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雪國 十一 誰是熵裂
更新時間:2009-7-1 3:48:12 本章字數:4231
那是個很大的院落,青石板上的積雪顯然是剛下的,因為那些雪是純淨的白色,而且沒有一點被人踩過的痕跡。我們從那條石板上走過,周圍安靜得可以聽見雪花在我們腳下碎裂的聲音。
片風扣響了門上的銅環,那善朱紅色的木門發出沉悶而深厚的響聲,不過裡面依然沒有任何聲音。
片風說,難道那個人騙我們?
當片風的話剛剛說完的時候,那扇門已經自動地打開了。裡面不僅有人,而且有七個。
我們走進去,然後那扇門又突然關了起來。如同它自動打開一樣。
片風問,誰是熵裂?
沒有人回答。
房間有一扇窗戶,通過窗戶可以看見外面的景色,那是個積滿雪的庭院,有著怒放的紅色的梅花,那些梅花掩映在那些雪花之中,顯得格外冷豔,當風吹過的時候,那些樹枝上的積雪全部簌簌地往下掉。窗戶的旁邊站著一個年輕人,長衫,劍眉,星目。他的腰上有著一個純白色的玉佩,一看就知道價值連城,在那個玉佩的旁邊,是把通體黑色的劍,白金吞口。可是除此之外,他身上沒有任何奢華的東西,長衫舊可是乾淨挺拔,剪裁格外合身。他站在那裡,一句話也沒有說,身體也沒有動,只有他的長衫在從視窗吹進來的風中颯颯作響,他的整個人就像是一把出鞘的銳利的劍。他似乎對這裡突然多了我們五個人完全不在意。
在他的旁邊,也就是在這間房間的最裡面的角落裡坐著個頭髮全部是銀白色的老人,這個老人的頭髮是銀白色並不是因為他有著冰族最純正的血統,而是因為他是凡世的人,凡世的人到了老年的時候頭髮都會變成銀白色。他的穿著顯得地位格外尊貴,紫色的長袍上繡著條金色區的龍。他的目光格外輕蔑,我可以看到他眼中的輕視,他甚至在悠閒地修著他地指甲,誰都可以看出他的指甲必定是他的最得心應手的武器,因為他的指甲堅硬而鋒利,如同十把小巧卻吹毛斷發的劍。
在房間的另外一邊站著個衣著豔麗光彩逼人的中年婦人,儘管不再年輕可是卻有著真正的成數的風韻,她的頭髮高高地盤在頭頂上,髮髻上插著很多細小地發釵。可是我知道那絕對不是簡單的發釵,那些像繡花針一樣的裝飾品隨時都可以變成她手中的致命的殺人工具。我突然將目光集中到她的手上,因為我突然發現,她的手上戴著很薄的透明的手套,無疑她是個用毒的高手。
在房間的最裡面正中央的地方,是個彈琴的女子,在她的面前是一架古琴,琴聲一直彌漫在這間房間裡面。她的面容很年輕,可是奇怪的地方在於她的臉上卻有著不符合她的年紀的滄桑,她的眼角甚至都出現了一些細微的皺紋。當我觀察那個彈琴的女子的時候,我發現潮涯也在看她,然後我看見潮涯轉過頭來對我微笑,我也馬上明白了潮涯的意思。
在房間中央是一個軟榻,上面一共有三個人,左邊的一個是個魁梧如同天神的男子,在四處飛雪的天氣下他依然敞開著衣襟露出堅實的胸膛,右邊的是個絕美的婦人,衣著考究且表情高傲。在她的腳邊跪著一個俾女,正在為她捶腳。
我回過頭去看月神,發現月神也在看我,然後她對我點了點頭,我知道她和我的判斷一樣。
我走到那個配劍的年輕人旁邊,然後他轉過身來對我說,算你有眼光,還知道我是太子。
我說,你不是。
那個年輕人的表情突然很尷尬,他說,為什麼我不能是太子?
因為你不夠放鬆,你太緊張。你裝作不在意我們走進房間其實只是你怕別人發現你臉上表情的慌張,所以你背對房間面向窗戶。
那個年輕人沒有說話,退到一邊,眼中有著憤恨的光芒。
月神走到那個修指甲的老人面前,那個老人歎了口氣,說,看來還是騙不過你們。我的確就是太子。
月神笑了,她說,你絕對不是。
為什麼?那個老人面無表情地問。可是他臉上的皺紋卻有不能控制的顫抖。
因為你比那個年輕人更加慌張,你為了掩飾你內心的不知所措於是修指甲,不過這只能更加暴露你的內心。你故意作出地位尊貴的樣子,有著高貴的服飾和藐視一切的神情,可是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你是這裡地位最低的人。
那個老人的臉已經因為惱怒而變成了醬紫色。
我繼續走到那個頭上插著細小銀針的婦人面前,她笑著問我,難道我也不是?
你不是。
為什麼?
如果我沒看錯的話,你是一個用毒高手。
不錯。
那麼你就不可能是太子。
為什麼?
因為用毒的人內心都不是真正的純粹,即使可以成為最好的暗殺高手,卻不能成為統領一方的豪傑,太子既然可以縱橫這個城市,那麼他必然不是依靠暗器用毒來達到目的。而且,就算太子善用毒,那麼也不會在頭髮上插上那麼明顯的暗器也不會讓我故意看見你的手套。這本來是你們計策中一個很高明的招數,因為這是暗殺護法的領域,所以你們料定我必然會以為暗殺術越好的人地位就越高。可惜在我的小時候,我的父皇就告訴過我,一個內心不是真正寬廣而偉大的人,是無法達到最高的境界和地位的。
潮涯走到那個彈琴的女子面前,對她說,你可以休息了。
那個女子抬起頭來看這潮涯,沒有說話。
潮涯笑了,她說,除了蝶澈沒有人比我更加瞭解樂律,你的樂律裡面有著最細膩柔軟的感情,你的內心也必定和你的樂律一樣細膩而柔軟,太子不可能擁有像一個純粹的女子一樣細膩的心思,因為即使太子是個女人,那麼她也必定是個有著和男子一樣剛強和堅韌的內心世界。
然後潮涯坐下來,她說,讓我來彈吧。然後整間房間裡都是那種悠揚華麗如同夢境的樂律,那種曾經感動了歎息牆的樂律。
月神走到中間軟塌的前面,對著那個男的說,下來吧,你的地位輪不到坐這個位置。
那個男的沉默了很久,然後從軟塌上下來,他望著月神,似乎在問你怎麼知道我不是。
月神說,你的身材太魁梧,可是卻沒有什麼用,那些肌肉只是徒有其表,完全沒有實用價值,你信不信,潮涯,也就是那個彈琴的女子都可以輕鬆地擊敗你。
然後月神走到那個女子面前,彎下腰,她說,太子,見到你很高興。
可是當月神抬起頭來地時候,她卻是看著那個捶腳的俾女,她說,太子,您可以休息了。
於是我開心地笑了,月神的判斷和我一樣。真正的太子其實是那個捶腳的俾女。
然後那個俾女的手突然停止了動作。她站起來,望著我們,歎了口氣,說,你們怎麼會想到是我?
因為我們排除了那個婦人,而最後剩下的就只有你。
太子抬起頭來,我可以看見她的面容,秀氣的臉可是卻有著不容侵犯的神色,雙目不怒自威。她說,你怎麼知道不是她是我?
我說,本來我也沒想過是你,而且她沒有任何不適當的舉措。只是我突然想到,當你的俾女在為你捶腳的時候,你絕對不會是危襟正坐,除非為你捶腳的人才是你真正的主人。而且,太子,你捶腳的手洩露了太多的秘密,你的力量拿捏得格外精確,每次的力道都是一樣的,而且你的手指比一般人靈活很多,無論是用暗器或者召喚法術,都會有更強的威力。
太子叫那些人全部退下了,月神料得沒錯,那個衣著高貴修指甲的老人的確是身份最低的一個,他走在最後面。
當太子換好衣服重新出現在我們面前的時候,他已經是一個玉樹臨風的男子,如同我的弟弟櫻空釋和東方護法傾刃一樣,都是美到極致的男子。他沒有任何的動作,可是卻讓人感覺到他身上散發出的壓力,他的表情似笑非笑,神秘而模糊。
當所有人退出去之後,太子說,你們來找我做什麼?
我說,我也不知道,是星軌給我一個夢境,叫我來找你的。
星軌?熵裂的聲音不經意的顫抖了一下,儘管他隱藏得很好,可是無法瞞過月神的眼睛,他似乎也知道不能掩飾,所以他咳嗽了一下之後說,對,我認識她。
然後熵裂告訴我們,原來在熵裂曾經還呆在刃雪城中的時候,星軌曾經救過他,因為星軌在一次占星中偶然發現了熵裂的星象中出現劫數,於是她用夢境提前告訴了熵裂,那個時候熵裂還是冰族裡面一個即將隱退的幻術師,所以,直到現在他一直感激星軌曾經對他的幫助。
熵裂說,既然是星軌叫你們來的,那麼你可以問七個問題,隨便什麼問題我都可以回答你。現在你可以開始問了。
這是不是個普通的凡世?
不是,這是西方護法用靈力幻化出來的一個結界,裡面的人有一部分是真正的凡世的人,而有些卻是跟隨在西方護法身邊的絕頂的暗殺高手。這個世界中有著一個最大的組織,叫做千羽,因為裡面所有人的名字都是鳥,最厲害的兩個人是鳳凰和烏鴉。其中最厲害的人不是鳳凰,而是烏鴉。而這個組織的領袖,就是西方護法。
怎麼才能離開西方領域從而見到淵祭?
找出西方護法,殺死他,然後這個結界也會隨著他的消失而崩潰。
怎麼才可以找到西方護法?
等。
等什麼?
等他來找你。
如果他不來呢?
那就一直等。
西方護法是誰?
不知道。
誰知道?
沒有人知道。好了卡索,七個問題已經問完了,你可以離開了。或者你願意的話你也可以住下來,我保證這裡的房間比外面任何一間房間都要好。
我剛想說好,我們就留下來,可是月神已經搶先替我說:不用,我們還是回客棧去。
我不知道月神為什麼不願意繼續呆在這個地方,只是我相信她的判斷,所以我點點頭,沒有反對。
正文 雪國 十二 遇刺
更新時間:2009-7-1 3:48:12 本章字數:4811
當我們回到客棧的時候,客棧的大堂裡面突然多了七個人,我看見太子轉過頭來對我笑,他說,我們也住這裡。
太子對我說,在這個世界中,到處都有暗殺的高手,鳳凰和烏鴉是最厲害的兩個人,可是從來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真實身份。我和我的手下住在你們附近,你們有什麼事情儘管可以找我或者差遣他們去做,儘管我們的幻術可能比你們差很多,可是,在這個暗殺的世界裡,強者和弱者不是靠靈力的強大來區分的。
在那間客棧裡面我們又見到了那個玩球的漂亮的小孩子,店小二告訴我他是店主的兒子,店主有事情出了遠門,於是把他留下來交給他照顧。當我看見那個小孩子的時候沒想到他還記得我,他走過來,對我說,哥哥,陪我玩球好嗎?
當聽到他叫我哥哥的時候,我突然想起了幾百年前,在我已經變成了一個大人而釋還是小孩子的時候,我抱著他走在凡世風雪冰天的路上,釋躺在我的臂彎裡面,安靜地睡去,表情溫暖,因為他是那麼信任我。在他心裡面,我一直都是他的神。可是他最最信任的神卻將劍洞穿了他的胸膛。將他的血灑滿了大雪覆蓋的地面。
我抱著那個小孩子,用力地抱著,一瞬間我產生了幻覺,覺得我抱著的孩子就是釋。我小聲地說,好,釋,哥哥陪你玩。
我的眼淚流下來,滴在我的手背上。
那間客棧其實比我們看到的要大很多,我們居住的聽竹軒只是很小的一個部分,在這個客棧裡面,有著小橋流水,也有著櫻花滿園,在我們的那間房間背後還有個長滿凡世各種植物的花園,有著如同凡世鮮血一樣的紅色梅花,也有著我最喜歡的柳樹,只是還沒有長滿柳絮,沒有開始飄零出一片一片的傷感和頹敗。
暮色四合。似乎凡世的夜晚來得格外迅捷而且轉瞬就完全沒有光亮。刃雪城中即使到了夜晚,周圍的積雪和千年不化的寒冰以及恢弘的白色宮殿,都會反射出柔和的月光或者星光。可是在這個客棧裡卻不是,黑暗似乎有著令人感覺壓迫的重量,整個客棧裡只有在院落門口掛著幾個紅色的宮燈,那些宮燈在風中飄搖不定,那些微弱的光芒仿佛隨時都會熄滅,除此之外就只有自己房間裡的一盞油燈。
店小二將我們五個人安排在南面的一排房間,當我走進自己的房間的時候,暮色已經濃到看不清楚房間裡的東西了,於是皇柝走過去將那盞油燈點燃,就在皇柝背對著我們的時候月神悄悄地在我背上寫了四個字,我抬起頭,望著她,她沒有任何表情,皇柝已經轉過身來,他說,王,您早點睡吧。要我為您佈置防護結界嗎?
不用了,你小心保護你自己。
我送他們幾個出去,看著他們房間裡面的油燈一盞一盞亮起來,我才關好門。
我想靜下心來,因為這幾天發生的事情太多,從遼濺的死到現在的熵裂,我隱約覺得西方護法的行動已經完全展開了,可是我卻找不到進行防範的切入口。
我左面的房間是潮涯,右邊是皇柝,再兩邊是月神和片風。而熵裂和他的那些手下就住在我們對面的北方的淺草堂裡,在南北中間是個大約有七八丈的空地,中間有著濃郁的長青松柏和嶙峋的山石。
在那天晚上,當我快要睡著的時候,我突然聽到了我的屋頂上的腳步聲,準確的說是我感覺到的,因為那個人的動作實在是精巧細膩,完全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只是我的第六感告訴我,屋頂上肯定有人。
正當我準備從床上起來的時候,我的油燈突然熄滅,我的眼睛無法適應突然的黑暗,就在這個時候,我突然聽到幾道破空而來的風聲,幾點寒光突然出現在我的面前,我突然從床上躍起來朝旁邊掠開一丈,那些寒光幾乎貼著我的長袍飛過去,我的肌膚甚至都可以感覺得到刺骨得寒冷,我不得不承認剛才我幾乎就死在那些寒光之下,那些寒光可能是尖銳的冰淩,或者袖裡劍,或者毒針,但無論是什麼,都差點要了我的命。
在我橫向掠開的刹那,我突然反手向上一揮,一道冰刃急射屋頂,我聽到瓦片碎裂的聲音以及鋒刃割破肌膚的聲響,然後有人從屋頂上跌落下來。
我沖出房間,然後看見皇柝站在南北房屋中央的空地上,他正在往北方的屋子飛快地走去,他聽見我打開門的聲音,對我說,王,看見一個黑色衣服地人嗎?他剛從你的屋頂上跳下來。他說話的時候一直沒有轉過身來看我。
我說,不要讓那個人走掉。
於是皇柝身形展動如同一隻逆風飛揚的霰雪鳥,我從來沒有想過皇柝的幻術也是如此高強,我一直以為他只會白巫術的。我突然想起一些事情,於是轉身奔向潮涯和月神的房間。
和我預想的一樣,月神不在房間裡面。可是讓我感到無法解釋的是潮涯居然也不在房間裡面。她會去什麼地方?或者她是不是已經被西方護法的手下或者就是被西方護法殺掉了?
我感覺到冰冷從腳下一點一點地升上來。
片風出先在我的身後,我說,和我一起去北邊的那些房間,有個暗算我的人現在正在裡面。
當我趕到北方的那些房間時,皇柝已經站在那裡了。他胸口的長袍被鋒利的劍刃割出了一道很長的口子。
他轉過來對我說,王,那個人穿著黑色的夜行衣,我剛才在山石那裡和他交過手,他善於使冰劍,我胸口的被他的劍鋒掃了一下,然後他就突然一閃身竄進了這邊的房間。
誰的房間?
沒有看清楚。可是,他的劍卻掉在這裡。
他抬起手,手上有一把冰劍,誰都可以看出那絕對不是凡世的東西,那是用幻術凝聚成的劍,鋒利且有靈力凝聚在上面。
可是當我從皇柝手上接過那把劍的時候,我卻發現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因為那把劍的劍柄上不知道有什麼東西,讓人覺得格外滑膩,這是劍術裡面最忌諱的,因為如果一個人連劍都握不穩,那他絕對使不出最好的劍法。可是能夠傷皇柝的人,絕對劍法不會弱。
在他說話的時候,住在北邊房間裡的人全部從房間裡走了出來,站在走廊裡面。
熵裂最早出來,因為他根本沒有睡,依然穿著同白天一樣的衣服,甚至頭髮都梳理得很整齊,英氣逼人,全身散發出花一樣的味道,他的眼睛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明亮,如同天空上最閃耀的星星。
他問,發生了什麼事?
我說,有人在我的屋頂上,他剛剛對我進行暗殺。
我看到熵裂的神色變了。
他轉過身看著那些人,然後他對皇柝說,你看見他的確是穿的黑色夜行衣?
絕對是。皇柝望著出現在走廊裡的人,冷冷地說。
那麼從你追趕他看見他奔入這邊的屋子到現在,一共多少時間?
不是很長。
不是很長是多長?熵裂問。
我突然明白了熵裂的意思,於是我替他問,夠不夠一個人重新換好衣服?
皇柝一字一頓地說,絕對不夠。
站在熵裂旁邊的就是那個英俊的配劍少年,我現在知道了他的名字叫伢照,他同熵裂一樣,穿著白色的睡袍,睡袍裡面是一套白色地睡衣,赤腳,頭髮沒有梳理,柔順地披散在肩膀上。
那個白天衣著華麗高貴可是身份卻最低的老人名字叫潼燮,他批著一件白色的狐皮披風,披風裡面,是件藍色的繡著一隻青龍的真絲睡袍,看著那只青龍,我突然想到現在自己就是呆在西方護法青龍的領地上,可是面對越來越詭異可是完全沒有線索的事情,我連還手的能力都沒有。
同熵裂一樣還沒有睡的人還有那個白天正坐在軟塌上的那個婦人,她叫銥棹,她的旁邊是那個和她一樣坐在軟塌上的那個肌肉很發達的男子,熵裂告訴我他的名字叫魚破,可是他卻顯然已經入睡了,他是被吵醒的,因為他的臉很紅眼睛裡面全部是血絲,頭髮淩亂,顯然是經過一場大醉。我明白一個人在大醉之後被人吵醒是件多麼不愉快的事情,所以我沒有問他問題。
而那個戴著透明手套的用毒的婦人,熵裂說連他也不知道她的名字,只知道她的外號,而她的外號卻只有一個字,那就是:針!她穿的卻是一件純黑色的柔軟的睡袍,奇怪的是她的手上依然戴著那個透明的手套,難道她連睡覺的時候都戴著?
我問皇柝,你是不是說暗殺的人穿的是黑色的衣服?
是。
那麼會不會是她?我指著針問皇柝。
不會。
為什麼?
因為那個暗殺您的人穿的是緊身衣,而針卻是穿的寬鬆柔軟的長袍,這種衣服在行動上特別不方便,會發出特別重的聲音。有經驗的暗殺高手絕對不會穿著這種衣服行動。
所以,這裡只有你的懷疑最大。我轉過頭去,看著那個白天彈琴的女子說。熵裂告訴我,她的名字叫花效,曾經是一家青樓中的有名的琴師。
她說,為什麼?
因為只有你裹著一件寬大的灰色長袍,我很想看看長袍下面是什麼。
你以為是什麼?黑色的夜行衣?
也許是,也許不是。
然後我看到花效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她說,如果我說不呢?
那麼你會立刻死在這裡。熵裂輕描淡寫地說,可是我知道他說過的話總是有效,而且絕對有效。一個人若是到了他這種地位,每次說話都會變得小心而謹慎,因為說錯一句話,就可能永遠沒有機會去糾正犯下的錯誤。一錯就是死。
花效低著頭咬著嘴唇,我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我看到皇柝手上已經凝聚好了靈力,因他的左手開始隱隱發出銀色的光芒,我也將左手的無名指扣上,好防備花效突然的逃跑或者進攻。
可是花效沒有逃走,也沒有出手,只是她脫下了那件灰色的長袍。
看到她脫下來我就已經後悔了,因為裡面沒有夜行衣,根本就什麼都沒有。她裡面竟然沒有穿衣服。
花效咬著嘴唇,我看到她眼中已經有了淚光。
我轉過頭去,對她說,對不起,是我弄錯了,你穿上衣服吧。
月神和潮涯呢?熵裂問我。
她們兩個人沒有在房間裡面。
那你為什麼不懷疑她們?熵裂看著我,他的目光變得格外尖銳而寒冷,如同閃亮的針尖。
不會是月神。我淡淡地說。
為什麼?這次發問的是皇柝。
我望著皇柝,想起那天晚上他和月神的針鋒相對,我知道他們兩個人之間一定有秘密。只是皇柝一直沒有告訴我,月神也沒有說。於是我問皇柝,你為什麼那麼懷疑月神?
我不是懷疑月神,我是懷疑每一個人。
那麼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在我進入那間房間的時候,月神在我背後寫了四個字:小心油
燈。那盞油燈是你點燃的,你點的時候沒有發現已經只剩下一點油了嗎?將燈油放掉的人肯定是精確計算過的,那些燈油剛好可以支撐到晚上他來暗殺我的時候,因為當突然進入黑暗的時候,人的眼睛看不見任何東西。
那麼潮涯呢?皇柝問。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潮涯為什麼不會在房間裡面。她應該是會呆在房間裡的,因為她的身體一直沒有完全恢復過來。
我看大家還是先回自己的房間,等明天再說。
那麼月神和潮涯怎麼辦?
沒有辦法,只有等。
正文 雪國 十三 遼濺死於毒針
更新時間:2009-7-1 3:48:12 本章字數:4039
那天晚上我沒有睡,我腦子裡一直在想剛剛發生的事情,我多少可以猜到一些東西,可是依然很模糊,我知道自己肯定忽略了一些很重要的事情,可是我卻不能清楚地想到是什麼。
那天晚上似乎過得特別快,也沒有再發生什麼事情。
當早上我起床走出門的時候,我發現熵裂她們已經站在門外了。出乎我的意料的是月神和潮涯也站在外面,潮涯在撫琴,笑容安靜而恬淡。
我走過去,問,潮涯,昨天晚上你……
潮涯,你昨天晚上睡得還好嗎?熵裂沒等我說完就打斷了我的話。
很好,我睡得很安穩,連夢都沒做就一覺到天亮。
那就好,你身體弱,要好好休息。熵裂的笑容依然安定,可是我的手心裡卻已經有了一層細密的汗珠。潮涯為什麼要說謊?
月神,你呢?熵裂繼續問。
我沒在這裡,我出去了。
我問,你去了什麼地方?
她望著我說,王,昨天晚上我發現一件事情,我晚上到你房間告訴你。我看得出月神絕對不是故弄玄虛,她肯定發現了一些事情。
王,晚上我也有些事情要告訴你。皇柝望了望月神,然後對我說。
那天晚上皇柝告訴我,其實遼濺不是死於慢性毒,因為之後他將遼濺的屍體從墳墓中挖出來仔細地檢查了一遍,發現他的頭頂上,在濃密的頭髮覆蓋下,有根細小的針,針上有劇毒。
皇柝說,王,你還記得當我們剛進入西方領域的時候,也就是在遼濺死的時候,我們周圍有什麼可疑的人嗎?
月神告訴過我有幾個絕頂的殺手,可是他們根本就沒有出手,因為當時月神在那裡,沒有人敢在月神面前出手。
王,你記得嗎?當遼濺昏倒的時候,是片風第一個跑過去抱住他的,好像片風知道遼濺要倒下去一樣。當時我很清楚地記得片風抱著遼濺的頭。
皇柝,你想說什麼?
王,我沒有想說什麼,我只是告訴你我發現的一些被我們遺漏掉的事情,王,請您自己判斷。
正當這個時候,月神出現在門口,她看見皇柝在我的房間裡面,什麼話都沒有說。
皇柝看了看月神,然後對我說,王,我先回房間了。
那天晚上月神告訴我的是同一件事情,她說她在我被暗殺的那天晚上她沒有在房間就是因為她去看了遼濺的屍體。月神說在墳墓四周的那些草已經全部枯萎了,因為遼濺的屍體上有毒,而且在遼濺的頭髮裡面有一根很小的銀針。
我沒有告訴月神皇柝已經知道了這件事情,我只是問月神,你覺得是誰殺死了遼濺?
月神沒有懷疑我們中的任何人,她說,王,你記得那個滿頭插滿銀針的婦人嗎?
針?
對,我很想看一看,她頭髮上的針是不是和遼濺頭上的針一樣。
當月神剛剛準備離開我的房間的時候,她突然轉過身來對我說,王,昨天晚上你被暗殺的事情你不覺得奇怪嗎?
你是說……
看見黑衣人和發現黑衣人跑進熵裂他們房間的都是皇柝,全部的話都是他一個人說的。而且他的胸口被鋒利的刀刃割破了,王,你想過會是你發出的冰刀割破他的衣服的嗎?
我看了看月神,心中開始覺得恐懼和寒冷。
那根針已經被月神從遼濺身上取下來了,針是銀白色,卻也不是銀的,比銀堅硬很多,針尖在燈光下發出詭異的綠色,很明顯上面有劇毒。針頭是鮮紅色的格外醒目,當我仔細看的時候我赫然發現那紅色的針頭竟然是雕刻出的一個鳳凰的頭!
鳳凰!我失聲喊出。
月神看著我,表情很嚴肅地點了點頭。
我剛想伸手取拿,月神制止了我,她說,王,這種毒很厲害,就算沒有傷口,毒素也會從皮膚上滲透進去的,雖然不致命,但是也會傷得不輕。
我看著那根針,沒有說話。可是我卻突然想起了一些事情,從皇柝的話裡,從月神的話裡。
那天晚上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我睡得很安穩,夢境卻一個接一個,在凡世呆久了,突然夢見在刃雪城中的事情,覺得一切虛幻得如同水中的倒影,一晃一晃的,幾百年就這麼過去了。曾經和釋一起的日子卻再也找不回來,只有在夢境裡面可以見到那個任性而英俊的釋,冷酷的時候讓人覺得滿臉殺氣,可是開心的時候,笑容甜美像個小孩子,又任性又霸道。我的弟弟,櫻空釋,可是現在他卻在天空上面哀傷地歌唱,不知道亡靈怕不怕冷,他是不是還是任性地不用屏障遮罩雪花,讓那些如同櫻花花瓣一樣地雪落滿他的肩膀,落滿他的頭髮,落滿他如同利劍一樣的眉毛。夢境裡面沒有紛爭,沒有王位,沒有血統區分,沒有廝殺和背叛,只有我們兄弟兩個人,高高地站在刃雪城最高的那面城牆上,長髮逆風飛揚,雪花櫻花從我們的頭髮裡,長袍間飛快地掠過去,長袍飛揚開來如同綻放的千年雪蓮,純淨而透明的白色。一千年,一萬年,我和釋就那樣站在那裡,俯視整個幻雪帝國,俯視我們的子民,俯視潮起潮落的冰海,已經冰海對岸遍地盛放的火焰般的紅蓮。
一隻巨大的霰雪鳥從刃雪城的城牆上空低低地飛過,然後無數的霰雪鳥擦著我們的頭頂飛過去,我聽到翅膀在風裡鼓動的聲音,那些巨大的白色飛鳥全部隱沒在天的盡頭,然後蒼藍色的天空上面依次出現了那些我一直不能忘記的人的面容,頭髮微藍色的梨落,敢愛敢恨得讓人心疼的嵐裳,我的哥哥姐姐,還有那些在聖戰中死去的冰族的人們,他們的微笑彌漫在天空裡面,最終如同霧氣般漸漸消散了。
夢境的最後,我孤獨地站在刃雪城冬天一落十年的大雪中,周圍沒有任何人任何聲音,只有雪在風中的怒吼綿綿不斷地沖進我的耳朵,然後刃雪城在我身後無聲無息地倒塌了,塵土飛揚起來遮天蔽日。
我的眼淚開始流下來,從夢境中一直流到夢境結束,流到我從床上坐起來,流到夢醒的那一刻。
我抱著膝蓋坐在床上,頭靠著牆壁,我聽見自己小聲地說:
釋,你過得好嗎?哥很想你……
當我早上醒過來的時候,窗外的大雪已經停了,竹葉上還剩下一些積雪,在風中很細小很細小地飄落下來。
我走到客棧的大堂裡面,我發現月神他們已經在那裡吃東西了。除了那個彈琴的女子花效沒有在之外,所有的人都在大堂裡面。奇怪的地方在於,月神和一個人坐在同一個桌子,而那個人就是熵裂手下最善於用毒的那個婦人,針。
我走過去,在針旁邊坐下來,然後店小二過來問我要什麼,正在我叫東西的時候,針對我說,卡索,晚上到我的房間來一下。
我疑惑地抬起頭,望著針,不知道她想要幹什麼。
她對著我笑了,笑容神秘而模糊,她說,王,我知道你的一個朋友遼濺死於一根毒針,晚上你過來,我就告訴你關於那根針的事情。
我望著月神,她沒有說話,低頭喝茶,於是我轉過頭去對針說,好,晚上我來找你。
那天晚上我把月神叫到了我的房間,我對她說,月神,你陪我去找針。
月神說,好,王,請千萬小心。
我和月神等到了所有的人都入睡後才走出房間,可是當我們來到針的房間外面的時候,裡面卻沒有點燈,而且沒有任何聲音。一片黑暗。
我扣起了無名指,然後風雪開始繞著我的身體不斷飛舞,而且越來越密集,因為我怕一推開門就會有無數的毒針像我射過來。我回頭看了看月神,她也將左手舉起來,舉過頭頂,然後她手上的月光將她整個身體都籠罩在裡面。
然後月神推開了門,在月神身上的月光射進房間的時候,我們看到了針,她正面對著我們,坐在椅子上面,對我們微笑,可是笑容說不出的詭異。正當我們要進去的時候,月神突然叫了一聲然後飛快地往後退,我也馬上往後面飛速地掠過去,因為我也已經看到了針手上地那些寒冷的光芒。
她頭髮上的針已經全部被拔了下來,被她放在手裡,隨時可以出手。
可是我和月神一直在外面等了很久她都沒有任何動作。我們加重了身體的防禦然後走進去,針的笑容依然詭異。而我終於發現了她的笑容為什麼會顯得詭異。因為她的笑容已經凝固了,沒有任何變化。
她死了。月神收起手中的光芒說。
第二天早上針的屍體被安葬在客棧背後的那塊空地上,所有的人都站在她的墳墓面前,新挖的泥土堆成一個土堆,在雪白的積雪中顯得格外耀眼。她曾經戴在頭上的那些見血封喉的毒針也隨著她埋葬了。我們知道,在她的墳墓上面不會被蒼翠的青草覆蓋,因為那些毒針上的毒會蔓延在土裡面,成為她曾經是暗殺術的高手的見證。
原來她就是鳳凰。潮涯緩緩地說,頭髮飛在眼前遮住了她的面容,可是依然遮不住她臉上的疲憊和無奈。
我回頭看了看皇柝,他依然沒有表情,可是他眼中的光芒依然閃耀,我不知道他又在想什麼,我只看到他一直盯著針的墳墓,沒有說話。
在鳳凰死了之後的幾天,整個客棧都很平靜,依然每天都有人入住,每天都有人離開,只是我不知道我在等待什麼。也許就像熵裂說的一樣,我只有等待西方護法的到來,完全沒有防備的能力。月神經常都不見蹤影,皇柝總是呆在屋子裡面,片風和潮涯總是陪著那個店主的兒子玩球。而我,總是站在聽竹軒前面的竹林中,看著那些細小散亂的雪花從竹葉上簌簌地掉下來,掉在我的頭髮上,掉在我的肩膀上,掉在我的白色晶瑩瞳仁中融化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