今年年初時又離開了。目前人在白虎城孟府。小姐和孟二爺情投意合,很快就要成親了,所以大家都很高興裴姑娘的出現。」最好裴姑娘能永遠留下來陪在少主身邊,這樣少主就不會寂寞了。

「白虎城孟府?」裴瓔珞難掩驚愕,這是怎樣的緣分?沒想到慕容徹的妹妹即將成為大姊的妯娌。

「瓔珞,你若是對我的家世有興趣的話,歡迎直接來問我。」一道含笑溫和的聲音在三人身後響起。

「參見少主、大哥。」小伶朝主子及主子身後的大哥彎身一福,即識相地抿唇竊笑離開。

裴瓔珞旋身一看,慕容徹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他身旁站著一位年紀與他相仿、身形瘦長、面相俊秀、眼底透著精光的男人。

男人在瞧見她打量的目光時,朝她輕頷首。

「見過裴姑娘。少主,屬下先行告退了。」朝兩人頷首後先行離開。

「怎麼了?」

慕容徹發覺她的目光從方才就一直停留在韋剛身上,且人都走了還不捨移開,語氣中透著一絲不悅。

「這人長得和韋護衛有幾分相似,莫非兩人是兄弟?」裴瓔珞將目光移到他臉上,清俊臉上依舊含笑,但笑意卻未達眼底。

他怎麼了嗎?

「韋剛、韋翰的確是兄弟,小伶是他們的妹妹。走吧,我陪你四處走走。」

慕容徹不想她話題停留在別的男人身上,雙手負於後,率先走出月洞門。

「慕……一直忘了問你,你為何會知道我人被困在怡紅院?」

裴瓔珞在見到他別有深意的目光後,心下一突,口氣稍頓,直接跳過稱呼,問出心中的疑問。

「我在天祥樓後的巷子撿到你的梅花形玉珮,那兒有四條暗巷,當時心底莫名有股不好的預感,直覺你可能出事。派人去蘇府查過你並沒有回去,也未和蘇坤源在一起,便找來地保一問,才知有人素來喜歡抓外地來的姑娘送去怡紅院,循線追查才會找到你。」慕容徹將懷裡的梅花形玉珮交還給她。

裴瓔珞手握失而復得、尚有餘溫的梅花形玉珮,很是慶幸被他拾獲;若是讓別人撿去,她和秋月此時不知已被怡紅院的人送往哪裡去了,根本不可能得救。

「再次謝謝你的搭救。」

兩人此刻並肩走在青石路上,眼前是一座石橋,橋上搭建了座六角亭,橋下是人工湖泊,幾條錦鯉正悠遊其中。

兩人步上石橋,來到六角亭內,徐風輕吹,舞動亭內四角繫住的薄紗,也吹亂了裴瓔珞一頭青絲。

「住在這裡可還習慣?」

慕容徹將她微亂的髮絲以長指勾到她耳後,大掌親暱地停在她細緻的臉上流連,黑眸灼熱地望著她。

裴瓔珞杏眸微斂,不自在地避開他的碰觸,退離了幾步,眺望靈山島清幽如畫、宛如世外桃源的景致。

「這裡環境清幽雅致,大家都對我很好,沒有什麼不習慣的。」她一向很能隨過而安的。

慕容徹聞言輕笑,來到她身旁,黑眸溫柔地凝視著她。

「那就好。靈山島內你可任意四處行走,唯獨北方山區禁止進入。」

「如果我好奇,真的不能去看看嗎?」裴瓔珞旋身面對他,柔美臉上有著明顯的期盼。既入寶山,要她空手而回,豈不可惜。

「有機會我會親自帶你去看的。」黑眸熾熱地注視著她,大掌忍不住又撫上她柔滑的小臉。

裴瓔珞小臉一紅。這男人怎麼老愛對她不規矩,還有那太過灼熱的眼神,令她侷促不安。

想到來靈山島的坐船途中,是他抱著她,還有他抱著她踏入島內,也難怪眾人會誤會兩人的關係,看她的目光總是多了幾分曖昧。

「繼續走吧。這兒可是你要待半年的地方,得先熟悉才行。」

慕容徹清俊臉上含笑,大掌主動握住她的柔荑,不鬆不緊,卻不容她掙脫,牽著她就走。

裴瓔珞被動地跟著他走,望著教他大掌握住的手,他牽她的手,舉動十分自然,而她發覺……並不討厭。

注視著他含笑的側臉,朱唇微揚。

罷了!就讓一切依心而為吧。

在慕容徹的陪伴下,裴瓔珞大抵將靈山島走過一遍,只除了北方禁地之外。

而凡慕容徹走過的地方,皆可見人人敬畏的目光,不難猜出他這位少主在眾人心中的地位。

靈山島環境清幽,宛如世外桃源,遺世獨立。

在這兒的島民皆能自給自足,種菜、養雞、養鴨等,若是有缺什麼物品的話,就記錄下來,等到每半個月一次開船到玄武城採買。

這樣的生活,對於性情向來恬淡隨過而安的裴瓔珞而言,是容易適應並且喜歡的。尤其是這兒的島民性情樸實,待她又十分禮過,在這兒作客的日子比她原先所預想的要好過多了。

「裴姑娘,少主知道你喜歡這座亭子,早已命人在亭子裡擺放了

一張軟榻,讓你累時可以隨時躺下休憩。我可從沒見過少主對哪位姑娘這麼好過,只除了瑩瑩小姐和裴姑娘你了。」

小伶賣力地說著少主對她的好。前幾天少主親自帶裴姑娘一遊靈山島,眾人看在眼裡,期盼在心底,就是希望她早日投入少主的懷抱。

島上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少主看裴姑娘時那灼熱專注的目光,還有臉上的笑容顯得真誠多了,而不是他時常掛在臉上的虛偽笑容,這可是他們從未見過的。

裴瓔珞但笑不語,專注於紙上繪髮釵的圖樣,一旁的秋月則是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

「小伶,你別再說了。二小姐繪圖時需要絕對的安靜,你吵到二小姐了。」

秋月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小伶光說慕容公子的好話就已說了半個時辰還不停,真服了二小姐居然還可以不為所動的繪圖。

若是要她憑良心說,她倒覺得慕容公子這個人太過深沉可怕,絕不適合善良恬靜的二小姐;但二小姐都已答應在這作客半年,兩人朝夕相處下來,會發生什麼事,誰也說不準。

裴瓔珞擱下畫筆,看著上了顏料的鳳凰金釵,雙眼是用夜明珠鑲嵌,羽毛則是用金線和寶石取代。

畫好的鳳凰金釵躍然於紙上,顯得富貴華麗、栩栩如生,朱唇滿意地揚起。

「好美喔!這支髮釵實在太美了,二小姐打算為這支髮釵取什麼名字呢?」

秋月瞧二小姐停下畫筆,低頭一看,讚歎連連。

「哇!裴姑娘你畫的這支髮釵好美喔,我從沒見過這麼美的髮釵。」小伶也跟著探頭一看,雙眼發亮。

「我打算取名鳳凰釵,是預備要送給皇后姨娘的壽禮。」再三個月就是皇后姨娘的壽辰,她打算先將圖稿送回珠玉閣,委託大哥雕制。

「沒想到裴姑娘有這麼好的手藝。」

小伶可是大開眼界。瞧瞧這支鳳凰金釵,那細膩的畫工,還有著上色的染料,點綴過後的夜明珠、羽毛、寶石,無一不令人讚歎。

之前雖聽二哥提及過裴姑娘家世不凡,才藝更是出眾,如今親眼見識到,才知二哥所言並無誇大。

「我家三位小姐個個都很有本事,可說是才貌兼具。」秋月與有榮焉驕傲地下顎微揚。

「我家少主也算是人中龍鳳,清俊挺拔,一表人材,本事大得很。」小伶也不忘吹捧自己的主子,暗示的語氣十分明顯。

「趁這裡沒有別人,我就照實說了。你家少主笑裡藏刀,手段狠毒,令人顫慄;我家二小姐溫柔善良,才貌不俗,總歸一句,兩人不適合啦!」

「誰說的…我家少主眼光精準,恩威並施,對忠心的人絕不虧待,賞罰分明。」

「照我說是濫用私刑,狠心無情!」

「才不是呢!那都是那些人咎由自取!」

裴瓔珞頭痛地來回看著身後的兩人,兩人你一言我一句,一言不和竟吵了起來,爭執聲讓喜靜的她無奈地輕揉額際。

「秋月、小伶,我想吃棗泥包,還有配壺菊花山楂茶。」柔柔的嗓音並未特別大聲,卻奇異地讓爭吵的兩人均聽見,倏地止住爭執。

「是,二小姐。」

「是,裴姑娘。」

兩人互瞪一眼,一前一後離開亭子;待兩人離開後,裴瓔珞這才覺得耳根子清靜下來。

將一旁的翠玉山形紙鎮壓住圖稿,以免被風吹走,打算等顏料干後再收起。起身走到欄邊,望著湖底悠遊自在的錦鯉,忽覺一陣倦意襲來。

瞥了眼亭內鋪有錦繡綢緞的軟榻,蓮步輕移來到軟榻旁,掀開薄被躺了上去,趁那兩個聒噪丫頭不在,打算小憩一會。

涼風徐拂,吹動湖面泛起陣陣漣漪,也讓亭內的嬌人兒睡得更沉。

一道挺拔的身形無聲地踏入亭內,先是瞥了眼被紙鎮壓住的圖稿,黑眸底掠過一抹驚歎;再走到軟榻旁,彎下身子,黑眸溫柔地注視著軟榻上嬌憨毫無防備的睡顏。

看來她在這裡適應得很好。大掌輕撫她細緻的臉頰,俯首在她唇上輕落下一吻:挺拔身軀一起,轉頭一看,亭子外站著的三人全都目瞪口呆地望著他。

慕容徹臉上的笑容不變,態度從容,緩步走出亭子,在經過秋月和小伶身旁時低聲交代:

「別吵醒她。」

「少主,姥姥回來了,還帶回了兩位姑娘,人在悟芳軒等您。」韋翰走上前,低語。

慕容徹笑臉微斂,不發一語,雙手負於後,大步離開。

慕容徹甫踏入悟芳軒,喬姥姥立即上前恭敬地彎身行禮。

「參見少主。」

「姥姥不用多禮。我這趟出島,才知你後腳跟著離開,到底是為了何事出島?」

慕容徹對這個忠心耿耿侍奉慕容家三代的老僕,向來都十分寬待。

「少主,老身這次出島終於找到一名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姑娘,這下子慕容世家終於可以多子多孫了。」喬姥姥語氣十分激動,她總算達成老太爺臨終前所托。

「你指的是……」

慕容徹看著屋內的兩位姑娘,由打扮看來該是一對主僕,主子容貌秀麗,姿色中等,在他黑眸的注視下,雙頰緋紅羞澀地低垂著頭。

「香慈,還不快過來見過少主。」喬姥姥喚著羞澀垂首的穆香慈。

穆香慈踩著碎步走到慕容徹面前,彎身一福。「香慈見過少主。」

「少主,香慈是我在朱雀城托媒人找到的,已合過她的生辰八字,的確是我們要找的人。香慈家中經商,在朱雀城也算小有名氣,算得上是大家閨秀。」姥姥愈看穆香慈愈是滿意。

「所以呢?」慕容徹笑容依舊,挑眉問。

「希望少主能娶香慈,好為慕容家開枝散葉,多子多孫。」姥姥話說得十分直白。

「姥姥,你的確對我們慕容家忠心耿耿、用心良苦,對此我十分感謝;但我的婚事,我打算自己作主。」慕容徹話說得十分溫和,但話語中的強硬卻不容人反駁。

「可是少主……」姥姥急欲再勸說。

「將她們安排到客房去暫住。姥姥,你該明白我的意思才對,我還有事要忙,你剛回來,先去休息吧。」

慕容徹把話說在前頭,就是明白姥姥打算將人安排住在主房院落,這才先行警告。

喬姥姥看著少主不悅離去的身影,向來不茍言笑的老臉嚴厲地皺起。她沒想到少主的反應會那麼大,莫非是她不在島上時發生了什麼事?

眼角餘光瞥見一名經過屋前正打算溜走的丫鬟,揚聲叫喚:

「紅兒,你進來!」

被點名的紅兒只恨自己恰巧經過悟芳軒前,低垂著頭畏懼地喊了聲:

「姥姥有何事吩咐?」

「我不在島上這段時間,可有發生什麼事?」

「少主半個月前回島時,親自抱了位姑娘回來,目前還安置在主房院落。少主對她呵護有加,態度十分特別。」紅兒老實告知。

「真有這回事?」喬姥姥驚愕地老眼大睜,她可從沒見過少主對哪位姑娘上心過,所以方才少主才會反對她的提議?

「那位姑娘是何來歷?」

「不清楚。只知道姓裴名喚瓔珞,少主安排小伶隨身伺候。裴姑娘性情溫婉,待人十分客氣有禮,大家都很喜歡她。」紅兒瞄了眼姥姥,低垂著頭說。

「裴瓔珞這名字倒是不俗,看來我得見見這位裴姑娘了。紅兒,你先帶穆姑娘主僕到客房去休息。」雖然她很想將穆香慈安排在主房院落,但少主都已事先警告了,她也不得不從。

「姥姥,我……」

穆香慈在一旁聽著兩人的對話,心下不由得著急了起來。

她方才可是一見慕容徹即被他的風采所迷,加上她大老遠特地來靈山島,可不願白跑這一趟。

「放心,我會為你作主的,你先到客房休息吧。」喬姥姥安撫。

「紅兒,那位裴姑娘現在在何處?」

「方纔還見裴姑娘在石橋上的亭子裡,此刻應該還在才是。」紅兒回答後,便帶著穆香慈主僕離開。

喬姥姥拄著枴杖,腳步一點也沒有老人家該有的遲緩,看得出來身懷武功,快速地往石橋方向而去。

她迫不及待想見見這個叫裴瓔珞的姑娘是個什麼樣的人。

竟能令少主另眼相待,還安排伶俐的小伶隨身伺候。

裴瓔珞沒想到自己這一打盹,竟睡了一個時辰;醒來時秋月和小伶守在她身邊,不敢吵醒她。

「二小姐,你既然累了,要不回房躺一會,萬一在這著涼了可就不好了。」秋月幫忙扶起甫睜開眼、仍是一臉睏倦的二小姐。

「裴姑娘,方才少主派人來通知,若是裴姑娘醒了,請你到風月樓一趟。」小伶急忙開口。

「風月樓?」裴瓔珞黛眉微挑。她來島上一段時日了,倒是沒去過這個地方。

「請裴姑娘隨我來。」

小伶這就要帶路,卻在瞧見踏入亭內的人後,臉色微變。

「姥姥您回來了啊。」

喬姥姥拄著枴杖踏入亭內,目光矍鑠直盯著裴瓔珞。

好一個靈秀出麈、纖細柔美的人兒,也難怪少主會另眼相待。

如此容貌的確是世上罕見,加上全身透著一股溫婉靈韻,一雙杏眸閃耀著慧黠的眸光。以她一雙老眼看盡世人,一看即知這位姑娘是個才貌雙全的佳人。

絕對勝過她親自帶回來的穆香慈,只可惜……

「你就是裴姑娘?」

「正是。敢問婆婆如何稱呼?」

裴瓔珞望著她滿頭白髮,雙眼卻精銳地打量著她的老人,自是沒錯過一旁變得畏懼的小伶,納悶自己來這半個月,卻從未見過她。

「叫我姥姥便成了。姥姥我侍奉慕容家三代,算是慕容家的老僕了。」

「瓔珞見過姥姥。」裴瓔珞隨即朝她彎身一福。由她打量的目光看來,這位姥姥似乎並不歡迎她。

「聽說是少主親自帶你來島上的,我們靈山島並不歡迎外人踏入,沒想到少主會親自帶你來島上。」喬姥姥拄著枴杖在她身邊打轉,老眼微瞇地打量她。

「瓔珞答應慕容公子來靈山島作客半年,這一切皆是慕容公子之意,瓔珞並非自願前來。若是姥姥有意見,該直接向慕容公子反應才是。」

裴瓔珞看出了喬姥姥對她態度不善,語氣裡更是透著嚴厲,嬌軟回話時,不禁透著防備,雖感到有絲難過,但仍坦言照實說。

畢竟這可是她從小到大從未發生過的事。自小到大,她的人緣一向很好,頭一次遭初次相見之人用如此不善的言語及目光打量。

「你言下之意,是少主要你來島上作客半年?」姥姥驚愕地圓睜雙眼。

「是的。慕容公子仍在等瓔珞,請恕瓔珞先行離開。」裴瓔珞朝她彎身一福,經過圓桌前時,將已干的圖稿摺好收進懷裡,緩步離開事+子。

待三人走下石橋,往風月樓方向而去,小伶這才悄聲對身旁的裴瓔珞提醒:

「裴姑娘,姥姥在我們靈山島的地位就等同主子般,就連少主見到姥姥,態度上也會給上三分薄面。姥姥為人嚴厲、不茍言笑,要求甚嚴。裴姑娘你可得當心點。」

聞言,裴瓔珞淺笑不予回應。

在小伶的帶領下,繞過一處水榭,即可看見風月樓,接近主房院落。三人來到風月樓前,仰首望著靈山島上最高的樓層。

裴瓔珞望著五層樓高的風月樓,歎了口氣,認命地拾級而上,好不容易爬到頂樓,早已氣喘吁吁。

「看來你的體力有待加強。」

含笑的嗓音在裴瓔珞走上最後一階時,在她頭上響起;下一刻,她氣息未平,即被摟進一堵厚實的胸膛裡。

「你……慕容公子……」

裴瓔珞在他懷裡抬頭,正欲開口,冷不防地,就見他黑眸微變,薄唇倏地攫住她微啟的朱唇,唇舌勾挑她的小舌,在她口中放肆的恣意糾纏,雙臂將她緊緊抱在懷裡。

尾隨在後的秋月欲上前阻止,被小伶快一步拉住,兩人在樓梯間拉扯一番,最終秋月敵不過小伶的力氣,被她拉著下樓離開。

慕容徹待饜足後,這才不捨地放開她的唇舌,熾熱的吻仍流連在她的小臉上。

裴瓔珞氣息未定,嬌軀完全攤軟在他懷裡,若非他雙臂抱著她,早巳軟倒在地。

「我說過叫我徹,若是你改不過來,我很樂意幫你,記住了。」慕容徹笑得像只狡詐的狐貍,含笑望進她驚慌的杏眸裡。

裴瓔珞雙頰緋紅,不敢迎視他太過熾熱的黑眸,還未從方才火熱挑情的吮吻中回過神來,一時忘了自己仍被他摟抱在懷裡。

「過來這裡看看,這兒是風月樓的頂樓,由這往下俯看,一眼望去可看見靈山島的全貌。」

慕容徹摟著她來到一面敞開的窗欞前,讓她站在身前,挺拔的身軀站她身後,雙臂置於窗檯上,將纖細的她包圍在懷裡,手指向底下,示意她往下看去。

裴瓔珞被他溫熱的氣息包圍住,從一開始的不自在,到後來發覺自己並不排斥他的觸碰,甚至是有些歡喜他的接近,也就放開胸懷,專心欣賞景致了。

隨著他的解說,她目光往下望去,朱唇微揚,俯看底下縮小的石橋院落。這兒的景觀確實挺美,仰望湛藍穹蒼,俯看靈山島全貌。

「這裡真是一個舒心的好地方,只不過要爬上五層樓倒真有些累人。」

裴瓔珞側首笑望身後的男人,不期然對上一雙似等待許久的火熱黑眸。

黑眸注視著她柔美小臉上的笑歷,情不自禁,再次俯首攫住她朱唇上的笑花,雙臂由後將她緊緊摟抱住。

而這一回,裴瓔珞沒被他孟浪的舉動嚇著,閉上杏眸,接受他的索吻。

任由情意在彼此心中滋長、茁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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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清晨,天色未亮,靈山島的居民早已習慣早起,個個各司其職,開始忙於一天的工作。

灶房通常是最早開始忙碌的,在韋大娘的呼喝下,升火、打水、起鍋、切菜、洗米,大家分工合作;很快地,灶房傳出香味四溢,眾人的談笑聲也跟著響起。

「韋大娘,聽說姥姥這次回來帶回了一位姑娘,正是老太爺臨終時交代要找的人是嗎?」

「那裴姑娘可怎麼辦才好?我看少主似乎比較喜歡裴姑娘。」

「是啊…少主看裴姑娘的眼神可不是一般,我可從沒見少主那麼真誠開心笑過。」

「可是姥姥好不容易才找到人,且對慕容家而言是件重要的事,就不知少主會如何處理了。」

眾人一邊切著菜一邊攪拌著鍋鏟,你一言我一句的,十分為難,即使大家私心裡多偏向裴瓔珞,可又不能不顧全大局。

「你們大家統統給我閉嘴,別在這兒嘴碎,若是讓姥姥聽見,大家就吃不完兜著走了。」韋大娘雙手叉腰,低喝著眾人小心隔牆有耳。

「娘早,大家早。」

小伶踏進灶房裡,準備端取裴瓔珞和少主的早膳。自從裴瓔珞來到島上後,少主每頓飯都要求和她一起用膳。

「小伶,你來得正好。你說現在情況怎麼辦,少主會選誰呢?」切菜的福嬸見著她,將她拉到一旁詢問。

「依我看少主很喜歡裴姑娘,可是姥姥又帶回了穆姑娘,這事著實棘手。」小伶一臉為難,被問倒了。

「小伶,別多事。這事不是我們可以多嘴的,大家靜觀其變就好。」韋大娘將女兒給拉回,警告的目光掃向眾人,眾人一接觸到她嚴厲的眼神即閉上嘴,專心手上的工作。

「小伶,這是少主和裴姑娘的早膳,你快端過去吧。」旺嫂將早膳放置托盤上,催促她別耽誤了。

小伶雙手端著托盤,正欲旋身走出灶房,抬頭一看,在發現門口站著的人後,驚呼出聲……

「姥姥!」

眾人一聽,全都臉色愀變,停下手上的工作,各個惴惴不安地望向門口。

「姥姥,這麼早你老怎麼來了?」韋大娘笑著走上前問候。

喬姥姥朝她頷首,目光掃視灶房眾人一眼,最後落在端著托盤的小伶身上。

「這早膳是要端給誰吃的?」

「是少主和裴姑娘的早膳,兩人向來一同用膳。」小伶如實回答。

喬姥姥聞言,眉頭緊皺,心想,若真讓兩人在島上半年朝夕相處下來,只怕少主會更難改變主意,看來她得想法子才行。

「去吧!」拄著枴杖,側過身子,讓一臉畏懼的小伶通行。

「韋大娘,你隨我來。」喬姥姥喚人後,率先走出灶房,韋大娘連忙尾隨在後。

兩人一走,灶房裡的眾人這才鬆了口氣,暗自慶幸方纔的話沒讓姥姥給聽見。

喬姥姥帶著韋大娘遠離灶房,來到寬敞的後院,這才停下腳步旋身,一雙老眼矍鑠地直視著她。

「我不在這段期間少主帶裴姑娘進島,眾人對裴姑娘的看法如何?」

「回姥姥,這位裴姑娘不僅人長得靈秀出塵,對人說話也總是輕聲軟語,十分客氣。小伶伺候她半個多月以來,對裴姑娘只有讚美,沒聽她抱怨一句不好的話。」韋大娘照實說。

姥姥沉吟了會,即便如此,她仍決定要照自己原訂的計劃走。

「韋大娘,大伙都是受了慕容家的庇護,才能留在靈山島上安身立命,過著與世無爭的日子,做人不可不知感恩圖報。」

「姥姥說的是。我家相公早死,若非老爺見我們母子四人可憐,收留我們進靈山島,更賦予重責在慕容家擔任要職,這恩情比天高,自是得回報。」韋大娘垂首恭敬回道。

當年,他們母子四人流落街頭,若非遇到老爺收容他們孤兒寡母,讓他們母子四人住進外人難以進入的靈山島,又栽培兩個兒子各自成為少主的護衛和靈山島的總管,此恩此德恩同再造。

「我並沒有當你是外人,慕容世家遭詛咒一事,你該多少聽到了傳聞才是。慕容家人丁向來單薄,歷代只有一子傳承,且壽命皆活不過四十歲。除非能娶到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女子,才能打破這詛咒,讓慕容世家開枝散葉,多子多孫,這也是老太爺臨終時所托。」姥姥只要想到這害苦慕容世家的詛咒,就煩憂不已。

「這傳聞我的確聽說過。」

韋大娘也不隱瞞。畢竟靈山島上多半是慕容家的家僕,對此事眾人皆知,只不過不敢明目張膽談論,多半是私下討論,並替主子擔憂。

「少主的個性,你我都很清楚,他絕不可能會聽我的話娶穆姑娘的。」

姥姥歎了口氣。少主是她從小看到大的,知道做事只憑喜惡的少主,行事亦正亦邪,所下的決定往往令人難以預測,絕非能讓人輕易左右的。

「姥姥打算怎麼做呢?」韋大娘不安地問;對她而言,姥姥和少主都是主子,兩方都得罪不起啊。

「我自有辦法讓少主娶穆姑娘,但眼前裴瓔珞確實是個阻礙,等時機到了,我自會告訴你該怎麼做。現在小伶伺候裴姑娘,小伶若是跟你提起關於裴姑娘和少主的事,你都得鉅細靡遺向我稟告。」喬姥姥目光精銳地直視著她,不容許她拒絕。

「是,姥姥。」韋大娘只覺得在她的注視下,一股無形的壓力逼迫著她只能頷首,不敢拒絕。

「沒事了,快回去灶房忙吧。」喬姥姥揮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是。」

韋大娘鬆了口氣,直到轉身離去時,才發覺自己從方才就不自覺地屏息,雖明白自己蹚進了什麼渾水,可她真的是逼不得已啊。

若是能夠的話,她也想置身事外。

涼風輕拂,吹過滿園的繁花,隨風飄散著陣陣香味。

銀鈴般的笑聲在主院裡隨著鞦韆的擺盪不斷地響起。坐在鞦韆上的裴瓔珞,柔美小臉上笑容燦爛,任由身後男人推著鞦韆,鞦韆的繩索在他大掌力道控制下,蕩得不算太高,在他允許的安全範圍內擺盪。

身後男人黑眸溫柔,近乎癡迷地注視著她臉上的笑靨,清俊臉上的笑意因她的笑而笑。

佇立一旁的秋月和小伶心情各異地望著眼前這一幕。

小伶是高興自從裴姑娘來了後,少主臉上真心的笑容變多了;而她身旁的秋月瞧著二小姐臉上發自內心開心的笑容,也只能歎了口氣。

自從來到靈山島後,慕容公子和二小姐幾乎形影不離,三餐用膳兩人都在一起吃,又同住在主院相鄰的寢房。慕容公子除了有要事,才會離開二小姐一會,待事情處理完了,就又出現在二小姐身旁。

這兩人朝夕相處下去,不產生感情才怪。加上慕容公子對二小姐呵護備至,連她從一開始的不願接受,到最後也只能接受了,只要二小姐喜歡就好。

慕容徹見她玩得雙頰緋紅,讓原就柔美的小臉更添一抹艷色,收回著迷的目光,將繩索控制好,令鞦韆逐漸慢了下來。

「好玩嗎?」慕容徹含笑將她扶起,以眼種示意一旁的小伶送上熱茶來。

小伶會意,機伶地送上少主交代的每日不可少的山楂菊花茶。

裴瓔珞輕聲道謝,一口一口緩慢地輕輕啜飲熱茶,喝完後將空杯遞給小伶,緋紅雙頰笑望著身側正拿汗巾替她拭去額上薄汗的男人。

「徹,十天後是悅兒和蘇大哥成親的日子,你可以陪我回去一趟嗎?」

慕容徹眸光含笑望著她,為她話裡的邀請感到開心,由這可證明她心中是有他的。

「好。」他一口允諾,大掌牽起她的柔荑。「走吧!我帶你去看你一直想去的地方。」

「你說的該不會是……」裴瓔珞驚喜得杏眸大睜。

「你們都別跟來。」慕容徹轉頭警告身後欲跟上的秋月和小伶。

秋月眼睜睜看著兩人相偕離去,納悶地問著身旁的小伶:「慕容公子是打算帶二小姐去哪裡?」

「難不成是……北方禁地?」

小伶驚訝地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那兒可是慕容家歷代以來最為重視的禁地,別說是外人了,就連島上居民也不得進入。

「北方禁地?」秋月聽出她話中的異樣,好奇那是什麼地方。

「看來少主是不把裴姑娘當外人看了。」小伶低喃,想到喬姥姥,莫名的為裴姑娘感到憂心。

而這一頭,任由慕容徹拉著走的裴瓔珞,在走出主院,一路往北而走,途中經過的丫鬟僕傭們似乎習以為常,全都掩嘴竊笑。

當兩人愈往北走,眼前出現一座小山,為數不少的護衛守在山的周圍,不準人進入。一見兩人接近,負責看管這兒的陳聰立即上前。

「參見少主。這位可是裴姑娘?」

陳聰拱手行禮,瞄了眼少主身旁的柔美女子,想到近日傳遞靈山島與少主幾乎形影不離的姑娘,再看此刻兩人牽著的手,輕易便猜出她的身份。

「沒錯。坑內情況如何?」慕容徹關心地問。

「一切正常。」

「很好。我要帶瓔珞進去一會,你去忙吧。」慕容徹無視他訝異的神情,拉著裴瓔珞的手走上前去。

裴瓔珞愈接近山邊,愈發覺有為數不少的工人沿著山邊拿著鐵鎚挖掘,在瞧見兩人時也只是頷首,便繼續手上的工作。

「小心跟著我。」

慕容徹緊握住她的手往山底而行,愈往山底走,讓裴瓔珞杏眸愈是大睜,只因裡頭別有洞天。

山底下坑道縱橫交錯,如同佈滿大型樑柱的地下房子,各個坑道偏布晶洞。就見工人利用鐵鎚在發現外形似筍狀的水晶筍後,再小心翼翼處理,因晶洞外表包覆一層薄薄的暗綠色石,工人沿著薄層,將外層剔除後,再拿來篝燈審視晶洞的品相,決定是否留存。

在參觀約莫半個時辰後,裴瓔珞仍處在震撼中,慕容徹即帶她走出山區。

「這座靈山是慕容家歷代以來的命脈。今日所見之事,切記不可洩露。」兩人離開禁地,一路往主院方向而行,慕容徹慎重交代。

「這我自是明白,絕不會洩露出去。只不過你一開始並不願意,為何如今又願意帶我前來呢?」裴瓔珞望著身旁的男人。既是如此重要禁地,他又為何肯帶她這個外人前來呢?

慕容徹停下腳步,笑望著身旁的柔美人兒,大掌輕撫她細緻的臉頰,黑眸灼熱,別有深意地說:

「因為我可沒把你當成外人。」

裴瓔珞雙頰一紅,胸口泛甜。他這話暗示得十分清楚,而她並沒有裝作聽不懂,也無意拒絕。

慕容徹大掌輕抬起她的左手腕,將一條冰涼銀鏈繫在她手腕上。裴瓔珞低頭一看,那是一條用十分美麗的粉色水晶所雕成的梅花銀鏈,銀鏈上系滿由粉晶所雕成的梅花。

以她的眼光看來,這條梅花粉晶銀鏈不僅色澤粉嫩出色,雕工更是細緻,是她生平僅見最美的一條手鏈,令她驚艷得杏眸大睜。

「喜歡嗎?這是我親手做的,送給你後就不準拿下來。」慕容徹大掌輕撫她左手腕,白皙的膚質戴上這條粉晶梅花銀鏈更顯得出色,冰肌玉膚,令人移不開目光。

「你……親手做的?」裴瓔珞驚愕地望著他,難以置信他會有這麼好的手藝。

「很難相信嗎?這可是我親手做的第二條手鏈。第一條是在瑩瑩小時候,我親手做給她的。第二條則在你手上了。」

黑眸溫柔笑望著她驚訝的小臉,拇指輕撫她細嫩的手腕,經他撫觸後,灼熱的體溫,仿若熨燙著她的心。

裴瓔珞杏眸望進他黑眸底溫柔中透著熾熱鎖住她,她不閃不避,柔美的臉上含笑,明白他送給她這條銀鏈所代表的意義。

「好,我答應你,這條你送我的手鏈,我無論何時都不會拿下來。」她允諾誓言,任由他用手鏈套上她的手腕,更鎖住她的心。

「記住你說的話。」慕容徹清俊臉上的笑意加深了,將她輕摟入懷,雙臂緊緊將她摟抱在懷裡。

裴瓔珞嬌羞地依偎在他懷裡,此刻的她深信,兩人能在靈山島上共偕自首。

接獲消息趕來的喬姥姥,在發覺兩人相擁的一幕,連忙閃身躲進假山後,老臉嚴肅深沉,拄著枴杖往反方向離開。

她低估了裴瓔珞在少主心中的地位。靈山禁地,少主竟帶她這個外人進去,那就表示少主已認定她了。

這可不行,為了老太爺臨終時所托和慕容家的未來,她得盡快採取行動才行。

「少主,這一批水晶拋光打磨即將完成,對幾位大客戶所下的訂單絕對來得及。」韋剛報告著工人的進度。

「很好。我打算過幾天帶瓔珞出島一趟,若是水晶來得及完成,我就順道帶過去靈鳳軒。」

慕容徹翻閱著案桌上的訂單,都是一些老客戶,出手都十分爽快。

「聽說少主帶裴姑娘進靈山了?」

韋剛自是聽到了消息,和站在一旁的韋翰交換了一記眼神,雖明白少主對裴姑娘十分特別,但沒想到少主根本就是認定了裴姑娘。

「沒錯。正如你們所想的,所以你們也不需要再多問。」慕容徹橫睨了兩人一眼,並不覺得需要對兩人解釋什麼。

「屬下明白。」韋剛識相地不再多問。

「穆姑娘請回吧…少主在書房議事,不容人打擾。」書房外傳來守衛的低喝聲。

書房內三人臉色各異,韋剛兄弟見案桌後的少主臉上笑容未變,但黑眸卻透著一股冷意。

「這位大哥麻煩你行行好,我親手做了些餃子,想趁熱給慕容公子嘗嘗,可否讓我端進去?」

穆香慈指著身旁丫鬟手上端著的一盤用瓷蓋蓋住的餃子,好聲好氣地請求。

「是啊!這可是我家小姐親手做的。如果不方便讓我們端進去,那可否麻煩這位大哥替我們端進去給慕容公子。」丫鬟巧巧也替主子求情。

「這……」守衛一臉為難,他相信裡頭的少主早已聽到了他們的對話,可少主不出聲,他也不知道這個忙到底該不該幫。

「發生什麼事了嗎?」一道嬌軟嗓音在三人身後響起,伴隨著一抹水藍身影翩然而至。

守衛一見著來人,態度丕變,變得十分客氣有禮。

「裴姑娘你來找少主嗎?少主正在和韋總管議事。」

「是嗎?那我晚一點再來好了。」裴瓔珞這一聽,也不打算為難人,旋身欲離開。

「等等!你就是裴姑娘是嗎?」穆香慈強顏歡笑的叫住她,守衛態度前後判若兩人,她可是看在眼裡氣在心裡,卻又不能發作。

裴瓔珞旋身瞧著穆香慈,沒錯過她臉上不自然強扯出的笑容,納悶自己是否得罪過她,還有她似乎從未見過這位姑娘。

「姑娘是?」

「二小姐,這位是穆姑娘,幾天前由喬姥姥親自帶回島上。」秋月低聲告知自家小姐,沒說出口的是,喬姥姥希望慕容公子能娶穆姑娘,這些全是小伶偷偷告訴她的。

「裴姑娘,初次相見,果然一如大家所說的容貌靈秀出塵,讓香慈自歎不如。」

穆香慈打量她出色過人的容貌,嘴上說得客氣,心中卻難掩妒意。慕容徹每日看著這張容貌,也難怪不將她放在眼裡了。

「穆姑娘客氣了。依我看來,穆姑娘也是一位美麗的姑娘,並不比瓔珞遜色。」裴瓔珞真心地說。

容貌再美,也不過是個皮相罷了!唯有真心待人,才能讓人直?心喜歡,這是娘親從小告誡她們姊妹三人的話。

穆香慈並不相信她話裡的真心,臉上強扯著笑,心裡暗忖,看來她對她的事並不知情。

這幾天慕容徹避不見面,又不準她踏入主院,而眼前的裴瓔珞卻能住進去,姥姥要她想辦法多接近慕容徹,否則她將半點機會都沒有。

「多謝裴姑娘的稱讚,日後還望裴姑娘多加照顧,在慕容公子面前多替香慈美言幾句。」穆香慈朝她彎身一福,話裡透著玄機。

「穆姑娘何出此言呢?」裴瓔珞黛眉微蹙,對她突然變得卑微的舉止和透著古怪的話,不免心生狐疑。

「因為……」

驀地,書房門由內開啟,走出一抹修長挺拔的月牙白身形,適時打斷穆香慈未出口的話。

「少主。」守衛一見著他出現,鬆了口氣,立即退到一旁。

穆香慈一見著慕容徹出現,再見到他清俊臉上溫和的笑,一如記隱中風采迷人,不禁走上前,羞澀地低喚:

「慕容公子,很抱歉打擾到你,我親手做了些餃子,還請慕容公子嘗嘗。」

巧巧連忙將手上的餃子端上前,就怕小姐的苦心白費。

「多謝穆姑娘的好意,但我不喜歡吃餃子。」

此話一出,穆香慈臉色刷白,猶如被人當面甩一巴掌似,那委屈的模樣令人不忍。

一旁的裴瓔珞則是一臉狐疑地望著那張笑臉。明明她昨兒個才親手包了些餃子給他吃,而那個才剛說完不喜歡吃餃子的男人,可是整整吃下一盤,還一臉意猶未盡。

慕容徹含笑說完後,無視她蒼白的臉色,逕自越過她身旁,走到裴瓔珞面前,大掌主動牽起她的柔荑,帶著她再次進入書房。在書房門關上時,傳來他一句含笑卻透著冷意的警告:

「不準讓閒雜人等在書房外逗留。」

「是!」守衛慌忙應聲,目光掃向穆香慈主僕二人。

穆香慈羞憤含淚,她從小到大何曾受過這種不堪,雙手握拳,惱怒地拂袖離開。

巧巧見狀,急忙尾隨而去。

秋月眼見二小姐被拉進書房,而慕容公子又下了這樣的命令,於是摸摸鼻子打算先回房等二小姐。

「等等。秋月姑娘。你在這等裴姑娘出來,不礙事的。」

守衛連忙叫住她,他可沒笨到聽不出少主真正想趕走的人是誰:秋月可是裴姑娘的人,在外頭等,少主絕不會介意的。

秋月一聽,也只好留了下來,守在外頭等候。

望了眼穆香慈主僕方才離去的方向,她心中感到莫名不安。慕容公子的態度十分明顯,就不知是否會為二小姐帶來麻煩。

裴瓔珞被帶進書房後,見到韋剛兄弟朝她含笑頷首,韋翰更是明白少主的心思,主動地搬了張榆木椅放在少主的紫檀木椅旁,讓她坐在少主身旁。

裴瓔珞一落坐,望著身旁含笑的男人側臉,忍不住開口:

「徹,你在生氣?為什麼?是我出現打擾到你們,還是……穆姑娘方才未說完的話呢?」

此話一出,韋剛兄弟眼裡皆流露出欽佩。他們在書房內都聽得十分清楚外頭的對話,這位裴姑娘的確冰雪聰明,不僅能一眼看出此刻少主臉上虛假笑容下的怒氣,還猜到少主不高興的原因,也難怪少主會傾心於她了。

這一刻,兩兄弟看裴瓔珞的目光轉為恭敬,決定視她為未來的少夫人了。

「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在生氣呢?」

慕容徹挑眉,笑望著身旁的人兒,大掌仍是握住她一隻柔荑在掌中把玩,捨不得放開。

裴瓔珞搖頭輕笑,螓首微側,笑觀著他,用另一隻手輕劃過他清俊臉上的眉眼,還有唇角。

「你雖然眉眼皆含笑,唇角也掛著笑,但渾身散發出來的氣息,卻讓人感覺不出你有半點開心的模樣。我自認感覺不算遲鈍,雖然還未算得上十分瞭解你,但仍可看出你在生氣。既然是在生氣,又何必笑得那麼虛假呢?有沒有人說過你真像只笑面狐貍?以笑容作為你的掩護,隱藏你真正的心思。」她絲毫不諱言地大膽剖析他。

聞言,慕容徹大笑出聲,這笑容是裴瓔珞樂見的真心笑容。另一隻大掌輕握住在他臉上游移的小手,黑眸疼寵地望著她眉眼間的笑意。

「你已經夠瞭解我了。」

深邃黑眸熾熱地凝視著她柔美的嬌顏,慶幸自己能夠找到如此慧黠的人兒,而她絕對會屬於他。

「你還沒回答我,為什麼生氣?」她執意問出一個答案來。

慕容徹目光掃過韋家兄弟,兄弟二人十分識相地立即退開,還不忘將書房門關上。

眼見閒雜人離開了,慕容徹這才將身旁的人抱起,讓她坐在自己大腿上。

裴瓔珞驚呼,雙頰羞紅,四下張望,在發覺韋家兄弟不知何時已離開,這才鬆了口氣。

慕容徹雙臂輕扣住她的纖腰,低頭笑睨她羞窘緋紅的嬌顏,俯首鼻頭親暱地輕觸她的俏鼻,在她耳畔低喃:

「離穆香慈遠一點,她絕非她外表那樣簡單。」

「為何你會這麼說?還有穆姑娘的話裡透著古怪,莫非你有事瞞著我?」

裴瓔珞被他親暱的舉止弄得芳心大亂,連忙拉回心神。她可沒忘了穆香慈未說完的話。

慕容徹輕笑。不愧是他看上的人,看來他不說個明白,她是不會死、心的。

「穆香慈是姥姥帶回來的人,姥姥希望我能娶她,但我慕容徹又豈會令人擺佈,更何況我想要的人不是她。」黑眸灼熱地注視著身前的人,明白地告訴她,他想要的人是誰。

裴瓔珞羞澀地螓首垂下,避開他熾熱的目光,低道:

「我明白了。」

「你來書房找我有什麼事嗎?」長指挑起她尖巧的下顎,不容她閃避他的目光。

裴瓔珞雙頰火紅,杏眸注視著他,望進他黑眸深處透著強悍的掠奪,那是針對她的,心下一震,被他強勢悍然的眼神給禁錮,一時移不開目光,也忘了該說些什麼。

慕容徹俯首攫住她微啟的朱唇,長舌勾挑她的小舌起舞,在她口中肆虐,雙臂將她緊緊摟抱住,不留一絲空隙。

裴瓔珞早沉陷在他毫不遮掩掠奪的激情裡,閉上杏眸,任由他將自己捲入狂肆情潮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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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艷陽高照,楊柳在徐徐暖風中飄揚,眺望青翠層疊的山巒,令人不禁心曠種怡。

裴瓔珞支手托腮,一時分心,目光由畫稿中移開,遠望如畫般的山色,柔美的小臉含笑。杏眸從山色移到被陽光照射下顯得波光瀲灩的湖面,湖底下的錦鯉自在悠遊,她雖非魚兒,卻能感受到它們的無憂。

在這靈山島上每多待上一天,她就愈捨不得離開。期待親眼一見這兒四時遞嬗的變化,她相信美麗的景色絕對值得期待。

「在想什麼?」

一道含笑的渾厚嗓音無聲地靠近她耳畔,下一刻,嬌軀被人整個抱起,再次坐下時卻是坐在男人的大腿上。

裴瓔珞驚嚇出聲,一雙藕臂及時勾住男人的脖頸,才穩住身子,杏眸不悅地瞪向笑得一臉開懷的男人,小臉羞澀地四下張望,這才發覺不知何時亭內的秋月和小伶已離開,只剩下他們。

「你什麼時候來的?事情忙完了嗎?」雖然此刻只有兩人,但這兒畢竟是外頭,被他這樣抱坐在大腿上,仍令臉皮薄的她羞窘不自在。

「都處理好了。明天我們就可以離開靈山島了。方才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慕容徹明白她怕羞的性子,仍是忍不住愛逗弄她,鼻子輕觸她俏鼻,在她耳畔柔聲輕問。

裴瓔珞不堪他的逗弄,小臉更加羞紅,仍是緊張地四下張望,就怕有人恰巧進來亭內。

「沒什麼,只是覺得這靈山島景色幽美,令人看不膩罷了。」

「放心,我命秋月和小伶守在亭外,不會有人擅自闖進來的。」慕容徹瞧她不安的模樣,輕笑安撫。「若是喜歡這兒的景色,以後你有的是一輩子的時間慢慢欣賞。」薄唇忍不住在她臉上落下細吻。

裴瓔珞這下雙頰更加火紅了,為免他更加造次,慌忙拿起石桌上的圖稿遞給他看。

「徹,你瞧瞧好看嗎?這是我設計的紫晶蝴蝶金釵,還有耳墜。」

慕容徹低頭看著她手中塗上染料的畫稿,一支鑲著紫晶蝴蝶的髮釵,光彩耀人;還有同款的紫晶蝴蝶耳墜,精湛的畫工將紫晶美麗的光采色澤完美呈現出來。

「你還真是不死心啊。」慕容徹黑眸含笑望進她期待的杏眸底,唇角揚起疼寵的笑。

「這是我的希望。你的意思呢?」裴瓔珞緊張地看著他。

自從參觀過靈山晶洞後,更加深了她讓珠玉閣和靈鳳軒合作的念頭。雖然先前他拒絕過她,但今非昔比,兩人都對彼此動了心,兩家合作並非不可。

慕容徹深邃黑眸注視著她,唇邊的笑意擴大,輕捏她俏鼻,寵溺地笑道:

「事到如今,我能說什麼呢?只能說裴琥珀找對了人來說服我,我總不能令你的希望破滅吧。」

「所以你是答應了?」裴瓔珞杏眸發亮,柔美臉上此刻的笑靨比水晶更加耀眼迷人。

慕容徹忍不住輕啄她朱唇,笑歎:「我同意和珠玉閣合作,但是細節部分,我會親自找裴琥珀談,這事你就別再擔心了。還有,就算要談合作,也是半年後的事,以後不許再為這事煩心了。」笑著警告她。

裴瓔珞含笑頷首,開心地主動投入他懷抱裡,任由他將自己緊緊摟抱住。

慕容徹笑著摟抱住她,與她在夏日的涼風中耳鬢廝磨…有她陪伴,在靈山島的日子,他過得既開心又愜意。

半年後,他會以成親為條件和珠玉閣合作,他已經無法對懷裡的人兒放手了。

「少主,表少爺和舅老爺來拜訪您。」亭外傳來小伶的聲音。

聞言,慕容徹清俊的臉倏地一沉,而懷裡的人兒似受驚的兔子般連忙逃離他懷抱,懷裡的空虛令他劍眉微擰。

「讓他們進來。」

「徹兒近來可好?」

「表哥。」

方世甫父子一前一後踏入亭內,走在後頭的方至德在瞧見亭內多了一名從未見過的姑娘,而這名姑娘容貌靈秀脫俗,令他雙眼發亮,一時移不開目光。

「瓔珞,你先回房休息。」慕容徹輕擁著她肩頭,柔聲在她耳畔低五咀。

裴瓔珞輕頷首,蓮步輕移,垂首離開。

方至德目光癡迷地目送佳人纖柔的身影離開,捨不得轉頭,急問:

「表哥,方才離開的姑娘是誰?我怎麼從未見過?」

方至德沒聽到回答,直到裴瓔珞的身影離開石橋,這才不捨地收回目光,轉頭對上慕容徹含笑的傻臉時,再次問道:

「表哥,方才離開的那位姑娘是誰呢?」

「她不是你該問的人。你們來找我有什麼事呢?」

慕容徹臉上的笑容未變,語氣卻已透出不悅。方至德看瓔珞的目光令他十分不舒服,像是有人在覬覷他的東西;而這東西又是他十分珍視的,若是有人不知死活的話,他絕不會手下留情的。

方世甫對這個外甥還算有些瞭解,連忙扯住欲再開口的兒子。他這個外甥絕不像他外表那樣和善,方纔他可沒錯看他對那位姑娘呵護的溫柔舉止,就只有他這個見色起心的笨兒子還不知死活地問不停。

「沒什麼。聽說找到瑩瑩了,所以來看看瑩瑩這孩子長大後變成什麼模樣。」方世甫笑得一臉慈祥,逕自在石桌旁坐了下來。

「瑩瑩不在這,她去了白虎城。」慕容徹笑容未變。

「是嗎?真是可惜了。想如今你們慕容家只剩下你和瑩瑩兩人,都怪我那妹妹和妹婿死得早,才會讓你得獨自扛起靈山島和靈鳳軒的生意。」方世甫感慨連連,不勝唏噓。

慕容徹笑容依舊,但黑眸底已透出冷意。「不勞舅舅煩心,我一個人不也將靈山島和靈鳳軒打理得很好嗎?」

「話是沒錯,但多一個人也多一分力啊!徹兒,你要不要再考慮讓至德到靈鳳軒去幫你的忙?畢竟是自己人,總比一些外人要來得強多了。」方世甫此番前來就是要再次說服慕容徹同意兒子進靈鳳軒工作。

「是啊!表哥,我一定會好好學習,你就給我個機會吧。」方至德趁機要求。

「多謝兩位的好意,目前靈鳳軒並不缺人手。加上我用人向來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請舅舅不要再拿此事來煩我了。」慕容徹緩步走到欄杆旁,黑眸望著湖裡悠遊的錦鯉,唇邊泛起一抹冷笑。

「表哥,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莫非你懷疑我會做出對靈鳳軒不利的事來嗎?」方至德聽出他話裡的不信任,頓時勃然大怒。

「徹兒,大家都是自己人,你怎可說出這種話來呢?」方世甫端出長輩的姿態來教訓他。

「自己人?」慕容徹笑著旋身面對眼前一臉怒氣的父子,笑容擴大。「我姓慕容,你們姓方,我怎麼會和你們是自己人呢?舅舅真愛說笑了。」譏諷的話毫不留情地掃向兩人。

兩人被刮得面紅耳赤,方世甫更是老臉掛不住,氣得拍桌。

「慕容徹!好歹我是你舅舅,你怎麼可以如此目無尊長呢?你死去的娘是這麼教你的嗎?」

慕容徹雙手負於後,臉上笑容依舊,朝兩人走來,停在石桌前,望著一臉怒氣的兩人,一字一句地冷道:

「我只記得我娘臨終前告誡我,要小心舅舅狼子野心覬覷慕容家的家產。若是舅舅做得太過分,不需顧及情面,隨時都可以斷絕往來。」

方世甫聞言,氣得渾身顫抖,臉色青白交錯,怎麼也沒料到妹妹臨終時竟仍不顧情面。

「舅舅可還記得張吉這個人?他連同外人偷了靈鳳軒十萬兩銀子,還有三條水晶項鏈,已被我捉到砍去一條右臂,這是我對背叛我的人小小的警告。」慕容徹笑得十分愉悅,望著父子兩人刷白的臉色。「至於這個外人是誰,咱們心知肚明。這已是我最後的容忍了,以後靈山島和靈鳳軒皆不歡迎舅舅和表弟踏入,還請你們二人盡速離開,否則休怪我不客氣了。」

「你……」方世甫一向知道這個外甥不簡單,手段更是狠厲,在那張笑臉下實則有著深沉的心思,知道再也討不了便宜了,羞惱地起身拉著兒子離開。

「韋翰。」

「是。」韋翰不知從何處迅速出現在亭內。

「跟在兩人身後,必須確保兩人馬上離開,如若不然,你就親自送這兩人離開。」

「是。」

待亭內恢復寂靜,慕容徹笑臉倏地消失,清俊臉上浮現一抹冷酷。若非顧及娘親的面子,他絕不可能一再容忍。但這已是最後一次了,再有下次犯到他頭上,他一律不留情。

「裴姑娘,方纔那兩人,一位是舅老爺,一位是表少爺,可都不是好人。這兩人一心覬覷我們靈山島和靈鳳軒,好在少主並非無能之輩,否則只怕慕容家的家產早落在這兩人手中了。」

小伶陪在裴瓔珞身旁,義憤填膺地比手劃腳解釋著。

「原來如此。」難怪慕容徹一聽見兩人來,臉色都變了。

「你們少主那麼厲害的人,那兩人絕對佔不了便宜的。」秋月相信此時那兩人絕不會在慕容徹面前討到什麼好處,反倒會被刮一頓才是。

「舅老爺老愛在少主背後動手腳,還勾結之前靈鳳軒的管事張吉,偷了鋪子裡的十萬兩和三條水晶項鏈。雖然張吉已被少主砍去一臂,但對舅老爺,就不知少主打算如何對付了。」這些事都是從二哥那兒聽來的。

聽小伶這麼一說,裴瓔珞這才明白兩人初次相見時,慕容徹為何執意砍去那人一臂。

「一經少主信任,少主絕不懷疑的委以重任;但一旦背叛,少主也絕不輕饒。」少主賞罰分明,且知人善用,只要不存二心,少主絕不會虧待,這一點大家心底都十分明白。

三人在返回主院的路上一面閒談著。

此時,迎面而來的穆香慈主僕讓小伶心下暗叫聲糟,但總不能拉著裴姑娘刻意閃避吧。

「沒想到會在這遇上裴姑娘,還真是巧啊,那就正好和裴姑娘談談了。」穆香慈走到她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說。

「不知穆姑娘想找我談什麼?」裴瓔珞自是沒錯過她眼中明顯的敵意,但兩人為了同一個男人,她雖不願也只能面對了。

「聽說裴姑娘和慕容公子明日就要離開靈山島了,是嗎?」

「是的。」裴瓔珞覺得無需隱瞞。

「那好,我也要跟你們一起出島,我要回朱雀城一趟,就勞煩裴姑娘轉告慕容公子了。」穆香慈朝她說完,不再看她一眼,從她身旁走過。

「二小姐,你看看她,那是什麼態度啊!她根本就把二小姐當成丫鬟在吩咐事情。」秋月不滿地嚷嚷。

「秋月,走吧。明天就要離開了,再檢查一下是否有東西遺漏。」裴瓔珞率先走了一步,回頭催促仍一臉氣憤的秋月。

「是。」秋月知道二小姐不想計較,也只好閉嘴了。

「裴姑娘,你明日和少主出島後,還會再回來嗎?」小伶跟在後頭,不捨地問。這一個月來的相處,她著實喜歡上性情溫婉善良的裴瓔珞,尤其愛看她和少主在一起時,少主臉上浮現的真心笑容。

「我們不過是出島幾日,當然還會再回來啊。」裴瓔珞聽出她話中的不捨,嬌軟的嗓音笑道。

「那就好。我在這等你和少主一起回來。」

「小伶,你有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我幫你帶回來。」裴瓔珞腳步未停,笑問她,就當是感謝她對她的照顧。

聞言,小伶停下腳步,感動地看著她的背影。

她奉少主之命侍候裴姑娘這一個月來,裴姑娘待她就像待秋月一樣好,從未大聲說過話:而今她這麼一問,表示她心底並沒有將她當成外人。

裴瓔珞沒聽到小伶的回話,停下腳步,回頭一看,訝異地看著她泛紅的眼眶。

「小伶,怎麼了?」

「沒事。」小伶眨去眼眶中的酸澀,開心地走上前。「裴姑娘,我不缺什麼,如果有什麼好吃的,再麻煩你幫我帶回來。」

「好。」裴瓔珞溫婉一笑,經過月洞門,踏進主院,打算回房休息。

「裴姑娘,你別擔心穆姑娘的事,少主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小伶怕她因為穆香慈的事,心底有疙瘩在,跟著進房的同時,忙不迭地替少主說話。

「小伶,謝謝你,我也相信徹。好了,你們都下去休息吧!我有些累了,想躺一會。」裴瓔珞不再讓兩人侍候她,示意兩人離開。

待秋月和小伶離開後,獨自坐在床榻旁的裴瓔珞低頭瞧著手腕上的粉晶梅花形銀鏈,不由得輕歎了口氣。沒錯,她相信他,但穆姑娘可怎麼辦?

感情的事是不能退讓的,只希望能將對穆姑娘的傷害減到最低。依她對慕容徹的瞭解,對不在意的人,他絕不可能太過客氣,她可得好好跟他說一下才行。

翌日一早,在用過早膳後,慕容徹和裴瓔珞即搭船離開靈山島。

隨行的還有吵著要回朱雀城一趟的穆香慈主僕,以及聲稱要陪同穆香慈回去的喬姥姥。對此,慕容徹臉上笑容不變,卻投給喬姥姥一記警告眼神,拉著裴瓔珞直接走進船艙內休息。

不同於來時一路昏睡,裴瓔珞依偎在慕容徹懷裡,透過敞開的窗欞,瞧著一望無際的海面,鼻間聞著帶著鹹味的海風。

「要不要睡一會?大約午時才會到玄武城。」慕容徹問著懷裡的人兒,溫柔地將她被海風吹亂的髮絲勾到耳後,黑眸灼熱地凝視著她的嬌顏。

裴瓔珞螓首輕搖,深吸一口鹹鹹的海風,仰首望著正低頭含笑望著她的男人。

「徹,這次參加完悅兒和蘇大哥的婚禮後,能否再多待個幾天再回靈山島呢?我想多陪陪乾娘,還有好多話想跟悅兒說。」

「好。不過最遲七天後,我們一定要回靈山島。」慕容徹長指把玩著她胸前的一綹髮絲,同意她的要求。

原本不困的裴瓔珞,在他厚實的懷抱裡及船身的擺盪下,開始昏昏欲睡。等她再次睜開眼時,對上慕容徹含笑溫柔的神情,還不甚清醒的聽到他笑著說:

「你醒來得剛好,已經到玄武城了,我們該下船了。」

裴瓔珞驚愕得瞬間清醒,連忙離開他懷裡,和慕容徹一同走出船艙,踏上碼頭。

日正當中,耀眼的陽光令她杏眸微瞇。由慕容徹口中得知,喬姥姥和穆香慈主僕已先行下船離開。

再回到玄武城的她與剛離開時的心情不同。瞥向一旁,常青已駕著馬車趕到準備接人,慕容徹朝她伸出手臂,示意她一同上馬車。

「瓔珞!」

就在她欲伸手時,身後傳來驚喜的叫喚聲,裴瓔珞回頭一看,在瞧見來人時,也開心地低喚:

「蘇大哥!你怎麼來了?」

「我是跟在常青的馬車後來的。」

這些日子以來,他常到靈鳳軒去打探裴瓔珞的消息。在得知今日午時她會和慕容徹一起回到玄武城,才會尾隨在後跟來。

「少主……」常青深怕少主不悅,正欲解釋,卻被慕容徹揚手打斷。

「瓔珞,既然蘇兄來接你了,那你就先隨同他回去吧!我會再去找你的。」

慕容徹看出她想回蘇府,也不為難她。

「好。那我在蘇府等你。」裴瓔珞揮手目送他坐上馬車先行離開,再次轉頭對上蘇坤源饒富興味的眼光後,小臉一紅。

「瓔珞,看來回府後,你可得好好向我們大家解釋你和慕容兄之間的關係了。」

蘇坤源取笑她的同時,掀開車簾,示意她先上馬車,以免被日頭曬昏。

裴瓔珞柔美的小臉羞紅,和秋月一前一後,在蘇坤源的扶持下坐上馬車,馬車載著她們返回蘇府。

「所以你是心甘情願跟在慕容徹身邊,並非他強迫你?」

裴瓔珞一回到蘇府,即被蘇夫人給拉進房裡,逼問這一個月來所發生的事,還有她為何會和慕容徹扯上關係。

裴瓔珞避重就輕地回答,只提到自己身陷怡紅院被慕容徹所救,隨後上靈山島作客,兩人因此有了感情,絕口不提那作客半年的交易。

蘇夫人雖對裴瓔珞的話仍有些存疑,但細看她眉眼提到慕容徹時皆帶著羞意,還有她氣色紅潤,看得出來被照顧得很好,也就相信了。

「乾娘,對不起。那天走得太匆忙,沒能親自告訴你,讓你擔心了。」她一直記掛著一個月前離開玄武城時太過匆促,沒能親自告別蘇家人,想必令他們十分擔憂。

「你知道就好。你失蹤了一夜,可把乾娘給急死了。好在天亮時慕容公子派人來通知說你沒事了,隨他上靈山島作客,這才安心。對了,你娘派人托口信,說是珊瑚和二皇子的婚事訂在下個月初十,到時你務必回府一趟。」蘇夫人想到好友特意派人交代的事,慎重囑咐。

「太好了!珊瑚和二皇子之間總算有結果了。」裴瓔珞高興極了,她離開青龍城時,小妹和二皇子之間還在糾纏,沒想到過了一個月,兩人已成定局,這可是個好消息。

「是啊!但你娘一年內嫁了兩個女兒,想必是不捨極了。」蘇夫人對好友十分瞭解,想必此刻她的心情十分複雜。

「乾娘,蘇大哥明天的婚事都準備好了嗎?」

「都準備好了,就等著明日成親了。說來他們兩個人的婚事,你這個紅娘可是出了不少力。」蘇夫人從兒子口中得知瓔珞是專程來玄武城促成兩人的婚事,真沒想到這孩子這麼有心。

「我只不過是希望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罷了。」蘇大哥和悅兒,一個她視若兄長,一個是她的知心好友,在兩人同時請求下,她自是樂意幫這個忙。

「瓔珞,你蘇大哥成親後,你有何打算?」

「乾娘這話是什麼意思?」

「當然是你和慕容公子之間的事啊!要知道,靈山島可是非外人能進入的,可他卻願意帶你前去,還邀請你作客半年,而你好歹是個黃花大閨女,就這樣沒名沒份去人家家裡作客半年,總是會惹來閒言閒語。慕容公子難道沒有表示什麼嗎?」蘇夫人關心地問,若是見到慕容徹,定要問他對瓔珞是何看法,萬一害得瓔珞聲名受損,她可饒不了他。

「乾娘,你別擔心,我會處理好的。」裴瓔珞羞澀一笑。

「瓔珞,你老實告訴乾娘,你是不是喜歡上慕容公子了?」蘇夫人握住她一雙柔荑,細瞧她臉上的神情,含笑問道。

裴瓔珞雙頰一紅,輕頷首,坦言:「是的。」

「他待你可好?」蘇夫人瞧她羞澀的神情,再問。

「他待我極好,乾娘不用擔心。」

「那乾娘就放心了,等會記得寫封信給你娘,報個平安。」蘇夫人交代,疼愛地輕撫她紅潤的小臉。

「好的。」

「瓔珞,這條銀鏈好美喔,是哪來的?」蘇夫人此時才注意到她左手腕上的粉晶梅花形銀鏈,為那美麗的色澤和精緻雕工讚歎出聲。

「是……徹……送我的。」裴瓔珞小臉更加緋紅,小聲地低語。

徹?

蘇夫人聞言,驚訝地抬頭,注視著裴瓔珞緋紅的小臉,隨後寬慰一笑,看來她真的不用擔心了。

慕容徹的家世足以和裴家匹配,雖然她曾對此人亦正亦邪的評價擔心過,但如今看來,他對瓔珞該是真心的,最重要的是瓔珞喜歡他,那麼她自是樂見其成了。

「瞧我真是粗心,你剛回來就被我拖著談話,連午膳都沒吃,肚子一定餓了吧,趕快去用膳吧。」蘇夫人此時才想起自己拉著人問了一堆話,都過了午膳時間了,連忙吩咐丫鬟去張羅。

裴瓔珞自始至終都笑著,低頭纖指輕撫過左手腕上的銀鏈,胸口泛甜,柔美臉上的笑容加深了。

掌燈時分,蘇府裡裡外外早已佈置妥當,張燈結綵,洋溢著一片喜氣,等著迎接明日的婚禮。

「二小姐,明日蘇少爺和悅兒小姐成親後,你打算何時回靈山島呢?」秋月端來一盆熱水,打算讓主子洗臉,好早點休息。

「我與徹相約七天後回靈山島,他這趟出來也是有事情要處理。怎麼?你不喜歡去靈山島嗎?」裴瓔珞關心地問。

「也不是。只不過二小姐,慕容公子可有說要給你一個交代嗎?他對你又摟又抱又親又吻的,二小姐的閨譽都毀在他手上了。」秋月在替二小姐抱不平。

這一個月來,慕容公子對二小姐摟摟抱抱,還吻了二小姐,總得給二小姐一個交代吧!

「你……這丫頭,說這什麼話!」裴瓔珞小臉一紅,輕斥。低頭把玩著手腕上的粉晶梅花形銀鏈。

「也對。我倒是忘了,這條銀鏈算是慕容公子給二小姐的訂情信物。」秋月瞧著二小姐的動作,不禁取笑。

「你……」一再被調侃的裴瓔珞雙頰緋紅,舉起手作勢要打她。

驀地,窗欞外急遠掠過一抹人影。

裴瓔珞小臉一變,低喝:「什麼人?!」

下一刻,身形一閃,迅速追了出去。

見狀,秋月臉色刷白,在原地急得哇哇大叫。

「二小姐,你怎麼一個人追了出去,萬一出了什麼事可怎麼辦才好?」

裴瓔珞追了黑衣人一會,驚覺黑衣人打算將她引出城外,倏地停下腳步,打算返回蘇府。

黑衣人察覺她的意圖,縱身一躍,回身阻止她的去路。

「你到底是誰?把我引來這裡,是打算做什麼?」

裴瓔珞原本在發覺蒙面黑衣人時,深怕他會對蘇府不利,才追了出來。可愈追她愈覺得不對勁,這名蒙面黑衣人似乎是想引她出城外。

兩人此刻已快出城了,加上她發覺自己太過大意,獨自追黑衣人追了那麼遠的路,在她想返回時,這名黑衣人卻反倒阻止她的去路,心底狐疑不禁加深。

蒙面黑衣人注視著她,不作聲,下一刻,就見他雙眼一瞇,迅速出掌襲向她。

裴瓔珞出手格擋,兩人交手數十回,裴瓔珞漸感吃力,心下明白黑衣人武功在她之上,若再打下去,定對她不利,眼下又無人可相救,就在她虛晃一掌擊向黑衣人面門,黑衣人閃躲的同時,她趁隙想逃脫。

黑衣人很快察覺,出手更快,一手抓住她左手腕,反手扯下她左手腕上的銀鏈,裴瓔珞右掌擊出欲阻止,反被黑衣人一掌拍向右肩,她吃痛慘叫。

同一時間,黑衣人見銀鏈到手,身形一躍,消失在夜空中。

裴瓔珞左手撫著受傷的右肩,望著已空的左手腕,再瞥了眼黑衣人消失的方向。

「莫非這名黑衣人引我出來,只為了我手上的銀鏈?為什麼?」

裴瓔珞雖不解黑衣人奪去銀鏈的意圖,但銀鏈是慕容徹送予她的訂情信物,這下她該如何對他交代?

裴瓔珞苦惱地佇立在四下無人的街道許久,這才撫著受傷的右肩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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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慕容徹在午時回到靈鳳軒,用過午膳後,即接見了幾名特意趕來見他一面的老客戶。眾人閒談間談妥購買水晶的數量,很快就到了晚膳時間,在宴請眾人後,這才賓主盡歡地離開。

「少主,今晚是打算在這休息,還是回府裡?」常青送上熱茶後詢問。

「晚一點我會回府裡去,還有什麼事嗎?」慕容徹十指交叉成塔狀,問著眼前接替張吉之後升為管事的常青。

「少主離開前所交代的事已辦妥,玄武城裡再無怡紅院了。」常青報告著。誰叫怡紅院惹到主子,才會無法在玄武城裡立足。

「很好。常青,你可別讓我失望。」慕容徹一語雙關。

「常青絕不會讓少主失望的。」常青神情一凜,明白他話中之意。少主對他有恩,他絕不會做出和張吉一樣背叛主子的事來。

「對了,吩咐下去,靈鳳軒不歡迎方世甫父子踏入,一見著兩人一律趕出去,不需要客氣。」

「是!」常青雖不明白原因,但他早已看不慣方世甫父子仗著與少主有點親戚關係,就對他們頤指氣使,且三不五時藉機白拿水晶飾品,上前阻止,總會惹來這對父子一頓怒罵。

「明日要交給陳老爺的紫晶項鏈可收妥了?」這條紫晶項鏈共有八十顆,顆顆圓潤,色澤佳,是陳老爺要送給夫人的禮物,一再拜託他趕貨,也是他親自送來的貨品之一。

「已收進庫房,少主請放心。」

「好了,沒事了。你先下去休息吧,等會我就回府去了。」慕容徹揚手示意他退下。

常青告退後,走出廂房外,看著把守在外的韋翰,以眼神示意,兩人走到一旁談話。

「韋翰,少主和裴姑娘之間是怎麼一回事?少主怎麼會帶裴姑娘上靈山島呢?這一個月裡,蘇坤源三不五時就來打探裴姑娘的消息,我都快被他煩死了。」想到那煩人的蘇少爺,再看到與少主一同回到玄武城的裴瓔珞,更別提少主對裴姑娘的態度,讓人著實無法不好奇。

「我只能說少主對裴姑娘是認真的。」韋翰言簡意賅。

常青一手攀住他肩膀,無視他的瞪眼,一張娃娃臉笑得十分討喜。

「照你這麼說來,裴姑娘即可能成為未來的少夫人。也難怪少主今日看來心情似乎很好,臉上的笑容也真誠多了。」

「沒事的話,把你的手拿開。」韋翰橫眼警告。

「喂,你這人……」常青開口正欲對他曉以大義一番。

驀地,一抹黑影掠過屋簷上方,韋翰瞇眼,迅速縱身一躍,追了上去。

「韋翰,出了什麼事?」

常青見他臉色忽變,施展輕功離開,不懂武的他,為免驚動少主,連忙拔腿往他消逝的方向追去。

韋翰追著黑衣人來到庫房前,正好見黑衣人手裡拿著一盒紅木盒出來,那盒子裡頭裝的正是少主今日帶回來的紫晶項鏈,因而毫不遲疑地拔劍刺向黑衣人,阻擋他的去路。

黑衣人一手抱著紅木盒,一手出掌反擊,無意戀戰,只求脫身,卻一再被韋翰劍光給擋住去路。韋翰低喝一聲,揮劍在空中劃出數道劍光直劈向黑衣人,黑衣人驚險地閃過,卻快一步手中紅木盒被奪去,一掌劈向韋翰面門,只求盡快脫身。

韋翰側身閃過,反掌擊向他右肩,黑衣人吃痛,從懷中掏出一枚銅板當暗器射向韋翰,成功地趁隙脫身。

「韋翰,這些是什麼?」常青追到庫房前,在兩人打鬥的地上撿起一封信和一條銀鏈,忍不住驚愕細看,手中的銀鏈竟是用粉晶所制。

「發生什麼事了?」一道低沉的嗓音響起,慕容徹挺拔的身形出現。

「少主,方才有黑衣人闖進庫房欲偷走紫晶項鏈,好在被韋翰及時攔阻。這兩樣東西是從黑衣人身上掉落下來的。」常青瞥了韋翰一眼,納悶他為何突然臉色有異默不作聲,將銀鏈和手上的信交到少主手上。

慕容徹在看清手中的梅形粉晶銀鏈後,臉上的笑容倏地消失,只因這條銀鏈是他親手製作的,絕不可能會錯認。

「韋翰,把才纔的事說清楚。」這條銀鏈此刻該在誰手上,他十分清楚,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韋翰在瞧見那條銀鏈時,心下就知道事情嚴重了,於是一五一十地照實說了出來。

「那名黑衣人武功平平,被我打傷了右肩。」

常青來回看著神情有異的少主和韋翰,莫非兩人知道黑衣人是誰?但此刻沉重的氛圍,令他沒膽開口詢問。

慕容徹不發一言,緊握手中的銀鏈,打開那封信。這一看,俊臉如罩寒霜,黑眸迸射出噬人的怒火。

見狀,一旁的常青和韋翰心中一顫。

這日一早,忙碌的蘇府為了迎娶上官家小姐而舉辦了熱熱鬧鬧的婚禮,來往賀喜的賓客絡繹不絕,直到華燈初上,客人這才逐漸散去。

這時,有門房來報,有客要找裴瓔珞。秋月到大門一看,竟是韋翰親自來接人。裴瓔珞在秋月幫忙打扮下,坐上慕容家備來的馬車,在韋翰護送下往城南慕容家大宅而去。

一到慕容府,裴瓔珞即被請去書房,秋月則留在大廳裡等候。

「徹,你有事找我嗎?我原以為你今日會在蘇府出現,卻一直沒見著你的人影。」裴瓔珞一踏進書房,在看到那抹負手而立的挺拔背影時柔聲問。

慕容徹緩慢旋身,清俊臉上仍是一貫的笑容,黑眸深邃莫測地鎖住眼前這張靈秀柔美出塵的嬌顏。

這是一張會令人不由自主放下防備的嬌顏,加上她溫柔的語調,看似溫婉善良的性情,果真是溫柔鄉英雄塚。

「徹,你怎麼了?」裴瓔珞覺得今晚的他有些怪異,莫名地令她不安起來。

「今天有要事要處理,所以沒去參加蘇兄的婚禮。」

慕容徹緩步朝她走來,停在她面前,大掌輕握住她一雙柔荑,黑眸低垂,在瞧見她已空的左手腕時,眸底掠過一抹陰沉。

「我送給你的粉晶梅花形銀鏈呢?」

「這……我……啊……」裴瓔珞正苦惱著該如何解釋,卻被他下一刻的舉動給弄得慘叫出聲,只因他此刻大掌竟用力握住她受傷的右肩。

慕容徹臉上泛著冰冷的笑,注視著她疼痛發白的小臉,唇角勾起一弧冷笑。

「你昨夜人在哪裡?為什麼右肩會受傷?又為什麼會遺失銀鏈?」

「徹……我……」

裴瓔珞正欲解釋,總覺得似乎有哪裡不對勁,為何他會突然對她這麼無情?卻在下一刻看見他手上拿著的正是她被搶去的銀鏈時,驚愕得杏眸對上他含怒的黑眸,一股不安逐漸擴大,狠狠攫住她。

「要不要我替你說。」大掌緊握住她的手腕,將她用力拉向自己。「昨晚你扮成黑衣人欲進庫房偷走紫晶項鏈,卻被韋翰適時阻止並打傷了右肩,在打鬥中不慎掉了這條銀鏈及這封信。」另一隻手從懷中探出一封信來,一臉痛心地望著她。

他還記得在船上時,曾給她看過紫晶項鏈,當時她為之驚艷。

沒想到她那時就起了盜心,若是她跟他開口,他絕不會不給,錯就錯在她一開始便居心不良。

聞言,裴瓔珞小臉慘白,螓首直搖,慌忙急道:

「不是的!徹,你聽我說……」

「沒想到你們兄妹竟會這麼卑鄙。裴琥珀要你接近我,以合作為名,實則探聽靈山島晶礦一事。而你以自身為餌,利用我對你的感情,騙得我團團轉。裴瓔珞你真夠狠,沒想到在你靈秀出塵的外表下,竟有這樣的心機。」

慕容徹臉上已無他一貫的笑容,冷厲地注視著她,可恨的是在瞧見她慌亂的模樣時竟還會受影響。

「不是的!徹,你誤會了!」裴瓔珞急得杏眸含淚,不懂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在他忿恨的黑眸注視下,急欲解釋。

「誤會?你寫的字我還會認不出來嗎?」慕容徹冷笑,將手中的信往她身上丟去。

裴瓔珞急忙撿起地上的信,攤開一看,在看清信中的內容後,小臉已毫無血色。這字跡的確與她的十分相似,連她都要懷疑自己是否真寫過這封信了;但她確定此封信並非出自她手,到底是誰模仿她的筆跡?

「這下子你還有什麼話可說?這是你寫給你大哥裴琥珀的信。信中提到你已得到我的信任,更成功地讓我喜歡上你,帶你去看過我們慕容家歷代以來最為重視的晶礦;還提到合作的事絕不會有問題,並會拿到紫晶項鏈讓裴琥珀親自監賞。裴瓔珞,你可真是厲害,玩弄我的感情,你該十分清楚對於背叛我的人,我絕不會手軟。」

雙掌握住她雙肩,毫不憐香惜玉,將她推向牆壁,無視她痛苦的神情,忿怒的臉龐逼近她。

「徹,你聽我說!這封信真的不是我寫的。昨晚出現一名黑衣人將我引出蘇府,不僅打傷了我,還奪去我的銀鏈。我不知道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可我真的沒有背叛你,我對你的感情是真的!」裴瓔珞慌亂地解釋,眼淚直流。在看見他冰冷的黑眸時,渾身泛冷,如墜冰空口。

「你以為我還會相信你的話嗎?你和裴琥珀聯手戲耍我,看我為你著迷、掏心掏肺,你心底一定十分得意。沒想到我慕容徹竟會栽在你手裡。」

對於背叛他的人,他從不手軟,可望著眼前這張他曾真心喜愛的柔美嬌顏,他竟到這時還下不了手。

「不!徹,我真的沒有背叛你,也沒有玩弄你的感情,我是真的愛上了你。」裴瓔珞心痛地看著他不信任的臉,杏眸淒楚地望著他,急欲讓他相信她的清白。

「住口!不準再這樣叫我的名字,你沒有這個資格!」

他低吼一聲,狂亂地攫住她的朱唇,輾轉吸吮,氣惱自己即使明知道她的背叛,仍然想要她。憤怒地咬傷她的唇瓣,倏地抽身離開她身子。

「滾!馬上離開!永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否則我絕不會像現在這樣心軟。」

慕容徹一掌掃開桌案上的物品,指著書房門口大吼。

裴瓔珞輕撫受傷的唇瓣,視線被淚水給弄得模糊,望著他陰驚的臉,知道他此刻聽不進自己的話,也不再相信她了,哽咽地提起裙擺衝出書房。

當她一路哭著衝出大廳時,在大廳等候的秋月嚇得追了出去。

「二小姐,你怎麼哭著跑了出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和慕容公子之間發生了什麼事嗎?」

秋月追了一條巷子,好不容易才追上她,急忙拉住她,在瞧見二小姐滿臉的淚水以及唇角的傷口時,嚇得雙目大睜。

「秋月,怎麼辦?他不相信我,我真的沒有背叛他!」裴瓔珞傷心地捉著她的手,慌亂得不知該如何是好。

「二小姐,你別嚇我,到底是出了什麼事?」秋月從未見過一向溫婉的二小姐這樣慌亂失措,著實被她嚇壞了。

「徹……」裴瓔珞忽地揪緊胸口,小臉慘白,身子一軟跌坐於地,額際冷汗直冒。

「二小姐!」秋月這時真的被嚇哭了,扶著攤軟在懷裡的二小姐哭喊著:「快來人啊!救命啊!」

三個月後。

夏末秋初,徐涼秋風中透著涼意,石橋上的六角亭後方一片楓葉林逐漸換上鮮艷的紅衣,為那一眼望去的青巒山色增添一抹艷色。

甫被慕容徹帶回靈山島沒幾天的慕容瑩鬱悶地趴在欄杆上,望著悠遊自在的魚兒,心裡想的卻是白虎城孟府的一切,還有心中懸掛的男人。

大哥真的不是個好人,害得她只能無奈地與孟義鵬分隔兩地。

「小姐,要不要嘗嘗我親手做的水晶豆沙糕?」

小伶端著一盤剛做好的水晶豆沙糕走進六角亭內,招呼著自從回來後每天一副無精打采的小姐。

「小姐,你再怎麼想孟二爺也沒有用,少主既然開口說了兩年後才允許你們成親,就不可能會改變主意的。」

梅香勸著鬱鬱寡歡的小姐最好想開一點,否則要是讓少主看到她終日這副無精打采的模樣,萬一婚期又被延的話,小姐就欲哭無淚了。

「唉!」慕容瑩似是認命地歎了口氣,旋身走回石桌旁落坐,拿了塊冰涼的水晶豆沙糕咬了口。外皮柔軟冰涼,內餡有綠豆沙和紅豆沙兩種口味,一口咬下,冰涼與甜味同時在口中化開,果然滋味特別。

「梅香、小伶,你們兩個也坐下來一起吃吧,反正這兒沒有外人,食物要大家一起吃才會顯得好吃。」

梅香和小伶相視一笑,也不客氣,一左一右落坐在她身旁,逕自拿了塊吃起來。

「對了,小伶,不知道是不是我多心了,總覺得咱們靈山島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還有,大哥真的要娶穆姑娘嗎?」

想到她前天被大哥帶回靈山島,當晚即見到特地來見她的穆香慈。穆香慈主動對她示好,有意無意暗示即將成為她的大嫂,對此她求證過大哥,大哥僅只是笑得一臉莫測,也不回答她。

「少主的事我又怎會知道呢。」

小伶只要想到最近行徑愈來愈過分、對她們這些下人頤指氣使、一副以少夫人身份自居,可在主子面前又表現出一副溫和柔順模樣的穆香慈,就反感不已。這樣一個表裡不一的人又怎麼比得上裴姑娘,可惜……

「小伶,我不在這半年,除了咱們靈山島多了穆姑娘來,還有沒有發生過什麼事呢?我總覺得大哥似乎變得有些不一樣,可我又說不上來。還有,我記得這亭子裡以前沒有放這張軟榻,這是誰放的?倒是挺貼心的。」

慕容瑩邊吃糕點邊啜飲熱茶,雙眸瞥向放置一旁的軟榻,難不成是大哥命人擺放的?可大哥平時很少在這逗留,難不成是為了穆姑娘?有可能嗎?

還有,她這次回來,大哥臉上笑容依舊,但不知是否是她多疑,總覺得那笑容似乎比以前更加……虛偽。

小伶沉默了會,欲言又止,雙眼瞄了眼四周,確定四下無人,終於忍不住,決定不吐不快。

「其實這張軟榻是少主命人為裴姑娘擺放的。」

「裴姑娘又是誰?我回來幾天了,怎麼沒有見過她?」慕容瑩清秀白淨的小臉驚愕地望著她。

大哥為了一個姑娘擺放的。這話代表了什麼?

「這事我可得從四個月前說起了。」

小伶滔滔不絕,將少主和裴瓔珞之間的情事說得鉅細靡遺。

包括三個月前少主獨自回來,雖然笑容依舊不變,但那抹掛在臉上的笑卻莫名的令人害怕。三個月來人人自危,眾人做事莫不特別謹慎小心,加上穆香慈背地裡刁難眾人,眾人更是敢怒不敢言。

「什麼?!你是說大哥和裴瓔珞有一段感情?等等!裴瓔珞這名字我有些耳熟……咦!這人不就是大嫂的妹妹嗎?這事情也未免太巧了吧?」

慕容瑩聽完後,完全處於震驚狀態,沒想到大哥會愛上孟義鵬大嫂的妹妹。她雖尚未嫁給孟義鵬,卻早已和孟家人相處熟稔,與家人無異。在孟府養病半年,跟裴琉璃相處極好,也聽她提過關於兩個妹妹的事。

「我始終不明白三個月前少主為何會獨自回來,還下令大家以後不準再提及裴姑娘的名字與和她有關的任何事。連我追問二哥,他也不肯說。明明兩人出島之前感情十分要好,怎麼會突然變樣了,這讓我一直納悶到現在。」

小伶想破了頭也想不出兩人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可又沒膽去問少主,二哥也是神色嚴肅地警告她莫多事。可如今小姐問起,或許小姐有辦法解開這個謎團。

「聽你這麼一說,倒令我也跟著好奇了。可我若是直接去問大哥,想必他是絕對不可能說的。」慕容瑩也很想知道兩人之間到底出了什麼事,看來如今只能從韋翰身上下手了。

「小姐,你可別提是我多嘴告訴你的。」小伶雙手合十拜託,就怕被責罰。

「放心,我不會說的。」慕容瑩好笑地看著一臉害怕的小伶。

「小姐,穆姑娘來了。」梅香瞧見正往這走來的穆香慈主僕,低聲提醒。

「瑩瑩,原來你在這裡,難怪我怎麼找都找不到你。」穆香慈笑著踏入亭內,目光掃過三人。「你們方才在聊些什麼?是不是我妨礙到你們的談話?」

「沒聊什麼。穆姑娘找我有什麼事嗎?」慕容瑩站了起來,白淨臉上揚笑客氣地問。

「只是想找你聊聊罷了。聽說你五歲時被帶離靈山島,去年才被慕容公子找回來,想必是在外頭吃了不少苦。你可是慕容公子唯一的妹妹,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應該要彼此互相關照。」穆香慈話裡有意無意的以大嫂自居。

慕容瑩臉上笑容不變,心底對這話可是不敢茍同,卻仍是維持著禮貌。

「穆姑娘此話似乎說得過早,大哥目前還未同意你們之間的婚事呢。」慕容瑩話說婉轉客氣,無意傷人。

穆香慈臉色微變,下一刻,又再展露笑容。

「瑩瑩,你該知道為了能讓你們慕容家多子多孫,唯有娶了我,才能幫到你們。」

慕容瑩淡笑不語,即使心底不悅,也未顯露在臉上,看來這一點她和大哥挺像的。

「穆姑娘,不好意思,我突然想到有事要找大哥,就先走一步了。這亭內景觀幽美,你可在這多欣賞片刻,告辭了。」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找了個藉口,慕容瑩帶著梅香和小伶一同離開。

亭內只剩下穆香慈主僕。穆香慈此刻才顯露出不悅。她明白這兒的人都不喜歡她,現在就連慕容瑩也一樣。等她嫁給慕容徹後,她等著看這些人的反應。

目光瞥向一旁的軟榻,她知道那是慕容徹為了裴瓔珞而擺放的,美眸掠過一抹陰狠。人都走了,軟榻還留下,難道慕容徹還忘不了裴瓔珞嗎?

看來她得想個法子讓一切盡快成定局才行。

夜幕低垂,無垠的穹蒼點點星子閃耀著淡淡的光芒。

敞開的窗欞任由涼風吹入,男人站在窗前,黑眸注視著垂掛在右手指間的梅花形粉晶銀鏈和左手上的梅花簪,清俊臉上的笑容顯得高深莫測。

叩叩。

房門外傳來叩門聲,門外的人等不及裡頭的人回應,逕自急著開口:

「大哥,我有事找你,可以進去嗎?」

「進來。」慕容徹身形未動,左手掌合上,目光停留在指間的銀鏈上。

慕容瑩推門走了進來,緩步朝背對著她的大哥走去,在瞧見他指間的銀鏈後,輕問:「大哥,這條手鏈就是你送給瓔珞姐的嗎?」

慕容徹五指收緊,將銀鏈收在掌心,旋身含笑面對妹妹關心的神情,語氣中透著一絲不悅。

「看來是有人在你面前多嘴了。」

「大哥,雖然我沒見過瓔珞姐,可是據我從義鵬大嫂口中提起關於他們兄妹的事,我十分相信瓔珞姐絕非虛情假意之人,也相信裴家兄妹絕不可能做出為了利益而出賣感情的事來。大哥,這件事,我總覺得透著古怪,你可別一時被憤怒給蒙蔽了理智啊。」

慕容瑩在聽完小伶的話後就找上韋翰,原本打算不管用盡任何方法也要逼問出來,沒想到韋翰僅只是深深地注視她許久,就全說了出來,讓她省下不少工夫。

「那一夜,來靈鳳軒偷紫晶項鏈的蒙面黑衣人,雖未能看見他的容貌,但由他身上掉落一封信和一條粉晶梅花形手鏈。少主在看過那條手鏈後臉色大變,再看過信裡頭的內容後,臉色更加陰沉。

「由信中筆跡判定是裴姑娘寫給她大哥裴琥珀的信,提及兩兄妹為了與少主合作,還有一探靈山島晶礦一事,要裴姑娘想辦法讓少主喜愛上她,這樣一切事情就好辦了。

「加上黑衣人右肩中了我一掌,剛好與裴姑娘受傷的地方相同,所以少主才會勃然大怒,但仍控制住沒在盛怒之下傷害裴姑娘。

「這事我至今回想起來,也覺得有些地方不對勁,但又無法求證。」

「原來是韋翰那小子多嘴,這事你不需要管,時候不早了,你早點回房去休息吧。」慕容徹笑容未變,含笑的黑眸底掠過一抹冷意。

「大哥,你有沒有想過萬一你真的誤會了瓔珞姐,那你怎麼對得起她呢?一個能讓你真心喜歡上的女子,難道你對她並不信任嗎?」慕容瑩不死心地一再勸說。

「回房睡吧,這事不是你該管的。」慕容徹推著妹妹走出房,當著她的面關上房門。

被推出房門外的慕容瑩,只能瞪著緊閉的門發愁,輕歎了口氣。

「大哥,我還是相信瓔珞姐沒有做出對不起你的事來,希望你能冷靜想清楚。」

房門內的慕容徹垂眸望著掌心的粉晶梅花形手鏈,腦海中浮現一張靈秀出塵的羞怯小臉,清俊臉上深沉難測。

「少主,穆姑娘已在咱們靈山島住了幾個月了,不知少主考慮得如何,何時願意成親?」

喬姥姥一早就來到主院。在確定主子用過早膳後,這才挑這個時候來,大膽開口詢問。

慕容徹啜飲了口熱茶,淡瞥了眼面前的喬姥姥,並未回答。反倒是坐在他對面的慕容瑩忍不住開口問:

「姥姥,你為何堅持一定要大哥娶穆姑娘呢?」

她和大哥剛在小院裡用完早膳,正打算趁大哥心情還不錯時再提及有關瓔珞姐的事,沒想到姥姥卻在這時出現。大哥臉上雖然笑容未變,但笑不及眼底,心情明顯受到了影響。

「小姐,你自小就離開靈山島,不知道二夫人是否曾對你提及慕容家先祖受詛咒一事?」

「娘的確說過。」

「那小姐就該知道屬下為何會如此著急的原因。穆姑娘是屬下找尋了幾十年,好不容易才找到適合少主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女子,為了能讓少主活過四十歲,也為了能讓慕容家開枝散葉,這也是老太爺臨終時所托。」喬姥姥一再提及老太爺臨終遺願一事,就是希望少主能遵循。

聞言,慕容瑩想到詛咒一事,心情瞬間變得低落。

她可以不在乎慕容家是否能多子多孫,只要大哥能娶到真心喜愛之人,就算只能生下一子傳承也好;但若是關乎大哥的壽命,她就無法不去理會了。

她只剩大哥一個親人了,自是希望大哥長命,不要像爹和爺爺一樣皆活不過四十歲就離開人世。

「姥姥,你對我慕容家的忠心我十分感謝,只希望你不要因一時糊塗而用錯了方法,否則即便是你,我也絕不會輕饒的。」慕容徹把玩著手中的瓷杯,黑眸微斂,唇角微勾,話中透著冰冷的警告。

「屬下所做作所為皆為了慕容家,此心天地可監。」姥姥神情一凜,語氣頓時變得激昂,話鋒一轉:「少主,穆姑娘待人有禮,秀外慧中,實在是不可多得的好姑娘,還望少主盡快與她成親。」

「咳咳……」正在喝水的慕容瑩𨯿地被嗆到,還是梅香急忙為她撫背順氣,遞上手絹讓她拭去唇上的水漬。待氣息順暢,這才抬起白淨的小臉,雙眸對上一臉嚴肅的喬姥姥。

「姥姥,你是說穆姑娘待人有禮、秀外慧中?」她有沒有聽錯?怎麼姥姥說的,跟她見到的,完全是不同的兩個人?

「沒錯。莫非小姐不認同?」喬姥姥挑眉,對這個慕容家失而復得的小姐,雖不若對少主那樣敬重,但仍是敬她是個主子。

「這……該說是各人見解不同吧。」慕容瑩笑歎,話說得保留。

看來姥姥的確不瞭解穆香慈真正的為人;但就算知道她真正的為人又如何?只要她是陽女,姥姥仍會說服大哥娶的,如今也只能看大哥最後的決定了。

「好,我同意娶穆香慈,一個月後成親。」慕容徹一口答應。

此話一出,慕容瑩目瞪口呆,喬姥姥欣喜若狂。

「少主請放心,屬下會將婚事辦妥。」喬姥姥激動異常。

「在這之前,準備一下,我要親自去穆府下聘。」慕容徹笑著交代。

「是!屬下馬上去準備。」喬姥姥開心得腳步如飛般離開。

「大哥,你真的決定要娶穆姑娘?」慕容瑩一臉快哭了的模樣。

「怎麼?大哥成親你不開心嗎?到時去穆府下聘,你也隨大哥一起去吧…大哥順道帶你出島走走。」慕容徹摸著妹妹的頭,笑得一臉疼寵。

「大哥,穆姑娘不適合你,你真的不再考慮一下嗎?」慕容瑩拉下他的手,一臉著急。

「姥姥三番兩次拿爺爺的遺命來逼我就範,為了耳根子清靜,還有姥姥說的也沒錯,我總得為慕容家後代著想。」

慕容徹笑著起身。他還有其它的事要辦,這樁婚事的確令人期待,清俊臉上笑容顯得莫測高深。

「大哥……」慕容瑩望著他離去的背影,急得在原地跺腳。

她才不相信大哥是個可以讓人操控之人,只是大哥真的打算娶穆香慈嗎?

那裴瓔珞怎麼辦?大哥真的打算放棄心中所愛,娶一個自己不愛的人嗎?

「小姐,若是少主真的娶穆姑娘的話,那可怎麼辦才好?」

梅香也是一臉憂心。相信這個消息要是傳到大家耳中,絕對會令大家愁雲慘霧,大歎日子難過。

「大哥都這麼說了,我還能怎麼辦呢?」該說的都說了,該勸的也勸了,她已盡力。

兩人同時大歎了口氣,相視的目光中皆有抹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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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自從慕容徹宣佈和穆香慈在一個月後成親,果然如慕容瑩所料,眾人臉上皆如喪考妣;而穆香慈卻是愈加趾高氣昂,嬌蠻個性根本不掩飾了。

一有機會便在慕容徹身旁打轉,就連主院,慕容徹也默許她進入;對此,慕容瑩也只能認命接受了。

「慕容公子,嘗嘗這道酥炸蝦球,可是我親手做的。」穆香慈夾了塊蝦球放進慕容徹碗裡,再夾了塊給慕容瑩,笑道:「瑩瑩,你也當曰當日。」

三人此刻在小院裡用膳,慕容瑩對這個近來一副以大嫂自居的穆香慈,再不喜歡也只能默然接受。能避則避,不能避則像此時一樣,安靜坐在一旁。瞥了眼始終含笑的大哥,見他任由身旁的穆香慈為他夾菜,那張笑臉下真正的心思實在令人費解。

「對了,慕容公子,你打算何時出發向我爹下聘?」穆香慈一臉嬌羞望著身旁清俊挺拔的男人,想到這個男人即將屬於她,她心中就難掩欣喜。

「再過幾天,等我把一些事情處理好,我們再一起出島。成親後,你可得為我們慕容家多生幾個孩子,相信以你陽女的命格,絕對會為我們慕容家開枝散葉,也不負姥姥將你帶來我身邊的苦心。」慕容徹笑望著身旁的人,語氣充滿期盼。

「我絕不會讓慕容公子失望的。」穆香慈羞澀地低下頭。

「大哥、穆姑娘,我吃飽了,先離開了。」慕容瑩吃飽後,不願在此多留。想到兩人成親後,對這個大嫂再不喜歡,她也只能忍了。

「慕容公子,我們即將成親,可否讓我移住主院?住在客院總是諸多不便。」穆香慈為他斟了杯酒,嬌軀偎靠在他身旁,軟聲要求。

「好,就依你,今晚就搬過來吧。」慕容徹笑望著她,一口答應。

穆香慈開心極了,沒想到他會答應得那麼乾脆,看來他是真的有心要娶她。

「好。」穆香慈螓首偎靠在他肩上,笑得一臉欣喜。

慕容徹淡笑不語,逕自喝著手中的酒。

「怎麼沒見著韋翰人呢?」穆香慈瞥了眼四周,似乎這幾天沒有見到一向跟在慕容徹左右的人影。

「我有事交代他去辦。」將手中酒杯放在桌上,朝她笑道:「走吧!你來這裡幾個月了,我一直沒有陪過你,我陪你四處走走吧。」

「好!」

穆香慈美眸發亮,臉上開心的笑容掩藏不住,主動勾住他的手臂,兩人一同走出主院。

沿途的僕人見到兩人親暱的模樣,莫不停下手中的工作,瞠目結舌看著兩人走過,然後同時一臉愁苦地歎了口氣。

每個人都有認命的心理準備。這個少夫人是少主決定要娶的,再不喜歡也只能忍了。

是夜,夜半三更。

「小姐,這樣做好嗎?」巧巧一臉擔心地望著小姐手中的東西。「慕容公子都已經決定要娶你了,萬一出事,可怎麼辦才好?」

「閉嘴!他雖然同意我住進主院來,卻不是他隔壁的廂房,可他卻允許裴瓔珞住進去。加上我今日故意試探,要他把亭內的軟榻搬走,他也只是笑而不回應,證明他並未忘情裴瓔珞。今晚我就要讓一切成定局,讓他不能再有機會反悔。慕容徹好不容易才同意娶我,說什麼我都不能讓事情有變。」

穆香慈瞧著手中的竹管,裡頭可是暗藏著迷煙;這是她之前回去時請人幫忙弄到的,為的就是等這一天。

三個月前,當她回到靈山島,雖然不懂慕容徹和裴瓔珞之間出了什麼事,但也知道她的機會來了。等了三個月,好不容易才讓她等到,說什麼都不能讓慕容徹有反悔的機會。

「你笨手笨腳的別跟來,若是壞了我的好事,我可饒不了你。」

穆香慈警告完巧巧,確定此刻眾人皆已熟睡,於是躡手躡腳地離開房間,往慕容徹的廂房而去。

穆香慈來到慕容徹的廂房前,用手中竹管戳破窗欞一角,對著裡頭吹進迷煙。待一刻鐘後,這才輕悄地推開房門走了進去,藉著微亮的月光,放慢步伐來到床榻前,低聲試探輕喚了幾聲:

「慕容公子。」

「慕容公子。」

確定床榻上的男人因迷煙藥效而陷入熟睡,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才安下心。

穆香慈開始動手解開身上的衣裳,直到全身赤裸,接著掀開錦被,裸身撲向床榻上的男人,紅唇吻上他的薄唇,急欲解開他身上的單衣,當衣裳被她扯開,露出精實赤裸的胸膛,紅唇正欲吻上……

陡地,脖頸被一隻大掌給狠狠掐住。

她驚駭得瞠目,看著原該被迷藥迷昏的男人緩緩地從床榻上起身,清俊臉上的笑容令她渾身發顫。

下一刻,嬌軀毫不留情地被他狠狠地往地上摔去。

同時,桌上的燭火被慕容徹彈指之間給點亮了,映照出地上穆香慈一身狼狽的赤裸。

穆香慈被摔落在地,顧不得疼痛,慌忙拿起地上的衣裳遮掩身體,驚恐地望著坐在床榻上笑望著她、令她全身冰冷的男人。

「慕容公子,我……」她急欲解釋,卻不知該如何啟齒。

「沒想到我們還沒成親,你就那麼迫不及待地想爬上我的床。一個姑娘家還用迷藥這種下三濫的手段,你還真是恬不知恥啊。」慕容徹冷笑,黑眸透著冷酷,無視她一身赤裸,揚聲叫喚:

「來人啊!」

下一刻,兩名護衛倏地衝了進來,無視地上狼狽的身影,朝慕容徹拱手恭敬道:

「少主。」

「馬上將這女人關進地牢裡,沒有我的吩咐不準放人!」

「是!」兩名護衛不給穆香慈穿衣的時間,一左一右就要拉起她來。

「慕容公子原諒我!就看在我們即將成親的份上,你不能這樣對我!」穆香慈羞窘難堪地被兩人拉起,只來得及用衣裳遮掩身前,身後一片赤裸,一臉蒼白地哭著求饒。

「馬上帶走!」含笑的俊臉冷眼看著她淚流滿面,幾近赤裸地被帶走。

「大哥,發生什麼事了?穆姑娘她……」

同住主院的慕容瑩聽到哭喊聲,披著衣裳疾步趕來,沒想到卻撞見幾近赤裸的穆香慈被兩名護衛拖走。

「沒什麼。只不過是有人等不及成親就想爬上我的床,還用了迷藥企圖迷昏我,大概是想造成既定事實,真是愚不可及。」慕容徹唇角勾起一弧冷笑,黑眸底透著冰冷。

慕容瑩被嚇傻了,沒想到穆香慈會做出這種大膽的事來,該怪她太心急,還是笨得離譜。

「那……大哥打算怎麼處置她?畢竟你們不是要成親了嗎?」

如果大哥真打算娶穆香慈,今晚就算是兩人提前圓房也無不可;可大哥卻用了這種羞辱至極的方式讓人將穆香慈押走。

她都被大哥給弄糊塗了,大哥到底有何打算?

「一切等明日韋翰回來再說,夜深了,回房睡吧。」

慕容徹柔聲哄著妹妹,黑眸底有抹疼愛。看著妹妹只披了件外裳,披頭散髮匆忙趕來,由此可見她對他的關心。

聞言,慕容瑩心下明白大哥必是派韋翰去辦了什麼事,而且那事極可能與穆香慈有關。只好聽話地先按捺住一肚子好奇,先行回房睡了。

當房內再次恢復寂靜,慕容徹俊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將被扯開的單衣穿戴好,黑眸精銳地注視著被戳破一個洞的窗欞。

早在穆香慈靠近廂房時他就醒了,原本只是想看看她想做什麼,沒想到她真夠膽,竟敢暗算他!

看來她還真是不瞭解他的手段。既然敢做出這種不顧廉恥的事來,那麼他也就不需替她留面子了。薄唇揚起一弧令人膽寒的笑。

翌日一早,眾人在知道昨夜穆香慈所做出的事後,一陣嘩然。

就連一向支持穆香慈的喬姥姥也被這個消息給震呆了,她十分明白少主的性子,自是不敢在此時開口求情。

午時過後,韋翰風塵僕僕的趕了回來,還帶回兩個婦人,一回來即到主院見慕容徹。

一個時辰後,慕容徹下令從地牢裡帶出穆香慈,還吩咐喬姥姥一同來主院。

穆香慈一臉難堪低垂著頭,衣裳整齊地踏進主院小院裡。沒想到只隔一天,她的處境竟有天壤之別。

當她看到出現在這的兩名婦人時,臉色更加慘白,心下一涼,一股恐慌從她背脊蔓延至全身。

「穆姑娘,我想這兩個人你應該不陌生才是?」慕容徹坐在榆木椅上悠閒地把玩著手中的碧玉簫,笑看她驚慌的神色。

兩名婦人一臉畏懼地來回看著兩人,欲言又止,顯然一路上已被韋翰嚇過。

「這位是你的奶娘,或者該說是你真正的娘;這位則是你們朱雀城裡有名的媒婆。你們兩個有什麼話要說嗎?」慕容徹手中的碧玉簫先是指向身著青衫的婦人,再指向一身花稍紅衫的媒婆。

三人臉色發白,低垂著頭,不發一言。

「張媒婆就由你先說吧!如果你還想四肢完好無缺的離開靈山島,勸你最好照實說,若有半字虛假,那就休怪我心狠手辣了。」慕容徹笑著輕啜了口茶,含笑的目光鎖住張媒婆。

「少主,饒命啊!」

張媒婆嚇得跪了下來。從朱雀城被帶來靈山島的這一路上,就聽著韋翰日夜說著他們少主的手段有多『仁慈』,早嚇得心驚膽顫的她,這會更是恐懼得無以復加,不敢再有絲毫隱瞞。

「大約半年前,穆姑娘母女和方世甫父子找上我,要我作假穆姑娘的八字,待有人詢問是否有陽女命格的姑娘時,就說是穆姑娘擁有這種命格。果然,被他們猜對了,隔沒多久,那位老人家就找上了我,我便依照套好的話告訴她。」張媒婆指向一旁臉上刷白的喬姥姥。

「很好,下一個。」慕容徹含笑的目光對上穆香慈親娘朱大娘。

朱大娘低垂著頭,瞥了女兒一眼,心知再也瞞不住,只好全說了。

「我與方世甫曾是同鄉舊識,但已多年不見。半年前,他突然找上我,問我想不想讓女兒嫁入靈山島做少夫人。身為娘親的我,自是想讓女兒嫁得好,在問過女兒的意思後,便同意依照方世甫的提議與他配合一。」

朱大娘雖覺得騙人不是好事,可她不過是小姐隨嫁的丫鬟,在小姐無法替穆家生下子嗣時,代替小姐與姑爺生了個女兒,隨即過繼給小姐扶養。

而她則變成女兒的奶娘陪在她身旁,心想若是女兒嫁來靈山島,她也可跟著過來過好日子,沒想到一時的貪念卻害了女兒。

「巧巧,你有沒有什麼要補充的?」慕容徹問著靜默一旁渾身發抖的膽小丫鬟。

「我……我不知道小姐八字是不是什麼陽女,只知道小姐自從來靈山島見過慕容公子後,就決定一定要嫁給慕容公子,不論用什麼手段也要達成。」巧巧害怕地照實說。

「穆姑娘,你現在還有什麼話要說呢?」

慕容徹起身,右手執碧玉簫輕敲左掌,姿態一派閒適,清俊臉上笑容依舊,緩步走到穆香慈面前,以碧玉簫挑起她下顎,讓她蒼白驚恐的美麗小臉無法躲藏。

「慕容公子,我知道我欺騙了你是我不對,可我真的喜歡你,就算只是做個小妾,我也想在你身邊侍候你,求求你讓我留下來吧!」

穆香慈望著眼前清俊挺拔的男人,就算事跡已敗露,她仍想爭取留下來,不甘就這樣失去他。

「喜歡我?」慕容徹仰首大笑,下一刻,俊臉上雖掛著笑,但那抹笑誰見了都會膽寒。「你喜歡我什麼?靈鳳軒、靈山島的少夫人這個名銜所代表的財富,才是你真正想要的吧?」

穆香慈難堪地低垂著頭,渾身泛冷,不敢迎視他黑眸中透著的陰狠。

「我從未見過像你這樣厚顏無恥的女人。不僅欺騙在先,還半夜下迷藥,企圖和我生米煮成熟飯,讓一切成定局。穆姑娘,我老實告訴你,就算昨夜我們有了肌膚之親,像你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別說是小妾,就連是奴婢,我慕容徹也不會要。再說,我從未打算娶你,會這麼說只是想讓耳根子清靜幾天,等著韋翰找人回來與你對質,也想看看得意忘形的你會流露出什麼樣的本性。果然你沒有讓我失望。」嘲諷的話說完,含笑的黑眸掃向一旁臉色慘白的喬姥姥。

「你的意思是即使我真的是你們要找的陽女,你也絕不會娶我?」穆香慈驚愕地看著他,他不在乎慕容家的後代是否能開枝散葉?

「沒錯。」慕容徹無意對她多說,緊接著再揭露一件令她臉色更加死白的事來:「想知道我為何會懷疑你的八字嗎?原本你是姥姥帶回來的人,我應該相信才對。」

「你為何會懷疑我?」就算是死,也要死得明白。

「還記得三個月前我們出島的前一天,方世甫父子被我趕出島,我命韋翰暗地裡跟在後頭,確認兩人是否有離開,沒想到卻讓韋翰發現一件有趣的事。韋翰目睹你們三人交談,神情不像是初識。雖然沒能聽到你們交談的內容,卻已令我心下起疑,只不過當時尚未有時間調查。」

之後發生了裴瓔珞背叛他的事,讓他根本忘了這件事,直到最近他冷靜下來,才發覺很多事都有詭異之處,這才開始命韋翰暗地裡著手調查。穆香慈的身份敗露就是查到的第一件事。

穆香慈想起三個月前,在她遇見裴瓔珞之後,在回客院的路上的確遇上方世甫父子。當下她原以為四下無人,三人這才交談了幾句,沒想到卻因此露出破綻。

而慕容徹在明知她有問題後,卻還宣佈兩人的婚事,更提起要到她家中下聘,在一旁冷眼看她開心期待的模樣。

對她以少夫人自居、指使下人做事,也始終含笑未出口阻止,背地裡卻籌劃揭開她的陰謀,加上昨夜讓她難堪受辱地被押走。

這男人的心機未免也太過深沉了。穆香慈直到現在才明白自己惹上不該惹的人,但悔之已晚。

「穆姑娘,我慕容徹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或許還不太瞭解,才敢欺瞞到我頭上來,更不知死活地敢暗算我。現在我就讓你清楚明白,我慕容徹對於得罪我的人,會如何回報。」慕容徹含笑的黑眸閃耀著異光,掠過四人慘白的臉色。

「放心,我會讓你們四人平安離開靈山島。但是,切記,半個月後,我的報復即將展開,我會讓你們四人連同穆府在朱雀城再無立足之地。」

慕容徹好心地告知即將施行的報復手段,笑看四人驚駭的神色。他要讓她們以後在聽到他慕容徹的名字時打從心底害怕起來。

話尾方落,四人臉色青白,渾身泛冷,隨即被護衛帶走。

慕容徹黑眸掃向一旁從方才起就默不吭聲、臉色卻愈來愈慘白的喬姥姥,揚笑輕問:

「姥姥,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的?」

「少主,請降罪!是屬下辦事不力,沒有查清楚。」喬姥姥砰地一聲,在他面前跪了下來。

「姥姥,如果你只錯了這件事,我可以原諒你因為對慕容家的忠心耿耿才會受騙,但是你做錯的卻不止這一件事。」慕容徹走到她面前,臉上的笑透著狠厲,黑眸冷酷地射向她。

聞言,喬姥姥像是全身被抽光了力氣,攤坐於地。

「把韋大娘帶出來!」慕容徹低吼。

此話一出,一旁的韋翰和侍候的小伶,以及聽到風聲趕到的韋剛,三人同時臉色大變。

就見韋大娘被一名護衛給押來,低垂著頭,直接跪在慕容徹面前。

「韋大娘,你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慕容徹臉上雖笑,但那笑意令熟知他的人心下皆發冷。

「少主,是我偷了裴姑娘練字的紙張後,將之交給喬姥姥,請少主降罪。」

韋大娘在三個月前知道少主獨自回島,並宣佈不準大家再提起裴姑娘的事,就知道出事了。

當時她就懷著忐忑不安、愧疚的心情捱到現在,現在總算可以解脫了,無論少主對有她何種責罰,她都甘心承受。

「將韋大娘押入地牢,沒有我的命令,誰也不準放她出來。」慕容徹目光掃過韋家三兄妹,冷聲吩咐。

「少主……」

小伶急著想求情,卻被一旁的二哥給拉住,著急的目光望向同樣臉色沉重的兩位兄長,瞬間明白兩人不作聲的原因,只好忍了下來,含淚的目光望著被押入地牢的娘親背影。

「姥姥,我差點忘了,你有一手模仿別人字跡的好本事。那晚你裝扮成黑衣人,先是潛入蘇府,將瓔珞引出府,再打傷她右肩,奪去她的手鏈,然後再到靈鳳軒來假裝要偷走紫晶項鏈,實則是為了引韋翰出手。與韋翰過招時,還刻意隱藏自己的武功,讓韋翰誤以為黑衣人武功平平。之後再故意讓韋翰打傷你右肩,並留下手鏈,還有你偽造瓔珞字跡的信,好讓我相信瓔珞接近我是居心不良。你十分瞭解我,知道以我的個性,在誤會她後,絕對無法再留下她,這樣我就會依照你的意思娶了穆香慈。我說的可對?」慕容徹含笑的臉令人不寒而慄,盯視著攤坐在地、一臉懊悔的喬姥姥。

「姥姥,我現在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只要是我喜歡上的女子,我才不管慕容家是否能開枝散葉,也不管我是否能活過四十歲,更不管她是否為陽女,我都會娶她。你明知我喜歡瓔珞,有意娶她為妻,你卻自以為聰明地設下這個計謀害我錯怪她,這一點是我最無法原諒你的事。」

只要想到瓔珞淒楚哭著對他說她沒有背叛他,而他卻對她說了什麼惡毒的話,他就悔恨心痛交加,恨不得殺了設計這一切的人。

「少主,是屬下自作聰明,害了少主和裴姑娘分開,請少主降罪。」

喬姥姥此刻也是悔不當初,她萬萬沒有想到會被穆香慈和方世甫父子所騙,更錯估了少主對裴瓔珞的感情,她的確是罪該萬死。

「你走吧!念你對慕容家三代忠心耿耿,付出一生,我不殺你,但靈山島再也容不下你了。」慕容徹絕然地轉身,雙手負於後,宣判對她的責罰。

聞言,喬姥姥臉色死白,神情恍惚。要她離開靈山島,倒不如殺了她。

「不!」一直躲在花叢後偷聽的慕容瑩再也忍不住地跑了出來,拉著大哥的衣袖,急著阻止:「大哥,你明知姥姥侍奉咱們家三代,早已當靈山島是自個兒的家了,你要她離開,不是要她比死還要痛苦嗎?」

「瑩瑩,若非姥姥侍奉咱們慕容家三代,以她所犯的錯,我會親手殺了她,而不是趕她出島。難不成你真希望我殺了她嗎?」

慕容徹笑望著妹妹,黑眸底的冷酷令慕容瑩不自覺地鬆開緊握他衣袖的手。

慕容瑩吞了口口水,壓抑住害怕,這才再開口:「當然不是。大哥,何不先將姥姥關進地牢呢?」

「我決定的事,是不會改變的。再有人想求情,下場就跟她一樣。」慕容徹警告地拋下一句,旋身大步離開。

「多謝小姐求情,屬下這就離開。」喬姥姥身形不穩地起身,慕容瑩連忙扶她一把。「小姐請保重,別怪少主,一切都是屬下的錯。」喬姥姥不捨地再看她一眼,腳步沉重地離開。

慕容瑩著急地看著留下的韋家三兄妹,四人臉色沉重,不知下一步該如何是好。

靈山島在這一刻,徹底變天了。

「二小姐,該喝藥了。」

秋月端著一碗藥踏進房裡,一眼就見到正坐在小廳圓桌旁、忙著繪圖稿的二小姐。看著瘦了一圈、臉上始終帶著病容的二小姐,讓她很難不對慕容徹起了怨恨之心。

「謝謝。」裴瓔珞停下手中畫筆,接過她遞來的藥碗,黛眉幾不可察地皺了下,小口小口地喝完,然後將空碗遞還給她。

「二小姐,大少爺不是交代別讓自己太累嗎?別再畫了,去床榻上躺著休息好嗎?」秋月眼裡有著不贊同,低聲勸著。

只要回想起三個月前二小姐昏迷在她懷裡那一幕,她仍然心有餘悸;若非當時有路人經過適時出手相救,將二小姐送往醫館,只怕二小姐性命不保。這事情驚動了蘇府上下,在調養了半個月後才坐上馬車返回青龍城。

三小姐與二皇子大婚過後,二小姐又再次發病,這是從未有過的事,也讓裴府上下心驚膽顫。

她在老爺和夫人逼問下,只好全盤托出二小姐與慕容徹之間的事。

御醫更是診斷出二小姐心結難解,鬱塞於胸,才會讓她的厥心痛病癥一再發作。若是發作時來不及醫治,隨時都可能喪命,因此她奉命寸步不離地守著二小姐。

「我沒事的,你們別再為我擔心了。」裴瓔珞看著她的一臉憂心,無奈地笑笑。

「還說沒事!二小姐你這次回來,即使每天喝藥,可你的氣色始終沒有好轉,人變得更沉靜不說,也不太愛笑了,大家看了既心疼又不捨。」秋月說著說著,突然流下淚來。

「秋月……」裴瓔珞看著自小跟在身旁、感情程度不輪兩個姊妹的秋月,發覺她這段時間變得十分愛哭,令她十分頭痛。

「好好好,我馬上上床去躺著休息,這樣總可以了吧?」裴瓔珞以絲絹輕拭這愛哭丫頭臉上的淚水,妥協的話一說完,即看到她破涕為笑,也只能無力地搖頭笑歎了。

「二小姐,有一位自稱喬姥姥的人要求見二小姐一面,人已在偏廳等候。」一名丫鬟在房門外稟報。

「喬姥姥?二小姐,她為何會來找你呢?」秋月一聽,臉色即變得難看。現在只要聽到與慕容徹有關的人,她都不歡迎。

裴瓔珞柔美的臉上平靜得令人猜不透,沉默了會,這才淡道,.「走吧,陪我去一趟偏廳就知道了。」

兩人一來到偏廳,喬姥姥一見著她,立即跪了下來,嚇得裴瓔珞慌忙扶起她。

「姥姥,你這是在做什麼?為什麼要對我下跪?」

「裴姑娘,對不起,一切都是我害了你。」喬姥姥羞愧至極,無顏見她,但自覺闖下大禍的她,無論如何都有責任親自來向她解釋清楚。

「姥姥,有什麼事先坐下來再說吧。」裴瓔珞扶著她在椅子上落坐,雖不明白她話中之意,但總不能讓一個老人家跪在自己面前。

「裴姑娘,那名黑衣人其實是我假扮的……」

喬姥姥將一切的事娓娓道來,聽得裴瓔珞柔美臉上的笑容消失,秋月頭頂上氣得冒煙了。

「你為什麼要這樣陷害我家二小姐?!你知道你害得二小姐有多慘嗎?!」秋月氣得破口大罵。只要想到二小姐現在所受的苦,還有一再病發的身子,全是眼前的老人所害,她就無法原諒。

「對不起,裴姑娘。我誤以為穆香慈就是我找尋幾十年的陽女,才會希望她能嫁給少主,沒想到反倒被設計了,也害了少主。」喬姥姥一再道歉。

「陽女?」裴瓔珞納悶,黛眉微挑。

「慕容家先祖曾得罪巫女,受到巫女詛咒,除非找到陽年陽月陽日陽時出生的陽女,才能破解咒語,否則歷代以來皆只能生一子,且男丁皆活不過四十歲。我答應老太爺臨終所托,一定要找到陽女,讓她嫁給少主,破解這個詛咒。沒想到卻中了穆香慈和方世甫父子的圈套。穆香慈根本不是陽女,不過是想飛上枝頭、不知羞恥的女人。」喬姥姥愈說愈是氣憤。

「原來如此。」裴瓔珞杏眸微斂,總算明白姥姥之前不喜歡她的原因了。

「裴姑娘,穆香慈的謊言被少主揭穿後,我所闖下的大禍少主也知道了,現在的我已被少主趕出靈山島。出島後,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我必須親自向你解釋清楚,是老身對不起你。」喬姥姥說完,又要再次跪下,裴瓔珞快一步阻止她,將她重新扶坐在椅上。

「姥姥,別這樣。我不怪你,你也是受人欺騙,一心為慕容家著想。」裴瓔珞明白她的一片忠心,雖然用錯了方法,但其情可憫。

「二小姐!」秋月在一旁氣得跺腳。這種人怎麼可以這麼輕易就原諒呢?

「裴姑娘,多謝你的寬宏大量,相信少主一定會再來找你的,可惜我沒有機會再侍候你和少主了。」喬姥姥感激她的善良,悔恨自己錯過侍候這麼善良的少夫人機會,拄著枴杖起身就要離開。

「等等。姥姥,你可有地方去?」裴瓔珞不放心地問。

「沒有。我一生侍奉慕容家三代,原以為終身不會離開靈山島,從沒想過會有離開靈山島的一天。」她也不知道自己該往何處去。

「那何不留下?裴府不差你一雙碗筷。」裴瓔珞主動開口留人,不忍見她此刻徬徨無依的神情。

「多謝裴姑娘!」喬姥姥激動地望著她,也不多說客套的話,一來是真的無處可去,二來是她想彌補並侍候裴瓔珞。

秋月聞言,無奈地仰首翻了個白眼,徹底對這個善良不記仇的二小姐沒轍。

午後,瓔珞樓內一如以往的靜寂。裴府上下皆知裴瓔珞有午睡的習慣,加上她這次回來又再次發病,眾人更是緊張小心地侍候。因此眾人在經過瓔珞樓月洞門前,莫不特別放輕腳步,且不敢出聲,就怕驚擾到正在午睡的嬌人兒。

此時,兩抹人影在踏入月洞門前互瞪了彼此一眼後,這才同時放輕步伐踏了進去。

「姥姥,我家二小姐自有我小心照料,不勞你費心。」秋月壓低聲音,雙手端著一盅雞湯,不滿地瞪著身旁這個老愛搶她工作的人。

「我這盅補湯,可是我加入十幾種珍貴藥材,熬煮了三個時辰,絕對勝過你手中的雞湯。」

喬姥姥雙手端著的正是她辛苦了一個早上的補湯,心知這丫頭不喜歡她,記恨她害她家二小姐一再發病,所以她留下來的第一件事,就是要盡快幫裴姑娘調養好身子,否則要是少主來了,見著裴瓔珞這病弱的模樣,鐵定心疼極了。

「姥姥,你只是留在我們裴府的客人,年紀又大,實在不需要為我家二小姐費心。」秋月小聲地說,暗示她哪邊涼快哪邊去。

喬姥姥輕悄地推開房門後,同樣壓低聲音,瞪著身旁不善的小丫頭。

「我侍候的是裴姑娘又不是你這丫頭,你囉嗦個什麼勁。況且裴姑娘都沒說什麼了,你這丫頭再吵就休怪我不客氣了。」

喬姥姥將補湯放在小廳的圓桌上後,做出一個手刀姿勢,警告這個不知死活的丫頭。這小丫頭以為靈山島的人好欺負嗎?

「二小姐是不好意思拒絕,免得讓你難過。還有,你要是敢動手試試看!」

秋月雙手叉腰,抬起下顎,一副她有膽子就放馬過來的模樣;她就不信她真敢傷害她。

「臭丫頭,若不是看在裴姑娘的面子上,你這條小命早就沒了。」喬姥姥悻悻然咬牙低道。

「哼!一秋月的回應是雙臂環胸,甩頭不理她。

「唉!你們兩個一定要一見面就吵個沒完嗎?」窗下臥榻上的嬌人兒傭懶地起身,無奈地歎了口氣。

「都是你!」

「都是你!」

兩人異口同聲指責對方後,轉向裴瓔珞時又是一臉心虛。

「二小姐,不好意思,把你給吵醒了。」

「裴姑娘,抱歉吵醒你了。不過既然你醒了,就過來喝些補湯。這補湯可是我熬煮了一個早上。」喬姥姥掀開盅蓋,頓時一陣藥香飄散房內。

「二小姐,我準備了人篸杞枸雞湯,你快來喝吧。」秋月走上前扶起她,再攙著她到圓桌旁落坐,將雞湯擺放到她面前。

裴瓔珞掩嘴打了個哈欠,仍是一臉睏倦;看著眼前的兩盅湯,她其實很想說可不可以都不要喝啊!抬頭望著面前兩張期盼的臉,在心底歎了口氣。

「好,謝謝你們,我都會喝完的。」她拿起調羹,先是喝了口雞湯,再喝了口補湯。因為如果不這麼喝的話,這兩人一定又會在她面前上演她對誰比較偏心,然後委屈地朝她哭訴。

秋月和喬姥姥這才滿意地笑開來,一轉頭看見對方,又將頭甩向一旁。

裴瓔珞好不容易喝完兩碗湯,睡意已盡失,打算出房走走。

叩叩。房門外此時傳來敲門聲,秋月連忙上前開門,在瞧見外頭站的人後,連忙彎身一福,恭敬地低道:

「大少爺。」

裴琥珀目光掃過房內三人,俊逸的臉上含笑,自是沒錯過桌上的兩碗湯,還有二妹無奈的神情。

「瓔珞,有人要見你,只是這人就不知你想不想見了?」

「是誰?」裴瓔珞好奇地問。

「慕容徹。」裴琥珀話說完後,目光停在喬姥姥身上,注意到她神情欣喜中帶著愧疚。

裴瓔珞柔美的小臉微變,沉默了會,望著仍站門外的大哥。

「大哥,麻煩你轉告他,我不想見他,也沒有理由再見他了。」

此話一出,喬姥姥臉色大變,一臉焦急地看著她。「裴姑娘……」

「好,我知道了。」裴琥珀頷首,大步離開。

「裴姑娘,這一切都是我的錯,不關少主的事,你能原諒老身,為何不能原諒少主呢?」

喬姥姥急著求情。好不容易等到少主來了,可現在裴姑娘卻不想見少主,還有她方才說的那些話又是什麼意思?

裴瓔珞起身,蓮步輕移來到窗下,望著窗外逐漸枯黃的樹葉,就猶如她此刻的心情,已回不到從前了。

「因為我無法原諒的是他對我的不信任,就直接判定我的罪。這幾個月來,我冷靜想過,或許我和他之間的感情發展得太快,以致不夠瞭解彼此。在靈山島那一個月,我過得很快樂,但好夢由來最易醒。當事情發生時,他不信任我的為人,用最惡毒的話來傷害我。如今想來,他那冷酷無情的模樣仍令我害怕,或許我們兩個不適合吧。」嬌軟的嗓音含怨幽幽地說。

「沒錯!二小姐你能想通就好。慕容徹笑裡藏刀、手段殘忍,絕不適合二小姐的,還是黎少爺比較適合二小姐。」秋月急忙點頭,高興二小姐終於想通了。

「裴姑娘,少主對你的感情是真的,若非我從中阻攔,少主早已打算向你提親,他親手製作的手鏈就代表少主對你的心意啊!」

喬姥姥氣惱地狠瞪了礙事的秋月一眼,再轉頭面對裴瓔珞,急著勸她改變心意。

「姥姥,別再說了,我想靜一靜,你們都出去吧!秋月,若是慕容公子走了,麻煩請大哥來一趟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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