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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雲漢雨】《鐵血振秦》全書完

第五十九章 父子生隙(下)
    夜已深。、QunabEN、coM臥房。紅燭輕輕搖曳,爐火很旺。
    臥榻之上躺著兩人,扶蘇和韋夫人。
    扶蘇倚在方枕上半躺著。他將枕邊人緊緊摟在懷中,眼神木木地看著屋頂。
    扶蘇自言自語道:“今天對子嬰那孩子是不是太過苛責了?”
    韋夫人抬起頭看了看自己丈夫一臉悵惘的面容道:“夫君對他嚴苛,是因為他要肩負重任。我覺得夫君做得很對。”
    “哦?你也是這麼認為?”扶蘇低頭看了看懷中之人,臉上露出了些許寬慰的神情。
    旋即,扶蘇又將眼光投向了了黝黑的屋頂:“其實子嬰這孩子也很不容易的。”
    扶蘇幽幽歎了口氣,道:“自從一年多前,他帶著蒙毅逃到河套之後,我就發覺他變了很多。”
    “以前在咸陽的時候,他是個很開朗的孩子。天真爛漫,無憂無慮。聽逃命到此地的張海管家說,自從他那年大病一場之後,常常說一些出人意表的話,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行為舉止十分怪誕。”
    “我聽蒙毅說過,若是那晚沒有這孩子積極出謀劃策,大家都會死在咸陽城裡……”
    扶蘇幽幽歎了口氣,繼續說道:
    “蒙毅說從沒見這剛剛失去了弟弟妹妹的孩子掉下一滴眼淚。他從指揮大家逃出咸陽直到到達河套都一直很冷靜,冷靜到與他的年紀根本不相稱。”
    “到了河套之後,他和蒙毅立即聯絡蒙恬,要我殺掉朝廷派在河套地區的命官和監軍,擁兵自立。”
    “而後子嬰自作主張,殺掉了朝廷派來的信使。信使帶來的皇帝詔書,我看過……胡亥的詔書命令我和蒙恬自殺謝罪……”
    “可以說,在天下大亂的今天,我還能積極地圖謀復興秦室,子嬰功勞不小。”
    聽聞扶蘇這一句,韋夫人不禁將眉頭緊鎖。
    “那後來呢?”韋夫人幽幽問了一句。
    “後來,來到河套的子嬰從來就沒有閑下來過。在我們起事之後,他就求我讓他建立起自己的部屬,他說要勤練精兵,將來要幫我從胡亥手中奪回本屬於我的皇位。他還說,他一定要殺回咸陽,手刃胡亥和趙高,為他的……他的弟弟妹妹報仇。”
    說到最後一句,扶蘇的臉微微抽搐了一下。
    扶蘇自覺這不然的語態可能會引起懷中人的不快,於是吸了一口氣,繼續說道:
    “子嬰常常向二位蒙將軍求教領兵用兵之道,加上他自己獨特的見解,他一手建立起了直屬于他的玄甲軍。一些很有才學的奇人異士紛紛投奔他。”
    “這支部隊雖然人數不過千人,但戰鬥力不可小視。在我河套軍之中,這支成立僅僅一年有餘的玄甲軍算得上數一數二的強悍。連用兵行家蒙恬都對這支部隊讚不絕口。”
    “他建立起了遍佈全國的龐大情報體系,積極搜集各地情報。他還聯絡河套本地的商人,穩定了他們的不安情緒、幫他們擴大商業規模、徹底解決了我們的賦稅難題。”
    “雖然我對他和那些重利輕義的商人們走得太近,很是不高興。但不能不提到——自從擁兵自立以來,我們得到了本地商人的大力支持,從來沒有缺過錢用。甚至這扶蘇城也是在商人們的積極協助下,日益興旺發達起來的。”
    “他力排眾議,冒著生命危險到我們的世仇——匈奴人那裡聯絡冒頓。在他的幫助下,冒頓順利地奪取了大單于之位。你也知道,匈奴長公主青嵐將很快嫁過來。在強敵環伺的情況下,能暫時和這北方的強鄰處好關係,對我們殺回咸陽好處多多。子嬰這一手做的很是漂亮。他這過人的膽色,連我都很讚歎。”
    “他還不顧我的反對,執意帶著十八名精幹玄甲軍騎兵千里奔襲大澤鄉,試圖將圖謀顛覆我大秦的匪首陳勝、吳廣扼殺在萌芽中。雖然沒有成功,但他在軍中已經隱隱建立起了很高的威信。聽蒙恬說,任何普通士兵提到子嬰,沒有人不伸大拇指的。”
    韋夫人聽得心中波瀾澎湃,她先是皺了皺眉頭,而後對扶蘇送上了甜甜的微笑:“是啊,威信當然高。昨天你說成通海殺不得,大公子偏偏說一定要殺。最後成通海還不是腦袋搬家?”
    扶蘇臉上微微顯出不快,道:“我們不是說好了麼,這件事就此打住,永不再提了麼?”
    韋夫人察覺到了扶蘇的不快,於是咯咯一笑,道:“夫君本是想處罰大公子的,但聽你這口氣,反倒像是在替他表功呢。”
    扶蘇半晌無語,只是目光遊移不定。最後他的眼光落在了臥榻不遠處正熊熊燃燒的炭爐上,看到了炭爐之上安裝的排煙管道。
    扶蘇的心思被觸動:別看子嬰這孩子有時候很渾,但在孝順自己方面沒有絲毫的含糊。
    自從入冬之後,有了這子嬰特命安裝的特製排煙管道,炭爐的爐火更旺了。這臥房中只有溫暖,卻再也沒有煙薰火燎的痕跡,更不會有中毒之虞。
    這排煙管道構思精妙,是子嬰親自設計,安排人鍛造出來的。除了樣品,用在我臥房裡的,這是第一件。子嬰後來又將這物件大量生產,通過商家賣給了河套之地的權貴富人,大賺了一筆。
    其實,從這麼一個看起來不甚起眼的物件裡,我看出了子嬰的才華,商業頭腦和拳拳的孝心……
    這麼一個好孩子,我怎麼能忍心狠狠處罰呢?
    倘若他能改掉身上的一些惡習,憑他的才華,我完全可以放心地把天下交給他去治理。而我就能卸下這副重擔,安心地研讀孔孟先賢的文章去了……
    韋夫人見扶蘇盯著那炭爐出神,於是推了推扶蘇的胸膛,道:“夫君,你倒是說句話啊。”
    扶蘇將眼光收回,落在了懷中嬌妻美豔的容顏上,淡淡道:“子嬰是個好孩子,我覺得我還是能教導好他的。大秦的明天得依靠他!”
    “那……”
    扶蘇歎了口氣,坦言道:“這孩子有時候顯得性格乖張、喜怒無常應該是與他失去母親有關。今後,你要多多關愛他,讓他重新找到母愛。父嚴母慈,才能培養出品行優良的孩子。子嬰天資過人,本性不壞。他雖然犯了錯,但我要給他改正的機會。明天你陪我去一趟玄甲軍總部,我們好好教育一下這孩子。”
    韋夫人聞言,暗暗將拳頭攥緊。她咬了咬嘴唇,應道:“好!全憑夫君做主。”
    ※※※
    第二天,一輛蓋著厚重簾子的馬車從扶蘇府邸側門駛出,緩緩地向玄甲軍軍部進發。幾名便衣侍衛騎著馬,看似悠閒,其實方位很巧妙,牢牢的護著馬車。
    馬車內坐著兩人:扶蘇和韋夫人。
    扶蘇拉著韋夫人的手,輕聲道:“今早醒來,我又想了一想。子嬰正處這個年紀,對女孩子有特別的興趣也不算什麼稀奇事。只要他收斂一下自己的行為,不要再做出格的事情就行。他要幾個女人就隨他的心意,只要是他們兩情相悅的就好。”
    “昨天在子嬰房中的那個女子,我通過蒙昊瞭解過她的底細。她本是趙高派來行刺玄甲軍首腦的一批女刺客的首領。在被子嬰俘虜、救下並感化以後,已經決定棄惡從善。我不介意她的過去,只要她和子嬰能真心互對就好。”
    韋夫人神色微微變了幾變,道:“夫君這麼做,是不是有些嬌縱大公子了?當初夫君在給我的信中,曾提到要嚴格教育由廣,讓他飽讀先賢文章,注重修身養性的啊。”
    扶蘇點了點頭道:“夫人說的是,孔夫子也說過‘有教無類’。但他在教育他那七十二名高徒的時候也是採取了不同的方式。子嬰和由廣的個性不同,因而教育他們的手段也是不同。廣兒天性內斂,用孔孟先賢的想法教化他確實不錯。而子嬰天賦很高,如果用普通的方式教育他,反倒會磨損他的長處。”
    韋夫人點了點頭,道:“夫君所言有理。但是假如那個女刺客將來登堂入室,恐怕會因為她的身份,招來人們的閒言碎語……”
    扶蘇微微一笑,道:“孔孟的書我讀得多,但我對他們有關身份地位的說法很不以為然。閒言碎語無所謂,只要彼此是真心人。只要兩個人真心相對,即便有天大的阻力,也能最終走到一起。你我分隔咸陽、膚施兩地十餘年,卻終於團圓,不就是‘情比金堅’的明證麼?我可不想讓在我們身上發生的憾事在下一代身上重演。只要子嬰喜歡,就隨他去吧。我不願意做他的阻力。”
    韋夫人忽然投身在扶蘇懷中,佯裝不滿道:“夫君是不是太過偏愛大公子了?那我和廣兒呢?”
    扶蘇嘿然一笑,拍了拍懷中人的臂膀,道:“你和由廣和子嬰都是我的寶貝,我都疼。我們一家人和和睦睦,比金山銀山,比至尊權勢都更實在。”
    眼神閃爍的韋夫人心中卻是另一種心境……
    “主公,到地方了。”馬車外,傳來一聲低沉的通報。!~!
    ..
第六十章 道左相逢(上)
    在市鎮上的包子鋪裡。,
    子嬰狼吞虎嚥吃下了幾個熱氣騰騰的肉餡包子後,又美美地喝了一口熱湯。
    腹中的熱力驅散了身上的寒意,整個人的精神也是為之一振。
    酒足飯飽之後,子嬰快意地拍了拍肚皮,對鄰桌招呼一聲:“快點吃。咱爺們還要趕路。”
    子嬰目光投向了這包子鋪外的大道之上。
    包子鋪外,北風嗚咽,雪花漫天。
    今天這場雪是關中在一個月內連下的第二場大雪。
    從咸陽通往三川郡治洛陽的馳道上顯得分外地冷清。
    臨近中午時分,一小隊負責打掃這“帝國高速路”的秦國驛站士兵在草草除完地上的積雪之後,迅速消失。
    沒人樂意在天寒地凍的鬼天氣裡,跟大自然較勁。
    “隊長,咱們被這鬼天氣耽擱了行程,回去之後會不會受罰?”一名秦軍什長模樣的漢子怯生生的一問,打斷了子嬰的思緒。
    “受罰?你想得美。回去晚了都得掉腦袋。老子一想起軍法官那張鬼臉,身上直起雞皮疙瘩。”一名隊長打扮的粗豪漢子冷哼一聲,應道。
    “娘的,早知這樣,爺們還真不如斷條胳膊,就不用再去前線拼死拼活了。”一名伍長沮喪地說道。
    “斷條胳膊是不用上前線,可那皇帝老子的墓不還是沒修完麼?你缺條胳膊,一樣得重回驪山修墓。”那隊長出言譏諷道。
    “修墓是個死,打仗也是個死。人死鳥朝天,不死萬萬年。”伍長憤憤不平道。
    “我呸!少他娘的放屁。”隊長圓眼一瞪,對那伍長道:“你們他媽的吃完了沒?吃完了趕緊給老子上路。”
    聽聞這些話語,不動聲色的子嬰心中暗道:原來這是一群東歸章邯的驪山軍團傷兵。
    “隊長,你看,有個娘們正往咱們這兒來呢。”一名士兵指向窗外,嬉笑道。
    子嬰皺了皺眉:這傢伙說話的口氣真是猥瑣。
    子嬰順著那士兵的指向,看見茫茫風雪中漸漸走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高的那個,身形健碩,壯漢打扮;矮的那個,身形嬌俏玲瓏,是一名柔弱女子。
    兩人走得更近些以後,子嬰發覺兩人身上的衣衫都有些破舊。
    女子和那壯漢說了兩句什麼,那雙清澈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看著包子鋪。
    兩人躊躇了一番,卻沒有走進來。
    “隊長,您看這天氣這麼壞,等雪小些再走吧?我看,把那娘們拉進來,陪隊長喝喝酒,讓兄弟們樂呵樂呵,怎麼樣?”剛才發現這男女兩人的士兵帶著一臉的諂媚,走到那領兵隊長面前笑著說道。
    “行!就你小子鬼點子多。老子也是好長時間沒碰女人了。哈哈……”
    子嬰看見有四名秦軍士兵沖進了風雪中,擋住了那一男一女的去路。
    士兵當中為首一人走上前去,對那壯漢說了幾句。
    忽然,這壯漢勃然變色,一拳將那說話的秦軍打翻在地。“啪啪”兩腳乾脆俐落地踹翻了撲向他的另兩人。
    而那女子用一記標準的掃堂腿撂倒了一名秦軍士兵,反手在那士兵臉上印下了五個手指印。
    子嬰心中一陣讚歎:好俊的身手,好烈的女子。
    “媽的,咱們的人吃虧了。弟兄們,上!”那秦軍隊長一拍案幾,霍地站起。
    二十多名軍官士兵呼啦啦推開桌椅,沖出了包子鋪。
    雪中的那對男女轉眼被圍在當間。
    那隊長一聲呼喝,眾兵士掄起拳頭開打。
    那漢子功夫了得,轉瞬之間就打倒了兩人,踹翻了三人。
    但好漢難敵四手。被圍在當中的他在一番掙扎後,被其餘秦兵打翻在地。剛才吃了壯漢虧的那名士兵洩憤似地一屁股坐上了壯漢背上。
    看見手下得手,隊長哈哈大笑。他將那驚魂未定的女子的手腕扯在掌中,臉上有說不盡的淫邪與無恥。
    子嬰見狀一拍桌案,心頭火起:媽的,真是一群兵痞!人多欺負人少,算什麼本事?拿弱質女流尋開心,真他媽的是一幫禽獸。
    子嬰鄰座的一名勁裝男子聽聞動靜,忙起身走上前來。
    他一把拉住子嬰的胳膊,環視了一下四周後,低聲道:“少爺,我們還有正事要辦。犯不著在此刻露了底。”
    子嬰慢慢把自己部下的手推開,站了起來。
    他定定地看著門外那群放肆至極的秦軍士兵,嘴角掛著一抹冷笑。
    子嬰緩緩道:“你說的對,本來還想給他們點教訓就算了,現在看起來……我決定幫章邯正正軍法!哼哼”
    部下聽得子嬰此言,心中一陣駭然:看來公子是起了殺心!但是對方有近三十人,我們這邊加上公子不過十人……
    憑弟兄們的身手,打散這幫兵痞完全沒問題。但要想把他們全部幹掉,一個不放走,難度太大!
    正待這勁裝男子盤算間,子嬰緩步走到鄰座。
    子嬰對著這座中的八人淡淡一笑,道:“吃飽了,喝足了,該動動手熱熱身了。拿出看家本事,不留活口!”
    說完,子嬰向門外努了努嘴。
    早就被門外的亂局攪得心猿意馬的八個人,聽得的子嬰如此露骨的表態,個個漲紅了臉。
    八人紛紛起身,為首的一名黑臉漢子嘿嘿一笑,向子嬰道:“我就知道少爺急公好義……兄弟們早就看不下去了。抄傢伙上啊!”……
    “小娘子,你別怕。爺是要你來陪爺喝喝酒,陪咱爺們樂呵樂呵。爺又不會吃了你。”
    “再說了,就是要吃你,也得等晚上。來來來,隨爺進來。”那兵痞隊長掛著淫笑,扯著那少女的手腕,一步步地走向包子鋪。
    徒勞掙扎著的少女絕望地回首看了一眼被打倒在地雪地中的壯漢。
    那趴在雪地上的壯漢怒目圓睜、心有不甘。他嘴角鼻子鮮血直流,臉上青一塊紫一塊。
    眉開眼笑的兵痞隊長臉上的笑容在走到包子鋪門口時,忽然凝固。
    子嬰手持單刀,領著各持長短兵刃、神情肅殺的三人,在包子鋪的門口如鐵塔般地矗立著。
    “好狗不擋道。識相的,給爺閃一邊去。”兵痞隊長面色一沉,黑著臉低聲吼道。
    子嬰用手一點對那兵痞隊長淡淡道:“放人,饒你不死。”
    “你他媽的算哪根蔥?敢管老子……”
    話音未落,“啪”地一聲,隊長臉上多了五個指印。
    趁著兵痞隊長驚愕之時,子嬰用刀精妙地抹向了那隊長扯著少女手腕的手。
    兵痞隊長大駭之下,鬆開了少女。
    子嬰微微一笑,順勢將那女子拉到了身後。
    吃了虧的兵痞隊長氣得哇哇大叫:“奶奶的,沖進屋裡抄傢伙,剁了這幫狗日的!”
    意圖用十人斬殺這三十兵痞的子嬰沒有給他們翻身的機會。
    子嬰運刀成風,“哢哢”兩刀,兩個試圖沖進包子鋪的士兵霎時命喪包子鋪門口。
    子嬰用上最毒辣的殺招:在虛晃兩下之後,子嬰手中閃爍著幽光的單刀直接抹斷了那兩名士兵的咽喉。
    兵痞們被子嬰酷烈的刀法震懾,一時間面面相覷,無人再敢上前。
    捂著被抽的生疼的臉的隊長看了看子嬰,又看了看在己方左右兩側各持刀劍的六人,他大罵道:“媽的,一群慫貨。他們才十個,爺們沒刀也能宰了他們。怕個毛,給老子上!”
    子嬰持刀當胸,冷冷道:“好!不怕死的來。弟兄們動手!”
    子嬰部下齊聲暴喝:“嗷!少爺牛逼!”
    聽得部下這聲呼喝,子嬰臉上了開了花。子嬰心道:這話真娘的提士氣!這話以後要多用!
    應著這聲粗俗呼喝,子嬰一個箭步上前,用一腳穿花腿照著近前士兵的面門踢去。那士兵悶哼一聲,口噴鮮血,仰面倒下。
    子嬰部屬各自將手中的武器舞動起來,與那群兵痞戰在一處。
    伴著此起彼伏的慘叫聲,兵痞當中功夫平平之輩立刻命喪當場……
    包子鋪裡本就不多的食客,被這通突如其來的混戰和血腥嚇破了膽,做鳥獸散。
    沒收到飯錢的店老闆捶胸頓足,叫苦連連。
    痛快地殺了五人的子嬰好整以暇地退回到包子鋪裡,他站在門口,環抱著雙臂靜靜地觀察著形勢:
    仿佛是處在下風的部下們,其實是認真地執行了自己的意圖——示弱以人,藉以驕敵——讓敵人隱約能看見扭轉劣勢的希望,實際上卻是在不斷地被殺掉
    被救下來的少女怯生生地走到子嬰身邊。嘴唇閉合幾下之後,她開口道:“多謝公子救命之恩。公子……能不能幫我救出門外雪地中的哥哥?”
    子嬰細細打量了少女:臉是很髒,嬌俏的鼻子高隆,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仿佛會說話。
    娥眉淡掃,朱唇圓潤。一個字——“美”。
    少女個子不低。身段雖然被破舊的外套包裹的很密實,但依然能隱約分辨出修長的腿和豐實的胸口。
    子嬰心中暗贊:好傢伙,就這樣貌身段,換在後世,那是一等一的超模啊。去參選個“世界小姐”什麼的,不跟玩兒似的?
    沒想到這冰天雪地裡,無意間被救下的女子竟然如此驚豔……
    乖乖嚨嘀咚,英雄救了美女,美女該報答英雄了吧?
    這“超模”察覺到了子嬰愈發異樣的眼神,她臉微微一紅,垂下頭去。
    “超模”羞怯道:“公子,能……救救我哥哥嗎?”
    子嬰自覺自己的眼睛在噴火,忙呼了一口氣,把眼光投向門外。
    看了幾眼之後,子嬰手臂一指,笑對“超模”道:“你哥哥沒事。你看,他自己閃到一邊去躲著了。等會兒解決了這幫兵痞之後,我們再醫他身上的傷。”
    忽然,子嬰聽得門外一聲生猛的低嘯:“對付幾個流氓還如此拖拖拉拉!瞅著心煩!且看我的!”!~!
    ..
第六十一章 道左相逢(中)
    子嬰被這句龍吟虎嘯般的低吼震得一愣。.
    子嬰心中奇道:看到門外這血腥酷烈的一幕,尋常人都會唯恐避之不及,怎麼還會有人來湊熱鬧?
    這人什麼路數?看熱鬧還不過癮,居然還敢摻和進來?
    這人竟然嫌我手下得力幹將動手拖拖拉拉?
    要知道這批人全是我幫助冒頓策劃篡奪單于時留在匈奴學習騎射,觀察民風,收集情報的英才。正是他們一路護送青嵐來到河套的。這八人是精英中的精英。為首的公孫睿和歐彥更是一時翹楚。尤其那公孫睿,堪稱文武全才,個人才能猶在陸甲董先之上。
    子嬰又是不解,心裡又是不忿,走出包子鋪,朝那說話之人望去。
    只見不遠處的漫天飛雪之中,一行十人立在馬上冷冷地觀望此處的混戰。為首一人縱身躍下跨下的黑色駿馬,瀟灑地扯掉身上的披風,闊步向混戰之處走去。
    子嬰眉梢一挑,心中暗贊:那匹駿馬好生漂亮!通體黑色,體型勻稱,四肢有力,馬臀高翹,黑色的鬃毛在風雪中傲然飄展。
    這駿馬可以與自己的赤兔馬並稱當世的良駒。什麼樣的人能配得上這麼牛的駿馬呢?
    子嬰好奇地放眼向駿馬主人看去。只見那馬主人生得膀粗腰圓,孔武有力。一身勁裝打扮勾勒出讓男人豔羨,讓女人眼放電的結實肌肉。男子身高丈餘,走起路來虎虎有生氣。
    這男子信步走到正蹲在雪地上大口喘息的少女哥哥面前。壯漢俯下身去,拍了拍他的肩膀,對他豎了一下大拇指。
    旋即,壯漢站起身來。
    他一聲清嘯,走進戰團。
    他左手拎起了近前一名秦軍士兵的領口,將其單手舉過頭頂。然後用右手扯住士兵的腰帶,猛地將士兵的後腰向自己抬起的右膝上撞去。
    那士兵掙扎著用雙手在空中亂舞一番,像是要抓住並不存在的救命稻草。
    但伴隨“哢啪“一聲,那士兵的軀體頓時變軟,伸展的雙臂立即停下了動作。
    壯漢淡然地隨手一丟,仿佛是在丟棄一團腐肉般將那變成死人的士兵扔在地上。
    壯漢身旁的秦軍士兵無不帶著驚駭的表情看著這一幕。
    仗著人多,三個膽子大的秦軍士兵圍了上來。
    他們互相睇了個眼神之後,一起呼喊著,撲向了壯漢。
    兩人各扯壯漢一隻胳膊,另一人從壯漢背後躍起,一把勒住了壯漢的咽喉。
    壯漢微微一笑,面色依舊平淡如水。
    他雙臂微微一用力,將扯住自己胳膊的兩名秦軍士兵甩開,不待那二人摔倒,他一把扯住了那二人的胳膊,手腕微微一用力,那兩名秦軍“噗”地一聲對撞在一起。
    兩人吃不住如此劇烈的碰撞,各噴了一口鮮血,倒在地上抽搐了兩下,不再動彈。
    解決了扯胳膊的士兵之後,壯漢騰出右手,一把將背上扼著自己咽喉的士兵用一個背摔動作,甩在面前。
    對著地上那面露驚駭神色的秦兵,壯漢撇了撇嘴,用撲扇大的雙手掰著士兵的腦袋輕描淡寫地用了點力氣。
    “哢吧”一聲,那士兵的腦袋硬生生地被轉向了他自己的後背。
    那士兵嘴角湧出一股鮮血,隨即軟綿綿地躺倒在雪地上。
    子嬰見到此情此景,感覺到一種強烈的嘔吐意願湧到了胸口。
    在猛吸了幾口冰涼的空氣之後,才勉強壓了下去。
    子嬰輕撫了幾下胸口,心道:猛男啊!戰場上殺人的招數自己也見過不少,但是遠比不上今天這麼駭人聽聞。這種殺人手法,簡直是上古殺神蚩尤再世。他一步殺一人,其臂力和格鬥技巧堪稱無敵。這麼一個駭人的壯漢到底什麼來頭?究竟是敵是友?
    “嘔——嘔——嘔”子嬰忽然聽到身旁傳來幾聲幹嘔。
    子嬰微微側身,發覺是身旁的“超模”看見這無比慘烈的一幕之後,忍不住側臉嘔吐起來。
    子嬰轉過身,輕拍了幾下那女子劇烈起伏的後背,輕聲問道:“妹子,你要是不敢看,就躲在我背後吧。”
    嘔出幾口清水的少女抬起頭,向子嬰投來了感激的目光,喘息了幾口道:“多謝公子。其實我沒有大礙。只是眼前這位大哥殺人的手法太駭人了,我看了忍不住想吐。”
    子嬰一把扯過少女溫潤的雙手,輕聲道:“妹子別害怕,有我保護你。不管那人是敵是友,我一定護你周全。”
    面色慘白的少女見自己的手被子嬰捏在掌中,臉上騰地變紅。
    子嬰輕撫掌中的這對玉手,用灼熱的眼神凝視著少女清麗面龐。
    子嬰快意地看著這紅臉的“超模”閃爍的眼神,心道:我話都說成這樣了……既然你抽手不是,不抽也不是,不如就索性就把手擱在我手裡吧。
    “嗷!”一聲尖叫將子嬰的目光從少女美麗的面龐上拉回到門前。
    “少爺,活幹完了。”黑臉漢子將長劍從一名試圖逃跑的秦軍士兵背後拔出,冷眼瞥了一下那壯漢後,向子嬰說道。
    子嬰轉身向著部下和那漢子,掌中依然握著少女的雙手,正色道:“孫睿(作者按:此處並非作者筆誤。而是出門在外,此人化名做孫睿),說說結果。”
    在包子鋪門口的這灘血泊中掃視了幾眼之後,勁裝打扮的公孫睿道:“少爺,二十八名痞子兵全被殺了個乾淨。一個都沒走脫。”
    “我方十人,共幹掉二十人。無一傷亡。這位仗義出手的好漢徒手除掉了八人。請少爺指示。”公孫睿警惕地看著那壯漢,手中長劍緊攥著,劍尖隱隱指向那搏殺了八人的壯漢。
    子嬰眼睛眨了幾下,心道:公孫睿果然心思細密。他也看出來,現在最大的潛在威脅就是這個來路不明的壯漢。
    “派一人牽馬,其餘人收拾死屍。隨時準備撤離!”
    子嬰瞥了一眼不遠處馬上的九人,隨即又將目光投在了那抱胸而立,面色如水的壯漢身上。
    “多謝壯士出手相助。”子嬰微微點頭向那壯漢示意道。
    壯士微微一笑,也向子嬰點了點頭,道:“閒話少說。格殺二十八名秦軍是掉腦袋的大罪。速速收拾了他們的屍體。再做計較。”
    子嬰道:“壯士說的是。正合我意。”
    說畢,對公孫睿微微一點頭。
    公孫睿抱拳,一點頭,隨即高叫道:“弟兄們動手!將這些屍體抬到路對面的山坡後面。”
    那壯漢在口中吹了個呼哨,向自己的同伴招了招手。
    只見那九命騎士,旋風似地沖到了子嬰等人面前。
    下馬之後,九人默不作聲地將馬在包子鋪門前的樹上綁好。
    不待壯漢進一步示意,他們就和子嬰的部下合兵一處,清理起了死屍。
    子嬰細細看了看這九人的行為舉止,不由得將狐疑的眼光投向了正抱胸肅立的壯漢。
    忽然子嬰看到,壯漢在觀察一番自己的手下後,也把帶著疑惑的目光投向了自己。
    子嬰心中一動:莫非他也看出了與自己相同的問題?
    “少爺,屍體處理完了。”黑臉漢子的話打破了子嬰的思緒。
    “好!備馬啟程。”子嬰道。
    “小兄弟的手下手腳好生麻利啊。”壯漢微微一笑道。
    子嬰嘴角輕輕一挑,道:“彼此彼此。”
    壯漢口中又是一聲呼哨,他的手下迅速解開馬韁繩,齊刷刷地跨上馬匹。
    壯漢接過自己那匹黑馬的韁繩,一躍上了馬。
    “小兄弟去哪?”馬上壯漢有意無意地問了一句。
    “向西去。壯士呢?”子嬰淡淡應了一句,用眼睛死死盯著壯漢的表情。
    “哦?我們也要向西行。一路上做個伴吧?”壯漢饒有興致地說道。
    “嗯,也行。”子嬰口中如此應道,但心中老大的不樂意:
    我是去咸陽辦大事的,拖上你這麼一個來路不明的人,出了岔子該怎麼辦?不過既然他已經開了口,權且陪他走上一小段,再隨便編個理由,離開他們好了。
    “這對落難兄妹怎麼辦?馬匹不夠啊。唉,我的超模呢?”子嬰低聲自言自語道。
    此刻,子嬰發覺身邊的少女不見了身影。
    子嬰四下裡尋了一遍,看見少女正雪地中查看他哥哥的傷勢。
    子嬰心道:那少女應該是趁著自己和壯漢對話,掙脫了自己的手跑出去的。
    “少爺,您的馬來了。”黑臉漢子將赤兔馬的韁繩遞到了子嬰手中。
    “小兄弟的馬匹真棒!”壯漢的臉上流露出讚歎的神色。
    “閣下的駿馬也是萬里挑一。呵呵。”子嬰見他誇讚起自己的赤兔馬,心中的防衛稍稍解開,半客套半實話地應了一句。
    子嬰心念一動,道:“這兩個落難兄妹,我們不能拋下不管。既然我們兩人的馬匹都是良駒。不如壯士馱著哥哥,我帶著妹妹。速速離開這個是非之地。想來我們兩匹馬的腳力能趕的上這些兄弟。”
    “兄弟高招,事不宜遲,就這麼辦!”說畢,壯漢叱馬到了雪地中的兄妹面前。說了幾句之後,壯漢俯身輕輕一抓那壯漢的腰帶,將他放在了自己的馬上。揮馬往前小跑了一段。
    子嬰見也催動跨下的赤兔馬,來到少女面前。
    他彎下腰,右手拉著女子的手臂,左手在少女腰上微微用勁一拖,把少女拉到了自己的赤兔馬上,在自己的身前坐定。
    嗅著少女輕柔的髮絲清香,子嬰一時間心神皆醉。
    “撤!”公孫睿一聲呼喝。
    二十二人乘二十騎融入漫天的大雪中,一路滾滾向西急速行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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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道左相逢(下)
    仗著馬匹優異的腳力,子嬰一行二十餘人在半日內,沿著馳道向著咸陽的方向狂奔了二百里地。!
    待眾人勒住馬韁繩在一處市鎮上停下的時候,天色已是黑透,大雪依舊未停。
    佈滿積雪的市鎮道路上空空蕩蕩,街道兩側商鋪的招牌在風雪中飄搖,遠處傳來幾聲零星的狗吠聲……整個市鎮淒清無比。
    人已困,馬已乏,再往前已是不可能——子嬰思慮了一番,向與自己並轡緩行的無敵壯漢道:“今晚就在此處歇息吧。”
    壯漢瞥了一眼身前昏迷不醒的男子,對子嬰點了點頭,乾脆地應道:“好。”
    緊跟在二人身後的一名壯漢隨從插話道:“二位少爺高見!即便秦軍得到官軍被殺的消息,也萬萬不會想到咱們是在奔著往咸陽的方向走。在此處歇息完全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壯漢稍稍一扭臉,斥道:“多嘴!我二人說話,哪有你插嘴的份!”
    子嬰轉過臉去,細細打量了一下那插話的人。只見這人年紀二十上下,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容。因為被壯漢呵斥,此刻他正低著頭,暗暗不語。
    子嬰心中歎道:沒想到粗豪壯漢身邊竟有這麼一位有見地的人物,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自己的想法說透。不過看來,壯漢對這有才俊傑並不怎麼看重。
    子嬰摸了摸下巴,應道:“其實這位小兄弟說的對。的確,最危險的地方往往是最安全的。”
    “公子……”子嬰的眼光被伴著一陣如蘭香氣的呼喚吸引到身前。
    映著市鎮道路兩側星星點點的燈光,子嬰看見身前的少女臉色一陣不自然。
    “嗯?”
    “你……你勒得我透不過氣來。”少女轉過臉,用細若蚊蚋的聲音低聲道。
    子嬰看了看自己繞過少女楊柳細腰緊攥韁繩的手時,不禁一樂。笑道:“我這不是怕你跌落馬下麼。”
    “公子不要小看我,小女子會騎馬。”
    “當真?”子嬰嘴角揚起一抹迷死人的微笑。
    “我不但會騎馬,還粗通劍術。”少女將修長的身段一挺,很有幾分豪氣的應道。
    “哦?妹子很有本事啊。改天,在下一定要討教討教。”子嬰笑道,緊箍少女腰肢的手絲毫沒有放鬆。
    子嬰身旁的馬上壯漢淡淡地看了兩人一眼,開口道:“我看前面有間客棧,不如就在那裡投宿吧?”
    子嬰將目光從少女臉上收回,投向了前方,不禁啞然失笑:“嘿嘿,果然是有間客棧。就憑這名字,少爺我今天就照顧它生意了。”
    少女扭過臉,向前看了看。只見客棧門口在風雪中搖曳的燈籠上用小篆寫了四個大字“有間客棧”……
    安頓妥當之後,子嬰一行人在客棧底層的餐廳裡落座。大家品著茶,靜候晚餐。
    餐廳空間很大,但此刻只有子嬰與壯漢及各自手下共二十人,很是空曠。
    子嬰瞥了眼在鄰近端坐的手下和那壯漢的手下,意興闌珊地端起茶杯。
    子嬰回味著一路上懷中少女的溫潤腰肢和幽幽馨香,不由得有些悵然若失。
    在子嬰正對面的壯漢看見子嬰的這副木然的表情,他微微一笑,道:“小兄弟武藝了得,討女孩子歡心也算是一等一的高手。”
    子嬰略一錯愕,警惕地掃視了一眼四下,對壯漢一笑,低聲道:“我更佩服老兄的本事。老兄各用一招就徒手格斃八條壯漢,這樣的壯舉如果談不上絕後,一定能稱得上空前。”
    壯漢咧嘴一笑,眼神中湧起了顯而易見的自得。
    “老兄急公好義,有這麼好的功夫,又有這麼忠心得力的部下,不知道有沒有投軍報效朝廷的想法?”子嬰低下頭,吹了吹杯中的茶葉,抿了一口,幽幽道。
    “朝廷?哼哼。胡亥小兒荒淫無恥,趙高蠢蠢欲動,李斯行將就木。這麼一個昏聵**,引起遍地民怨的無能朝廷,我報效它又有什麼意義呢?”壯漢仰頭將杯中的茶一飲而盡,很是不屑地回答道。
    “老兄言之有理。但……如果朝廷有異動,比如胡亥下臺,扶蘇太子上位呢?”子嬰放下茶杯,抬頭看了一眼對座的壯漢,漫不經心地問道。
    “呵呵,扶蘇太子?當初要是沒有胡亥橫插一腳,而是扶蘇當皇帝,可能這大秦朝可能還有救。但是……放眼當今天下,人人思反……即便扶蘇能從胡亥手中拿下皇位,這嬴家天下恐怕也是病入膏肓、行將就木了。”壯漢搖了搖頭,帶著些微惋惜應道。
    壯漢看了一眼鄰座子嬰部下的神情,心中暗道:我不過是隨性一說,怎麼引起了對面這位小老弟部下如此奇怪眼光?莫非今日中午我的懷疑被印證了?
    這幫北方口音的的漢子肯定不是他們口中自稱的“絲綢販子”。
    看他們出手搭救落難兄妹的舉動和了得的身手,外加對面這人的這兩句問話……這批人應該是和河套打著‘誅奸佞,伐無道’旗號起事的扶蘇有多多少少的關係。
    既然隱約猜到了他們的身份,何妨再進一步探探他們的口風?如果言辭投機,能將這些才俊拉到自己旗下,也算是這趟去咸陽的路上的意外收穫。
    壯漢思慮已定,正欲開口,一陣爭吵聲爭論傳進了他耳中。
    “我們家公子的武藝真是沒話說,你也看見了吧。”壯漢的部下紅著臉嚷道。
    隨後,那人刻意壓低聲線,道:“徒手連續做掉八人。天下間誰有這等本事?”
    子嬰手下的黑臉漢子撇了撇嘴,道:“貴家公子的確武藝超凡,但是未免太魯莽了點。當時那一幕我也看見了,如果當時扼住貴家公子的痞子手中有一把匕首,躺在地上的恐怕……”
    “其實我們公子早已看清了當時形勢,知曉那些痞子手中沒有任何兵刃,方才放手上陣的。我們公子一出手就震懾當場,那些痞子就此喪失鬥志。你們那麼順利地除掉那些人,其實是沾了我們公子的光的。”一名士兵站起身來應對道。
    子嬰聽得這人的口音有些耳熟,轉眼看去,心道:這不是那個剛才路上因為插嘴自己與壯漢的對話而被訓斥的年輕人麼?聽他這口氣,再看看他這表情,明顯的口不對心麼。
    子嬰對面的壯漢站起身來,沖那年輕人一瞪眼,低聲喝道:“韓信!”
    聽得壯漢低喝,韓信等人齊齊收聲不語,心知言多必有失。
    韓信——壯漢口中低沉的兩字在子嬰聽來不亞於晴空中的一聲霹靂!
    子嬰臉上不動聲色,心中掀起了滔天的波瀾:韓信!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莫非老子今天人品爆發了?……
    子嬰右手端起茶杯向對面的壯漢笑道:“咱們手下的這幫兄弟個個年輕氣盛,難免會一爭長短。老兄莫動氣。呵呵。喝茶喝茶。”
    說話之時,子嬰的左手拿起了一根筷子,在案幾上漫不經心地反復敲了幾下。
    子嬰心道:我在特訓玄甲軍尖刀小組時交給他們的“摩爾斯密碼”現在終於派上用場了。公孫睿,你的語言天賦可以拿出來顯擺了。
    鄰座的公孫睿聽到子嬰敲擊案幾的聲音,臉上的表情很是嚴肅。公孫睿又仔細地聽了一遍,心中把子嬰傳來的資訊還原:淮陰韓信。
    公孫睿心中一動:公子應該是要我查證這個叫韓信的是不是淮陰人。
    公孫睿站起身來,走到韓信身邊,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常年在關中,家鄉話忘得差不多了。我聽兄弟的口音很耳熟……”
    公孫睿把自己的口音改成江東方言,順口問道:“我老家是江東淮陰的,不知道兄弟是哪裡的?”
    韓信眼神一亮,激動地站起身來。
    他一把抱住公孫睿的臂膀,口音也換成了方言,驚喜道:“我也是淮陰人,我們是老鄉啊!”
    公孫睿笑了笑,將韓信拉在案幾邊坐下。
    公孫睿端起茶杯對韓信說道:“沒想到能千里之外的關中遇到老鄉,真是難得啊。來喝杯茶!”
    說話間,公孫睿不動聲色地用手指在案幾上敲了幾下。
    子嬰面色平和地繼續對著面前的壯漢推杯飲茶,心中將公孫睿傳來的資訊還原:是淮陰韓信!
    子嬰微微皺了皺眉,暗暗打量了一下對面的壯漢,心中感慨無限:淮陰韓信!到了我面前,我就不會再讓你離開!不管有多難,我一定要把你拉到我麾下!哪怕你現在跟隨的是我對面——騎烏騅、扛巨鼎、力拔山、氣蓋世的項羽!……
    一個婀娜多姿的少女攙扶著一個虛弱的漢子緩緩走到子嬰和項羽面前。
    子嬰眼前一亮:這是自己在包子鋪門前救下的的女子嗎?
    只見眼前的少女褪去了破舊外套,換了一副素裝打扮。她臉上略施薄粉,面容上隱隱流露的憂色讓她顯得愈加清麗無比。
    少女與漢子在兩人面見站定後,當即跪下叩首。
    漢子口中呼道:“小人虞子期,與妹妹特來感謝二位英雄的救命之恩。兩位英雄高義,我兄妹二人沒齒難忘。我二人願為奴為僕,報答兩位。”
    項羽打了個哈哈,輕聲道:“虞兄弟不必客氣。我看你是個身手了得,威武不屈的漢子才決定出手相助的。你這麼說就太客氣了,你身上有傷,速速起來起來。”
    說畢,項羽微微俯身,將虞子期扶了起來。
    項羽把狐疑的眼神投向身旁的子嬰。
    子嬰愣愣地盯著跪在自己面前的少女,並沒有動手將少女攙扶起來。
    子嬰心中在默默念叨著:虞子期?兄妹?那這女子是……!~!
    ..
第六十三章 前鴻門宴
    被項羽扶起身來的虞子期看了看子嬰盯視自己妹妹的眼神,眉頭微微一皺。。
    他語帶不悅地對子嬰開口說道:“這位公子……”
    “哦……呵呵,看見子期老兄無恙,我心裡一高興,居然忘了禮數。來來來,虞家妹子,快快起來。”子嬰壓下心中劇烈的震盪,笑眯眯地將少女扶了起來。
    虞子期冷哼一聲,對項羽一抱拳,道:“這位公子,我虞子期打心裡佩服你。今日中午那一戰,你……”
    項羽臉色微微一變,忽然爽聲笑道:“呵呵,好說好說。來,虞兄弟,你我一見如故,坐下說話。”
    項羽用手一托虞子期的胳膊,虞子期頓時覺悟。他瞥了一眼站在櫃檯內向自己看來的掌櫃,對項羽微微一點頭,大聲說道:“恭敬不如從命。多謝公子。”
    子嬰將項羽、虞子期二人之間眉來眼去看在心裡,嘴角一咧,扭臉向那掌櫃佯怒嚷道:“娘的,飯菜上的快點行不行?本大爺快餓死了。爺本想早吃早睡,明早早起趕路做買賣呢。誤了時辰,你賠得起本大爺的損失麼?”
    掌櫃看了看餐廳裡對自己冷冰冰掃視的二十多雙眼睛,心裡有些發毛。
    掌櫃忙對著子嬰連連點頭哈腰,作揖不已。
    掌櫃口中應道:“爺,莫著急。好酒好菜,馬上就來。”
    少女臉上的憂色轉眼不見。
    坐下身來的她用袖口遮住嘴唇,咯咯一笑,對子嬰輕聲道:“你臉變得好快,裝惡霸無賴真有一套。”
    子嬰得意地晃了晃頭,正欲順杆往上爬,繼續逗少女開心,卻忽然瞥見虞子期向自己投來的不善眼神。
    虞子期冷冷地看了一眼子嬰,扭臉對少女訓斥道:“女兒家的,哪能這樣口無遮攔。你要注意自己的言行舉止。與惡霸無賴混在一起,成何體統?你快快向這位先生賠罪!”
    子嬰微微一笑,對虞子期道:“沒關係。令妹性格爽朗,很有幾分男兒氣概。對付地痞流氓之時毫無畏懼之色。我對她佩服的很。令妹剛剛脫離險境,就求我出手救你。你兄妹間感情之深,讓我很是感動。”
    應付完虞子期明裡責怪少女,實際罵自己的冷言冷語,子嬰心中對虞子期很是不快:你們兩兄妹的命是老子救下來的。即便沒有項羽,老子的部下也能把那幫兵痞全殺光,護你們周全。只不過是多費點精力罷了。
    你看了項羽一個挑八個就對他五體投地了?你怎麼就不想想,項羽身為他們這隊人的頭領,沒有經過仔細的考慮,就貿貿然沖進戰團。虧得我的部下認真地執行了我示弱以敵,由弱到強,逐個擊破的戰術。
    要不然,即便項羽能殺掉那二十多人中的大部分,但必定會有人走脫去附近的秦軍驛站通風報信。
    到那時不但你兄妹性命不保,還會把老子的命給搭進去。
    身為一個統帥,只用把大方向確定下來,其餘的事交由部下隨性發揮就行。我自問個人勇武遠不及項羽;但憑著縱跨兩千年的見識,我制定戰略政策的能力絕對遠在項羽之上。
    你虞子期不是想抱項羽的粗腿麼?那你就等著吧,在不久的將來,待我和項羽兩軍對壘之時,看後悔的究竟是誰?
    “酒菜來了,各位大爺請慢用。”四名客棧夥計端著熱氣騰騰的酒食,出現在子嬰等人面前。
    子嬰端著酒杯,瞥了一眼在和韓信聊得正起勁的公孫睿,心中歎道:公孫睿是我玄甲軍出了名的語言天才。如果此次將韓信順利拿下,精通各地方言的公孫睿將功不可沒。
    據歐彥的描述,公孫睿在草原的這半年多來,學得了一口流利的匈奴話。當初箭射匈奴前任單于頭曼時,公孫睿扮作冒頓的親兵,用地道的匈奴話指揮冒頓親兵作戰。在得手之後,居然有冒頓親兵因為敬佩公孫睿的勇武,到處打聽他來自哪個部落,想和他攀親戚。
    這樣的俊傑,假以時日,應能成為我北伐匈奴的得力幹將……
    子嬰忽然聽到公孫睿和韓信發出一陣爽朗的笑聲,子嬰幾乎難以自持地想走到鄰桌前,一睹正背對著自己的韓信真容。
    子嬰端起酒杯,在手中捏了捏,心中一橫:韓信,不得不拿下!多大代價,爺都出得起。
    心中立誓已完,子嬰一仰脖將酒灌入喉中。
    “小兄弟,有美人佳餚作伴,何必喝悶酒?”項羽拍了拍子嬰的臂膀笑道。
    子嬰心念一動,輕歎一聲,面帶愁容對項羽道:“老哥有所不知,我這趟去江東販運絲綢,不想趕上兵亂。不但賠了貨物,還把掌管帳簿的夥計的命給搭了進去。當下兵荒馬亂的,我正愁上哪新找個聰明伶俐的夥計呢。”
    項羽聽聞子嬰此番說道,在心中一番盤算:我身旁的這位又在胡說。
    不過既然他開口說自己缺個管賬夥計,我就應該在他這句話中動動腦筋……
    既然我有招納他的意願,不如派個不是很重要的人安插在他身邊。
    究竟派誰去好呢?
    項莊、項伯肯定不能派去……那就派這個喜歡多嘴多舌,有些聰明,掌管我們此行錢物用度的韓信去吧……
    項羽定下人選後,對子嬰微微一笑,道:“老弟莫要犯愁,我這手下裡倒是有這麼一個人物,可能符合老弟的要求。我把他送到你身邊幫幫忙如何?”
    子嬰假裝訝異道:“這樣怎麼可以……”
    子嬰心中微微一笑:你項羽不是想拉攏我麼。你這目的就是派個人到我身邊吧。如果這人能拉我入你夥便罷,如果拉攏我不成,這人丟了也不可惜。
    你派過來的人必然是——韓信——此人不受你重視,有些自命不凡,不被你欣賞。韓信現在應該在你江東子弟兵中當個不起眼的掌管糧草押運小兵吧……
    “韓信,你過來!”項羽沖著鄰桌喊了一嗓子。
    得到項羽的指令,韓信忙停下與公孫睿的閒聊,快步走到項羽和子嬰面前。
    韓信躬身向項羽和子嬰行了一禮,問道:“公子有何吩咐?”
    項羽看了一眼韓信,又看了一眼子嬰道:“我這位小老弟缺了一位管帳目的夥計,我看你平時把我們的帳目管理的不錯,我決定給你個機會給我長長臉。我要將你調到他的身邊,幫他的忙。”
    韓信看了一眼子嬰,心中一喜:正合我意。真正能辦大事的人,應該像這位公子一般。
    韓信壓抑住自己求得明主的喜悅,對項羽淡淡道:“全憑公子吩咐。”
    “這如何使得?老弟我哪能將老兄的得力部下留作己用呢?”子嬰特意將“得力”二字加重語氣道。
    項羽哈哈一笑,道:“你我都是豪爽漢子,不必如此婆婆媽媽。這個主,老兄我做了。老弟給兄長我這個面子不?”
    子嬰正欲作勢推脫,心領神會的公孫睿走上前來。
    在對子嬰和項羽各施了一禮後,公孫睿對子嬰道:“既然這位公子開口了,我看少爺也就不用推辭了。說句帶私心的話,能在千里之外的地方遇見老鄉,我也真是捨不得……”
    項羽點了點頭,對子嬰道:“你看,你手下兄弟都開口了。老弟就不必再推辭了。”
    “恭敬不如從命,那就多謝老哥的美意了。”子嬰心中狂喜,臉上依舊不動聲色。
    他扶著案幾站起身,好似不屑地向韓信掃了幾眼。隨即,他向項羽拱了拱手,貌似勉為其難地應承了下來。
    項羽將子嬰的表情看在眼裡,決定趁熱打鐵。他一把扯過子嬰的手道:“我和老弟你很是意氣相投。今日我們共通禦敵,我也很是佩服你的膽色。不如我們結拜兄弟如何?”
    子嬰心中狂笑:項羽為了把韓信安插在自己身邊,居然使出了終極殺手鐧——和自己拜把子。想我堂堂嬴子嬰居然要和終極BOSS項羽做結拜兄弟……後世史官在記載這段歷史時,不知會有多少人驚掉下巴……哈哈哈……
    虞子期身為見證人看過子嬰、項羽二人借著席上的酒,簡單而熱烈地結拜為兄弟後不由得皺了皺眉頭。
    他向項羽一抱拳,口不對心地淡淡道:“恭賀羽中大哥結交了英雄先生這位年輕有為的好兄弟。”
    項羽一把摟住子嬰的臂膀,略微有些激動地說道:“如果將來能和英雄兄弟並肩戰鬥,必將是人生樂事一件!只可惜我們不久就要各奔前程了……”
    子嬰手握酒杯,笑而不語。
    “羽中大哥,我想投奔到你身邊效力。”虞子期思慮一番之後,滿含期待地向化名“羽中”的項羽道。
    “哦?我這一路準備去雍都,不知你方不方便。我們這一路上可能會遭遇難以預測的兇險,尤其是你妹妹……怎麼安排?”
    虞子期暗暗一歎,神色轉為黯淡,他向子嬰拱手道:“我剛才聽聞英雄先生說準備去咸陽,我有個不情之請。”
    “虞兄請說。”化名“英雄”的子嬰用手虛空一托,頗為大度地應道。
    虞子期忐忑不安地搓了搓手,說道“我想把妹妹託付給英雄先生照顧,我想請先生護送她到我咸陽的師傅家……”……
    子嬰爽快地應下,心中卻不由一蕩:在這麼一個夜晚自己竟然和項羽、韓信、虞子期、虞姬鬼使神差地聚在一起。
    這頓晚餐會不會在將被重新寫就的大秦歷史裡留下濃墨重彩的一筆?
    此地名作鴻門,或許這頓荒誕的晚餐叫“鴻門宴”?!~!
    ..
第六十四章 韓信歸心
    虞子期在將自己的妹妹託付給子嬰之前,把自己的身世底細向子嬰和盤托出:
    “我虞子期是江東鑄劍世家後裔。,因關東大亂,我看關中情況還算穩定,我們就帶著兄妹妹妹一路從江東往西,想去投奔我在咸陽的師傅躲避戰亂。”
    “但今天遇到羽中大哥這樣的英豪人物,我很是佩服。我思慮之後,決定跟在他身邊做一番轟轟烈烈的大事業。”
    “我妹妹就勞煩先生費心了。”
    做出“牧羊人在把綿羊往狼嘴裡送”判斷之後,子嬰很爽快地應承下來……
    回到臥房,掩上房門之後,子嬰忍不住在臥榻上翻了幾個滾。
    跟著子嬰進房、本想把韓信底細詳細彙報上來的公孫睿看得子嬰如此失態,瞪大難以置信的眼睛,愕然道:“公子,你……”
    “如果你從你死敵手中搶下他最心愛的女人,你的死敵主動送給你意把能置他於死地的匕首……你會怎麼樣?”站起身來,正了正衣襟的子嬰對著傻眼的公孫睿高度亢奮地說道。
    “公子……我不明白你說的是什麼意思……”公孫睿搔了搔頭發,道。
    子嬰嘴角咧開的弧度很大,他拍了拍公孫睿的肩膀道:“不久的將來,你就會明白!”
    子嬰一撩衣襟前擺,正身端坐在案幾前,絲毫沒有傳喚公孫睿彙報的意思。
    侍立在子嬰側旁的公孫睿向子嬰拱手道:“公子,韓信他……”
    子嬰微微一笑,右手一揮,淡淡說道:“等他來。”
    子嬰凝視著如豆小燈,心中波濤起伏不斷:將鼎鼎大名的虞姬收在自己身邊;將韓信從項羽身邊拉來,壓根不給劉邦收他當小弟的機會……
    夢中的蝴蝶輕輕揮動了一下翅膀,卻掀起了現世中驚心動魄的巨變……
    自己在歷史洪流旁開闢的小河道已經變得波濤洶湧,在我構架下的新歷史已經初具規模。
    未來究竟會以什麼樣的面目出現在自己眼前……這值得無限期待!!……
    “當當當”子嬰臥房的門輕響三下。“小人韓信求見公子。”
    對坐在子嬰面前的公孫睿微微一笑道:“公子神算。”
    子嬰挑了挑眉毛,對公孫睿點了點頭。
    公孫睿肅容站立,中氣十足地對門外說了聲:“進來”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子嬰見一個身形消瘦,個子中等,面容還算俊朗,神情中帶著些許憧憬的青年人閃身進門。
    子嬰心中一陣激動:此人就是韓信!從今晚起,他就將成為我的部下……
    韓信順手關上了房門,見子嬰正色端坐在案幾前,他忙上前幾步躬身向子嬰拱手一禮,口中恭謙說道:“見過公子。”
    子嬰微微點了點頭,卻並未示意韓信坐下。
    韓信心中微微有些詫異,但並未表現在臉上,他想子嬰拱了拱手道:“奉我家主人之命,來和公子議定如何助處理您的帳簿。”
    子嬰呵呵一笑:“如果韓信兄弟真以為來到我身邊就是為了管理這麼些雞毛蒜皮的小事,那我看你還真是走眼了。”
    韓信的身形晃了一晃,道:“公子此話怎講?”
    子嬰盯視著韓信的眼睛,道:“你在項羽手下做典糧官不下半年了吧?這麼一個無足輕重、難有進取的差事,難道你還沒幹膩味?還想到我手下來繼續做?”
    韓信神色一驚,道:“公子,你……難道真的是跟河套扶蘇……?”
    子嬰霍然起身,一抖衣襟,正色道:“實不相瞞,我就是嬴子嬰,是河套振秦軍統領扶蘇太子的長子。”
    “初到鴻門時,你在我和項羽對話時插的那句話,讓我很是賞識你敏銳的判斷力。”
    “剛才我聽得公孫睿的報告,知曉你是一個胸懷大志,有遠大抱負的漢子。我決定收你在我麾下,委你重任,為我大秦除殘去穢,開疆拓土,立不世偉業。”
    子嬰的眼神中無限的壯懷激烈。
    韓信被子嬰這番豪氣干雲的話語驚得一愣,低頭思考,半晌無語。
    韓信心中氣血翻騰:在斬殺那群秦軍兵痞之時,這位子嬰公子所展現出來的智慧氣度,籌畫調度的能力遠在莽夫項羽之上。
    真正能成就大事的人,並不需要事事親歷親為。只要框定出一個大方向,任用得力的手下因地制宜地發揮就行了。
    項羽縱然天生神力,萬夫不敵,可能能成就一番事業。可是當他一旦遇上了能知人善用,有膽有識的對手,結果就不好預判了。
    另外,子嬰身邊的這位公孫睿也可稱得上一時俊傑。我看他武藝了得,談吐不凡,心中很是欽佩。從他心悅誠服地為子嬰效命的姿態來看,他是很敬重這位公子的。如果我真能投身在子嬰旗下,或許真能成就一番事業也說不定呢……
    子嬰見韓信的神色變了又變,突然開口笑道:“當然,韓兄弟也可以出了此門,把我的真實身份告知項羽。以項羽萬夫不當的勇武,殺掉我根本不是問題。你指認有功,在項羽身邊輕輕鬆松地升官發財,想必也不也不是什麼難事。呵呵。”
    站在子嬰身旁的公孫睿聽得冷汗乍起,他看了看子嬰詭異的笑容又看了看韓信詫驚詫的眼神,心中暗忖:公子說話辦事真是令人匪夷所思。自己明明沒有說過任何關於韓信的隻言片語,公子卻信口說自己對他讚賞有加。
    明明是公子自己設計下套,讓對公子起了招攬之意的項羽親手把韓信送上,但為什麼又對韓信公開自己的身份,甚至說出——把自己身份告訴項羽,也能輕鬆升官發財——這麼一句對自己生命安全大大不利的冷笑話?
    這個韓信究竟是什麼人?值得公子下這麼大的本錢,甚至拿上自己的命去賭上一賭?
    韓信怔了一怔,微微笑了一笑,很有豪氣地說道:“公子說笑了。我看當世風雲際會,豪傑輩起。但有力問鼎的不過區區幾人。”
    “我聽得公子的談吐,又見識過您的籌畫謀略。既然公子看得起我韓信,我自當在公子駕前用命,為公子重整河山的大業助一臂之力。”
    說畢,韓信上前一步,跪拜在地,對子嬰磕頭頓地。
    “好。你果然有些見識。我想聽聽你對天下大勢的看法。”子嬰背負雙手,在韓信面前站定。
    韓信抬起頭來,眼波流轉,對子嬰抱拳道:“在下才疏學淺,平時裡常胡亂自揣摩。在下一些拙見,請公子姑且聽上一聽。”
    “章邯和王離出函谷關,一路所向披靡。陳勝與吳廣破滅指日可待。”
    “六國勢力重新崛起,但並不成氣候。始皇帝滅過他們一次,公子可以再滅一次。此一股勢力並不足為患。”
    “趙佗手握50萬重兵,已呈割土分疆之勢。但這人並無兼併天下的野心和能力,只要公子用懷柔的手腕籠絡,他的勢力就可暫時不必考慮。”
    “而劉邦這個人我也見過。他有識人之能和用人之量,手下也算人才濟濟。但他畢竟是布衣出身,勢力還很單薄。加上與項梁地盤臨近,他會不會被項梁強行吃下,還很難說。”
    “至於項梁,他空有一番好口才,卻沒有特別優異的軍事才能。他打勝仗全憑項羽的萬夫不當之勇。項羽此人本領超群,但致命的缺點卻是自負無比,不知如何識人善用。”
    “因而,在下認為最終能掌控天下的除扶蘇太子與公子之外,不做旁人想。”
    子嬰神情大悅,趨步上前,將韓信緩緩摻起。
    公孫睿也在心中暗暗點頭:韓信所說的,也是我能看出來的。但像他這般三言兩語總括全域,我自問辦不到。
    子嬰對韓信笑道:“但我河套軍偏居西北一隅,韓兄弟何以認為我方能掌控天下呢?”
    “公子過謙。如果我沒猜錯,公子此去咸陽是為了一舉剪除胡亥和趙高,重整朝綱。以公子的才能,這並不是太難的事情。如果順利拿下咸陽,除掉禍患。我認為公子會據函谷關以自保,靜觀形勢。待劉邦,項羽,六國貴族互相殘殺,混戰之後,公子可以領王師出關,蕩平天下賊寇,還大秦以朗朗乾坤。”
    子嬰神色激動地拍了拍韓信的臂膀,道:“說得好!于我心有戚戚焉!”
    公孫睿也在心中暗暗點頭,這個韓信果然見識不凡,公子挑中他,果然是眼光獨到。這個據函穀自保,靜待關東局勢變化的策略絕對稱得上高瞻遠矚!
    子嬰用手握著韓信不知是不是因為激動而滲出汗水的手掌,拍了拍韓信的肩膀,贊道:“今日與韓兄弟一番會話,真是如得了知己一般的爽快。你準備一下,我們明日啟程去咸陽。拿出你的本事,展現你的才華,盡情發揮。我對屬下有功必賞,有過必罰。我希望只給你封賞……”
    韓信感受著肩膀上子嬰手掌傳來的熱量,他心中湧動一陣溫暖。
    幸遇明主的激動,讓他的身軀震顫不已:自己空懷大志和不世才學,本想在亂世之中幹一番事業。聽聞項羽是世代將才之後,更兼有同鄉之誼,我才去投靠。不想半年下來,只能在項軍屯糧之所,孤燈之下獨自研讀兵書戰策,空歎歲月飛逝。今日機緣巧合,能得子嬰公子器重青睞……我理當把握機會,讓自己青雲直上!天下姓什麼都無所謂,只要我韓信能出人頭地就行!
    “公子,天色已晚。我就不打擾您休息了。韓信告退。”韓信向子嬰抱拳施了一禮。
    子嬰點點頭道:“好!你去吧。記得去和項羽道個別。我子嬰欣賞有情有義,做事有始有終的漢子。”
    韓信眼神閃爍,用力地點了點頭,向國內公孫睿略一示意之後,告辭出門……
    看得韓信轉身離去,聽見腳步聲漸弱公孫睿走上前來,抱拳對子嬰輕聲道:“公子,他……”
    子嬰擺了擺手,對公孫睿道:“信人不疑,疑人不信。我待韓信以誠,想他也會報我以誠。韓信在項羽手下鬱鬱不得志,我給了他施展才華的機會,他怎會不動心,不甘心效力?如果我連這點看人的眼光都沒有,當初就該在咸陽城裡把脖子洗淨,坐等胡亥和趙高來砍了。”
    公孫睿微微一笑,道:“屬下慚愧。公子的豪氣與眼光,屬下難到萬一。”
    子嬰搖了搖頭,正色道:“你心思細密,果敢堅決,堪稱翹楚。我對你其實另有期待,玄甲軍中這些青年才俊,我更看好你。
    “如果你和陸甲董先等人能早日成為獨當一面的將才,我就可以騰出手來重整民生,革除朝廷弊政,救黎民於水火了。”
    子嬰頓了頓,面色嚴肅地說道:“我希望你能多多用心。當年始皇帝任用王翦父子橫掃六國,一統華夏……”
    “我希望你能成為我的王翦!”
    公孫睿聽得這最後一句,自覺一腔熱血直沖腦門。
    他向子嬰一抱拳,跪地頓首道:“屬下自當不辜負公子的期盼,刻意磨練自己。為公子早日一統華夏,拯救黎民,屬下願肝腦塗地,在所不辭!”
    子嬰攙扶起心潮澎湃的公孫睿,眼光越過他的肩膀投向了窗外。
    子嬰心中喃喃道:咸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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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雙城亂局(一)
    第二日,鴻門,雪後初晴,出奇地寒冷。,
    子嬰和項羽等人早早起身。
    在客廳裡用早餐的時候,二人互相端詳了一番之後,不禁放聲大笑。
    項羽與八名部下搖身一變成了粗獷的“馬販子”。
    子嬰一番喬裝改扮之後,在服飾精良的部屬的襯托下,儼然成了一個風度翩翩的富貴絲綢商人……
    “既然老弟是去咸陽,我去雍都。我就先走一步。期待不久之後,與兄弟再會。”將烏騅馬的韁繩扯在手中的項羽,一抱拳,向子嬰甕聲甕氣地說道。
    子嬰呵呵一笑,抱拳回禮,道:“兄弟想早些見到大哥。不過俗務繁忙,再次會面也不知是什麼光景了。”
    項羽一咧嘴,拍了拍子嬰的臂膀,別有深意地說道:“我相信我們再相會時,必然是天翻地覆,冰雪消弭的好天氣。到那時必將是你我兄弟大展拳腳的好日子。”
    子嬰的眼中閃爍著光華,微笑道:“借兄長吉言,希望我們的行程都能順利妥當,目的都能達成。雪過天晴的日子不會太遠。”
    在客棧門口恭送客人的客棧掌櫃抬頭看了看天上炫目的太陽,心中暗暗納悶:這雪已經停了,天已經晴了,太陽升的老高,還這麼晃眼。他們卻在胡說什麼待雪後天晴,冰雪消融……是他們瞎了,還是我耳朵不好用了?……與其聽他們胡話,不如回店裡烤烤爐火,更實惠。
    項羽瀟灑地一躍而起跨上烏騅馬,他扯過韁繩,轉身衝子嬰抱拳朗聲道:“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後會有期。”
    子嬰心中暗贊了一聲項羽的風采豪情,抱拳應道:“大哥一路保重。後會有期。”
    緊緊跟在項羽身後,身子還很是虛弱,但精神不錯的虞子期也抱拳向子嬰點頭示意。
    子嬰心領神會,對虞子期笑著點了點頭……
    站在子嬰身後的公孫睿看著項羽一群人踏著飛揚的雪屑,幽幽問道:“公子,我有一事不明。這項羽不在江東好好地看家護業,反倒冒著極大的風險,去雍都做什麼?”
    子嬰看了看項羽一路向西的背影,轉過身來掃視了一眼客棧門口的環境後,淡然道:“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商人辛苦勞頓是為了幾分薄利,而以天下為己任的人熙來攘往,不過也是圖個利。只不過這個‘利’是江山社稷,黎民百姓,千秋萬代。”
    “照公子這麼說,項羽也是得到了咸陽異動,胡亥準備回雍都祭祖的消息?但是他帶著不過十人,又能幹些什麼呢?”公孫睿若有所思的問道。
    “呵呵,這得問問對項羽知根知底的人。”子嬰把灼灼的目光投向了韓信。
    韓信見狀,忙上前一步,對子嬰抱拳施禮,說道:“公子,公孫兄,項羽此次入關的來意,他自己沒有明確地提過。但我認為,他應該是想親眼看看秦國覆滅的過程。”
    韓信見大家的興致很高,不由得輕咳一聲,詳細地分析道:“當初秦國滅六國,以楚國的抵抗尤為激烈。秦國在滅楚之時,懾于楚地民風彪悍,殺戮很重。楚國有歌謠說‘楚雖三戶,亡秦必楚’——從中可以看出楚國人對秦國的憎恨。”
    “他項羽是楚將項燕的嫡孫,而項燕正是被秦之大將王翦斬殺……”
    “因為這樣的國仇家恨,項羽得知趙高要殺秦帝胡亥、取而代之的傳聞之後,他怎能不心動?不甘冒奇險,而親自來看看?”
    子嬰點了點頭,對韓信鞭辟入裡的分析很是贊同。
    子嬰掰著指頭盤算了一下日期,道:“另外還有兩點:其一,項羽敢拋開江東事務來關中,仗的是項家剛剛和劉邦結盟,項家軍外無強敵,他們造最大的兩個威脅——章邯王離與陳勝吳廣——正在相互廝殺,無暇他顧。”
    “其二:我覺得項羽來雍都的目的之一是想看看要把胡亥除掉的趙高究竟是怎麼樣一個人。如果趙高好控制便罷。如果趙高不好控制,我想項梁項羽應該會另立山頭,扶植一個傀儡。借其號令關東六國貴族,進而領兵入函谷,消滅趙高。”
    公孫睿笑了笑,道:“公子分析的很是精妙。可惜趙高並不是一個泛泛之輩;而項羽更是漏算了我們振秦軍。”
    聽得子嬰一番說道的韓信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說道:“公子遠在西北竟然對江東瑣事瞭若指掌,屬下實在佩服。我在項梁軍中之時,也風聞項梁正在到處尋找楚王之後。一待陳勝垮臺,他們就會扶出楚王正統,號令天下。”
    子嬰點了點頭,道:“時間、地點、動機都清楚了,項羽為何來關中的謎團也就很明瞭了。”
    子嬰轉身,向西又看了一眼已化成遠方雪線上一團斑點的項羽等人,感慨道:“雖然我和項羽一定會在戰場上一較高下,但我不得不佩服他的頭腦、膽識和勇氣。”
    “的的的”馬蹄聲響,兩匹馬上各載著一名黑臉漢子和一名素裝打扮、滿臉愁容的美貌女子由遠而近,向子嬰等人馳來。
    公孫睿道:“是歐彥和虞姑娘買馬回來了。”
    歐彥駕馬來到了子嬰面前十步立定,翻身下馬之後,他拉著韁繩向子嬰道:“公子,我回來了。”
    說畢,他將韁繩交到了子嬰手中之後,笑了笑,向子嬰道:“公子說虞姑娘口才好,砍價是一把好手。但這次去馬市,虞姑娘根本沒幫上忙。她只顧著暗暗抹眼淚,沒插上一句嘴。”
    子嬰點了點頭淡淡道:“沒砍成價也沒關係,反正花的錢又不是你自己的,你心疼什麼?”
    聽得子嬰這句笑談,身邊的漢子們無不笑出聲來。
    子嬰轉過身來,把韁繩往韓信手裡一塞,道:“虞子期把你的馬騎走了,我又給你尋了一匹回來。今後的日子會證明,他騎的那匹未必是千里駒,而你乘的這匹一定是能成達成遠大目標的寶馬。”
    韓信聽得子嬰語帶雙關的話語,忙手把韁繩,躬身施禮,道:“多謝公子賜馬。在下願乘此良駒,為公子竭誠效命。”
    子嬰對韓信點了點頭,暗道一聲“好”。
    隨即,他轉身對公孫睿吩咐道:“囑咐大家準備一下。過些時辰,我們提前用午飯,之後就上路。我們要在今晚咸陽關閉城門之前進城!”……
    子嬰走上前去,來到騎在馬上、對著西面暗暗發呆的虞姬面前。
    子嬰大咧咧地握住了虞姬冰涼的小手,柔聲道:“虞姑娘,暫且下馬吧。你哥哥他們走遠了。”
    虞姬神色淒然地將目光投向子嬰,肝腸寸斷地說道:“哥哥為什麼不肯再看我一眼呢。”
    子嬰心道:男人做大事時,最怕動感情。要是你們兄妹分別時鬧一場痛哭流涕的活劇,那麼今天項羽不用動身了。而我也不用入咸陽了。眼不見為淨,一走了之最好。反正又不是不再見面。
    子嬰心裡這麼想,嘴上卻不這麼說。
    他拉著虞姬的手,將她緩緩扶下馬來,安慰道:“虞姑娘,別傷心。你們兄妹還會再見面的。我答應過你哥哥,會好好照顧你的。妹子別難過,要乖哈。”
    子嬰不待虞姬回過神來,就把她攏在懷中。
    輕嗅著少女的發香,子嬰的心中充滿了對項羽占盡上風的快意:縱然你是天下第一英豪,但你的身邊也太空曠了些吧……
    ※※※
    咸陽,處處銀裝素裹。
    郎中令府一片忙忙碌碌的景象。
    作為秦帝最為倚重的大臣、隱然有將李斯取而代之而成為百官之首的趙高,明天要出趟遠門。
    明日一早,趙高就要入宮迎接當今陛下胡亥,帶著文武重臣去雍都祭拜祖宗。
    端坐在自家客廳,眯縫著眼睛,品著熱騰騰的香茶,愜意地享受著婢女捶背捏肩的趙高心中盤算著:
    借著向在雍都大秦祖廟裡安身的幾十名歷代秦君的魂靈獻祭,以求得來年兵戈消弭、風調雨順、國泰民安——這大約是上到胡亥,下到被匆匆來又匆匆走的周文嚇破膽的關中民眾所一心盼望的事吧?
    但是秦朝氣數已盡,天命在我趙高。
    但仗還是要打,人還是會死,只不過過了這段短暫的混亂之後,這天下就將從嬴姓改為趙姓了……
    “啟稟老爺,咸陽令閻樂有急事求見!”一名負責通傳的老僕打斷了了趙高的美麗暢想。
    趙高撇了撇嘴,沒好氣地說道:“傳他進來。”
    在天子腳下當縣官的閻樂的人未到,聲先至:“岳父大人,不好了。”
    趙高搖了搖頭,心中歎息道:這小子毛手毛腳的毛病總是改不了。如此下去,怎麼能成大事?怎麼能當我心腹?
    “岳父大人,不好了。死人了!”身材肥胖的閻樂進了客廳,不待趙高說話,就跑上前來,跪倒在地。
    趙高不悅地將茶杯摔在面前的案幾上,很是不高興地說道:“慌什麼,又不是你腦袋搬了家!”
    閻樂被趙高的話語唬得一愣,倒吸了一口氣,再拜道:“請趙大人恕在下失態。在下有要事稟報”
    趙高點了點頭,向身邊的侍女和客廳上的近侍冷冷地吩咐道:“你們先下去吧。”
    閻樂目視眾侍從離開客廳之後,走到趙高身邊,低聲說道:“岳父大人,小婿今天剛剛得到消息。在離咸陽三百裡外發生了一起特大凶案。有二十八名章邯部下被人在一處市鎮上殺害。”
    趙高莫名其妙地上下掃視了一眼閻樂,道:“三百裡外死了二十多個士兵,關你咸陽令什麼事?”
    閻樂咽了一口口水,道:“岳父有所不知,根據當時目睹案件發生前後所有細節的包子鋪老闆供述,其中有名男子身材魁梧,徒手格斃了近十名士兵……”
    “那又怎麼樣?”趙高不解地問道。
    “起初,包子鋪老闆說他們一行三十多個人,在殺人之後是往西逃跑的。但當地陰晉縣令卻認為那老闆是被嚇傻了胡說,大罵他荒謬。”
    “陰晉縣令說哪有人在關內殺了人,不著急出關,反倒往都城跑的道理。於是在上報之後就到處散發海捕文告,通知到函谷關的一路各處驛站盤查可疑人物。”
    “但是直到今早,都沒有和那壯漢身形相似的人出現在去函谷關的路上。”
    “那你的意思是……”趙高不鹹不淡地起了個話頭,但在心中暗暗點了點頭:這個閻樂還算有些長進,知道用腦子了。
    閻樂見趙高的微微變得有些和顏悅色,心中稍稍寬慰。
    他又抱拳拜了拜,繼續道:“小婿以為,那壯漢應該是正朝著咸陽的方向來……既然這人是敵是友不明……小婿認為在這個敏感時期,任何風吹草動都不能調以輕心。”
    趙高環抱雙臂,用手摸了摸沒有鬍鬚的下巴,點了點頭。
    思忖了一番,他口氣變得很是溫和:“賢婿說的對。那你看我們應該如何應對?”
    閻樂聽聞趙高的口氣有了少見的贊許,心中一熱,道:“小婿以為,我們應該嚴查往來人物,在咸陽各處大門口張榜捉拿那名壯漢。”
    趙高面色一沉,道:“如果這樣大行其事,你覺得那壯漢還會傻到自投羅網麼?”
    閻樂被趙高這一問,噎的無話可說。
    他摸了摸油光可鑒的頭髮,喃喃道:“岳父說的是,小婿欠考慮了。”
    趙高冷哼一聲,心中道:這廝真是不禁誇,剛準備贊他一句,他轉眼就犯渾。
    趙高冷眼瞥了一下露出尷尬神色的閻樂,冷冷道:“眼下我們應該外松內緊。咸陽城門應該如常四門大開,只不過要加派心腹人手,暗地在各大門觀察。一旦發覺和那人身材相仿的就多派人手將其拿下。”
    趙高霍然起身,眼睛中寒芒暴起,直視閻樂,道“我眼看大事將成,絕不允許出現絲毫的紕漏!如果出了什麼岔子,我要你第一個腦袋搬家!”
    閻樂抹了抹腦門上的冷汗,訕訕地笑道:“岳父放心,小婿這就著手去處置!”……
    趙高盯視著閻樂離去的身影,暗暗揣度:代秦自立,我已經蓄謀多時……只能成功,不許失敗……
    雍都回咸陽的路上一直被我認為是動手的絕佳地方。我能想到,老奸巨猾的李斯也應該能察覺到。
    既然如此,我不如直接在咸陽動手——把李斯他們的佈局給破掉。
    攻其不備,勝算很大!!~!
    ..
第六十六章 雙城亂局(二)
    子嬰一行人趕到咸陽城南正門——啟夏門外的時候,已是黃昏時分。!
    子嬰勒住心愛的赤兔馬,抬頭望著沐浴在如血斜陽中的巍峨城門,不禁悲從中來:
    一年半前的那個悶熱夏日的晚上,咸陽大亂。
    自己背負著失去至親的痛苦,從這啟夏門逃脫。
    在飛馳駿馬上的自己曾回首看了看那火光中的城門,心中暗暗起誓:一定要重返咸陽!一定要為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妹妹報仇!
    子嬰在馬上挺直了身子,想起了後世記憶裡自己最喜歡的《英雄本色》裡小馬哥那句經典臺詞:我等了三年就是要等一個機會,我要爭一口氣,我不是想證明自己了不起,是要告訴人家。我失去的東西我一定要拿回來!
    子嬰口中念念有詞:“不錯!是我的,我一定要拿回來!”
    在一路上被子嬰哄到笑得合不攏嘴的虞姬看見身旁這位佳公子異常嚴峻的神情,心中一陣異樣:這麼一個常把微笑掛在臉上的人究竟在此時想起了什麼?這眼神中為什麼充滿了難以抑制的悲傷?
    在子嬰身後勒馬靜候的公孫睿,看子嬰入神的樣子,心中明白了**分:當初公子在河套站住腳後,不少神乎其神的傳說就傳播開來。公子眼望城門,凝思不語,想必是想起了當初離開咸陽時的傷心事。
    公孫睿輕叱跨下馬匹,在子嬰身邊落定。他抱拳向子嬰道:“公子,我們該進城了。時近日落,城門馬上就要落鎖了。”
    子嬰點了點頭,心知這不是空懷感傷的時候。
    暗暗歎了口氣後,子嬰的面容重歸從容鎮定。
    他輕輕拍了拍赤兔馬的脖子,朗聲道:“好!下馬,進城!”
    ……
    進得城門內,第一次到咸陽的公孫睿、韓信發覺自己的眼睛不夠用了:
    來往人群絡繹不絕;呈棋盤狀佈置的街道房屋錯落有致;能容得下四匹馬並行的大道上積雪被打掃的乾乾淨淨;大道兩旁的館舍、酒樓人聲鼎沸;滿目的燈籠在風中搖曳生姿,把咸陽的街道映照得有如白晝。
    將馬匹交給身後隨從,一掃啟夏門前憂鬱心境的子嬰與虞姬並肩行進在最前,饒有興致地四處指點。
    口才了得的子嬰,說起了當年他在咸陽城裡無憂無慮的趣事樂事,把虞姬逗得開懷不已。
    心中湧起一陣別樣的甜蜜:雖然離開了哥哥,但是有了他的陪伴,倒有趣得很。
    子嬰說了一段逸聞趣事之後,忽然收住口,不再言語。子嬰看見了正注視著自己的虞姬。
    虞姬看見子嬰在愣愣地盯著自己,臉忽然變得通紅。
    緊緊跟隨在子嬰身後的公孫睿、歐彥等人,只顧著四處張望、讚歎咸陽繁盛,卻沒留神前面的這對男女忽然收住了腳步。
    一止一動之間,歐彥一個不小心就撞在了子嬰身上。
    眼神飄忽不定的子嬰順勢把自己貼在了的虞姬身上,就手把虞姬摟在懷中。
    驚駭之下,虞姬的臉更紅,頭低的更低了。
    子嬰沖著正想致歉的歐彥眨了眨眼睛,笑道:“只顧著看良辰美景了吧。”
    歐彥嘿嘿一笑,搔了搔頭發,道:“確實是……這咸陽真是個好地方!”
    子嬰笑了笑,道:“弟兄們,我們來到咸陽並不是為了走馬觀花,我們還有重要的事要做。待事成之後,這花花世界就是我們的了。我們愛怎麼看,就怎麼看。”
    在子嬰身後的韓信上前一步,抱拳向子嬰獻言道:“公子說的是,現在還不是放鬆下來的時候。他日咸陽在手,何愁良辰美景不在?現在我們就按照預定計劃各自行動吧?”
    子嬰對韓信讚賞地點了點頭。
    在一處略顯冷清的街角處,子嬰示意眾人圍攏上來。
    他掃視了一下四周後,吩咐道:“我們就地解散。大家分批到城西南的據點‘龍門客棧’去投宿。到了以後,用我事先告訴你們的聯絡暗號和那裡的人取得聯繫,自然會有人替你們安排好一切。我把虞小姐送到她師傅家以後,就來和你們匯合。”
    “屬下願隨公子前往。”公孫睿和歐彥異口同聲地說道。
    子嬰知曉他們的有心保護自己安全,在心中盤算了一番,道:“公孫睿,由你去客棧打點;歐彥隨我來。”
    眾人依照計畫,分頭行動。
    依照虞子期留下的地址,子嬰三人穿街過巷,費了一些時間才來到了咸陽城東一處小巷內的宅院前。
    他忽然覺得此處看起來很是眼熟,於是他止住了歐彥叫門,帶著兩人靜靜地走到巷口。
    越過喧囂的大街,子嬰看見對面的大宅院門上的牌匾上赫然寫著四個大字——郎中令府。
    ※※※
    關東,滎陽城下。
    與滎陽守軍裡應外合,將吳廣部困在城下,準備來日發起總攻的章邯,此刻正在中軍與眾將商議,整個大帳內一片輕鬆的氣氛。
    章邯一身青布長袍,神情安逸。
    王離身著一身白布袍,神情輕鬆地與章邯並坐在大帳正中。
    座下左右兩側的司馬欣和董翳,端著茶杯頻頻向座上的兩位將軍致意。
    章邯愜意地喝了一杯茶,道:“可惜我等軍務在身,不能痛飲,只能以茶代酒,聊慰快意。今吳廣部眾已被我軍重重包圍。我看天亮之後,一戰可克。待明日拿下吳廣人頭,入滎陽城休整之時,一定與諸君痛飲。”
    王離捋了捋頷下鬍鬚,點頭笑道:“好。章將軍的這頓酒席,我算是應下了。”
    “自周文被我軍射殺之後,賊兵已是疲態盡顯。那吳廣本想趁我軍勞師遠征,兵困馬乏而強攻滎陽。卻不想城沒攻下來,反被我們困在城下。看來這批草寇軍中還真是沒有什麼有本事的人。”
    看著臺上兩位神采飛揚的將軍,司馬欣和董翳互相遞了個眼神。
    司馬欣開口說道:“滅掉吳廣之後,我們是和王離將軍合兵前進,還是兵分兩路?”
    章邯看了看司馬欣,心中一陣波動:司馬欣這人見識不凡,但心機太重,動機不純。那日他與董翳到我帳中,鼓噪我擁兵自立被我拒絕之後,一直不肯死心。
    今天他這麼看似無意地多嘴一問,應該還是想探探我的口風。
    我身為征剿關東反叛勢力的主將,怎麼能在這個時候做出任何有損朝廷利益的表態呢?
    這司馬欣或許是出於自保考慮,但朝廷的局勢實在是不明朗。
    我也知道必須對咸陽混亂的態勢,拿出一個態度。但絕不是今天!
    忽然,帳外傳來潮水般的喊殺聲……
    一名通令兵匆忙跑了上來,跪地報導:“啟稟將軍,叛軍向東南突圍。戰況吃緊。”
    帳內四人都是霍然起身,臉色大變。
    章邯心中奇道:今天我們和叛軍大戰三番,彼此都是人困馬乏,叛軍哪裡來的勁頭在此刻突圍?
    王離心中一番盤算,向章邯道:“章將軍,東南方是我部防衛。我這就去探查情況,有勞您速速加派人手來增援。”……
    並馬而立,鎧甲鮮明的章邯、王離兩人站立在一處土坡上靜靜觀察形勢。
    滿身血污的董翳,翻身下了戰馬,快步跑上前來。
    他向馬上兩人一抱拳,喜道:“啟稟二位將軍,有好消息!吳廣死了!”
    火把劈啪作響,章邯和王離對視了一眼,驚異之情溢於言表。
    章邯道:“消息是否屬實??”
    董翳抹了一把臉上的血污,道:“從俘虜口中得知,賊將吳廣死於內訌!副將田臧因為與吳廣發生口角,假借陳勝的名義殺死了吳廣。”
    “因為田臧在此地勢力更大,吳廣部屬和田臧火拼了一陣之後就開始向東南突圍。而田臧也在這場內訌之後,尾隨著吳廣殘部突圍。”
    “屬下領兵在被打開的缺口上衝殺了一陣,但因為賊兵人數不少,加上天色太黑,我軍協同不利,因此收效不大。如何應對,請將軍示下。”
    章邯捋了捋腮邊長髯,沉吟了一番,道:“既然如此,那就見好就收。吳廣授首,已經是大功一件。”
    “我看就此休兵,在天亮之後入滎陽城休整幾日。待糧草運來之後,我們直撲陳縣,徹底剷除陳勝。王將軍以為如何?”
    王離點了點頭,道:“章將軍所言極是。窮寇莫追是兵策的上上之選。”
    董翳道:“末將謹遵將軍號令,即刻鳴金收兵。”
    ……
    龍門客棧,公孫睿臥房。
    掌櫃帶著夥計,在公孫睿的房裡熱情地說道:“小店招呼不周,還請客官多多擔待。客官旅途勞頓,小店有幾道好菜,不知道客官要不要老漢介紹一下?”
    公孫睿心中一動。
    他從懷中取了十個銅錢,塞到了正在暖茶鋪被的小夥計手中,笑道:“天寒地凍的,如果能有盆熱水泡泡腳,是再好不過了。”
    夥計將錢攥在手中,高興的幾乎要跳腳。
    掌櫃沖夥計一瞪,喝道:“接了賞錢還不快去?快給這位大爺端一盆熱水來!”
    掌櫃目送夥計被支開,離開臥房之後。掌櫃迅速將門掩上,臉色變得很是嚴肅。
    他走近了公孫睿,壓低了聲音道:“宮中得來的消息——趙高留在咸陽,在此地起事!李斯等人只怕要撲個空,何去何從,請轉告公子,速速定奪!”!~!
    ..
第六十七章 決戰咸陽(上)
    咸陽城,一彎慘白的明月高高懸掛在半空。,
    夜漸深,街道上人影稀落,萬家燈火也已經漸漸闌珊。
    子嬰的臥房裡,紅燭高燃,幾名壯漢立在其中。
    “公子!趙高這一手倒是高明,您意下如何?”公孫睿邊說邊給子嬰沏了杯熱茶。
    子嬰從進屋之後就一直搓著手,這寒冬臘月的天氣,就算是進了房間,一時也緩不過來勁。
    忽然,歐彥急急忙忙的跑了進來。他神色十分緊張:“公子,情況有些不妥。後院的馬匹一直在瀉肚……”
    話音未落,王掌櫃也匆匆忙忙沖了過來:“公子,今日有些怪異……街上冷清無比,但本店大廳卻滿滿當當地坐了不少人……”
    “另外,我派去喂馬的小夥計不知去向,到現在也找不到人……”
    韓信臉色一變,翻手迅速地打落了子嬰手中的茶杯。
    歐彥見狀,勃然火起。“倉啷”一聲,他將腰刀抽出半截,厲聲喝問:“韓信!你要做什麼!”
    韓信神色凝重,卻並不答話。他伸手從懷中摸出了一根銀針,彎下身子往濺落一地的茶水裡刺了幾下。
    旋即,韓信站起身來,指著銀針的針頭道:“公子請看。”
    借著飄忽不定的燭光,子嬰赫然發覺銀針的針頭變成了黑色!
    子嬰駭然,道:“不好!店內有內奸!”
    聽得子嬰這一聲驚呼,房中諸人都是神色大變。
    “倉啷啷”刀劍出鞘。
    公孫睿剛剛把房門打開,就聽見樓下傳來撼人心魄的雜亂腳步聲。
    龍門客棧的大廳裡,早已炸了鍋。
    森寒的刀劍劃破了大廳裡寧靜,“捉拿反賊”的呐喊聲幾乎要將房頂掀起。
    子嬰手拎腰刀,咬了咬牙,狠狠道:“殺!”
    子嬰身邊十名忠勇的漢子各自手執武器,高聲應道:“殺!”
    王掌櫃也順手抄起了抵房門的粗木棍,神色凜然地隨聲呼應。
    公孫睿和歐彥搶在子嬰身前沖出了房門,他們一人一刀剁翻了手持武器,企圖沖進房門的人。
    閃出臥房的子嬰目露凶光,他用腰刀麻利地將一把劈向自己的劍格開,翻手將刀刃抹上了對手的咽喉。
    對方身形晃了一晃,瞬即噴血倒地。
    三人一人一招,三名殺手暫態倒地,氣勢之盛將對方嚇得為之一窒。
    正待子嬰等人立住身形,稍稍喘了一口氣。子嬰忽聽得嗤嗤兩響,兩支冷箭迎面射來。
    子嬰大駭,下意識地舉刀將兩支箭矢劈飛。
    說時遲,那時快。子嬰身邊的隨從一聲怒吼撲向了對面的殺手。
    子嬰暗歎一聲僥倖,放眼看去,只見客棧大廳裡,密密麻麻站了不下五十人。
    這些人清一色的黑衣勁裝打扮,個個手持鋒利兵刃,面容兇神惡煞。
    沖上樓梯,向自己沖來的有十餘人。
    公孫睿、歐彥、韓信他們各執兵刃,口中呼喝著,在閃轉騰挪間又砍翻了五人。
    樓梯口算是被守住了。
    這些殺手也是相當了得,在對方為首一人一聲呼哨之後,情勢又發生了變化。
    幾個殺手口中咬著刀劍,堆碼起案幾來——他們見從樓梯強攻不成,就迅速另謀出路。
    他們此舉是要直接將案幾碼放到足夠的高度,從這臨時“梯子”攻上二樓的客房。
    子嬰心道:要是給你們這個機會,爺今天,命就搭在這裡了。
    子嬰用手指了指那幫殺手,向手持粗木棍的王掌櫃招呼了一聲。
    王掌櫃心領神會地點了點頭。
    天生臂力超群的他拿著木棍,一棍子掃倒了站在最上方的那名殺手。
    不待殺手們反應過來,他對準剛剛碼放起來的案幾的支腳一通猛戳。
    草草搭建起來的“雲梯”轉瞬崩塌。
    其餘依靠在“梯子”上面的殺手們還沒站起身來,就應聲落了地。
    子嬰將自己隱在柱子後,看著仰面朝天摔在地上呈仰八叉姿勢的殺手們哈哈大笑了幾聲。
    將殺手們壓制在樓梯口進不得半步的子嬰部屬們見此場景也放聲大笑起來。
    子嬰看了一眼豪情四溢的部下,心中一陣激動:如果今晚僥倖留得性命,來日一定要和這幫可以生死相托的好兄弟們痛飲一場,不醉無歸。
    “噗噗”兩聲弓弦響,公孫睿和歐彥各自悶哼了一聲。
    “媽的,老子最恨人放暗箭!”歐彥一聲暴喝,將刺進肩上的箭矢硬生生地扯出。
    歐彥伸出舌頭,舔了舔箭尖上淋漓的鮮血。
    公孫睿面目猙獰地將自己左臂上的箭矢拔出。他一聲怒吼,趁著對方被歐彥嗜血的氣勢震懾,上前幾步,將其刺進了身前一名殺手的眼眶中。
    那殺手一聲慘叫,當即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不再動彈。
    公孫睿和歐彥的奪人氣勢將身前的殺手們嚇退了幾步。
    放下彎弓的殺手首領又是一聲呼哨,他口中高叫道:“怕個球。我們四十個人,擠也把他們給擠死了。後面還有兄弟在陸續趕來。大家都給我上!趙高大人有令,活捉嬴子嬰的,賞賜千金,封邑萬戶!”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趙高的殺手們口中整齊而低沉地呼喊著“千金!萬戶!”再次組織攻勢,向在樓梯口守備的韓信等人發起了衝擊。
    子嬰聽得殺手首腦的這番話語,喜憂參半:
    喜的是,自己今天不會命喪當場——趙高的命令是要活捉自己,這些殺手為了千金萬戶絕不會對自己痛下殺手。
    憂的是,趙高給出的在這個封賞實在太有誘惑力,而這群殺紅了眼的殺手實力實在不可小視。如果他們站穩了腳跟,以四十人用車輪戰法攻我十一人……縱使我這些部下個個驍勇無敵,也終有力竭的時候……
    子嬰剛剛燃起的豪情,迅速地被眼前的困局澆熄。
    偌大的咸陽城,哪裡有我的後援?
    喧囂的喊殺聲、刀劍的劈砍聲混在一起,子嬰聽來頓感頭大如鬥。
    王掌櫃貓著腰,快步走到子嬰身邊。他亮了亮手中的物件,對子嬰道:“公子,不必擔心,咱們的援兵馬上就到。”
    子嬰凝神一看,王掌櫃左手握著一把弓,右手緊攥著三支特製箭矢。
    子嬰看見這箭矢,心中平添了三分底氣。
    子嬰道:“速速去發信號!”
    王掌櫃口中應諾,閃身進了子嬰臥房。
    不久,子嬰就聽見三聲淒厲的鳴箭響起。
    聽得這三聲箭響,子嬰恍然覺悟:這是自己根據後世足球比賽用哨而特製的,沒想到今時今日派上了救命的用場。
    這鳴箭響起,在靜謐的夜晚可以聲傳三裡。如果周圍有自己的援兵,應該會立即收到信號。
    殺手頭目聽得這幾聲,臉色微微一變。他大聲呵斥道:“都他娘的給老子麻利點。該抓的抓!該殺的殺!”
    王掌櫃破口大駡:“殺你祖宗!”
    子嬰也順勢高喊道:“援兵馬上就到!頂住了!”
    公孫睿等人早已戰地筋疲力盡,若不是在匈奴苦寒之地,歷經殺伐,早已支撐不住。聽到子嬰呼喊,頓時精神一振。只聽大廳裡幾聲慘呼,又是幾名殺手被結果了性命。
    [ 書客網 ShuKe.Com ]子嬰接過王掌櫃手中的弓,彎弓搭箭,平平射出。
    不知鏖戰了多久,歐彥早已渾身浴血,狀若瘋虎。他手中的刀已然斷成兩截,身上大大小小已有十幾處創口,鮮血潺潺流下。
    “公子,援軍怎麼還不到?歐彥已經不行了。”公孫睿悲呼一聲。
    子嬰尚未答話,歐彥已被一劍洞穿胸口。冰冷的劍尖滴著猩紅的鮮血一滴滴砸落在樓梯上。
    歐彥一手抓住劍刃,大刀揮出,那殺手頓時人頭落地。
    歐彥不甘地跪倒在樓梯上。
    公孫睿虎目圓睜,眼睛似乎要滲出血來。
    大廳門口一片大亂,嗖嗖連響,十幾支羽箭勁射而入。
    守在門口的三名殺手猝不及防,貫胸而死。
    “公子快沖!”公孫睿大吼一聲。
    韓信一手持劍,一手抓過以死去的歐彥手中的斷刀,大喝一聲:“我來開路!”
    大廳內一陣驚呼。殺手們被內外夾攻,頓時大亂。韓信威風凜凜,。一刀一劍,當先開路,擋者披靡。
    子嬰挺起長刀,跟在韓信身後,公孫睿等八人呈半圓形拱衛著子嬰硬是從殺手群中拼出一條血路。
    兩下匯合一起,子嬰仔細一看,卻是當時頓錯帶進咸陽的河套勇士。
    這群人護著子嬰且戰且退,往城東逃去。
    待眾人慌不擇路地沖進一處小巷時,已是精疲力竭,而緊隨不舍的殺手還有近二十人。
    子嬰清點了一下身邊的人數,已不足十五人。
    這十來人,個個身上帶傷。
    子嬰自己身上在混戰之時也中了三劍。其中一劍刺進了左臂寸許,傷可見骨。鮮血不停地從傷口處湧出。
    子嬰抬頭一看,忽然發覺這條小巷竟是一個死胡同。
    前無去路,後有追兵。子嬰不禁心中歎道:“想我子嬰竟要命喪此地麼?”
    忽然,尾隨著自己的那些殺手出現了一陣慌亂。
    子嬰借著皎潔的月光看去,只見一名蒙面老者,手執一把長劍,身手矯健,所過之處,手下竟無一合之將。
    蒙面老者手中那把長劍寒芒閃動,宛如一泓秋水。
    未等子嬰等人看明白,十來名殺手已經個個腦袋搬家!
    目瞪口呆的子嬰叫道:“我靠。秒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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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決戰咸陽(二)
    子嬰一行人狼狽不堪地躲進老者宅院,在局促的客廳裡癱坐在地的之時已經是深夜亥時。,
    虞姬看見在客廳裡的子嬰時,又喜又驚:“英大哥,你怎麼回來了?你……你們怎麼都受傷了?”
    子嬰凝視著虞姬憂喜參半的面龐,心中生出異樣的感慨:
    昨天幸虧吃飽喝足後管了管閒事,出手救下了他們兄妹二人;如若不然,今晚就不會有這虞氏兄妹的師傅的出手相救;如果沒有這位大神出現,我嬴子嬰的性命就被趙高那奸人給算計了……
    這一連串的因果聯繫看起來很是荒誕,但竟然真實地發生過了。
    既然如此,就說明我就命不該絕——趙高不過是一時得逞,這咸陽還得是我的天下。
    “英大哥……”虞姬見渾身是血的子嬰並不應答只是暗暗發呆,不由心焦地呼喚了一聲。
    “啪”客廳的門被閉上,疲憊不堪的子嬰部下方才恍然發覺客廳中多了一位消瘦的老者。
    老者在眾目睽睽之下扯下蒙面的黑絲巾,露出了清臒的面容。
    老者冷哼一聲,對虞姬道:“他不是什麼英大哥。他是正被趙高全城通緝的要犯、始皇帝的嫡長孫——嬴子嬰。”
    “嬴子嬰?”虞姬一對明眸映著客廳裡的蠟燭熠熠生輝,眼神中滿是詫異。
    子嬰尷尬地擠出一絲笑容,對虞姬道:“虞姑娘,請相信我,我對你沒有惡意。你能不能先找些金創藥來,替我這些兄弟包紮一下?他們都受了傷。關於我身份的問題,容稍後再詳談,如何?”
    虞姬怔了一怔,眼睛眨了幾下後,她努力點了點頭,道:“我相信你。各位請稍候。”
    旋即,她端起一根紅燭,轉身進了里間。
    子嬰斜眼瞥見老者正端坐在案幾前,正全神貫注地用一方絲帕擦拭著那把吹毛斷發,無堅不摧的利刃。
    子嬰心中一動,他將手中破損的腰刀輕輕放在地上,勉強地讓自己挺直腰身正坐起來。
    子嬰拱手向老者鄭重說道:“多謝先生救命之恩。”
    聽得子嬰此話,老者手中動作未停,甚至頭也沒抬一下。他口中淡然說道:“你不必謝我。要謝就謝你自己救下過這虞家丫頭。我老漢有恩必還,有仇必報。你救過她,我也把這份恩情給還上了。從現在起,你我互不相欠。老漢我不過是個鑄劍的工匠,你若是想拉我入夥,我勸你省下這份心。”
    子嬰被老者的冷言冷語噎得不知作何回答,只得默然不語。
    公孫睿與韓信對視了一眼,暗暗搖了搖頭:公子顯然是想把這奇人招募在麾下。但不成想這老頭脾氣竟然如此古怪,端的是油鹽不進……
    正當室內氣氛變得尷尬之時,虞姬拎著一個藍布包裹回到了客廳。
    虞姬輕咬嘴唇俯下身來,認真地探查了一遍子嬰的傷勢。
    隨後,她從包裹中取出創藥和紗布,仔細地為子嬰包紮好了三處傷口。
    子嬰感激地沖虞姬點了點頭,道:“多謝。有勞妹子為我手下眾兄弟查驗傷情,包紮傷口。”
    虞姬嫣然一笑,道:“公子不必客氣。這些哥哥當中,有些是昨天出手救過我兄妹的。我幫他們,理所當然。”
    子嬰環視了一眼房中的眾位部下,不禁神色一黯:歐彥和一些兄弟再也看不見我斬落趙高狗頭的酣暢場景了……
    公孫睿見子嬰的神情轉暗,又瞥了一眼仿佛萬事於己無關的老者,輕咳了一聲道:“公子,現在還不是縱情悲傷的時候。我們下一步怎麼辦,還請您示下。”
    子嬰點了點頭,但還是有些神不守舍。他眼神呆呆地凝視著燭光,道:“既然暴露了,我們就暫且潛伏起來。”
    “明天天亮以後,胡亥就要啟程去雍都了。”
    “趙高即便不離開咸陽,也得去城西延平門送駕。到那時,我們再召集人手,幹掉他們吧。”
    韓信未及聽完子嬰的安排,就暗暗搖起了頭。
    他向子嬰抱拳道:“公子。我認為您這個計畫有些太過謹慎。不說今晚我們會不會被搜捕到,明天趙高送胡亥去雍都的時候必然防衛森嚴,我們有沒有下手的機會都很難說。”
    子嬰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很有道理,這些我也都考慮過。但我們在這裡的這些兄弟又身上有傷。而在城內的潛伏的人手也不足……”
    韓信微微一笑,道“公子不必如此悲觀。其實,我們有把劣勢扳回來的機會。因為我們在咸陽城裡,有一位強援!”
    子嬰聽得神情為之一振,道:“哦?你來說說!”
    韓信見子嬰低沉的情緒有了很大的改觀,心中一喜道:“我們的強援就是現在身在咸陽的項羽!”
    子嬰和公孫睿臉上都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他們異口同聲地驚道:“項羽?”
    “不錯。”韓信向正為自己包紮傷口的虞姬點了點頭以表謝意之後,繼續說道:“我這趟跟隨項羽來關中,對他在咸陽的佈置也算略知一二。今早項羽地說要先行一步,其實是要擺脫公子,先到咸陽安頓下來。”
    “在咸陽城東南,也就是離此地不遠的‘鴻鵠客棧’是項家在咸陽經營的據點。我可以肯定,項羽和他的部下今晚一定留宿在那裡。”
    公孫睿不解道:“難道我們要去那鴻鵠客棧,登門求項羽出手,助我們一臂之力?”
    韓信笑了笑,搖了搖頭道:“既然公子的身份已經暴露,想必那項羽也應該知道了。我們貿然前去,豈不是要白白送上性命?”
    “那按照你的意思,我們究竟該怎麼辦?”公孫睿不解地問道。
    韓信肅容道:“請將不如激將。我們不是要去求他幫忙,而是要把項羽刺激到主動下水。我們要借他的勢力,把咸陽的水攪渾。只有這樣,我們才能有本錢與趙高鬥上一鬥。”
    韓信講到此處,子嬰點了點頭,公孫睿思索了一番也恍然大悟。
    子嬰道:“你的意思我已明白,我們是要派人去刺殺項羽的心腹親信,而且要一擊必殺,把贓嫁禍到趙高頭上。讓項羽在一怒之下不及多想,就和趙高鬥在一起,而我們坐收漁利。”
    韓信笑道:“公子高見!”
    公孫睿插嘴道:“但不知我們以何人為目標才能激起項羽的報復心?如果殺的是項羽身邊的小人物,是斷然不能讓他亂了分寸的。”
    “說的對。”韓信點了點頭,道:“項羽此行,身邊有三名項家心腹——項伯,項莊和項矛。如果我們能幹掉這三項中的任何一人,都能讓項羽大失方寸。依我的判斷,我們刺殺項矛成功的機會最高。那項矛是項羽的小叔之一,是看著項羽長大的。與項羽的情義又是最深。我們的策略應是明指項羽,實殺項矛。”
    子嬰點了點頭,忍者身上的劇痛,站了起來。他向十余名部下抱拳躬身一禮,凜然道:“今日此事關生死。項羽勇武過人,刺殺他是九死一生。願意去的,他在河套的父母老小由我一力承擔;不願意去的,我也絕不勉強。”
    這些部眾聽得子嬰此言,無不熱血翻湧。眾人紛紛道:“屬下願為公子拋頭顱,灑熱血,在所不惜。”
    子嬰身形晃了晃,道:“好!我子嬰在此謝過各位對我的忠心。我宣佈,重傷的留下來休養,輕傷的隨我去刺殺項羽!”
    公孫睿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一把扯住子嬰的袖口,語調急促地說道:“公子萬金之軀,又身負重傷。您萬萬不可以身犯險!”
    子嬰將袖子從公孫睿手中扯回,冷冷道:“你和韓信的傷都很重,我不去誰去?”
    子嬰看見身邊面色慘白的虞姬,心念一動道:“況且虞姑娘的哥哥在項羽身邊。如果我不親自帶隊……刀劍無眼……要是傷了虞子期……即便我能活下來,我又將有何面目再見虞姑娘?”
    虞姬聽得此言,看著子嬰憔悴無比的面容,又想了想自家哥哥,不由得暗暗跺了跺腳。
    她俏臉一緊,眉頭一皺,幾乎要哭出聲來。
    想了一想之後,她疾步走到那面容古井無波的老者身邊,磕頭頓地道:“如果哥哥出了什麼意外,我也不能獨活。而且我哥哥是您的唯一嫡傳弟子……我祈求師傅出手相助。”
    老者將被擦拭乾淨的神兵高高舉起,長歎一聲,道:“也罷!我也知這寶劍一旦出鞘,必然要飽飲鮮血。嬴子嬰,我可以出手幫你除掉項矛,助你將咸陽攪得天翻地覆。但有一事,你必須要牢記。”
    子嬰心中對虞姬暗暗道了一聲抱歉,向老者躬身施禮道:“先生請說。”
    老者將眼神凝聚在手中長劍上,語氣堅定地說道:“你和項羽將來必然會在戰場上一決高下。我要你無論何時何地,都不得傷害虞子期一根汗毛。如若不然,縱然你走到天涯海角,我也會取你項上人頭!”
    子嬰心道:好漢能伸能屈,但絕不服軟。
    他向老者再次點頭示意道:“先生肯出手相助,我感激不盡。大恩不言謝,我銘記于心,容來日再報答。”
    。。。。。。
    項羽故意賣個破綻,引得四個殺手同時攻擊自己踢出去的右腳。
    等到他們招式使老,項羽的腳忽然“颼”的收回,四人都刺了個空。
    沒等他們反應過來,項羽長嘯一聲,左腳就地一鏟,大片的雪花像煙一樣在他腳下散開。
    一時間,空中雪粉彌漫不能見物。
    待雪粉散去時候,四名殺手中已有三人狼狽地趴在地上,而第四名殺手的長劍已到了項羽手中。
    一劍在手,項羽整個人為之一變。他眼睛中閃著嗜血的光芒,嘴角泛出獰笑。
    沒等這四殺手重新組合,他已經如射出的箭般直沖了過去,殺招連續使出,劍光如閃電般劃過黑暗。
    “啊、啊、啊”連續三聲慘叫響起,三名殺手同時倒地,緋紅的熱血灑在皚皚的雪地上。
    項羽手持長劍,一腳踏在還剩半口氣的第四名殺手身上,輕蔑地問道:“告上你的身份,留你個全屍!”
    “老子是……振秦軍……子嬰公子……派來……取你狗命的!”說畢,他口噴鮮血,抽搐了幾下,不再動彈。
    項羽聞言,面露詫異:“子嬰為何要來殺我?眼下他正被趙高全城通緝。他不躲起來,反倒派人來殺我。與情與理,都說不通嘛。”
    正在項羽疑惑之時,項莊急匆匆跑來:“公子,項矛……被殺了!”!~!
    ..
第六十九章 決戰咸陽(三)
    項羽手中的劍“噹啷”一聲落地。!
    幾名壯漢慌慌張張地跑進客棧後院。
    幾人一字排開,在項羽面前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
    為首一人語帶哭腔,顫聲說道:“小人……保護項矛不利,罪該萬死,請……公子治罪!”
    項羽面色慘白,身形晃了幾晃。項莊連忙跑上前去,攙住了項羽的胳膊,他憂心忡忡地注視著項羽。
    項羽氣喘如牛,虎目圓睜。他咬著牙,恨恨說道:“隨我去看看。如果真是子嬰派人做的,我一定不放過他!”
    。。。。。。
    看著仰躺在地上、黑黢黢的血塊凝固在項矛的屍身,與項莊、項伯站在一起的虞子期眼中泛起了些微的詫異。
    借著房中劈啪作響的火把亮光,虞子期察覺到項矛胸口那處致命傷口細而寬,不似普通的劍刃所傷。
    虞子期激靈靈打了個冷戰:項矛身上的創口看起來如此奇特,據他所知,能造成這種創口的武器,惟有他師傅那把寶劍。
    想到此處,虞子期偷偷抹掉腦門上的冷汗,臉色十分的難看。
    “啟稟公子,在院內殺手的屍身上發現了這個!”一名壯漢疾步走進項矛的臥房,誠惶誠恐地將一塊腰牌呈送給項羽。
    項羽面沉如水,接過腰牌,看了一看。他冷哼一聲,道:“我就知道,事情沒這麼簡單!隨我來!”
    。。。。。。
    客棧大院內,月明風高,十余支火把啪啪作響。
    淒厲的北風把屋瓦和樹枝上的積雪卷起又落下,院中的氣氛壓抑到讓人喘不過氣來。
    刀子般的北風將幾十條漢子的臉刮的生疼。
    被眾人環伺在當中的項羽抱胸而立,面色重歸冷靜。
    虞子期半跪在地上,在殺手的屍身上仔細探尋了一番後,快步跑到項羽面前。
    他乾脆俐落地說道:“啟稟公子,我又仔細查驗過。這些人身上什麼都沒有。”
    項羽盯視著手中的腰牌,擺擺手招來項莊,項伯和虞子期等人。
    他將腰牌交付在項伯手中,道:“傳給大家看看,這腰牌上的‘高令’二字究竟是什麼意思?”
    項莊接過傳在手中的腰牌,嚷道:“都給我打起精神,好好想想。有頭緒的就說說,爭取儘早找殺項矛的真凶!”
    在七嘴八舌的議論之後,客棧掌櫃向項羽從人群中走了出來,向項羽示意後說道:“如果小人沒記錯的話,這應該是中書令趙高的信物。”
    “趙高?信物?李掌櫃,你來說說!”項羽擺手將鴻鵠客棧的李掌櫃招在近前。
    “啟稟公子,依我所知,這腰牌是趙高的斂財工具之一。據說凡是拿到了這個腰牌的商人,只要在販貨途中亮亮這東西,不管是官府衙役還是關卡,都不會上前來尋釁滋事。”
    “如果李掌櫃所言不虛,那這腰牌為何又會在這四個殺手身上出現?”虞子期大惑不解地問道。
    李掌櫃點了點頭,對虞子期道:“您說的是。但因為趙高權傾天下,眾人無不以和趙高扯上關係為榮。他這腰牌甚至能抵錢用!……這幫刺客身上有”
    項羽點了點頭,道:“這麼說來,可以確定是趙高在背後搗鬼。趙高應該是趁著全城封鎖的當口,動起了我的腦勁。還好老天有眼,讓這殺手身上帶來了蛛絲馬跡。”
    項羽將身前衣襟一振,挺起胸膛,高聲說道:“我們江東子弟恩怨分明。項矛這仇一定要報!”
    ※※※郎中令府,燈火通明。
    “岳父大人深謀遠慮,小婿不及萬一。”滿臉橫肉的咸陽令閻樂垂手站在階下,向坐鎮大廳正中的趙高送上了諂媚的笑容。
    趙高對著手中熱騰騰的杯子吹了口氣,嘴角撇了撇,任由這馬屁成精的閻樂說下去。
    “如果當初城門四合,哪能把子嬰這條大魚放進來了?如果不是加派人手在大門四處巡查,又怎麼能知道這條大魚遊進城中呢?岳父大人神機妙算,實在,實在……”
    正當閻樂搜腸刮肚尋找新詞,想把他心中對趙高的敬意表達得更為淋漓盡致的時候。
    一名趙府家丁嘴中高呼著“老爺”,匆匆地跑了進來。
    他跪倒在地,道:“啟稟老爺,冷先生回來了。”
    “讓他進來。”趙高將手中的茶杯輕輕地擺在身前的案幾上。
    脖子上套著帶著尚未解下的蒙面紗巾,一身勁裝,領隊負責聚殲子嬰等人的冷傑,一臉晦氣地出現在趙高的面前。
    “小人沒有完成主公交給的任務,未能提子嬰的首級來見……屬下自知辦事不力。請主公責罰。”
    趙高看了看冷傑難堪的面容,趙高自己的臉上也變成了鐵青色。
    正待趙高欲出言斥冷傑之時,一名家丁連滾帶爬地沖了進來,口中叫嚷著:“老爺,不好了。外面殺聲震天,也不知是多少人,正不顧死活地往里間沖來。”
    趙高神情先是一怔,轉而變成了不屑:真是一幫有膽無腦的妄為匪類。他們不知道躲起來,反而主動現身。也好,就此將子嬰拿下……。
    趙高並不說話,只是冷冷地看了看冷傑一眼。
    冷傑面帶愧色地跪在趙高面前,磕頭及地。
    冷傑心裡明白:如果這一戰再不能給主公拿出一個滿意的結果,自己這在趙高手下就算算混到頭了。。。。。。
    冷傑手持長劍領著部下走到郎中令府內大院時,發現二十餘名面目猙獰的漢子從被撞破的郎中令府大門殺入。
    這些人個個如嗜血的惡魔,正在肆意地格殺郎中令府的軍士護衛。
    為首的那人身形健碩,一身汙血映著火光,通體散發著駭人的兇神惡煞的氣質,活脫脫的一個冥界死神。
    此人力大過人,招招致人死命。他手起刀落間,望風披靡,手下竟無一合之將。
    見此氣勢,冷傑心中不禁納悶:這人勇武之氣堪稱無敵。子嬰是怎麼找到這麼一個大煞星的?
    那漢子將一名趙府衛士腦袋生生扭斷之後,看到了領著一幫殺手的冷傑。
    冷傑見壯漢乾淨俐落地幹掉了幾個自己手下後,心中暗暗生出一絲恐慌:手下這些兄弟竟然沒有一個能跟他過上兩招的……這人簡直是殺神蚩尤再世。沒辦法,看來只能自己上了。
    冷傑暗吸一口氣,手挽長劍,閃身和那壯漢戰在一處。
    刀劍相交幾下之後,冷傑的手腕被震得發麻,虎口滲出血來。冷傑強提一口氣才沒讓手中的劍落地。
    壯漢冷冷地看著勉強支撐的冷傑,冷哼一聲,道:“趙高的腦袋我要定了,既然你執意要護著他,你就隨他去吧。”,。。。。。。
    幹掉冷傑,將趙高手下精銳的殺手除掉大半的項羽闖進了趙高書房。
    項羽吩咐手下在書房內四處搜查趙高,卻只尋著了躲在書房壁櫥裡的閻樂。
    遍尋不著趙高的項羽怒不可遏,他拿起刀,一刀將閻樂的腦袋砍下。
    項伯和項莊聽得門外的嘶喊聲越來越大,察覺情況不對。
    他們扯住項羽的胳膊,道:“公子,外邊人越來越多了,不走的話,兄弟們走不掉了。”
    項羽長歎一聲,心有不甘地說道:“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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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 決戰咸陽(四)
    是夜丑時,明月西沉,繁星點點,北風料峭。、
    明明是一個安詳寧靜的冬夜,卻偏偏平地裡卷起了一陣波譎雲詭。
    秦二世胡亥所居的咸陽宮位於咸陽城的中心。
    這座咸陽第一宮宮牆東西長兩裡有餘,南北長近一裡。
    宮內有宮殿、房間近千。有數以千計的宮女、宦官、侍衛為皇帝一人所差遣。
    這座建於九層之臺上的咸陽宮有一種自然而然的帝王之氣。
    站在的咸陽宮的最高處、也是咸陽的制高點能把咸陽城內的市井百態,萬家燈火盡收眼中。
    四座大門巍峨高聳,尤以東門望平門修飾得最為富麗堂皇。
    宮門名曰望平,源自秦始皇期望儘快平定關東六國、一統華夏而特意更名的。
    當年為大秦平定六國立下赫赫戰功的王翦、王賁、李信等大秦虎將每次征戰歸來,就是從此門入咸陽宮,接受秦始皇的授勳安撫和設宴款待的。
    當年的冠蓋雲集,旌旗招展,鑼鼓喧天仿佛就在昨天。但大秦的天下此刻已然岌岌可危,猶如累卵。
    淒厲的北風從咸陽宮御花園結著厚厚冰塊的池塘上吹過,有種難以用言語表達的蕭瑟和淒清。
    雖然有負責打掃的小宦官了清理了兩次,但這連接御花園通往咸陽宮正殿的木橋上還是積著一層薄薄的雪。
    面色沉鬱的內史令曹騰和上卿姚賈一行人在小宦官的引領下,踏著這層薄雪正匆匆地往咸陽宮正殿趕。
    “宮內木橋積雪沒有被清理乾淨”——這個看起來純屬無心之失的小瑕疵——讓這天下最難當的京畿要地父母官曹騰別有一番滋味在心頭:
    倘若是一絲不苟的始皇帝在世時出了這種紕漏,不但當日值日的小宦官會腦袋搬家,負責值守巡邏的衛兵也會因為瀆職失察而一起砍了。
    始皇帝立法嚴苛,激起民憤固然有待商榷;但只顧著吃喝享樂,對民生疾苦不聞不問,將國家大事託付給居心叵測之人的人是絕對沒有資格再在皇帝寶座上坐下去了。
    走到大殿臺階之上時,燭影搖曳的咸陽宮內的器樂發出的靡靡之音傳進了眉頭緊鎖的曹騰耳中。
    曹騰凝神傾聽,分辨出器樂聲響中摻雜著一名男子快慰的歡笑和數名女子的嬌吟驚呼。
    侍立在大殿之外的老宦官,帶著微笑走到曹騰面前,低聲道:“見過內史大人。不知內史大人深夜到訪,有何要事?”
    “我入宮之前已經派人事先稟告過了。現在外面亂成這個樣子,陛下……”曹騰強壓下自己心中的不滿,用盡可能平和的語調說道。
    老宦官走上前來,將嘴挨在曹騰耳邊,壓低聲線道:“陛下的脾氣,您不是不知道。如果在他玩得盡興的時候去打擾他,輕則挨板子,重則腦袋搬家。“內史大人少安毋躁,權且等上一等……”
    曹騰無奈地點了點頭,向身旁與他一併入宮的上卿姚賈苦笑道:“那就只有等上一等。”
    面無表情的姚賈用冷峻的目光看了一眼“這邊風景獨好”的咸陽宮正殿,向曹騰點了點頭。
    。。。。。。
    曹騰第三次掏出懷中金銀試圖讓老宦官再行通稟時,老宦官面露難色。
    他拱了拱手,推開曹騰的手,無奈地對曹騰道:“曹大人,不是我不願意去通稟。而是已經進去通稟過兩回……”
    “陛下已經應允稍後就召見兩位大人。如果我再去的話,皇上一生氣,大家面子都掛不住。”
    曹騰與姚賈交換了個眼神,道:“說的也是……”
    曹騰身後的少年侍衛一挺身走上前來跟曹騰耳語了一番。
    曹騰邊聽邊點頭,而後向老宦官一施禮道:“您看,換種說辭再向陛下稟報如何?”
    老宦官聞言一陣輕鬆:天寒地凍的,我早就不想在這寒冬臘月陪著幾位站夜了。要是能早點見到皇上,我巴不得早點回到自己的高床暖枕呢!
    他說道:“願聽曹內史高見。”
    曹騰低聲道:“您就說,郎中令府遭遇刺客襲擊,趙高大人生死不明。現在咸陽局勢這麼亂,臣等擔心會有人會趁亂對陛下不利,所以請陛下早早拿出對策。”
    。。。。。。
    大殿正門“吱呀”一打卡,老宦官的臉上露出笑意,懶洋洋地說道:“請兩位大人位進大殿商議對策,”
    老宦官見曹騰的兩名侍衛也欲尾隨而進,一抬胳膊將二人攔下,道:“其餘人等在大殿外等候。二位大人請隨我來。”
    說完,老宦官側立一旁,請曹騰和姚賈往殿裡走。
    少年侍衛與老侍衛並不理會老宦官的阻攔,緊緊跟在曹姚兩人身後。
    老宦官轉身正準備關上殿門時,才恍然發覺這兩個不速之客已經進了大殿。
    驚駭莫名的老宦官張開嘴,正欲出言斥責這兩個目無禮法的侍衛時,忽覺腰間被一件硬物抵上。
    少年對老宦官笑笑點了點頭,一行五人向胡亥步步靠近。
    。。。。。。
    待聽得項羽離開,書房內許久沒再有任何動靜之後,驚魂未定的趙高才顫巍巍地從密室出來。
    看著被從書房抬出的閻樂屍身,趙高心中忍不住盤算了一番:
    閻樂這傢伙命不好,沒有來得及跟自己進密室。但千不該萬不該藏身在書房壁櫥裡——這不是百歲老人上吊——嫌命長麼!
    閻樂死了,自己倒不是感覺有多可惜。
    唯一傷腦筋的,就是如何把閻樂的死訊告知自己那腦子裡一根筋的女兒。
    “咸陽令”這麼一個事關重大的職位,萬萬不可旁落,需要儘快找一個合適的人選補上。
    幸虧我臨時起意,決定坐鎮咸陽。
    如果去了雍都,咸陽經過今晚這麼一鬧,一定會讓胡亥李斯和子嬰他們趁亂得利……
    一個半時辰之後,被四下派出打探消息的趙府探子們紛紛返回中書令府。
    趙高親自把眾人打探的消息分析梳理一番,大惑不解:來刺殺自己的是在江東嶄露頭角的項羽。說來可笑,項羽要殺自己,竟是為了一個自己根本不認識的項矛。
    項羽大鬧郎中令府時,口口聲聲說要殺掉我,為項矛報仇。
    項矛何許人也?他的死關我甚事?
    今夜,我派人殺子嬰沒有得手。不久,項羽就帶人殺上門來……
    遍尋當下的咸陽城,有能力,又想跟我鬥上一鬥的惟有李斯和子嬰二人。
    李斯已經離開咸陽多日,能施雲布雨的就只有子嬰了。
    項羽因項矛之死而夜襲我中書令府,應該是子嬰的栽贓嫁禍。
    不過只要禁軍還在吳輝手中,子嬰在咸陽城就翻不了天。
    趙高想到此處,心中的底氣又多了三分。
    趙高端起茶杯,正準備愜意地飲下,忽然臉色一變:
    經過項羽這麼一鬧,我府中的精銳殺手已經損失殆盡,連心腹高手冷傑都命喪項羽之手。
    我現在可放心倚重的力量就剩下吳輝麾下的禁軍了。
    我這邊情勢混亂,子嬰那邊肯定沒閑著。
    如果子嬰趁亂奪了吳輝的兵權,我不就什麼依靠都沒有了……
    到那時,別說代胡亥自立,自己的腦袋都要搬家!
    面色慘白的趙高慌忙扔下茶杯,站起身來。他大聲喝道:“來人!備馬!入宮!”!~!
    ..
第七十一章 決戰咸陽(五)
    咸陽宮正殿,燈火通明。。
    暖爐燒得通紅,殿內融融的暖意及閘外呼嘯的北風形成了強烈的反差。
    帶著微醺醉意的胡亥扯下了臉上的蒙眼黑紗,顫巍巍地走了兩步後,一個趔趄坐在了大殿的地上。
    曹騰、姚賈快步走到大殿主席臺階前。
    二人並肩跪下,磕頭頓地,口中呼道:“臣曹騰/姚賈參見吾皇陛下。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曹騰身後的老少兩名侍衛,脅裹著老宦官站在殿門口胡亥打了個酒嗝,揉了揉迷蒙的醉眼,口齒含混地說道:“兩位……卿家都起來吧。閒雜人等都退下!其餘人都退下,朕談完國家大事再繼續……”
    辛勞了半夜的樂師和內侍宦官們聽聞此言,如蒙大赦。
    眾人紛紛跪下向胡亥叩拜後,悄無聲息地散去。
    兩名匆匆掩上衣衫的妃嬪翻起白眼掃了一眼台下幾人後,分左右粘在胡亥身旁。
    一名寵妃噘著嘴,用甜得發膩的聲音撒嬌道:“陛下,天都這麼晚了,有什麼事不能天亮了再說?”
    另一名體態豐腴的寵妃用懷中的絲帕擦了擦胡亥額頭上的汗珠,嬌聲應道:“是呀,妹妹說的對。我們還沒玩夠呢。”
    胡亥摟著兩名寵姬,一臉的色授魂與。
    胡亥在兩名寵姬的臉上各親了一口後,勸慰道:“小心肝,朕有要事要談。等會兒房中找你們,我們接著玩兒。”
    目送兩名寵姬離開後,胡亥喝了杯濃茶,好一會兒才緩過神來。
    目光漸漸有了焦點的胡亥輕咳一聲,清了清嗓子,擺出了天下至尊的威嚴,沉聲道:“聽說趙高府邸被狂徒襲擊,這是怎麼一回事?”
    曹騰向前一步道:“臣得到的消息說郎中令府被一群不明身份的人襲擊,趙府死傷慘重。咸陽縣令閻樂被狂徒殺害,趙高大人生死不明。”
    “明天陛下就要啟程去雍都祭祖了,而咸陽此刻卻一片混亂。出現這等亂況,實在是讓人心憂。臣以為應關閉四門,出動禁軍,展開大搜捕。”
    聽得趙高生死未卜,他心腹爪牙閻樂也命喪當場,胡亥心裡暗暗生出一絲快意:趙高平日裡欺上瞞下,作威作福。今日遭此橫禍……老天可算開眼了!
    更妙的是,無論趙高死還是不死,局勢都對我大大的有利。
    如果趙高死了,我將重新掌控咸陽全域,並且可以趁機打壓李斯在咸陽的勢力。等李斯重回咸陽時,情況將是大不一樣了。
    即便趙高不死,我也可以渾水摸魚。我可以借機撤換禁軍統領吳輝,代之以我的親信。等我有了兵權,趙高活著與死了是沒有什麼區別的!
    一旦拿下趙高,削平李斯,只等章邯王離撲滅關東的反叛勢力之後,就又該重回太平盛世了。
    到那時,自己又可以安枕無憂幾十年——吃喝玩樂,夜夜笙歌。我做皇帝,圖的不就是這個麼!
    至於將來——我死之後,管他洪水滔天!
    想到此處,胡亥酒醒了大半。他臉上泛起了無限憧憬之色,眼神也漸漸變得淩厲起來。
    胡亥雙眼死死地盯視著曹騰、姚賈,心道:曹騰這幾個人一貫與趙高不對路,對我還算得上忠心耿耿。現今用人之際,我理應將其好好籠絡一番,將來或許能做我的左膀右臂。
    盤算了一番以後,胡亥朗聲道:“既然咸陽令閻樂亡故,你曹騰身為內史,負責京畿的治安責無旁貸。姚賈,你暫時兼任咸陽令,與曹騰一起助朕穩定咸陽局勢。”
    二人聞言,忙跪倒在地。
    曹騰連連叩首,口中說道:“臣願肝腦塗地,粉身碎骨,為大秦盡心竭力,死而後已,”
    入殿之後,一直少言寡語的姚賈道:“微臣願為大秦盡忠職守,不負所托。”
    聽聞曹姚二人表完忠心,胡亥心中大悅。
    他背著手,氣宇軒昂地在大殿正中臺階上來回踱了幾步,恍若重新找回了大秦第一人的感覺。
    忽然,胡亥借著燈光看見殿外有幾個人影映在門框上,心中頓時有所警覺:我不是讓旁人都散去了麼,怎麼還有人在門外?
    胡亥出言試探道:“兩位愛卿入宮,是否帶了別人?”
    未等曹騰回話,少年侍衛一推門,閃身進了大殿。
    老侍衛扯著老宦官也邁進大殿,順手將殿門掩上。
    少年將頭盔摘去,露出了英氣逼人的面龐。
    他冷冷直視著胡亥道:“我自己要來的,如何?”
    胡亥聞言大駭:這不是扶蘇的嫡長子子嬰麼!
    今天他竟然夜闖咸陽宮,顯然是要對自己不利!
    可恨這兩年沒有盡全力將扶蘇剷除,任由其坐大。
    他抬手指著子嬰,顫聲道:“你……你怎麼來了!來……”
    胡亥的話剛出口,那名老侍衛就用手中的兵刃向老宦官的脖子上輕輕一抹。
    未等胡亥將“來人”二字說完,老者就邁著猶如鬼魅的步法,欺身來到了胡亥身旁。
    兔起鶻落之間,一把閃著寒芒的匕首就抵在了胡亥的哽嗓咽喉處。
    胡亥看見被切斷喉嚨的老宦官帶著臉上驚恐的表情,緩緩地趴倒在地上。抽搐了幾下之後,老宦官身下的地面迅速變成一片猩紅。
    電光火石之間發生如此異變,胡亥被唬得失魂落魄,後面的半句話噎在嗓子裡。
    聽得殿內異動的幾名禁軍衛士,紛紛刀劍出鞘,在殿門外高聲呼喊:“陛下,殿中發生何事?臣等可否入殿?”
    胡亥此時因為受驚過度,腦子裡已是一團漿糊,他竟然忘了招呼衛士進殿。
    侍衛們得不到胡亥的傳喚,只能在殿外著急乾瞪眼(作者按:秦國律法嚴格,有“侍衛非宣召不得上殿”的鐵律。當年荊軻刺秦王時,侍衛因為沒有得到嬴政的傳召,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刺殺發生)。
    正當緊張的局勢一發變得不可收拾之時,姚賈款款走到殿門口。
    他高聲喚道:“無事!我是廷尉姚大人。陛下有要事吩咐我等,你們先退下!違令者斬!”
    說完此話,姚賈向殿上的胡亥拱了拱手,淡淡說道:“陛下,對不住了。微臣左思右想,還是覺得跟著扶蘇太子是條正路。
    語畢,姚賈緩步走到了曹騰身旁。
    胡亥心中狂怒不已:本來是想拉攏二人到我旗下,但他們怎麼就成了子嬰一夥的!
    胡亥正欲發作,忽然覺得脖子上寒氣逼人,那匕首貼近了自己的皮膚。
    他驚恐地看著身旁面色深沉的老者沖他搖了搖頭。
    胡亥心道:好漢不吃眼前虧。於是,他大聲道:“殿內無事!侍衛退下!”
    聽得殿外紛雜的腳步聲漸漸遠去,少年信步走上大殿臺階來。
    他大咧咧地坐在了殿內階上的主案幾前,對著胡亥抱拳微微一笑,道:“叔父別來無恙。近兩年不見,家父很是掛念你。”
    胡亥冷哼一聲,心道:你脅持我,所圖的無非是傳國玉璽與調兵兵符。
    在朝中大半高官都成了趙高爪牙的情況下,我所能依靠的力量也不過是遠在千裡外的章邯王離與李斯等少數幾人。
    如果扶蘇能放下心結,與我聯手,讓位給他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能保住我的性命和一世富貴就行!
    胡亥冷冷道:“別廢話!有話快說!”
    子嬰笑道:“爽快!我要調兵除掉趙高,並要你還位給始皇帝太子!”
    胡亥聞言,心中有了底。他脖子一梗,道:“要殺就殺,要談就談。你想殺趙高,朕也不想對著把匕首站著!”
    子嬰嘴角撇了撇,道:“鬆開你也可以。但你需要明白:以這位前輩的身手,他一進門就動手的話,你根本沒有活命的機會!我這兩個條件,你答不答應?”
    胡亥強作鎮定點了點頭:“你這兩個條件我可以答應。但我要你父親保證不傷我性命,保我子孫世代榮華富貴!”
    子嬰面無表情,但心中一陣糾結:只要他放棄皇位,父親一定不會為難他。但自己的母親和弟弟妹妹都間接因他而死。真的要放過他麼?
    胡亥見子嬰沉默不語,嘿嘿一笑:“如果你父親不答應,我們就來個魚死網破,便宜了趙高也無所謂!”
    子嬰心道:胡亥的要求不能不滿足。眼下局勢緊張,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暫時取得胡亥的支持,解決掉趙高和其同黨才是最迫切的。
    子嬰咬了咬牙,心一橫道:“給我兵權,放棄皇位。保你不死!”
    話音未落,殿外忽然傳來了大聲的喧嘩。火把劈啪作響之聲和士兵的腳步聲,讓殿內諸人神色都為之一變。
    “吳輝的動作真快!”子嬰心中一緊,自言自語道。
    胡亥盯視著大殿門外的火光,對子嬰說道:“如果我此刻下令解除吳輝的職位,你有把握當場將他制服,而不出什麼亂子麼?”
    子嬰指著殿下的曹騰和姚賈二人道:“有著兩位重臣在,禁軍士兵不敢造次。”
    子嬰又指了指手握匕首的老者道:“有前輩在,我能保證吳輝和其死黨一旦心生反意,必會命喪當場!”
    “那好!”胡亥一拍手,朗聲道:“成交!”!~!
    ..
第七十二章 決戰咸陽(六)
    夜近卯時。、
    殘月已經落下,黑色的天幕上只有點點寒星閃著微光。
    公雞的打鳴聲和稀稀落落的狗吠聲,讓深沉夜幕下的咸陽更顯得寂靜淒清。
    咸陽幾條大道上的匆匆馬蹄聲和士兵腳步聲並不足以將沉睡中的咸陽民眾驚醒。
    酣睡中的人們並不知道,當他們醒來時,咸陽將是另外一副光景。
    而只有少數人才真正瞭解,迷茫的夜色中,咸陽城的這個夜晚其實暗流洶湧。
    而這屈指可數的幾個瞭解全部真相的人裡,趙高就是其中之一。
    北風刮得亂,趙高的心更亂。
    趙高點齊郎中令府內剩下的200余家將護衛,在府門外集合,準備入宮做絕地反擊。
    端坐在馬上的趙高,一身戎裝,面容冷靜無比。
    正當他檢視手下眾人之時,一聲清脆的馬匹嘶鳴聲和一陣整齊劃一的腳步聲從不遠處傳來。
    “老爺,是縣尉趙浪大人帶人來了。”趙高手下的一名心腹指著來人,向他彙報道。
    趙高看見馬上的趙浪和他身後的幾十名士兵,臉上緊繃的肌肉漸漸鬆弛下來。
    趙高心中欣喜無比:前兩天第二批去雍都的大臣們大都是自己的得力幹將。他們這一走,我在咸陽的勢力空虛了不少。
    調集人手做事都成了難題。
    不過幸好在還有自己的弟弟、中車令趙成,和侄兒、縣尉趙浪這種至親心腹在。
    打虎親兄弟,上陣父子兵。關鍵時刻還是得依靠本家人!
    來到趙高近前,趙浪翻身下馬。向趙高拱手施禮道:“伯父,我帶了手下心腹40人前來助陣。這幫兄弟個個身手了得,忠勇無比。”
    趙高點了點頭,道:“好!我們合兵一處!立即向咸陽宮進發!”
    趙高一聲令下,兩處人馬迅速合在一起:趙浪為先鋒在前,趙高走在隊伍的中間,趙府家將殿后。
    趙高打量了一下隊伍的首尾,看著這一行近三百人舉著火把,宛如一條火蛇的隊伍在咸陽的大街上快速前進。趙高心中盤算著:只要禁軍統領吳輝依舊聽命於我,我這三百人的隊伍完全能掌控咸陽宮的形勢。甚至當場殺掉胡亥、子嬰都可以!
    想起子嬰這個名字,趙高恨恨地咬了咬牙:
    我本手握十成勝算,穩穩地控制著咸陽,眼看大業可成。
    被子嬰這小子一番攪和,我不能不提前發動政變。
    如果子嬰和胡亥一個鼻孔出氣,我肯定要腦袋搬家。
    此次入宮,我要不惜一切代價拿下咸陽的兵權,順便拿下胡亥。
    如果遇上子嬰這小子,一定不能再讓他跑了。
    總之一句話,天亮之時,這咸陽城一定要姓趙!
    ……
    正在趙高盤算之時,忽然隊尾傳出一陣喧嘩。
    趙高忙勒住馬匹,站在了行進隊伍旁。
    一名家將快步跑到趙高面前,神色慌張地說道:“主公,大事不好!我們郎中令府著火了!”
    趙高頓時駭然,他回首看了看遠處,只見自己府邸方向濃煙滾滾,火光沖天。
    趙高面部抽搐了幾下,心中怒不可遏:一定是子嬰的部下故意放的火!子嬰這招真是狠毒:趁著我傾巢而出,府邸空虛就派人來放火。明顯是要逼我回援,阻我入宮!
    走在佇列前的趙浪察覺到趙高立在隊伍旁不再前進,忙回馬來問。
    未及開口,趙浪就發現了郎中令府方向的火光。
    趙浪一聲喝令,整個隊伍立即就停了下來。
    趙浪抬頭一看,只見趙高面色陰鬱。他焦急地問道:“伯父,要不要我帶人回去滅火?”
    趙高咬了咬牙,道:“不用!現在最要緊的是入宮殺人,搶班奪權。”
    趙高忽然放聲狂笑:“哈哈哈,老子的郎中令府沒了就沒了。老子可以當皇帝!住皇宮!”
    見趙高如此罕見地失態,趙浪和跪在地上的家將都是一驚。趙高身旁的護府兵士也無不投來驚詫的目光。
    趙浪心道:看來伯父是鐵了心要殺掉胡亥做皇帝了。箭已離弦,不再回頭。但……
    待趙高收起狂笑,趙浪向他拱了拱手道:“伯父,郎中令府是您經營多年的地方。想必府中應該有一些值得珍惜的物品。如此眼睜睜地看著它們被火焚毀,豈不太過可惜?”
    趙高聽聞趙浪此言,低頭沉默了一會兒。他心中盤算道:自己這兩年靠著發放“高令”從來往商人手中得了不少好處。老子積累的財富已經富可敵國,如果就這麼白白被燒掉,的確是太可惜。
    趙高抬眼看了看趙浪,心想:安排自己的侄兒去搶救這批財寶,總比外人可靠。
    於是,他揮退了家將,將自己的馬匹並在趙浪身旁。
    他把嘴湊向趙浪的耳朵,低聲道:“侄兒說的是。你火速帶領你的隨從去我府中滅火。我臥房內有一間暗室。機關把手就是我臥榻旁的一個陶瓶。你左轉三下,右轉三下就能打開密室門。”
    趙高頓了頓,轉過臉緊緊盯視著趙浪的眼睛,說道“好好保護裡面的東西,我記你大功一件!”
    趙浪心中一喜,臉上依舊平淡,抱拳向趙高道:“伯父放心,侄兒定不負您重托!”
    說完,趙浪叱馬來到隊伍前段,揮手喝到:“前隊調頭!隨我來!速速去郎中令府滅火!”
    趙高冷冷看著趙浪的身影,心道:你小子千萬別給我玩心眼。如果你對老子的財寶動了歪念,老子當上皇帝後第一個幹掉的就是你!
    看著趙浪等人離開的背影,趙高一揮手,喝道:“繼續前進!”
    。。。。。。
    往前走了一裡有餘,咸陽宮的宮牆已經隱約可辨。
    通完咸陽宮的道路上,積雪被清理的很乾淨。
    趙高在馬上看著蒼茫夜色中的咸陽宮,心中的忐忑消去大半:咸陽宮看起來沒有異變,吳輝應該還是在牢牢地掌控著宮中的局勢。
    我這一路還算順利。等我入了宮,這天下就將正式易主了!
    忽然,刮來了一陣極其凜冽的北風。
    這群急速行進的兩百餘人隊伍被吹得困苦不堪。
    每個人都覺得呼吸困難,寸步難行。
    趙高也被迫下了馬。他躲在馬匹的身後,搓著手,跺著腳。
    趙高吃不住刺骨的寒意,口中顫聲怒駡道:“媽的!老子……眼看要進宮了,哪來……的這麼一股邪風!”
    趙高語音未落,忽然聽到一聲淒厲的哨響。
    哨響過後,趙高聽得隊前隊後,各傳來幾處陶罐破碎的聲音。
    正待趙高納悶期間,隊伍兩側也有更多的聲音傳來。
    趙高心道不好,正準備發令讓自己的部下警戒,防禦埋伏的敵人。
    就在此時,十幾個盛滿液體的陶罐被拋到了趙高隊伍隊伍當中,炸裂開來。
    其中一個陶罐剛好落在趙高的面前,飛濺出的液體濺了趙高一腳。趙高鎧甲的前擺也沾染了不少。
    趙高聞了聞氣味,臉色頓時變得煞白:要糟!是火油!
    未及趙高發令,從四面八方飛來了幾十個點燃的火把。
    火把剛一落地,就將地上的火油迅速點燃。
    借著凜冽的風勢,油越燒越旺。
    一些個被當頭砸下的陶罐沾染一身火油的趙高兵士立即成了火人。
    趙高的隊伍立即炸了鍋。
    趙高身前的油也被點然,鞋子當即著了火,鎧甲下擺也被點著了。
    趙高忙坐在地上褪掉鞋子,撲打著自己身上的火。在自己身旁士兵的幫助下,好不容易滅火成功。
    趙高聲嘶力竭地叫道:“不要慌,繼續前進。”
    但火勢實在太過兇猛,趙高的隊伍亂作一團。沒有人再聽從他的指揮。
    上風頭,一個清脆的女聲傳來:“咯咯咯。火燒奸賊趙高。實在很有趣。”
    趙高陰沉著臉,在士兵的攙扶下站起身來。
    只見自己隊伍前方,火把高舉。大約800人的隊伍呈扇形擋住了自己去往咸陽宮的道路。
    趙高心中駭然:來人既然知道自己的身份,想必是熟知自己底細的對頭!
    但細細想來他也不能湊出這麼多人手來對付自己啊!
    趙高壯了壯膽子,高聲叫道:“大膽賊人!你既然知道我的身份,還敢阻擊偷襲。謀害朝廷重臣是要誅九族的!”
    清脆的女聲應道:“我呸!奸臣趙高,人人得而誅之。本姑娘不跟你囉嗦。殺了你,為民除害!兄弟們,給我上!”
    “殺趙高!為民除害!”百余名漢子齊聲呐喊著,向趙高部眾撲來。
    以逸待勞的伏兵對上張惶失措的趙高部眾,高下立判。
    趙高被幾個心腹武士貼身保護著,他聽著撼人心魄的喊殺聲心中亂成一團,沒了主意。
    看著陸續倒在血光中的部眾,趙高心中恨道:老子玩計謀,天下少有對手,但領兵打仗實在不是我擅長。要是身為咸陽縣尉趙浪不走,我就不會這麼被動。悔不該貪圖錢財啊!
    見趙高愣在當場,一臉血污的家將統領上來進言道:“主公,您騎馬帶這幾個兄弟突圍吧。我和其他兄弟給您開路!”
    趙高神經質似地點了點頭,在貼身武士的攙扶下上了馬。
    家將統領一聲高呼:“保護主公!有功者,賞千金,封萬戶。”
    聽得這聲呼喚,趙高的一些部眾來了精神。
    他們拿著兵刃,沖到了趙高身邊,一路瘋狂地對著伏兵大砍大殺。
    這種不要命的打法竟然生生地撕開了一條豁口,趙高眼看逃生有望,心中一樂:只要能脫身,我進宮調集禁軍,就能把這幫賊人殺個片甲不留!
    忽然,趙高聽得腦後生風。他下意識地一縮腦袋,避過了一刀。
    雖然躲過致命一擊,但他的頭盔被打落在地,頭上的髮髻也亂成了雞窩樣。
    趙高驚駭無比,高叫道:“護駕!”
    “趙高休走!拿命來!”一句清脆女聲將趙高驚得頭皮發麻。
    趙高聽出此人正是伏兵的首領。
    幾個趙高衛士見趙高有險,忙抽身上前,與那馬上的女將戰在一處。
    女將武藝了得,她手起刀落,麻利地砍翻了不少人。
    但無奈趙高的衛士死戰不退,糾纏不休,她實在難以脫身去追趕已經落單的趙高。
    偷眼看了看漸行漸遠的趙高,女將口中喃喃道:“子嬰哥哥,我能幫你的只有這麼多了。能不能殺趙高,就看你了。”
    。。。。。。
    趙高快馬加鞭,往咸陽宮狂奔而去。
    他伏在馬上聽得背後廝殺聲漸弱,偷眼瞧了瞧背後。
    只見身邊再無一人,連自己的貼身武士也不見了蹤影。
    趙高喘了口氣,挺直了腰身,催馬跑到了咸陽宮東門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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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決戰咸陽(七)
    一通喧囂之後,殿外迅速歸複了平靜。,
    火把的亮光將門外眾將士的身影映在了殿門上,粗粗看來約有200人。
    殿內落針可聞。
    胡亥甚至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
    胡亥偷看了一眼子嬰淡定從容的臉,隨後將眼光落在了殿門上。
    他心中嘀咕:假如殿外的吳輝鐵了心要跟趙高走,領兵殺上殿來,不問青紅皂白,大砍大殺……子嬰帶來的這位高手真能攔得住麼?
    等會兒如果不開打,而僅僅是談判,那麼無論吳輝要什麼,寡人都答應。
    只要保住寡人這條命,寡人就能繼續夜夜笙歌,享受榮華富貴。
    吳輝,朕希望你見好就收。
    臺階下的曹騰、姚賈兩人先是互相對視一眼,用目光掃視了一眼子嬰的面容後,兩人的眼睛就在殿門上定格。
    曹騰心道:身先士卒、領兵攻佔大片韓國國土的事情我做過。
    但像今天這樣,以我們殿內區區五人對抗吳輝及其手下近兩百人的事,實在是平生僅見。
    到了現在這個地步,除了相信子嬰公子的魄力外,只能寄希望于吳輝。
    吳輝,別做傻事……
    子嬰臉上看起來很輕鬆,心中也有一番算計:既然已經驚動了禁軍護軍都尉吳輝,害怕是沒有用的。
    事已至此,既來之則安之。拿出對策才是王道。
    吳輝投身趙高,不過是想攀高枝,享富貴。
    如果自己給他開出的條件優過趙高,想那吳輝也應該不會傻到只有一根筋。
    子嬰偷眼瞥了瞥胡亥身旁的老者,心道:即便吳輝執意要把他自己的前程同趙高綁在一起,有這位身手超群的世外高人,取他首級,應該不是難事。
    禁軍首腦一除,我用胡亥的虎符調動禁軍就名正言順了。
    吳輝,我希望你放聰明點。
    殿外傳來了一句中氣十足的男子聲音:“臣吳輝,聽聞有刺客潛進宮中。臣啟奏陛下,可否讓禁軍入殿保護陛下安全,並進行搜查?”
    胡亥身子一抖,旋即發現自己的胳膊被子嬰托住。
    子嬰站在胡亥身側,面色沉穩,低聲說道:“慌什麼!你現在還是大秦皇帝!傳他進來!”
    胡亥點了點頭,深吸一口氣,大聲道:“朕很安全。殿內並無刺客。吳都尉進來說話!”
    殿外的吳輝聽聞胡亥宣他進去,心中有些遲疑:
    剛才幾個守衛殿門的兄弟向自己彙報說,在曹騰和姚賈兩位大人進殿后不久,就聽到了殿內傳出了一些奇異的聲響。胡亥還莫名其妙地讓侍衛散去。
    而趙高大人也派人來通知過自己,可能有人要潛進宮中。
    如果殿中真的有刺客,能悄無聲息地制住皇帝和曹騰、姚賈三人,那應該是一等一的高手。
    縱使我武藝了得,在局勢不明朗的情況下就貿貿然地進殿,豈不是以身犯險?
    到那時,縱然有這二百來號兄弟支援,可能也為時已晚……
    思慮已定,吳輝高聲道:“既然殿內無刺客。臣斗膽,恭請陛下出來說話。”
    聽到吳輝如此應答,胡亥心中一驚,向身旁的子嬰看去。
    子嬰低頭思考了一下,低聲對胡亥道:“我們就站在殿門口。沒你的命令,禁軍不敢造次。我們相機而動,可保周全!”
    殿門吱呀一聲被打開。
    胡亥強作鎮定地背著手,領著曹騰、姚賈出現在大殿門口。
    子嬰緊貼在胡亥身後,老者手中暗持匕首,隨時準備發動攻擊。
    看見胡亥亮相,守在殿門兩側的禁軍士兵忙跪倒在地。
    通體黑盔白甲,身形矯健的吳輝筆挺地站在殿門口。
    迅速地掃視了一遍胡亥和曹姚二人無恙後,吳輝忙低眉拱手,領著身後的禁軍士兵跪倒在地,口中呼道:“臣吳輝,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胡亥一抬手,道:“吳都尉,起來說話。”
    “謝陛下。”吳輝領命起身。
    緩緩站起身的吳輝赫然發現了胡亥等人身後的地上赫然趴著一個宦官打扮的人,鮮血還在汩汩流出。
    吳輝勃然色變,抽出腰間寶劍,高聲喝道:“入殿!捉拿刺客!保護陛下!”
    子嬰用手捅了胡亥一下,胡亥頓時明白過來,他大聲喝道:“放肆!朕好好的,無須保護!朕不下命令,誰都不許進來!”
    站在殿門口的禁軍士兵們看了看吳輝,又看了看胡亥。
    他們接到兩個截然相反的命令,有些摸不著頭腦。
    守在殿門口的一些禁軍士兵看了看殿內,在心中盤算道:吳輝統領說殿內有刺客。但殿中曹騰和姚賈兩位大人都在,陛下也安然無恙。陛下的身邊還有兩名侍衛保護。哪來的刺客呢?
    少數心思敏捷的禁軍士兵看了看殿中情況,心道:吳都尉剛命令我們進去保護陛下,陛下就嚴辭拒絕,大聲斥責。這殿中的氣氛看起來有些詭異。哪有皇帝主動拒絕被保護的道理!看皇帝怒氣衝衝的模樣,莫非……吳都尉帶我們入殿其實是要圖謀不軌?
    殿內殿外忽然變得悄無聲息。
    一陣凜冽的北風從洞開的殿門外呼嘯著沖進殿內,幾乎要將殿門附近的蠟燭吹熄。
    子嬰暗吸了一口帶著涼意的空氣,上前一步,走到殿門正中。
    他開口說道:“吳輝都尉,事情很明顯:陛下沒有危險,殿內也沒有刺客。你未經陛下允許,擅動刀劍,還要讓禁軍士兵沖進殿內……”
    子嬰頓了頓,將嗓門加大:“莫非你想造反?要知道,造反屬大逆不道的重罪。凡參與其中的,都要被誅滅九族!”
    “造反?”“誅九族?
    子嬰話語中的重點被殿外的禁軍士兵們迅速精簡為兩個關鍵字,。
    一番小小的騷動之後,禁軍士兵們紛紛把質疑的眼光投向了吳輝。
    子嬰見自己的“心理瓦解攻勢”起到了成效,不禁暗暗舒了一口氣。
    吳輝怒不可遏,他用劍尖指著子嬰,厲聲道:“別聽他胡說!他就是刺客!陛下身後有一具屍體!一定是他幹的!”
    經吳輝這麼一提醒,一些眼力不錯的士兵往殿內看了看,迅速發現了被殺的老宦官的屍體。
    禁軍士兵們又是一陣騷動。
    吳輝的幾個心腹借題發揮道:“吳都尉說的沒錯,殿裡有個死人!抓刺客!”
    “哈哈哈”子嬰一陣長笑,將那幾人的鼓噪生生壓下。
    殿外眾人被子嬰莫名其妙的大笑弄得莫名其妙。
    子嬰收起笑聲,冷冷地掃視了吳輝和幾個蠢蠢欲動的士兵,大聲道:“刺客?笑話!我是始皇帝的嫡長孫嬴子嬰!我殺個多嘴的宦官,又怎麼了!”
    聽得子嬰自報家門,禁軍士兵們結合自己的記憶,確認了他的身份:這個子嬰的確是始皇帝在世時常出入宮庭的扶蘇長子。
    而且,以子嬰之尊,殺個宦官本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實在不能把他等同為刺客。
    吳輝在心中迅速盤算道:趙高大人果然沒判斷錯,子嬰果然是進宮和胡亥聯合了起來。現今管不得那麼多秦軍法令了。一不做二不休,殺掉子嬰,脅持胡亥。
    吳輝一舉手,道:“誰都知道,陛下和扶蘇是仇人。扶蘇的兒子怎麼可能和陛下相安無事!殺掉子嬰!保護陛下!”
    見子嬰和吳輝唇槍舌劍,氣氛無比緊張。站在子嬰身後的胡亥早已被嚇得失魂落魄。
    姚賈扯了扯胡亥的袖子,低聲道:“陛下,該您發話了。”
    胡亥勉強聚攏心神,心道:此刻必須出來力挺子嬰。依現在的狀況,如果不能迅速說服禁軍士兵,拿下吳輝……一旦趙高未死,完蛋的就該是自己了。
    出於求生的本能,胡亥拿出了少有的膽色。
    他上前一步,與子嬰並肩而立。
    胡亥把右手緊緊搭在子嬰肩上,大聲道:“朕已決定:和子嬰攜手!除掉奸臣趙高!”
    聽聞胡亥的言語,子嬰心中暗暗點頭:後世有歷史學家指出,凡是能站上高位的,少有純屬無腦的白癡。依今天胡亥的表現,可知他也並非僅僅知道吃喝玩樂。
    子嬰目光炯炯,他向殿外禁軍士兵道:“趙高作惡多端,人神共憤。願助陛下剷除趙高的,站在我左手邊!不願參與此事的就地放下兵器,就此離開,可保活命!”
    胡亥應道:“不錯!能取得趙高首級的,朕將賞千金,封萬戶!”
    兩人話語落下後,禁軍士兵們面面相覷了一陣。
    不一會兒,禁軍士兵迅速分成了三批。
    約100名士兵選擇跟隨皇帝除掉趙高。
    有60餘人放下武器,默默離開殿門。
    剩下不足30人圍在了吳輝身邊,擺明瞭要對抗到底。
    曹騰見狀,點了點頭:這子嬰果然智勇雙全,在他身上隱約能看見始皇帝的影子。他日此人登基為帝,我大秦的國運必然無限光明!希望我能親眼看見這一天!
    正在曹騰憧憬之時,一匹馬馱著一人出現在殿門外。
    子嬰一愣:在咸陽宮內縱馬馳騁,何人竟然如此大膽?
    子嬰將來人仔細分辨之後,放聲大笑:來人正是堂堂的郎中令趙高。
    此時的趙高腳上沒有鞋子,僅剩襪套;髮髻亂成了一團雞窩;臉上黑一塊白一塊——顯然是被煙薰火燎過。那模樣要多狼狽有多狼狽,再沒半分盛氣淩人的威嚴。
    立于馬上的趙高看見了殿內好整以暇的胡亥、子嬰等人,又看見吳輝持劍而立。
    不明真相的趙高大罵道:“吳輝,你還傻等什麼!速速殺掉胡亥、子嬰!我封你當大將軍!賞千金!封萬戶!”
    子嬰哈哈大笑,對投誠的禁軍士兵們道:“來些人保護陛下和兩位大人。餘下的隨我來除掉叛逆。陛下的封賞可以當場兌現!”
    士兵們轟然應諾——無論是保護皇帝還是殺掉趙高,都是大功,哪個不樂意!
    子嬰向胡亥身邊的老者點了點頭,示意他對付吳輝。
    隨後,他沖出殿外,抄起了兩把地上的腰刀,向馬上的趙高撲去。
    趙高這時才發現禁軍已經分成兩批:跟在吳輝身邊的只有不到三十人,其餘一百來人拿起兵刃迅速地將這三十人圍在當中砍殺起來。而子嬰又在向自己殺來。
    眼見情況不妙,趙高連忙調轉馬頭準備要跑。
    子嬰哪容這個作惡多端的奸人逃遁,邊跑邊暗暗運力,將右手的刀拋出。
    角度和力道毫釐不爽,飛出的長刀生生地將馬右後蹄砍斷。
    駿馬一個趔趄,失去了平衡。
    趙高頓時被馬掀了下來,摔在地上,半天沒爬起來。
    子嬰快跑幾步,趕上了趙高,把閃著寒芒的刀刃架在了趙高的脖子上。
    借著大殿裡傳來的燈光和殿外的火把,子嬰看見趙高的臉被蹭破了皮,血流不止,臉上已無血色。
    忽然,子嬰的背後傳出一聲清嘯。
    子嬰聽得是廷尉姚賈的聲音:“賊首吳輝已死!降者免死!”
    子嬰回首看去,只見老者將吳輝的首級高高舉起。跟隨吳輝的眾兵士一看大勢已去,紛紛扔下武器,跪倒在地。
    趙高面如死灰,子嬰對趙高嘿嘿一笑:“你的忠實走狗完蛋了!”
    趙高自知死期將至,無奈地閉上眼。
    子嬰口中念道:“為了被你害死的忠臣良將,為了我的好兄弟歐彥,為了我的母親、弟弟和妹妹,為了大秦……你去死!”
    長刀劈下!
    。。。。。。
    當子嬰拎著趙高血淋淋的頭顱走回咸陽宮大殿的時候,東方已顯魚肚白。
    子嬰將趙高的首級扔在大殿門口,招來姚賈道:“四門緊閉的命令依然有效,借著剛剛天亮,得知消息的人不多,有勞姚大人帶領禁軍火速清理咸陽城內趙高的同黨餘孽!”
    看著姚賈領命而去的背影,子嬰又想起一件事。
    他忙召喚姚賈回來,囑咐道:“還有一件事,請姚大人特事特辦。有勞您先和這位前輩去尋找我的部將韓信。韓信手中有一副人物畫像,你務必在清剿趙高餘黨的時候挨家挨戶搜查,如果能將此人拿下,我記你大功一件。”
    子嬰想了想,又道:“此人勇猛無比,抓他的時候一定會很費氣力。你得多多調派人手。一有消息就通知我。我將親自帶人助陣抓他。”
    姚賈心中一奇,道:“公子的吩咐我記下了。下官斗膽,多嘴問一句,究竟是什麼人能讓公子如此重視?”
    子嬰看著姚賈疑惑的眼神,道:“江東匪首之一——項羽!”!~!
    ..
第七十四章 釜底抽薪
    “噹啷”一聲,子嬰看似無意地將帶血的長刀丟在了胡亥的面前。、
    子嬰胡對亥拱了拱手,道:“趙高已死,接下來看你的了。”
    胡亥見子嬰的言行中大有威脅之意,急忙說道:“今日午時前後,朕依舊會按計劃動身去雍都祭祖……”
    “至於咸陽城內大小事宜,將由曹騰和姚賈全權負責。”
    “須知君無戲言……”
    聽胡亥委婉而不失體面地正面回應了自己,子嬰輕輕點了點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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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子嬰將眼睛睜開時,窗外的天色已近黯淡。
    子嬰閉上眼,抬手在太陽穴上揉了幾下。
    他心道:經過一夜的生死相搏,竟睡了整整一個白天。
    周身疲憊的感覺依舊沒有消退。這場長眠只能說是將透支到了極限的體力勉強補回了一小部分。
    子嬰下意識地撫摸了一下左臂上的傷口,發覺此處已被重新地包紮了一遍。
    子嬰心道:既然自己的傷口被重新包紮過,自己所處的地方應該很是安全。我依稀記得是靠在咸陽殿的柱子上睡著的,但怎麼就會到這裡呢?
    子嬰揉了揉眼睛,借著暗弱的黃昏,他發覺房中的佈置有些眼熟——這地方,自己以前一定來過。
    漸漸清醒的子嬰忽然覺得喉嚨裡好似能噴火。
    子嬰無奈地翻身從臥榻上起來,走到案幾旁,他抓起陶制茶壺猛力地灌了下去。
    因為喝水太急,子嬰被水嗆了一口,猛力地咳嗽起來。
    正在此時:一陣漸遠的腳步聲和著一句驚喜的叫聲傳進了子嬰耳朵裡——“小姐,公子醒了!”
    “唔,小姐?”子嬰摸著腦袋,心中疑惑叢生。
    不久,房門被猛地打開,一個窈窕的身影出現在客房門口。
    天色轉暗,房中還未掌燈。門口的倩影默不作聲。子嬰分辨不清來人是誰。
    子嬰輕咳一聲,正欲發問。忽然,那女子一聲嬌呼,跑上前來將頭埋在子嬰胸膛處,暗暗抽泣起來..
    子嬰手摁在了懷中少女的肩膀上,細細看了看後,欣喜不已,道:“青梅妹妹,是你麼!我……怎麼來到了丞相府了呢?”
    女子聽到子嬰認出了自己,口中嚷道:“你個大壞蛋,快兩年了,都不來看我!”
    她邊說邊撒嬌似地掄起小拳頭,在子嬰胸膛上捶了起來,子嬰“哎呀”一聲,鬆開了按在青梅肩膀上的手。他微微彎下了腰,好似被青梅傷到了創口處。
    青梅一陣驚慌,忙拉著子嬰的手,道:“啊!對不起!我忘了你身上有傷!是不是碰到你傷口了?”
    子嬰嘿嘿一笑,緊拽著青梅的手,笑道:“呵呵。沒事,逗你玩呢。”
    這句調笑,招來了一陣更猛烈的“拳擊”回應。
    此時,門外響起了一陣環佩叮噹。
    一名白衣女子在幾名手持燈籠的婢女的引導下,款款走到了房中。
    婢女點著了兩排紅燭後,呈上了幾盤點心。
    諸婢女輕聲道了個萬福後,抽身退了出去,並隨手掩上房門。
    子嬰借著心燃的燭光凝視著白衣女子的面龐,白衣女子也用熾熱的目光回望著子嬰。
    兩人四目相交,心中響起了同一個聲音:一別近兩年,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
    青梅看著默然不語的兩人,微嗔一句:“子嬰哥你先吃點東西。姐姐,我們坐下來,別只看不說,行不行?”
    雪雲盈盈一笑,臉上露出些許的尷尬的神色。她匆匆走了幾步,在房中案幾前坐下。
    雪雲自進門以來,雖然一直未發一言。但她身上一種獨有的氣質讓子嬰頓時冷靜下來。
    子嬰拉著青梅也在案幾前坐定。
    雪雲撲扇著動人的眼眸,開口說道:“你休息的時候,有三個消息:第一,你和胡亥的交易,在我們一力宣傳下整個咸陽城都知道得七七八八。大家聽說扶蘇太子要回朝為帝,無不歡欣鼓舞。現在的胡亥已經是騎虎難下,沒了退路。”
    “第二,把你安排在丞相府,是內史曹騰的建議。你住在皇宮裡,畢竟與禮法不合。而且宮中實在很危險,難說禁軍中還有沒有趙高的死黨圖謀行刺你。可是,在請你動身的時候,你已經靠在殿中呼呼大睡,怎麼叫也叫不醒。沒有辦法,只得把你用車馬運回來了。”
    說到此處,白衣少女露出了一排亮如編貝的好看牙齒。
    子嬰看見這笑容,心想:她一定是在笑話自己的睡相。自己當時疲憊至極,恐怕回來的路上少不了呼嚕聲震天吧?
    “第三,你全力通緝的項羽,在一天的全城大搜捕之後,完全沒了消息。看來應該是趁著胡亥起駕去雍都,潛出了咸陽城。”
    子嬰聽得項羽可能走脫的消息,心中一陣不安:今後再見項羽就是兩軍對壘,以命相搏的時候了。可恨不能在局面占優的情況下將其捉拿除掉。此人今後必定是我大秦的心腹大患。
    青梅見子嬰一副憂心忡忡的模樣,開口問道:“項羽嘛,不過是有點蠻力,至於你這麼重視他麼?”
    子嬰聽得青梅語帶輕視,奇道:“這你都知道?”
    “當然啦。他敢帶人夜闖趙高府,把郎中令府鬧得雞飛狗跳,算得上是一條好漢。但像他這樣以身犯險,實在是不明智。”青梅撇了撇嘴,說道。
    子嬰笑了笑,道:“但是經項羽這麼一刺激,趙高就被迫進宮發動政變了。不能說他的舉動,完全沒有意義。若是趙高躲在府裡靜待後援,更或者借亂潛逃,我們殺他不就更不容易了麼?”
    “那也沒什麼。如果趙高逃走,以他的狼藉聲名,是難再有什麼作為的;但如果他躲在府裡不出來,大不了我再打領著丞相府家將跟他打一仗。”青梅雙手環抱,很有豪氣地回應道。
    雪雲咯咯一笑,道:“是啊,火燒趙家軍,你昨晚威風得很呐。”
    “火燒趙家軍?”子嬰想起了趙高單人單騎闖進咸陽宮大殿的狼狽樣,心道:難道是青梅把他鬧成那樣的?
    雪雲見子嬰的眼中滿是不解,順口將青梅指揮四百丞相府家將,在趙高去咸陽宮必經的大道上伏擊他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聽完雪雲的敘述,子嬰把贊許的目光投向了青梅:經這小丫頭的一番攪和,自己才能順利地除掉落單趙高。功勞簿上,應該記下青梅的一筆。
    青梅迎著子嬰的眼光,輕輕一拍子嬰的臂膀道:“頓錯叔叔督造的小型拋石機在昨晚派上了大用途。用它們拋出的火油把趙家軍淋了個透心涼。幾個火把扔出,趙家軍頓時亂了陣腳。這一定是你想出來的精巧玩意吧。”
    聽得青梅的贊許,子嬰的心思又回到了項羽身上。
    子嬰的心中少了對項羽的忌憚,卻多了幾分必勝的信心:雖然正面對壘項羽會很頭疼,但爺們卻憑空多了2000年的見識。老子在武力上弱於他,老子的智慧和機巧卻是項羽不及萬一的!
    項羽不過是我求得天下霸業道路上的踏腳石,我一定能戰而勝之!
    子嬰心中豪情陡生,他對著兩位美女笑了笑,道:“我的花樣多著呢,等著瞧吧!”
    ※※本書****,請支持正版,打擊盜版※※半月以來,咸陽城風風和日麗。
    在曹騰和姚賈的共同努力下,剷除趙高黨羽的事情進行的很是順利。
    那日撲滅了郎中令府大火的趙浪,還沒來得及將趙高的橫財取出,就被趕到的禁軍繳了械。
    關在獄中的趙浪吃不住子嬰精心安排的“疲勞轟炸”式審問,終於把趙高的財寶秘密透露出來。
    因為意外得了一筆橫財,子嬰今天的心情大好。
    他哼著小調,在丞相府客廳靜候扶蘇使者的到來。
    來人孫興是扶蘇的近侍,他平日裡深得扶蘇寵信。
    他私下和子嬰走的很近,關係十分的密切。
    二人寒暄一番後,孫興開口向子嬰彙報道:“公子,河套那邊大致安排妥當。待一切都準備就緒後,主公準備選一個吉日動身來咸陽即位。”
    子嬰點了點頭道:“主公動身當然越早越好。我離開河套的這近兩個月來,那邊有什麼新動向?”
    孫興道:“河套雪災雖然惡劣,但是公子調度得當,損失已經被減到最低。待開春之後,就可以投入到生產恢復當中了。”
    “公子在咸陽這邊除掉了趙高,完全掌控了朝廷的局勢。大長了我們河套軍民的士氣。振秦軍上下無不交口稱讚公子的大智大勇。大家都說將來把大秦發揚光大,公子一定是不二人選。”
    子嬰聽了這話,手撫茶杯,笑而不語。
    孫興看子嬰臉色和悅,嘴唇動了動,欲言又止。
    心中反復權衡了幾遍後,孫興開口道:“公子,我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子嬰三世為人,早成了人精,一看就知道孫興還有重要的話要說。
    他定定地看著孫興,道:“有話直說,別拐彎抹角。”
    孫興緩緩說道:“其實主公這次命小人前來所為兩事,一是要嘉獎公子的智勇雙全;二是要讓小人來向您轉告一件喜事。但……小人並不覺得這件喜事對您有利,因而本不想將此事告訴您知道。”
    “喜事?”子嬰很是納悶:“有什麼喜事會對我不利?”
    孫興用別有深意的眼光看著子嬰,道“是的。在韋夫人安排下,由廣公子已經和蒙毅十三歲的長孫女蒙雅訂婚,準備過兩年完婚……”
    子嬰心中一合計,立即明白:韋夫人到底是動手了。她這一招“釜底抽薪”擺明是要爭取蒙家對由廣的支持。日後的咸陽宮廷又將是怎樣的一種光景呢?
    !~!
    ..
第七十五章 除舊佈新
    夜涼如水。、
    丞相府書房裡燈如白晝。
    房中只剩下子嬰和雪雲二人。
    端坐在書案前的雪雲帶著淺淺的笑意,對著自己剛剛寫就的一卷絲帛吹了幾口氣後,轉身把它遞到了子嬰手裡。
    子嬰的全部精力迅速被這份自己口述授意、雪雲動筆寫成的“秦軍整頓建議概要”所吸引了。
    工整秀麗的小篆將子嬰雜亂的、不成體系的;思慮已久的、突發奇想的等諸多觀點分門別類、一一記錄下來。
    這一篇“秦軍整頓建議概要”是子嬰根據後世正反兩方面的經驗教訓,自己設想出的一條精兵強軍之路。
    在朝廷內設置一個收攏天下兵權的新機構——軍部,仍以以太尉為長官。
    軍部將下轄參謀,裝備,後勤三個分機構。
    分別負責戰前策劃與戰時指揮,武備製造,糧草調度和運輸等專職項目。
    從此文武官員徹底分家,武將們將自成一系,與文官們並肩而立。
    他們將在太尉的帶領下直接向皇帝本人負責。
    建立軍部的基礎上,可以實現軍政分開。軍隊將成為一個獨立的系統。
    借這次重新整頓編制軍隊,順便將軍隊中一些害群之馬,比如章邯驪山軍團中的雞鳴狗盜之徒清除出軍隊。
    順便將軍中的老弱病殘重新安置,由官府出錢為他們購置土地,在險要關口和有重要戰略意義的地區進行武裝屯田。
    而趙高的巨額財富,關東範家以及河套地區的富商都將是這“屯田”構想的金錢後盾。
    另外,關中,特別是咸陽城中的大富商們的支援也是下一步需要特別努力爭取的。
    如果一切進行順利的話,就可以編訂新的花名冊,將現今章邯二十萬,王離二十萬,蒙家軍五萬,李信軍五萬,以及關中各郡駐軍共約六十萬的秦軍壓縮整頓成為三十五萬的正規軍,二十萬的預備役屯田部隊。另外五萬人將領到官府發放的遣散費後,解甲歸田。
    後世的無數戰例都證明了,兵貴精而不在多。
    有了被重新集結起來的三十五萬虎狼之師,重新收復關中絕對不會是太難的事情。
    此次清理,必然可以將中高級將領中平庸無能的,有靠山在朝的都將被打回原形,特別是依附趙高的一些軍官將被裁汰。
    一些很有才能的中低級武官可以成功上位。
    伴隨著此次裁汰,對軍官的培訓也將被提上排程。在河套玄甲軍中開設的臨時性軍校將被固定化。
    在咸陽開設一所帝**校,適時地將低級軍官送進軍校培訓是當務之急。
    這是在軍中,在民間,同樣為了儲備軍隊中低層軍官人才,還要咸陽帝**事學院軍事對民間招收。
    而且這軍校一定得向民間招生,將民間有才能有見識,有志於在軍中一展拳腳的布衣平民招攬進新秦軍中。
    北方的匈奴暫時不會威脅到秦國安全,在河套鎮守的蒙恬蒙毅的資歷和威望足夠擔當這所帝國**校的教授一職。
    ……
    雪雲愜意地伸了個懶腰,好像完成了一件對自己很重要的事情。
    看著子嬰專注的神情,她心道:子嬰的這些想法和見解實在是聞所未聞。真不知道他在河套待了這麼長時間,是怎麼想到這些的?
    雪雲撿起放在書案上的子嬰的手稿,又仔細地看了起來:軍部,屯田,裁軍,軍校……
    子嬰將雪雲寫就的“概要”通讀了幾遍之後,心中大悅。
    子嬰眼神閃爍不已,在房中來回走了幾遍後,他坐在雪雲的身邊,面帶欣喜道:“做得好。拿了這個給父親大人看,如果能執行下去的話。我們秦軍的面貌會在很短的時間裡有巨大的改觀。”
    雪雲眼神沒有離開稿子,眉頭微微皺了皺:“你的這些個方法對秦軍軍力的提升會有很大的幫助,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在關東匪患未平的情況下,就這麼推行下去,是不是有些*之過急?”
    子嬰抬起頭,將眼光凝結在閃閃的紅燭上。
    子嬰略一沉吟,道:“改革軍制這種大事,在現在天下大亂的情況下,或許是有些不合時宜。但是,如果繼續用現在的辦法去征剿關東匪患……”
    “我擔心我們沒有平息東方匪患,就被沉重的軍需而壓垮了……”
    “因此,屯田和裁汰冗員是勢在必行的。”
    “而建立軍校,培養我大秦未來的都尉,校尉也不是能立即見效的。可以平緩地做下去。”
    “至於,軍部……的確會牽涉到方方面面的利益……待關東局勢被評定的時候,再推行吧。”
    雪雲見子嬰臉上的神情相當的嚴峻,忍不住說道:“把一個手握十幾萬雄兵的大將,用這些條條框框限制起來,換作任何人都不會樂意。”
    “尤其,你這些想法都顯而易見地指向了眼下最炙手可熱的章邯……”
    “他領兵二十余萬,在關東征剿陳勝和六國叛逆,如果一旦他得到了朝廷試圖削弱他權力的風聲,難保不會有什麼意想不到的事情發生……”
    子嬰將目光轉向了侃侃而談的雪雲。聽得她一番論述,子嬰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很對。但我大秦向來軍令嚴格,令行禁止。身為一個將領,章邯理應知道如何進退……以他沉穩的個性,我想他倒不至於會興兵作亂的。”
    雪雲卻搖了搖頭,道:“我聽爺爺說過,這章邯為人的確剛正不阿。但不敢肯定他的手下也是如此。”
    “你能保證他的副將司馬欣和董翳沒有動過別的念頭?他們有沒有在章邯的面前進過讒言?比如說,他們有沒有在平定關東之後,依仗著眼下大秦最有戰鬥力的‘驪山軍團’在關東建立起屬於自己的獨立王國?”
    “畢竟……”雪雲思維敏捷,高談闊論,不帶但在此處卻倏打住了。
    子嬰心中明白:雪雲口中的這個“畢竟”指的是自己和蒙毅蒙恬鼓動扶蘇對抗朝廷的往事。
    既然自己開了一個頭,難說會不會有後來人效仿。
    章邯固然忠心耿耿,但司馬欣和董翳的“忠心”,實在是不好把握……
    後世的宋太祖趙匡胤不就是在部下一片勸進的鼓噪聲中當了了皇帝的麼……
    如何把握章邯的忠心,避免將他推向自己的對壘面,確實需要好好下一番功夫。
    忽然,子嬰站直身子,向雪雲躬身一禮,道:“多謝小姐提點,在下才不會顧此失彼。在下有一事相求,不知小姐是否能答應在下一件事?”
    雪雲被子嬰的這個舉動驚得莫名其妙。她淡淡地向子嬰回了一禮,道:“不知公子所為何事?”
    子嬰目光灼人,他微微一笑,道:“改天我要向丞相要人。我要把你留在我身邊,做我的貼身書記官。我要借助你無雙的才智為我爭霸天下出謀劃策……“雪雲的眼睛眨了幾下,應道:“多謝公子抬愛,一切全憑公子和爺爺吩咐。”
    子嬰看著雪雲清麗的面龐,心道:先把你拉到身邊,再把我們的關係更進一步……
    ※※本書****,請支持正版,打擊盜版※※雍都,隴西將軍府李斯,頓錯在李信做東的晚宴上習慣性地討論起圍棋技藝來。
    三人你來我往,唇槍舌劍,互不相讓。
    三人耐不住技癢。待酒席剛剛撤下,就立即擺上棋盤,白先黑後地下了起來。
    棋近中盤,一貫穩紮穩打的李斯忽然一反常態地大砍大殺,攻勢無比淩厲。
    從沒見過李斯這種表現的頓錯被驚出一腦門的冷汗。
    頓錯盯著棋盤看了看形勢,又看了看李斯,咽了一口吐沫,開口道:丞相,為何如此?
    李斯微微一笑,道:“今天是個好日子。老夫在心情舒暢之下,才下出了這麼一盤好棋……
    我得到了雪雲送來的消息。”
    李斯將袖中的一塊絲帛遞到在棋盤正中做評判的李信。
    李信將書信看完,眉頭一挑,笑道:“看來,不久的將來,我們李丞相又該多了個身份——大秦太子的岳父。”
    李斯捋了捋銀髯,笑而不語。
    頓錯結果信函,看了一看,卻低著頭默不作聲。
    李斯見頓錯神色有異,不解道:“子嬰公子和雲兒自幼情義相投。今天他們排除了種種困難,要走在一起,頓先生為何一言不發,臉露不悅?”
    頓錯將信函放在一邊,深吸一口氣,道:“公子與雪雲小姐的深厚感情,我是知曉的。但在這個當口,公子提出要迎娶雪雲小姐……恐怕另有深意。”
    李斯微皺眉頭,道:“願聽先生詳解。”
    頓錯抬起頭,直視李斯道:“丞相可知,公子已應下匈奴長公主的婚事?”
    李斯點點頭,道:“這個我知道。但那長公主畢竟是個蠻夷女子,根本配不上我大秦的皇太子。”
    頓錯道:“不錯,但丞相應該不知道。我們主公的小公子由廣剛剛和蒙毅家的長孫女蒙雅訂婚……”
    “哦?”李斯將頓錯的話仔細琢磨了一番,眼神忽地一亮:“莫非子嬰的打算是……”
    頓錯忙點了點頭,道:“作為公子的臣下,我本不該妄議公子的私事。但作為丞相的棋友,我又不能不把這事點明。公子與雪雲小姐的婚事是勢在必行,但為雪雲小姐爭取怎樣的一個名分,還得丞相多多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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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 陳勝之死(一)
    ※關東楚郡陳縣東方微明,城外撼人心魄的擂鼓聲將張楚國的都城陳縣從睡夢中驚醒。。
    陳勝是一夜未眠,思考解圍之策。
    但苦於一籌莫展,抵不過連續幾日的煎熬,他在天濛濛亮時方才睡下。
    城外的擂鼓聲響起,把陳勝驚得直接從臥榻上跳了起來。
    陳勝臥房中的近侍也是被鼓聲驚醒。
    他揉了揉朦朧的睡眼,看見陳勝一臉的驚恐,忙走上前來,攙扶著陳勝的胳膊。
    借著門窗外微亮的天色,近侍發現陳勝臉色蠟黃,面頰深陷,嘴唇不住地抖動。
    近侍心中一驚:如果大王以這種面貌出去見人,這仗恐怕沒法打了……
    此時,門外一聲傳令兵的通稟聲傳來:“啟稟大王,章邯軍準備攻城。諸位將軍在演武廳恭候大王發號施令。”
    陳勝抖動著嘴唇,啜囁了幾下,才發出聲來:“傳我號令,讓張浩和蔡洪幾位將軍先行商議退敵之策。寡人這就來。”
    傳令兵的腳步聲漸遠,而陳勝的眼神卻依舊死死地盯著房門。
    近侍小心翼翼地對陳勝道:“大王,請您更衣。”
    陳勝無意識地轉過臉來,對近侍道:“呂臣,你說實話,這仗我們能不能贏?”
    呂臣看著陳勝佈滿血絲的眼睛,心中一陣酸楚。
    他跪倒在地,拱手朗聲道:“大王,您舉旗興張楚滅暴秦,是順應天下民心的義舉。縱然戰事一時間不順利,也請萬勿失去信心。”
    “興張楚,滅暴秦。”陳勝喃喃自語,。
    呂臣見陳勝的氣色有所緩和,忙趁熱打鐵,道:“不錯。大王義旗一舉,應者雲集。我們張楚的各位將軍都打出了威風。”
    “您看趙地的武臣,燕地的韓廣,魏地的周市,韓地的田臧都成了各據一方的豪傑。”
    “大王不是派人發出了手諭,令他們回師救援麼?”
    “另外陳縣南北不還有張賀將軍和上柱國蔡賜各領精兵兩萬,與王城呈犄角之勢禦敵麼。只要我們能堅守到援兵到來,就可以前後夾擊章邯!”
    “更何況,我們的東邊是項梁與劉邦。他們都曾到陳縣王殿上向您宣誓效忠。我們也可隨時招他們來助戰。”
    “有了這些援兵,只要我們能守住陳縣,就不用去畏懼章邯。”
    陳勝俯下身來,拍了拍呂臣的肩膀道:“說得好!天佑我張楚!想我陳勝挑動天下反秦,必是天命所歸!”
    呂臣聽聞此言,忙抬起頭來。
    他看了看陳勝的面容,心中一喜:當初率900壯士揭竿反秦的那個勇武陳勝王又回來了。
    陳勝對著呂臣點了點頭,朗聲道:“你有此見識,我看……留你做近侍有些屈才。呂臣聽封!”
    呂臣忙低下頭去。
    陳勝道:“寡人封你為近侍將軍,統領寡人的禁衛軍,待退敵之後,另有封賞!”
    呂臣頓首及地,口中應道:“多謝大王恩典。在下……末將定當在大王駕前用命,英勇殺敵!”
    陳勝的臉上露出了難得的笑意,攙扶起呂臣。
    他拍著呂臣的臂膀,道:“走,呂將軍。隨我去見張浩和蔡洪。我們共商退敵之策!”
    呂臣肅容拱手回道:“是!末將領命!”
    忽然,呂臣想起了什麼,他忙拉住正準備闊步走出房門的陳勝道:“大王,末將還未幫您更衣呢!”
    陳勝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內衣白袍,哈哈一笑:“如此出去,真是失了寡人的體面。對!換衣服!”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借著微明的天色,章邯王離聯軍的攻城部隊共十五萬人在陳縣的北,西,南三面佈置妥當。
    攻城部隊以一個扇形,將張楚都城包圍了起來。
    本著圍其三面,獨開一面的策略,章邯派出了一支以老弱殘兵為主的近萬人部隊駐守在陳縣的城東。
    依照章邯和王離的商議,這支部隊是擺明瞭要讓陳勝出城攻擊的。
    而章王聯軍的南北兩翼是精心配製的精銳。
    這兩翼的命令是將和與陳縣成犄角之勢佈置的張賀與蔡賜所部進行決戰,並戰而勝之。最終將徹底斷絕陳勝固守陳縣的念頭。
    只要陳勝動搖,從東面撤出陳縣。由章邯自領的中軍將捨棄陳縣,直接去追擊潰逃的陳勝。
    ……
    章邯走出營門,迎著凜冽的北風,深吸了一口氣。
    他看著東方欲曙天下高聳的陳縣城牆,心中一陣感慨:
    征戰三月有餘,終於打到了叛軍的老巢。
    一旦攻克陳縣,必將引起天下振動。
    陳勝的原有部屬必將紛紛割據自立,他們和起事的原來六國的貴族必然會產生摩擦。
    待殺掉陳勝之後,就可以騰出手來,一一消滅這些叛逆。
    待天下複定,我班師之後,我就把兵權一交,拿著朝廷的賞賜,回鄉歸隱。
    從此不再問這世間瑣事,管他誰當天子。
    到那時,就也不用再理會司馬欣和董翳挑唆我自立的事情了。
    如果他們有野心,就讓他們自己出去鬧好了……
    王離也走出大帳,與章邯並肩而立。他心中是另一番盤算:
    軍中流傳的消息稱,當今陛下將在去雍都祭祖之後將皇位還予在河套苦守兩年的扶蘇太子。
    如果消息是真,蒙恬蒙毅都將理所應當地回歸咸陽。
    蒙恬將穩坐左丞相的位置,而蒙毅必然因功進封御史大夫。
    即便消息是假,此次東征,章邯立下了不世奇功。
    以一幫烏合的“驪山徒”退周文,逼殺吳廣……今日又領兵圍攻陳縣。
    待回朝之後,他必然加官進爵,位在文武百官的前列。
    那我們攻滅東方六國中五國的王家怎麼辦?
    我祖父(王翦)早已病逝數年。我父(王賁)年老體衰,只能在漢中頤養天年。
    到我這一輩時,王家男丁寥落,只有我一人在軍中苦撐著王家威名不墜……
    待拿下陳縣,殺掉陳勝之後,我必須要和章邯分開行動。
    我要領兵去韓趙魏燕故地剿殺叛逆,盡可能地多立戰功。
    王家幾代英名不能讓蒙家壓過,更不能讓章邯在大秦軍中獨美!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陳縣,演武廳。
    門外一聲中氣十足的男音傳來:“大王駕到!”
    正在緊張地商議對策的張浩和蔡洪等人忙分成兩列,拱手低眉,迎著陳勝走上廳來。
    待陳勝站在大廳正中後,眾將翻身跪地向陳勝施禮。
    陳勝點了點頭,大聲道:“眾將平身!”
    待眾將站起身後,張浩出列說道:“大王,臣等商議以後,認為我軍應憑藉陳縣城池堅固,據險而守,等待援軍。等援軍一到,我們內外夾擊,章邯王離可破。”
    陳勝聽得張浩毫無新意的稟報,鼻中冷哼一聲,心道:讓你們討論這麼半天,等來的就是這麼一句廢話。這種見識,還不如我的近侍呂臣!
    陳勝擺了擺手,示意張浩入列。
    而後,他向廳外道:“宣近侍將軍呂臣進廳!”
    一聲通傳之後,呂臣身著一身不大合體的鎧甲快步走進演武廳。
    呂臣走到陳勝面前,跪倒在地,口中說道:“末將呂臣見過大王。”
    話音未落,廳中的諸將不禁交頭接耳起來:
    呂臣不是大王的近侍麼?怎麼突然成了將軍?
    是了,這呂臣不過是個能吹牛的小人物,他何德何能能一下成為將軍?
    跟在大王身邊就是好,烏鴉翻身就能成喜鵲!
    演武廳並不大,這些風言風語很快傳進了陳勝的耳朵裡。
    陳勝一臉的不高興。
    他重重地咳了一聲,道:“呂臣將軍素來胸懷大志。剛才我和他一番探討,得知他對當前形勢分析的很是透徹。此時正是用人之際,希望各位能共同努力,為我驅退秦兵,重整張楚之日就將是各位加官進爵之時!”
    聽到陳勝決意力挺呂臣,眾將也就不好說什麼。
    眾人忙躬身向陳勝道:“大王英明!臣等願為大王霸業盡心竭力!!”
    陳勝見自己在軍中的威望和影響依然很大,心中大悅。
    “好!蔡洪將軍,你來講講當下事態!”
    蔡洪聞言,忙出班就列應道:“回稟大王,章邯大軍已城下北十裡處紮下了營壘。大軍在西北南三面圍住我陳縣。一部先鋒裝秦軍已到了我軍營前五裡。另外,在城東有一批老弱殘兵,看來應是他們故意讓我們打!”
    陳勝忙道:這“你估計城外的章邯能有多少人馬?”
    “約五六萬人馬,估計章邯現在還在向前增派人馬。他們總數應不下二十萬。”
    “我軍現在能有多少人馬?”陳勝鐵青著臉問道。
    蔡洪見陳話口中略帶不滿,忙道:“城內可戰之兵,共計五萬人。”
    “士氣怎麼樣?”陳勝忽然問道。
    “回大王,這士氣……自章邯解了滎陽之圍,我軍便一落千丈。我軍丟了許多地盤。現在章邯大軍近在咫尺了,更是人心慌慌,只怕是------”
    蔡洪沒有再說話,注目著前眼前這個個子不高、黑臉膛的張楚大王。
    陳勝正緊鎖著眉頭思索。
    陳勝忽然咳了一下,說道:“現在的局勢已經極其明瞭,實力相差懸殊,士氣也相差懸。““既然此戰又不可避免,那就只有拼死一搏了。”
    “我看來我軍應當是乘秦軍的先鋒部隊到了城下之前挑戰時,領兵而攻,或可取勝!”
    “只要一鼓作氣擊敗了秦軍的先鋒部隊,乘勝追擊,就會亂了章邯主力大營,使其後退。”
    張浩出列,應道:“大王英明!末將以為大王所言極是。一鼓作氣,應有取勝的可能!”
    城外兩通鼓響!!~!
    ..
第七十七章 陳勝之死(二)
    北風卷起漫天的塵土,將剛剛升起的太陽遮蔽。!
    陳縣北郊外,張楚上柱國蔡賜大營一片歡騰。
    營門外的高高樹起的木杆上挑著一顆血淋淋的人頭,那是章邯軍北翼先鋒張軒的腦袋。
    自從周文從函谷關敗退以來,這是張楚軍斬獲的秦軍軍階最高的將官首級。
    章邯軍先鋒連同先鋒官張軒共800人被盡數斬殺,對處處被動挨打的張楚軍來說無疑是大大提升士氣的好事。
    賺得張軒的首級,張楚軍下了很大本錢:
    張楚上柱國蔡賜親自領兵上陣,以言語激怒張軒。待雙方戰在一處後,蔡賜假裝不敵而敗走;隨後,蔡賜副將王瑉出戰,也是敗走……
    脾氣火爆的張軒不覺有詐,於是步步緊逼。當張軒領著少數幾人沖進了據張楚軍大營不遠的一處樹林裡時,張楚偏將軍吳旭領兵殺出,將這800秦軍沖做兩段。
    詐退的蔡賜和王瑉也在這時殺了個回馬槍。而早就埋伏好的張楚弓箭手一陣齊射,張軒當時就死在了亂箭之下。
    趁著章邯軍先鋒軍群龍無首,一片混亂,張楚軍眾將一陣掩殺就將這800秦軍的命永久地留在了陳縣……
    蔡賜得勝收兵回營後,其手下眾將紛紛前來賀喜。
    他這個近日以來為越來越不妙的情況而急得兩日之內雙鬢全白的漢子,臉上也是難得地露出笑容。
    蔡賜剛剛命人潛到陳縣城下將斬獲秦軍先鋒的好消息儘快報進城中,就聽見帳外遠遠傳來一陣清脆的鳴鑼聲。
    蔡賜領著眾將出了大帳,從營門遠眺過去,只見自己前方四萬五千余人的章邯軍北翼緩緩向西後退了一裡。
    重新集結後,失去先鋒的北翼部隊將佇列布成了箭矢之陣。
    副將王瑉臉色出奇地難看,目睹秦軍的佈置,他拱手向蔡賜道:“秦軍布下此陣,應是放棄試探,出全力硬拼。秦軍應該是想用人數上的優勢將我們擊潰。”
    蔡賜茫然地點了點頭,道:“兩軍對壘,本不是我所擅長。既然王將軍看破了他們的意圖,那就要全力助我對抗秦軍。我們將章邯的北軍糾纏得越久,咱們大王就越有希望等到燕趙韓魏的援兵。只要陳縣不破,我們張楚就有希望!”
    王瑉忙拱手應道:“末將願聽從上柱國差遣,為大王盡忠!”
    ※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張楚上柱國蔡賜?”章邯在口中念叨著這個斬殺自己北翼先鋒的敵將名字,問道:“這人什麼來頭?”
    被召到中軍大帳商議對策的北翼統領司馬欣眼睛一轉,道:“末將在關東有不少故交,有人曾在末將面前提到過這個人。他是陳縣這一帶有名的賢士,賊首陳勝對他也很是敬仰。在奪下陳縣後,他立即派人將蔡賜請來,任命為上柱國。”
    “末將聽說這蔡賜所任的上柱國與江東的項梁頂的空銜不同。這蔡賜握有實權,是陳賊的心腹之一。陳賊的法律條令,文武任免大都聽從他的建議。”
    章邯捋了捋鬍鬚笑道:“他身為文官卻領兵上陣……看來陳賊手下是沒人可用了。陳賊的氣數也該到頭了。”
    章邯掃視了一眼帳中諸將,道:“雖然我軍折損了800人和先鋒張軒,但皇天護佑!此戰必勝!我軍定能順利攻破陳縣,拿下陳賊的首級!”
    董翳站出佇列,高舉臂膀嚷道:“此戰必勝!陳賊授首!”
    眾將見董翳這麼一聲呼喝,也同聲呼道:“此戰必勝!陳賊授首!”
    章邯見眾將士氣不墮,欣喜地點了點頭,道:“傳令軍中,南北兩翼即刻出戰,不擒陳賊決不收兵!”
    ※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被章邯一**造起來的驪山軍團北翼部隊在司馬欣和董翳的帶領下,以磅礴的氣勢步步向蔡賜大營進逼。
    站在戰車上的副將王瑉,手中攥著一把冷汗。
    他回身偷眼看了看主將蔡賜:蔡賜手持長劍端坐在馬上,凜冽的北風將他的眼睛吹得眯縫成一條縫,他皺在一起的五官讓人認不清這副尊榮是從容還是無奈。
    在王瑉愣神之際,秦軍又近了100步。
    王瑉看了看陣前手持弓箭的自家士兵,長劍一揮,斷喝道:“放箭!”
    這幫被從陳縣調出的陳勝禁衛軍弓箭手得令之後,齊整地將弦上的箭矢發出。
    箭矢如簧,在天空中劃了一道弧線,刺進了秦軍陣中。
    走在前列的秦軍忙舉盾擋格,一陣稀鬆的“砰砰”聲後,壓陣的秦軍中暴發出一陣哄笑。
    原來,被強烈的北風吹離正常軌道的箭矢紛紛地落在了秦軍大陣的旁邊,只有數量不多的箭矢落在陣中。
    立在馬上觀敵暸陣的司馬欣和董翳二人笑得尤其開懷。
    董翳罵了一聲,笑道:“陳賊的禁衛軍就這點能耐啊!放箭的時候居然不懂預判風勢!陳賊活該完蛋!”
    司馬欣哈哈一笑,道:“傳令下去!讓我大秦的箭手們拿出真本事,給對面的叛賊瞧瞧!”
    “得令!”
    傳令官令旗一揮,中軍的秦軍箭手紛紛把弓向左微微一擺,而後整齊地將箭矢放出。
    迅即,張楚軍中傳來了此起彼伏的慘叫聲。
    秦軍的箭矢大部分落在了張楚軍的陣中。借著強勁的西北風,幾個大力箭手射出的數支弓箭竟落在了蔡賜的馬前。
    蔡賜見狀,心中大驚,忙將馬匹扯回了十來步。
    他心中暗道:“這批被寄予厚望,試圖與秦軍一較高下的大王禁衛軍實在是中看不中用。這一戰看來只能用剛剛凝聚起的士氣,硬拼上一場了。”
    蔡賜將手中長劍舉起,俯身向前,高叫道:“張楚必勝!一往無前!殺啊!”
    本想整頓隊伍再進行一次騎射的張楚軍副將王瑉見蔡賜發聲,不由得搖了搖頭:己方士氣有所損耗,就這麼沖出去,恐怕……
    但主將已經發話,王瑉也不得不應對,他拍了拍駕駛戰車的兵士肩膀,將長劍高舉,應道:“沖啊!”
    ……
    四萬余人的秦軍和不足兩萬的張楚軍戰在了一處。
    一路衝鋒在前的王瑉領著張楚軍戰車部隊與黑色浪潮似的秦軍鬥在一起。
    仗著馬匹盔甲厚實,王瑉的戰車隊無所畏懼地在秦軍陣中往來衝殺。
    正在王瑉寶劍飲血,殺得正是快意之時,一名白馬黑面的漢子拍馬殺到了自己面前。
    王瑉掃了一眼這與他對陣的漢子,心道:看這打扮,應該是章邯手下的偏將。今日一戰,不求全勝,但務必要多殺秦軍將官!
    王瑉接過車上兵士遞上的長戈,對著迎面而來的秦軍將官刺去。
    這被王瑉判斷對身份的將官正是人稱“董瘋子”的董翳。
    他見戰車上的王瑉用戈向自己刺來,忙一拽韁繩,俯身下去,將這一戈躲過。
    趁著王瑉招數未老,他忙用手中的長劍抹向了王瑉執戈的手。
    王瑉一驚,忙將戈往回收,試圖用戈柄將董翳的劍磕飛。
    董翳用劍十分精妙,料到了王瑉的算計後,他手挽劍花直指王瑉的哽嗓咽喉。
    王瑉大驚失色,忙低頭避過這致命一擊。
    董翳此劍又是一個虛招,他的劍尖最終挑向了王瑉的手。
    “噗哧”一聲,王瑉的左手被劃破了一條大口子。
    王瑉疼得哎呀一聲,手中的長戈落地。
    董翳見攻擊奏效,輕踢馬腹,迅速繞到了王瑉背後。
    一記力道極大的劈砍之後,身著皮甲的王瑉像一段被削斷的木樁一樣倒在了戰車中,命喪當場!
    ……
    遠遠瞧見王瑉喪命的蔡賜心中一緊,顧不得難過,他在馬上高呼道:“殺上前去!為王將軍報仇!”
    “先救你自己吧!”蔡賜身旁忽然響起一句厲聲斷喝。
    蔡賜一驚,只看斜刺裡沖來一秦將。
    來人面色沉鬱,眉宇間的戾氣很是駭人。
    蔡賜咬了咬牙,撥馬向來人沖去。
    馬上秦將正是司馬欣。
    他一把扯過身後己方士兵手持的鐵矛,拍馬向蔡賜沖來。
    兩馬相交,司馬欣把鐵矛掄得渾圓,兩下就把不善兵馬的蔡賜擊退。
    蔡賜的虎口被鐵矛傳來的力道震得發麻。
    司馬欣見蔡賜如此不堪一擊,不由得撇了撇嘴:“這功夫真不該拿出來丟人現眼”
    幾個回合下來,蔡賜已是大汗淋漓,心中甘苦自知。
    司馬欣沒有再給這位張楚上柱國機會。
    冰冷的長戈刺入蔡賜的胸膛,一股暗紅的血霧迎著射了出去。
    蔡賜只覺得胸膛冰涼,身上冰冷的,手中的長劍無力地墜地。
    而眼前血紅色的霧,越來越濃,越來越暗。
    蔡賜的眼皮沉重得抬不起來,他鬆開了馬韁繩,緩緩地倒落馬下。
    在遠離自己家鄉上蔡的土地上,這位堂堂的張楚上柱國永遠地長眠在此了。
    司馬欣暢快地一笑,扯開腰間佩劍,猛地將蔡賜的首級砍落!
    將其頂在劍尖上。
    司馬欣高舉劍尖上正滴血的頭顱,一聲暴喝:“蔡賜已亡!降者免死!”!~!
    ..
第七十八章 陳勝之死(三)
    秦二世二年年末咸陽城,紅日高懸,雲淡風輕今天,紛亂逐漸平息的大秦帝都被佈置得喜慶而不失樸素。、
    咸陽城裡的頭面人物們都打扮得光彩照人。他們在咸陽城東門門口早早占好了位置。
    近千名“祖上三代身家清白,無作奸犯科記錄”的咸陽平民男女被官府組織起來,衣著光鮮地在咸陽城東門內通往咸陽宮的大街兩旁守候著。
    “人來了麼?”一處佇列中的高瘦男子自言自語地說了一句。隨即他踮起腳尖往東門外望去。
    “你著什麼急嘛,來了能給加賞錢?”他身邊一個矮胖男子沒好氣地瞅了身旁的這高瘦男子一眼,一臉地世故。
    “你傻啊?人從咱們面前一過,今天就能散了。老子為了撈這點好處,給兵大爺塞了不少錢。奶奶的,誰知道這錢還真不好掙,得在這麼冷的天裡受凍……”瘦子跺了跺腳,邊搓耳朵邊發牢騷。
    “韓二說的是。這麼冷的天能凍死頭壯牛”二人身旁的一個大鬍子結果話茬,說道:“希望早完事早散場。回家摟著老婆孩子上熱炕頭才是正經的。早知花錢買罪受,老子就不趟這趟渾水了。晦氣!”
    胖子咧嘴一下,心道:原來這二位都是同路人。大家都是為了那筆豐厚的賞錢,削尖腦袋擠進來的。看來想掙這錢的不止自己一個,只是不知這迎接扶蘇太子還朝的歡迎人群裡,到底有多少同行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胖子用眼四下掃視著。
    忽然,他眼光落在了身後的一名老頭身上。
    這老頭頭髮花白,一身青布袍,面沉如水。
    他雙唇輕閉,眯縫著眼睛靜靜盯著東門。那從容的氣度與身邊露出焦躁情緒的人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胖子對這老頭起了好奇心,回首問道:“老先生,這麼冷的天,你不回家呆著,怎麼有興致湊這熱鬧?”
    老頭見胖子向自己問話,眼神忽然閃了一閃。
    他捋了捋灰白的鬍鬚,扯著低沉的嗓音說道:“老朽活不幾年了。今天就是想看看未來皇帝是什麼模樣。太子還朝是件大事……老朽聽說這扶蘇太子向來有仁德的好名聲。他當年為了勸誡始皇帝施行仁政,反被貶到河套修長城……希望我們大秦能在他手裡有起色。”
    胖子嘿嘿一笑,低聲說道:“老人家,你要是真抱著這個想法來的,我真是佩服你。”
    “依我所見,咱們這佇列裡大部分人是沖著賞錢來著的……”
    “媽的,都給老子閉嘴!太子馬上就到!你們吵吵什麼!”一名巡視的禁軍士兵黑著臉走到胖子面前,怒喝道。
    胖子忙陪著笑臉,連連拱手賠罪,就勢把兩枚銅錢塞進這士兵的手裡。
    這禁軍士兵迅速把錢掖進了胸口,臉色和口氣都變得緩和起來:“別吭聲,聽指揮。”
    隨即,這士兵將嗓門提高:“等下看我手勢。磕頭,鼓掌,歡呼都馬虎不得。要是弄錯了——不是我嚇唬你們——不但賞金沒有,還可能會掉腦袋!……還有,都他媽的給老子打起精神!別跟得了瘟病似的!”
    話音剛落,東門外鼓樂喧天,鑼鼓齊鳴。
    沿途的傳令兵高叫道:“太子殿下駕到,迎駕!”
    伴著這聲通傳,八名威武的武士手執長戈,在前緩步開道。
    一駕四匹毛色純正的駿馬拉著上覆華蓋,紋飾精美的青銅馬車跟隨著這幾名武士,緩緩進了咸陽東門。
    車後緊緊跟著的都是咸陽城的頭面人物——內史曹騰,廷尉姚賈,典客頓弱,治粟內史鄭國等——他們身著朝服,面色沉穩,亦步亦趨地跟在緩緩前進的馬車後。
    只見車上坐著一名服飾華美,身披大紅披風,鼻下有一抹精心修飾的鬍鬚的男子。
    他面帶溫和的笑意向大道兩側的人群招手示意。
    歡迎佇列裡,十來個站在一起的女子看得這男子,竊竊私語起來:“喲,真想不到咱們未來的皇上還是個俊俏郎君啊。”
    “是啊,要是能被這又俊又有權的皇帝看上,我不就一下子從麻雀變鳳凰了麼。”
    “那咱們揮揮紅絲帕,讓殿下看咱們幾眼吧”
    “哎!殿下,看這邊!”幾個大膽的女子踮起腳尖,揮舞著手中的紅絲帕,嬌聲喚道。
    勉強將這幾名女子擋在身後的禁軍士兵聽得這幾個女子的瘋言瘋語,心中大罵:媽的,這群娘們是不是從窯子裡來的?營尉挑的都他娘的是些什麼人啊?難道真是給錢就能進?
    為了遏制這群春情氾濫的女人,這士兵靈機一動,喝道:“太子駕到,跪下!”
    聽得士兵發令,這組人忙齊齊跪下。
    而跪在地上的士兵也借機轉過臉,瞪著這幾名女子,低聲怒道:“別他娘的給老子添亂!閉嘴!磕頭!”
    。。。。。。
    一列列的人群跪下,站起,鼓掌,歡呼……扶蘇太子的入城儀式進行的很順利。
    行進的隊伍轉眼來到了胖子,瘦子,大鬍子等人所在的佇列面前。
    陣列前禁軍士兵忙高聲道:“恭迎太子大駕!”
    得到指令的人們紛紛跪下,磕頭頓地。
    跪在地上的胖子忽然察覺到一個影子擋住了自己身後的陽光。
    胖子心中一奇,這附近沒樹沒杆子,怎麼就突然有東西擋住陽光了呢?
    正待胖子轉身去看時,一個青色的身影從他眼前一掠而過。
    同時,一聲嘹亮的呼哨響起。
    大道兩旁的人群裡發出了驚呼。
    胖子抬頭看時,十餘個身著青袍的人各自手持短刃向華蓋馬車撲去。
    胖子定睛一瞧,心中大駭:從自己身旁躍過的就是剛才同自己說話的“老頭”。
    “老頭”身形矯捷,步伐迅速,完全看不出是一名年過半百的老人。
    跪在地上的胖子眼睛瞪得溜圓,腦子中只剩下一句話:變裝刺客要謀刺太子!
    行而行進的隊伍卻不見絲毫的慌亂:
    走在佇列前的八名魁梧武士見狀就地拋下長戈,抽劍返身向馬車走去;而行進馬車上的太子也並不驚慌,他從容地從馬車裡抽出了一把刀;跟隨在太子車馬身後的隊伍裡閃出大約200餘名禁軍打扮的壯漢;咸陽城東門被迅速關上……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關東陳縣城北日近正午一場風捲殘雲似地戰鬥之後,兩萬張楚軍被司馬欣和董翳所率的驪山軍北翼盡數吞下。
    統領這兩萬餘人的正副統領蔡賜和王瑉都身死陣中,只有偏將伍徐引十數騎奮勇突圍而去,幸而遇到了從陳縣北門殺出的張浩接應,在亂箭射退尾隨而來的秦軍後,這剩下的十來名騎兵僥倖逃進陳縣城內。
    司馬欣和董翳領軍來到離陳縣北城城門一裡處站住腳。
    二人決定將戰果報知章邯,並派出士兵警戒。而餘下的人速速生火做飯,原地休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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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將伍徐身中數箭,進城之後,行沒多遠,因為力竭不支,翻身跌落馬下。
    副將張浩手忙命人將伍徐送去軍醫官處醫治,隨後策馬狂奔到陳縣王宮處。
    他三步兩步跑進演武廳,跪倒在地向陳勝稟報道:“上柱國蔡賜大人已死!所部全軍覆沒。敵軍北翼已到北門下。如何應對,請大王示下!”
    蔡洪聽聞叔父蔡賜死訊,頓時失聲痛哭。
    而端坐在大廳正中的陳勝面部抽搐了幾下,眼神黯淡不已。
    張浩見陳勝默然不語,拱手道:“陳都已無人馬。不知大王搬請的趙魏救兵現在何處?”
    呂臣搖了搖頭,對張浩歎道:“魏王魏咎記恨大王當初不當即派他赴國就王位;而張耳、陳余心中怨恨大王當初不重視他們的計謀,紛紛以他事推託,不出兵來救陳。”
    “大王發急書數十封,都是了無音信。眼下情況很是惡劣……”
    忽然,一名兵士跑進廳中,慌忙稟報道:“啟奏大王,一些文武官員趁著城北混亂,打開城東門,往項梁處逃去。人數有三十多人!”
    演武廳中頓時鴉雀無聲。
    廳下的呂臣偷眼瞧了瞧陳勝,心道:先前的算計統統都作廢了……如此接二連三的壞消息,希望大王不要被擊垮才是!”
    張浩聽到如許惡劣的情況,魁梧的身形也不禁晃了幾晃。
    他走到陳勝面前,低聲道:“大王,不如我們棄城而出,往東投奔項梁,您意下如何?”
    陳勝緩緩地站起身來,嘿嘿地笑了一笑。
    他用灼人的目光瞪視著張浩,緩緩道:“逃跑?笑話!”
    他一抖披風,奮然說道:“寡人率先揭竿反秦,天下才雲集相應。秦軍兵臨城下,還未交戰,寡人便棄城而走之。這不是徒然讓天下人恥笑麼!寡人絕對不會逃跑!寡人要和章邯決一死戰!”
    陳勝冷冷地掃視了一眼部下眾將,豪邁地說道:“如果還有人要走,寡人絕不阻攔。螻蟻尚且偷生,寡人不會怪罪你們!”
    呂臣不失時機地站出來,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高叫:“臣等願大王盡忠!大楚興!暴秦亡!”
    眾將聽得陳勝一番慷慨陳詞,胸中也是豪氣翻湧:自己畢竟是一路隨著陳勝走到今天的,陳勝向來待自己不薄。
    眾人見呂臣如此表忠心,也紛紛跪倒在地,齊聲道:“願為大王盡忠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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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陳勝之死(四)
    陳縣,午時剛過。。
    紅日當空,冰冷的空氣中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陳勝草草用過午飯後就領著心腹的文臣武將匆匆登上了陳縣西門城樓。
    在呂臣的安排下一列手持盾牌的兵士將陳勝團團保護起來——生怕秦軍的冷箭要了大王的性命。
    陳勝從盾牌的空隙間往下望去,只見西門外兩裡處的章邯中軍分三陣呈品字形排列著。其軍陣佈置嚴整,張弛有度。
    雖然在演武廳說出了一番鼓舞人心的猛話,陳勝還是覺得心中有些忐忑:章邯果然是帶兵的行家。
    他這些兵在三個月前只不過是一群在驪山修宮建陵的囚徒,罪犯和民夫。
    當我張楚大將周文領40萬人攻破函穀,兵臨戲水時,這支草創的秦軍竟然對我軍取得了風捲殘雲般地勝利。
    可惜周文未能再進一步,空望咸陽而餘恨了。
    自從將周文逐出函谷關以後,這章邯的“驪山軍”就一路勢如破竹,連戰連捷……
    倘若我手能有像章邯這般會打仗的大將,何至於入了關又被趕回來,甚至失去了吳廣。
    想到吳廣,一陣兔死狐悲的感慨從陳勝心中湧起:自己和吳廣雖然談不上是朋友,但推翻暴秦的理想讓我們緊緊連在一起。
    吳廣這個人可算得上勇武雙全,領兵打仗總愛身先士卒。
    打拼出這張楚這片河山,吳廣出力不小,我封他為假王也是順應民心的義舉。
    但這個人實在迂腐的可以,居然公開出言指責我,說我不該濫用民力大修宮殿,封賞親信。
    我一介布衣起家,在半年之內就成了威震天下的張楚王。得了花花河山,不好好享受怎麼能行?
    ……
    雖然我不認同吳廣的一些觀點,但總的來說,他還算是一個好人。
    可惜這麼一個好人竟被奸佞之徒田臧殺掉了。
    最讓我氣結的是,這傢伙居然是假借我的名義殺掉吳廣的。出於這點,我竟不能將田臧入罪,反而還得嘉許他。這真是混蛋的道理!
    假如吳廣不死,假如他還在西邊繼續牽制秦軍,陳縣今天就不會落得四面被圍的絕境了。
    。。。。。。
    忽然,一支冷箭呼嘯著向城頭青羅傘蓋下的陳勝襲來。
    只聽一聲悶哼,呂臣中箭倒地。
    陳勝聽到動靜後才恍然警覺。
    “放箭!把偷襲的秦軍給我射死!”禁軍統領蔡洪忙厲聲向城頭的弓箭手命令道。
    陳勝見呂臣倒地方才明瞭,是他捨命擋在自己身前,救下自己一命。陳勝對著呂臣微微點了點頭,心中有感而發:局勢雖然崩壞成這個樣子,但難得還有呂臣這麼忠心的人。
    陳勝正欲當眾人嘉獎呂臣,忽然察覺到城下的章邯中軍發生了異動。
    一同鼓響過後,三分之二的西門秦軍向城南開拔。留守西門的秦軍只剩萬餘名。
    陳勝見狀,眉梢高挑,心中帶著些許期許:莫非有救兵來助?
    一名匆忙跑來報信的傳令兵打碎了陳勝的美好憧憬:“城南的張賀將軍同秦將王離戰在一起。城西秦軍在往南策動”
    張浩面色凝重地盤算了一番之後,開口向陳勝進言道:“大王,微臣有一個想法,可能能擊破秦軍的包圍也說不定。”
    “張浩將軍,只要是能退敵的,但說無妨。”陳勝把目光投向了張浩,抬手示意他繼續講下去。
    “大王,屬下以為張賀將軍雖然和我們隔絕了聯繫,但是他主動和王離打了起來,應該是想策應城中突圍。”
    “突圍?”陳勝臉上隱隱顯出不悅的神情:突圍和逃跑有什麼區別?我張楚王的英名將放在何處?
    張浩偷眼看了看陳勝的表情,道:“不錯。城中可用之兵不過5萬有餘,除卻老弱病殘,只剩近三萬的精兵。依仗著這三萬精兵,我們從東門殺出的可能性很大。”
    呂臣躺坐在地上,咬牙把箭頭拔出之後,喘息了幾口粗氣,道:“張將軍說的很是在理。屬下以為——突圍不等同於逃跑。如果在突圍路上能殺掉幾個秦將,也算對得起死難的蔡賜等將軍。主動出擊,總比在城中空等可望不可即的援兵來到更有把握。”
    “屬下也贊同二位將軍的看法,困守陳縣是沒有任何意義的。大王的安危為重!”蔡賜跪倒在地,抱拳向陳勝道。
    陳勝背負雙手,冷冷地看著地上或坐或跪的三員大將,思索了一番道:“既然三位將軍意見一致,那我們就殺出城去。”
    “但……離開王城之後,何處可以落腳?”
    呂臣扯了扯綁在傷口處的紗布,道:“臣弟呂強所守的城父離此陳縣不遠,城中有糧草可以接濟。另有3000精兵可用。而且城池較為堅固。不如暫且退到哪裡。再做打算。”
    “好!整頓人馬,趁城南混亂,立刻啟程。”
    大聲發佈命令後,陳勝自言自語地暗暗說了一句:“希望張賀能撐到那個時候。”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咸陽城東門內大街十餘名青袍刺客拿出了一往無前的勁頭,嘶喊著直沖向華蓋馬車。
    對著向自己撲來的秦軍,這些刺客都使出了最毒辣的手法,力爭讓對手在一招內斃命。
    他們手中匕首刃上閃著幽藍的寒光,顯然是淬過劇毒的。
    坐在華蓋下的男子手拎腰刀,一臉好整以暇的神色。這些突如其來的刺客顯然都在他的意料之中。
    縱使青袍刺客身手了得,也抵不過近300名禁軍士兵。這些士兵絕非泛泛之輩。
    當大道兩側的人群意識到太子車駕遇刺而四處驚逃的時候,十余名刺客已經倒下去**人,只剩幾個身手著頂尖的刺客還在頑抗。
    華蓋下的男子搖了搖頭,歎道:“冥頑不靈!殺!”
    他猛吹了一聲呼哨,高聲叫道“人來!放箭!”
    隨即男子身後出現了一列弓箭手,而圍攻剩下幾名青袍刺客的禁軍也紛紛退到弓箭手身後。
    弓箭手們擺出一個小扇形將刺客們圍住。
    青袍刺客們每人身上至少有5支箭在瞄著——咽喉,胸口,大腿都在瞄準的範圍內。
    這種架勢,已然是插翅難飛。刺客們眼看逃生無望,低吼著向箭陣沖來。
    車中男子淡淡地將自己的右手揮落,冷冷喝道:“放箭!”
    箭矢飛出,青袍刺客們被刺成了箭靶。
    忽然,車中男子察覺到一絲不妥:一支本來應指向刺客的弓箭轉而瞄向了自己。
    不待他多想,就聽見弓弦響起,一支冷箭破空向男子勁射而來。
    男子色變,忙舉刀擋格——箭頭雖然被稍微磕歪了方向,但仍是劃破了車中男子右臂。
    男子下意識讓自己躺倒在車內,查驗了一下自己的傷口,暗叫糟糕:“壞了!箭頭有毒!”!~!
    ..
第八十章 陳勝之死(五)
    咸陽丞相府相府內外禁衛森嚴,一間客房之中肅立著幾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凝重。!
    臥榻上躺著一名青年男子。他臉色蒼白,嘴唇蒼白中隱約有一絲烏黑。
    一名御醫模樣的中年男子在為他號過脈後,站起身來:“公子,從脈象來看,您的確是中了一種奇異的毒,情況很不樂觀。”
    一名女子神色緊張地走到御醫面前,急切地說道:“既然王御醫知道公子中了毒,那就抓緊開方子抓藥解毒吧?”
    王御醫一臉的慚色,他抱拳回道:“哦,大小姐,恕卑職才疏學淺。對於這種毒,我是聞所未聞,見所未見。公子這毒恐怕得另請高明……”
    另一名少女聽了王御醫的話,小臉立即皺成一團,眼淚幾乎要流下來。
    她連連跺腳,語調之中已經有了哭聲:“那怎麼辦?子嬰哥哥豈不是……?”
    王御醫慚愧地低下頭去,不知作何回答。
    子嬰緩緩地坐起身來,他拽了拽著急得跳腳的少女的衣角,柔聲安慰道:“小梅,別擔心……我中的是一種慢性毒。暫時沒有性命之虞。”
    他用眼睛瞥了一眼面容尷尬的王御醫,緩緩說道:“如果我口服甘草,將其暫時控制住是沒有問題的。”
    王御醫聽得子嬰出言給自己臺階下,忙點頭應道:“公子高見,我這就命人去取些甘草來。”
    隨即,不待房中的人反應過來,這號稱“宮中醫毒聖手”的王御醫就忙不迭地抽身離開了。
    子嬰看著王御醫匆匆溜走的背影,撇嘴搖了搖頭斥責道:“宮中居然養著像這般濫竽充數的所謂御醫聖手,可見胡亥當政是多麼的昏庸!”
    雪雲見子嬰動氣,忙勸誡道:“你既然受了傷中了毒,就不要再動肝火。等你養好了身子,愛怎麼處罰這些無能之輩都行。”
    子嬰微微一笑,道:“說的有理。雲妹有見地!我來我這受傷並非一無是處,至少甄別出了宮中有個只拿錢,不幹活的庸醫。呵呵”
    青梅見子嬰和雪雲一唱一和,心中有些微微泛酸。
    此時,一名軍官模樣的匆匆走了進來,在子嬰面前施禮後稟報道:“啟稟公子,那個向您放暗箭的賊人的嘴被鑿開了:他們是趙高手下一個叫段建的心腹派來刺殺主公的。”
    子嬰面色沉鬱,點了點頭,道:“公孫睿,你做的好!”
    子嬰略一沉吟,自言自語道:“趙高雖死,但仍有人願意為他賣命。看來這個叫段建的人也真有一番忠心。只可惜他的忠誠所托非人……”
    “呵,你可真有閒心。你身上受了傷,卻居然對殺你刺客的忠誠心評頭論足起來。現在最重要的是抓住段建,將他除掉,一了百了。”青梅接過話茬,口中很是不以為然。
    子嬰呵呵一笑,道:“小梅說的也是,可能是因為我受了傷,多一些感慨。”
    子嬰轉向公孫睿,大聲道:“公孫睿,你就放出話去,說公子子嬰傷勢過重,眼看就要不治……餘下的就看趙高餘黨的表演吧。”
    公孫睿皺了皺眉頭,道:“這……雖然是一招引蛇出洞的妙計,但……未免太不吉利了。”
    子嬰眉頭一緊,令道:“我的吩咐,照做就是!”
    看著公孫睿躬身退出的背影,雪雲悠悠說道:“假冒未來皇帝的名義彩排進城儀式,把刺客事先引出來;借著身上受傷,就宣揚自己不治,要把趙高的餘孽引出來。看來今夜的咸陽又是一片血光了。”
    子嬰定定地看著雪雲,道:“這場鬥爭不是他們死,就是我亡。心慈手軟是不成的,這點青梅批評我批評得對。”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關東,陳縣,東門。
    大門轟然打開,高舉明黃色旗幟的張楚軍一擁而出,向在陳縣東門守備的章邯軍一部猛撲而來。
    身陷絕境的張楚軍爆發出了巨大的戰鬥力,人人勇不可擋。
    此仗打得毫無章法,全憑一個狠字。
    前面的人倒下,後面的人依然奮勇向前——張楚軍將士們都心裡明白——惟有殺開一條血路,才有可能僥倖活命。
    而守備城東門的章邯軍本身就是幌子,他們在做了一番形式上的阻攔後就向兩翼散開了。
    張楚王陳勝手提長劍,身著鎧甲,在一幫忠心禁衛的掩護下,匆匆繞過章邯軍廢棄的大營,順利地突破了“包圍圈”,急切地向東奔去。
    狂奔出陳縣東門二十裡後,陳勝看到自己右翼出現了一批張楚軍將士,為首一人正是這幾日在南門外領兵策應的張賀。
    看見張賀的身影,陳勝很是高興。
    當陳勝確認身後並無秦兵追來時,他稍微放緩了馬的速度。張賀策馬趕上前來,臉上的表情喜憂參半。
    張賀頭上的盔甲已經不見蹤影,身上著了好幾處傷。他連喘了幾口氣後,說道:“啟稟大王,屬下得知城北的蔡賜大人被殺後,知道形勢危急。屬下自作主張地和王離打了起來……”
    張賀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意:“好在大王心領神會,趁勢從東門撤了出來。”
    陳勝點了點頭,道:“你做的好。寡人將好好賞賜你。拉回來的兄弟還有多少?”
    張賀聞言,回身看了看。他眼神一黯,道:“帶出去的兩萬多兄弟,跟我走到此處的恐怕不超過3000人。”
    陳勝心中一陣翻騰,大聲道:“只要還有人在,就有希望。我們這去城父暫且安身。附近縣城有不少跟著我從大澤鄉起事的好兄弟,我們聯絡他們一下重整隊伍,再和章邯決一死戰!”
    ……
    入得陳縣縣城的章邯心中十分快慰。
    他站在淩亂的演武廳中,心中感慨萬千:張楚的老巢被我端了,而陳賊本人也是慌不擇路地向東潰退。須知兵敗如山倒,他們這麼一退,就是再難挽回頹勢了。
    等著陳賊一除,就可以籌畫消滅複叛的六國了。
    天下眼看就將重歸太平了……
    “啟稟將軍,王離將軍帶兵去追擊陳勝去了……”一名通令兵匆匆跑到廳中向章邯稟報。
    章邯一捏拳頭,跺了跺腳,心中算到:王離啊王離,你為何不向我打個招呼再追擊呢。我們此次東征向來是窮寇莫追。這眼看天色將暗,你這麼貿然追去,萬一有陷阱怎麼辦?
    “派人,傳令司馬欣帶兩萬兵丁,火速追上王離將軍,將其勸回。說這是主將的命令!必須服從!”
    !~!
    ..
第八十一章 陳勝之死(六)
    關東,城父郊外三十裡。、QunabEN、coM
    天近黃昏,紅日西沉。
    誓要為將星輩出的王家出頭的王離,一反常態地沒有遵從章邯“窮寇勿追”的號令。
    他率領自己的兩萬餘親兵不急不徐地跟在陳勝的殘軍身後——用當年祖父王翦對付楚將項燕的辦法——待對方安營休整時突然發動攻擊,爭取就在今晚拿下陳勝的人頭。
    北風嗚咽,天地間一片蒼茫。
    王離家將王虎策馬行到為主將身後,刻意地落下一個馬頭。
    他手中攥著韁繩,側身向身前的王離問詢道:“將軍,我們這麼一路追下去,會不會有些太冒進了?章邯將軍不是三令五申地強調‘窮寇勿追’,‘安定陳縣最為緊要’麼?”
    王離驅馬緩行,卻是頭也不回。
    他輕輕哼了一聲:“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更何況章邯不過是個主將……執行命令,繼續前進!”
    王虎見王離已經是鐵了心要取陳勝首級,多說已是無益,便識趣地閉上了嘴巴。
    他微微皺了皺眉,把憂慮的眼光投向前方:大道兩旁是一片丘陵,路越走越窄,士兵們已經是人困馬乏……
    王虎借著身後西邊天空最後一絲亮光打量了一下王離的臉,心道:將軍出自將門世家,不可能看不出這其中隱含的兇險,為了王家三世不墜的名聲,真的就值得冒這麼大的險麼?
    ……
    “探子來報!前方陳勝部隊停止前進!”
    王離心中一喜:好,陳賊終於耐不住饑寒,要停下來生火做飯了。
    “王虎,傳令下去,集結隊伍!待陳賊生火做飯之時,立刻發動進攻!不拿下陳勝的腦袋,絕不收兵!”
    漆黑之中,王虎看不清王離的臉,但從這語氣中卻能聽出一絲不妥:這分明是賭徒式的孤注一擲!
    王虎銜命而去後不久,王離軍就得到了進攻的信號。
    一聲淒厲的呼哨聲響起,王離軍先頭部隊沖進了丘陵間的一片窪地中。
    一陣呼喝後不久,沖到篝火近前的王離軍眾將士不禁目瞪口呆——篝火在劈啪作響,燒水的鐵鍋已經沸騰,但本該聚集著陳勝軍士兵的營帳前並無一個人影。
    王離見狀搖了搖頭,心中一聲長歎:賭博終究是賭博。今晚怕是要輸得很難看。
    “撤!”王虎一聲高呼。
    “通通通”三聲鼓響,窪地四周的丘陵上湧現出了大量的火把。
    “秦狗必亡!”漫山遍野齊聲呼喚,竟分辨不出有多少人。
    看著這陣勢,王離軍中不少的士兵已是兩腿發顫。
    敵軍話音剛落,如蝗的箭矢劈頭蓋臉地向窪地中的王離軍射來。
    自己陣中不斷有人中箭倒地,王離的心反倒靜了下來。
    他一聲清嘯:“向西突圍!”
    “敵將在那裡,放箭!”一聲暴喝從山坡上傳來。
    王虎見狀,忙拉著幾個王家親兵將王離護在當中。
    他扯著王離的袖口,讓他下馬。隨後,王虎低聲說了句:“將軍得罪了!”
    不待王離回味過來,他迅速地扯下王離的鎧甲和頭盔換上自己的。
    此刻,三輪放箭完畢,四方山坡上的陳勝軍舉著火把咆哮著向窪地中的“待宰羔羊”衝殺過來。
    正了正頭盔之後,王虎對身邊的幾個漢子一聲高叫:“來!”
    只見他領著一批人,向東邊星星點點的火把沖去。
    王離瞬間明白了王虎的心思,對著王虎的背影點了點頭。
    王離將腰下佩劍扯出來,對身邊的人道:“隨我來。”
    向西逃亡的路上,身邊的兄弟次第倒下,王離的臉色也愈發地難看。
    王離咬著牙,悶聲不響揮劍砍殺著面前的張楚軍。
    讓王離感到難受的不是身上滲著鮮血的傷口,而是因為自己的貪功冒進對王家軍造成的巨大損失。
    一路跌跌撞撞地沖到西邊山口處時,王離點了點身邊的士兵:已經不足200人。
    砍翻了又一名擋在面前的張楚軍士兵後,王離的臉色變得煞白:對面靜靜立著約500人的隊伍。
    為首一將通體明黃色的盔甲,坐在高頭大馬上,威風凜凜。
    他身後是大約200騎兵和300精幹的步兵。
    看見王離出現在山口,馬上大將冷笑一聲:“王離休走!此地就是你喪命之所!”
    王離歎了口氣,掃視了一眼身邊的士兵們——個別士兵已經癱倒在地——縱有求生之志,但前有堵截,後有追兵,精疲力竭之下……恐怕今天真要命喪當場了。
    但轉機就在這無望的瞬間出現:只聽這群張楚軍身後傳來一陣巨大的喧嘩聲。
    隨即,一個聲音遠遠傳來:“張楚賊軍休得倡狂,你家司馬將軍在此!”
    這回輪到張楚軍震撼不已。張楚軍為首之將忙調轉馬頭,回身望去:只見火把熊熊,這群來援的秦軍人數不下兩千,呼喊之聲震天動地。
    王離見有兵來援,心中一熱。
    他舉起長劍,一聲清嘯:“援兵來了!殺掉這群擋路的!給我上!”
    王離殘兵聽得主將如此一番鼓噪,精氣神頓時上湧。
    大家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向“夾層”中的張楚軍撲去!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咸陽宮南門著火。”
    “廷尉署附近出現大批身份不明的黑衣人,見人就砍。”
    “咸陽令縣衙內發生火災,烈焰沖天。”
    “城西天牢被人偷襲,一些亡命之徒被人放了出來。”
    ……
    一系列的壞消息被匯總到丞相府客房臥榻上的子嬰面前。
    服了幾幅解毒的湯藥之後,子嬰的氣色好了許多,只是臂膀上的傷口仍然在隱隱作痛。
    “哼!潛伏的膿瘡終於到了該被被擠破的時候。”子嬰冷冷地哼了一句。
    身旁一身戎裝的韓信點了點頭,道:“不錯,若不是公子用障眼法讓這些潛伏的趙高餘孽跳出來……一旦主公還朝,真的是很危險。”
    “趙高餘孽鬧出如此多的事端,你怎麼看?”子嬰向韓信問道。
    韓信微微一笑,道:“很明顯是障眼法,目標也很明顯——就是時下咸陽的實際權力中心——丞相府!”
    子嬰點了點頭,心道:聰明人與聰明人對話,就是省心。
    子嬰的眼中氣勢攝人。他對韓信笑道:“那好,我們就給這場亂局再加把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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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 陳勝之死(七)
    是夜咸陽濃黑的烏雲壓得很低,風不大,但卻天色陰鬱,寒意逼人。。
    身兼咸陽縣令的姚賈頒佈的宵禁領讓咸陽的大街小巷顯得格外冷清。
    除了巡夜的士兵和在城中各處搞破壞的趙高餘黨,路上見不到半個人影。
    全城店鋪一概早早打樣,心神不寧的居民們也早早熄燈就寢。
    城中的每個人人都懷著相同的心思:管他咸陽是誰的天下,保住這條命要緊。至少,要熬過這漫長而混亂的一夜……
    咸陽的空氣中彌漫著灰燼的味道,偶爾傳來一陣刀劍交鳴的聲音。
    幾個面色嚴峻的人在與趙高中書令府遙遙相對的一間民宅內密會。
    “咸陽亂成這個樣子,那個子嬰卻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看來真是中了毒,且命不久矣。”一個人點點頭,口吻之中有些自得。
    另一人語帶感傷地說道:“咱們那些兄弟在長街阻擊,雖然沒有殺掉扶蘇,但擊傷子嬰也算是歪打正著。”
    一人搔了搔頭皮,道:“現在彼方可謂群龍無首,方寸大亂。我看他們應該會提動手,挖出趙高大人留下的那批財寶,將其運進丞相府……肉沒吃到嘴,任誰都放心不下。”
    一名大漢甕聲甕氣地說道:“不錯,就趁著人多手雜,咱們混進其中,殺進丞相府。只要丞相府一亂,我們就能找機會把趙高大人從宮中的密牢裡救出來!”
    “但……趙高大人真的還在人世麼?”牆角裡一個人悠悠問道。
    話音剛落,十餘道冰冷的目光向這人投來,那些眼神中都是相當地複雜。
    房中諸人都默然不語,氣氛突然變得很是尷尬。
    房中不止一人心思在活動:早有謠傳言說趙高大人當日入宮之時,被子嬰親手格殺。只有這位段先生說那是子嬰造出的假消息……但事實是什麼呢?
    想到此處,房中人又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房中那位面色沉穩,始終未發一語的段先生。
    “啪”蠟燭的燭芯忽然一聲爆鳴。
    段建目不斜視,冷冷地說道:“狗膽!掌嘴!”
    “啪啪啪”幾聲清脆的耳光聲過後,牆角那人嘴角滲出了血來。
    段建站起身來,臉上冷峻的表情讓在場的人心中一凜。
    他向眾人微微點了點頭,道:“宮裡的兄弟傳來消息說趙高大人一切安好。大家身為趙大人的手下,在此刻絕不許自亂陣腳……”
    “待除掉子嬰……我會報請主公,用那筆錢財獎賞大家的忠心!”
    “主公的錢財”——眾人聽聞這句,眼中無不放射出異樣的神采——那可是傳聞中富可敵國的一筆鉅款。
    段建神色微微一黯:時至今日,唯一能驅動這批人做拼死一搏的也惟有這批財寶了……
    他咽了一口吐沫,沉聲吩咐道:“我來佈置一下具體的安排,天亮之後……”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天剛拂曉,一批3000餘人身著明黃色鎧甲的士兵出現在城父縣城北門。
    眼中佈滿血絲的陳勝身著鎧甲在北門城樓裡站立著。
    看到這批張楚軍出現在自己的面前,陳勝僵硬的面容上浮現出難得的笑意:被章邯那廝逼出了陳縣,自己這個張楚王實在是顏面無光。
    [ 書客網 ShuKe.Com ]幸而有呂強這麼一個忠肝義膽又很有才能的將領。
    他領著從城父出來接應自己的幾千人隊伍去對付尾隨自己的秦軍。
    看這架勢,應是取得了一場大聲。
    “恭喜大王,我軍夜襲王離得手,現將王離生擒活捉!”城門下一名偏將打扮的張楚軍軍官,拱手向城上大聲叫道。
    陳勝又驚又喜,他探頭打量了一下城下的偏將,令人傳令:“城下這位將軍是哪裡人?怎麼聽口音不像是楚郡人?”
    城下那將揚起頭來,大聲道:“啟稟大王,屬下是鄰近的碭郡人士,當初聽聞大王舉事就來投奔,歸屬在呂強將軍麾下。”
    “那呂強將軍何在?為何不見他?”城上繼續問道。
    城下的偏將神色微微有變,他呵呵一笑,道:“呂將軍帶著一幫兄弟在清理戰場,不久就回來了。他將親自帶回王離小兒,交由大王處置!”
    ……
    北門被緩緩打開,城下的這批張楚軍士兵統一地將自己右臂綁上了黑布條。
    眾人從北門往裡沖,邊走邊喊:“活捉陳勝!活捉陳勝!”
    陳勝聞之大驚,一個踉蹌,險些坐在地上。
    此時,呂臣慌慌張張地跑上城樓。邊跑邊喊:“大批秦軍從西北兩面殺來。大王速從東門走!”
    陳勝面如死灰,愣愣地站著,口中呢喃道:“逃到哪裡為算呢,決一死戰總比做縮頭烏龜好!”
    呂臣眼睛瞪得滾圓,聲嘶力竭地咆哮道:“大王身系天下,豈能以身犯險!”
    呂臣一扭臉,對身旁一人大聲叫道:“莊賈,速速備馬馬,送大王出城。如有閃失!提頭來見!”
    ……
    城父縣城濃煙滾滾,死忠的張楚軍戰士們正同沖進城中的秦軍做殊死搏鬥。
    手中的箭矢用完,刀劍豁口之後,他們就丟下武器徒手同秦軍對決。幾個被撲倒在地的張楚士兵竟用嘴生生將秦軍的耳朵撕扯下來。
    呂臣的眼睛能滴出血來,他身上中劍十餘處,活生生地成了一個血人。
    對著倒在身前的一名秦軍啐了一口吐沫之後,他點算了一遍身邊的兄弟,只剩不到500人!
    眼望陳勝一行已看不見蹤影,呂臣一聲大叫:“兄弟們,跟我來,去保護大王渡河。”
    ……
    車上的陳勝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充耳不聞身後震天的喊殺聲。
    眼看車馬附近都是自己平時玩的來的兄弟,而拿著兵器的陳勝衛兵已經沒有幾個,莊賈忽然將馬車停下。
    車前駕馬的莊賈用眼偷瞥了陳勝幾眼,心思動了一動:呂臣算什麼東西?居然敢號令我?陳勝兵敗,若隨之而去,必與之共亡。不如……!~!
    ..
第八十三章 陳勝之死(八)
    當莊賈將陳勝的座駕停下來時,陳勝才帶著一臉悵然從失落中自拔出來。、QunabEN、coM
    陳勝剛準備責駡莊賈為何無緣由地停下,抬眼看時,他這車夫已經跪倒在地,口中叫道:“大王,追兵已經被甩遠。此時人困馬乏,小人斗膽懇請您讓暫且大家歇息一下。”
    陳勝扭頭看了一眼,只見遠方喧囂全無,一片寂靜。
    他捏了捏拳頭,心中一陣忐忑:呂臣領人斷後,為何不見突圍出來?張浩,張賀等人又身在何處?自己身邊人手已不滿30,再往東走,還走得掉麼?
    時近中午,北風漸歇。
    親兵送上水罐,陳勝也顧不得失儀,接過來仰頭灌了一口。
    入口的冰寒將陳勝激得牙齒打顫,他憤然將水罐擲在地上,破口大駡:“這麼冷的天,你竟敢讓我喝涼水。如此輕慢本大王,你該當何罪?”
    送水的小兵被嚇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趕忙跪倒在地,磕頭如搗蒜,口中連連求饒。
    陳勝如此喝罵,心中也是不忍:奇寒的天氣裡,能喝到水,已經是大為不宜。想這小兵應是將這水罐抱在懷中暖著,方不至於結冰。他實在是忠心可嘉。
    但自己暗暗打量了一下二十餘人的面容,許多人的眼裡分明已生出叛離之意。
    如果此刻不拿出王者的氣勢恐嚇一下,這些人恐怕即刻就會抬腳走人。
    寡人當大王當到這個地步……
    陳勝面帶怒色,揮退了小兵,心中暗想:半年前,大澤鄉起兵前夕,寡人曾將平生運勢問於一名神蔔。
    神蔔的卜辭是——遇澤而起,遇陳而王,遇戲而退,遇父而亡……
    寡人起兵於大澤鄉,在陳郡建號張楚而稱王,大將周文在戲水兵敗而退……所言之事都一一應驗。
    寡人今日在城父新敗,莫非寡人這個張楚王真的是氣數已盡,行將滅亡?!
    陳王心中一陣悲愴,憤然甩了甩頭,想把這股晦氣的念頭甩掉。
    他強打精神,招來親兵副統領問道:“現在是何處?前面那條河又是什麼名字?”
    統領抬眼瞅了陳勝傷憂不定的神色,陪著小心,應聲答道:“此處是汝陰地界。前方不遠就是穎水。如果渡穎水,東可通往下父,北可至新陽。”
    “下父,城父……”陳勝口中念念有詞,心中又是一陣慌亂:為何單單離不開一個“父”字!
    陳勝鼻孔中喘了一口粗氣,道:“你帶幾個得力兵士,去尋找船隻,渡河之後,我們向北去新陽!”
    ……
    車夫莊賈領著七八個同為陳勝馬夫的同鄉,牽著陳勝座駕的四匹拉車馬,悄然來到潁河岸邊。
    莊賈瞅見五十余步外的陳勝正佈置渡河事宜,身邊的衛兵只剩四人。他心念一動,沖著身邊的同伴一聲招呼:“弟兄們,咱們身邊有個富貴,不知道大家有沒有膽去拿?”
    聽得莊賈此言,眾人無不面露詫異:自從跟著陳勝大王,對上了西來的秦軍,這兩天來是一敗再拜。莊賈竟然說有富貴可拿。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一個身材很是魁梧的馬夫,拍了拍莊賈的肩膀,道:“眼看這架勢,我們都得死在秦軍手裡。不知有什麼富貴能讓我們這些將死之人拿?”
    莊賈陰陰一笑,努了努嘴,朝向陳勝,低聲道:“咱們的富貴就是大王的——人頭!”
    眾人聞言,無不像中了了霹靂似地立在當場。
    一個膽小的幾乎叫了出來:“你要殺……”
    莊賈面色一寒,重重一拳擂在那人胸口,生生地把那人的話給壓下。
    莊賈一臉的殺氣,他低聲喝道:“媽的,你亂叫什麼。再他媽幹嚎,看老子不割了你的舌頭!”
    拍莊賈肩膀的壯漢眼睛轉了一轉,看了看不遠處的陳勝,壓低聲線對莊賈問道:“這個可行麼?”
    莊賈咧了咧嘴,道:“陳勝已經完蛋。咱們再跟他走,橫豎都是個死。”
    “不如……”莊賈掃視了一眼圍攏在身邊的人,繼續說道:“不如將他幹掉,拿他的腦袋去秦軍那裡討賞。秦軍在攻擊陳縣和城父的時候不是都叫嚷著‘殺陳勝者,賞萬金,封河南之王’麼!”
    萬金,河南之王——眾人貪婪的眼神被莊賈收在眼中。
    “刷!”莊賈身邊的壯漢忽然從懷中抽出一把利刃。他撩開衣袖,在胳膊上劃了一道。
    壯漢將血淋淋的胳膊向眾人展示了一遍後,惡狠狠地說道:“爺們決定跟著莊老哥求富貴。妨礙老子幹事的,先把舌頭給老子留下來!”
    ……
    陳王坐在被劫掠來的船頭,看著滔滔翻湧的河水,忍不住對身邊的親兵副統領含淚泣道:“想我陳勝佔據陳、蘄,分兵略定四方。關東大地,曾經三得其二。豈料今日竟然淪落如此!”
    陳勝身邊的幾個貼身將士聽聞,無不感傷難抑。
    忽然,身為陳勝首席車夫的莊賈嘿嘿一笑,大聲道:“我聽秦兵說‘殺陳勝者,賞萬金,封河南之王’……”
    “既然大王意氣全無,不如借您的頭顱,送兄弟們一身富貴吧!”
    說完,莊賈獰笑著抽出佩刀,一步步向陳勝逼來。
    陳勝駭然失色,抽身想往船尾跑去。
    親兵副統領聞言勃然變色。他抽出腰刀,和四名士兵護在陳勝身前。他用刀點著莊賈的鼻子大罵道:“大王待你不薄,你竟然敢圖謀不軌!區區一人作亂,你是找死!”
    莊賈哈哈一笑,神色變得陰狠無比,他大叫一聲:“風緊!風緊!”
    ……
    八名莊賈同夥貓著腰悄然從船尾走到陳勝等人身後。
    在得到信號後,他們手持利刃,一聲暴喝,沖著衛士們的腳上一陣亂刺亂砍。
    這幫士兵本來將目標鎖定在身前的莊賈身上,哪料到背後有人偷襲?
    四個士兵當頓時吃不住腳上,痛苦地倒在了船板上。
    莊賈同夥趁勢將他們的兵刃踢到水中。
    那名親兵副統領提著刀,勉力將陳勝護在身後。口中叫道:“大王,跳河!後面的兄弟會把你撈上來!”
    陳勝面紅耳赤地喃喃道:“寡人,寡人不會水……”
    親兵副統領長歎一聲,心道:看來只能盡力支持。希望身後船上的士兵能看見此船的異狀,前來救援。
    ……
    “撲哧”一聲,一把長劍抹斷了幾乎力竭的副統領的脖子。
    莊賈嘿嘿一笑,一腳將副統領踹入河中。莊賈的同黨也陸續將四名兵丟進河裡。
    陳勝面容慘白,他手持長劍,顫抖著同莊賈等人對峙著。
    身後的船隻上士兵們大聲呼喝,試圖上船救駕。但無奈風大浪急,顛簸之中怎麼趕不上陳勝所在的大船,只有乾著急的份。
    莊賈本人天生力大,他見陳勝氣勢微弱,猛一揮刀將陳勝手中的劍磕飛!
    陳勝已面無人色,口中輕喚:“呂臣何在?呂臣何在?”
    賈哈哈大笑,道:“大王!掙扎無用,呂臣是來不了了。您乖乖送腦袋過來吧!”
    說完,他和著同夥,用刀劍在陳勝身上一陣狂刺猛砍。
    旋即,陳勝渾身浴血。他瞪著不甘心的眼睛,趴在了船板之上。
    一代梟雄陳勝抽搐幾下後,不再動彈。
    適時為秦二世二年臘月十五。
    !~!
    ..
第八十四章 雲開霧散(上)
    日上三竿。,
    霧中的咸陽,有一絲莫可名狀的詭異。
    半月前的積雪已經消融大半,但今天的天氣卻冷得出奇。
    從渭河南岸飄來的霧氣將巍巍帝都籠得密不透風,高升的紅日威力被削去大半,連呼吸的空氣中都透著一絲陰寒的味道。
    子嬰呲著牙吸了兩口冰冷的空氣,左邊臂膀上傷口還隱隱作疼。
    看著子嬰蒼白而疲倦的面容和佈滿血絲的眼睛,在丞相府前庭送行的兩位李家大小姐眼中都是隱隱含著著淚花,牽掛之情溢於言表。
    子嬰擠出一絲笑容,抬起剛剛傷癒不久的右臂輕拍二女的臂膀,笑道:“你們都知道,我這輩子最見不得女孩哭,尤其是特別漂亮的女孩。”
    青梅皺著小臉,掏出小拳頭,作勢欲打。她微嗔道:“又在賣口乖!”
    子嬰咧了咧嘴,做抱拳討饒狀。
    雪雲卻沒有心思起哄,她輕輕按下妹妹的拳頭,皺著眉問道:“非去不可?讓韓信他們……”
    子嬰收起臉上的嘻笑,點了點頭,用手作勢,說道:“是。通過細作散佈出的消息,趙高餘孽必然認定我是個見錢眼開的財迷。如果我不親自出馬,運那匹錢財回來,這出大戲演得就不像了。”
    雪雲眼神閃爍,近乎懇求地說道:“那讓青梅跟著你,保護你。”
    子嬰搖了搖頭,道:“等會兒,大戲的**要在這裡上演。如果青梅不在此處……我擔心你的安危。”
    雪雲正欲開口再說,子嬰擺了擺手,語氣堅定地說道:“就這麼定了!你們是我的心,我的肝,我生命的四分之三。如果因為我,你們中任何一個被置於險境,我就愧稱你的男人!”
    撂下這句硬邦邦的話後,子嬰不再多言,轉身就走。
    聽得此語,二女心中都是一熱。
    雪雲的臉上更是飛升出一片紅霞。她想起了那日,子嬰當著她的面寫信給李斯的事來。
    子嬰的信中描述的是對朝廷未來的人事佈置和諸多官署重置的想法,他誠懇地要請李斯指正他思慮上的不足。
    從子嬰的用詞中看得出,他對爺爺很敬重。
    雖然兩年前皇位易手的時候李斯站在了胡亥一邊,但子嬰顯然是想本著一切向前看的原則,要把爺爺爭取到他身邊去,為新的大秦朝廷繼續出力。
    信的末尾,子嬰直接挑明:待他父親復位為帝,一切事宜安排得有個眉目以後,他就將立即到李府提親。
    能和一起玩到大,情義相投的嬰哥哥攜手一生……此生應該無憾了。
    “哎呀!”雪雲摸著自己滾燙的面頰,在心中不禁暗啐了自己一句:不就是送他出門剿滅趙高餘孽麼,怎麼胡思亂想這麼多。
    雪雲身旁的青梅眼波流轉,心中卻是別有計較:子嬰哥哥也有我一份!等爺爺回咸陽,我要讓爺爺開口把我嫁過去!如果爺爺不答應,我就學姐姐當初拒絕胡亥點她入宮那樣……我一定要在子嬰哥的身邊!
    ……
    公孫睿,韓信二人以及公孫睿親自從禁軍中甄別選出的身世清白、與趙高一派絕無牽涉瓜葛的百余名漢子在相府門外列隊迎候。
    “得得得”馬蹄聲響,一名兵士將一匹駿馬牽到了子嬰面前。
    略顯倦怠的子嬰放眼望之,不由得精神一振:這駿馬,通體棗紅,頸脖上的鬃毛宛如燃燒的烈焰。見到子嬰時,它親昵地把臉貼到了子嬰頭上,微微打著響鼻。
    這不是自己那心愛的赤兔馬麼!
    子嬰見這馬通體健碩,馬臀渾圓有力,心有一絲詫異:那夜在客棧,愛馬被下過瀉藥。
    遭趙高派人伏擊後,自己不得已而撇下愛馬匆匆離去,至今深以為憾。
    第二日,重回客棧,收斂歐彥等眾兄弟屍首的時候,再見這馬已是臥在馬槽中,難再動彈。
    後來事務繁忙,將此馬託付給下人照顧後,一時之間,竟忘了再次過問。糊塗!糊塗!
    今日重見,這寶馬再現風采,究竟是何人的功勞?護馬之人,又是誰呢?
    想到此處,子嬰擺手招來了公孫睿。
    他用手一指這心愛的坐騎,問道:“這馬,何人照料的?我一定要重重賞賜!”
    公孫睿嘿嘿一笑,道:“公子,您忘了遇襲那夜,是誰替我們包紮的傷口麼?我在鴻門那晚可是親耳聽他在公子懷中說自己善於騎射呢。卻不成想她調理馬匹還真有一手呢!”
    子嬰聽公孫睿這麼一說,臉上有點掛不住了:公孫睿描述之人,除了虞姬還能有誰?幫兄弟們包紮傷口,救護重傷患——自己受她莫大的恩惠,連這匹駿馬都是她救下來的。
    還有,若不是借著虞姬的面子,她那身手近乎無敵的師傅是萬萬不會出手助自己一臂之力,入宮脅持胡亥,絞殺趙高的。
    而自己這一進丞相府,就是大半月不出門。對這恩情竟忘於腦後,罪過罪過!
    待今天清剿完趙高餘孽之後,是得登門道謝了。
    子嬰翻身上馬,催動坐騎走到了隊伍當中。
    公孫睿見子嬰在馬上揮手示意,忙扯開嗓門,一聲呐喊:“列隊啟程!”
    一行二百余人,公孫睿領兵開道,韓信領兵殿后,浩浩蕩蕩地向郎中令府進發。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咸陽城東的中書令府,一片破敗。
    半個月前的那場大火只是將這處府邸的四座大門燒壞,並未傷及內房。
    在第二天傳出趙高被俘虜關押在宮內大牢的消息後,這處宅院就被五十余名禁軍士兵嚴密地看護起來。
    在把趙高親屬打進大牢,遣散趙府人員之後,此處就被咸陽令姚賈列為禁區。
    一班士兵晝夜巡邏,禁止任何人員出入。
    臨近中午時分,一群民夫或蹲或立懶懶散散地在中書令府門口候著。
    “敢問軍爺,您說的那位老爺什麼時候來?咱們兄弟什麼時候能開工?”一個中年漢子對著一名秦軍什長作了個揖後,陪笑問道。
    什長冷冷地掃視了一眼這民夫打扮的漢子,道:“哪來那麼多廢話!等公子來了,自有吩咐!”
    那漢子吃了個癟,卻並不介懷,道:“呵呵,小人多嘴。只是我這幫弟兄出門討口飯吃實在是不容易。天這麼冷,我們早點幹完,早點走人的好。軍爺們也能省省心。”
    什長皺了皺眉頭,正準備出言責駡時,一名士兵匆匆跑到他面前稟報道:“長官,公子到了,該去迎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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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雲開霧散(中)
    咸陽午時三刻,大霧彌天。、
    太陽似乎放棄了穿透迷霧的努力,索性隱身在雲層之後。
    經歷昨日午時太子入城儀式彩排的“子嬰遇刺事件”和昨夜的趙高餘孽引發的一系列騷亂,在大半個月內,咸陽城第二次進入戒嚴狀態。
    在各交通要道,三五盔甲鮮明的禁軍士兵面容冷峻。他們手持武器,嚴密盤查行人。
    路上少得可憐的行人個個噤若寒蟬,每個人的眼神中都有顯而易見的驚慌。
    雖然官府張貼了安民告示,路上也加強了禁軍巡查,但大道旁的商鋪,茶樓,酒舍開張的仍是十中無一。
    ……
    內史曹騰困坐在大堂上,看著統計上來的損失彙報,一臉的愁雲慘澹:經過昨天的混亂,有無辜平民近200人傷亡,官軍傷亡不下60人。有十餘處官署被火焚毀,近50處商鋪、當鋪被遊民趁亂劫掠,折損的財產難以統計。
    坐在側手的上卿、典客頓弱抿了一口茶。
    他看了看座上急得抓耳撓腮的同僚,開口安慰道:“姚大人,勿需多慮。趙高搜刮的民脂民膏填補用==用該昨天的損失絕對不成問題。”
    曹騰抬眼看了看頓弱,搖頭苦笑了一番:“你是指傳聞中的中書令府巨額金銀?天曉得是不是趙浪為了保命而信口胡說的。”
    頓弱暗暗一笑,道:“若說挖別人的老底,你姚大人還真得信我。公子已經啟程去中書令府起獲這批財物了。你就等著拿錢補窟窿吧。”
    曹騰眼睛一亮,道:“頓大人開口說人底細,哪個敢不信?”
    他頓了一頓,隨即想到了什麼。“但從這報上的損失來看,趙高餘孽的實力不可小視。公子此去動趙高的資財,他們會不會有所動作?”
    頓弱放下茶杯,點了點頭,道:“姚大人的憂慮不無道理。但你可知趙高餘孽其實人數不足四十?昨天出了這麼大亂子,其實是他們挑唆一些咸陽城裡生活無著的貧民幹的。”
    “哦?他們哪來這麼大本錢,能驅動這麼些人鬧事?”曹騰有些不解。
    “胡亥昏庸無能,趙高一手遮天,把這天下攪得烏煙瘴氣,民不聊生。貧民越變越多,而許多原本生活殷實的人家也在苛政之下重歸貧困。一旦有人挑頭,他們還不跳出來燒殺劫掠,出出心頭因苛政而生出的惡氣?”
    曹騰皺了皺眉,說道:“但太子,也就是未來的皇上以仁德聞名。他們這麼被人當刀使,不是無理取鬧麼!”
    頓弱看著這位年輕自己十來歲,心中仍有一腔為國為民熱血的同僚,輕輕搖了搖頭:“一萬個好名聲不如實實在在為民做一件實事。太子是有好口碑,但並未惠及咸陽百姓。飽經困苦的民眾圖的是衣食無憂,手有餘錢。咸陽的局面雖然重新被控制了起來,但收服人心的事還只算是剛剛起個頭。”
    聽得頓弱如此的分析,曹騰很是贊服:“大人所言極是。我看子嬰公子氣度見識很是不凡,品行才能都是人中俊傑。相信若是他能早登大位,我大秦一定中興在望。”
    曹騰的眼中滿是憧憬:在一個英明皇帝的領導下,革除弊政,蕩平反叛,重整大秦……將來必然可以青史留名。
    頓弱看了看這位白日生夢的同僚,輕咳一聲,幽幽道:“姚大人,我們做臣子的,不可逾越!”
    曹騰神色一緊,掃視了一眼空曠的內史府大堂,忙道:“頓大人指正的對,我失言了。”
    頓弱點了點頭,道:“無事。出得君口,入得君耳。天不知,地不知,無人知。”
    曹騰尷尬地笑了笑,繼續道:“公子此去起獲趙高的財寶,會不會引起趙高餘孽的注意,惹來兇險?”
    頓弱笑了笑,道:“他這麼大咧咧地出門做事,其實是專門引趙高餘孽出手。”
    “引蛇出洞!”
    “洞外打蛇,總比伸手進洞被蛇咬的好!”頓弱點點頭,捋著鬍鬚應道。
    二人心有靈犀地同時把目光投向了堂外,濛濛的霧氣依舊揮之不去。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子嬰端坐在馬上,面色十分的蒼白。
    臂上隱隱作痛的箭傷,身體裡鬱積的毒素讓他很是難受。
    子嬰看了看濃霧中,推著幾十件大木箱,轆轆前行的禁軍士兵們,心中一陣感慨:
    遣散了被前任縣令閻樂經營多年的都城守軍一切按多人,,咸陽城裡能被調動起來的兵力惟有這批被整肅過後的不足三千人的禁軍。
    這兩千多人的禁軍要守衛要害部門,要接管原都城守軍所應負責的維持治安的任務,這兩天又得多加一項——彈壓不法遊民鬧事的職責。
    咸陽城實在太大了,而禁軍擔負的任務又是如此繁多,自己帶著的這200名禁軍居然是最後的機動部隊!
    現在看來,沒有寫信請駐紮雍都的李信調兵增援咸陽,實在是一大敗筆。
    從頓弱那裡得到的消息說,這批趙高餘孽其實人數不足四十人。
    但正是這三十來人,竟然能挑唆起對朝廷不滿的數千餘名衣食無著的咸陽遊民上街燒殺劫掠。
    而在一天之內,因為自己遇刺,咸陽竟險些翻了天。
    當滿城風傳趙高未死的時候,因為“引蛇出洞”的策略而未加以澄清,尚可說得過去。
    但以區區兩千多人的禁軍對付咸陽城中對朝廷不滿的亂民——實在是有些托大。
    子嬰用手狠狠地捏了捏韁繩,心中暗暗告誡自己:
    趙高餘孽不可怕,咸陽城裡的百姓乃至天下的百姓衣不蔽體,食不果腹,居無定所才真的可怕。
    殺趙高並不能解決一切問題,不能自然而然地讓百姓們信服,也不能理所應當地據有天下。
    把民眾逼上惟有造反才有希望苟活的時候,任何一顆小火星,都能燃起熊熊大火!陳勝吳廣能在大澤鄉起事成功,就是明證!
    如果不解決民生問題,什麼撲滅關東反叛,什麼重建大秦,都是奢談。
    “民生!民生!”子嬰忍不住將這兩字念出聲來。
    “報!咸陽城北大門遇襲,需派兵增援。”
    “有亂民近百人試圖沖進咸陽宮東門。要求增援。”
    “咸陽縣衙被人饑民圍堵,情勢混亂。”
    聽得三處混亂的消息被陸續報來,子嬰在心中的咸陽城地圖中理出了座標:這三地都是離相府直線距離最遠的地方。
    身為當下咸陽城中樞的相府附近卻安然無恙……看來,趙高餘孽終於動手了。
    子嬰命人招來隊首和隊尾的公孫睿和韓信二人,當著200餘名的禁軍兵士們,他大聲說道:“令你二人各率八十精兵,即刻分赴城北和咸陽宮支援。我將這批東西運往相府後,就去咸陽縣衙彈壓。你們完事之後,咱們就在那裡匯合。”
    這時,沒人注意到一名鬚髮皆白,佝僂著身子,民夫模樣打扮的老頭。
    他冷冷地看了坐在馬上發話的子嬰,嘴角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
    他面帶笑意,心中暗道:抓緊時間分兵吧!你就別想再去縣衙了!等到了相府,你已經是個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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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六章 雲開霧散(下)
    咸陽,午時剛過,霧色迷蒙。.
    丞相府的輪廓在濃霧中影影綽綽,不甚分明。
    子嬰領著分兵後剩餘的40余名禁軍士兵和50多名押車民夫靜靜地行走在通往丞相府的路上。
    轉過一條街道,眾人的眼前豁然開朗。
    這相府正門前的大街兩側小商販,賣藝的把式,往來的行人都比咸陽其他地方的多。
    口耳相傳的小道消息都說:丞相府在這一片混亂的咸陽城裡是最安全的。即便咸陽宮被人給一把火燒了,丞相府也不會翻起什麼風浪。
    一不說那個武藝了得,性格潑辣的李家二小姐不好惹;二不說丞相府那群把趙高百餘名家丁殺個乾淨的相府護衛;單說未來的大秦太子子嬰就下榻在這丞相府——就可以知道在咸陽一片波譎雲詭的氣氛中,此處就是整個咸陽的定海神針。
    路旁眼尖的民眾一看這列隊伍的架勢——佇列裡有盔甲鮮明,面容嚴肅的禁軍士兵;平日裡一向趾高氣昂的禁軍今日裡顯得與民秋毫無犯;這列隊伍出現在此處,目的地顯然是指向丞相府……
    那麼這列隊伍中引人注目的棗紅駿馬上的俊美少年就肯定是大秦未來的皇太子子嬰了。
    ……
    人群漸漸聚集起來,行走在隊伍前列的禁軍一看圍觀的人越來越多,幾個急於表現的禁軍什長連忙叫上幾個兄弟幫忙,將擋在行進隊伍前的人好言勸慰到路旁。
    隨後,十來個禁軍士兵離隊。他們就手將手中的長戈一橫,搭起了臨時的人牆,將隊伍和人群隔離開來。
    道路兩旁的人群裡傳出的一番對話,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
    “大公子很有貴人之相,我看他處理趙高時手腕巧妙,將來定能成為一個好皇帝!”人群中一個中年儒士打扮的看客捋著鬍鬚頷首讚歎道。
    “何以見得?大哥是不是太高看他了?”中年人身旁的一個青年人語氣中頗多不屑。
    中年人看著緩緩行進的隊伍,說道:“大小是個官老爺,出門都會鳴鑼開道,閒人回避,排場做足。你看大公子如此尊貴的身份,卻不講這些排場。”
    “還有,這些平時眼睛長在頭頂上的禁軍今日被他整治的服服帖帖。以前遇上始皇帝,二世皇帝出巡的時候,哪個禁軍不是如虎似狼的模樣?放在以前,誰人堵路,哪個不是一腳踹翻了再說?你何曾見他們像今天這般好說話?”
    青年撇嘴搖頭,不以為然地說道:“那是因為他雖然身處高位,真正手握大權。依我看來,他如此作派不過是做做樣子。”
    “當年胡亥當皇帝之前,不但天資聰穎,還是一個出了名的孝子呢。可他當皇帝不到兩年,就將自己的兄弟姐妹斬殺殆盡。他還縱情酒色,委政與奸,如此短的時間內就把海內一統的大秦鬧得雞飛狗跳,關東複叛……這子嬰公子到底能不能當個好皇帝還真得走著瞧。”
    “呵呵,老弟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大公子能不能當好皇帝,就看他懂不懂把握民心,注重民生。我願和你立個賭局,昨天因為趙高餘孽鬧事而造成的損失,我賭大公子會很快出面給予補償。”
    青年人微微一笑,道:“遣散原來趙高麾下的護城軍,迎接太子還朝,重整咸陽秩序,哪一樣都需要花大錢。如果大公子真能把如你所說,迅速給那些受損失的人們予以補償,那我就真的服他。”
    “我願接這個賭局。咱們就看看看誰的眼光更准。輸的請贏的到咸陽最好酒樓杏花村連吃三天,不醉無歸。我很希望我輸,但知易行難啊,”
    聽得這兩人口無遮攔的對談,四周的人無不禁投來詫異的目光:這兩人還真是大膽,敢拿朝廷大事說三道四,甚至敢把子嬰是不是真正為百姓做事,能不能當好皇帝拿來做賭。
    這兩位大言不慚的怪客不是傻子就一定是得了失心瘋。
    ……
    子嬰的隊伍離丞相府的大門已不過百步之遙。
    突然,佇列之前閃出幾個個人影。
    他們每個各推一輛覆蓋著布幔的獨輪車沖到了路當中。他們將車上的布幔扯下後,車上赫然堆著數只陶罐。
    獨輪車被推倒,陶罐傾覆,大量油狀液體四濺開來。
    與此同時,隊尾傳來一陣騷動。
    只聽弓弦響過,幾聲悶哼傳來。
    子嬰回頭看時,已有七八個禁軍士兵已倒在血泊中。
    隨即,又傳來幾聲陶罐破碎的悶響。
    一聲尖銳的呼哨聲響起。
    眨眼之間,隊首隊尾同時燃起了熊熊火焰。喊殺聲響起。
    熊熊燃燒的烈焰讓道路兩旁的民眾張惶失措。人群中有人呼喊著:“大家快跑!趙高的人來了!”
    子嬰匆匆翻身下馬,將佩刀扣在手中。
    他觀察了一下混亂的形勢,心道:此次清算趙高餘孽,看來得搭上一些無辜民眾的性命。
    隊伍之中,異變突起。
    那幾十名押運趙高財寶的民夫忽然從推車的暗格中取出了兵刃,嘶喊著向身邊的禁軍士兵砍殺起來。
    子嬰見狀,冷哼一聲,心道:趙高餘孽果然混進了民夫當中。既然如此,可以收網捕魚了。
    子嬰翻身上馬,長刀一揮,喝道:“往前沖,到了相府門前就好辦!”
    倖存下來的十幾名禁軍士兵聽到子嬰的招呼,從混亂中稍稍回過神來。
    他們果斷地拋開了押運的箱子,跟著子嬰奮力向前奔跑。
    ……
    砍翻幾個擋在路前的刺客後,子嬰一行人就來到了著火的隊首。
    身後的刺客此時卻放棄了追擊子嬰等人,把目標投向了裝著趙高財寶的木箱。
    子嬰回首看了一眼,冷冷一笑:果然烏合之眾。
    他大聲對身邊禁軍士兵吩咐道:“抓緊越過火線,就地打滾。包你們無礙!想活命的隨我來!”
    說畢,他腿上加力,緊緊箍在了馬腹,催動跨下赤兔馬,向烈焰沖去。
    赤兔馬果然是寶馬良駒,它絲毫不畏那滔天火焰,瀟灑地越過了火堆。
    ……
    刺客首領段建,也就是挑起這幾日來一系列騷亂事件的首腦,看著那些忙著瓜分財寶的同仁一聲長歎:“爛泥扶不上牆!趁著子嬰身邊無人……將他殺死,只能靠自己了!”!~!
    ..
第八十七章 咸陽來信
    司馬欣和董翳兩人在演武廳外站定。,
    兩人雙雙低首抱拳,口中大聲喚道:“屬下司馬欣/董翳求見!”
    “二位將軍請進!”廳內傳來的一名男子渾厚低沉的聲音。
    二人趨步上了大廳,躬身施禮。
    章邯揮退了閒雜人等。
    待廳門被重重關上之後,他淡淡說道:“兩位將軍免禮。我請二位來,是想聽聽你二人對我們驪山軍團今後去向的看法。”
    司馬欣和董翳兩人不約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章邯。
    章邯此時臉上喜憂參半,很難辨明他的真實想法。
    司馬欣和董翳兩人對視了一眼,相互間微微點了點頭:這些日子來,我二人屢屢勸諫章邯擁兵自立,章將軍卻從不鬆口表態。莫非章將軍今日有新想法了?
    董翳興沖沖地上前一步。他雙手一拱,朗聲道:“將軍……”
    章邯點了點頭,順手一指大堂正中案幾,淡淡道:“先別著急。這有兩件東西,你們暫且看看再說。”
    順著章邯所指,二人看見案幾上放著一方木盒和一封書信。
    司馬欣和董翳二人對章邯拱了拱手,趨步上前。
    董翳將木盒打開,先是一驚,而後不禁面帶喜色。
    他咧著嘴對章邯和司馬欣道:“這莫非是反賊陳勝的首級?”
    董翳將木盒中陳勝的首級有又打量了一番,問道:“下官斗膽,不知將軍是否查驗過,這……”
    章邯點了點頭,對這打起仗來勇悍無比的“董瘋子”所表現出的謹慎細緻很是贊許。
    他背著手繼續來回踱著方步,回應道:“確認無誤。我曾讓幾個張楚軍俘虜來辨認過。這的確是陳勝的首級不假。”
    董翳呵呵一笑,將木盒重新放回到案幾上。
    他抱拳向章邯示意,笑道:“將軍起兵三月有餘,轉戰幾千里,與陳賊纏鬥不下60戰。現如今,將軍不但攻下了敵巢,還得了陳賊首級,實在可喜可賀!上報朝廷,必然加官進爵,封妻蔭子。”
    章邯臉上的表情依舊不明朗。
    他把目光投向了正在仔細研讀書信的司馬欣。
    司馬欣看完信後,默默將其收攏在信囊中。
    董翳見他臉上的表情嚴肅的有些過分,忍不住走上前來,問道:“司馬兄,信是誰寫來的?怎麼說?”
    司馬欣盯視著董翳的眼睛,道:“是子嬰親自寫的,他在信中對章將軍大加安撫。他這信的目的是要求章將軍和王離將軍放棄速速率領軍隊回咸陽。”
    “子嬰?回咸陽?”董翳雖然也耳聞咸陽發生了大事件,但今天親耳驗證還是吃驚不小。
    董翳眼睛瞪得像銅鈴,求證似地問道:“莫非風傳的,他領著十名隨從入咸陽,一夜之間就將趙高擒獲的事竟是真的?”
    司馬欣冷冷說道:“遠遠不止趙高倒臺。據信中所述,他和一幫朝中大臣借著扳倒趙高,就勢發動了宮廷政變。他和廷尉姚賈,內史曹騰,典客頓弱等人將禁軍握在手中,將胡亥權柄一一架空。咸陽現已盡歸他手!他說的話,直接代表了當今新朝廷的意思。”
    董翳臉上更是難以置信:“那他是怎麼處置胡亥的?他這信中所說是不是太過難以置信了?”
    司馬欣頓了頓道:“胡亥的本性……大家都知道。從信中子嬰的口吻來看,胡亥被子嬰和大臣們這麼一鬧,定然是沒了主意。子嬰說只要胡亥乖乖地把皇位讓給扶蘇,他就允諾饒他一命,保他世代富貴。”
    司馬欣說此話時,偷眼打量了幾下章邯,心中暗暗盤算著:胡亥對章將軍來說,算是有知遇之恩。如今胡亥眼看要被廢,章將軍是不是該揭竿而起,打著扶住胡亥的名義,背秦自立了呢?若是如此,我是不是就有機會在這亂世中一試身手呢……
    章邯冷冷地看著司馬欣的面龐,淡淡說道:“你們在想什麼,我大概知道一些。”
    章邯頓了頓,環視了一眼只有他們三人的演武廳,低沉地說道:“我畢竟是朝廷命官,拿的是朝廷俸祿。既然朝廷有令要調回部隊拱衛京畿,我看……”
    “將軍!”脾氣直率的董翳早就按捺不住,他大步走到章邯面前,躬身一禮後,急切地說道:
    “在下以為萬萬不可!”
    “我是個粗人,大道理知道的不多。但我身為你的部下,通過這幾個月來的相處,我認定你是個好上司,有本事,懂得識人用人。”
    “今天這封信,我看應該一把火給點了,就當沒收到!”
    “我們覆滅了張楚,當前局勢一片大好。我們應該繼續征戰,剿滅其餘不成器的割據勢力,守住函谷與秦室平分天下。眼下我們絕對不應該回師入關!”
    司馬欣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對章邯陳勝說道:“董將軍說得句句在裡,深合我意。”
    “我想,如果將軍找我們來僅僅是為了看看陳勝的人頭,讀讀子嬰的親筆信,未免也太過無聊了。”
    章邯臉上不動聲色,心中卻苦笑了兩聲:這兩個人,非把我往擁兵自立的路上推不可。我自問帶兵打仗算是有點能力。但爭霸天下,勾心鬥角絕非我所擅長。人貴有自知之明。有多大的能力,就去辦多大的事情。
    倘若把他們兩人帶有個人野心的吹捧當真,恐怕那天的血腥噩夢成真也說不定。
    司馬欣和董翳這二將都是很有才能的將官。可歎的是,這二人都太過野心勃勃,太想往上爬。殊不知人站得越高,摔得就越狠。
    他們自知控制這支部隊是得依靠我的手來操控,如果不是出於這點認知,恐怕他二人早就除掉我這個絆腳石,為他們稱霸天下的大業而毫不手軟地殺掉我吧?
    章邯看了看兩人面帶熱切期盼的神情,心中的計畫已經成型。
    他立住身形,道:“子嬰寫的信,我們打折照做。”
    “我決定揮師北上,掃蕩盤踞在趙地的陳勝餘孽武臣,李良等人。”
    “我決定給子嬰一個機會,如果他想收服我麾下的驪山軍團,就讓他親自來跟我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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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八章 震盪餘波
    咸陽的大霧終於散去,連接幾天都是風和日麗的好日子。,
    自從段建被子嬰斬殺在相府門前、趙高餘黨被一網打盡之後,咸陽城又歸複平靜。
    借著自己遇刺,趙高餘孽段建等人滋事的“大好機會”,善於“把壞事變好事”的子嬰又發了筆橫財——在子嬰的授意下,被時人稱為“咸陽兩巨頭”的曹騰和姚賈率禁軍查抄了與趙高過從甚密的一些重臣的府邸,一大批錢財被充入頓弱的治粟內史官署。
    蓋著皇帝禦璽的查抄令上寫就的理由很是冠冕堂皇——懷疑趙高同黨參與了段建刺殺子嬰公子,擾亂咸陽治安的陰謀。
    一夜之間失去了家產的趙高同黨,對子嬰自然是敢怒不敢言,他們只能將滿腹的怨言都發洩在了趙高首席謀士、幾乎將咸陽城掀得天翻地覆的段建身上。
    有人憂愁,就有人歡喜。
    這幾天,治粟內史官署上下風傳,自從出現了子嬰公子這個“財神”,頓弱大人額頭上的皺紋至少少了三條。
    這一日,當看著運送盛滿金銀珠寶,巨量銅錢的車隊摩肩接踵地陸續進入官署的庫房時,頓弱臉上樂開了花。再也不見他為大秦開支年年入不敷出、寅吃卯糧而愁容不展。
    頓弱站在官署府庫門口,靜候屬下官員清點入庫帳目。
    看著漸漸充實的庫房,頓弱臉上笑意盈盈,但心中卻是別有思慮:
    我對對子嬰此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行事手腕持保留意見。
    但這位以“財迷”而聞名咸陽的大公子竟能將“搜刮”來的巨量財產毫無保留地充公……
    由此可見此人其實是“好財而不貪”,他心中的志向並不在堆積如山的金銀財寶之中。
    子嬰在咸陽這大半個月來的種種舉動,絕對可以稱得上風頭出盡。匪夷所思。
    偏偏他這些看起來為所欲為,甚至有些胡鬧的舉動中卻處處顯示出了他過人的智慧與獨到的眼光。
    他得到了扶蘇的首肯而有了臨機決斷的權力,但他這些作為已經遠遠逾越了作為未來太子所應持的本分。
    一旦到扶蘇還朝、正位為帝,這父子兩人之間的關係怎樣、如何相處、自己與曹騰和姚賈等大臣選哪邊站等一系列問題都是需要事先思考的……
    因為河套那邊傳來的消息說,野心勃勃的子嬰有一個強勁的競爭對手——少公子由廣。
    另消息聲稱:由廣其人因為篤信孔孟之道很討扶蘇的歡心。加上由廣生母現在獨享扶蘇的專寵……子嬰的太子大位能不能坐得上;即便坐上了,坐得穩不穩等等都是值得深究的。
    頓弱接過部下統計出來的庫府資料看了看,心中又是一陣翻騰。
    隨即,他將眼光又投向了天際:希望咸陽未來的天氣能一直如今天這般——風和日麗,萬里無雲。
    ……
    丞相府,議事廳。
    子嬰正埋頭查閱曹騰上報的查封資產清單。
    忽然,他發現禁軍在查抄趙高兄弟趙成的中車令府時,竟然從府內收繳了價值二百萬錢的珠寶錢財。
    子嬰忍不住咂嘴,語帶譏諷地感慨道:“區區一個為皇帝安排車馬儀仗的閒職,竟能在短短兩年之內累計起這麼多的私財。可見趙高一黨侵吞國家財產的本事是遠遠在其輔政能力之上的。”
    聽聞子嬰此語,垂手恭立的姚賈忙上前施禮,說道:“公子說的極是。趙高一黨欺上瞞下,貪贓枉法已經不是一天兩天了。這幾天,公子查抄他們的家產充公,實在是大快人心的好事。”
    子嬰看了看姚賈,心道:後世的史書上說姚賈這人和李斯合謀害死了鼎鼎大名的韓非,此人應是個不能容人的人物。而他這句話中拍馬溜須的意味是如此地濃重,這人必然是個誰腿粗就抱誰的朝三暮四的小人。
    像姚賈這種人,本事了得,算計人的心眼更是了不得。
    這種人很遭人厭惡,但為尊為霸的人身邊卻是時刻都離不開。
    他們的忠心是建立在他們主人強大的權勢上。一旦主人失勢,他們就會棄之而去,不帶絲毫的同情與憐憫。
    我若是要用姚賈成就一番事/業,必須時刻不能放鬆警惕,此類人物吞噬主人的本領一點也不比他們辦正事的能力小。
    心中思慮到這些,子嬰的口中卻是另外一種說辭:“此次查封趙高同夥財產之事,姚大人的情報提供的很翔實。我希望你今後能一如既往地剛正不阿,能為朝廷彈盡忠職守地壓不法……”
    姚賈看了看子嬰神色嚴峻的臉,心中很是不解:我為朝廷取得了近乎一年支出的款項,為什麼只換來了這句不鹹不淡的訓話?
    姚賈本欲再表表忠心,卻赫然發現,剛才還在侃侃而談的子嬰此刻卻悄無聲息地倒在案幾上。
    “來人!速速去請大夫!”
    ……
    丞相府客房內爐火燒得很旺,一派暖融融的氣象。
    雪雲守候在子嬰床頭,愁苦之色揮之不去。
    雖然室內溫暖如春,但她心卻像掉進冰窟窿一般。
    她將子嬰冰涼的左手握在掌中,關切地向大夫詢問著子嬰的病情。
    這位重金請來的大夫是咸陽民間有名的郎中,他為子嬰號完脈後,大筆一揮就寫出了藥方。
    得了打賞之後,他直言告訴雪雲道:“公子中的毒本不至於致人於死地。如果他能安心靜養,輔以口服甘草是會自然而然解毒的。但從他脈象來看,他這幾日操勞過度,以至體內餘毒難以被控制下來,進而造成了今天的昏迷。”
    “為今之計,必須儘快按照這藥方中寫就的藥材抓藥。並且在今後幾天內,絕對不能再讓他費心費力。如若不然,輕則他這條受傷的胳膊不保,重則性命危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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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轉機初現
    咸陽,天雖然很冷,但陽光很足。.
    城中各處的積雪漸漸消失,咸陽百姓頭上的烏雲也已經散去,朝廷的局勢變得明朗起來。
    在咸陽官方:咸陽各大小官署都轉入正規,官僚機器正常地運作了起來。
    各官署中一些依附于趙高的中下層官員被朝廷用比較溫和的手段分批次解職回家。
    另外一些有才幹,有好口碑,但因為和趙高不對路而沒有出人頭地機會的才俊們籍此良機紛紛上位。
    賣官鬻爵,收受賄賂,欺上瞞下等一些長期以來延續下來的官場流弊,因為新人的注入而得到了初步的遏制。
    坊間民眾議論此事,無不稱這是秦國有史以來,最見成效的一次官場“騰籠換鳥”。
    而在咸陽民間:
    自從趙高餘孽被清剿之後,在曹騰和姚賈等一般大臣的治理下,咸陽城又重現了春秋秦穆公時那種路不拾遺,夜不閉戶的盛世景象。
    而城中各處關門歇業的各處商鋪,酒樓,當鋪全都陸續開業。
    至於那些曾被洗劫過的商鋪,正如官府通告宣傳的那樣:無一例外地得到了朝廷發放的“安撫金”。
    根據子嬰的授意:所有手持官府批文,去治粟內史官署領取“安撫金”的各商戶都被“善意”地建議在內史官署當場辦理一項名為“保險”的“業務”。
    根據官府的宣傳,這項業務會在再次出現商鋪被洗劫等損失時,可以得到與投保險額度相應的賠償。而且這項業務是以官府信譽做後盾,童叟無欺。
    能得到官府的賠償對各位遭受損失的商戶來說本是意外之喜,雖然被附加了這麼一種略帶有強制性質的“業務”,大家心中也不算太過抵觸。
    十之**的商戶出於對能得到官府“安撫金”的感激,決定嘗試一下這種被官府吹噓到神乎其神的新鮮事。
    子嬰此舉其實是借鑒了後世最大眾化的分散風險的良方——商業保險。
    而這項在眼下看起來匪夷所思的保險業務的“承保方”正是那位江東巨富豪族——范無病。
    范無病作為商人,其嗅覺是無比靈敏的,子嬰剛剛在咸陽立住腳,范大財神就找上門來,主動要求慷慨解囊。他擺出了一副勢要在咸陽站住腳跟的大姿態。
    雖然此時的咸陽正是到處需要用錢的時候,但一些關於範無病在江東種種作為的消息讓子嬰對他產生了那麼一絲絲戒備。
    當範無病打開錢包,準備大撒金銀的時候,子嬰決定捂住他的手,只是讓這江東巨富參與到了這個他構思的“保險”業務當中——由範無病出面承接,官府背後作保。
    起初,範無病以為子嬰是中毒發燒燒迷糊了——商戶遭災,自己賠錢——這不明擺著賠錢的買賣麼?
    但子嬰以如簧巧舌,解釋了“概率”這個詞之後,範無病立即豁然開朗。
    他幾乎是拍著大腿要立即去幹這個算得上小本萬利的好買賣。
    商戶手中的“安撫金”經過被略帶強制性地參加了“保險”,十之二三的“安撫金”就回籠到了范巨富手中。
    而既然這保險是以官府的信譽為擔保,作為官府總代表以及出主意人的子嬰,將這筆錢財以“勞務費”和“合作訂金”的名義全額拿回來是毫無疑問的。
    範無病再一次感慨子嬰無敵的商業頭腦,要求他一有發財的新想法,務必告訴自己。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咸陽城恢復了勃勃生機,民眾臉上從容愜意的表情又重新出現。
    但作為此刻咸陽中樞的丞相府,卻一片愁雲慘澹。
    因為主導咸陽欣欣向榮的領頭人——子嬰病得更重了。
    雪雲在子嬰臥房中焦急地踱著步子,完全失去了平日裡冷靜鎮定的表情和心境。
    她手中緊捏的那份由大夫親筆手書、寫在絲帛上的藥方已經被手心的汗水打濕。絲帛上再也分辨不出字跡來。
    房中侍立的丫鬟們看著完全失去常態的大小姐,心中很是不解:莫非小姐捏著這藥方,就能挽救子嬰公子的性命?
    一名家丁打扮的男子匆匆進了臥房,在雪雲面前躬身拱手說道:“啟稟大小姐……”
    “噓!”雪雲用手指在唇上比劃了一下,回頭看了看躺在臥榻上的子嬰。
    她皺著眉頭,略帶責備的口吻低聲說道:“小點聲說話,別驚擾了公子休息!”
    家丁咽了一口吐沫,抬頭看了看沉睡中的子嬰。
    他點了點頭,壓低聲線說道:“小的和一班兄弟跑遍了城中大大小小的藥店,問過城中幾乎全部的著名大夫。得到的消息都是,無論怎樣都找不到藥方中提到的那味解毒的金銀花。”
    “這藥用金銀花很罕見麼?”雪雲用牙齒咬了咬嘴唇,不解地問道。
    “這味藥材倒算不上罕見,只是咸陽城中賣缺貨了!”家丁應聲說道。
    “賣缺貨!”雪雲難以置信地自言自語道:“難道咸陽很多人中毒麼?”
    隨即,她神色一凜,對那家丁吩咐道:“事關公子的性命,再難也要去找!把丞相府中能用的人都派出去。一定要把咸陽大大小小的藥店都查一遍,有名沒名的大夫都問一遍。無論如何都要找到這味藥。”
    雪雲頓了頓。她定定地看著那家丁,冷冷地說道:“如果公子有什麼閃失……你也知道,公子很快就要晉升為太子了……如果他在我們丞相府出了意外,我們每個人都脫不開關係!”
    那家丁從未見大小姐的表情如此嚴峻,語氣如此強硬。他心中不禁一緊:看來小姐是真是急火攻心了。
    他顫巍巍地點著頭,小心地回道:“小人明白!小人這就去辦!”
    雪雲看著這家丁匆匆離去的背影,心中也是不忍,她心知自己最後這句已經有了濃濃地威脅意味。
    自己此刻已經是憂心如焚,實在是沒有辦法再找到其他辭令來說動家丁下氣力去辦事。自己只能在這時扮一回惡人。
    ……
    雪雲踱著步子,將家丁的話梳理了一番。
    忽然他有了一個極其大膽的假設:
    或許有人正在咸陽惡意收購藥用金銀花,試圖讓子嬰毒發身亡!
    做出了這麼一個判斷後,雪雲自己先被嚇了一跳:
    子嬰受傷中毒的事在咸陽已經是盡人皆知。
    而根據大夫的說法,解這種慢毒的藥方裡,金銀花是必選的藥材。
    如果真是有人想“借著買空咸陽各藥店的金銀花,試圖謀害子嬰的性命”……
    那是完全說的通的!!~!
    ..
第九十三章 懷王顯身
    江東九江郡郡治壽春縣。!
    經過了連續幾日狂暴北風的吹襲,此日雲淡風輕的天氣算得上是臘月中難得的好天。
    身為江東軍首腦的項梁領著首席謀士范曾和一干武將,一行十餘人來到九江城中一處鐵匠鋪門外。
    鐵匠鋪裡鏗然作響,金石之聲不絕於耳。
    門口的兩名江東軍士兵一看項將軍親自率人來訪,不敢怠慢:一人連忙迎上前去,另一人慌忙轉身就進了鐵匠鋪。
    “屬下參見項將軍。”士兵躬身施禮道。
    項梁不悅的神色溢於言表,他微微哼了一聲,道:“少將軍還在耍脾氣?”
    “這個……”士兵沒想到項梁會如此一問,不禁愣在當場。
    此時,另一名士兵匆匆出了鐵匠鋪門,迎面就看見了面色不善的項梁。
    他咬了咬牙,拱手說道:“少將軍還是不肯肯說話。”
    “都火燒眉毛了,他還有心思生悶氣?范先生,你說說,這叫哪門子道理!”項梁抬手指著鐵匠鋪大門,側臉向身旁的范曾抱怨道。
    范曾看了看項梁,輕咳一聲,閃身走到項梁側旁,拱手道:“外面人多嘴雜,咱們進了鋪中再詳談吧?”
    項梁長歎一聲。心道:這個侄子從小就爭強好勝。前些日子,他自告奮勇要去去關中打探消息,卻不想卻捲入了子嬰和趙高的爭鬥之中。他因為失去了與他關係深厚的小叔項矛……自從從咸陽一路潛行回來後就一直精神萎靡不振。
    如果項羽不能儘快振作起來,我江東軍就將失去一名大將。
    章邯帶著著撲滅張楚陳勝王的威風,正欲將兵鋒指向我江東。
    敵我雙方氣勢此消彼長之間,我江東四郡豈不很是危險?
    項梁把期待的目光投向了范曾,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大敵當前,必須說動項羽,讓他儘快振作起來!
    ……
    鐵匠鋪內,爐火熊熊。
    一幫精赤著上身的壯碩男人看見這群軍官打扮的人走了進來,慌忙停下手中的活計。鋪中的鏗鏘之聲頓時消失。
    他們怯生生地走到為首的項梁面前,跪倒在地。
    項梁掃都沒掃他們一眼,只將目光落在了鋪中唯一沒有上來施禮的精壯大漢身上。
    那漢子體格壯碩,身長丈餘。他赤著上身站在爐旁,正拎著鐵錘神情專注地敲打著一件燒的通紅的劍坯。
    此刻的他滿頭大汗,赤著的上身和額頭,臉上盡是明晃晃的汗珠。
    項梁搖了搖頭,一甩猩紅色的披風。
    項梁身旁的營尉心領神會,他咳了一聲,對跪在地上的漢子們說道:“將軍有話和項少將軍說。你們先退下!”
    項梁大步走到那漢子身旁,一把扯住他的手腕,語帶責備地說道:“羽兒,你胡鬧夠了沒!”
    項羽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珠,緩緩放下手中的工具,跪倒在地。
    他低頭一抱拳,向項梁沉聲說道:“項羽無能,辜負了將軍的期望。六叔的死全怪我……我實在無顏再見將軍,我……”
    “恩,這本應成為一把好劍……”一個蒼老的聲音在二項身邊幽幽響起,截斷了項羽的話。
    項羽項梁二人把目光投向了身旁的老者、被譽為江東第一智囊的范曾身上。
    范曾倒持那赤紅的劍坯,放入了爐旁的水桶之中。
    只聽滋滋有聲,三人身旁立刻現出了一層霧氣。
    那劍坯再拿出來時,已經褪去了鉛華,顯出烏黑之色。
    范曾持劍當胸,吹了吹劍上的霧氣,幽幽說道:“所謂鑄劍,不外乎選材,熔煉,淬火,回爐,打磨,開刃。”
    “若得良材,必經熔煉除去雜質。熔煉已成,雜質已除,還需淬火。”
    “回爐之後,再經淬煉打磨……如此循環往復方能成就一把好劍。”
    “如果得了一份天賜的絕好材料,在鑄劍過程中因為一時的挫折而放棄……”
    范曾故意頓了一頓,轉而將炯炯有神的目光投向了跪在地上默不作聲的項羽身上。
    “如果放棄了,絕好的材料也必將成為廢材。如此暴殄天物的做法,豈不是大大的可惜!”
    項羽低著頭,臉上的表情不甚分明。
    范曾彎下腰,半蹲著身子,用手彈了彈手中的已經冷卻的劍坯。
    隨後,他隨手將劍坯扔在地上。
    只聽“噹啷”一聲,項羽聞之,不由得暗暗歎了一口氣。
    范曾神色一正,將項羽半拉半拽地扶了起來。
    看著這名比自己高許多的的青年俊傑,眼中滿是期許與希望。
    他拍了拍項羽健壯的臂膀,道:“少將軍天賦異稟,有萬夫不當之勇。如果就這樣意志消沉,自我放棄,豈不是和地上這塊廢鐵一樣!”
    項羽皺了皺眉,緊緊地捏著拳頭,一副欲說還休的模樣。
    項梁見范曾借著“鑄劍”說動了項羽,心中一動。
    他拍了拍項羽的肩膀,面色深沉地說道:“你一頭紮進了鐵匠鋪裡,不問世事。但你可知這幾日關東情勢已經大變?”
    “張楚陳勝王已經腦袋搬家。章邯的驪山軍氣焰囂張,他們正休整兵馬虎。下一步就是視我江東四郡。那架勢看來是要將江東諸郡平伏了才肯甘休。”
    “值此危難之際,我們必須拿出一個對付他們的辦法才是。”
    “如若不然,不單我們反秦大業必將毀於一旦;江東四郡的百姓又將重被暴秦蹂躪;我們項家上下身家性命也必將命喪章邯之手!”
    項羽虎目圓瞪,一臉的難以置信:自己從關中潛行回江東,一路上也聽到過張楚軍節節敗退的消息。自己本來以為張楚佔據關東大半的氣勢,即便失敗也能有極大的轉圜餘地。
    但不想那章邯竟然敢於孤軍深入,直撲陳縣,將陳勝追得落荒而逃。
    今日聽叔父的描述,陳勝竟然已經身首異處……
    如果自己再在這裡荒廢時日,等章邯打來的時候,我江東軍只能引頸等待章邯的屠刀了。
    項羽想到此處,臉上羞愧之色難掩。
    他低頭說道:“孩兒知錯了!暴秦施加在我項家的血債,我們要用血來還。我願追隨叔父驅逐章邯,殺入函穀,親取子嬰的人頭為六叔報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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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懷王顯身(中)
    關東,下蔡,淮水岸邊,淮河在不遠處靜靜流淌著,河床的一些石頭顯露了出來。!
    一個穿著破棉襖褲的小孩手持牧羊鞭子,愣愣地看著黑壓壓地把自己圍在當中的一群青壯男子。
    這孩子約麼十四五歲,他打量這些人的神情中多半是不明所以。
    一位老人擺著謙恭的姿態緩步走上前來。
    小孩抬頭看去,只見映入眼簾中的這位老先生身著一套合身的藍布長袍。他鬚髮雖然皆是雪染,但紋絲不亂。
    老者臉上帶著和善笑容,正拱著手向他示意。
    “老先生,這些位大叔大哥們把我圍在當中,是何意思?”放羊少年撓了撓自己的頭皮不解地問道。
    老人心中一動,這孩子果然有一種獨到的氣質:不怯生!有氣度!
    他臉上笑意不減,向放羊少年拱了拱手,轉臉向身旁一名盔甲閃亮的武士輕聲說道:“如果不是此人,小心你腦袋搬家!”
    那武士脖子一梗,快步走到老者身側。
    他抱拳低首向老者道:“屬下以人頭擔保,就是他,絕對沒錯!”
    “好!你先下去。”老者向那武士揮了揮長袖,依然保持著拱手低眉的恭敬神態。
    老者的笑意更盛,他輕聲問道:“請問這位小哥高姓大名?敢問令祖父是何許人也?”
    放羊少年雙手環抱,又仔細打量了一下對面的老者,道:“我的姓名為何要告訴先生您呢?”
    老者微微一笑,道:“實不相瞞,老漢我有一手相面觀氣的本事。我遠遠看你你頭上隱隱有五彩之氣;走近一看,又見你天庭飽滿,地角方圓。與情與理,小哥都應是大富大貴之人。我見你在此放羊為生,不由心生好奇,故有此一問。”
    少年又打量了一下對面的老先生和周圍的壯漢們,捏著放羊鞭子的手已經滿是冷汗:
    這群把我圍在當中的漢子們雖然是喬裝而來。
    他們個個膀粗腰圓,孔武有力,一看就是軍中士兵。
    而這老人又是誰?
    他問我姓名,更要打聽我祖父是誰……
    他明顯是有備而來,說什麼相面觀氣,是胡扯吧……
    放羊少年嘴唇開合了幾下,還是沒有下定注意說是不說自己到底是誰。
    ……
    僵持的局面沒有持續許久,一聲中氣不足的嘶嚎劃破了沉悶的空氣:“小兔崽子!你發什麼楞!還不趕緊把羊領回來?丟了一隻,看我不扒了你的皮!”
    眾人放眼望去,只見一名身材消瘦,手長腳長的瘦高個遠遠走了過來。
    待那瘦子走到眾人面前時,他那不成比例的上下半身,以及邊走路邊縮脖點頭的怪模樣引出眾人的一陣哄笑。
    瘦子陰沉著臉掃視了一眼嘲笑他的壯漢們,將目光落在了放羊少年對面的老人身上。
    老者挺直了腰身,面容沉穩地回看著這個地主模樣的瘦高個。
    瘦高個撇了撇嘴,臉一扭,冷哼一聲,就走到了放羊少年面前。
    他伸手擰向了放羊少年的耳朵,邊擰邊罵:“兔崽子!你聾子啊!我叫你,居然敢不回話!”
    他口中絮叨不止,劈手奪過了放羊少年手中的鞭子,抬手欲打那放羊少年。
    忽然,他“嗷”地一聲慘叫起來。
    眾人將目光投向這瘦高個地主時,才發覺他身邊多了一名身材魁梧,臂腕粗壯的漢子。
    那漢子濃眉大眼,面容方正。他雖然一身尋常人打扮,但舉手投足間都自然而然地流露著一種赳赳武夫的雄壯之氣。
    他手握瘦高個的手腕,看似輕輕地捏了兩下。但那瘦高個的臉已經疼得扭曲變了形,顯然是吃不消這壯漢手勁。
    “好漢放手!好漢放手!”瘦高個齜牙咧嘴不住地喘著氣。
    壯漢手輕輕一甩,瘦高個應聲倒地。
    他鄙夷地哼了一聲:“欺負孩子,你還算是漢子麼!”
    放羊少年摸著耳朵,用略帶驚恐的眼神打量著這個將自己從地主手中救下的壯漢。
    癱坐在地上,撫著自己青紫手腕的瘦高個帶著哭腔,低聲抱怨道:“媽的,算命的劉瞎子真是胡扯。說什麼收下這兔崽子能得大富貴。我呸!老子就不該聽他的胡話,收下你這個姓熊的喪門星!”
    壯漢聽聞,目光如電閃。
    他默默地掃視了一眼面前矮他半截的放羊少年,隨後用手一指那瘦高個,沉聲問道:“你說這娃娃姓熊?”
    瘦高個的臉上頓時一掃陰雲,擠出一絲笑容,說道“正是……這兔崽子的確……”
    “他全名是什麼?你可知他的身世?”壯漢黑著臉繼續問道。
    “唔,聽那個將他送到我到家裡的老頭說,這小崽子叫熊心。是從原先楚國王宮裡逃出來的人……”
    “我石大善人大發善心收留他,是多大的善行啊。可這小崽子屁都幹不好!白費了我這麼些年的糧食!真娘的晦氣!”瘦高個一臉地痛心疾首。
    瘦高邊說邊打量著這些面色深沉的眾位壯漢和那衣著華麗的老漢,心裡揣度道:為首這老頭必然非富即貴,眼前這壯漢有身手不凡,他們這批人必然極有背景……好漢不吃眼前虧……
    向來善於見風使舵的他,心中計議已定,他臉上帶著苦相,語帶諂媚地說道:“悔不該聽那算命的劉瞎子的胡說啊!要不然……今天也不會得罪好漢您了。”
    “嗯?熊心?楚國王宮?”放羊少年對面的老人,點了點頭,自言自語了兩句。
    老者一抱拳,對那放羊少年說道:“敢問閣下的祖父是……”
    放羊少年看了看向自己投來的幾十道目光,心裡有些發毛:
    這可恨的地主老財,什麼時候來不好,偏偏在這個時候來。
    如此暴露了我的身份……
    我該怎麼辦?莫非真的要告訴這些人麼!
    “閣下莫要害怕,我們完全沒有惡意。”老者又是謙恭地躬身施了一禮。
    放羊少年咬了咬牙:伸頭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我看著老先生說話還真是客氣,算了吧。認了自己的身份吧!
    放羊少年,正了正自己的破棉襖,躬身也是施了一禮:“在下的確是熊心,家祖父上是故楚國懷王陛下!”!~!
    ..
第九十二章 懷王顯身(下)
    關東,淮河岸邊。。
    報完自己的身份,熊心索性背著手,仰著頭,閉上眼,一副生死由命的模樣。
    這名從小喜怒不行于色的少年,心中惴惴不安地想道:我含垢忍辱這麼些年,從那個每月都偷偷來看自己的老先生那才得知自己的確切身份。
    老先生教習自己讀書認字,但人生識字憂患起,我在瞭解自己身份以後,就在那以後的每一天裡惶惶不可終日。
    自己這楚國王室貴胄後裔的身份猶如套在自己脖子上的繩套。生怕哪天被人抓住,自己就死無葬身之地了。
    今天這批來人雖然刻意喬裝改扮,但看得出一個個絕非善類。
    生死貧賤皆受命於天,倘若天欲忘我楚國熊氏一脈,怎麼躲都是躲不過的……
    熊心耳畔響起了一陣細細索索的聲音。
    待他睜眼看時,面前的這些壯漢已經是跪倒在地,磕頭頓首言。
    對面這白髮的老頭對他躬身施了一個大禮,俯首低頭說道:“在下范曾,見過王孫殿下!”
    “范……先生,你們這是何意?”熊心有些摸不著頭腦。
    范曾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說道:“王孫殿下讓我們項梁將軍好生尋找!”
    熊心聽了范曾自報家門,心中已是知曉他和項梁的身份。
    他見范曾一副很是恭敬的姿態,知道這些人的確是對自己並無惡意。下意識地點了點頭,回問道:“項梁將軍?可是故楚國大將項燕之後,當今江東反秦勢力的首腦人物?”
    “不錯。項梁將軍正是我們江東軍實力最強的反秦力量。沒想到王孫殿下雖然流落民間,但消息還真是靈通。”范曾站直了身體,在熊心的右手側旁站定。
    熊心不解地問道:“不敢當,不知范老先生所言,項梁將軍四處尋我,是何意思?”
    “王孫殿下?項梁?”依舊癱坐在地的瘦高個地主目瞪口呆地看著范曾和熊心,張大的嘴能吞下兩個雞蛋。
    他翻身趴在地上,愣愣地看著熊心和范曾,傻在當場。
    ……
    范曾不動聲色地向熊心說道:“王孫殿下,是這樣的。江東反秦豪傑人數眾多,但彼此互不統屬。”
    “如今,張楚陳勝王已經被暴秦悍將章邯擊潰。秦國驪山軍兵鋒直指我們江東。倘若我江東無人出面統領群雄,必將會被章邯一一擊破。”
    “眼見我江東百姓就將重蹈火坑,項梁將軍心急如焚。他心系江東百姓的安危,決定尋找楚王後裔,重新立起大楚的旗幟,號召天下人反秦自救。”
    “天可憐見,楚國歷代君王在上,我等終於找到了王孫殿下。如果王孫殿下登高一呼,想必應者雲集。光復大楚,推翻暴秦必然是指日可待!”
    范曾舌燦蓮花,說道激動處已經是眼中隱隱含著淚花。
    “唔……”熊心輕撫著自己的下巴,心中盤算道:聽范先生這意思,項梁應該是拉我出去當傀儡。他要讓關東反秦群雄都拜倒在他腳下……
    去?還是不去?
    ……
    “楞著幹什麼!快來向王孫殿下行禮!”瘦高個身旁的壯漢一腳踢在他身上,冷冷喝了一聲。
    瘦高個眼睛一轉,嘿嘿一笑,道:“草民石保全見過王孫殿下。”
    熊心心態複雜地看著這一臉訕笑的東家,不置可否。
    范曾側臉看了看項羽,向他點了點頭,說道:“少將軍,你……”
    項羽撇撇嘴,用眼睛上下掃視了一眼熊心。
    他隨意地拱了拱手,言道:“末將項羽,見過王孫殿下。”
    熊心忙恭敬地回了一禮,道:“少將軍客氣了。”
    熊心面帶笑意,他對這個將自己從石地主皮鞭下救出的少年將軍有一種天然的親近感。
    “那麼,王孫殿下,請隨我等去見項梁將軍去吧。”范曾回身招來一輛停在不遠處的華麗馬車。
    隨即,他恭謙地對熊心做出了一個請的姿勢。
    熊心暗暗歎了口氣,環視了一眼周遭的漢子們,心中一陣悵惘:朝為放羊娃,一不小心就成了項梁的座上客。究竟是福是禍,難道只能隨遇而安?
    瘦高個石保全眼珠一轉,面帶諂媚地走上前來,那張驢臉上的笑容比哭都難看。
    他嘿嘿乾笑兩聲,道:“恭喜王孫殿下重歸富貴,祝願項梁將軍從此大展宏圖,霸業可成!”
    這不學無術的石保全搜腸刮肚地將自己所知道的所有吉利話都擠了出來,這份辛苦不下於他將那張驢臉笑得像花開一樣。
    范曾看了看石保全的臉,向部下擺了擺手道:“這位石先生保全王孫殿下有功,來啊,重賞五十金!”
    “是!”一名兵士走上前來,把一團紅絲綢包裹的東西遞給了石保全。
    老石恭敬地用雙手捧了過來,接過之後,他順便掂了掂份量。
    他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原來那劉瞎子真是鐵口啊。說老子能在姓熊的小子身上得到大富貴,原來這能拿到真金白銀呵。
    老石腆著臉,對著熊心和范曾連連打拱,口中連連說道:“多謝王孫殿下!多謝范先生!”
    范曾揮了揮手,道:“想必石先生應該很忙,請你先行退下。我這就送王孫殿下去見項將軍!”
    范曾的口氣果斷而堅決,他對這面相不善的石保全一直是冷冷應對。
    范曾直接把話挑明,目的是想斷了石保全繼續開口加價的機會。
    “唔……可是……”石保全果然想繼續開口。
    范曾對身邊的隨從使了個眼色,四名壯漢抱著雙手,面色冷峻地將石保全擋在了熊心身外。
    石保全看了看這四名面色陰沉的壯漢,尷尬地笑了笑,心知范曾已經將自己繼續要價的路子堵死了。
    石保全心道:對方人多拳頭狠,見好就收吧。
    於是他隔著人牆,對著范曾和熊心拱了拱手,道:“兩位保重,在下告辭。”
    熊心在石保全轉身離開的那一霎那,心中居然湧起了一陣想要隨他離開的衝動:雖然挨打挨駡,吃不飽穿不暖,但自己畢竟能事事由著自己胡來。但一旦進了項梁軍中……
    華麗的馬車停在了熊心面前,范曾以無可商量的姿態,再次延請熊心上車。
    坐在馬車上,隨著人流滾滾向東的熊心回首望瞭望遠處枯草地上的羊群,心中生出了感慨。
    ……
    三日後,江東項梁大營。
    旌旗招展。
    一個篆文寫就的大大“楚”字升上了營中最高的旗杆上。
    一班身著故楚國官服的文武分成兩列站在了中軍大帳內。
    為首一員虎虎有生氣的中年將領在主席側旁站立。
    侍衛向他點了點頭,這中年將領大喝一聲:“吉時已到,請大王登位!”
    文武轉身朝向營中主席,躬身施禮。
    而一名身著楚王服飾的少年在內侍的攙扶下,緩緩走到座前。
    少年端正地坐下,臉上的表情不帶半分的喜悅。
    他平舉雙手,向眾人示意:“眾位楚國股肱,請平身!”
    這身著楚王服飾的少年正是楚懷王之孫,現任楚懷王——熊心(作者注:熊心生而有諡號,並非筆者筆誤。他被立為楚王時就帶有諡號,是因為范曾和項梁認為熊心與其祖父諡號相同,可以期承襲其威望,“從民所望也”。更可以增強楚地人民同仇敵愾,對付章邯的決心)!!~!
    ..
第九十三章 策謀策謀
    劉邦扯了扯領口,面帶笑意地走出門來。,
    眉發斑白的蕭何見了劉邦,忙迎了上來。
    蕭何拱著手,恭敬地問道:“主公,這玉婉公主是什麼態度?”
    “沒有明顯的態度。”劉邦咧嘴笑了笑。
    “嗯?”蕭何眉頭一挑,心中思忖道:莫非主公見色起意,對這位江東范大富商的夫人語出不敬……剛才真該拉下面子,跟著主公進去的。
    “哦,老蕭,你這是什麼表情?莫非,你以為我又犯渾了?走,進了馬車,路上說。”劉邦呵呵一笑。
    二人進了圍著厚厚帷幕的馬車中,分主次落座。
    “主公哪的話,呵呵。主公明鑒萬里……向來遇大事不糊塗。這回想必也是如此……只是,咱們和她商量結盟的事宜,她為什麼不表態?”蕭何略顯尷尬地笑了笑,問道。
    劉邦自得抹了抹油光可鑒,紋絲不亂的髮髻,說道:“我們盤算地精明,人家當富商夫人的也是不傻。我們要借用她秦室公主的旗號,人家自然要有條件。”
    蕭何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道:“這倒是情理中的事情。有呂不韋奇貨可居的垂範在前,像範家這種世家豪族如果要想有樣學樣,總得挑一家值得下本錢的……只是不知道那玉婉公主是怎麼開條件的?”
    劉邦微微笑道:“人家要‘看米下鍋’,說是看我們能打開多大的局面,人家就給下多大的賭注。”
    蕭何盯視著劉邦的臉,沉聲問道:“那就是鬆口了,她莫非是看輕了我們的實力?更或者她其實是心向秦朝,是在和咸陽那邊眉來眼去……”
    劉邦搖了搖頭:“呵呵,心向秦朝……老蕭你真是說笑了。若是始皇帝還在位,她可能還會有這一重心思。可是現在是胡亥那個混蛋當政。那混小子可是眼睛都沒眨一下就殺盡了自己的兄弟姐妹。玉婉公主還能對他有什麼好感麼!”
    蕭何點了點頭,說道:“主公說的是,屬下愚鈍了。只是關中傳來的消息說,始皇帝的太子扶蘇已經和胡亥達成了妥協。只要扶蘇不清算胡亥以前的種種劣行,保他性命無憂,富貴榮華,胡亥就會把皇帝寶座讓給扶蘇。消息未必可靠,但不可不查。”
    蕭何話鋒一轉:“倘若扶蘇在位,玉婉公主的態度會不會……”
    劉邦面容突顯嚴肅:“你說的有理,扶蘇的名聲,天下人都知道。如果是扶蘇當皇帝,我們再說什麼‘伐無道,誅奸佞’就是笑談了。”
    蕭何隨口補充道:“更何況我們的地盤離項梁這麼近,一旦我們顯出要扶秦自立的態度……以秦楚的世仇,他們江東軍豈能放過我等?”
    劉邦感歎一聲,道:“恨就恨我們的實力沒有人家強啊!說話做事總得陪著小心!”
    蕭何呵呵一笑,道:“大丈夫能屈能伸,為常人所不能為。主公也看出來項梁這個大燭臺下影子太深咯。”
    劉邦捏了捏被寒冷的天氣凍得通紅的鼻頭,憤憤地說道:“這個是自然!老子身邊躺這項梁這麼一個大老虎,老子睡覺都不安生。老子是得找個新地方發展勢力了。”
    蕭何點了點頭,道:“主公高見。您和張良先生想在一起了。”
    劉邦微微撇了撇嘴,道:“可張良自從離開沛縣就音信全無……他到底可不可靠呢?”
    蕭何一拍胸脯,道:“張先生乃當世奇才,絕對是個一言九鼎的人物。從他當年冒奇險在博浪沙擊殺秦始皇,就看得出他對秦滅其祖國韓國是多麼的仇恨。只要能推翻秦朝,他是在所不惜。”
    “今次他托著病軀,為主公去韓國故地聯絡貴族反秦,可見其心忠貞不貳。”
    劉邦搖了搖頭,道:“我這邊借著玉婉公主的名頭招納義兵,那邊又要借著張良去招降納叛反秦自立。我們如此作派,是不是有點用自己的矛戳自己的盾的意思?”
    蕭何呵呵一笑,道:“大丈夫行事,只求結果,不記虛名。”
    聽聞蕭何如此說辭,劉邦想了一想之後,轉憂為喜:“老蕭說的是。左手為雲,右手為雨,翻雲覆雨,皆控之在我。什麼名頭對老子最有利,老子就用什麼名頭。”
    蕭何贊道:“如此,方稱得上梟雄本色!”
    聽蕭何給張良打了保票,劉邦對張良的態度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他側著身子,向蕭何問道:“張良先生臨走之前有什麼囑託?”
    蕭何捋了捋花白的鬍鬚道:“張先生臨走時前,我向他問計。他只說了一句——向西進取,據邯鄲一展拳腳。”
    劉邦的眼中綻放著精芒,道:“哦?張良先生果然是有見地。避開了礙手礙腳,對老子的沛縣虎視眈眈項梁。老子一定能在邯鄲幹出一番大事。”
    蕭何臉上的表情變得平緩起來:“我本以為主公捨不得沛縣這一畝三分地,張先生提出的計畫,我一直沒有說……原來主公已有定論。屬下的眼光與主公相比,的確是差距巨大啊。”
    劉邦嘿嘿一樂,在蕭何的肩膀上輕拍了一下,道:“你老小子,說好話的功夫天下無敵。別人說這話,老子就要踹他屁股,罵他亂拍馬屁。但你老蕭說這話,我當你是出自真心。哈哈……”
    蕭何笑了笑,道:“既然主公已經下了決心,下面的要緊事,就看如何運作,把咱們的勢力擴展到邯鄲去了。”
    ※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一名慈眉善目的老者端坐在堂上,愜意地喝了一口茶後,淡淡說道:“這次,你們在咸陽做的很好。下去領賞去吧。”
    領命之人散去之後,一名管家模樣的人湊上前來,低眉順首地說道:“老爺,他們收集來的草藥都已經銷毀了。”
    老頭眉毛都沒抬一下,說道:“嗯,把這幫傻子弄死以後,所有的頭緒就都斷了。”
    管家諂媚地笑道:“老爺真是高招!解藥沒有,那子嬰想不死都難。我們再把知情人一殺……嘿嘿。”
    老頭把杯子撂下,淡淡說道:“這回是天佑廣兒。我在此起誓,以後凡是擋我外孫前程的,一概要除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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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四章 轉危為安(一)
    三名女子在丞相府內客房外的回廊裡站定身形,互相打量著。。
    三女各自身著通體純白,深藍,純黑的衣著。每個人都未施脂粉,但都是眉目如畫,美豔無比。
    黑衣女子一身貼身的勁裝外套將身材勾勒的修長無比,眉目之間隱約有一絲難馴的野性。
    藍衣女子通身一套湖藍色的服飾。她看起來神態淡定,但閃動的眼神之中難掩焦慮和不安。
    白衣女子周身上下一片雪白,略顯憔悴的臉上微微顯出一抹酡紅色。散發著一種不食人間煙火般的超然之美。
    三人呈品字互相對視著,每人都對另外二人的容貌在各自心中做出了相應的評價。
    幾個在相府回廊盡頭侍立的小侍女,遠遠看見三女的面容身段,忍不住偷偷嚼起舌頭來。
    “我一直以為只有咱們家兩位小姐是一等一的絕色美人,沒想到今天一來就又多了兩個。”
    “對嘛。子嬰公子看來很有女人緣呢。”
    “什麼意思?”
    “你真是眼拙。你看那黑衣女子,雖然看來很有男兒豪氣,但眼角隱隱有淚痕,肯定是在為公子牽腸掛肚;而那藍衣女子雖然神色從容,但眼中全是焦急慌亂……”
    “其實最可憐的還是我們家大小姐。她為了公子的病情已經連續幾天沒有好好吃飯睡覺了。人都憔悴成這樣了……不成想卻招來了倆情敵。”
    “唉,男人呀,沒有一個好東西。個個都花心。哪怕是有了大小姐這樣的絕色還嫌不夠呀。”
    “喲,是不是你那個王小背棄你了,你才有此感慨啊?你把男人看得如此明白,乾脆去終南山修仙去吧。”
    “去你的,就會瞎說。”
    ……
    遠處侍女不咸不淡的竊竊私語沿著幽深的回廊,傳到了站立的三名女子耳中。
    身著雪白裙裾的女子微微一笑,決定結束這無比尷尬的局面。
    她向另外兩人點點頭,算是行禮,隨後輕啟朱唇,柔聲說道:“我是李雪雲,不知兩位姐妹怎麼稱呼?”
    一湖藍色的少女通過侍女們的言談舉止,已經知曉了對面這白衣少女的尊貴身份,於是她欠身道了個萬福,緩聲說道:“給李大小姐請安。民女乃是江東人氏,姓虞名子衿。您直接叫我虞姬好了。”
    雪雲微微一笑,對虞姬客套地寒暄道:“哦?虞妹妹的名字顯然是取自《詩經》那句‘青青子衿,悠悠我心。縱我不往,子寧不嗣音’。虞姑娘的名字和人一樣都是如此的清新素雅,美不勝收啊。”
    虞姬聽得雪雲如此說道,又見她對自己展露出的無邪笑靨,心中忍不住對這名相府大小姐多了幾分沒來由的好感。
    虞姬頷首示意道:“多謝大小姐謬贊。”
    虞姬看著這名容顏欺霜賽雪的美麗女子,心道:這李家大小姐看起來好像很好相處的樣子。
    “不知這位妹妹……”雪雲見自己已經能和虞姬搭上話,便把目光投向了對這寒暄興趣欠奉,不住把目光投向客房的黑衣少女。
    黑衣少女聽聞雪雲如此呼喚,略顯不耐煩地轉過臉來。
    她爽朗地一抱拳頭,向雪雲示意道:“李大小姐,你不必如此客套。我不是你的姐妹,你們叫我雲薇就好。”
    雪雲臉上微微一怔,但笑容不減。
    她走上前來,親切地拉著雲薇的手腕,柔聲說道:“原來你就是那個刺殺過公子,後又棄暗投明的趙高刺客啊。公子在咸陽做事的這些日子,總是苦於人手不足,時不時地提到你身手了得呢。聞名不如見面,雲薇姑娘果然風采奪人呵……”
    雲薇本想將自己的手腕從雪雲手中扯開,但當她把雪雲能融化霜雪的笑容收入眼中的時候,瞬即打消了這個念頭。
    雪雲見雲薇的態度有所軟化,將她的手握在手中,道:“我有一個孿生妹妹,她平時也很喜歡舞槍弄棒的,功夫也很了得。我看她的脾氣應該和你很是相投。等她和韓信營尉巡邏回來了,你們一定有很多的共同話題可以聊呢。”
    雲薇臉上微微一陣錯愕:這李家小姐果然口才了得。她三言兩語就軟化了我的態度。這個女子果然不能小視。
    聽咸陽城的滿城風雨傳說,她很快就會嫁給子嬰為妻。將來會貴為太子妃,進而晉升為母儀天下的皇后……
    看上去,這個女子品貌堪稱完美……子嬰有她陪伴在身邊……我就可以放心地遠走高飛。做我夢寐以求的拯救蒼生性命的大夫去了。
    三女正談話間,客房的門打開。
    兩名鬚髮雪白的老者連袂走了出來,一名老者面沉如水,另一老者的臉上露出了笑容。
    三女見狀,忙迎上前去。
    雲薇更是急不可耐,她一把抓住面露微笑老者的衣襟,迫切地問道:“乾爹,公子的情況怎麼樣?”
    老者咧了咧嘴,道:“公子福星高照,還好我來得及時,而且藥箱帶的有陳年的金銀花。否則,過得今晚,仙人顯靈恐怕都救他不得了。”
    雪雲猛地歎了幾口氣,瞪大眼睛,語帶驚喜地問道:“唐大夫,您的意思是公子無礙了?”
    唐姓老者點了點頭“呵呵,一副解藥下肚解毒,然後幾顆巴豆下肚排毒,公子去幾趟茅房就無大礙了。”
    三女聞之,無不喜形於色。不經意間,三人都放下了心防,好似小女孩的了心愛的玩具般地歡呼雀躍起來。
    唐姓老者看著階下三個互相捏著手忘情喜悅的美麗少女,歪著頭對身邊那位面容消瘦而深沉的老者說道:“沒想到我唐方一別咸陽十幾年,咸陽的大夫們還是這麼不長進。金銀花賣缺了貨,都不知道進。”
    面容消瘦的老者搖了搖頭,道:“這絕非是賣缺了貨,而是有人擺明要謀害子嬰!”
    唐大夫捋了捋鬍鬚,不解道:“方兄是什麼意思?”
    方姓老者抬起手中那把閃耀著奇異光芒的長劍,微歎一口氣,道:“老夫本以為除掉了趙高就能還咸陽一個朗朗乾坤……沒想到,有野心的人一個都不見少。這把宇宙鋒,將來又要飲血了。”!~!
    ..
第九十五章 轉危為安(二)
    南下咸陽的馳道上,一列隊伍在浩浩蕩蕩地行進之中。、
    臘月的天氣,雖然苦寒無比。但隊伍當中的士兵們個個喜形於色,那如癡如醉的表情好似進賭坊中用小彩頭贏了個盆滿缽滿。
    一名全身戎裝,神采奕奕的壯年男子騎在馬上,隨著隊伍緩緩地前行。
    他看著周匝人們的表情,暗自嘀咕了一句:“或許真是碰了個頭彩呢?”
    說話的,正是在這近萬人的隊伍正當中,叱馬前行的扶蘇——過去的始皇帝太子殿下,現時的振秦軍統領,未來的大秦國第一人。
    連日來,扶蘇望著大道兩側的地形由壯麗的山川轉為多變丘陵,進而變成一望無際的平原,心中時不時地泛起一陣唏噓:咸陽已然在望。
    自從被父皇貶謫到地處河套的九原郡修築長城,抵禦匈奴以來,我已經是整整五年沒有回過咸陽了。
    這五年,特別是近兩年來。咸陽發生的一些列變故深深地改變了秦國的面貌,改變了我們每個人的命運。
    自始皇帝于前年夏天在沙丘宮病逝之後,秦國的局勢急轉直下——本應屬於我的皇位,在李斯和趙高的策劃下竟成了胡亥的囊中之物。
    胡亥這個幼弟天資過人,聰明好動。但他自幼嬌生慣養,自視甚高,且其人性好漁色,貪圖享樂,事事以趙高那個賤人的意思為准……
    大秦的大好江山,在他治下短短兩年就呈現分崩離析之勢——陳勝吳廣揭竿而起,攪動關東百姓反叛之心;六國舊貴族紛紛複出而割據自立;劉邦項梁已然崛起……
    眼看局勢已經不可收拾,好在天佑大秦。橫空出世了章邯這位有才能的大將。他領著數十萬驪山徒,擊潰了兵臨咸陽城下的周文大軍。在將其趕出函谷關之後,一路向東追趕。
    章將軍在三川郡守李由和長城軍統領王離的的策應下在滎陽城外殲滅了陳勝的副手吳廣大部,吳廣也在亂軍中被嘩變的部下殺死。
    前些天傳來的消息說,章將軍在三日內連克三城,攻下了匪巢陳縣。匪首陳勝也被他的車夫莊賈所殺。所謂的“張楚國”也在半年之內就此覆滅。
    雖然關東依舊戰頻仍,但關東最大的反叛勢力已經被消滅……
    關東好歹看見了複歸平和的希望,大秦理應有中興的機會!
    子嬰這孩子果然很有一套。
    他率著不過十名親兵,潛入咸陽。
    在一夜之間破掉了趙高的新佈局,借著一班忠心耿耿的老臣力挽狂瀾。不但除掉了奸臣趙高,還和胡亥達成了妥協。
    換作我處在他那個位置,我很難和這麼一個有如此深仇大恨的人心平氣和地談條件。
    他能放下心結,借著胡亥的影響力穩定了咸陽的局勢。
    更是玩了一手漂亮的“李代桃僵”計謀,假借我入城的名義,將趙高的餘黨一舉擒獲。
    說實話,若不是子嬰當機立斷和胡亥講和。以保他身家性命和世代富貴的最小代價取得了傳國玉璽和調兵兵符。還真不知有其他辦法能取得這麼輝煌的勝利。
    子嬰這孩子非但有容人之量,還有決斷之能。
    倘若他能稍稍改了他身上那些惡習,以民為本……我將大秦未來交付與他真是再合適不過了……
    “主公,想什麼呢?”扶蘇身旁的帷幕馬車裡傳來了一聲嬌媚的輕喚。
    扶蘇帶著開懷的笑容,轉臉向車窗簾處的那個俏麗的婦人道:“咸陽在望,我這一時間想起了很多。子嬰這孩子的表現如此耀眼,我這當父親的很是高興。”
    “是呵,此次我們能回咸陽,大公子出力甚多。我和廣兒對他也很是嘆服呢。過探視虎父無犬子啊。”美豔婦人向扶蘇回報了一個柔媚的笑容。她正是扶蘇的夫人——韋氏。
    “咸陽有信到!”隊伍裡傳來通令兵的高聲呼喊。
    扶蘇聞言,一對劍眉挑了挑,心中一喜,道:“上來通稟!”
    只聽馬蹄聲聲,煙塵起處,一人一騎飛馳地來到扶蘇面前。
    “啟稟主公,解藥已經配好。大公子中的毒已經無礙。”通令兵在扶蘇面前翻身下馬,單膝跪地高聲說道。
    “什麼?大公子中毒了?”扶蘇聞言大吃一驚,正欲追問。
    忽然,另外一名傳令兵叱馬來到了扶蘇面前。
    不待扶蘇宣他,他翻身落了馬,三步並作兩步沖到了扶蘇面前:“啟稟主公,咸陽暴亂!公子遇襲中毒,性命危殆!”
    扶蘇身子晃了晃,險些栽下馬來。
    “什麼!”
    “具體是怎麼一回事,你們速速說來。““屬下在出城前,得到的消息是:公子在佈置主公入城彩排的時候,趙高餘孽突然發難,公子身中毒箭。”
    “屬下出城前的情況是:公子所中的奇毒已經找到了那味賣缺了的藥引,公子服下解藥後,已經無礙了,”
    扶蘇深深地吸了口氣,理了理頭緒,心中盤算道:看來是後一個消息先到了這裡。綜合這兩人的說法。咸陽應是在前幾天發生了暴亂,子嬰出面彈壓的時候遇襲中毒。而現在應該是轉危為安。
    但咸陽作為堂堂帝都,怎麼會獨獨缺了一種解毒的藥引呢?
    扶蘇看著兩名傳令兵,沉聲說道:“照此說來,大公子是確認無礙麼?”
    “是的!後續的傳令兵還會到來。應是大公子可以傳來可以入城的好消息。”
    “屬下是在路上遇到了雪崩,因而耽誤了行程,所以和這位兄弟同來的。”
    扶蘇深深地舒了一口氣,道:“那我就放心了。”
    “速速催促隊伍,加速前進,明晚之前,必須入咸陽!”扶蘇在馬上一揮馬鞭,高聲喝道!
    扶蘇身旁的馬車車簾被緩緩落下,韋夫人在灰暗不明的車內面容變得很是嚴峻。
    “難道父親辦砸了?”韋夫人暗暗自語。
    “母親,發生了什麼事情?”在車中昏昏沉沉的由廣,揉了揉眼睛,疑惑地問道。!~!
    ..
第九十六章 轉危為安(三)
    子嬰整了整自己身上這套紫衣的衣襟,口中嘟囔了一句:大難不死,必有後福!
    推開了房門後,子嬰恍然發現後福來得如此猛烈而突然。!
    門外立著三名容貌身姿都稱得上絕世的女子。
    甫一開門,子嬰就感覺到這三道灼熱的目光齊刷刷地投了過來。
    迎著這三名各有絕世風采女子的目光,子嬰看得出她們心中對自己的真切關心。
    子嬰的心頭湧起一陣感慨:如果目光能攜帶熱度,自己這張臉恐怕早就被灼傷了。
    所謂“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如今美女在畔,將來天下在握……男人一生最大快慰也不過如此了。
    只是這幾位美女之間……好像有些問題——子嬰發覺雪雲,虞姬,雲薇三人的表情裡分明是想對自己投懷送抱。
    但她們互看了一眼之後,卻都各自站在原地,不言不語。
    子嬰無奈地撇了撇嘴,心道:女人,妒忌心是天生的。
    子嬰靈機一動,計上心來。
    “哎呀”一聲,三女驚駭地發覺子嬰正艱難地扶住門框,他的身體眼看就要向後傾倒。
    雲薇面色一緊,轉瞬就放下了剛剛修築起來的矜持,閃身掠到了子嬰身邊。
    她一把扶住子嬰的臂膀,冷冷地斥責道:“外邊天這麼冷,你身子還沒完全復原,真是……”
    子嬰在她語調之中,聽出了些許的哽咽。
    正在雲薇說話間,一個藍色的嬌俏身影飄然來到了子嬰的另一側。
    子嬰側臉看去,虞姬的臉上已然隱隱顯出兩道淺淺的淚痕。
    子嬰心中暗暗自責:這麼玩,是不是有點過分?
    雪雲抱著手,卻在子嬰面前不鹹不淡地說道:“兩位妹妹,你們上當了。”
    “公子扶門框的手使的是實勁……他顯然是不想倒在地上,髒了他這套心愛的紫袍。”
    “公子如此作派,是不是要討我們的同情啊……”
    扶著子嬰胳膊的兩女聽得這幾句,對視了一眼之後,點了點頭,默契地鬆開了手。
    已經失去了平衡的子嬰突然失去了支撐,猝然摔倒在地。
    子嬰坐在地上,揉了揉摔得不輕的屁股,無奈地笑了笑。
    對著面前低聲竊笑的雪雲,子嬰有氣無力地指責道:“你……幹嘛要拆我的台?”
    子嬰指著回身走到雪雲身邊的雲薇,虞姬二人大聲抱怨道:“還有你們,就這麼鬆手摔我……這跟謀殺親夫有什麼區別啊!我可是個剛剛病癒的病人嘢。”
    雲薇有樣學樣地抱著手,用鼻子冷哼一聲後說道:“喲,說話這般中氣十足,看來再摔兩下也沒關係。”
    子嬰聞言,一時為之氣結。
    “還是雪雲姐姐眼光獨到,要不然,又要被這個騙子給矇騙了。”虞姬摸了摸小巧玲瓏的鼻子,也閃身走到雪雲身側,故作冷淡地看著地上的子嬰。
    “騙子?嘿嘿,應是偷心的小偷吧……”子嬰摸了摸自己的髮髻,腆臉嘻笑:女人翻臉比翻書都快。剛才從臉上清楚地看出她們暗藏心結的三人,轉瞬之間就結成了對付自己的“統一陣線”。
    而那個站在“陣線”正中的雪雲正對自己表露著促狹的笑意,完全一副“帶頭大姐”的模樣。
    子嬰看著雪雲閃爍的眼神,心中又浮現了另外一個想法:這是雪雲的計謀吧?故意把我塑造成“反派”,籍此團結另兩名美女,安頓好我的“後院”……看她那表情,十有**是這樣的。
    看來自己這一摔,假戲真做之下,還真是沒有白費。
    雪雲的品貌才能完全具備了成為我未來大秦皇后的一切要求。得此賢妻,夫複何求!
    “喂,你傻笑什麼呢!還不趕緊起來。要是被乾爹和方前輩看到你這尊榮,你堂堂皇太子的臉……”雲薇看著依舊坐在地上,一副傻呵呵表情的子嬰,忍不住說道。
    子嬰哈哈一笑,道:“沒關係。這幾天,我挨過刺殺,中過奇毒,摔過跟頭……黴運也該走到頭了。”
    [ 書客網 ShuKe.Com ]“三位賢妻齊聚我身邊,而父親這兩日就到咸陽……我身上的好事眼看要接踵而至,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讓兩位老前輩看看我生龍活虎的模樣也很好啊。”
    “啊呸,誰是你賢妻。”三女皆是臉色一紅,異口同聲地嬌嗔道。
    一身湖藍色的虞姬最是吃不消,粉嫩的俏臉已經如同紅布一般。
    她反駁子嬰“厚顏無恥”的那句話說得好似蚊蚋低吟。想起了那夜與子嬰的一夕纏綿,她不禁將頭埋得更低了。
    “老朽唐方見過公子。公子的氣色已經好很多了。可喜可賀!”一句老者的聲音傳入了四人耳中。
    子嬰忙站起身來,整了整衣襟,向說話的老者恭敬地拱手施禮道:“唐神醫妙手回春。大恩不言謝,請受我一拜。”
    唐方忙趨步上前,托住了子嬰的臂膀道:“救死扶傷本是醫家的本分。更何況您是家婿陸甲的上司,雲薇的……,更是大秦未來的希望。老夫出工出力,實在是義不容辭。”
    子嬰站起身來,笑道:“說句比較狂妄的話,連在深山中隱居的唐先生都對我青眼有加。看來我輔助父親重振大秦,是人心所向了。”
    “這個是自然。”唐方肅容道:“天下歸於一統不過十餘年。卻因為奸人趙高當道,胡亥昏暗,天下又有分崩離析的跡象。黎民百姓又將重蹈水火。今扶蘇太子和公子橫空出世,欲解民之倒懸,當然是深孚民望。”
    “只要太子能踐行約諾,施行仁政,天下重歸太平,必是指日可待。”
    子嬰點了點頭,眼眸中閃爍著點點的憧憬:“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是我當前的志向。是的!我一定能!”
    ※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可惜了,竟然棋差一招。”管家看了看自家老爺的臉色,低聲說道。
    “想我千算萬算,把咸陽方圓百里內藥店的這味藥都買空了。卻沒算計到有人能帶著藥進咸陽直接找子嬰去。”老頭歎息了一聲。
    “我們如此做,會不會給小姐那邊帶來麻煩?”管家問道。
    “這事,我佈置的如此隱秘。知情人已經全都被除掉,風聲定不會走露。吾兒梓潼只是知情但並未參與,而由廣根本就不知情。即便將來有什麼對他們不利的猜測傳出來,也絕對不會有任何蛛絲馬跡!”老頭半是肯定,半是安慰自己地說道。
    “老爺高明!”管家贊了一句。
    老頭霍然起身,以不容置疑的口吻說道:“老夫創下這麼大一個家業,不單是為了衣食富足,老夫是為了我韋家揚名立萬,為了吾兒梓潼和我那乖外孫由廣執掌秦國……此次不成,將來還要繼續。退一步來說,即便子嬰會被立為太子,老夫捨得一身剮,也要將他拉下馬!”
    “未來秦國必然是由廣的!是我們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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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扶蘇入城(一)
    由廣愣愣地看著自己母親那張有些扭曲變形的臉,眼中驚駭的神色溢於言表。.
    由廣顫聲問道:“母親,您是說,是外公要……?”
    韋夫人神色大變。她不顧一切地撲到由廣身前,伸手死死捂住了由廣的嘴。
    與此同時,她輕輕挑開馬車視窗的簾子,小心地打量了一下車外的環境。
    只見馬車外人行碌碌,車輪滾滾,馬蹄聲聲,扶蘇在前方和蒙毅並轡前行,駕車的車夫正哼著不知名的小調……並沒有人留意到由廣的這聲近乎責難的質疑。
    放下車簾後,韋夫人輕撫自己劇烈起伏的胸口,低沉且嚴肅地斥責道:“你大呼小叫什麼!想把為娘和你外公都害死麼!”
    由廣暗忖:自記事起,母親向來對自己千依百順。除了自己讀書想偷懶時,母親才會用這種表情和語氣對自己發脾氣……母親和外公究竟在做什麼!
    由廣看著自己母親那張微微泛青色的駭人面孔,小心翼翼地說道“可是,大哥他……”
    “可是什麼!在我面前,不許用大哥稱呼那個人!”韋夫人用不用質疑的口吻打斷了由廣的話。
    由廣皺了皺眉,面帶困擾地說道:“我和……他畢竟都是父親的兒子……外公這麼做,豈不是讓親者痛,仇者快?”
    韋夫人側耳聽了聽車外的動靜,心道:由廣這孩子沒別的缺點,就是聖賢之書讀多了,心太軟。身在帝王之家,親兄弟都可以反目成仇,兵刃相向。更何況那小子是個鐵血無情,翻臉不認人的傢伙!由廣這性子,我得幫他改一改。
    她勉強整理了一下自己臉上的表情,用聽起來稍微柔和的口氣說道:“孩子,先不說那個人。我問你,你覺得娘親和你外公,會害你麼?”
    韋夫人這句話,擊中了由廣心中最柔軟的那部分。
    他啜囁了幾下,低頭說道:“這個……娘親和外公是看著我長大的,是廣兒我的至親。你們自然不會害我。但……也不必對……他做這些下作的事啊。”
    韋夫人搖了搖頭,輕輕歎了一聲,緩緩說道:“你不懂!你父親即將進咸陽做大秦皇帝,接下來最重要的事就是要策立太子。我和你外公做的這些事,無非是要把你扶上太子的位置。”
    韋夫人故意頓了頓,她盯視著自己兒子的眼睛,語帶挑唆地說道:“難道你不想做太子,當皇帝。把你學的那些聖賢道理,化作救國救民的實策?為大秦的百姓興利除弊?”
    聽聞韋夫人這番陳辭,由廣不禁端正了身子,肅容說道:“母親此言差矣。孩兒其實很懂!聖賢書中早已指出——長幼有序,尊卑有別。大哥是長子,他理應當皇太子。況且他又是一個有魄力有能力的人,有很得父親身邊文物群臣的支持……”
    “而我此生的志向不過是盡自己所能,輔助父親和大哥治理好這大秦天下就足夠了。”
    由廣侃侃而談,眼神中有惹人動容的純真和質樸。
    韋夫人看著自己兒子,又是一搖頭,道:“助他人治理天下,哪能和自己把這江山握在手中相提並論?你當皇帝,一展平生所學,有什麼不行!”
    “更何況,那個人在河套的種種作為,你也不是不知道。他居然能當著你父親的面,殺了你父親的救命恩人。如此冷血無情的人,一旦當上皇帝,不但黎民百姓要遭殃,我們母子的命恐怕都保不住!”
    由廣搖了搖頭,道:“大哥應該不是那種對親人冷酷無情的人吧?”
    韋夫人皺了皺眉:這孩子,剛剛跟他說不要在自己面前稱他做大哥……
    “哼哼,大哥?你和他才相處幾天?他和你哪有手足的情分!他連你父親的面子都敢駁……將來……”
    韋夫人把身子軟軟地依靠在馬車車框上,用一種痛心不已的語氣說道:“你待他以誠心,他卻未必還你以兄弟之情。既然你相信他對你有兄弟之義勝過相信娘親……我們母子的性命就聽天由命吧。”
    聽韋夫人這麼一番話語,由廣的臉變得越來越難堪。
    他啜囁道:“母親,您別這麼說。不還是有父親主持大局麼?”
    “你父親總有撒手離開的那天。等哪天那個人當上皇帝,學你叔叔胡亥殺盡自己兄弟姐妹那樣,把屠刀架在我們脖子上的時候,你別後悔自己當初沒和他爭皇帝寶座就行了。”
    “大哥應該不至於變成叔叔那樣吧?”由廣直愣愣地盯視車內的一角,語氣已經變得不那麼肯定了。
    “邦邦邦”幾聲沉悶的敲打聲傳來,打破車車內愁人的難堪。
    韋夫人一挑車簾,看見了扶蘇興奮的面容。
    扶蘇扯著韁繩,透過窗簾,看了看車內的兩人,道:“你們母子倆在談什麼呢?這麼熱絡。我喚了你們好幾聲都不回答。”
    “咦,廣兒這是怎麼了,臉色這麼難看?”
    韋夫人一改臉上的陰鬱,對扶蘇盈盈一笑,嬌聲道:“廣兒啊,身子弱,有些暈車。另外就是,他在想他那未過門的小媳婦呢。離佳人越行越遠,很是不舍呢。”
    扶蘇呵呵一笑,道:“男兒行在四方,但心系佳人。呵呵,很有我的風範。不愧是我兒子。”
    “兒子,莫要擔心。蒙家的那位姑娘……等我安頓的咸陽的事宜,我就會派人給你把她接到咸陽來。”
    “你們年紀還小,等我分封了文武百官,冊立了太子之後,先給你們訂婚。”
    扶蘇的眼神中閃爍著種種期許,他緩緩說道:“等你和蒙小姐結婚的時候,想必已經是關東光復,海內太平的好時候。到那時,我一定把你們的婚禮辦得體面,風光!”
    由廣看了一眼若無其事的母親,對著扶蘇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道:“讓父親費心了,孩兒惶恐。”
    扶蘇哈哈一笑,道:“哪的話!我的好兒子,為父這麼些年虧欠你們母子的,我一定加倍補償給你們。來,陪為父騎馬馳騁一番,你的心情一定會好很多!”
    韋夫人面帶笑意,拍了拍由廣的肩膀,鼓勵道:“去吧。從你父親身上多學學英武之氣!身為王子,不但能下馬治天下,也要能上馬打天下!”
    扶蘇點了點頭,贊道:“夫人好見識!真是女中豪傑!”
    “將來子嬰和由廣就是我的左膀右臂,我治理天下有這兩個好兒子,何愁大事不成!來!廣兒,下車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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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第九十八章 扶蘇入城(二)
    韓信身著一身貴氣的紫色袍子,外加雲薇的精心化妝之下,竟然和子嬰有八分相似。、
    幫著雲薇打下手的雪雲見狀,不禁撫掌讚歎:“薇妹妹的手段果然是神乎其技啊!”
    雲薇邊為韓信描眉,邊微微一笑,道:“讓雲姐姐見笑了。雕蟲小技,不足掛齒。”
    站在旁側的子嬰看著雲薇那兩排編貝似的好看牙齒,咧嘴笑道:“雪雲,其實你該學學薇妹的化妝手法。要知道,當初我在扶蘇城初見她時,差點流鼻血啊。那次我差點命喪她手,一多半的原因是,捨不得動這個絕色的美人哦。”
    “哎喲”一聲,正厚顏無恥地胡吹亂侃的子嬰忽然發覺,自己的腳被略帶慍色的雲薇狠狠踩了一腳,軟肋被雪雲不輕不重地捅了一下。
    子嬰假裝吃不住疼,跳著腳,捂著胸口,悲呼道:“你二人竟然聯手對付為夫,真是豈有此理。咦籲兮,世風生日下,夫綱不振啊!”
    雲薇和雪雲示威性地雙掌相擊之後,各自對子嬰翻了個白眼。
    子嬰見狀,報之以一副惡狠狠的嘴臉,佯怒道:“你們小心點,別那麼橫,看我晚上怎麼收拾你們!”
    雪雲胸口一挺,叉著小蠻腰,不以為然地說道:“怎麼。想打架啊?有雲薇妹妹和青梅兩位高手在,你敢把我怎麼樣?對吧,薇妹。”
    雪雲把臉扭向雲薇時,卻發現雲薇已是面紅耳赤,低頭在韓信臉上描著眉線,假裝沒有聽見。。
    “薇妹,你怎麼不說幾句狠話,刺刺這個傢伙?”雪雲有些不解地問道?
    “我……”雲薇啜囁了半天,卻說不出第二個字。
    子嬰嘿嘿一笑,語帶雙關地說道:“薇妹麼……是巴不得我晚上好好收拾她……嘿嘿。”
    雲薇聽聞子嬰這句太過露骨的話,那張俏臉已經羞成了紅布的顏色,眼眸之中已是不勝嬌羞。
    子嬰咧著嘴,更為露骨地說道:“有些時候沒收拾薇妹了……”
    雪雲何等冰雪聰明,她見了雲薇的表情,聽到子嬰這麼說,心中已是明白了大半。
    她朝地上啐了一口,對子嬰鄙夷地說道:“啊呸。你呀,看見美女就沒正經的。”
    子嬰對臉上泛起暈紅的雪雲邪邪地一笑,道:“誰說我不正經來著?我不是在很正經地看你們做事麼!你等著吧,有收拾你的時候!”
    雪雲聞言,嘟著嘴,跺著腳,一副不依不饒的表情。那神態,我見猶憐。
    子嬰看著兩位佳人各自奪人的風采,不禁食指大動,有種難以遏制地將她們擁在懷中的衝動。
    忽然,子嬰聽到了一聲低沉的乾咳。
    子嬰瞬即就看見了臉上微微滲出汗珠的韓信。
    子嬰不禁啞然失笑,心道:只顧著和兩位美女耍花槍了,簡直是把韓信當空氣了。他能憋到這會兒才吭聲,實在是難為他了。
    “好了,不說這些了。抓緊給韓信化妝就是了。”子嬰收起笑容,沉聲吩咐道。
    話音未落,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傳來。
    “玄甲軍營尉公孫睿報到!”一個中氣十足的青年男聲傳進門。
    子嬰背負雙手,朗聲道:“公孫睿進來說話。”
    “是!”
    吱呀一聲,子嬰臥房的門被打開,穿著一身嶄新鎧甲,英姿勃勃的公孫睿出現在房中諸人面前。
    他轉身關上房門,邁步走到子嬰面前站定。
    隨即,他摘下頭盔,左手抱持;接著,他抬起右臂,用五指併攏的右手向子嬰行了一個即將在新年裡在玄甲軍中施行的新式軍禮。
    子嬰肅立著向公孫睿行了一個同樣的軍禮。
    公孫睿向房中的旁人微微點頭示意後,向子嬰說道:“啟稟公子,探馬來報,主公的隊伍已到了咸陽東門外五裡。請指示。”
    子嬰點了點頭道:“好!韓信這邊化妝完畢後。馬上就可以代我動身啟程迎接主公了。你準備一下。”
    “是!”公孫睿回答地乾脆俐落。
    子嬰眼中放射著光芒,他嚴肅地說道:“另外,城內的安全保障做的怎麼樣?這次決不允許有任何的差池!”
    “青梅小姐帶著一班丞相府的心腹衛兵,河套來的玄甲軍得力兄弟,以及禁軍中經過甄別的忠誠士兵在咸陽城東門通往皇宮的路上嚴密把守。這一路上,除了少數的咸陽留守大臣和一些名門望族的代表,任何人都沒機會接近主公。”
    聽到公孫睿說到名門望族,不禁皺了皺眉,道:“怎麼多了這些名門望族的代表?可靠麼?”
    “這些人是強烈要求參加迎接主公典禮的。姚賈大人和曹騰大人親自排查過他們,而且這些人都由屬下親自搜的身,現在已經隔離開來。他們絕無可能攜帶兵刃對主公不利。屬下願以項上人頭擔保此次一定萬無一失。”公孫睿自信滿滿地說道。
    子嬰點了點頭,拍了拍公孫睿堅實的肩膀,道“如此甚好。你做得很好。這幾天你受累了。主公的入城典禮之後,我對你另有賞賜。”
    聽聞子嬰關懷的話語,公孫睿不禁心頭一熱,道:“公子哪的話。為公子,為主公辦事,不求回報。只求盡心盡力,死而後已。”
    “公子,韓信的妝畫好了。您看看行不行。”
    身後雲薇的話語飄進了子嬰的耳朵。
    子嬰轉過身去,見立在雲薇身旁的韓信一身貴氣的紫袍,發束高挽,一根青玉發簪貫髻而過。那張面若冠玉的面龐經過雲薇和雪雲的精心修飾,已經和自己有了七分相似。
    子嬰走上前去,與韓信並肩而立,笑對諸人道:“民眾的眼睛是雪亮的。大家來看看,如何?公孫睿,說說你的看法。”
    公孫睿打量了一下韓信和子嬰,邊微微點頭邊道:“身高差不多。韓信的容貌經過一番修飾,和公子有了很大的相似。只是韓信好像缺點什麼。韓信的眼神好似缺了一點公子所獨有貴氣與君臨天下的氣概。只能說韓信與公子算得上有八分相似。”
    韓信聞言,心中微微蕩起了一陣漣漪。
    轉而,他呵呵一笑,道:“公孫的眼光果然獨到兼毒辣。但你也得想想,公子是皇室貴胄,過幾天就是大秦的皇太子。我怎麼能和公子比呢。”
    子嬰沒有接過韓信的話繼續說下去的興趣,他只是淡淡說道:“迎接的民眾已經被遠遠隔開,見過我的人又不是很多……只要和主公提前打個招呼,應該不會穿幫。”
    子嬰背負著雙手,向前踱了幾步,轉身向眾人道:“公孫睿,韓信,你二人速速帶人出城,在三裡外迎接主公大駕。”
    韓信和公孫睿二人並肩向子嬰行了一禮,鏗鏘有力地回道:“得令!”
    ……
    目送兩人出門之後,子嬰對著雪雲,雲薇二女微微一笑,道:“我們也準備一下,在咸陽宮迎接父親。讓他老人家看看你們這兩位天姿國色的未來兒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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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扶蘇入城(三)
    扶蘇看著面前這個神似子嬰的年輕人時,眼中難掩焦慮的神色:莫非子嬰的病情還是不穩定?怎麼派了個替身來?
    韓信焉能看不清扶蘇的表情?他只能硬著頭皮跪在地上,頓首及地之後直起腰身拱手說道:“參見父親。。”
    扶蘇略一沉吟之後,哈哈大笑。
    隨即他翻身下了馬,大步走到韓信面前,親切地攙扶起韓信,朗聲道:“旬月不見吾兒,你又清減了不少。簡直像是變了個人。來,隨為父到馬車中說話。”
    不待心中忐忑不安的韓信回過神來,扶蘇就攥著韓信的手,闊步走到一處帶幕帳的馬車前。
    入座之後,扶蘇挑著門簾對外吩咐道:“隊伍繼續向咸陽開拔,我和我兒子有些體己話要說!”
    ……
    由廣不動聲色地回到了韋夫人乘坐的馬車中。
    他來不及拂拭掉衣襟上的塵土,連忙說道:“母親,來迎接我們的不是大……不是子嬰本人。”
    韋夫人悄悄掀起車簾一角,觀察了一番後,輕聲道:“你可看的端詳?”
    由廣點著頭,說道:“我絕不會看錯的。來的這個人是被人精心畫過妝的。他身高容貌上和子嬰是有八分相似的,但絕不是子嬰本人。”
    韋夫人眼睛轉得飛快,隨即,她的臉上露出了一絲快意的笑容。
    她點了點頭,道:“這裡……大有文章可做。”
    “母親,您的意思是……?”由廣有些狐疑。
    韋夫人眼光如電,她盯視著由廣那張懵懂的臉,微微笑道:“他身為王子,卻不親臨迎駕。往重了說,就是目無尊上,是忤逆……有這個把柄在手,他平定咸陽的大功勞能被我這張嘴抵銷大半。”
    她拍了拍由廣的肩膀,道:“我拼得一身剮,也要把他這個十拿九穩的皇太子給拉下馬來。”
    由廣聽聞韋夫人說出的這句血腥味過濃的狠話,不禁為之色變。他惶恐地問道:“母親,你要做什麼?”
    韋夫人歎了口氣,慈愛地輕撫由廣的額頭,柔聲說道:“母親做什麼,你不用管。你只要在你父親面前做個好兒子,修成一身帝王理應具備的文武之才就行了。”
    “你將來登基為帝,為我們韋家光宗耀祖……我十餘年來獨自把你拉扯成人的辛苦就沒有白費。我這做母親的即便死也算是瞑目了。”
    由廣眼眶一紅,縱身撲進了自己母親的懷抱,語帶哽咽地說道:“孩兒才不願做什麼皇帝,孩兒只要與母親永遠在一起就行了。”
    韋夫人聞之,身子一震,眉頭緊皺。
    她本想一把將由廣推開,進而厲聲斥責。但又轉念一想:這孩子心底軟,如果給他“刮一陣疾風暴雨”,說不定會有反作用……
    韋夫人強忍心中的不滿,輕撫懷中由廣的髮髻道:“傻孩子,你想想:你要是當上了權傾天下的皇帝,你就有能力保護自己和為娘了。到那時,有了無上的富貴榮華……就算老天爺想收我,我還不樂意去呢。”
    由廣將自己從母親的懷中撐開,抹了把眼淚之後,他定定地說道:“好!為了母親,我就去試著爭一爭!”
    韋夫人鼻頭一酸,眼淚幾欲落下,她心知:這些日子以來的灌輸終於出了成果——由廣終於顯露出要與子嬰爭雄的心願。
    “好兒子,你有了這個心思,為娘和你外公一定會全力支持你!”
    “論人脈,你可能暫時比不過子嬰。但論錢,我們韋家是關中巨富。”
    “有了錢,沒有什麼人是不可收買的。只要是人,就有嗜好。金錢,美色,奇珍異寶,西域器物……為了你的人脈,你外公花錢是眉頭都不眨一下的。”
    “上次清空解毒草藥,你外公的花費就不小。”
    “今後,你只要好好在你父親面前表現,我保證不出一年,太子的位置即便讓子嬰坐上了,也得給你讓出來!”
    聽得韋夫人頭頭是道的分析,由廣的眼神有些木訥,只是不住地下意識般地點頭。
    由廣心中所想的惟有先賢記載的兩個故事:古代賢君舜帝遭遇同父異母兄弟“象”謀害;以及鄭莊公與其同父異母的弟弟“叔段”手足相殘的人間慘劇。
    由廣心中一陣抑鬱:莫非我和子嬰之間只能步這兩起人倫慘劇的後塵麼?
    [ 書客網 ShuKe.Com ]馬車外一聲兵士的通告聲打斷了由廣的思緒:“啟稟夫人,少公子,隊伍已到咸陽城東門明春門下。咸陽城內有人在大門下迎駕。主公請兩位下車,參加即將舉辦的入城典禮。”
    ※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扶蘇催動著馬匹,緩緩跨進了明春門。
    看著兩扇濃黑厚重的城門,扶蘇感慨萬千:大秦自從遷都到咸陽以來,多少兵士,戰車,駿馬從此門出,滾滾向東。
    他們拋頭顱灑熱血,立下了多少赫赫功勳才奠定了大秦的基業。
    幾年前,自己也是從此門而出。轉向北,深入不毛的河套,修長城,禦匈奴。
    而在這短短的時間裡,大秦上下竟然天翻地覆。
    我失去了摯愛的她,失去了一雙兒女,失去了皇位,甚至險些失去性命。
    好在有子嬰這個爭氣的好兒子以及蒙恬蒙毅兩位不世奇才的輔助,我才得以在河套開創了嶄新的局面,站穩了腳跟。
    “坐擁河套,待天下大變”——終於黃天不負有心人——在得力臣子的努力,以及子嬰的策劃之下,我終於取得了重回咸陽的機會!
    江山即將在我手中,關東的反叛也要在我手中平息,始皇帝親手建立起的混一宇內的煌煌大秦一定會在我手中改換新顏!
    過了門洞,扶蘇發覺視線所及,豁然開朗。
    明春門門內大道兩側,人群在士兵組成的兩隊人牆後一直排到了遠方的咸陽宮。
    大門兩側旌旗招展,鑼鼓喧天。
    馬上的扶蘇竟有些眩暈感。
    一名身著華麗新朝服的老者領著約50名衣著光鮮的人,恭敬地來到了扶蘇的馬匹前。
    “臣頓弱率咸陽城留守大臣以及咸陽名門望族代表,恭迎殿下大駕。”說完,這批人跪倒在地,磕頭頓地行了大禮。
    “殿下千歲!千歲!千千歲!”這五十餘人的聲勢不小。
    瞬即,大道兩側的人群也紛紛跪下。“殿下千歲,千千歲”的呼喊聲響徹雲霄。
    扶蘇忙翻身下馬,心道:子嬰這孩子,給我做的排場真是很足。
    扶蘇微俯身軀,雙臂展開,朗聲道:“諸位大人,諸位賢達快快請起。”
    待50餘人的迎駕隊伍起身之後,扶蘇立住了身形。
    內史曹騰見狀,心知扶蘇有話要說。他一抬手,止住了鑼鼓的聲響,人聲的喧囂也適時地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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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章 扶蘇入城(三)
    扶蘇臉上泛著因為激動而顯出的紅潮。!
    他向大道兩側拱了拱手,動情地大聲說道:“多謝各位咸陽父老的抬愛。我扶蘇終於回來了!我在此向諸位立誓,日後定當勤政愛民,讓大秦的百姓們都有肉吃,有衣穿,有房住。”
    歷經河套歷練的扶蘇,自然知道如何說話,才能讓百姓迅速明白自己的意思。他用這淺白的語言將對民眾的允諾娓娓道來,不啻是做了施政宣言。
    “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人群之中,先是一個大嗓門的男子這般呼喊,到後來就成了大道兩側的人們統一的口號。
    在滿城“萬歲”的口號中,身兼廷尉和咸陽令的姚賈恭敬地向扶蘇呈上了一塊紅絲綢覆蓋著的木盒。
    “哦?這是……”扶蘇有些疑惑。
    姚賈微微一笑道:“這是公子的安排,殿下揭開便知。”
    紅絲綢扯開,託盤上呈現著兩把鑰匙:一為金質的鑰匙,較小;一為鐵質的鑰匙,較大。
    姚賈對扶蘇道:“這把金鑰匙,象徵著殿下掌控皇權;這把鐵的是這明春門鑰匙的複製品,象徵著殿下掌控咸陽,掌控民心,掌控天下!金鑰匙小,而鐵鑰匙大,意味著殿下將施行先賢‘民貴君輕’的治國理念。”
    扶蘇將兩把鑰匙攥在手中,笑道:“吾兒有心!掌控了這兩樣,就是坐擁了天下。”
    隨即,扶蘇將雙手高舉,將兩把鑰匙向大道兩側的人群展示了一番。
    “皇帝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嘹亮的歡呼口號沿著大道向咸陽宮方向延展著。
    站在扶蘇身後的韋夫人,笑意盈盈地看著自己意氣風發的夫君,嘴裡用只有由廣能聽的見的聲線說道:“廣兒,看見你那所謂大哥手腕了吧。他蠱惑你父親的本事可不小。這麼一個對手,不可小視。”
    由廣木木地應了一聲,道:“是……不可小視子嬰,孩兒謹記。”
    ※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兒臣參見主公,哦,應該是參見皇帝陛下!”跪在地上的子嬰見扶蘇心情甚佳,索性和父親耍起了花槍。
    扶蘇呵呵一笑,俯身攙扶起了子嬰,隨即在子嬰的肩膀猛地一拍。
    子嬰齜著牙,吸了一口冷氣。咳嗽了兩聲之後,子嬰憋紅了臉道:“父親,我這可是真中過毒,受過傷的。”
    扶蘇為之色變,準備扯開子嬰的衣袖,查驗傷情。他顫聲道:“讓我看看”
    子嬰握住父親溫暖的大手,道:“不礙事,有唐神醫在,毒已經全部排出,傷口已經結痂。”
    扶蘇看著身體還有些虛弱,瘦了好幾圈,臉上蠟黃的子嬰,眼圈有些微微發紅。
    他飽含深情地說道:“我們父子……傷在你身,痛在我心。”
    子嬰心中一暖,忙道:“讓父親擔心,孩兒惶恐。”
    融融的父子情義在咸陽宮這層最高的閣樓裡的兩人心中湧動。
    扶蘇的眼中湧動著笑意,道:“說吧,你要什麼,只要不過頭,為父都答應你。”
    子嬰微微笑,討巧地說道:“兒臣只要父親身體健康,我大秦國泰民安就心滿意足了。”
    “你小子,就是滑頭。給我戴高帽,一定是有求與我。別繞彎子了,直說。”
    子嬰面容一整道:“兒臣有三個心願:一,修葺母親和弟弟妹妹的墳塋;二,好生安葬與我一同來到咸陽,浴血奮戰,身死沙場的歐彥等弟兄;三,我要向李斯的孫女李雪雲提親求婚,我要讓她與匈奴長公主一同成為我的夫人。”
    扶蘇思索了一番,應道:“我虧欠你母親以及你弟弟妹妹的太多……我成了大秦皇帝之後,你母親是永遠的大秦皇后。你的弟弟妹妹就是大秦的王子公主。現在天下不穩,雖然不能大興土木,但一定會按照皇家的禮節隆重安葬。”
    “至於為重整河山獻出生命的勇士們,自然要厚葬,他們的家人也必須好生撫慰。這事交由老到沉穩的頓弱去辦好了。”
    “至於你的婚事,全由你自己拿主意。你身為大秦的皇子,婚事也是震動天下的大事。只要你喜歡,不會動搖大秦的根基,我都支持。想我堂堂的大秦丞相的孫女,是有資格和匈奴的長公主相提並論的。這個平衡,你把握的很好!”
    聽聞扶蘇一一應諾自己的請求,子嬰不禁喜上眉梢。
    他不無欣喜地說道:“多謝父親成全。”
    扶蘇見子嬰一臉志得意滿的樣子,笑道:“但是,據我所知,雪雲的妹妹青梅也是對你芳心已許……還有雲薇姑娘和你那位虞姬姑娘……”
    “你小子不得了啊,加上匈奴的公主,你惹的桃花債剛好湊足一隻手了!”
    見父親罕有地和自己開玩笑,子嬰心情大好。他嘿嘿一笑:“我這出類拔萃的才貌得拜謝父親母親的賜與啊!”
    ……
    玩笑已畢,兩人略微商談了日後的人事安排和關東的局勢之後。扶蘇扶著子嬰的肩膀,來到了窗前。
    扶蘇豪氣地推開了窗,難得的冬日午間暖風吹拂起兩人飄逸的頭髮。
    扶蘇指著窗外繁花似錦的咸陽,眼光中帶著憧憬地說道:
    “這片始皇帝以及歷代大秦君王打下的大好江山是我們父子的,不久的未來就是你的。”
    子嬰微微一笑,心道:後世的一位大人物也說過類似的話——世界是你們的,也是我們的,但是歸根結底是你們的。你們青年人朝氣蓬勃,正在興旺時期,好像早晨**點鐘的太陽。希望寄託在你們身上——莫非大人物鼓勵下一代,都喜歡用這種說辭?
    扶蘇見子嬰笑而不語,道:“孩兒在想什麼呢?”
    子嬰笑意不減,忙道:“孩兒惶恐,孩兒只願父親萬壽無疆,自己能常伴父親左右,做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就行了。”
    扶蘇笑著搖了搖頭,道:“你小子,又拿迷湯灌我。有史以來,哪有長生不死的人呢。始皇帝讓方士們遍訪名山大川,海外仙島,不還是逃不脫生老病死的規律麼?為父遲早要離你而去。而這江山就要由你來扛。”
    “你有成為一個明君的潛質。把你身上的那些毛病給改改,你應該能成為自穆公,孝公,始皇帝以降我大秦最卓越的君主。”
    子嬰心中湧動著被扶蘇挑起來的豪情,他抱拳道:“孩兒自當銘記父親教誨。為國為民,盡心竭力。”
    “誇獎了你這麼多,也該敲打敲打你了。”扶蘇收起笑意。
    他肅容說道:“你讓韓信化妝成你迎駕,託辭是不想以病容示人以免有損皇家威嚴。但是你有沒有想過,倘若我在入城時,一旦遇刺,無論成功與否,你都會被稱為幕後黑手。”
    子嬰心中一動,迎著扶蘇的目光,道“這個……孩兒考慮到了。但是經歷上回的入城彩排,已經將趙高的餘孽盡數誘出捕殺,應該不會再有人有這想法了。而且這次的安全保障,做的是萬無一失的。”
    扶蘇背著手,斜著眼,看了看子嬰,道:“是嗎?那會不會有禍起蕭牆的可能呢?”
    子嬰心中已是明白扶蘇是意有所指,但他決定揣著明白裝糊塗。“禍起蕭牆?父親的意思是?”
    扶蘇歎了一聲氣,將目光投向了窗外豔陽下的咸陽。
    沉默了一會兒,扶蘇悠然說了一句道:“我不願做瞽叟,也不願做鄭武公(作者按:兩人分別是舜帝與鄭莊公的父親)……”
    “凡是有損我大秦穩定的個人野心,要一概壓制。尤其是當下社稷未穩,關東混亂的時候……決不允許任何人胡作非為!”扶蘇的口氣像是在警告子嬰,又像是在暗暗下著決心。
    子嬰看著凝視窗外的扶蘇,暗暗摸了摸自己肩上那處毒箭的傷口,心中暗道:只要他們不再這般害我,我可以放下心結,和由廣和平共處。
    但那個女人的勃勃野心……父親,你真能壓制得了麼?!~!
    ..
第一百零一章 靈渠交兵
    一支萬余人的黑衣黑甲大軍,趁著欲曉的天色,向不遠處的靈渠悄悄地進發。!
    與普通的秦軍有稍微差異的是,這支隊伍裡每一個人的右臂上都捆紮著一條明黃色的寬布條。
    按照上面的嚴令——大軍行走在這崇山峻嶺間的小路上——人銜枚,馬銜環。
    蒼茫的天地間只有兵士們身上盔甲甲片互相碰撞出的聲音以及沉悶的腳步聲傳出。
    一名將官模樣的人領著幾個心腹在隊伍旁停了下來,做稍微的歇息。
    為首此人是南海郡四會縣令陳山,在此處他的頭銜是——趙佗旗麾下嶺南軍的先鋒官。而他今天帶領這萬餘人的隊伍一路潛行到靈渠的目的只有一個——奪取靈渠,破壞靈渠,阻斷中原勢力南下嶺南的捷徑。
    “縣令,您看我們什麼時候能徹徹底底地安頓下來?”一個有著稚嫩面龐的少年士兵抹了把臉上的汗,看了看綿延不盡的隊伍,對陳山說道。
    陳山笑了笑,眯著眼看著這個說話的故人之子,心道:在這寒冷的天氣裡,跑出一身熱汗,這當然是辛苦。但身處亂世,豈是想安頓下來就能的?
    這半年以來,中原亂成了一鍋粥,嶺南也未見得有喘口氣的機會。
    任囂將軍病逝之後,嶺南的局勢岌岌可危。新收服的越人見有機可乘,這六個月來發動了不下五十次的人數在百人以上的叛亂;各地的秦廷委任的官員不服調度;軍隊之中人心不穩,不下兩萬的士兵和內地移民開了小差……
    現在唯一值得慶倖的是,繼任任囂將軍的南海將軍趙佗是一個有頭腦,有決斷,夠狠辣的繼承人。
    在他的得力指揮下,我等在任囂死亡的消息傳出之前就牢牢掌控了嶺南重地番禺及周邊區域。
    而趙將軍在撤換或剪除了大部分不聽號令的秦廷官員之後,嶺南之地再無礙手礙腳的人了。
    趙佗將軍高調收養了一位死去的越人酋長的女兒,軟化了不少越人的抵抗意志。
    至於冥頑不靈的那批抵抗勢力,殺掉他們立威,用他們的血祭新揚起的趙氏軍旗是再好沒有的事了。畢竟一群烏合之眾,實難抵擋我幾十萬嶺南雄兵的森森矛戈。
    費了這麼大的力氣,嶺南的局面算是得到了控制。
    而現在正需一戰,凝聚起士兵們的士氣。
    今日用兵于靈渠,倘若得手,中原無論哪股勢力南下都是望山興歎。
    如果趙將軍能借著機會在嶺南更進一步……我等有擁立之功的人,豈不是要個個升官發財……
    美美地想到這裡,先鋒官陳山的耳畔響起了一聲通令兵的稟告聲:“啟稟先鋒官,前方道路兩側有大批黑影移動。”
    陳山面色一沉,吩咐道:“傳令下去,全體戒備,嚴陣以待。再探!”
    “是!”通令兵銜命而去。
    陳山招來身邊的心腹,問道:“大家怎麼看?”
    一名頭髮斑白的中年武將向陳山示意後,道:“屬下以為,秦軍既然只是在我軍兩側做虛張聲勢狀,理應不是大部隊。”
    另一名年輕些的武將說道:“如果我估計的不錯,應是長沙郡的耒陽縣和零陵縣的兩處秦軍合為一處,妄圖製造聲勢,阻止我軍破壞靈渠的大計。”
    陳山點了點頭,面容篤定,道:“你說的有道理,據我所知,這兩縣的秦軍加起來不過1000餘人。妄圖以一敵十,實在是很可笑。”
    “吩咐下去,讓工匠們準備擂石木料,阻斷靈渠。我萬人大軍結成凸形防衛,提防這一千來人的秦軍上來礙事就行了。”
    陳山那位故人之子,邊撫掌邊笑道:“我們在這邊毀,他們只能眼睜睜地在那邊看。妙啊妙啊!”
    陳山也忍不住樂得開懷,笑道:“這好比人在這邊糟踐骨頭,餓極了的狗卻因為懾於人手中的大棒,而不敢發聲。的確是很妙。”
    那名頭髮有些斑白的中年武將見陳山有些太過輕視地方,感覺有些不妥,忙稟報道:“先鋒,屬下以為雖然秦軍人數不足以對我軍構成威脅,但也不可全然大意。先鋒應嚴令所有部將,未有您的號令,任何人都不得出戰。”
    陳山撇了撇嘴,心中有些不悅:我一萬大軍怎麼都能生吃他們那一千人的隊伍,至於這麼謹慎麼?
    心中雖然有些輕視對面這批秦軍,但陳山畢竟是為將領兵之人,他也知拒絕部下的合理建議畢竟有些不妥。
    於是,陳山點點頭道:“你說的有幾分道理。你們分別去通知各個二五百主(作者按:秦制,一千人設二五百主一人),管好各自的部下,只許做好防衛,不許出戰。通知隊伍後的民夫,速速動手。”
    聽聞自己的諫言在陳山嘴裡打了折扣,中年武將的心中有些異樣:主將命令已成,再要說什麼……
    正在他猶豫之時,大路兩側的樹林裡突然響起了沖天的擂鼓聲,這是秦軍的攻擊信號!
    陳山面色一沉,大罵道:“可笑!蚍蜉也敢撼大樹?真你娘的自不量力。各隊嚴陣以待!”
    ……
    但擂鼓三通之後,隱匿在道路旁樹林中的秦軍並未發動攻擊。
    陳山嘴裡不乾不淨地罵道:“媽的,真是一群慫貨。擂鼓卻不戰,是何道理!”
    話音未落,又是一陣鼓響。
    陳山已然是怒氣衝衝,他對率領民夫的百將吩咐道:“火速組織民夫開始幹活。等幹完了活,老子一定要親自收拾林子裡的這些孬種。”
    忽然,陳山發覺己方陣中一角發出一陣喧囂。一名年輕的將領看來是耐不住性子,領著2000多人的隊伍向大道旁的山上衝殺而去。
    交兵不多久,那人領著隊伍趾高氣昂地回到了陣中。
    他興沖沖地跑到陳山面前,將一面繳獲的將旗呈送給了陳山。他喜氣洋洋地向陳山稟報道:“先鋒,末將已經將那些見不得光的老鼠趕跑了。這是末將繳獲的將旗,特獻於麾下。”
    陳山喜滋滋地接過旗幟,只見旗上寫著鬥大的一個“李”字。
    旗幟的落款有一行小字引起了陳山的注意——隴西將軍李。
    手撫將旗,陳山身軀一震,心道:隴西將軍?那不是攻滅燕國的秦之大將李信麼?他不是在雍都駐守麼?怎麼會轉戰千里,跑到了靈渠這個人跡罕至的地方?這人如果真的到了此地,實在是不可小視。
    陳山一招手,將傳令兵喚至面前,吩咐道:“來人,傳我命令。搗毀靈渠的計畫依舊。所有部佇列陣禦敵,一律不得擅自出陣!”
    剛剛繳獲諸多旗幟和武器的部將聽聞陳山的吩咐,不禁疑惑道:“先鋒,這是為何?”
    陳山抖了抖手中的旗幟,臉色很是嚴肅,道:“來人很有可能是有赫赫威名的李信。大家需要小心戒備,不能出戰。”
    “李信?就是那個被項燕打得屁滾尿流,夾著尾巴逃到咸陽的李信?哈哈,先鋒,您真是看高他一眼了。”這部將的口氣中全然是不屑。
    陳山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對對面這個將領道:“老虎沒了牙,依舊不吃素。若是秦軍虛張聲勢的計謀也就罷了。若是李信親來,我等……”
    又是一通鼓響起,將陳山的話語打斷。
    部將梗著脖子對陳山道:“末將願再率本部軍馬兩千,殺上山去,活捉敵將,將其獻於麾下,讓先鋒自己分辨是不是那個掉了牙的李信。”
    陳山看了看身邊躍躍欲試的士兵們的臉,心中盤算了一番:此刻我軍騎士正處上升時期,如果磨損了大家的銳氣……
    無論對面是不是李信,將這千把人的隊伍吃掉,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在趙將軍面前算是大功一件。
    話說回來,想那李信從關中到靈渠轉戰千里,能帶多少人來!
    陳山道:“好!准你出戰!一旦情況不對,立即止戰,退回軍中!”
    “末將得令。先鋒,您就等著收敵將的人頭吧。”
    部將在向陳山誇下海口之後,一抖戰袍,大步回到了己軍。
    [ 書客網 ShuKe.Com ]他躍上戰馬,抽劍向前一指,高呼道:“跟爺上山殺秦軍去!擂鼓助威!”
    ……
    戰況的發展超過了嶺南軍上下的預想:
    沖上山頭的嶺南軍一支在最初好似取得了很大的戰果,他們繳獲了秦軍運送糧草的車輛和一大批的武備。
    待他們高興地將物資運會本陣的時候,糧草突然莫名其妙地著了火。
    在大陣之中的陳山見狀,十分詫異:不見有人點火,為何糧草會自己著起來?莫非是夜郎國盛行的巫術?
    ……
    糧草自燃當然不是巫術,這是李信設計的一個局。
    李信在分析了情況,認為將來鼎定嶺南,靈渠斷然不可丟。
    在向子嬰請命之後,他率領在巴郡的秦國水師日夜兼程,從漢水進江水,再轉戰湘水。
    到達湘水源頭,開進靈渠之時,李信身邊的水師將士已經不滿兩萬。
    在派出探子,稍作休整之後,他立即聯絡耒陽和零陵的縣令,整合兩地的秦國駐軍。
    沒幾日,探子就回報趙佗派一萬餘人的隊伍要來毀壞靈渠。
    李信認為趙佗之所以有恃無恐,必然是認為靈渠附近的守軍過少。
    於是就在今日故布迷陣,將陳山所部上下撩撥地心浮氣躁。
    等到第三通鼓響的時候,秦軍已經佈置完畢。
    當陳山的部將帶著填滿易燃物的“糧草車”回程的時候,十幾名訓練有素的神弩手突施冷箭,引燃了糧車……
    ……
    天乾物燥,遇火即燃。道路如此狹窄,陳山大軍想不慌亂都難。
    在嶺南軍一片慘叫聲中,大道兩側埋伏的兩萬多秦軍同時發動了攻擊!
    ……
    兵潰如山倒。被擊潰的陳山軍先頭部隊脅裹著中軍後軍,這一萬人的大軍在細如羊腸的小道中艱難地撤退。哭喊聲叫駡聲充斥著本是寧靜的靈渠兩岸。
    待陳山沒命地撤退了二十裡,已是時近黃昏。再次清點人數後,一萬人的隊伍已經不滿三千——一場徹底的大潰敗。
    **李信好不容易收攏起戰意昂然的部下後,特命部下在靈渠岸邊立起了一面鬥大的黑色旗幟。
    如鬥大的“秦”字在晚風中徐徐飄揚。
    李信立在岸邊,卸下頭盔,任由涼風拂面。
    心曠神怡的他,心中快慰無比:靈渠還在我大秦手中。與趙佗是戰是和皆能控之在我,至於中原——就看公子,你的本事了!!~!
    ..
第一百零二章 天降神石
    長城極北,草原,匈奴與東胡勢力交接部。,
    一場疾風暴雪之後,天氣突然放晴。
    一代天驕、匈奴大單于冒頓的心情很不好。
    冒頓騎在馬上,他的眼睛被陽光下一望無際的白色刺得生疼。
    冒頓威武的鬍鬚上被雪染成了白色,遠遠望去,好似憑空老了不少。
    他默默地看了看身旁兩側的數萬匈奴騎兵,罕有地暗暗歎了口氣,神態中有種說不出的無奈。
    “大單于,您看……再戰已是無意義……不如……”冒頓身旁一名近侍諂媚地對冒頓笑了笑,小心翼翼地說道。
    冒頓先是眼睛一瞪,殺意凜然。但不多會兒,他那淩厲的眼神卻又迅速地黯淡了下去。
    “娘的,老子也想退兵。但看對面東胡左賢王的架勢……老子吃不透他的意思啊。”冒頓兀自嘟囔著,不知是說給旁人聽,還是在自言自語。
    一名雄壯的匈奴將領策馬緩走兩步來到了冒頓面前,他左手勒住了馬韁繩,用向冒頓行了一個撫胸禮,用渾厚的嗓音說道:“大單于,我同意烏合大人的意見。咱們為了那塊只是聽聞傳說,誰都沒見過的長生天(作者注:“長生天”和我們常說的“蒼天在上”裡的“天”是同一個意思。作者沒有精力去考究匈奴時代對“天”的稱呼,這裡權且用成吉思汗時代草原族群對“天”的稱呼)賜與的神石和東胡的右賢王混戰了這麼久,死了這麼多好兄弟,實在是不值得。”
    說話的人是匈奴方面,冒頓手下的第一猛將鐵伐成。他素來和冒頓身邊紅得發紫的近侍烏合不睦。烏合曾屢屢子冒頓面前進讒言欲除鐵伐成而後快。
    但冒頓畢竟是個正值壯年的英主,他樂於見到臣子之間的口舌之爭,卻不會聽任任何一方佔據絕對的上風。
    今次,兩個向來不對路的臣子都向冒頓提出了撤兵的建議,冒頓不由得皺眉思索起來。
    在今年秋天的時候,草原上突然產生了一個聽起來很是神奇的傳說——長生天將在草原某地降下幾塊由純鐵組成的神石。傳說用這種神石裡的純鐵打造成的鎧甲,沒有任何兵刃可以穿透;用它鍛造的刀劍可以無堅不摧……
    而長生天降下這些神石的地方恰好是匈奴人和東胡右賢王所部交接的地方。
    這個消息的起源已經不可探求,但到匈奴人和東胡人都是婦孺皆知的時候,已經是草原的隆冬十分。
    彼此為世仇的匈奴和東胡哪能容忍這些神石被敵方掌握。於是草原上,為這幾塊誰都沒見過的神石掀起了一場別樣的腥風血雨。
    說它別樣,是因為它破壞了草原上不成文的默契:草原上敵對雙方的戰爭一般都會在氣候相對溫和的夏秋兩季發動。
    一旦入了冬,下了第一場大雪——除非某一方取得了壓倒性的優勢——大家都會“自覺”地退回到自己的地盤,將戰爭留到來年。畢竟長生天賜與的寒冷而漫長的冬天能遏制住草原上任何的陰謀和野心。
    但自從這個沒有被人證實的消息在草原上傳開以後,匈奴和東胡各自磨刀霍霍,將目標鎖定在這幾塊神石上。
    入冬之後,匈奴和東胡的右賢王部衝突不止。僅是萬人以上規模的大戰就打了五回。
    匈奴和東胡雙方纏鬥了三個月有餘,雙方死傷難以統計。最讓雙方主帥頭疼的是,因為惡劣環境而得不到救治的傷兵,以及因為嚴寒而造成的士兵凍死凍傷的狀況。
    相對于那些死在敵手的將士,經歷過這些大戰受傷而得不到及時救治或者被奇寒的天氣凍傷而被迫失去鼻子、耳朵的士兵們或許更稱得上不幸——有人因受傷而流血致死;有人被活活凍死;有人一覺醒來,僅僅是因為保暖措施不力而永遠失去了自己的手腳或者面部五官中的某些部分。
    雙方將士們在漫天的大雪和奇寒的氣候中浴血搏殺,為的僅僅是雙方主腦的那句“不能將長生天的賜與拱手讓給敵人!”
    冒頓半響無語,將引起這場曠日持久的消耗戰的起因後果仔細地梳理了一番。
    他看了看身旁臉上有著明顯厭戰情緒的士兵,心中已經有了結論——退兵!
    而他現在需要一個將其中的利害簡明扼要地告訴大家,好讓自己不失面子地退出的人。
    冒頓把目光投向了自己麾下,號稱匈人第一謀士的金昊。
    金昊聽了烏合與鐵伐成的意見,有見冒頓沉吟了半晌,最終將目光落在了自己身上。他心中豁然開朗:大單于是需要自己出面向大家解釋為什麼一定要退兵。把當初大單于立下的“必然將長生天賜與的神石帶回匈奴”的話給圓回來。
    金昊朝冒頓微微一笑,策馬來到冒頓面前,勒馬施禮之後,他大聲說道:“長生天賜與的神石還沒有降臨。而將士們經歷如此的大戰,已經打破了東胡人‘必奪此神石’的大話。”
    “而今,天降大雪,又突然轉晴是長生天給我們匈人的指示。隨軍的大巫師今早已經做過占卜,他說這是長生天要我們回到家,來日再把神石賜與我大匈的吉兆!”
    忽然,金昊扯起了嗓門,高聲叫道:“長生天與大匈同在!”
    冒頓臉上的表情迅速地從陰轉晴。他暗暗向金昊伸了個大拇指,隨即領著一班武臣應聲呼道:“長生天與大匈同在!”
    見大單于領頭呼喝,一些腦子靈活的匈奴士兵當即明瞭:既然大巫師發話,那定然是長生天有特別的指示。看來,大單于是接受了長生天的指示,要撤兵回家了。
    於是,充塞天地間的“長生天與大匈同在”的呼聲和私下傳播開來的“大單于要領著咱們罷戰回家”的在匈奴諸軍中迅速擴散。
    與此同時,遠處的東胡陣中也傳來了一陣陣的喧囂。
    不久,幾個精通東胡語言的陣前哨探回報冒頓道:“聽東胡那邊的動靜,是要撤兵了。”
    冒頓聽了彙報,輕輕點了點頭,心中卻是連連暗罵:東胡人也是難熬這寒冷的天氣,人心厭戰,不得不退兵了。只可惜找不到那些個把“長生天賜與神石”的傳說造出來的人。要不然一定在軍中砍了他們,為這些受苦受難的兄弟們出口惡氣。
    金昊驅馬來到冒頓身旁,對冒頓低聲說道:“大單于,將‘神石’的傳說傳播出來的人實在是可惡。現在看來,這分明是一個讓東胡和我們混戰的一個大圈套。設計這個圈套的人實在很是毒辣。”
    冒頓默默地接過話,說道:“無論神石的傳說是真是假,我們和東胡人都不得不出面搶這些塊誰都沒見過的神石。不搶的那一方就不能對內宣稱自己獲得長生天的護佑。這個圈套的毒辣指出,就在於:即便敵我雙方都懷疑這是個圈套,但都不得不跳進去,而彼此消耗兵力。”
    金昊點了點頭:“這個傳言剛剛傳播開的時候,我本想向單于諫言不要趟這渾水。但後來這神石被越傳越神……我深知對大單于來說出兵都是唯一的選擇。於是就沒有再開口。到如今,造成了我們這麼多的兄弟死傷慘重,我實在是有愧!”
    冒頓抬手拍了拍側旁馬上金昊的肩膀,道:“你沒有做錯什麼,只怪布下這個圈套的人太狠毒——讓你不能說,而我卻不能不做!”
    “大單于……”金昊欲言又止。
    冒頓擺了擺手,止住了金昊的話,說道:“你要說的,我心裡明白。”
    他側過臉,目視南方蒼茫的大地,眼露凶光地暗自說道:“我曾告訴你:有恩與我的人,我十倍報答。其實那話還有後半句:加害我的人,我要百倍奉還!”
    ……
    眺望著對面保持著戒備的姿態,緩緩向東撤退的東胡大軍,冒頓大手一揮,喝令道:“前隊變後隊,保持警戒!全軍向西!咱們回家!”
    “回家了!感謝長生天!”歡欣的呼喊聲在匈奴的隊伍中又一次散佈開來。士兵們的臉上無不因為激動而漲得通紅,更有一些失去了手足兄弟的士兵因此而抱頭失聲痛哭。
    三個多月以來的血腥廝殺終於休止,所有的失意傷痛都在對“家”的美好憧憬中煙消雲散。
    ……
    咸陽大道上,兩匹戰馬在飛奔。
    攸關大秦朝命運的兩場戰爭的戰果被兩名士兵匆匆傳進了大秦的神經中樞——咸陽宮。
    端坐在咸陽宮側店處理政務的扶蘇接過兩份戰報,打開閱之,一喜一憂:
    漠北的匈奴和東胡纏鬥三月有餘,死傷慘重。
    在關東平叛的章邯軍與項梁的江東軍初戰不利,現已兵退至南陽郡宛城。
    扶蘇放下戰報,心憂不已:章邯手下的二十余萬驪山軍是現在朝廷唯一能指望得上的大軍。如果他們被關東的叛軍擊敗,朝廷哪來的後援!
    “速速傳大公子進殿議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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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三喜臨門
    子嬰將兩份戰報仔仔細細通讀了一遍後,默然無語。!
    他掂著那份讓扶蘇心憂不已的章邯戰敗的戰報,在這恢宏的咸陽宮側殿負手走了幾個來回之後,面帶欣喜地走到扶蘇面前。
    子嬰彎腰向扶蘇長揖及地,笑著對扶蘇說道:“恭喜主公賀喜主公,主公登基在即,三喜臨門!”
    扶蘇端正地坐在席後,一臉地不明所以:“子嬰,喜從何來?”
    子嬰從他那身標誌性的紫袍袖中扯出了一方黃絲絹,他恭敬地將其請近侍遞交給了扶蘇。
    扶蘇接過絲絹草草地瞄了幾眼之後,眼神中的憂色稍稍緩解。
    他抬起頭,對子嬰說道:“怪不得你寧願以一己之力在咸陽獨自對抗趙高及餘黨,而不願意讓近在雍都的李信領兵來勤王。”
    “原來你早就修書與他,讓他帶人去巴郡,領水師去搶奪靈渠的控制權。”
    “這大約就是那三喜之一。但你就這麼肯定他一定能挫敗趙佗的野心?但要知道,他以前……”
    扶蘇忽然看見子嬰的眼神有些異樣,恍然悟到:如果自己順嘴說李信當初敗走項燕手下——一旦傳出去——定會傷了李信這位主動向自己宣誓效忠的大將的自尊心。
    扶蘇於是輕咳了一下,接著說道:“但是,李信將軍雖然戰功赫赫,以前卻從沒指揮過水師的陸戰……這次,你能肯定李將軍定能馬到功成麼?”
    見扶蘇將話圓了回來,子嬰點了點頭。
    子嬰心道:真實的情況是——在雍都駐守近五萬的大軍看起來塊頭很大,但實際上都是一些從別處淘汰下來的老弱殘兵。少量的精幹的人員都被編進了章邯的驪山軍。要指揮這群統屬雜亂,許久未經戰爭考驗的軍隊彈壓咸陽騷亂,還真是不如自己上……”
    子嬰朗聲說道:“李信將軍,他坐守雍都十餘年。空有滿腹才華,但卻不能一展抱負。這次,他看出了靈渠的重要性,而主動請命南下抵抗趙佗。我遍觀嶺南諸將,能與李將軍相提並論的,不過趙佗一人而已。”
    “如今,嶺南局勢剛剛被趙佗安定下來,他趙佗必然是親自鎮守嶺南重鎮番禺。而他指派任何一名將領試圖對李信將軍麾下的巴郡水師不利,都是勢比登天……”
    “如今李信將軍帶少數親信南下對抗趙佗,而將雍都的駐軍軍權拱手交予主公,可見其勇,也可見其忠。”
    “有此良將,靈渠必可保證留在我們手中。將來對趙佗是戰是和,是拉攏是壓制……主動權都牢牢地掌握在我們手中。這當然算是大喜一件。”
    聽聞子嬰如此分析,扶蘇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這算是一個意外之喜。待他日嶺南捷報送到,我定會好好嘉獎李將軍。”
    扶蘇將文案上漠北的匈奴與東胡混戰,互有勝負,但損失慘重的消息又看了一遍,半是自言自語地說道:“漠北雙雄在隆冬之中爭鋒——看來又是你的計謀。他們彼此消耗下去,對我們騰出手來,整頓長城以南的局勢有莫大的好處……”
    “只是,你如此算計你的大舅哥冒頓……”扶蘇話鋒一轉,不無憂慮地說道:“只是,你如何面對你那即將過門的匈奴長公主呢?”
    子嬰略一皺眉,而後呵呵一笑,道:“這個,不勞主公費心。她還在河套不是?人沒來,我就不為這事煩心。即便來了……她嫁夫隨夫,即便有不快,也是早上吵架,晚上和好了。”
    扶蘇搖著頭,笑了笑,心想:這孩子果然夠絕。不過,子嬰的志向既然是以天下為己任,就絕不會羈絆於兒女情長。自己有此一問,或許真是多此一舉了。就此打住也好。
    扶蘇抬眼看了看子嬰臉上的表情,緩聲問道:“這姑且算是禍福相依的第二喜,但不知那第三喜……”
    子嬰抬手將記載著章邯軍戰敗消息的竹簡抬起,用手一指,道:“這第三喜恰恰就是章邯戰敗。”
    “哦?”扶蘇一抬那一雙劍眉,疑惑地問道:“這話怎麼說?”
    “眾所周知,章邯麾下的驪山軍是眼下朝廷內外戰鬥力最強的隊伍。”子嬰的眼中閃爍著點點精芒,娓娓說道:“在穩定了咸陽的局勢之後,我就立即修書給章邯。”
    “我在心中對章邯大加安撫,許以高官厚祿。但至今未收到章邯的回應。”
    “莫非,你覺得章邯擁兵自重,有了不臣之心??”扶蘇的眉頭不由得擰在了一起。
    扶蘇心中盤算道:倘若章邯真有此心,那麼朝廷哪有可以抵擋的兵力?
    指望王離?他因為一時的貪功冒進,在陳縣附近損失了不少的兵力。前幾日剛剛上表朝廷,正帶領軍隊在潁川郡郡治陽翟駐軍修整。
    他還祈求朝廷調撥人員以資策應,並允許他動用敖倉的糧食沖做軍需。
    王離三代都是朝廷大將,忠誠是毫無疑問的。但指望他遏制章邯潛在的野心,恐怕不大現實。
    若是章邯真的想扯旗自立,說不定現在章邯方面已經派人去遊說王離共同起兵了……
    想到這裡,扶蘇不禁哆嗦了一下——咸陽剛剛到手不久,內無可用之兵,外無可用之將。難道要放棄靈渠和河套,將李信和蒙恬都調回關內以應付章邯?
    子嬰看著扶蘇臉色越來越難看,忙出言寬慰:“主公不必過於憂慮。我到了咸陽可不盡是躲在丞相府裡享受。我是派人打探過章邯的底細的。”
    說畢,子嬰從袖中又抽出了一塊白絲絹寫就的呈報。
    扶蘇接過後,仔仔細細地讀了一遍。
    絲絹的資訊是由一排排娟秀的小篆寫就,上面列舉了有關章邯的資料,很是詳盡:
    章邯家中有一老母。她與章邯之妻都居住在咸陽城東一處很是普通的官宅之內。夫妻二人膝下有一小女,年紀不過十二歲。章邯和其妻是老來得女,視該女為掌上明珠。
    章邯平時為官清廉。升任少府以來,向來勤勉。他為人方正,絕少和趙高一派有來往。他能以這種超然的姿態在當時咸陽險惡複雜的環境中屹立不倒,主要是因為得到了胡亥的信任……
    子嬰見扶蘇讀得很是仔細,解說道:“本來,這封情報是想挑選一個合適的時間呈送給主公過目的,但擇日不如撞日,今天恰好收到章邯戰敗的消息,就提前拿了出來。”
    扶蘇點了點頭:“你做的好。從你整理來的材料來看,章邯並不是個利慾薰心之輩,也看不出他有任何的個人野心。但他領兵在外,為何不回復你的去信呢?”
    子嬰頷首,對扶蘇的判斷表示贊同。他摸了摸下巴,對扶蘇道:“人是會變的。我擔心的不是章邯,而是他手下的兩名得力幹將——司馬欣和董翳。”
    “他們兩人之中尤以司馬欣的忠誠最為可疑。司馬欣其人心思沉穩,深藏不露,喜怒不行於色。常能在三言兩語之間取得別人的信任……”
    “雖然具體情況不明,但如果章邯真的對朝廷動了歪念,多半是司馬欣在其中使絆。將來將其剪除……”
    扶蘇盯視著白絲絹,雙手環抱,右手下意識地彈著自己的面頰,道:“你寫的和你說的都很重要。但你所說的章邯戰敗是好消息,我還是……”
    子嬰微微一笑,他闊步走到側殿一面牆下,用手一指牆上的大秦全境示意圖道:“主公請看,章邯領兵退到了南陽郡宛城。此處南面有山有水阻隔,南行已經是不可能,北邊是李由鎮守的三川郡,西邊不遠就是朝廷控制下的武關,它的東邊是尾隨不舍的項梁部隊。”
    “這麼一個四戰之地,章邯無險可守,如何能夠自立?他哪裡能立得住?”
    “現今,章邯新敗。與王離一樣,他不得不服軟。需要向朝廷申請調撥糧食和人員補充。如若不然,他隨時都有可能被項梁擊潰。想必過不了幾日,章邯的報表就會送到咸陽!”
    子嬰大步走到扶蘇面前,神采飛揚地分析道:“倘若章邯一勝再勝,我倒是真擔心他會起不臣之心。但現今他被項梁擊敗,我們倒有了將他完全拉到朝廷這邊來的機會。”
    子嬰頗有豪氣地說道:“我們最大的勝面就在於:我們掌控了關中!我們要錢有錢,要人有人!”
    扶蘇哈哈一笑,站起身來。他款步走到子嬰面前,拍了拍兒子的肩膀道:“妙!有錢有人好辦事!我們糧食後援在手,真是不愁章邯不低頭!”
    “章邯手中的重兵也將歸複朝廷所有,這個現在雖然還看不出苗頭,但將來必成事實的事情。就算是第三件大喜吧。”
    “吾兒的分析絲絲入扣,合情合理。這很好!”
    扶蘇眼中閃過一絲異樣的神采,道:“過幾日就是為父的登基大典,今有三喜臨門,為父很是欣慰。我有一個想法,向先和你說說……”!~!
    ..
第一百零四章 計除項梁(上)
    南陽郡宛城,天氣出奇的陰霾。!
    再過幾日就是新年,可城中的氣氛如此地肅殺,絲毫看不出任何迎接新年的欣喜氣氛。
    原因無他,城外有一群新近擊敗章邯麾下十幾萬大軍的項梁、劉邦共計5萬余人的聯軍。
    ……
    前些時候,項劉聯軍在陳勝舊部呂臣的蒼頭軍的策應下,突襲了陳縣。
    他們打著為張楚陳勝王報仇的旗號,輕而易舉地攻下了這座張楚的都城。
    在陳縣百姓的一片群情激昂之中,殘殺陳勝的禍首、叛投秦軍的莊賈被當眾梟首。
    項梁和劉邦領銜主持了對陳勝的追思祭奠大禮,陳縣方圓百里的百姓見反抗暴秦的旗幟依然在高舉,紛紛進城投奔聯軍。
    聯軍在短短幾日內迅速壯大,項劉聯軍從不滿3萬人轉眼擴張到五萬多人。
    章邯在得知陳縣失守的消息之後,率兵星夜奔襲。
    章邯本人對這群死灰復燃的江東反叛勢力保持著很高的警惕性,但他手下的將士們卻因為自打出函谷關以來的連戰連捷而對這些“烏合之眾”不以為然。
    在圍攻陳縣的第一夜,章邯的數萬大軍因為懈怠竟被呂臣不滿兩千人的蒼頭軍劫營得手。
    驪山軍的糧草物資被一把大火焚燒殆盡,城內的項劉聯軍則趁亂殺出城來,對章邯的大營進行衝擊。
    在人稱“瘋子”的董翳的死命抵抗下,章邯軍一夜之內敗走四十裡。
    在第二天拂曉收攏殘兵之時,原來5萬人的章邯先頭部隊在一夜之間折損了3萬多。
    項劉聯軍以有心算無心,使章邯的部隊遭遇了自出關以來的最慘重失利。
    章邯在和剛剛收攏起殘兵的王離商議之後,決定以防守態勢各自退往陽翟和宛城,以犄角之勢防禦氣勢還在上升之中的江東義軍。
    如今,江東軍尾隨章邯不舍。章邯派出向身在陽翟的王離求援的信使卻遲遲沒有回信。
    眼看兵器、人員與物資的補充都將陷入窘境,章邯思前想後,決定寫一封信派人連夜向西入武關進咸陽向朝廷求援。
    章邯的算計很是精到:無論誰當家,總不能眼看官軍吃癟,而不伸手救援。
    章邯也心知肚明:如果不能在朝廷送來物資之前狠狠打擊一下江東義軍的氣焰,是很難守得住宛城。
    雖然自己沒有什麼野心,但眼睜睜地看著這幾十萬從關中帶來的這些經歷生死磨難的兄弟身處絕境,那是萬萬做不到的。
    ……
    章邯背著手,冷冷地盯視著司馬欣與董翳兩人。
    章邯待二人細細斟酌了一番反攻計畫之後,開腔說道:“計畫就是這樣,有沒有問題?”
    董翳向章邯一抱拳,扯著憨憨的嗓門說道:“謹尊將軍號令!”
    司馬欣看了看董翳,隨即將眼光投在章邯身上。
    他是向章邯示意之後說道:“將軍算無遺策,屬下願全力執行。”
    章邯點了點頭,面色篤定,說道:“好!此一戰,關係到我驪山軍十幾萬人的興衰榮辱。唯有一心一意擊退強敵才能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章邯頓了頓,毅然決然地說道:“開始吧!”
    ……
    項梁項羽劉邦三人端坐在馬上,遙望著對面陰霾天空下的宛城,三人個個精神抖擻。
    劉邦特地命人尋了一套繳獲來的秦國都尉的鎧甲和頭盔,美滋滋地穿在身上。
    並馬而立的項羽看了看身旁劉邦的這副打扮,雖然嘴上沒說什麼,但心中總感覺彆扭。
    項梁看著宛城,眼神中有無限的憧憬:楚國的大旗重新立了起來。遭暴秦迫害致死的故楚懷王的孫子已經被我推舉為楚王。關東六國的貴族紛紛雲集相應,願意在大楚的旗號下共襄義舉。
    我軍在陳縣一戰擊潰了章邯的精銳,如今氣勢正盛。
    而廣大關東百姓踴躍投軍,資助糧草,兵器的義舉更讓我看見了徹底打敗章邯,攻進函穀,推翻暴秦的希望!
    “報!秦軍有異動!”一聲士兵的通傳聲將項梁從對未來美好的規劃中驚醒。
    “所為何事?”項梁在馬上微微俯著身子問道。
    “宛城東門洞開,近千名秦軍殺將出來。現在已經被項莊,項伯領兵打了回去。”
    項梁捋著鬍鬚,眯眼笑道:“看來秦軍是要突圍了。他們不走西門向西潛逃,偏偏大開東門,明顯是障眼法。”
    項梁微微側過頭,對身後的侄兒說道:“項羽,你怎麼看?”
    項羽皺著眉頭思考了一陣,說道:“末將以為,秦軍未必是要突圍。反倒有可能是想引誘我們入城。”
    “何以見得?”
    項羽略一施禮後說道:“他們不走西門,反倒要從東門大張旗鼓地突圍,與情與理都說不通。以章邯的能力,他斷然不會如此胡來。”
    項梁微微有些不以為然地說道:“或許是章邯被我軍嚇破了膽,慌亂中不及選擇道路呢!”
    項羽搖了搖頭,堅定地說道:“章邯自出關以來,連戰連捷,罕有敵手。那日我們在陳縣城下僥倖擊敗他,其實是仰賴呂臣的蒼頭軍捨命劫營。末將以為,我們應靜觀其變,不去趟宛城這灘渾水。”
    “如若章邯守城,我們則圍之;如若他棄城逃走,我們尾隨攻之,敵不動,我不動——如此方是制勝之策。”
    項梁聽出了項羽勸阻自己要順勢攻城的意味,心中有些不痛快。
    他擺了擺手道:“你莫長他人士氣,滅自己威風。我不信章邯還有膽子跟我們江東義軍對壘!”
    項羽的臉漲得微紅,他瞥了一眼身旁仿佛置身事外的劉邦,繼而繼續向項梁進言道:“將軍!……”
    項梁一揮手,道:“傳令下去,大軍聽我號令。中軍從城南繞過宛城,從西門發動攻擊;左右兩翼合兵一處協,在南門發動攻擊。”
    “得令!”
    隨即,項梁向劉邦示意道:“沛公,你和項羽指揮後軍就在此地守候。如果敵軍從東門出來,你們就迎頭痛擊之!”
    劉邦笑了笑,拱手說道:“謹尊將軍號令!”
    隨著項梁的命令下達,聯軍迅速運作起來。
    一場事關驪山軍生死存亡的大戰一觸即發!!~!
    ..
第一百零五章 計除項梁(中)
    南陽郡宛城,正午,鉛灰色的烏雲遮蔽住了天空。。
    灰濛濛的天空中,飄散著洋洋灑灑的雪粉,一場大雪轉眼將至。
    有數萬人口與近4萬驪山軍精髓的宛城城外,號角聲聲。
    項梁親率江東義軍的主力來到了宛城西門外列陣。明黃色的旗幟在西北風中傲然飄揚,矛戈刀劍如林,寒光攝人。
    近兩萬人的江東義軍精銳排成了箭矢之陣,兵鋒直指宛城西門。
    在義軍陣中,數十面大鼓正被敲地隆隆作響。
    軍中的鼓聲與號角聲,再加上陣前的騎兵來回賓士踐踏發出的滾滾馬蹄聲混雜在一處,威勢甚是駭人之極。
    項梁看著本軍雄壯的氣勢,眼中閃爍著點點光芒。
    他捋著鬍鬚,對本陣先鋒項莊不無自得地笑道:“我軍氣勢何如?”
    項莊微微一笑,扯開嗓門喊道:“將軍治下,我大楚義軍威武雄壯,所向披靡!”
    “項將軍威武!”“項將軍威武!”項梁的近衛軍不失時機地鼓噪起來。
    這鼓噪聲和著鼓聲號角聲仿佛能把宛城那看似薄弱的城牆給掀翻。
    ……
    看到城外的聲勢,章邯站在宛城西門城頭,面色深沉如水,並沒有一點受到震撼的意思。
    章邯自言自語地說道:“一而盛,再而衰,三而竭。色厲而內荏,項梁辜負了他父親項燕楚之名將的威名。”
    沉吟已畢,章邯傳令:“吩咐下去,待敵人攻城之時,不計代價,守住他們三次進攻,我們就贏了!”
    ……
    忽然,城下喧囂聲止。城上城下鴉雀無聲。
    只見項梁令旗一揮,擂鼓聲由細碎轉而雄渾,進而激昂——攻城開始了。
    雙方飛矢如簧。
    城頭的章邯軍有些個猝不及防的士兵中箭墜下城樓,更多數目的項梁軍弓箭手被城上射來的箭矢射中而殞命沙場。
    眼看己方吃了虧,項梁正欲揮旗令弓箭手退後,忽然,他發現城內的守軍射出箭矢的密度有衰減的跡象。
    項梁哈哈一笑,道:“看來,城內守軍的箭矢不多了。弓箭手給我沖上去。掩護隊伍攻城!”
    ……
    “活捉章邯者賞萬金,拜大將軍!”項梁的許諾傳到軍中,江東義軍無人不躍躍欲試。
    在沖天的呐喊聲中,江東軍的攻城隊伍迅速地摸到了宛城西門城下。
    更有一支用木輪車運載著粗壯圓木的小分隊,捨命殺到宛城西門處。
    他們布好了架勢,直待衝開城門,殺進城去。
    ……
    喊殺聲震天動地,宛城城頭卻是波瀾不驚。
    章邯微笑著拍了拍董翳的肩膀,朗聲道:“董翳,現在就仰仗你打仗不要命的盛名了。”
    董翳全副甲胄,他一抱拳,肅然道:“哪裡有敵軍,哪裡就有我董翳。今日一戰,事關我驪山軍生死存亡……將軍,您就看好吧。我董瘋子並非浪得虛名!”
    章邯點了點頭,道:“卻敵之後,我就上報朝廷。榮華富貴,自然滾滾而來。”
    董翳脖子一梗,道:“屬下眼中沒有什麼朝廷,老董這條命早就交給將軍了。”
    章邯不置可否,順口說道:“西門防禦交由董副將全權指揮。董將軍有臨機處置之權!”
    吩咐完畢,章邯在董翳耳邊低聲道:“按計劃行事!”
    董翳嘿嘿一笑,抱拳道:“得令!”
    ……
    甫一攻城,江東義軍的先頭部隊沒有遭遇太多的挫折就開始陸續地攀著雲梯開始登城。
    但剛剛在城頭站住腳,江東軍就遭遇到了章邯軍的激烈反撲。
    踏著屍山血海一路走來的章邯軍和憑著一股子“敢把皇帝拉下馬”的氣勢拼湊在一起的江東軍戰力高下立判。
    殺紅了眼的董翳領著一幫驪山軍悍將在城頭往來衝突,手下竟無一合之將。
    董翳領著近五百人的隊伍掃蕩般地在宛城西門城頭殺了三個來回,將殺上城頭的近千人的江東軍士兵斬殺近半。
    刀劍被砍卷了刃,董翳他們就順手拿起死人堆裡的武器繼續拼殺。
    驪山軍的一些士兵殺得興起,索性脫掉身上的盔甲,赤膊上陣。
    他們的臉上摻和著血水,汗水,隨手一抹就成了大花臉。
    江東義軍的士兵大都是一些質樸敦厚,有些力氣的農夫。他們因為不滿秦朝的暴政而投軍的。
    他們何時見過像董翳這樣殺人不眨眼,打仗不要命的赳赳武夫。
    驪山軍中不乏雞鳴狗盜與兇神惡煞之輩,在董瘋子的帶領下,他們對上了江東軍好似惡狼對上了羔羊。
    ……
    董翳架住了向自己砍來的一支劍,順手將面前的這個江東軍小頭目砍翻。
    董翳一聲暴喝,唬住了將自己呈扇形包圍起來的三名江東小兵。
    在眾目睽睽之下,他一刀砍掉了敵軍小頭目的頭顱。
    董翳哈哈一笑,拎著頭髮,將那血葫蘆絲的頭顱拾起。
    他示威式地將頭顱抬到面前,張開嘴,用力一扯,將死人頭上的一隻耳朵撕了下來。
    對面的一名士兵驚恐地看著這一幕,兩腿哆嗦地如篩糠,手中的長矛也是顫顫巍巍,幾欲墜地。
    另一人面色蒼白,明黃色的褲子襠部霎時間濕了一大片。
    還有一人索性丟下武器,趴在城頭幹嘔起來。
    董翳野獸般地將那撕扯掉的耳朵在嘴中咀嚼了兩下,一口吐掉。
    隨即,他一聲幹嚎,將首級扔向了那手執長矛的士兵身上。
    那士兵下意識地扔掉長矛,接過了首級。驚詫之後,那士兵扔掉首級,瘋了似地又哭又叫起來。
    “慫人!爺爺送你們回家吃奶去!”
    董翳大吼一聲,運刀成風,眨眼之間將這三個失魂落魄的士兵砍倒在地。
    手起刀落之後,董翳站直了身子。
    城頭上滿是江東軍的屍首,更多的江東軍根本不理會自己長官的命令——原路扯回到城下了。
    他粗略地清點了一下手下,近五百人的敢死隊折損不多,只有一百多人撤出了戰鬥。
    用不到八十人的命將近五百條江東漢子的命留在了宛城城頭,這不是大勝是什麼!
    董翳扯開嗓門嚎叫著:“包紮傷口,注意隱蔽,等待敵人下一次進攻!”
    驪山軍的弓箭手又適時地抽身來到了城垛後,屏氣凝神,彎弓搭箭……
    ……
    不久,城下的擂鼓聲複又響起。
    董翳躲在城垛後,舔舐了一口左腕上的劍傷,心中默道:第二次……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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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六章 計除項梁(下
    午時三刻,南陽郡大雪紛飛。。
    宛城西門城外,鼓聲震天。江東義軍第三次攻城即將拉開帷幕。
    前兩次的攻城行動,都是在城頭爭奪戰時鎩羽而歸。
    項梁觀敵暸陣時發現,每次己方登上城頭之後,總有一個兇神惡煞般的秦國將領領著一幫如同猛獸般的秦軍切瓜砍菜似地將己方士兵砍殺大半。
    其餘的己方士兵懾于敵人的威勢不得以又從城頭撤出。
    而這名敵將好似靈敏的獵犬,每每將己方士兵趕下城後,就適時地躲了起來。
    自己讓神射手將其狙殺的命令連續好幾次落空。
    連續兩次攻城,除了在城頭留下一大批己方士兵的屍體之外,竟然寸功難進。
    攻城間歇,秦軍總是示威式地將一些義軍頭目的頭顱砍掉後,扔到城下。
    接連兩次攻城不利,城下已是零散地出現了幾十顆血淋淋的人頭。
    驅使著圓木直接攻擊城門的小隊在第二波攻城之中,被城上的秦軍當頭淋了火油。
    十幾支火把投下,近百名士兵頓時身陷火海。
    慘叫之聲撕心裂肺,直沖雲霄。
    許多的士兵在火海中掙扎了一段時間之後,迅速地被燒成了黑炭。
    一些個身上著火不大的士兵就地打了幾個滾,滅了身上的火後就飛也似地往己陣逃跑。
    這些逃回來的幸運兒中最幸運的是僅僅頭髮著火;最慘的是臉被燒爛,手腳燒到重傷。
    哀嚎之聲在項梁軍中回蕩。
    親眼目睹此等慘狀的士兵臉上無不掛滿了畏戰,懼戰的情緒。
    一些個膽子較小的士兵見了這血腥的場景,竟然癱坐在地上哭了起來。
    ……
    天冷,身為江東義軍統帥項梁的臉色更冷。
    媽的,一群慫人——項梁鄙夷不屑地看了看痛哭失聲的士兵,心中暗罵著。
    站在項梁身邊的江東義軍先鋒項莊察覺到了主將的不滿。
    他命人招來三支攻城小隊的隊長,吩咐道:“絕對不允許有任何動搖軍心的情況發生。凡是給項將軍丟人的士兵,給我狠狠地打,打到哭不出聲。”
    “另外,設幾名刀斧手,在陣後待命。凡是掉頭跑回本陣的,不論是兵是將,一律就地處決。”
    三名隊長接到了項莊的命令後面面相覷了一陣,見項梁默然不語,心中帶著歎息領命而去。
    ……
    項莊看著鐵青著臉的項梁,吞吞吐吐地說道:“將軍,要不要……要不要把項羽招來助陣?”
    項莊剛把話說完,心中就後悔了:失言了!自己這句話分明就是折煞主將的面子麼?
    項羽本來就不主張攻城。而主將偏偏認為憑藉旺盛的士氣可以強行拿下宛城和章邯。
    如今兩次攻城不利,招來項羽助陣,豈不是自掃顏面!
    項梁聽了項莊的建議,不禁雙拳緊握,眉頭擰成了“幾”字。
    他牙齒憤恨地緊咬著,臉上的肌肉抽搐了幾下。
    暗暗歎息了一聲之後,項梁道:“不用了。我對劉邦那傢伙不放心。有項羽看著他,多半能起到震懾的作用。”
    “攻城,還是我們自己來。項莊,此次攻上城頭之後,就仰仗你了!”
    項莊一聽,頓時頭皮發麻:我最拿手的是保護將軍的安全,和城頭那個殺人狂似的秦將對壘……
    看著項梁不容討價還價的嚴峻眼神,項莊下意識地咽了口吐沫。
    他硬著頭皮,向項梁抱拳躬身道:“屬下遵命!”
    轉過身去之後,項莊抹了把額頭的冷汗,心中暗叫:媽的,老子剛才說凡是臨陣退卻者一律殺無赦……
    蒼天保佑,老子這回領兵攻城大吉大利!
    ……
    項梁揮止了擂鼓聲,高聲叫道:“傳我命令!攻破宛城之後,我軍可在城中橫行三天!”
    項梁把話說得很委婉,但是江東士兵都明白其中的含義——所謂“橫行”,即是縱兵劫掠,不加干涉。
    當初周文單槍匹馬,拿著張楚的將印在三個月之間將士兵由屈指可數發展到數十萬之眾。除了人心的向背,更主要的就是對拒不投降的城池予以“橫行”。
    如若不然,周文上哪裡去豢養數十萬士兵?
    項梁見軍心浮動,無奈之下只能祭出了這麼一個無奈之舉。
    發佈了這道命令之後,項梁也有些自責——畢竟宛城是楚國故地,今日為了擊潰章邯,才出此下策。望楚國列位先王在上,能寬恕我的罪孽。
    ……
    三通鼓過,第三次攻城開始。
    飛矢如簧,城頭秦軍被牢牢地壓制,抬不起頭來。
    項莊長劍一揮,呼道:“殺進城去!姑娘,財寶要什麼有什麼!”
    ……
    “項莊攻上西門城頭!”
    “我軍佔領城頭成功!”
    “秦軍從城樓敗退!”
    聽得傳來的好消息,項梁撫掌大笑,道:“幹得好!命令攻城木分隊速速將西門撞開,殺進城去!”
    項梁話音未落,“內應打開西門”的消息迅速傳來。
    他喜上眉梢,縱身躍上戰馬,向傳令兵吩咐道:“點齊可以戰鬥的士兵,進城捉拿章邯!”
    原本士氣有些渙散的江東士兵得到進城的命令,無不使出吃奶的勁跟隨著騎兵往宛城西門飛奔。
    他們心中只有兩樣——姑娘!財寶!
    ……
    江東軍甫一進城,立即將南陽重鎮宛城攪得雞飛狗跳。
    一些士兵流著口水沖進了驚恐不安的平民家中,大肆劫掠;見著模樣周正的姑娘就肆意糟踐……
    好端端的宛城被這些號稱“義軍”的士兵搞得一片烏煙瘴氣。
    既然與士兵有約在先,項梁也就沒把心思放在約束軍紀上。
    他領著自己的親兵衛隊和先期攻進城內的項莊合兵一處,向宛城縣衙——即是章邯軍的大本營飛奔。
    ……
    在去縣衙的路上,道路越來越難行——倒不是受到了秦軍的殊死抵抗,而是大批的運糧車和運送金銀財寶的馬車。
    縣衙在望,項梁帶著不足兩百人的衛隊放慢了速度。
    項莊建言道:“將軍,您看是不是要先打開南門與東門,讓城外的士兵進來……”
    項梁當即就否定了這個建議:“東門有劉邦本人,南門外有劉邦的部將周勃和樊噲,讓自家人得利就行了,便宜劉邦做什麼!”
    “萬一章邯在縣衙設伏,我們……”項莊覺得不妥。
    項梁搖了搖頭,道:“沒聽剛才抓住的秦軍殘軍說麼,章邯已經打開北門,棄城而去了。放心吧,宛城現在姓項了!”
    “咱們速速殺進縣衙,裡面一定有章邯未來得及運走的財寶!”
    項梁話音未落,忽然聽得縣衙內號角聲大作!
    本來相對安靜的縣衙周圍喊殺聲直沖雲霄。
    項莊勃然變色,道:“將軍,咱們遇上了秦軍的埋伏!”
    項梁卻不以為然,道:“這定是秦軍的疑兵之計,章邯本人都逃走了,哪裡還有什麼伏兵!”
    “嗖嗖嗖”箭簇從通往縣衙大道兩側的屋頂上向這幾百名江東義軍劈頭蓋臉地射來。
    “保護將軍,往東突圍!”項莊邊用手中的長劍駁落箭簇,邊招呼衛兵們保護項梁。
    “活捉項梁,賞萬金,封萬戶!”秦軍的鼓噪聲自西邊的路上傳來,不絕於耳。
    項梁此刻才真正意識到危險的存在。忙俯身馬上,不停地揮鞭沿著道路向東飛奔。
    無奈這一路上停了太多承載物資的馬車,項梁想把速度提升起來,卻始終難以得償所願。
    不久,一支箭就射中了項梁的右臂,項梁吃不住疼,險些落下馬來。
    又一支箭如影隨形地射中了項梁的左腿。
    項梁悶哼一聲墮下馬來。
    項莊大驚失色,顧不得射向自己的弓箭,將項梁一把拽上自己的馬來,死死壓在了自己的身下。
    項莊瞪著能流出血的眼睛,高聲喝罵“他媽的!隨老子往前殺,到了東門就有救了!”!~!
    ..
第一百零七章 大典前夕
    咸陽城,秦二世二年走到了最後一天。!
    萬里無雲,碧空如洗。
    太陽出奇的好,風兒靜靜地吹拂著滿城的旌旗。
    咸陽城內一派生機盎然,街上熙來攘往的形形**的人的臉上大都是一副恬淡的表情。
    經歷過臘月裡一陣又一陣動盪的咸陽百姓,終於可以用一種比較放鬆的心態去迎接新的一年的到來。
    歷經兵荒,水災,雪災的這一個罕見的“災年”終於走到了頭。
    雖然函谷關以東的大部分地區還面臨著嚴峻的形勢,但對以咸陽為代表的廣大秦國故地的百姓來說,來年畢竟有了新的值得期許的熱望:
    趙高及餘黨基本被清剿一空,再也掀不起大浪。
    關東張楚軍的首領陳勝、吳廣皆命喪沙場。關東的禍亂有被平伏的指望。
    更重要的是,素有賢名的始皇帝太子——扶蘇將取代暗弱無能的胡亥。
    從扶蘇太子的長子子嬰在咸陽這些時間的表現來看,這兩父子或許能有擔當拯救天下蒼生,結束兵連禍結局面的重任。
    ……
    咸陽城西門大開,號角聲響起,閒雜人等紛紛躲避退讓。
    一輛無比華麗的車馬帶著浩浩蕩蕩的隊伍來到了西門處停下。
    一身華貴深黑色朝服打扮的扶蘇帶領一班咸陽留守大臣,在洞開的城門處迎接這支隊伍。
    在禮官的示意下,號角聲終止,四下裡忽地變得寂靜無聲。
    一聲清越地通傳聲響起:“恭迎皇帝陛下。”
    只見重重幕帳下的華麗馬車被掀起了一角,頭戴通天冠,一副大秦皇帝打扮的胡亥探出了頭。
    胡亥眯著眼睛,過了好一會兒才適應東邊天空中高懸的紅日射來的陽光。
    待胡亥的眼睛重新聚焦之後,他在第一時間就發現了肅容而立的大哥——扶蘇。
    在看見扶蘇的那一霎那,胡亥心中湧起了一陣回到馬車中,一聲令下,糾集人手幹掉扶蘇的衝動。
    這種想法在胡亥的腦中剛剛成型,就宛如雨中太液池濺起的水泡般轉瞬不見。
    胡亥暗歎一聲,心道:今時不同以往。子嬰在咸陽城經營月餘,自己在禁軍以及咸陽駐軍的親信必然已經被悉數排除。
    排除這一點,民心的向背也不能不考慮在其中。自己當皇帝這麼長時間,只是在後宮裡沉迷酒色,完全無視民間疾苦。退一萬步來說,即便禁軍和守軍還肯聽命於自己,即便除掉了扶蘇父子,我又能如何力挽狂瀾?
    不如,乾脆將這份爛攤子一股腦地推到扶蘇身上!
    子嬰的承諾還在那裡,而我是他現時唯一的親兄弟,諒他不能把我怎麼樣。
    倘若這天下大勢當真不可救,我就得過且過,醉生夢死也罷;他若是能讓這大秦起死回生,他日積攢力量,捲土重來也未嘗不可。
    不是聽說,章邯對待這個新朝廷的態度不甚明朗麼?這個倒是可以爭取一下……
    扶蘇見胡亥帶著極為複雜的表情向自己走來,忙領著大臣們跪倒在地,口中喚道:“臣等恭迎陛下。”
    扶蘇的言談舉止中不見任何的矯揉造作,熟讀先賢典籍的他心中明鏡似地:雖然我兄弟要將大秦第一人的寶座託付我手。只要他一日為君,我就要施足禮數,不能落下目無尊上的口實。
    胡亥三步一緩,五步一停地挪動著步子,來到了跪在地上的扶蘇等人面前。
    胡亥忽然發現趴在地上的人群中,有一人直挺挺地立著身子,正向自己怒目而視。
    胡亥剛欲擺出皇帝的架子發聲申斥,但將這人的面容細細打量之後,胡亥生生地將自己要說的話咽下——那面顯慍色的不是別人,正是扶蘇的長子子嬰!
    胡亥略顯尷尬地對著子嬰笑了笑,快步走到扶蘇面前。
    面對著向自己俯首的扶蘇,胡亥的臉上立即就變成了淒苦的神情。
    胡亥攙扶著扶蘇的雙臂,動情地說道:“大哥,這如何使得!快快起來。”
    “你我二人自咸陽一別,大概有3年不見了吧。”
    扶蘇將胡亥打量了一番,看著他因縱情酒色過度而有些虛腫的面龐,想起那些死在趙高手裡的兄弟姐妹,他心中湧起一陣別樣的感慨。
    扶蘇點了點頭,道:“是有好些日子沒見了。”
    胡亥親切地拉著扶蘇的手,道:“待明日行了……大典,你我兄弟切尋一處別致所在,一醉方休如何?”
    扶蘇掃視了一眼這個今日是至尊,明天就要把命運託付在自己手中的兄弟,微微一笑,道:“好!”
    胡亥擠出了一絲分不清是苦是樂的笑意,低聲道:“多謝陛下賞臉。”
    “禪位大典已經籌備妥當。請父親與叔父移駕咸陽宮商量一下具體的事宜。”子嬰來到兩人身邊輕咳一聲,用一句冷冰冰但最為妥當的話打斷了這對兄弟口是心非的對話。
    胡亥看了看一臉漠然表情的子嬰,道:“好!移駕咸陽宮。有勞大哥帶路。”
    ※本書****,支持好小說,支持原創鐵血振秦!※※“孩兒,你知道皇帝玉璽上寫的是什麼嗎?”韋夫人在咸陽宮的一處寢殿裡向由廣問道。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端坐在案幾後,手捧竹簡的由廣不假思索地應答道。
    “由這八個字,你能得出什麼結論?”
    由廣歪著腦袋,想了想道:“皇帝身為天子,承襲上天的旨意,馴化萬民。”
    “這個我當然知道,我問的是,什麼樣的人能當皇帝。”
    “自然是受命於天的人……”由廣隱約猜到了自己母親意有所指。
    “那就是,誰應了天命,誰就該是皇帝。而並非依據年齡長幼來決定的吧。”韋夫人面露笑容地說道。
    “可以這麼說,但是……”
    韋夫人打斷了由廣的話,毅然決然地說道:“沒什麼但是。孩子,不要忘了那日你在馬車中對我的承諾。”
    韋夫人在殿中緩緩踱著步,說道:“明天就是你父親登基的大日子。那塊皇帝玉璽即將成為你父親的掌中之物。”
    “你外公在咸陽的佈局已經展開……為娘希望不久的將來,那塊玉璽在你的掌握之中!”!~!
    ..
第一百零八章 即位大典
    胡亥將象徵天下兵權的虎符放在了內侍俯首彎腰,高擎過頂的描紅黑漆木皿上。、QunabEN、coM
    隨即,胡亥將自己頭上的皇帝冠冕輕輕取下,將其與虎符並排放在了一起。
    胡亥端詳著還殘存著自己體溫的冠冕,手有些微微發顫。
    咸陽宮大殿之上落針可聞。
    幾十雙的眼睛默默地盯視著胡亥的一舉一動。
    待內侍轉身將其放置在大殿正中的禦案上之後,禪讓大典也進入了**。
    “受讓皇帝玉璽!”
    內侍一聲清越的通傳在宏偉的大殿中傳播開來,刺激著每個人的耳膜。
    胡亥默默地接過身旁的內侍呈送上來的皇帝玉璽,翻過來細細地打量了一番。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八個飄逸的篆體文字在通體呈青白色的玉璽上熠熠生輝。
    胡亥略微有些遲疑:將此物呈獻以後,自己就不再是這天下的共主,不再是萬萬人之上、一言九鼎的皇帝了……
    今後我的身家性命,富貴榮華就要仰賴這玉璽的新主人了。
    我與扶蘇達成的交易是——放棄皇位以求自保。扶蘇是我親大哥,他的為人我很清楚。在扶蘇有生之年,他出於兄弟之義,定然不會為難我。
    但我畢竟比扶蘇小了很多歲,我極有可能目睹這傳國玉璽再次轉手……
    誰又能保證扶蘇之後的大秦主人會以什麼樣的態度對待自己呢!
    子嬰?夜入咸陽宮那次,他和自己談判的時候所表現出來的氣度的確讓人折服。
    但他那雙沉澱著失去摯愛親人的悲憤眼神,總會時不時浮現在我的眼前……
    子嬰或許就將成為這大秦帝國的第一繼承人了,若干年後,他就將手握無上的權力。
    他究竟會以什麼態度來對待自己呢!
    看著胡亥把持著那玉璽,殿上眾人雖然不能全然猜透他此時複雜的心思,但也都知道:這個以喜好酒色玩樂而出名的皇帝,在失去了手中這無上權力之時,定然有一分別樣的感慨。
    “咳”寂靜的大堂上,突然傳來一聲輕咳。
    殿上的內侍偷眼向發出這聲輕咳的地方偷看了一眼。他臉一紅,又是一聲號令響徹在大殿之上:“受讓皇帝玉璽!”
    胡亥身上突然一個激靈,手中的玉璽幾欲落地:
    面向禦案的胡亥雖然沒有轉身去看身後的文武群臣,但心中卻是十分明瞭:咳嗽的這人必然就是未來太子子嬰!
    倘若自己不肯放下這手中代表天下最大權力的玉璽,恐怕就沒辦法活著走出這咸陽宮了——想到此處,胡亥心一橫,將手中的玉璽端放在了眼前的木皿中。
    待玉璽被內侍在一片恭敬的注視下,盛放在大殿正中依舊空置著的禦案上後,胡亥低著頭,彎腰躬身抱拳緩緩地退到了大殿禦階之下。
    他在文武群臣的首領、堂堂大秦丞相李斯的身邊站定。
    胡亥收起了姿態,對著身旁面沉如水的李斯看了看,心中不免一陣心潮起伏:當初沙丘定下篡改遺詔,逼殺扶蘇的計謀時,李斯就在自己的身旁。
    如今,惡貫滿盈的趙高已經身首異處。但同為政變主腦的李斯卻搖身一變成了再造大秦的功臣。
    胡亥的嘴角微微咧了咧,心道不是我不明白,而是這世道實在變化地塊。
    ……
    典禮官朝武官首席的子嬰微微點了點頭,高聲叫道:“請始始皇帝之太子殿下進位為秦王!”
    霎時間,咸陽宮內,鼓樂喧天。
    一名身著天子的純黑服飾,神情之中有些亢奮的壯年男子在宮娥的簇擁下從幕帳之後走到了前臺。
    ……
    在殿上一直默默觀察者情勢進展的史官們,為後世留下了當時記錄:
    秦二世三年,正月初一。
    皇位受讓大典禮成,太子扶蘇以關東複叛,當今天下不再是當年大一統的秦國。
    太子因此拒而行皇帝登基禮,在群臣勸慰之下,太子暫攝秦王。
    太子立誓,待掃平反叛之後,再行皇帝登基儀式。
    丞相李斯率文武諸大臣跪而奏曰:“告祭禮成,請即秦王位”。
    執事官舉冠冕虎符與玉璽至秦王前,丞相李斯、諸大臣跪而勸進。
    丞相李斯取袞冕加于秦王扶蘇。而後丞相等入列,通贊唱:“排班”。排班齊後,眾大臣鞠躬,奏樂。
    然後眾大臣三拜,平身,樂止。然後再三拜,平身,樂止。
    典禮官取玉寶(即皇帝的玉璽)授丞相,丞相捧寶上言:“殿下登大位,臣等謹上禦寶”。
    [ 書客網 ShuKe.Com ]秦王扶蘇頷首而取玉璽,將其轉而交付內侍。
    內侍受寶,收入盒內。
    典禮官宣禮曰:“就位,拜,平身”
    百官按典禮官所吩咐而向新王行禮。
    典禮完畢,秦王扶蘇率文武詣太廟,向列祖列宗敬獻三牲。
    還入咸陽殿,秦王著王冕,王服接受百官上表稱賀。
    然後丞相等百官各就位,皇帝穿袞冕升御座,大樂鼓吹至樂止。
    百官在典禮官的指引下行三跪九拜之禮。
    賀畢,秦王登極禮完成。
    ……
    咸陽殿上,已經不見胡亥的身影。
    一身華服的子嬰與鬚髮皆白的丞相李斯並肩而立。
    兩人俱是神采飛揚,意氣風發。
    秦王扶蘇帶著淡淡的笑意朗聲道:“諸位愛卿,可有本上奏?”
    子嬰拱手應道:“臣有本啟奏。”
    扶蘇伸手示意道:“准!”
    子嬰緩步走到與禦階前,一撩朝服,跪地叩首後,向扶蘇說道:“臣啟殿下,上奏有三:一,大赦天下;三,廢除一切肉刑;二,改十稅其六為十稅其一。”
    扶蘇贊許地點了點頭,道:“施行仁政,讓天下歸心是寡人孜孜以求。吾兒所奏深得吾心。此三條,寡人准你所奏。具體事宜交由有司草擬。寡人批閱之後,立即施行。”
    子嬰叩首謝恩之後,回到了群臣的佇列之中。
    忽然,殿外傳來了一聲通稟:“嶺南,關東有捷報送到!”
    “宣!”
    兩名風塵僕僕的傳訊兵匆匆上殿,對著新任的秦王參拜之後,報上了資訊。
    “隴西將軍李信攜水師狙擊嶺南叛將趙佗得手,我大秦保住了對靈渠的控制之權。”
    “平東將軍,少府章邯于宛城剪除江東叛軍匪首項梁,大獲全勝!”
    兩則捷報傳出,朝堂振動——這真是天大的好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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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秦王夜宴
    是夜,繁星點點。。
    咸陽家家戶戶張燈結綵,這既是為了慶賀新年,也是為了向新任秦王扶蘇致意。
    都城正中的咸陽宮內外燈火通明。宮內鼓樂喧囂之聲不絕於耳,三裡之外清晰可聞。
    雖是隆冬時節,但室內卻是一派暖意融融的景象。
    究其原因,一是因為爐火燒的旺;二來是因為殿內氣氛非常地熱絡。
    新王登基,嶺南和關東這兩處如今最讓朝廷頭疼的地方竟在同一天傳來了捷報——這怎能不讓大家為之欣喜?
    李信帶著不足三成的水師,一舉打碎了趙佗阻塞靈渠的圖謀。這項偉業奠定了朝廷對嶺南勢力的主動權——是戰是和,皆操之在我。
    李信自己也一掃敗于項燕之手後,偏安雍都,日益頹唐的窘迫。他用過人的才幹為自己正了名——日後收復嶺南百越之地,有他李大將軍可做開路先鋒。
    至於章邯,他雖然和朝廷的關係很微妙……但只要他一日不扯旗造反,他麾下的驪山軍一日就是朝廷可以倚重的中堅力量。
    此次宛城大捷,是驪山軍自消滅張楚軍叛亂之後最重大的一次勝利。
    在秦二世二年臘月的半個月之內,章邯與項梁、劉邦聯軍會戰八次,敗多勝少。
    眼看江東軍就將直撲武關,殺進關中重演周文兵臨咸陽的一幕。
    好在章邯足智多謀,將誘敵深入,關門打狗的戰術運用得爐火純青——將項梁引入城內,趁著江東軍軍紀敗壞之時,適時地發動反擊,一舉將項梁射傷。
    若不是項羽捨命攻破宛城東門、護住項梁走脫,章邯將項梁生擒活拿都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項梁雖然走脫,但因箭傷過重,當晚就死在了營中。臨時升任聯軍統帥的項羽在收攏殘兵,盤算了態勢之後連夜拔營東歸。江東軍淩厲的攻勢得到了初步的遏制——這是章邯上奏的捷報中詳細說明的。
    ……
    觥籌交錯中,身為百官之首的李斯端著酒杯站起身來。
    席間的交頭接耳之聲頓時消弭,文武眾臣無聲地注視這位曆世三朝的大秦第一重臣。
    李斯將殿中的諸位同僚掃視了一遍之後,將目光落在了大殿禦階之上、一身華服、面帶笑意的扶蘇身上。
    李斯目視著秦王扶蘇,手中的酒杯有些微微顫抖。
    他心中湧起了這幾年來的一幕幕:從始皇病逝,沙丘宮之謀,與趙高一同策劃胡亥取代扶蘇繼位稱帝;到與趙高貌合神離,終於反目;從趙高的指鹿為馬,自己有口難言;到與子嬰達成妥協,堅定地走上反對趙高的道路;直到最後終於站到了扶蘇一邊,逼迫胡亥下臺……
    從扶蘇最後又到了扶蘇——年輪轉了幾轉,但這天下已是大大的不同:關東的半壁河山又重新踏進了紛飛的戰火中;趙佗旗下的幾十萬嶺南軍已經徹底地和朝廷劃清了界限,趙佗鐵了心走上了反叛的道路;在關東直接指揮平叛的章邯與新朝廷的關係微妙,至今未見他的效忠書呈上……
    李斯注意到了咸陽宮內的冷場,他趕忙收拾起自己的情懷,雙手捧杯向扶蘇說道:“北有蒙恬將軍鎮匈奴,南有李新將軍拒趙佗,東有章邯將軍平匪患。大王登基第一日就連得大捷……”
    “始皇帝在世之時的極盛武功宛若昨天,我大秦中興的希望就在眼前。”
    “微臣提議大家共同舉杯,為大王壽!”
    聽聞李斯提議,眾臣紛紛離座起身。
    眾人面向扶蘇,齊聲祝道:“願大王修武齊文,鼎興大秦!為大王壽!”
    扶蘇雙手端起金爵,向禦階下兩側的大臣們微微示意之後,朗聲說道:“寡人愚鈍,幸得諸位愛卿鼎力支持才重歸大位。天下並不太平,今後有賴各位繼續盡心竭力助寡人,重振大秦!”
    “諸位愛卿,請!”
    “大王請!”大臣們齊聲應道。
    君臣飲畢,扶蘇向陪侍在身旁兩側席上的子嬰,由廣吩咐道:“你二人下殿,代寡人好好招待諸位愛卿。”
    子嬰由廣兩人連忙離席,在扶蘇面前站定。在向扶蘇躬身致意之後,二人同聲應道:“遵旨!”
    ……
    筵席終了,大臣們自咸陽宮紛紛散去。
    子嬰也迫不及待地帶著幾個貼身的侍從打馬揚鞭,出了咸陽宮東門,匆匆來到了丞相府門前。
    今晚,子嬰佳人有約。
    紅色的燈籠在相府大門前的廊簷下輕輕搖曳,一位身著雪白色狐裘的少女在數名家丁的陪伴下,玉立在門前靜候子嬰的到來。
    馬蹄聲由急變緩,子嬰的身影出現在少女的眼中。
    一見少女的倩影,子嬰忙翻身下馬,緊跑幾步,來到少女面前。
    子嬰毫不顧忌地將少女摟在懷中。
    少女的臉驀地變得粉紅,在象徵性地做了幾下抵抗之後,她就任由這身形健美,面容俊朗的男子將自己摟在了懷中。
    他輕嗅著少女芬芳的髮絲,在少女耳邊輕聲地呢喃道:“雪雲,我這幾年的辛苦沒有白費!父親終於將本屬於他的皇位拿了回來。我終於等到了這一天。”
    雪雲感受著子嬰寬闊的胸膛傳來的溫暖,用自己的一雙手輕撫著子嬰劇烈起伏著的後背,淡淡地說道:“我知道。”
    子嬰鬆開了自己的懷抱,雙手摟著雪雲柔若無骨的肩膀,定定地看著面前的伊人。
    “嫁給我吧!”子嬰用最誠懇且不容拒絕的口吻向雪雲說道。
    子嬰的求婚雖然是在雪雲預料之中,但經由子嬰的口講出,畢竟還是頭一遭。
    雪雲難以抵禦子嬰那熾熱的眼神,她的臉由粉紅變得通紅。
    和子嬰四目相交之後,雪雲垂下了頭,用細弱蚊蚋卻十分堅定的聲音應道:“我願意!”
    “丞相回府!”相府侍從的通傳之聲,傳進了相府門外諸人的耳中。
    雪雲忙掙脫了子嬰的懷抱,跑到剛剛停下的馬車前,乖巧地攙扶著李斯走下馬車。
    子嬰也連忙走了上來,向這位大秦丞相拱手示意。
    李斯回禮之後,看了看身旁面色羞紅的孫女和面前的子嬰,微微一笑,道:“今晚的咸陽繁花似錦,有勞公子陪雪雲去逛街散心。她已經是許久未出門了!”
    子嬰咧嘴一笑,道:“榮幸之至!”
    ……
    看著子嬰和雪雲合騎一馬,漸漸遠去的身影,李斯的心中突然有些沉甸甸的感覺。
    李斯嘴裡兀自說道:“倘若唐神醫說的是實情,那……只能怪我這乖孫女沒有那個命啊!如此的一對璧人不能常相廝守,莫非是造化弄人?”
    !~!
    ..
第一百零一章 甘羅出山
    子嬰用雙臂環繞著雪雲柔軟的腰肢,用自己的手掌握著雪雲溫潤的小手,把自己的臉貼在雪雲的耳畔。!
    兩人騎著馬,就這麼靜靜地在咸陽曠闊的大道上緩緩前行。
    大道兩旁張燈結綵,大紅的燈籠彰顯了節日的喜慶氣氛。
    沿街的商戶和小販們在賣力的吆喝著。
    “上好的布料,佳節半價酬賓。走過路過不要錯過。”
    “西域引進的新鮮小玩意兒,帶幾件回家,送親贈友特別有面子。”
    ……
    雪雲興致勃勃地看著,用手在四處指指點點,口中不時地念叨著,臉上更是因為興奮而泛起了陣陣的紅潮。
    子嬰的目光卻只是停留在雪雲俏麗的臉龐上。
    “呀,那邊有舞劍高手在鬥劍哪。”雪雲興奮地指著那處被人群層層包圍著的所在,像個孩子似地高興地叫嚷著。
    子嬰看著雪雲那映著星星點點的燈光而熠熠生輝的眼眸,呵呵一笑,道:“既然你這麼有興致,那我們就去看看。”
    於是,子嬰輕斥了一下胯下心愛的赤兔馬,緩緩地向那處人群走去。
    子嬰的便裝侍衛見馬上的兩人對這處舞劍的攤子興趣很濃,這幾名侍從連忙交換了一下警惕的眼神。
    眾人被分開之後,子嬰翻身下馬,輕扶著雪雲將馬韁攥在手中,緩步來到這兩名鬥劍賣藝的漢子所處的檯子之下。
    雪雲和子嬰兩人看見兩個一身灰色勁裝的男子將手中的劍舞得虎虎生風,雙劍雙交時的鏗鏘之聲將人的耳膜刺得生疼。
    兩名劍士的招法精妙,身手了得。圍觀的民眾看得如癡如醉,在險要處更是會爆發出一陣雷鳴般的掌聲和叫好聲。
    秦人以尚武著稱,圍觀的人中也有不少舞劍的好手。在眾人一片的叫好聲間歇,一些意氣相投的看客甚至在大聲地交換著自己對兩名劍手武藝長短的看法。
    雪雲扯著子嬰的手,邊看邊歡呼著。
    平日裡文文靜靜,從不舞刀弄劍的雪雲在此時竟有些失態地忘情鼓噪著。
    子嬰看著雪雲興奮的神態,心想:秦人的尚武習性已經融入了血液之中,倘若能加以因勢利導的利用一番——讓人們勇於公戰而恥於似鬥……
    我那上書父親,要求精簡秦軍員額,從今後走精兵強兵路的奏章應該再潤色一下啊,再報上去。應該會得到父親的良好回饋的。
    旋爾,子嬰注意到雪雲半響無語,在定定地看著自己,目光中隱隱有著憂慮之情。
    子嬰將雪雲牽在身側,摟著她的腰,輕聲地問道:“雲,想起了什麼不開心的事呢?說出來,讓我開心開心。”
    換在以往,子嬰這個不怎麼高明的玩笑,一定會得到心意相通的雪雲的良好回饋。
    但今日,雪雲只是抿著嘴,卻沒有報以燦爛的笑容。
    子嬰看雪雲有些意興闌珊,於是拉著她的手,翻身上馬,穿越人潮向丞相府方向緩行而去。
    ……
    “公子,我想到一件事情。”雪雲的口氣有種沒來由的嚴峻,連私下裡的昵稱“嬰哥哥”都不見了蹤影。
    “嗯?你倒是說說。莫非,你從二位劍士鬥劍之中想到了什麼?”子嬰知道雪雲心思縝密,不會無緣無故地突然興致全無,故而有此一問。
    “我在擔心爺爺。”
    “這是為何?”
    “我爺爺有擁立秦王殿下的大功。他現在是秦國的丞相,而放眼朝中唯一能與爺爺相制衡的人除了大將軍蒙恬之外,再無第二人。”
    子嬰點了點頭,道:“你說的對。繼續說。”
    “而蒙大將軍因為要鎮守河套要塞暫時不能還朝,這就會給朝中一些人落下相應的口實……”
    子嬰大致明白了雪雲的意思,道:“你是說,你在擔心有人會在我父親面前進讒言,說李斯丞相權傾朝野,有不測之虞?”
    雪雲的眼中掠過一絲讚賞的神色。他點頭應道:“不錯。天子當朝,講的是一個平衡。如果爺爺的權勢過大,而無相匹敵的人。即便秦王不說什麼,但心中還是會有一些別樣的想法。”
    子嬰接過話題繼續說道:“既然在朝為官,難免會出現黨朋之爭。如果朝中沒有一個人能與李斯大人相提並論……這個的確是……”
    “所以我很擔心爺爺會招來朝中一些人的顧忌,尤其是那些被秦王從河套帶回咸陽的大臣的猜忌。”
    “我不也是大王從河套帶來的麼?”子嬰試圖開個玩笑,稍稍寬慰雪雲的憂慮。
    子嬰的玩笑不怎麼高明,雪雲的憂慮還是沒有被開解,她盯視著子嬰說道:“兩個旗鼓相當的人舞劍,會招來喝彩聲。一個人舞劍……”
    子嬰微微一笑,對雪雲道:“你可知我最親近的兩名得力幹將陸甲和董先為什麼沒有跟隨李斯丞相一同回咸陽,而是直接去了終南山找人?”
    “哦?你說的……和我說的有關麼?”
    “這個是自然,我何時說過無頭無腦的廢話?”
    “那就別賣關子了,直接說唄。”
    “還記得七歲被拜為上卿的甘羅大人麼?”
    “甘羅?這個人名氣那麼大,我怎能不知道?但他因為不贊同始皇帝的高壓手段,早已不問世事,辭官退隱……莫非你派人找的就是他?”
    “不錯。你的憂慮,我也曾想到過。於是我早就在物色一個能與你爺爺相提並論的大人物。當今朝堂,因為趙高而被免職的大臣不在少數。如今百廢待興,正是用人之際。我早就開始物色各類賢人,請其入朝輔政。以甘羅大人的名氣,是可以和你爺爺掰一掰手腕的吧?”
    聽到子嬰這番話,雪雲才轉憂維喜:“如果甘羅大人肯出山,那就再好不過了。朝堂之上就有的鬥,一些精於朋黨之爭的人就又有了用武之地。爺爺的丞相位置是可以坐穩了。”
    子嬰嘿嘿一笑,道:“那麼,你該怎麼謝我呢!”!~!
    ..
第一百一十一章 懷王親政
    項羽失去了與自己相依為命,半年以來在江東開創了一番大局面的叔父項梁,近日以來心緒南寧。!
    在把身為江東義軍主將,大楚的武信侯——項梁的靈柩送往現今的大楚國都盱台(作者按:今江蘇盱眙)的路上,項羽因為悲傷過度,外加感染了風寒,竟病倒在軍中,不能理事。
    無奈之下,項伯與項莊代行大將軍的號令,節制江東諸軍向大楚國都緩緩撤退。
    劉邦見項家軍新敗又兼無利可圖,於是在和樊噲,周勃商議之後,向項羽婉轉請辭。
    項羽一心想把舒服的靈柩早日運回楚地。他見軍心渙散,也就沒有強留劉邦,對其抬手放行了。
    劉邦心中大悅,他按照和張良的事先約定帶著旗下2000餘人去碭郡發展。
    ……
    在一路向東的顛簸馬車中,項羽時常夢見自己和叔父初秋時節在吳中聚眾起事的情景:
    二世二年九月,在吳中小有名氣的項梁被會稽郡守殷通請進了會稽郡公署議事。
    郡守殷通親自出了公署大門,將項梁迎到會稽郡署大堂的側手下坐下。
    落座之後,殷通道:“大江以西全都造反了,這也是上天要滅亡秦朝。俗話說: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所以,我打算起兵反秦,想請您和桓楚統領軍隊,共襄義舉。”
    項梁道:“桓楚是秦朝通緝的要犯,他逃亡在外。別人都不知道他的去處,只有我侄兒項羽知道他的藏身之處。”
    項梁出得大堂和在外守候的項羽商議一番之後,回來與郡守殷通一起坐下,道:“請讓我把項籍叫進來,讓他奉命去召桓楚。”
    殷通欣然同意。項梁於是就把項籍叫進來了。
    不大一會兒,項梁給項羽使了個眼色,道:“動手!”
    於是,項羽二話不說拔出劍來,將大堂正中的殷通一腳踢翻,並斬下了他的頭。
    項梁手裡提著郡守的頭,身上掛著郡守的官印。
    殷通的部下大為驚慌,一片混亂。
    項羽為了震懾殷通的手下,領著幾名項梁的親兵,在郡公署一連殺了有一百來人。
    郡府上下都嚇得趴倒在地,沒有一個人敢起來。
    項梁見時機成熟,就止住了殺紅了眼的項羽,召集原先認識的會稽郡內的豪強官吏,喊出了“暴秦無道,天下人共罰之”與“楚雖三戶,亡秦必楚”的口號。
    在場豪強紛紛袒露出右臂,高舉右手雲集相應。
    轟動一時的吳中義舉就這樣發生了。
    項梁派人去接收吳中郡下屬各縣,共得精兵八千人。又部署郡中豪傑,派他們分別做校尉、司馬。
    項梁賞罰分明,任人唯賢。他內舉不避親,外舉不避仇,很快就取得了會稽郡父老的信任。
    於是項梁就自領會稽郡守,任用項羽為副將去巡行佔領會稽郡下屬各縣。
    ……
    當時的景象是何等的意氣風發!
    但哪曾想兵敗如山倒。土崩瓦解之後,新近招募的士兵紛紛生出了遁匿之心。
    這些勢力小人,往後攻城掠地還是得依靠我一手帶出來的江東子弟兵!
    ……
    正在馬車中的項羽昏昏沉沉,有一搭沒一搭地胡思亂想之時,項伯閃身進了馬車之中。
    摸了摸項羽的額頭之後,項伯道:“啟稟少將軍,范先生托人送來的消息說,盱台要變天了……”
    項羽睜開了不滿血絲的眼睛,愣愣地問道:“亞父怎麼說?”
    項伯這些天來為了制止逃兵,忙前忙後,勞神費力。他整個人瘦了一圈,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蠟黃色。
    他咽了口頭吐沫,用嘶啞的嗓音回道:“咱們的大王(作者按:楚懷王熊心)趁著項將軍領兵在外,積極地將自己的親信安**朝廷。”
    項伯見項羽眉頭緊鎖,雙拳緊握,心道:少將軍的心情一定比他的身體更糟糕。
    但現在主將身亡,整個軍中都是人心惶惶,士兵開小差十有其一……情況已經糟到不能再糟,索性此刻就把這從國都傳來的壞消息統統告知少將軍好了:
    “大王前些日子,提拔張楚故將,蒼頭軍的首領呂臣為偏將軍。”
    “聽聞項將軍陣亡的消息,大王到我軍大本營向留守的駐守軍中的范曾先生表示慰問之後,轉臉就把大楚上將軍的頭銜送給了他一手培植出來的親信——宋義。”
    項羽勉強支撐起自己的身體,掀起車窗,吸進了幾口冰涼的空氣之後,憤然說道:“呂臣這人倒是有幾分膽色,但他何德何能可以與我同日而語!?宋義?他又是什麼東西!”
    項伯見項羽的臉色越發地難看,出聲解釋道:“呂臣因為斬殺謀害陳勝王的主謀莊賈,被晉升,倒也說得過去。但他的確是不能與少將軍你同日而語……”
    “至於宋義,這人據說是大王繼位之前落難時,曾數次出手救助過大王。他聽說大王登基為王,就特地來投奔。大王感念他當年的恩義,特別加封他為將軍。”
    “而今,我們江東軍崩潰,主將新敗……大王以整飭軍隊為名,將這宋義委任為上將軍……”
    “夠了!”項羽一揮手,止住了項伯的通告。
    “要是沒有我叔父和范曾先生的籌畫,他到現在也只不過是個放羊的娃娃!他算是哪門子楚懷王!他剛剛當上楚王才幾天,竟然就如此地放肆!我看我直接帶兵,殺回楚都城算了!”
    項伯聽了項羽的牢騷,眼中驚恐不已,他撩開車窗觀察了一番之後,刻意地壓低聲音說道:“將軍息怒,范先生已經把對策給送來了。”
    聽到范曾給身處窘境的自己送來應對當前頹勢的辦法,項羽的眼中有了些許的憧憬。
    他頓了頓,向項伯問道:“亞父怎麼說?”
    項伯心道:范先生已經拿出了主意,項少將軍只有照辦是了。
    項伯一字一頓地說道“范先生只說了一個字——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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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二章 諡法之爭
    日上三竿時分,咸陽宮大殿之外碧空如洗,御花園內一片蕭瑟,太液池內水波不興。!
    咸陽殿內卻是你方說罷我登場,有著異乎尋常的熱鬧。
    意見相左的兩派彼此之間唇槍舌劍,互不相讓。
    從上朝伊始,自然而然地分成了兩派的大臣們就開始為這個問題爭辯地口乾舌燥,兩方之間擺出了一副非要將對方批駁到體無完膚為止。
    “始皇帝定下的規矩,豈是一時興起就要修改的呢。”
    “張大人此言差矣!我大秦以六為尊,天下初始規劃之時是為溜溜三十又六郡。但到後來因為連克桂林,複又改為四十郡。若是始皇帝墨守以六為尊的慣例,那就改把新開拓的疆土再拱手讓過去的。?”
    “正是因為沒有守好初始的三十六郡,所以新開拓的疆也土就不保……嶺南此刻就被那居心不良的趙佗給割據了。”
    “衛大人不覺自己失言麼?照你這麼說來——如今江東反,叛趙佗割據,全都要將根子追溯到始皇帝那裡咯?”
    “我可沒這麼說。你的這個假設只不過是你的個人揣測。我對大秦對陛下都是忠心不二,黃天可鑒。”
    ……
    掃視了一眼殿內依立場自然而然地分成兩派的大臣們用口舌爭鬥地死去活來,身著一席貴氣的紫袍的子嬰,低眉拱手,默然不語。
    挑起了這場朝堂之上風波的子嬰抬眼微微打量了一下禦階之上,大殿正中端坐著的父親扶蘇。
    一身亮黑色的華美朝服將扶蘇的氣質映襯得恰到好處。冠冕下,扶蘇的頭髮被梳理得紋絲不亂。
    但扶蘇的那張略顯蒼白的面頰上寫滿了疲憊和無奈。子嬰刊載眼裡,心中有些難過:
    當年始皇帝以勤政而聞名天下,每日所批閱的奏章不下120斤(作者注:秦漢度量衡制16斤合現在1公斤);而父親每日所預覽的奏章遠在此數之上。
    父親拿出了迥異與前任的秦二世胡亥的工作態度,勤勉施政。
    父親如此作派,目的只有一個:將即將四分五裂,岌岌可危的大秦朝重新粘合在一起。他的想法很樸實也很簡單:讓天下的百姓都有衣穿,都有飯吃,都有房可住。
    只是秦朝這條大船經歷了胡亥兩年的不作為,與權臣趙高的亂作為。到如今已經是千瘡百孔。即便要承載“維持百姓的基本要求”——這麼一個觸手可及的想法都顯得艱難無比,此時此刻,這個辛苦的大秦國王真不是自己所願意去承擔的。我只希望父親能把大秦重新扶上正規之後,再交由我來治理。
    雖說“醒掌天下權,醉臥美人膝”是自己的平生所向,但“臥美人膝”才是自己最期待的,而“掌天下權”只是把這個大帝國交由自己信任的大臣去治理就好了。事無巨細,親歷親為,旰食宵衣實在不是我子嬰的風格……
    ……
    正在子嬰胡思亂想之際,被禦階之下的口舌風暴攪得有些心煩意亂的扶蘇忍不住發聲了:“不過是要你們議一議大公子提出的恢復諡法的建議,看看你們的話題哪裡去了!”
    扶蘇一拍面前的桌案,面露慍色地站起身來。
    群臣見狀,都識趣地閉上了嘴巴。見扶蘇怒而起立,大臣們心照不宣地一撩衣襟前擺,“呼啦啦”地跪了一地。
    群臣異口同聲地奏道:“大王息怒!”
    扶蘇立在當場,一揮衣袖,冷哼一聲道:“當今正是我大秦危急存亡之時,下決斷要迅速及時。為了一個諡法的恢復與否都能爭成這麼一個樣子……”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倘若再有人像周文那般領著幾十萬大軍兵臨咸陽城下,我們是不是要讓他們暫時停止攻城,等我們拿出應對辦法之後,再讓他們動手?”
    “要知道古往今來,宋襄公只有一個。而我們要面對的是已經漸漸成了氣候的項羽和劉邦,有著極大感召力的六國貴族,以及兇狠殘忍的匈奴,外加嶺南趙佗旗下英武彪悍的幾十萬征南秦軍。”
    “如果你們認為我大秦還有時間和空間與這些人周旋,你們就這麼繼續無意義地吵下去好了!”
    扶蘇拿出了自己身為大秦至尊的氣度,將台下醉心於權勢鬥爭,口舌之山的諸人狠狠地批評了一番。
    大殿之上,突然靜謐地悄無聲息,落針可聞。
    一些人默默地抹了抹自己額頭上的冷汗,為了自己的所作所為心中產生了稍稍的羞愧。
    “既然陛下下了決心,這提議又是公子提議的,那就施行吧……”一直默不作聲的丞相李斯,結束了這段難堪的靜寂。
    ……
    北國的冬月,已經下了兩場大雪了,來自大平洋的暖濕氣流被太行山所阻擋,鬱積在山腳久久不散,使這裡的溫度居冀中平原之冠,即便是入冬已近兩月河水仍然沒有封凍,來自關中的糧秣仍然可以經水路運抵這個小城——棘原。
    城上站著一位壯爍將領,年齡在五十左右,舉手投足卻帶著這個年齡不應有的敏捷,面龐呈長方形,闊額寬腮,高聳顴骨,下巴渾厚,留著整齊的短須,五官終略顯粗曠,頭上繞著兩個對稱的扁扁髮髻,稍稍向腦後倒去,卻被一個漆布的板冠擋住,後部部歧分扭曲旋轉成雙卷的雉尾形。卷尾聯一凹槽,兩端各有一片圓板封堵,扁髻的頂部恰好罩於冠室內。一圓環形帶套於腦後。
    與兩帶連接的帶有兩根條帶,沿雙頰下引系結於頷下,帶尾垂於胸前。身穿雙重長襦,雙肩及前後胸甲上綴有彩色纓飾,下身著長褲,足穿方口齊頭翹尖履,外披彩色魚鱗甲,前身甲較長,下擺呈尖角形,後身甲較短,下緣平直。在前胸和後面肩背處,身甲沒有嵌綴甲片,只見各有三處花結狀帶頭系於腰部,帶頭以下才綴以甲片,甲片小而精細。甲衣肩部有的有整片披膊,但披膊不嵌綴甲片,左右肩部各有束花的結帶頭。
    腳上著一雙高高上挑的翹尖履。這是一個典型秦軍將軍的裝束,大秦的軍隊等級森嚴,各個級別的軍士都有嚴格的服飾要求,縱是遠離關中千里的戰場,嚴整裝束絲毫不亂,體現的這支軍隊的嚴格的紀律。將軍所配的鶡冠表明了這位將軍已經站在了金字塔的頂峰。他就是秦軍在關東的最高統帥,直屬著大秦30萬關內軍團的大將軍章邯。
    章邯的目光投向了關東的核心地帶——原趙國境內。
    !~!
    ..
第一百一十三章 紛至遝來
    子嬰下意識地撓了撓頭上的髮髻,從胡床上站起身來。。
    他心事重重地在廳中來回走了幾步,忽然,胃部一陣針刺般的痙攣傳遍了他的全身。
    子嬰用手按著胃,只感到一通虛汗頓時在身上各處毛孔迸發。
    看著子嬰慘如白絹的臉色,雪雲忙走上前來。她攙扶著子嬰的胳膊,眼眸之中盡是疼惜之情。
    她輕撫著子嬰冰涼的雙手,關切地問道:“老毛病又犯了?”
    子嬰用手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有氣無力地說道:“前線傳來的軍情很緊急,我一著急……胃疼。”
    雪雲瞥了一眼兩人案幾前的文告,向子嬰道:“我可以看看麼?”
    子嬰點了點頭,道:“我正想徵求你的意見呢。一人智短,兩人計長。更何況你是被父王親口冊封為我貼身秘書的,你當然有資格看。”
    雪雲攙扶著子嬰將其送回到胡床上坐定後,雙手展開寫在白絹上的戰報,蹙著蛾眉,細細研讀起來。
    片晌,雪雲放下那片白絹,在子嬰面前踱了幾步之後,站定。
    她轉身面朝子嬰,若有所思地說道:“從親王殿下抄送給你的這份情報來看,章邯所作並無不妥。”
    “他在宛城計除項梁之後,將攻擊目標轉向了钜鹿,邯鄲兩郡……從現狀來分析,的確是再正確不過。”
    “一來,江東軍新敗,折損了主將,士氣極為低落,此刻對我大秦來說,並不足以為患;二來,钜鹿與邯鄲都是故趙國舊地,長平一戰,我軍曾坑殺四十萬趙軍,秦趙兩國是世仇,如今此兩郡可算是關東反秦最為堅決和激烈的地區,章邯將軍借著大勝江東軍的餘威直撲趙地,與情與理都是最正確的選擇。”
    “雖然這兩郡叛軍鬧得很厲害,但是他們已經起了內訌。如今對上我大秦的銳士,章將軍一定能馬到功成的。”
    雪雲用自己的學識通透地分析完情勢之後,帶著疑惑向子嬰說道:“對著這麼一份形勢大好的戰報,你有什麼好緊張的?居然緊張到胃疼,你是不是察覺到什麼了?”
    子嬰猛地灌下幾口熱水之後,方才感覺胃部的疼痛有稍稍緩解。
    他用一塊布巾擦拭完了臉上的汗珠之後,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道:“雪雲,你低估了那個叫項羽的傢伙的戰力和才能。”
    “敗軍之將,談何言勇?”雪雲雖然不至於輕敵,但她依然以常識做出了判斷。
    子嬰搖了搖頭,道:“我從來不敢低估項羽。我初入咸陽那夜,被趙高算計,卻能一夜之間反敗為勝。全是因為借力打力——拿項羽當刀使才成功的……我可是親眼見過他徒手格斃八名身強力壯的驪山軍士兵……”
    子嬰說到最後,眼中竟然浮現出敬佩的神情。
    雪雲卻不以為然,輕哼了一聲道:“匹夫之勇罷了,領兵打仗又不是單靠蠻力來取勝的。饒是他如此英勇,還不是成了為你驅使的刀劍?依我看啊,他遠遠比不上你。”
    子嬰聽聞雪雲明顯帶著個人偏好的評判,不禁啞然失笑,心道:戀愛中的女人果然都是盲目的,居然能影響到雪雲一貫客觀而敏銳的判斷力。
    子嬰搖了搖頭,道:“那是因為我有心算無心才能把他拖下水。若不是他與我一起救下了虞子期虞姬兄妹二人,他才不會擔心官府的通緝,他也就不必在我的撩撥之下大鬧戒備森嚴的趙高郎中令府了。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項羽算得上我半個救命恩人。如果沒有那麼一個偶遇,我可能早就在那晚的亂戰之中,身首……”
    雪雲嚶嚀一聲,撲在子嬰面前。她用自己的手指,封住了子嬰的嘴唇,將子嬰那句不吉的詞語生生壓住。
    隨即,她盯視著子嬰的面龐,用不容分辯的口吻,一字一頓地說道:“不許說不吉利的話!你是我的!我不許任何人害你性命!”
    子嬰只覺心中湧起一陣被幸福擊中的感覺。他握著雪雲柔弱的手指,輕拍著雪雲的肩膀,笑道:“好,全都依你。”
    “只不過,倘若章邯不聽朝廷調度入函谷關協防,而是執意向北攻略趙地,他必然要慘敗在項羽手中。”
    雪雲就勢將身體依在子嬰的懷中,用額頭輕輕蹭了蹭子嬰的側臉。雪雲的臉上浮現出一抹動人的桃紅色,她燦若星空的雙眸中閃耀著憧憬的火花。
    她甜甜一笑,道“慘敗了也沒什麼,我相信你有本事力挽狂瀾。”
    玉人在懷,子嬰輕嗅著雪雲那彌散著淡淡桂花味道的青絲,心神皆醉。
    望著從窗櫺透過的正午暖陽,子嬰心道:我本想把她帶在身邊當出謀劃策的智囊,卻不成想她竟然成了一個一心偏向自己的小婦人……
    但,這被人依戀的感覺真是不錯。倘若沒有這蕩平宇內,復興大秦的重任在身,和雪雲做一對讓神仙也羡慕的眷侶該有多好……
    溫馨的時光總是很短暫——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和一通熟悉的聲音傳進了屋內兩人的耳中。
    “公子,青嵐公主的車馬明日就到咸陽了。”
    有如此渾厚的男中音嗓門的人,除了那個平時在子嬰面前嘻嘻哈哈的陸甲,還能有誰?
    雪雲倏然從子嬰懷中抽身而起,倒退了幾步站定。她臉上的表情也立即變得冷淡起來。
    子嬰先是一錯愕,後來明白了其中的原委:雪雲是察覺到她自己最大的“情敵”要到了。
    子嬰無奈地搖了搖頭,咧著嘴苦笑了兩聲,心中暗暗叫苦:陸甲,你就不能進了門,看清情況再說話麼!你不知道妒忌心是女人天生的附屬品麼!自家的後花園已經是亂花迷人眼了,匈奴的長公主又要到了……日後,自家的後院能不能風平浪靜,只有天知道了。
    “公子……公子在不在?”聽得房內無人回應,陸甲帶著疑惑的口吻,又低聲問了一句。
    “你幹嚎什麼?不知道規矩麼!”子嬰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心中滿是對陸甲冒冒失失破壞自己和雪雲著難得的片刻溫存的不滿。
    只聽,“啪”地一聲,子嬰借著從南面投射來的陽光看見一個壯碩的身影浮現在門框之上。
    身影一個立正之後,行了一個玄甲軍新年後施行的新式軍禮。
    門外的陸甲虎聲虎氣地說道:“大秦玄甲軍隊長陸甲向公子報到!”
    此刻,子嬰胃部的疼痛已然消弭於無形,他的臉色好了很多。
    子嬰向著門外,高聲叫道:“進來說話!”!~!
    ..
第一百一十四章 面見甘羅
    子嬰揮手制止了正欲往內通稟的上卿府近侍,用食指在嘴唇上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子嬰默默地站在花園宮門之外,肅容而立。
    一陣清涼的風吹拂掠過上卿府後花園,那片小竹林搖曳生姿。
    竹葉的“沙沙”聲和著園內小亭處傳來的古箏曲子,讓人聽來有一種渾然忘我的感覺。
    子嬰細細分辨著曲調,隱約聽出來這是那首流傳千古的名曲——《高山流水》。
    子嬰閉上眼,深吸了一口園內冰涼的空氣,讓自己的身心浸潤在這優美的曲調之中。
    聽了一會兒之後,子嬰微微歎了口氣,心道:眼下秦國的形勢是百廢待興而千頭萬緒,自己心亂如麻,是無論如何也融不進這所謂"巍巍乎志在高山,洋洋乎志在流水"的美好意境之中。
    正在此時,悠揚的古箏之聲戛然而止。
    小亭內一個中年男子渾厚的聲音傳了到了子嬰的耳中:“曲調漸趨高亢,必有賢士偷聽。請您現身吧。”
    子嬰微微一笑,心道:我本以為這種橋段是後世的羅貫中這樣的小說家杜撰出來的,原來還真有其事。
    子嬰正了正自已的儀容衣襟,跨步進了花園拱門。
    他抬眼望去,只見院中小亭內一位年近五旬的男子身著一套雪白的袍子,端坐在盛放古箏的案幾前,對著自己笑意融融。
    子嬰趨步來到廳下,對著這位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長者作揖施禮。
    長者淡淡一笑,站起身來,走下小亭與子嬰面對面立定後躬身施了一禮。
    子嬰寒暄道:“甘羅先生好雅興,這麼冷的天還能端坐此處,撫箏怡情。”
    甘羅呵呵一笑,道:“讓公子見笑了。只是我這麼些年隱居終南山中,閒散慣了。今又被你拉回紅塵俗世,不得已,鬧中取靜罷了。”
    子嬰也是一笑,道:“如此說來,是我強先生之所難了。罪過罪過。”
    甘羅心知子嬰這是笑談,也隨口調笑道:“豈敢豈敢。”
    忽地,甘羅歎了一口氣,道:“眼下大秦僅剩江山半壁,國勢日益頹廢,我其實已是心灰意懶。我本想坐守山中,不問世事。若不是看過你寫來的言辭懇切的手書,是絕不肯出山的。”
    子嬰點了點頭,神色也是一緊,道:“正是因為局勢危如累卵,國家也正是用人之際,所以以先生的大才是萬萬不能湮沒在深山之中的。如果有更多像先生這般的賢人放棄隱居避世的念頭,出來為父王出謀劃策,鼎定天下,該多好!”
    子嬰話鋒一轉,道:“若是先生覺得禮數不夠周全,大可再回山中。我和父王三顧終南山之後,您再出山,鈞意如何?”
    “公子說笑了。”甘羅呵呵一笑,擺了擺手後,向子嬰示意到亭中座談。
    二人隔著案幾坐定之後,甘羅道:“始皇帝雄才偉略,氣度不凡。我離他而隱居山中,是因為有李斯,蒙恬,蒙毅這樣的才能出眾的人輔佐,而當時天下大勢已經非我大秦擔當莫屬。我這種閒散慣了的人,還是當閑雲野鶴更為自在……”
    午後的陽光暖暖地灑在二人的身上。子嬰輕輕拂去飄散在箏弦之上的竹葉,靜靜地聆聽著對面這位被後世稱為先秦神童的長者的回憶。
    “但始皇帝為政過於嚴苛,我大秦律例也太過嚴峻,十稅其六七的稅率更是讓天下民不聊生。始皇帝天縱奇才,終其一生不過是強壓住表層之下的星火。始皇稱帝之後,已經是再也聽不進去任何的良語諍言,我也就只得在山中自得其樂了。”
    “始皇帝駕崩之後,二世名不正言不順地當上了皇帝。他威逼當今王上,殺盡自己的兄弟姐妹,任由趙高亂政,依舊施行苛法重稅。但由於其根基不牢,人望不足,這就直接導致了關東民眾的反叛。先賢孔子曾說;苛政猛於虎也。關東叛亂,實際上是官府給逼出來的。官逼民反,民不得不反呵。”
    子嬰微微頷首道:“始皇帝治下的大秦,的確讓民眾難以維持基本的生計。而二世治下的大秦實在是一片昏暗,換作稍微有點良心的人,也不會委身在當時為官出仕。”
    甘羅見子嬰對自己直言指責始皇帝的過失並不以為以下犯上,反而深表贊同,他在心中對子嬰的正面評價又多了幾分。
    甘羅繼續說道:“我見國運堪憂,一發不可收拾,索性就不再問世事,一門心思在山中研讀起黃老之說。冀求他日能得道飛升,脫離這混亂不堪的俗世。”
    子嬰微微一笑道:“先生在始皇帝為秦王之時就是我大秦的上卿。您身為大秦的重臣,今有明君在上,理應放棄這種想法,助我大秦再次匡正天下,為大秦的百姓找出一條能安居樂業的新路啊。”
    “誠若如公子所說,若秦王果然能以天下百姓的安居樂業為己任……我磨掉身上的懶散習性,為大秦的萬事基業出把力,定是情理中事。”甘羅坐直了身子,向子嬰拱手道。
    子嬰見自己在因勢利導之下,難得地說動了甘羅要盡心為復興大秦出工出力,不禁有些激動。
    他微微向前俯下身子,用手握住甘羅的衣袖,說道:“我向先生保證,父王為政絕對有異于始皇帝和二世。”
    “那好,微臣願為秦王殿下與公子赴湯蹈火,在所不辭。”甘羅一揖及地。
    子嬰連忙站起身來,攙扶起甘羅。
    甘羅意味深長地看著子嬰道:“公子,微臣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子嬰一愣,道:“婆婆媽媽不是甘羅先生的個性,您有話但講無妨。”
    甘羅道:“公子有禍,禍在蕭牆之內也。”
    子嬰眉頭一皺,心中已明白了甘羅所指。
    甘羅見子嬰默然不語,道:“前幾日大殿之上,公子興議恢復諡法,為的是替先王后爭取一個名分。但朝堂之上竟有許多人不理會公子的一片苦心,出言反對。公子應該知道是何緣故。”
    子嬰暗暗咬了咬牙,道:“收人錢財,替人出頭。”
    甘羅點了點頭道:“公子來咸陽這麼久,看來河套那邊有人挖您的牆角挖得夠狠,出的本錢也夠多。”
    子嬰苦笑一聲,道:“先生的消息不可謂不靈通。既然先生如此高瞻遠矚……願先生教我。”
    甘羅眼珠一轉,道:“既然我答應出山,當然不能再做瞎子和聾子。我希望復興秦室的大業能由公子從當今秦王殿下的手中傳承下去,而不是被那些只知勾心鬥角的人物拿捏。”
    “公子現在要做的是,多立軍功,將軍隊握在手中!”
    “您是說……”
    “說服章邯,投奔你的旗下!”
    子嬰暗暗咂舌,心道:行家一出手,就只有沒有——甘羅的眼光果然兼具毒辣與獨到。
    “公子建功立業於外,我與李斯在朝中把表面功夫做足。希望他日公子凱旋之日,就是公子得成大業之時。”甘羅的話中滿是鼓噪的意味。
    子嬰心中一團亂麻,他木然地點了點頭,不置可否。
    經過一陣尷尬的寧靜之後,子嬰隨口一問,道:“先生的消息如此靈通,可知諸位大臣商議之後,我母后的諡號是什麼?”
    “故孝慈安王后。”
    “慈安?”子嬰不禁失聲驚呼:開玩笑吧?我娘是慈安,那麼那婆娘不就是慈禧?
    子嬰緊握雙拳,不理會甘羅投來的差異目光。
    他惡狠狠地說道:“老子不當光緒,也絕不給那個女人當慈禧的機會!”!~!
    ..
終章 決意出關
    翌日早朝。。
    子嬰第一個出列,向秦王扶蘇啟奏。
    在眾位大臣詫異的眼光中,子嬰提出的要求是——領兵5000出函穀。
    目的有二:一,說服章邯及部將放棄對朝廷三心二意的態度,為朝廷盡忠;二,防範江東叛軍包抄章邯王離軍的後路。
    當子嬰把這兩點說出以後,朝堂之上,一片譁然。
    以曹騰為首的原咸陽駐守勢力的反對意見最為激烈。
    曹騰旗幟鮮明地指出:子嬰公子是秦王殿下的長子,是秦國大統的繼承人之一。公子是千金之軀,不可以以身犯險,去態度不明朗的章邯軍中;況且以江東叛軍新敗的情況來看,公子也並無非去不可的必要。
    以唐甯等原河套文官為首的一派在得知子嬰的意思後,在短暫地沉默之後,立即對子嬰大吹大捧。唐甯說子嬰公子英武無雙,如果能去關東收服章邯的驪山軍,對朝廷來說有大大的好處。如能將章邯軍正式拉進朝廷旗下,依仗著函穀之利,朝廷對上關東的反叛勢力,可攻可守,進退自如。
    以李斯,頓弱,鄭田等為首的首輔重臣,面對吵得不可開交的“出關”與“反對出關”的兩派,擺出一副默然置之的態度。
    端坐朝堂正中的扶蘇在驚詫於子嬰不給自己提前打招呼,就自行要求出關的請求大惑不解之後,將目光投向了拜為上卿,即將晉位右丞相的甘羅身上。
    “甘愛卿,寡人想聽聽你對子嬰出關一事的看法。”
    甘羅聞宣,忙出班啟奏:“臣以為,公子出關,對朝廷有利。雖然有些許風險,但不能因為有困難就不去做。”
    “蒙恬將軍領兵北拒匈奴,李信將軍屯兵靈渠震懾趙佗,章邯麾下的十余萬驪山軍是朝廷不能不倚重的力量。”
    “而章邯對朝廷的態度,向來不明朗,只是一味地向朝廷要糧要餉。如果任由其繼續如此,一旦章邯舉旗反叛,關中哪有可用之兵以卻之?”
    “大公子以殿下長子之尊出關招撫,一來是給足了章邯的面子,二來是足以顯示朝廷的誠意。”
    “有此兩點,假如章邯還有一點點心向朝廷的意思,我們就有將驪山軍重新歸入朝廷編制的機會。”
    ……
    甘羅的一番慷慨陳詞,說得扶蘇嗟呀不已。
    李斯見時機成熟,輕咳一聲之後,出列奏道:“臣以為,甘上卿所言句句在理。大公子為天下計,不顧個人安危,殿下理應成全。”
    “臣附議。”
    “臣亦附議。”
    頓弱與蒙毅也站了出來,表明了自己的態度。
    曹騰等反對子嬰出關的人,頓時成了少數派。
    ……
    扶蘇見朝堂之上,支持子嬰出關的意見佔據了絕對的上風,一時之間摸不著頭腦。
    無奈之下,扶蘇只得宣佈:今日庭議暫時到此為止,待明日再做決斷。
    ……
    午時,咸陽宮偏殿之內。
    扶蘇心浮氣躁地來回踱了幾步之後方才站定。他面帶不悅地向子嬰道:“這麼大的事,你為什麼不提前和我商量一下?你可知道你是大秦的第一繼承人!你竟然要以身犯險……你究竟在想什麼!”
    子嬰盯視著扶蘇,淡淡地說道:“只要沒有定下來,一切都還有變數!”
    扶蘇眼睛瞪地溜圓,他怒道:“你……什麼意思?”
    子嬰繼續用那種淡然的語調說道:“您應該看得見,今早朝堂之上那麼多人希望我出關的意思您還不明白麼?父親,其實我出關,是不想見剛剛穩定下來的咸陽政局又重現動盪。”
    扶蘇喘了幾口氣,說道:“我兒的一片苦心,我當然明白。但我畢竟還是這大秦的大王,我自信能鎮得住一切!”
    子嬰幽幽一歎,道:“父王您的為人兒臣很瞭解……但自古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是許多利益糾葛在一起的帝王之家……就我所知,那人為了不讓我成為太子,居然捨棄了唾手可得的王后之位。”
    “這……”扶蘇面露難色。
    子嬰見扶蘇無語以對,向前進一步,躬身說道:“為了大秦的江山千秋萬代,也為了您有一個更好的整頓內政的環境……所以,我懇請大王派我出關!”
    ……
    上元節當夜,咸陽大街上人流往來如織。
    子嬰牽著雪雲的手意興闌珊地在大街上閒逛,幾名神色淡然的護衛在兩人附近恰到好處地進行著警戒和護衛。
    “非走不可麼?”雪雲的眼中已經泛出一層淡淡的水霧。
    子嬰不忍將眼光投向身邊的愛人,他仰望著天空中如輪的明月,淡淡地說道:“與其在咸陽與人勾心鬥角,倒不如在戰場上和敵人廝殺來得痛快。”
    雪雲輕咬嘴唇,遲疑了一下,說道:“你倒是痛快了,那我和諸位姐妹怎麼辦?”
    子嬰身子一怔,道:“等我回來,把你們都娶進來。”
    雪雲恨恨地掐了子嬰臂膀一記,嗔道:“你又沒正經!你要知道,此去關東,絕非一番坦途。章邯的態度不甚明朗,他手下的兩位大將又是野心勃勃。萬一……”
    子嬰撇過頭來,向雪雲淡淡地說道:“沒有萬一。倘若真是天命在我,即便是龍潭虎穴,我也能全身而退。倘若我命數僅僅如此而已,那還和那才雄勢大的韋夫人鬥什麼鬥?讓由廣當太子,我一死百了好了。”
    雪雲愣愣地看著子嬰,嘴中嘟囔著:“你就是個惡賭鬼!總喜歡玩孤注一擲的把戲,從來不肯為自己留條後路!”
    子嬰毫不顧忌路人的目光,在路旁一把將雪雲拉在懷中,輕聲道:“身逢亂世,哪有什麼真正的後路可以走?要麼一步登天,要麼被人踩在腳下。相信我,我一定行!”
    雪雲渾身一陣酥軟,她抬起頭,仰望著這個將要一生依靠的人,問道:“那你如何安排諸位姐妹?”
    子嬰一搓雪雲的鼻子,笑道:“聽你這口氣,是不再反對我出關了。”
    雪雲白了子嬰一眼,道:“我想拉住你,可你肯聽麼!快說吧,怎麼安排!”
    “你坐鎮咸陽,搜集整理關東傳來的消息情報。待我收服章邯之後,將來與項羽,劉邦正面對決之時,會用的著。”
    “至於青梅,她勇武過人,可以助陸甲夫人訓練一批能救死扶傷也能上陣殺敵的女兵。”
    “而雲薇就和董先一起培訓我旗下玄甲軍中有特長的戰士們,將來戰時,他們就是我的尖刀。”
    “虞姬麼,我就派他回到江東虞子期身邊,在項羽身邊當一個隨時能起到作用的特殊人物。”
    “而……青嵐公主,她是個閒不住的人。就請她和陸甲一起為我招賢納士,挑選駿馬,為我將來建立起強悍的大秦鐵騎而出把力。”
    “至於其他人的調度,我全權委任給你,希望我再回咸陽之時,你已經為我打開了了更好的局面……”
    雪雲默默地聽著,心中有些異樣:違背雲薇的意願讓她重新拿起殺人的劍,派虞姬去當奸細,派青嵐培訓騎兵用以將來對付匈奴……這麼做是不是太沒人情味?
    子嬰當即就察覺到了雪雲神色中的異樣,他輕輕吻了一下雪雲的額頭道:“你放心,我這些天逐一和他們談過。他們都是志願做這些事的。為了成功,有些時候是要做些違背自己意願的事情……就好象我不能不暫時離開你一樣。”
    雪雲聽聞子嬰的辯解之時,不禁神色一黯。但當聽到最後一句話時,心中的的糾結,頓時煙消雲散。
    她伸出右手的小指向子嬰道:“那我們拉勾約定,你一定會回來。”
    子嬰微微一笑,抬手將小指與雪雲扣在一起,向雪雲道:“我保證,我一定會回來!”
    已結局!~!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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