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籍介紹:
一位流落江湖的皇室後裔,風華絕代,俠骨柔腸,歷盡磨難,出世入世,幾經周折。身世之謎解開,家族仇恨引來朝廷一次次殺戮,宅心仁厚的天性令他選擇犧牲自己,成全他人。只是這樣的犧牲會有價值嗎?所愛的人已天人永隔,愛他的人能否得到回報?
身負先祖遺命,拋開個人恩怨,進入朝廷。胸懷天下,忠君報國。不羨榮華、不慕富貴,只是責任二字難以忘懷。
帝王逐鹿,天下紛爭。朝廷中魑魅搏人,陰謀重重。眾口爍金,積毀銷骨,縱然天縱奇才、胸懷磊落,抵不得人心,抵不得讒言。眼看江山慘遭蹂躪,百姓流離失所,為報國寧可以性命相抵。
馳騁沙場,鋒芒畢露,成為皇帝手中的神兵利器。有著絕世武功卻又天性仁慈的他,不願見百姓罹難,卻又在忠君與自我間苦苦掙扎。何去何從?江湖朝廷,魚與熊掌不可兼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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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身世悠悠何足問 第一章 鯤鵬舊事
阿巴達小說下載網 更新時間:2013-1-7 11:56:47 本章字數:4792
那是一個王朝的故事,像所有歷史上兄弟紛爭、手足相殘的故事一樣,起因總是皇權與女人。
一個傾國傾城的女人有時候遠比一個軍隊更具有殺傷力。
她叫燕翎兒,是太傅的女兒,絕代佳人,更可貴的是自然純性,毫無官家女的驕矜與城府。
康宣帝有兩個最得意的兒子,長子景鈺、三子景皓。
兄弟倆從小感情深厚,一起習文,一起練武,一起郊遊,一起嬉戲,嚴肅沉悶的皇宮總是因為有他們倆的身影和笑聲而變得充滿樂趣。
漸漸地,他們長大了。漸漸地,他們聽到了宮人的悄悄猜測:兩個同樣優秀的王子,究竟誰會成為未來的君王?
年長的一個目光變得深邃了,舉止沉穩,應對有度、精明強幹。私下裡,他偷偷籠絡朝中大臣,為他登基鋪平道路。
年幼的一個越來越英俊灑脫,風華絕代,他廣交文人雅士,詩詞互和,對王位根本不屑一顧。
那一年春天,兄弟二人騎馬出城,徜徉於青山綠水中。然後,他們遇見了燕翎兒。在一片姹紫嫣紅中,燕翎兒白衣如雪,手拈一枝桃花,凝眸,含笑,純美、輕靈,仿佛墜落人間的九天仙子,不染纖塵。
所有風光在兄弟二人眼中一齊消失,天地間只剩下這個絕世姿容的女子。
“姑娘是誰家小姐?為何獨自在此,連個丫環都不帶?”景鈺殷勤上前詢問。
而燕翎兒的一雙明眸卻對上了景皓的眼睛,霎那間天崩地裂,萬劫不復。
這世上是否真有一種情叫做一見傾心?茫茫人海中是否真有月老系下了紅繩的那個人?
從此一種相思,兩地閒愁。
知道燕翎兒是太傅之女後,兩人總算可以一償相思債了,經常藉故出去找燕翎兒,或宣燕翎兒進宮來玩。但那時兩兄弟彼此之間都以為對方只是對燕翎兒有好感,沒有想到已情有獨鍾。
此時,朝中大臣都向宣帝奏本,請宣帝早立太子。
宣帝遲遲未立太子,因為他對兩個兒子遲遲未能作出選擇。他欣賞景皓的才情與仁厚,覺得景鈺心計太深。無奈朝中大臣都已被景鈺收買,並且景鈺是長子,康朝歷代皇帝如果廢長立幼,總會引起朝庭動盪。
無奈之下,宣帝只能立景鈺做太子。因為覺得愧對景皓,宣帝給了景皓更多關注和讚揚,這讓景鈺又妒又恨。
兄弟倆幾乎是同時向宣帝提出請求,要納燕翎兒為妃。
宣帝毫不猶豫地同意了景皓的請求。
有情人終成眷屬,這本來是一件美事,卻為將來埋下了引發災難的火種。妒恨的毒苗在景鈺心中生根,每一次看見景皓與燕翎兒相攜而行,一個猶如仙子,一個不似凡人,那種妒忌便將他活生生撕裂。
第二年宣帝因病駕崩,景鈺登基為帝。
深埋在心底的毒苗終於發芽了,深謀遠慮的景鈺在宮中默默醞釀著一場無聲的陰謀。
乾清宮,午後,景鈺微微有些疲倦。
而景皓卻仍然那樣神采飛揚、風流倜儻。
景鈺看著他那雙沉靜如湖泊的眼睛,耳邊響起燕翎兒的串串笑聲,還有宣帝誇獎景皓的聲音。
他的心微微有些刺痛,但他將這種感覺勉強壓了下去。
“皇兄,不知召臣弟前來有何吩咐?”景皓一如既往地尊敬這位兄長,也一直相信他能做個好皇帝。
“朕這幾天忙得夠嗆,登基以來,有太多朝政需要接手,真是累啊。還是三弟清閒,整日吟詩作賦,瀟灑風流,讓朕羡慕啊。”
品出話裡有異樣的味道,景皓連忙站起來,躬身道:“臣弟惶恐,未能為皇兄分憂。若是皇兄覺得弟尚有可用之處……”
景鈺擺擺手,笑道:“怎麼如今你在朕面前這樣拘謹起來?三弟驚才豔豔,是我們這些兄弟中的翹楚。當初父皇一直誇三弟有經天緯地之才,朕若不好好讓三弟發揮這個才能,便真是暴殄天物了!”
景皓手心裡微微冒出汗來,覺得空氣也似乎變得很沉悶。皇兄這是什麼意思?
景鈺卻仿佛好整以暇地看著他臉上的局促,緩緩道:“朕打算封你為鯤鵬王,將江南給你做領地。你自成鯤鵬王國,好好管理,只需年年進貢、歲歲來朝。朕給你絕對的自由,讓你充分發揮你治國安邦的能力。切莫讓朕失望。”
景皓的心猛地沉下去,愕然抬頭看著景鈺,覺得這目光如山一般壓在他身上,讓他喘不過氣來。
“皇兄……”他雙膝跪下,小心措詞,惶然道,“本朝從未有如此封賞,臣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在康朝另立小朝廷。臣弟心中只有一位皇上,別無他念。請求皇兄收回成命。”
“哦?”景鈺微微低頭,探究的目光凝視著他,“莫非三弟覺得朕說的話都是戲言?”
“臣弟不敢,只是……”暗吸一口氣,抬頭道,“臣弟只是一個閑雲野鶴之人,常願歸隱山林,與清見明月相伴。請皇兄賜臣弟做個平民百姓,無拘無束,自由自在……”
景鈺仰天大笑:“剛剛還說要為朕分憂,現在又想做歸隱之人。三弟,你究竟心裡想的是什麼?”
景皓滯住,這明擺出來的刁難讓他汗濕層衣,心裡一片冰涼,難道,兄弟之情已到了如此不堪的地步了麼?
“臣……”
剛剛打算再作解釋,景鈺將他扶起來,拍拍他的肩,又變成了和藹可親的大哥:“三弟。江南是個好地方,正適合你與翎兒的性格。朕相信你的才能,必定可以將江南治理得風調雨順,一片富饒。朕不會將這塊土地白白交給你的,你只是在代替朕打理這個地方。天下是景家的天下,你我兄弟,有什麼分別嗎?”
再說,朕知道你是個風_流才子,喜歡結交天下名士,江南風景如畫,人才輩出,豈不正遂了你的心願?”
景皓雖然心中忐忑,但看景鈺笑容豪爽,想起以前兄弟情深,便已釋懷,再次躬身道:“多謝皇兄。”
景皓與燕翎兒去了江南。
杏花、煙雨、江南,這本是他們夢想中的地方,在這裡,他們如魚得水,生活得像神仙眷侶一般。
景鈺以江南富庶為理由,不斷增加鯤鵬王國的賦稅。他知道景皓愛民如子,不願給百姓添加壓力。到時便可以抗旨論處。
幸而景皓有經商的天才,利用江南的茶葉、絲綢、瓷器等物,開發通商管道,甚至與海外經商,短短兩年,將鯤鵬王國治理得國富民強。期間他不僅積累了大量財富,還開闢了航海管道,包括無意中發現了倦客島—一個神秘莫測的海外仙島。
此時景皓已生有一子,取名景珞。
景皓喜歡結交天下名士,便如當年孟嘗公一般,不斷接濟那些落魄的英雄,以至於門客眾多,朋友遍天下。
景皓的聲譽在民間如日中天,人人知道康朝有鯤鵬王爺,人人讚頌他的功德。
而朝堂中,那些大臣們便紛紛向景鈺進言。天無二日,國無二君。鯤鵬王國雖然偏安一隅,卻國富民強,若是景皓心存異念,後果不堪設想。尤其如今民心只知有鯤鵬王,不知有皇上,這不明擺著要造反嗎?
景鈺以兄弟情深為由,表現出一番寬容大度。
但這樣的理由終於“架不住”大臣們眾口爍金,景鈺的戲也演足了。天佑三年,景鈺終於一紙詔書將景皓調回京城。
敏感的景皓已察覺不妙,心中悲憤。不願自己辛苦攢下的財富落入景鈺手中,命令手下親信東方三兄弟東方朔、東方奇、東方白,在他走後立刻將所有財寶運往倦客島,並吩咐妻子,如果此去他遭遇不測,讓她帶孩子逃走,到鄉間隱居起來。
景皓一進皇城便被羈押,罪名是私斂財富、籠絡民心,意圖謀反。而另一方面,一群江湖人打扮的人殺入鯤鵬王府,燕翎兒知道是景鈺派來的,假扮江湖人是怕引起江南民憤。她誓與景皓同赴黃泉,便把兒子交給一位老家僕,讓他們逃離王府。自己坦然迎了出去。
皇宮,燕翎兒臉色蒼白,髮髻零亂,但神情寧靜、氣質高貴,如同一朵綻放在空谷中的幽蘭。
“翎兒,這些年你過得好嗎?”見到燕翎兒,景鈺眼裡露出久違的溫柔。
“多謝皇上掛念,翎兒很好。”燕翎兒淡淡地道。
“你知道嗎?朕雖然後宮佳麗三千,卻沒有一個能像翎兒一樣打動朕。第一次見到你,朕就知道朕這輩子要定你了!可是父皇偏心,竟將你賜婚給三弟。你知道你們大婚那天,朕的心有多痛嗎?朕當天晚上喝得爛醉如泥,睜眼閉眼都看到你的影子。這些年來,雖然你們在江南,朕卻未有片刻忘記你。”景鈺越說越激動,忍不住上前抓住燕翎兒的手。
燕翎兒掙開他的手,倒退一步,神情不卑不亢:“皇上請自重,翎兒是皇上的弟妹。”
景鈺揚眉笑道:“那又如何?皇室中亂倫之事比比皆是。當年唐高宗娶太宗才人武則天為皇后,唐玄宗納兒媳楊玉環為妃。如今朕為心愛之人照樣打破世俗傳統,讓天下人皆為朕喝彩!”
燕翎兒不可思議地瞪著眼前這個兩眼放光的男人,半晌,微歎道:“皇上是不是認為,為了得到心愛之人,不惜殘害自己的親兄弟,這也是一種榮耀呢?”
景鈺臉色突變,眼裡閃過利芒:“景皓是咎由自取!他圖謀不軋,死有餘辜!”
燕翎兒道:“皇上心裡很清楚,皓哥是被冤枉的。他對皇上忠心耿耿……”
“忠心耿耿?”景鈺大笑,忽然站起來,掀開身後的布簾。
燕翎兒驚訝地看到,布簾後站著一身白衣的景皓,身上乾乾淨淨,只是手腳都被鐵鍊鎖著,臉色蒼白得可怕。
他一動不動,分明是被點了穴道。
景鈺伸指解開他的穴道,將他拉出來。景皓的腳步踉蹌了兩下,終於站住。
“皓哥!”燕翎兒撲過去抱住他,淚如雨下。
卻見景皓眸子中露出痛苦之色。
燕翎兒心頭一凜,伸手解開景皓的衣襟。
只見景皓胸前縱橫交錯,遍佈鞭痕。
燕翎兒心如刀絞,渾身都顫抖起來,手指景鈺,厲聲道,“你這昏君!你這禽獸!你如此折磨自己的親弟弟,你好狠的心啊!”
“翎兒,不要……”景皓變色,怕觸怒景鈺,讓妻子受苦。
景鈺卻不生氣,微微笑道:“三弟,翎兒說你對朕忠心耿耿,可是事實?”
“是。臣弟對皇兄的忠心,天地可鑒。”
“既如此,你為何私斂財富、廣聚門徒?”
“臣弟已向皇兄解釋過。皇兄許臣弟自治鯤鵬王國,該向皇兄交納的歲貢一分都未少。臣弟留著這些財富,只怕將來江南遇到天災人禍,這些可保百姓太平。”
“那這些財寶現在在哪裡?”景鈺盯著他。
景皓淡淡一笑,道:“恕弟無法將它們交給一個失德的皇帝!”
景鈺眼中利芒暴漲,森然道:“就憑這一點,你就該千刀萬剮!”
景皓卻不理他,繼續道:“若說廣聚門徒,臣弟更不敢領罪。皇兄深知臣弟稟性,臣弟雖生在皇室,卻喜歡結交朋友,無論騷人墨客,或江湖俠士,都是如此。臣弟並未招兵買馬,如何能夠謀反?”
景鈺冷笑道:“那只因為朕發現得早,若等你羽翼豐滿,只怕現在朕和你便易地而處了。”
“欲加之罪,何患無詞!”
景皓傲然挺胸抬頭。本來他就長得高過景鈺,現在更顯得長身玉立,氣宇軒昂。
景鈺忍無可忍,揮手重重地打了景皓一記耳光,怒聲斥道:“見了朕連跪都不跪,還說自己忠心。你眼裡根本沒有朕!”
景皓被打得跌倒在地,唇邊立刻滲出鮮血,卻連眼皮都沒抬。翻身跪倒,脊背挺得筆直,眼眸中波瀾不興。
燕翎兒默默走到他邊上,握住他的手,兩人相視一笑。眼神的交流無需語言,自是靈犀相通。
這一幕讓景鈺氣得幾乎發瘋,一把抓住景皓的衣領,冷然道:“天下莫不是朕的,包括你,包括翎兒。朕要納翎兒為妃,你若對朕忠心,便該將她拱手相讓。難道不是嗎?你現在還有什麼理由說自己忠心?”
景皓抬頭看著他,略顯激動道:“皇兄,說來說去,你仍然是為了翎兒。普通百姓尚知朋友妻,不可戲。何況你是君王!如果你做這一切都是為了翎兒,三年前你登基時為什麼不就殺了我!”
“那時候朕找不到理由殺你。可現在……朝中大臣皆曰可殺!”
景皓與燕翎兒遍體生寒,怎麼也無法想像,景鈺竟是如此工於心計的人。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怕江湖中人知道皇兄如此殘暴,將來……”
“江湖中人?”景鈺哈哈大笑,“那些江湖中人只會義氣用事,頭腦簡單,熱血衝動,他們豈能與朝廷抗衡?”
景皓閉嘴,不想多說。
景鈺轉向燕翎兒,目光再次變得溫柔。
“翎兒,你一點都不明白朕的心。朕從不求人,現在卻是在求你。求你嫁給朕!”
“皇上,請你不必多言,既然皇上容不得皓哥,請賜我倆一起死!”
“好!好!好!”景鈺後退兩步,臉孔已因憤怒而扭曲,“既然你如此無情,便休怪朕心狠。朕不會讓他死的,你若不答應朕,朕便天天折磨他,讓他生不如死!朕先挑了他的手筋腳筋,再讓他嘗盡刑部各種刑具……”
燕翎兒慘然一笑,回頭看著景皓,柔聲道:“皓哥,珞兒逃走了,咱們不用擔心什麼。”
景皓點頭,星眸中淚光盈然。
“皓哥,是不是此刻翎兒做任何決定,你都會答應?”
景皓微笑,將燕翎兒摟在懷裡,深情地道:“此生有你,我已是世上最幸福的人。你想做什麼,你就做吧,我什麼都答應。”
燕翎兒湊到他耳邊,悄悄說了句話。
景皓再次點頭。
燕翎兒悄悄將一粒藥丸塞入景皓手中。
“你們……”等景鈺感覺到不妙時,兩人已各自吞下一粒毒藥。
景鈺狂呼叫太醫。
等太醫來時,已經回天乏術。
“皇兄……”景皓臉上露出一縷慘白的笑容,勉強支撐著道,“你……好可憐……”
語聲中,眼睛漸漸閉上,與燕翎兒相握的手,卻再也沒有分開。
第一卷 身世悠悠何足問 第二章 生死之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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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年後。江南棲雲山莊。
侍女吟香嘴角噙著微笑,倚門看著一身白衣如雪的小姐蕭雨塵坐在菱花鏡前,而同樣白衣如雪的姑爺溫如玉正在為妻子畫眉。
江南公子,溫潤如玉,這八個字是武林中人對溫如玉的評價。因為這位少年公子不僅長相俊美絕倫,而且琴棋書畫、文韜武略無一不精,更兼宅心仁厚,胸懷天下,是所有江湖女子心目中夢寐以求的男子。
江南公子並不僅僅溫潤如玉,他從十五歲開始闖蕩江湖,短短五年內建起棲雲山莊,成為武林中赫赫有名的年輕俊彥,連南宮世家的家主南宮無儔以及少林主持智禪大師也對他敬重三分。
據說溫如玉的父親只是苧蘿山下的教書先生,而他師父卻是名聞天下的奇俠“巫山一片雲”巫子奇。
巫子奇浪跡江湖、行蹤縹緲,是個神龍見首不見尾的人。
溫如玉從十五歲開始便成了孤兒,獨自仗劍走天涯。憑著絕世武功以及天生的經商才能,他很快便開拓了自己的一方天地,在江湖中出類拔萃。
年紀輕輕的他,已經有了一派宗主的氣魄,多少次武林中除魔衛道後,總有人在不斷講述著江南公子的傳奇故事。
秋漸深。一陣秋雨後,滿地梧桐葉落。
天已晴,雲淡風清。
室內檀香嫋嫋,蕭雨塵在鏡中露出淺淺的笑容,眉目如畫,高貴清絕的女子,此刻正沉浸在將為人母的幸福中。可是眉間,卻又似乎籠罩著一層淡淡的憂慮。
“如玉,一定要去嗎?”溫柔的聲音低低響起,仿佛帶著琴弦的顫音,百轉千回,聽得人盪氣迴腸。
那只握著眉筆的手微微一頓,另一隻手伸出來,輕輕握住妻子的柔荑,帶著磁性的聲音在耳邊縈繞:“雨兒,我別無選擇。”
“我知道。”蕭雨塵抬起眼簾,看了丈夫一眼,又迅速垂下長睫。蝶翼的陰影投在臉上,朦朧而空幻的美。
她不想讓丈夫看到自己眼底的擔憂。
“別擔心,等我回來。我一定陪著你,聽到孩子出世的第一聲啼哭。”
蕭雨塵點點頭,明眸中溢滿如水的溫柔。
可是,為什麼心裡空空的?莫名的恐慌……
“我不怕,還有半月之期,我會平平安安地等你回來。”蕭雨塵故作輕鬆地微笑。即使再害怕,她也不願意在溫如玉面前流露出來。否則,她會成為丈夫的軟肋,她深深明白這一點。
從嫁給他的那一天起,她就很清楚,他不是屬於她一個人的。這個風華絕代的男子,心裡永遠裝著別人,卻從沒有為自己考慮過什麼。
明日,他又要為了武林公義,去應日月城之戰,而自己卻即將臨盆。
擔憂,如蛛絲般纏繞。可她,沒有半點埋怨。因為她知道,這是他的責任。
“雨兒別怕。”安慰地輕撫她的秀髮,溫如玉再次道,“我把二弟浩天還有江家三位哥哥都留在家裡保護你,不會出什麼事的。”
浩天姓陸,是溫如玉的結義兄弟。而江氏兄弟則是溫如玉的得力屬下,名義上為屬下,溫如玉對他們卻情同兄弟。
“不要。”蕭雨塵連忙道,“你還是帶他們去吧,好有個幫手。我沒事。再說,這種事男人又幫不上什麼忙,我有吟香在……”
溫如玉回頭,看著倚門含笑的丫環吟香,鄭重地叮嚀道:“吟香,小姐就拜託你照顧了。”說罷一躬到地。
吟香紅了臉,連忙側身避開:“姑爺切莫如此,吟香不敢當。服侍小姐是吟香的份內之事。姑爺便請放心吧。”
“大哥。”陸浩天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聽到溫如玉在屋裡說了聲“進來吧”,陸浩天推門走進去,卻見溫如玉正在洗澡,書僮墨兒正往浴桶里加水。
烏黑的長髮垂在溫如玉肩頭,發梢有水珠滴下來。氤氳的水汽襯得他那雙墨玉般的眸子越發水潤清亮,高挺的鼻樑、光潔的額頭,五官如同美玉雕琢而成,無一處不在展示著完美的線條。
“浩天,有事麼?”溫如玉向義弟微笑。
這個笑容晃暈了陸浩天的眼睛。
“大哥,小弟是想來問問……明日大哥就要啟程去日月城,可還有什麼事需要吩咐小弟的麼?”陸浩天溫順而恭敬地道。
明明是那樣溫和、淡定的男子,一舉手一投足都說不出的優雅、從容,在兄弟們面前更是從未有過一個嚴厲的表情,可陸浩天和莊中所有下屬一樣,從不敢對溫如玉有半點違逆。
溫如玉,就好像是天生的王者。
“沒什麼了,我唯一不放心的是你大嫂,浩天,請你多費心了……”
陸浩天眼裡光芒一閃,轉瞬即逝,微微躬身道:“大哥放心便是,小弟一定好好照顧大嫂。”
“謝謝你,浩天。”溫如玉再次微笑,眉間卻有不易察覺的憂慮如光影般閃過。
陸浩天正準備告辭出去,目光卻忽然僵住。
他看到溫如玉正轉過身來,讓墨兒幫他擦拭背部。
而溫如玉的左背上,赫然有一隻藍色的大鵬。白皙的肌膚上印著藍色的紋身,是一種極致的、近乎詭異的美。
陸浩天覺得呼吸一窒:“大哥,你背上……?”
溫如玉淡淡一笑:“我從小便有的,不知道是什麼標記。我爹娘從未跟我講過。”
陸浩天哦了一聲,道:“那……大哥保重,小弟先出去了。”
溫如玉點頭。
那一夜,倦客山莊下清流鎮的清流客棧中來了一位高大挺拔的藍衫人,修眉鳳目,言談舉止間有一種自然流露的威嚴。
客棧老闆與夥計紛紛猜測他是某位京城出來的高官,所以身上才有這種奪人的氣勢。
他似乎對棲雲山莊的莊主特別感興趣,拿出一張畫像,讓客棧掌櫃辨認。畫像中人金冠博帶,美若天神,眉宇間流露出一種天生的清貴之氣。
“這個人……是溫公子,可是我們從未見過公子有這種打扮。這打扮……好象王孫公子……”掌櫃困惑地看著藍衫人。
藍衫人卻輕輕笑起來,喃喃道:“果然是他啊……找得我們好苦……”
秋風瑟瑟,秋葉凋零,天空烏雲翻滾。
天風崖頂一派肅殺的景象。一黑一白兩條人影對峙而立,白衣人手提長劍,黑衣人赤手空拳。白衣人長身玉立,風華蓋世,渾身散發出一種高貴的氣度;黑衣人眼神淩厲,睥睨群雄,仿佛天下就在他腳下。雖然兩人身上都帶了傷,但絕沒有露出半點狼狽的樣子來。
這兩人看起來一正一邪,一佛一魔。就象世界的兩個極端,卻又同時存在。白衣人正是棲雲山莊莊主溫如玉;而黑衣人則是日月城主歐陽華。
七大門派的人遠遠地觀看著這個戰局。
這場戰鬥已經進行了兩天了,直打得天地變色,日月無光。
今天是第三天。
溫如玉緩緩提起了劍。
突然,他看見人群中出現一張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臉。年輕的眉眼間佈滿焦灼,額頭上掛滿汗水,臉色蒼白,嘴唇乾裂。
竟然是他的義弟陸浩天,那個答應他留在棲雲山莊照顧大嫂的陸浩天!
溫如玉的心猛地沉下去,一種強烈的恐慌瞬間流遍他五臟六腑,直至四肢百骸。他握劍的手微微痙_攣起來。
“大哥!”陸浩天大喊,“請過來一下。”嘶啞的聲音從乾裂的嘴唇中發出來,帶著不可遏制的顫音。
溫如玉轉向歐陽華:“抱歉,歐陽城主,請容我去一下。”俊逸的面容已迅速失去血色。
歐陽華點頭,眼睛微微眯起,有針尖般淩厲的光芒一閃。
“浩天,你怎麼來了?是不是……?”後面的話再也說不出,溫如玉象祈求般地盯住陸浩天,心底有無數個聲音在狂吼:不要,不要告訴我壞消息……
“大哥,大嫂她……”陸浩天喘息著說不出話來。
溫如玉一把抓住他,臉孔已扭曲:“她怎麼樣?”
陸浩天失聲痛哭,雙膝軟軟地跪了下去:“大哥,對不起,我沒有照顧好大嫂,她突然生產,並且……是難產……”
溫如玉抓住陸浩天的手死死握緊,額頭根根青筋暴出來,冷汗涔涔而下:“她究竟怎樣?你還不快說!”
陸浩天嚇得一抖,哭聲頓時止住:“她……她死了……”
溫如玉象遭受晴天霹靂,身軀晃了兩下,下意識地用劍撐住地面,咬緊牙,嘴裡嘗到血腥味,掙扎著道:“孩子呢……孩子怎麼樣?”
“孩子也死了!”陸浩天不敢去看溫如玉的表情,他深深地低下頭去。
溫如玉呆住,一刹那仿佛失去了所有聽覺、視覺和感覺,只是木然地站在那兒。臉色蒼白得可怕,眼神空洞地看著前面,沒有焦點。
“大哥!你不要這樣。”陸浩天拼命搖著他的身子,哀求道,“你哭出來,你哭出來啊!”
人群中一片議論聲。少林方丈智禪大師、峨嵋掌門清心師太以及她門下弟子們個個臉上露出悲哀之色。
溫如玉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多情公子,他與妻子蕭雨塵的恩愛故事讓武林中所有女子妒煞,卻又羡慕之極。
如今溫如玉遭此劫難,一下子痛失愛妻愛子,換作任何一個人都是受不了的。
歐陽華見此情景,臉上露出很奇怪的表情,不知道是同情,是憐憫還是暗自慶倖。半晌,他走上兩步,看著溫如玉,聲音平靜得近乎冷漠:“溫公子,咱們改日再戰吧。此時此刻,你不宜再鬥下去。”
溫如玉緩緩回過頭來,動了動嘴唇,還未說話,一口鮮血猛地噴出來,點點濺上雪白的衣裳。
“大哥,請節哀順便,保重自己啊!”陸浩天站起來,想伸手去扶他,卻又黯然地縮回手。
溫如玉緩緩提起劍,緩緩轉過身,一步步向歐陽華走去。劍,一點點出鞘,殺氣,一點點彌漫開來。
歐陽華忽然感到隱隱的害怕。他知道此刻的溫如玉已肝膽俱裂,雖然處於極度崩潰狀態,但另一方面,這種狀態也是極具毀滅性的。
有時候最強的對手往往就是最瞭解你的人。
溫如玉出手了。驚鴻劍閃出一道寒光,如流星般倏然劃落,這一擊如雷霆萬鈞,劍氣森森,催落滿樹葉子,片片向歐陽華襲去。
所有觀戰的人都瞪大了眼睛,心提到嗓子眼裡,因為他們感受到了死亡的氣息。
這一劍象煙花般絢爛,卻是致命的、毀滅的。
溫如玉用了驚鴻劍法中最後一招“寂寞煙花”,這是一招與對手同歸與盡的招式。
長劍沒入歐陽華的胸口,血花飛濺出來,與此同時,歐陽華一掌將溫如玉的身子擊飛,直直地墜入萬丈懸崖。
群雄激動起來,來不及去看墜落的溫如玉,消滅強敵的喜悅首先佔據了他們的心。
“歐陽華已死,我們應該趁機滅了日月城,為天下蒼生除去一大害!”有人振臂高呼。
“阿彌佗佛!”少林方丈智禪大師臉上卻露出悲戚之色,道,“諸位,既然罪魁禍首已死,其他人不足為患,我們還是不要再添殺孽了!現在最重要是想辦法找到去懸崖下的路,找到溫公子的屍體。”
峨嵋掌門清心師太冷冷地道:“方丈倒是菩薩心腸,只是日月城為禍武林不是一天兩天了,各門派受到的傷害不計其數,我們豈可輕易放過他們?”頓一頓,臉上也露出惋惜之色,道:“這麼高的懸崖,跌落下去豈能還有活命的機會?這一帶我早已找人打聽過,根本沒有下去的路,我們還是不要白費力氣了!”
這時群雄早已紛紛向城內沖去。
一刹時慘叫聲、血腥味在空間中彌漫開去,令人聞之變色。
智禪大師長歎一聲,低下頭默誦佛號,眼裡已泛起淚光。
第一卷 身世悠悠何足問 第三章 天涯倦客
阿巴達小說下載網 更新時間:2013-1-7 11:56:48 本章字數:4209
嫏嬛閣是收集武林典故與各種奇聞秘事的地方,閣主秋水先生號稱江湖百事通,只要你出得起價,總能從他這兒得到你想要的資訊。
江南三月,草長鶯飛,嫏嬛閣裡陽光明媚,暖暖的春風吹著,讓人覺得醺然欲醉。
這樣的天氣秋水先生總是心情格外好,何況他還迎來了一位貴客—江南第一山莊棲雲山莊的莊主陸浩天。
“秋水先生別來無羔?”陸浩天遠遠地就向秋水打招呼,笑容和藹、謙遜,一如既往。
秋水迎上去,道:“哪陣香風把陸莊主吹來了?真是稀客。”
邊說邊將他引進花園,在涼亭中就坐,早有丫環奉上茶來。秋水道:“幾年沒見,陸莊主是越來越英俊瀟灑了。”
陸浩天笑道:“幾年沒見,秋水先生是越來越會說話了。”
環顧四周,見園中花紅柳綠,假山下一汪碧水,微波蕩漾,四周鳥鳴啁啾,一派春意盎然的景象。不免讚歎道:“秋水先生果然是雅人,陸某身在這花園之中,感覺如入閬苑。先生這日子,過得連天上神仙都自歎不如啊!”
秋水笑道:“在下這粗陋之地,哪裡比得上莊主的棲雲山莊?”
頓一頓,問道:“陸莊主此來,可有讓秋水效力的地方?”
陸浩天收回目光,看著他道:“秋水先生對天下武林瞭若指掌,不知道近年來有沒有聽說倦客島這個名字?”
秋水一呆,眼裡露出幾分探究,道:“倦客島孤懸海外,很少有人到達,武林中知道它存在的人寥寥無幾,陸莊主從何得知這個地方?”
陸浩天笑道:“陸某雖然沒有秋水先生那樣無所不知,卻也不是孤陋寡聞之人。”
秋水忙道:“陸莊主不要誤會,我沒有那個意思。只是,不知莊主想瞭解什麼?”
陸浩天緩緩道:“我想知道—這倦客島上的高人是誰?”
秋水一征,身子不由自主往前湊了一下,問道:“陸莊主怎麼知道倦客島上住著高人?”
“陸某聽說,有出海之人經過倦客島,見雲霧繚繞中有兩條白影,翩若驚鴻,矯若游龍,令人疑是天外飛仙。”頓了頓,陸浩天道,“這世上哪有神仙?我猜他們看到的是輕功極好的武林中人。於是我想,莫非……”
秋水不語,等他說下去。
陸浩天歎口氣,臉上忽然露出悲傷之色,道:“我只希望他是我的一個故人……”
秋水道:“莫非,陸莊主指的是十年前棲雲山莊的原主人,風華蓋世、驚才豔豔,卻偏偏英年早逝的江南公子溫如玉?”
陸浩天眼裡似有淚光閃動,澀聲道:“是啊。十年前與日月城主歐陽華那一戰,我大哥跌落萬丈懸崖。沒有見著他的屍體,我就是不死心,不相信他就這樣去了。”
秋水唇角閃過一絲冷笑,神情卻突然凝重起來,長歎道:“縱使他未死,心卻必定已經死了。你想想,他與夫人蕭雨塵那樣恩愛,為江湖大義,不顧即將臨盆的妻子,慷慨赴日月城之戰。卻偏偏在此期間蕭雨塵難產而死,一屍兩命。一夜之間妻兒盡喪,他活著日日受心靈的煎熬,生不如死啊!”
陸浩天痛苦地道:“是的。他必定恨自己沒有照顧好嫂子,受盡良心的譴責。那日他用同歸與盡的招式,明明就是不想活下去了。以他那樣癡情的人,這麼多年都沒有回來,必定是不敢回到傷心之地。所以寧可在孤島上獨自守著清貧、寂寞了!可是……”他抬著看著秋水,道,“我多麼希望他能回來,一日找不到他,我的心就一日不得安寧。秋水先生,你可否告訴我……這島上之人是不是我大哥?”
秋水沉吟道:“陸莊主與溫公子兄弟情深,真讓秋水感動。只是……”
陸浩天從身上拿出一疊銀票,放到桌上,一字字道:“望秋水先生成全!”
秋水接過銀票,臉上露出他招牌似的笑容,道:“只有溫如玉的驚鴻劍及驚鴻掠影輕功,才能讓人看到翩若驚鴻的風采。我說得可夠明白了?”
陸浩天臉上瞬間閃過無數種表情,站起身匆匆地告辭了。
秋水看著他的背影,一副洞若觀火的表情,喃喃自語道:“江湖,又會有一番風雨了。溫如玉啊溫如玉,你莫要怪我,我沒有主動將這個消息賣給陸浩天,已經對得起你了。”
倦客島
夕陽西下,晚霞滿天。
一條人影從池塘上掠過,輕輕用腳尖點一下水面的枯荷,宛如驚鴻掠影般,在空中翻一個身,穩穩地落在池塘邊的草地上。
只見他約摸十七八歲,面容白皙,目光純淨清澈,臉上帶著俊朗的笑容,有些羞澀,有些純樸,讓人一看就忍不住喜歡上他。
少年對自己的表現十分滿意,揚眉一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拍拍手中的劍道:“驚鴻劍啊驚鴻劍,你埋沒在這孤島上十年了,何時能重現光芒?”
“要這寶劍重現光芒,就只有指望你了。”一個充滿磁性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夕陽下一張英俊絕倫的臉淺笑盈盈地看著他。微風拂動他一身白衣,看起來飄然若仙。
這個人儼然竟是被歐陽華打下天風崖的江南公子溫如玉!
溫如玉還是那樣飄逸出塵,雖然歲月已在他臉上留下了些許痕跡,卻更增加了他成熟的魅力。
“師父。”少年迎上去,笑容越發燦爛。
“若兒。時候不早,三位爺爺已經在家準備好晚飯,我們回去吧。”溫如玉道。
原來這少年是溫如玉十年前收的徒弟,名叫杜若。
“倚東風、豪興徜徉。小園幾許,收盡春光。有桃花紅,李花白,菜花黃。遠遠圍牆,隱隱茅堂。揚青旗、流水橋傍。偶然乘興,步過東岡。正鶯兒啼,燕兒舞,蝶兒忙。”
一陣朗朗的吟誦聲傳入溫如玉與杜若耳中,溫如玉道:“你三爺爺看到這滿園春光,又忍不住詩興大發了。”
桃園中一位白髮老人正搖頭晃腦地吟著詩,滿面紅光,眉目慈祥,雖然年近古稀,卻顯得精神矍爍。
而廚房裡忙碌著另外一位老人,看起來年齡更大一些,人長得矮矮胖胖的,眼睛迷成一條縫,嘴巴卻偏大,看起來有些不成比例。
看到溫如玉與杜若過來,老人咧嘴笑道:“好了,好了,如玉和若兒回來了,老二,快擺出碗筷來。”
老二正在獨自下一盤棋,全神貫注,根本沒有聽到老大的叫聲。老大上前給他一個毛栗子,嚷道:“傻小子,玩了一輩子棋,還這麼癡迷。真是本性難移啊。”
溫如玉和杜若正好看見這一幕,忍不住相視而笑。
這三位老人老大好美食,老二好棋,老三好詩,自封為“食神”、“棋神”“詩神”,姓東方,老大叫朔,老二叫奇,老三叫白。
當年溫如玉帶著杜若一心歸隱,駕船出海,無意中闖入這個島,無意中遇上這三位老人,十分投緣,遂住下來,一住便是十年。
三位老人都是江湖奇人,武功不凡。老大善使“龍爪手”,老二善用棋子作暗器,老三則用一對梅花筆作為兵器。因此杜若不僅學到了溫如玉的輕功與劍法,也學到了三位老人的功夫。
五人坐下來,東方朔早已拿出一壇美酒,聞了聞,一副饞涎欲滴的樣子,道:“真是好酒,今天要與我乾兒子、幹徒孫好好喝幾盅了。一醉方休,啊,一定要一醉方休。”
溫如玉道:“義父,你是海量,我和若兒哪是你對手?還是兩位叔叔與你喝吧。”
東方白在旁邊瞪他一眼道:“不行啊。今天是為若兒辦餞行行酒,大家必須舉杯痛飲,一個都不能偷懶!”
杜若聽得一驚,轉向溫如玉道:“師父,什麼餞行酒啊?弟子不明。”
溫如玉微笑道:“若兒,你記不記得我們來這島上多久了?”
杜若愣了一下,答道:“十年了。”
溫如玉道:“是啊,十年了。這麼長時間,你陪著我還有三位爺爺在這孤島上過著清苦的日子,遠離紅塵。師父真是太自私了。”
杜若不安地道:“師父說哪裡話?弟子本就是孤兒,如果不是師父帶著弟子到倦客島來,將弟子養大,教弟子武功,弟子不知道現在是否還活在世上。何況三位爺爺待弟子如同親孫子一樣,弟子在島上過得不知道有多開心。”
溫如玉擺擺手道:“若兒,好男兒志在四方,你如今已經長大了,不應該繼續留在這兒陪著我們,你應該回去,到江湖中去一試身手,建立自己的事業。今天正好是你十八歲的生日,我們給你擺下慶生酒,祝你長大成人。同時也為你餞行。”
杜若心頭大震,雖然自己也有少年壯志,也曾夢想展翅高飛,可真的提到離開,他卻一點心理準備都沒有。一下子迷茫了,問道:“師父和弟子一起離開麼?”
東方朔哼了一聲,非常不滿地瞪著溫如玉,道:“你師父不想走,要讓你一個人離開!這小子年紀輕輕,硬說自己已看破紅塵,寧願陪著我們三個老頭子守在這孤島上,真是……讓人氣不打一處來!”
溫如玉好脾氣地笑笑,道:“義父莫要生氣,孩兒在塵世已了無牽掛,還回去幹什麼?”
一直沒說話的東方奇突然大聲道:“怎麼沒有!你還有這麼好的徒弟!他現在一個人回去,你放心嗎?你忍心嗎?”
溫如玉一呆,眼裡瞬間流過憂傷之色,一閃而逝。這表情早被東方白看在眼裡,歎口氣,嘟嘟囔囔地道:“有情偏似無情,你這個人啊,不知道哪根筋搭錯了!”
溫如玉道:“三叔……”語氣中有求饒之意。
東方白趕緊擺手,道:“少來少來,你一做出這副可憐相,我就拿你沒辦法。若兒,別理他,我們喝酒!”
“師父……”
杜若站起來道:“師父,弟子不想走。弟子要陪師父一輩子。師父養育了我,我還沒有好好孝順師父、報答師父……”
東方白歎口氣,搖頭道:“大的小的一樣癡!真讓我受不了!”
溫如玉望向杜若,眼裡盡是愛憐道:“傻孩子,男子漢大丈夫,豈能這樣婆婆媽媽。你總不能一輩子窩在這個孤島上,白白浪費了你的青春。我象你這樣大的時候,早就已經闖蕩江湖多年了!再說,你難道不想回去尋你的根?你不想知道你究竟是什麼人?你父母是誰?”
杜若呆住。
這個問題早已在他心裡盤旋了無數遍,可記憶中除了那些到處流浪的日子,他什麼也記不得了。
他摸了摸胸前的那枚玉,那是他父母留給他的唯一憑證了。這枚玉通體瑩白,質地細膩、純淨,內行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的美玉。它被雕刻成蝴蝶狀,雕工之精美實屬罕見,連蝴蝶的觸鬚都雕得栩栩如生。仿佛一碰這枚玉蝴蝶,它就能展翅飛起來。
玉的背面刻著一個“杜”字,溫如玉就是憑這個,認定他姓杜,並給他取名叫杜若。
溫如玉倒滿酒,微笑道:“來,若兒,今夜好好陪為師還有三位爺爺喝幾杯,明天我就送你離開。下次再見,又不知何年何月了!”
杜若看著溫如玉的笑容,有些看呆了。
溫如玉微笑的時候,仿佛連窗外的明月都失去了光輝。
窗外有暖暖的風吹進來,風中夾雜著淡淡的花香。這樣一個離別的夜晚,杜若心裡有太多的離愁別緒,他想多喝一點,讓自己忘記煩惱。可越喝卻越清醒了。他看見溫如玉一直在微笑,可他知道師父心裡有多苦。
十年了,那個傷疤觸摸時還在痛嗎?還會流血嗎?師父才而立之年,卻真的要這樣一輩子在這個孤島上呆下去嗎?
三位老人看著他們的樣子,又感動又生氣,三人面面相覷,感慨萬千。
不眠之夜。溫如玉親筆寫好一封信,上書“賢弟陸浩天親啟”,準備在分手時交給杜若,讓他去投奔棲雲山莊。寫完用手撫摸著信封,腦海裡閃過棲雲山莊的一幕幕:蕭雨塵的巧笑嫣然,蕭雨塵一身白衣站在桃花樹下,人面桃花相映紅,蕭雨塵十指纖纖,在琴上拂出一連串如水的音符……
一滴淚悄悄地滑下溫如玉的臉龐。
十年了,他這天涯倦客,可曾有一日忘記昔日的傷痛?
而三位老人卻在準備他們送給杜若的禮物:一袋銀子,一袋棋子,一袋食物。
想到這可愛的徒孫就要離開,他們再也不會象以前那樣熱鬧、歡笑了,三人心裡都悶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