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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英雄》作者:典心全書完

《我的英雄》作者:典心全書完

作者:典心

作品簡介:
原來,相親也能挖到寶!
艷麗迷糊的林鳳婷,相親每每屢戰屢敗,
好在老天可憐她,終於讓她等著「識貨」的好男人。
大名鼎鼎的厲大功可是全民的英雄、警界的偶像,
創下的英勇事跡無數,黑白兩道都得敬他三分。
雖說,他有個小小的「毛病」,卻也無損英雄形象,
碰上這個優質「上等貨」,她二話不說,先嫁再說。
誰知道,才新婚不久,麻煩事卻接連找上門來,
他的仇家多如繁星,個個都想讓她變寡婦,
只是,哼哼,她可不是柔弱的小女人,
能當英雄的老婆,她也不是好惹的角色,
不論是毒梟、恐怖份子,還是國際通緝要犯,
哪個人想欺負她的乖老公,就先得過她這一關!


[ 本帖最後由 globe 於 2014-5-5 16:3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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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這是她第十六次相親。
  
  林鳳婷垂斂眼睫,啜著蘋果茶,乘機摸摸髮夾,確定夾子們都各就各位,乖乖的夾緊髮絲,這才擱下杯子,露出最嫻淑端莊的笑容。
  
  桌旁的男人薄唇微揚,回以禮貌的一笑。
  
  滿臉皺紋的王媒婆,覷得這難得的機會,立刻起身退場,就怕妨礙了這對年輕男女的「相處」。
  
  「唉啊,你們先聊聊,我去弄盤水果。」她笑得不見眼兒,走到落地窗前,還不忘回頭叮囑。「有事再叫我,我就在樓下喔!」
  
  涼風徐徐,秋陽從樹葉間篩落,媒婆離座後,天台上只剩下兩人獨處,四周靜默得有些尷尬。
  
  這是她熟悉的相親流程,陌生的男女到媒婆家用餐,在媒婆滔滔不絕、加油添醋的介紹後,大抵摸清對方的底細,再被「放逐」到僻靜處聊聊,聊?!呃,要聊什麼呢?
  
  鳳婷腦子裡努力轉啊轉,回想著對方的「基本資料」,搜尋適當話題。
  
  啊,她想起來了!他姓厲,厲大功,是個警察!
  
  「厲先生是在警界服務嗎?」她挑了最安全的話題開口。
  
  「是。」
  
  「在哪一個分局?」
  
  「飛鷹特勤小組。」
  
  那是什麼?
  
  她用力咬住舌頭,大眼兒眨啊眨,忍住沒有問出這句話,免得洩漏自己的無知。
  
  黑眸斂深如海,洞穿她的困惑,厲大功體貼的補上一句說明。「那是屬於機動性較強的特警,編製於一般的警政體制之外。」
  
  「噢,那,那很辛苦吧?」
  
  「還好。」
  
  話題中斷,兩人再度陷入沉默。
  
  鳳婷又啜了一口蘋果茶,偷偷掀抬眼睫,打量眼前那個理著平頭的英挺男人。
  
  平心而論,厲大功的確是她所有相親對像裡,分數最高的一個。根據媒婆的詳細介紹,這個男人不但身家清白,有車有房有存款,還有著溫和的微笑、剛毅深斂的目光,以及讓男人羨慕、女人垂涎的俊朗五官。
  
  想跟他相親的女人多得數不清,是靠著王媒婆跟她媽媽有些交情,屢次相親失敗的她,才有幸爭取到這個機會。
  
  只是,沒了王媒婆的幫襯,氣氛就咻咻咻的急速降溫,她絞盡腦汁,極力想在這「優質好貨」面前留下好印象,卻因為心急,反倒一句話都吭不出來。
  
  沉默蔓延,落地窗突然被推開,一個圓滾滾的小孩,擠過好不容易推開的窗縫,咚咚咚的跑過來。
  
  「姨!姨!抱抱!」五歲的盈盈撲跌在鳳婷的腿上,胖手圈抱著她,賴著不肯離開。
  
  瞧見王媒婆的孫女,鳳婷緊張的情緒一掃而空,她本能的伸出手,把胖娃兒親熱的摟進懷裡,沒有察覺,桌旁的男人將她的一舉一動,全都看在眼裡。
  
  「你不是去上幼兒園嗎?」按照慣例,她低下頭,在那圓嘟嘟的臉上親了幾下,逗得小娃兒格格笑。
  
  「中午就放學了啦!」盈盈大聲宣佈,窩在她懷裡,撒嬌的磨來磨去,弄縐了平整的絲襯衫。「姨,我今天把便當吃完了喔!」
  
  「真的?連紅蘿蔔都吃了?」
  
  小腦袋用力點了點,滿臉驕傲。
  
  「吃了!」
  
  「好乖。那青椒呢?」
  
  「ㄟ?!」盈盈心虛的垂下腦袋,絞著胖胖的指頭。「呃,那個……」
  
  「喔,你不乖!」鳳婷宣佈罪狀,瞇起眼睛靠近。「不乖的小孩要怎麼處罰啊?」她威脅的屈張十指,溜到小娃兒的肥肚子上。
  
  「哇!」
  
  尖叫聲與笑聲響徹天台,一掃先前的靜默,變得熱鬧滾滾,大人小孩玩成一團,只差沒滾下椅子。盈盈癢得亂扭亂跳,為了扳回劣勢,胖手往鳳婷發間抓去,驚叫聲立刻響起。
  
  「啊,不行,快住手,啊……」
  
  來不及了。
  
  髮夾被扯下大半,被小孩扔了一地,波浪般的如雲鬈發散落在肩上,烘托著那張臉兒,端莊形象宣告破功,她驚慌的眨著眼兒,瞬間原形畢露,與生俱來的艷麗,再也掩藏不住。
  
  嗚啊啊,完蛋了完蛋了,她不但在相親時,把厲大功晾在一旁,跟小孩玩得興高采烈,還被拆穿「真面目」!
  
  她艷麗的容貌,總是相親時的一大障礙。
  
  精緻的小臉美則美矣,卻艷得有些過頭,紅潤的唇瓣,軟甜得像是期待被吻,雙眼迷濛得帶嬌媚,男人雖然垂涎她,卻不敢娶她回家,只從外貌就判她出局,懷疑她不能宜室宜家,而是水性楊花。
  
  她的「求婚」之路一波三折,接連相親了十幾次,卻始終遇不到「識貨」的男人。國父是革命十一次才成功,她卻「不小心」超越國父好幾次。
  
  沮喪的情緒,像塊大石頭般壓在胸口,她偷偷瞄他一眼,懷疑他會像其它男人一般,藉故起身離開。
  
  但是,出人意料之外的,厲大功只是彎下腰,伸手撿拾那些髮夾,無言的遞給她。
  
  那雙手粗糙黝黑,十指修剪得整齊乾淨,看來粗獷而有力,但是將髮夾遞入她掌心的動作,卻是格外的溫柔。
  
  「謝謝。」她喃喃道謝,低垂的小腦袋,在心裡慶幸著,這次的相親對像夠堅強,沒有被嚇跑。
  
  呼,太好了,或許,他並不討厭她的模樣;或許,只要她加把勁,按照「完全相親手冊」上的實戰須知,對他再……
  
  窩在懷裡的盈盈,突然扯開嗓子,發出高八度的尖叫。
  
  「姨!有蟑螂!」肥嘟嘟的身子抖啊抖,緊急尋找避難所,直往那充滿母性溫柔的豐盈裡縮。
  
  
  「在哪裡?」鳳婷抱緊小孩,靈活的跳下椅子,小臉左右張望,瞬間進入「備戰狀態」。
  
  「那裡!啊,爬到桌子下頭了,啊啊啊啊!」盈盈愈叫愈大聲,傚法無尾熊,死命巴住阿姨又香又軟的身子。
  
  深褐色的蟑螂,在地上窸窣亂爬,從這一端,唰唰唰的爬到那一端,囂張的抖動觸鬚,在淺色瓷磚上閒晃。
  
  不同於小女孩的驚恐,鳳婷反倒冷靜得很,立刻脫下拖鞋,殺氣騰騰的追過去。
  
  從小到大,弟妹都怕死了這類害蟲,媽媽身子病弱,爸爸又時常出差在外,身為長女的她,有著見義勇為、處變不驚的本性,加上被環境磨練出來的責任感,收拾這類害蟲,對她來說根本是小事一樁。
  
  「姨,左邊左邊!啊!姨!」
  
  小孩稚嫩的叫喊,激勵得她火力全開,瞇眼瞄準獵物,小手抓著拖鞋一揮,快狠準的拍下去。
  
  啪!
  
  蟑螂慘死鞋底,當場一命嗚呼。
  
  「姨,你好棒!只有你敢殺蟑螂!」盈盈重回地面,胖手啪啦啪啦的直鼓掌,獻上最崇高敬意。
  
  殺蟑有功的女英雄,卻沒有站起來接受歡呼,反倒臉色發白,維持著原先抓著拖鞋的姿勢,像一座雕像般,僵在原處動也不動。
  
  天啊,她在做什麼?她還在相親中啊!
  
  尋常的女孩子,一瞧見蟑螂,絕對是驚叫連連,最好是柔弱得直發抖,淚眼汪汪的躲在一旁,等著男方「英雄救美」,哪會像她這樣,搶著舉起拖鞋就殺出去。
  
  完了,沒希望了!根據她的經驗,男人總偏愛柔弱的小美人,對她這種自立自強,殺起蟑螂來毫不手軟的女人,鐵定是避之唯恐不及。
  
  沮喪像潮水般湧來,她僵硬的放下拖鞋,慢吞吞的坐回原處,大眼兒瞄向那方正陽剛的俊臉,忍不住幽怨的歎了一口氣。
  
  雖然說,這並不是第一次相親失敗,但是先前所有失望的總和,都比不上這一次來得深切,畢竟,厲大功是這麼俊朗、這麼溫柔,她握在手心的髮夾,還殘餘著他的溫度……
  
  唉,不知道下一個對象,會不會有他這麼好看的外貌、好聽的嗓音,以及一雙粗糙有力,卻又溫柔的大手……
  
  「林小姐,請你嫁給我。」
  
  能夠嫁給厲大功的女人,一定會很幸福,他是這麼的,這麼的,等等!他剛剛說了什麼
  
  她陡然抬起頭來,眼兒瞪得又圓又大,難以置信的瞪著他,懷疑自個兒是因為過度期望,才會產生幻聽。
  
  噢,她在作夢嗎?她聽錯了嗎?她像是聽見厲大功說,說,他說……
  
  她喉頭發乾,軟嫩的唇瓣張了閉、閉了又張,遲疑了半晌,好不容易才把心中天大的疑問,從紅唇間吐出來。
  
  「對不起,你、你剛剛說什麼?」
  
  黝暗的黑眸裡,倒映著她艷麗的眉目。他注視著那張茫然的小臉,嘴角微漾笑意,一字一句清晰的重複。
  
  「請你嫁給我。」
  
  天啊!她真的沒聽錯!
  
  他、他他他他他他、他,他開口向她求婚。
  
  鳳婷呆若木雞,唇兒半張,雙眼發直,瞪著那張俊臉,無法回答,更無法反應。鬧哄哄的腦子裡,像是國慶日的夜空,煙火砰砰炸開,迸出幾個金光四射的大字
  
  噹噹噹,中大獎了!
  
  
  
  
  第一章
  
  悅耳的鋼琴聲,伴隨著淙淙流水聲,在飯店中庭迴盪。
  
  綠意盎然的庭園造景,以及中央空調系統,讓室內沁涼舒適;翠綠的葉片,巧妙的隔絕外人視線,營造隱密的空間。
  
  飯店一樓高級餐廳的僻靜角落裡,兩個異國男女相對而坐。
  
  男人有著濃密的褐髮,以及幽深的藍眸,身著考究的手工西裝,年約四十上下,雖然兩鬢已經雪白,卻無損於他的英俊,歲月的痕跡,只是增添了他威嚴的氣度。
  
  女的則是體態修長,紅髮綠眼、豐胸細腰,超低胸的白色連身皮裙,將那魔鬼般的姣好身材展露無遺,舉手投足之間的媚態,讓人只要瞧上一眼,就覺得心頭發酥。
  
  這對男女相對而坐,不是為了相親,而是為了一場交易。
  
  紅髮美女彎唇綻出甜笑,纖指一抬,站在她左後方的黑衣人立刻拿出皮箱,謹慎的打開後,攤放在桌上。
  
  「公爵,這是你訂的貨,十二塊洲際飛彈的導航芯片。」她甜甜的說道,小手一揮,指著擱置在黑絲絨上的芯片。
  
  站在公爵身後的部屬,小心翼翼走上前,先戴上手套,再拿出隨身的精密顯微鏡,瞇眼檢視手中的芯片,嚴苛得像在檢視最高價的鑽石。
  
  半晌之後,他驗完所有芯片,這才朝著主子點了點頭。「每塊芯片上都有著特殊打印,的確是『絕世』研發出來的導航芯片沒錯。」
  
  紅髮女子風情萬種的微笑。
  
  「當然,我怎麼可能賣假貨給『公爵』呢?」
  
  她早就聽說,公爵的眼光精準,要是膽敢在他面前拿出假貨,肯定會被立刻識破。
  
  外號「公爵」的迪瑪斯,是國際聯合通緝的軍火掮客,他只購買最精良的武器,而且極為冷血,只要有人出價夠高,他就肯販售武器,根本不在意對方是不是恐怖份子。
  
  確定芯片是真貨後,公爵淡漠的點頭,示意屬下收貨。
  
  只是,黑衣人剛有動作,紅髮美女就嘖嘖出聲,纖細的玉指像節拍器似的,慢條斯理的左搖右晃。
  
  「抱歉,公爵,請先付款。」
  
  「這是當然。」迪瑪斯靜靜頷首,伸手彈指,屬下也拿出一隻黑皮箱,擱在桌上攤開。
  
  皮箱裡擱放的,並不是美鈔英鎊,或是鑽石珠寶,而是一台筆記型計算機。對方在鍵盤上敲了幾下,才又恭敬的往後站去。
  
  公爵紳士般的伸出手,示意女子檢視屏幕。
  
  「請。」
  
  液晶屏幕上頭,顯現出瑞士銀行的帳戶,以及即將轉進的龐大金額。紅髮美女微笑偏頭,按下Enter鍵,上億的數字立刻開始跑了起來,她看見正在轉進的金額,笑得更是甜美無比。
  
  沒一會兒,金額全數轉入,屏幕上出現轉帳成功的訊息。
  
  迪瑪斯端起紅酒,舉杯道賀。
  
  「恭喜你成為億萬富豪。」
  
  女人笑靨如花,也舉杯回敬。「很高興和你做生意。」
  
  這句話才剛說完,四周突然有了動靜。
  
  四組配備重裝備的人馬,無聲無息的出現,訓練有素的迅速逼近,轉眼就團團圍住四周,紅外線瞄準器的光點閃動,無數槍枝已經上膛,全數瞄準著這一桌。
  
  紅髮美女臉色一沉,扔下酒杯,冷聲斥責:「你出賣我?」
  
  被指控的公爵默不作聲,只是蹙著眉頭,藍眸環視週遭。
  
  公爵身後的護衛,眼見有人靠近,連忙上前。只是,他們才剛探手,準備掏槍應敵,有兩個男人已經搶上前來,轉眼就到了桌邊,身手矯健得不可思議。
  
  一瞬之間,勝負立判。
  
  來人動作剽狠,只聽見兩聲巨響,公爵的屬下不但槍枝被奪,連人也被摔趴倒地,迅速被制伏,直接被鎖上手銬。兩人臉上滿是錯愕,不敢置信,自個兒竟會如此輕易被撂倒。
  
  銬妥保鏢之後,厲大功筆直走向桌邊。
  
  「迪瑪斯先生。」他俐落的掏出警徽,開口宣佈,音調沉穩有力。「我們是飛鷹特勤小組,現在以違反我國槍炮彈藥刀械管制條例逮捕你。你有權保持緘默,但所說的每一個字,都將成為呈堂證供,另外,你也有權請律師為你辯護。」
  
  公爵是聰明至極的人,瞧見四周的大批人馬,立刻猜出對方是有備而來。
  
  「你出賣我。」他轉過頭來,雙手交握在身前,看著紅髮美女,重複她先前說過的話。
  
  身為交易的賣方,這個女人理所當然知道他的行蹤。
  
  「沒錯。」美女一改先前冷冽的神色,笑咪咪的承認。
  
  「為什麼?」
  
  「『絕世』集團想逮你,所以請我假扮賣方,跟台灣警方聯手,設下這個局,想請你跟警方談談。」
  
  「看來,是我太小看絕世集團。」公爵從容一笑。
  
  「沒關係,下次記得學聰明點喔!」紅髮美女調侃著,一手撐著下顎,笑得甜美可人。
  
  低沉醇厚的男性嗓音,打斷兩人的對話。
  
  「迪瑪斯先生,請你合作。」厲大功說道,即使面對這個聞名國際的軍火掮客,那剛毅的神情,仍未有一分動搖。
  
  公爵順從的起身,甚至主動伸手,任由手銬鎖住他的雙腕,態度出奇的合作,彷彿寧可被捕,也不願意弄縐身上的衣裳。
  
  「帶走。」厲大功朝隊員下令,語氣簡潔。他轉身預備要走,手臂卻陡然一緊,被那紅髮美女緊緊勾住。
  
  「喂,厲大隊長,你這麼快就要走啦?我願意幫忙『絕世』,有一半可是看在你的面子上呢!」席娜嘟著紅唇,嬌嗔的說道。
  
  「席娜小姐,警方十分感謝『絕世集團』這次的配合,我會報告上級,謝謝你的協助。」他不著痕跡的抽開手,跟美女保持安全距離,絲毫不解風情。他簡扼的交代,確定兄弟們接手押解嫌犯的工作,這才舉步往外走去。
  
  才剛踏出大廳的旋轉門,眼前就亮起無數閃光,鎂光燈喀嚓喀嚓的朝他閃個不停。
  
  媒體不知從哪裡得到消息,在最短的時間內,門前已經群聚大批記者,甚至還停了幾部SNG轉播車。
  
  厲大功一出現,數名女記者立刻雙眼發亮,全像是看見奶油的貓咪,爭先恐後的往前擠,掛著各家電視台標誌的麥克風,全湊到他面前。
  
  
  「厲大隊長,據說飛鷹特勤小組,剛剛逮捕了國際知名的軍火掮客公爵,這項消息屬實嗎?」
  
  「大隊長,這次的逮捕計劃,是否跟絕世集團有關?」
  
  「飛鷹小組有人傷亡嗎?」
  
  「厲大隊長,公爵是否拒捕?」
  
  「公爵來到台灣,是為了購買軍火,還是想找買家兜售?」
  
  幾名女記者嘰嘰喳喳,全搶著開口,還愈靠愈近,眼裡全充滿著崇拜與愛慕,只差沒粘到厲大功身上,趁著難得的機會,在那結實健美的身軀上偷摸幾把,吃吃這位超級英雄的豆腐。
  
  飛鷹特勤小組的厲大功,可說是警界的特等菁英,他率領著組員,屢破大案,讓黑道上的歹徒聞風喪膽、恨之入骨。
  
  更讓女記者們津津樂道的,是他那男子漢的形象魅力滿分,雖然稍嫌沉默寡言了些,但是那沉穩強健的男性魅力,反倒更讓女人們瘋狂。
  
  眼看去路受阻,厲大功寸步難行,只能停下腳步,苦笑著抬起手,安撫這群麻雀似的女記者。
  
  「抱歉,小姐們、小姐們……」
  
  瞧見那張俊臉露出笑容,女記者們紛紛住口,一改先前的聒噪,全都變得乖巧無比,個個眼裡都綻放著愛的電波,不斷眨啊眨。
  
  那張好看的薄唇,在她們的注視下掀動。
  
  「各位,我正在趕時間,可以請你們讓一讓嗎?」
  
  讓路唉啊,這有什麼問題?只要厲大功開口,她們甚至願意當場寬衣解帶,為他脫下衣服!
  
  「可以,當然可以。」
  
  「沒問題,當然可以。」
  
  女記者們異口同聲,每一顆腦袋都像啄木鳥似的,努力點個不停。非但如此,她們還乖乖舉步,全讓到一旁去,原本擁擠的人群,轉眼間就像是摩西過紅海般,開出一條筆直的通路。
  
  厲大功以微笑代替道謝,長腿跨步,走向一旁的警用重型機車。
  
  一個剛剛被眾家女記者推擠在後、跌倒在地的男記者,趁著女性同業人員都被厲大功的男性魅力催眠,搶著追上前來,喘著氣追問。
  
  「厲大隊長,請問,你是要趕回總部,準備偵訊公爵嗎?」
  
  「不是。」他搖頭否認,已經跨上重型機車。
  
  「那你是要趕去哪裡?」男記者緊抓著麥克風,急切追問,懷疑是不是有更重大的案件,等著這位英雄趕去處理。
  
  黑斂的眸子,露出濃濃笑意,厲大功催動油門,在機車飛衝出去前,丟下一個讓男記者訝異、女記者痛哭流涕的勁爆消息。
  
  「我趕著去結婚。」
  
  歐式的雕花浴門推開,白濛濛的蒸氣湧出,一隻纖細的玉足,在朦朧白煙中踏出。
  
  艷麗的小臉探出門框,眼兒左看看、右看看,視線在臥室內繞了一圈,從鋪著簇新床單的大床,溜到梳妝台的圓鏡上,那貼著紅紙剪成的囍字。
  
  婚宴結束後,眾人簇擁著他們,回到厲大功的住處,熱熱鬧鬧的起哄,在慶賀聲中,讓他們喝了交杯酒,又逼著厲大功把她抱進新房。
  
  原本,還有不少人想鬧洞房,卻在厲大功溫和而堅定的拒絕,以及副隊長江震那冷得像冰的態度下,個個摸摸鼻子,全數知難而退。
  
  半晌之後,外頭漸漸安靜下來,祝賀的親友們陸續離開,只剩江震仍留在客廳裡,跟厲大功談論公事。
  
  至於鳳婷,則是確定客人走得差不多後,就火速脫下白紗禮服,衝進浴室裡,痛快地洗了個澡,直到疲憊的身子,因芬芳的浴水,逐漸放鬆柔軟後,才換妥睡衣,慢條斯理的踏出浴室。
  
  窈窕的身段,包裹在香檳色的性感睡袍中,鳳婷晃到窗邊,用食指撥開窗簾往下瞄,發現家門前,只剩下厲大功的吉普車,連逗留得最久的副隊長,也在她洗澡時離開了。
  
  眼角的些許動靜,吸引了她的注意。
  
  庭院裡的角落,有只肥嘟嘟的黑色拉布拉多犬,剛瞧見她站在窗邊,就嗚嗯兩聲,彷彿驚嚇過度似的,火速縮回狗屋裡,只露出一截肥尾巴,瑟瑟抖個不停。
  
  狗兒是飛鷹小組送來的新婚禮物,不但附送了舒適的狗屋,還有一年份的狗食,組員們笑咪咪的說,狗兒可以幫忙看家,預防小偷上門。
  
  預防小偷?!
  
  鳳婷瞪著那截抖啊抖的肥尾巴,嚴重的懷疑,那些組員是吃定厲大功脾氣好,才乘機把這只因為過度膽小,而被淘汰的緝毒犬硬塞給他。
  
  瞧它那膽小如鼠的模樣,要是真有小偷光臨,它肯定是「一狗當先」,搶著逃命去!
  
  窗外蟲鳴唧唧,而樓下的浴室裡,則是隱約傳來嘩啦啦的水聲,她的新郎顯然正在洗澡。
  
  抓緊這寶貴機會,鳳婷打開臥室房門,準備下樓覓食。
  
  「食物呢食物呢?」她小聲的自言自語,偷偷摸摸的溜到一樓,先朝浴室看了一眼,才放膽往客廳走去,預備大快朵頤、速戰速決,快快填飽肚子。
  
  咦?!
  
  窈窕的身子,在撲向桌子前一秒,硬生生的踩了煞車,圓睜的眼兒,難以置信的瞪著客廳的那張大理石桌。
  
  別說是食物了,桌上連灰塵煙蒂都不剩,早已被整理得一塵不染。
  
  嗚哇哇,喜糖呢?喜餅呢?還有她貼心的妹妹靜芸,特地從喜宴上,為她打包回來的菜餚呢?
  
  鳳婷早已飢腸轆轆,實在忍耐不住,手摸著咕嚕亂響的胃,再看了那緊閉的浴室門一眼,就躡手躡腳的溜進廚房。
  
  還是空的?!
  
  廚房的桌子光可鑒人,倒映著她大受打擊的臉兒。
  
  噢,不、不可能!她不相信!
  
  鳳婷低聲哀嚎,懷抱最後一絲希望,衝到那台容量超大的冰箱前,猛然拉開冰箱門。
  
  沮喪的小臉,瞬間一掃陰霾,綻開春暖花開的笑容。
  
  只見冰箱裡頭,塞了滿滿的食物,她開心的找出筷子,在冰箱前半彎著腰,吃著猶有餘溫的雞肉,任由嬌嬈的腰臀,隔著香檳色的絲薄睡袍,在冰箱門外彎成誘人犯罪的曲線。
  
  她嘴裡吃著菜餚,眼裡也注意到,冰箱裡的食物都被整理得井然有序,肉類與青菜各就各位,水果分類擺好,啤酒等零食更是放在最易拿取的位置。男主人的細心,從這小地方就可見一斑。
  
  填飽五臟廟後,鳳婷站直身子,原本緊貼在嬌軀上的薄絲,如流水般順勢而下。她關上冰箱的門,才剛後退轉身,就砰的一聲,結結實實的撞進厲大功的懷裡。
  
  被撞的人安然無恙,杵在原地不動如山,反倒是她這個「肇事者」,被反作用力震得重心不穩,搖搖晃晃的就要跌倒。
  
  「啊!」她低叫一聲,雙手在空中亂揮,絕望的以為自個兒就要當場出糗。寬厚的男性大掌卻及時探來,握住她纖細的手腕,強大的力量穩住她的身子,再輕輕一拉。
  
  下一秒鐘,她已經貼進他的懷中。
  
  「你還好吧?」
  
  好,不好,不對,該死!她怎麼沒聽到浴室水流停止的聲音?
  
  她努力壓抑,忍住竄到喉中的尖叫,燙紅的小臉貼著他赤裸熱燙的胸膛,心兒怦怦亂跳,腦子裡更是亂烘烘的。
  
  老天,她剛剛是不是親到他的胸膛了?
  
  雖然說,他們舉行過結婚典禮,名義上已經是夫妻,但是實際上,兩人之間的「親密接觸」卻近乎於零。
  
  畢竟,從他們相親至今,也不過短短一個多月。這麼短的時間,甚至不夠他們相互「摸索」與「熟悉」。
  
  他們的婚事,從相親當日,厲大功開口求婚後,就以驚人的速度開始進行。
  
  孤鸞年將近,錯過這年前的短短兩個月時間,就要再等上一年。厲大功已經年過三十,而她又渴望婚姻,好不容易遇上這「識貨」的好男人,一切的一切,似乎都那麼理所當然,他們的婚事,就在親朋好友的驚喜與祝賀下,火速開始籌備。
  
  他的勤務繁多,休假少得可憐,婚事都交由她全權處理。如今,婚禮完成、喜宴結束,親朋好友們都走光了,這棟屋子只剩下兩人獨處,他們就要,他就要,他就要……
  
  一陣羞赧陡然湧上心頭,對男女之事的全然陌生,讓她突然慌亂起來。別人是有婚前恐懼症,她卻是逞強到新婚夜才破功。
  
  「鳳婷?」
  
  那溫和好聽的聲音,靠著她的頭髮,低喚著她的名字,語音裡有著疑問,肯定是察覺到她的僵硬。
  
  「我……我沒事……」鳳婷像是被火燙著般,瞬間往後跳開,有效拉開兩人之間的距離。
  
  她連連深呼吸,汲取新鮮空氣,努力想恢復平靜,卻發現自個兒喘息得太厲害,恰巧吸引了他的視線,那深幽無底的黑眸,注視著她的酥胸,彷彿可以洞穿蕾絲,望見衣料下的盈嫩。
  
  糟糕,這下子弄巧成拙,她是不是更「刺激」他了
  
  鳳婷羞得面紅耳赤,本能的遮掩胸口,眼兒不安的朝他看去,確認他是不是處於「激動」狀態。
  
  不看還好,這一看,她險些驚叫出聲。
  
  「你你你,你怎麼沒穿衣服?」她結結巴巴的問,發現他精壯的身子半裸,只在腰間圍了一條浴巾,聊勝於無的遮掩著「重點部位」。
  
  厲大功垂斂眸光,也斂下了眸底的火苗。
  
  「我剛洗完澡。」
  
  「洗澡?」她眨著大眼,傻傻的重複,臉紅心跳的又後退一步。
  
  「林傑喝醉了,回家前把酒潑到我身上,所以我去洗了澡。」他解釋著,口吻溫和得像一陣春風。「乾淨的衣服在樓上,所以我只能圍了浴巾。」
  
  「喔,喔,我知道了!」
  
  鳳婷被慌亂衝昏頭,根本言不及義,雙眼瞪著他赤裸偉岸的胸膛,又往後退了一步。
  
  怎麼辦?只因為「機會」難得,所以她就嫁得太過匆忙,直到這會兒,「重頭戲」即將上場,她慌亂起來,怯懦得好想逃走。
  
  噢,她連這個男人穿什麼樣式的內褲都不曉得,怎麼有辦法跟他裸裎相對、上床嘿咻呢
  
  這念頭閃過腦海,粉嫩的雙頰,瞬間嫣潤得火紅。
  
  她知道他是個無可挑剔的好男人,否則她也不會決定嫁他。只是,只是,嗚嗚,只是一想到「那檔子事」,她還是會害怕嘛!
  
  眼看著剛娶回家的新娘一退再退,已經退到了大門邊,那緊張的表情,彷彿只要他一有動作,她就會立刻撩起睡袍,拔腿逃出去。
  
  厲大功站在原處,沒有跨前一步,更沒有餓虎撲羊,只是用那雙黝暗的眸子,靜靜瞅著她。半晌之後,他不動聲色的開口,口吻仍是那麼的溫和。
  
  「你想不想出去走走?」
  
  預備逃走的鳳婷,站在大門前,訝異的眨了眨眼。
  
  「呃,走、走走?」
  
  「我想去附近的便利商店買點東西。」
  
  那溫和的語氣,讓她稍微放下戒心,表情卻仍小心翼翼。
  
  「買什麼?」她問。
  
  「刮鬍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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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今晚,是她的新婚之夜。
  
  現在時間,是晚上十點半,尋常的新婚夫妻,大概已經火辣香艷的在床上滾過來、滾過去,而她跟他——他們——他們——
  
  他們居然在散步!
  
  當厲大功提議去便利商店時,她立刻抓住這緩刑的機會,換了衣裳就出門。說真的,在那一瞬間,只要不是回房「開戰」,就算他提議現在收拾行囊,出發去爬玉山,她都會一口答應!
  
  便利商店的招牌,在三個街區外的轉角處發亮,清涼的空氣中,飄散著桂花的香氣。
  
  這是一個位處郊區的高級社區,每家都是獨門獨院的寬敞洋房,日夜有保全定時巡邏,不但安全無虞,生活機能更是健全優渥,社區活動中心裡,還附設超級市場。能居住在這樣的社區,足見厲大功絕對是財力豐厚——
  
  鳳婷微微抬頭,偷瞄著身旁的男人。
  
  在昏黃的街燈下,他的身影顯得更加高大,精壯的身軀穿上T恤,和一件灰色的運動外套,看來輕鬆而愜意,不帶半絲的侵略感。
  
  他從容溫厚的神態舉止,讓她逐漸鬆懈下來。緊張感稍褪後,她才察覺自個兒穿得太單薄,夜風已經帶著冬季的寒意,讓她忍不住雙肩瑟縮。
  
  「冷嗎?」
  
  「還好。」鳳婷連忙收回視線,匆忙低下頭,直直往前走。
  
  下一瞬間,暖和的氣息陡然包圍她,驅走初冬寒意。她詫異的抬頭,這才發現,他已經脫下運動外套,為她披上肩頭。
  
  「穿上,別感冒了。」
  
  「不用了,你穿就好了,我……」
  
  他卻很堅持。「我不冷。」
  
  「不冷?」艷亮的眼裡透出懷疑。
  
  真的嗎?他穿得比她少耶!
  
  「對。」厲大功低頭,筆直望進她的眼裡,黑瞳裡映著昏黃的路燈。
  
  那溫燙的目光,讓她粉臉發紅,連忙轉開視線,尷尬的不敢再拒絕,只能乖乖接受他的好意。
  
  只是,運動外套大得離譜,穿在她纖瘦的身上,不但鬆垮垮的,袖子更是長得可以去唱歌仔戲。她掙扎著伸出雙手,想摺起衣袖,一雙大手卻探來,主動為她代勞。
  
  「我這樣好像是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她笑得緊張而尷尬,看著那寬厚的大手,一摺一摺將袖子卷高。
  
  厲大功嘴角微揚,卷妥袖子後,就牽住那微涼的小手,繼續往前走去,俊臉上的神情泰然自若,彷彿這麼握著她的手,牽著她信步而走,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你有多高?」他問。
  
  「一百六十七公分。」她喃喃回答,腦袋卻始終低垂,盯著兩人交握的手。
  
  「我一八五。」
  
  「呃……嗯,我知道,雜誌上有寫。」暖燙的溫度,從那寬厚粗糙的大手傳來,不但暖和了她的身子,也把她的臉兒染得燙燙的。
  
  「雜誌上頭還寫了什麼?」他又問。
  
  小腦袋抬了起來,艷眸眨了眨,紅唇因詫異而微張。
  
  「你沒看過嗎?」
  
  「沒時間。」薄唇一彎,扯出淺笑。
  
  啊,對喔,他忙到差點沒時間結婚,怎麼可能有時間去看那些八卦雜誌?
  
  鳳婷偏著腦袋,略微想了想。
  
  「上頭寫著,你今年三十二歲,身高一百八十五公分,畢業於警察大學。二十五歲時,父母因車禍過世。三年前,因表現優異、履建奇功,擢升為飛鷹特勤小組的大隊長。」關於他的身家資料,那些無孔不入的狗仔隊們,老早就替她挖得一清二楚了。
  
  厲大功牽握著她軟軟小小的手,已經走過三個街區,來到便利商店外頭。
  
  「雜誌上沒寫到你嗎?」
  
  「當然沒有,我又不是什麼名人。」
  
  他挑起濃眉,視線越過她的肩頭,注視著她背後的便利商店玻璃窗,眸中透出一絲莞爾。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讓鳳婷狐疑的回頭,晶亮的雙眼一轉,立刻瞧見玻璃窗後頭的雜誌架上,擱著今晚最新出版的八卦雜誌——
  
  下一瞬間,她雙眼瞪大,剔透的眼珠子差點跌出來。
  
  不、會、吧!
  
  她甩開厲大功的手,激動的急撲上前,整個人砰的一聲,貼平在玻璃窗上,瞪大雙眼看著雜誌封面,確認自己不是眼花。
  
  老天,她沒看錯!本期出現在雜誌封面上的,不是什麼明星、政治家,或是金融鉅子,而是他們兩人的婚紗照!
  
  不但如此,婚紗照上頭,還寫著聳動的標題——
  
  英雄難過美人關
  
  美女插畫家收服全民英雄搶先獨家
  
  她的臉緊貼玻璃窗,原本錯愕的情緒,在瞧見標題下方那張大頭照時,立刻轉為熊熊怒火。
  
  這、這這這這這、這不是她國中畢業紀念冊裡,那張又聳又醜的畢業照嗎?!
  
  她倒抽一口涼氣,急忙衝進便利商店,伸出顫抖的手,急急忙忙抓起一本雜誌,胡亂的抖開翻看。一行行的報導映入眼簾,她臉色愈來愈蒼白,氣得眼前有紅霧亂飄,幾乎就要當場昏倒。
  
  噢,可惡!他們怎麼可以說她——她——她——
  
  「你整型過?」厲大功來到她身後,黑眸掠過雜誌內容,饒富興味的開口求證。
  
  「我哪有!」她發出一聲尖叫,激烈的反駁。「誰的國中畢業照不都是又聳又醜?我就不相信,有哪個人頂著一頭西瓜皮,會好看到哪裡去!」
  
  他雙手環胸,嘴角噙著笑,點頭同意。
  
  「可惡,他們根本就亂寫,我高中的時候,才沒有胖到七十五公斤!」她愈來愈激動,雙眼快噴出火來。
  
  厲大功只是挑眉,聰明的沒有針對體重問題發問。
  
  「我那時候只有六十九!六十九而已!身高一百六十七公分的標準體重是五十三到六十八點五公斤,我也只不過多了零點五公斤!什麼叫醜小鴨變天鵝?什麼叫整型美女?這簡直是譭謗!」她激動到頻頻喘息,雙手抖啊抖,氣得把雜誌丟回架上。
  
  太過分了!她不只要撕了雜誌,她還要去揪出寫這篇報導的記者,把對方大卸八塊、劈了骨頭當柴燒!
  
  怒火辟哩啪啦的亂燒,她咬緊牙根,正準備衝出去「行兇」,一隻大手卻越過她的肩膀探來,拿起那本雜誌。
  
  「你國中時的模樣很可愛。」低沉的嗓音,靠在她耳畔響起。
  
  鳳婷猛然回身,視線剛對上身後的厲大功,原本奔竄到喉間的怒罵,瞬間全數凍結。
  
  呃,慘了,她被怒氣沖昏頭,忘了他就站在後頭,先前那副尖叫咒罵的「殘暴」模樣,肯定全被他瞧進眼裡了。
  
  尷尬與羞窘,咕嚕嚕的湧上心頭,她粉臉燙紅,發現他仍在打量封面那張畢業照,黑眸中興味濃濃,她驚叫一聲,連忙把雜誌搶回來。
  
  「不准看!」她把雜誌扔開,伸出雙手,用盡吃奶的力氣猛推。「別看別看!你不是要買刮鬍膏嗎?快去啊、快去!」
  
  黝黑的俊容上笑意不減,他信步走到雜貨架前,拿了一罐刮鬍膏,又轉到冰櫃前,拿出一罐啤酒。
  
  「你要不要喝點什麼?」厲大功問道。
  
  「不用了,我——」她反射性的開口,卻瞧見冰櫃裡頭,有著她最喜歡的桃子氣泡酒,連忙又改口。「好,我要這個。」她抓起一瓶氣泡酒,三步並作兩步的跑到櫃檯,急著想結帳走人。
  
  厲大功仍是不慌不忙,踱步走到櫃檯旁,擱下刮鬍膏與啤酒,先替她打開氣泡酒的瓶蓋,還拿了根吸管,一併遞給她。
  
  鳳婷面紅耳赤的接過酒瓶,臉兒垂得低低的,不敢多看店員一眼,就怕被人認出,自己就是本期八卦雜誌封面的「女主角」。
  
  可惜,天不從人願,對方沒認出她,卻認出了厲大功。
  
  「厲大哥,那麼晚還出來啊?」染著一頭金髮的大男生,笑咪咪的問道,一邊刷著啤酒罐上的條碼結帳。
  
  「出來買點東西。」
  
  「啤酒特價買三送一喔,你要不要再去拿三罐?」
  
  「不用了。」
  
  呃,他們認識?!
  
  鳳婷嗆了一下,險些咳出口裡的氣泡酒,想到這個店員,肯定也瞧見她剛剛在雜誌架前抓狂,拿著雜誌鬼吼鬼叫的「精彩畫面」,她就羞得無地自容,急著想溜出店外。
  
  像是嫌她不夠羞窘似的,店員居然還轉過頭,對她咧著嘴直笑。
  
  「啊,這位就是嫂子吧?」他趴在櫃檯上,嘻皮笑臉的朝她揮手打招呼。
  
  「嗨,嫂子,你本人比雜誌上的照片漂亮喔!我是小吳,做大夜的。」
  
  「咳嗯……你好。」她尷尬的點頭,算是打過招呼。
  
  「以後記得多多光顧啊!」
  
  「咳咳嗯,好——」她窘得猛清喉嚨,艷亮的雙眼看著厲大功,頻頻用眼神釋放「SOS」訊號,幾乎就要開口求救。
  
  好在他良心發現,沒有繼續逗留,從口袋裡掏出零錢,結帳妥當後就拿起啤酒與刮鬍膏,慢條斯理的走出便利商店。
  
  鳳婷咬著吸管、低著頭,急著要離開「案發現場」,要不是厲大功一走出門,立刻又牽握住她的手,她絕對已經拔腿狂奔,盡速逃離這間店,跟那疊可惡的八卦雜誌。
  
  店外夜色更深,只剩幾扇窗仍透著燈光,除了遠處偶爾傳來的汽車聲,就只聽見唧唧蟲鳴。
  
  粉紅色的氣泡酒老早全都下了肚,她拎著手裡的空瓶,走在靜謐的社區裡,逐漸把那羞窘的遭遇拋到腦後。
  
  一高一矮的身影,在路燈下並排而行,她注意到,身旁的男人刻意放緩腳步,配合著她的步伐,始終跟她並肩而走。這份溫柔體貼,讓她的心頭,泛起暖暖甜意。
  
  一絲涼意突然從天際飄落,沁冷她嘴角的笑。她訝異的抬頭,看見昏黃的燈光下,飄落一絲又一絲的夜雨。
  
  「下雨了!」
  
  厲大功抬頭,瞇眼端詳著雨勢,雨滴沿著那俊朗的眉目滑下,在方正的下巴凝聚,再一滴滴的落下。
  
  「來,用跑的。」他握緊她的手,在無人的街道上跑了起來,朝著不遠處的家門奔去。
  
  雨愈下愈大,兩人還沒跑到家門口,鳳婷已經全身濕透,冷得直發抖。她伸出手,勉強想遮住冷風冷雨,腳下卻一個踉蹌,幾乎就要跌倒,連手裡的空瓶也摔了出去。
  
  厲大功反應極快,迅速扶住她,沒讓她摔著。只是,她還來不及道謝,就感覺身子一輕,整個人已經被他攔腰抱起。
  
  「哇啊!」她嚇了一跳,本能的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抱緊。」
  
  簡單兩個字,伴隨著熟燙的呼吸,溜進她的髮絲。她難得依照指示,乖乖收緊雙手,圈緊他強健的頸項,在滂沱大雨中,將小臉貼埋在他的胸膛上,躲避那冷得刺骨的雨滴。
  
  厲大功邁開大步,繼續往前跑著,速度絲毫沒有受到影響。
  
  沒一會兒,他已經抱著她回到屋前,單手開了密碼鎖後,直接抱著她進屋,上了二樓,直到主臥房的大床前,才將她輕輕放下,轉身逕自走進浴室。
  
  「好冷好冷!」鳳婷全身濕淋淋,邊抖邊嚷著,小手在床邊的櫥櫃裡亂翻,急著想找件乾爽的衣裳,把這身濕衣服全換下,不然到了明天,她肯定要著涼。
  
  初來乍到,厲大功進臥房時又沒開燈,室內昏昏暗暗的,她一時也找不到自己的衣服。
  
  正當她心裡發急、身子發冷時,一條厚暖的大毛巾,從後方披蓋下來。
  
  陌生而熟悉的男性氣息,就靠在她身後好近好近的地方,另一條乾毛巾落在她頭上,替她擦拭臉上的雨水。
  
  「還冷嗎?」厲大功低頭問,用乾爽的毛巾,吸去她發間的雨水。
  
  「一點點——」
  
  她小聲回答,或許是因為寒冷、或許是因為他的接近,也或許,是因為某種她不瞭解的原因,原本清脆的嗓音,如今竟有些沙啞。
  
  黑暗帶來更親密的氛圍,她能夠感覺到他的呼吸、他的動作。當他伸手,將她半濕的髮繞在指尖時,一陣輕顫竄過她的全身,彷彿連髮絲在他的輕觸下,都有了感覺。
  
  陌生的親暱感,伴隨著他那逐漸熟悉的男性氣息,將她包圍在他懷中,她不由自主的顫抖,卻不再是因為寒冷。
  
  「鳳婷?」
  
  他很輕很輕的喚著她的名字。
  
  鳳婷聞聲抬起頭,紅潤的粉唇,擦觸了他的薄唇。
  
  這一次,她不再慌亂、不再躲開,反倒像是被催眠般,睜著朦朧的艷眸,仰望那雙蘊著燎原大火的黑眸。
  
  有著厚繭的大手,輕撫著她的臉,下一瞬間,他低頭吻了她。
  
  這個吻挾帶著壓抑已久的激情,卻也緩慢而慎重,他無限珍惜的吻著她,彷彿這個吻,比先前在結婚證書上蓋下印章,有著更多的意義。
  
  而後,薄唇恣意遊走,探索著她輕顫的身子,從她細細的眉毛、艷麗的臉兒,遊走到細嫩的頸項、圓潤的肩膀——
  
  濕衣裳被褪去,一件又一件落在地板上。
  
  紮實的重量將她壓入羽絨被,男人熱燙的呼吸,在黑暗裡包圍著她。
  
  寬厚的胸膛、結實的雙臂,將她緊圈在他懷中,她酥顫的喘息著,在他的誘哄與引導下,學習最親暱的雙人舞步。
  
  窗外的風雨一陣又一陣,而厲大功的體溫,始終熨暖著她的身子,把她緊抱在懷中,整夜不曾放開。
  
  晨光驅走風雨,窗外鳥聲啁啾,日光照亮室內。
  
  鳳婷眨著惺忪睡眼,在晨光中坐起身,只覺得渾身肌肉全都又酸又痛。她茫然的打著呵欠,睡眼惺忪的下床,歪歪倒倒的摸進浴室,習慣性的擠了點牙膏在牙刷上,對著鏡子開始刷牙。
  
  浴室內采光良好,明亮的日光,讓殘存的瞌睡蟲全數斃命。
  
  惺忪的眼兒突然睜大,她咬著牙刷,瞪著鏡子裡的小女人,這才想起,自己為啥會腰酸背痛。
  
  啊,對了,她嫁人了,昨晚是她的新婚之夜。
  
  她動作未停,繼續刷刷刷,一邊乘機環顧浴室,打量四周環境。浴室寬敞而光亮,歐式風格的擺設,看來舒適整潔,大理石面的鏡台前擺放著瓶瓶罐罐,她的保養品就佔了一大半,屬於厲大功的只有盥洗用具,跟一把刮鬍刀與一罐刮鬍膏——
  
  等等,刮鬍膏?!
  
  唔,這罐刮鬍膏,看起來不像是他昨晚買的那罐啊!
  
  她彎腰傾身,湊近那罐刮鬍膏打量著,眼裡滿是狐疑。莫非,這就是他用完的那罐?只是,既然用完了,他為啥還擱在原處,沒扔進垃圾桶呢?
  
  好奇心作祟,她抓起那罐刮鬍膏,拔開蓋子試壓了一下,豐沛的白色泡沫立刻在瞬間湧出,沾滿了她的手。她拿近耳邊搖了搖,確定裡頭容量滿滿。
  
  怪了,既然刮鬍膏還沒用完,厲大功為啥要說謊?還特地在夜裡出門,帶著她在社區裡溜躂,去便利商店買了另一罐刮鬍膏,繞了一大圈才回家。
  
  她先是困惑,接著腦中靈光乍現,總算明白,他這麼大費周章,又是說謊、又是出門的,全都是為了——
  
  嫩艷的俏臉上,浮現一層淡淡嫣紅。
  
  可惡,那男人果然是個警察,竟然拿對付犯人的辦法來對付她,先放鬆她的戒心,讓她不再緊張後,才把她「就地正法」!哼,瞧他外表那麼正經,想不到骨子裡倒也老奸巨猾,挺懂得「變通」的——
  
  她心裡嘀咕著,拿起漱口杯漱口,卻不由自主的想到,他昨晚的種種「表現」,那些火辣香艷的畫面,一幕又一幕閃過腦海。她臉兒發燙,回憶起他對她那樣那樣、這樣這樣,還……還……
  
  粉臉紅燙得快燒起來了。
  
  她匆匆洗完臉,轉身想出浴室,沒想到這一回身,剛好就撞進厲大功的懷裡。
  
  腦子裡那些情色畫面,還在轉啊轉,「男主角」本尊就出現在眼前,她滿臉通紅,連退好幾步,比昨晚還沒跟他——跟他——那個那個之前更尷尬——
  
  「啊,你嚇了我一跳!」她衝口而出,撫著胸口拍了幾下,詫異他走起路來,居然半點聲音都沒有。
  
  「抱歉。」厲大功嘴角微揚。「你還好嗎?」
  
  還好嗎?
  
  他問的是什麼?是剛剛,還是昨晚呢?她心裡疑惑,嘴裡卻問不出口。
  
  昨晚起初的確是有些疼,她輕泣著掙扎,感覺到他捧著她的臉,吻乾她眼睫上的淚水,一句又一句喚著她的名字,直到疼痛褪去,他才又對她……
  
  不行,她不能再想下去了!
  
  「咳嗯,還好。」她清清喉嚨,窘迫的轉開視線,努力把那些回憶踢到旁邊去。「不好意思,我剛起床,還沒完全清醒。」
  
  「沒關係。」他溫聲回答,望著那低垂的小腦袋。「我弄了點早餐,你要不要下來吃一些?」
  
  「早餐?喔,好啊。」聽見有早餐可吃,她肚子裡的饞蟲又開始作祟,食慾掩蓋了尷尬,倒也讓她自在了些。
  
  兩人一前一後的走下樓梯,進了廚房,只見餐桌上頭,放著烤得酥軟的吐司、冒著煙與香氣的火腿與荷包蛋,還有咖啡、牛奶、柳橙汁。旁邊的大瓷盤裡,還有新鮮的番茄、萵苣和小黃瓜切片,份量多得可以餵飽一團軍隊。
  
  鳳婷瞪著滿桌子的食物,忍不住轉頭仰望著他,開口發問:「你早上都吃這麼多嗎?」
  
  「我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所以都弄了一些。」他神色尷尬,不自在的走到桌邊,黝黑的俊臉上,浮現一抹可疑的暗紅。
  
  這麼貼心的舉動,讓她粉唇彎彎,漾出好高興的笑。
  
  「謝謝。」她跟著坐下,禮貌周到的道謝。
  
  厲大功微微頷首,粗獷的臉上依然有些泛紅。他伸手替她倒了一杯咖啡,簡扼的說道:「吃吧。」
  
  恭敬不如從命,鳳婷不客氣的開動,拿起一片吐司,放上番茄和黃瓜切片,再夾上火腿和起士,送到嘴邊咬了一口,新鮮的美食讓她食慾大開,吃得格外盡興。
  
  咖啡煮得又香又醇,她享受的啜了幾口,才剛把杯子擱回桌上,厲大功就拿起咖啡壺,為她再倒了些,始終讓杯子裡的咖啡保持八分滿。
  
  這些體貼的舉止,讓她大開眼界。原本以為,像他這種英悍威武的男人,多少會有些大男人主義,沒想到他不但脾氣溫厚,還體貼入微,甚至會為她準備早餐呢!
  
  不過,話說回來,像他這麼溫柔老實、有名多金的好男人,肯定會有一卡車的女人,搶破頭的想把他逮進禮堂,他怎麼會拖到三十好幾,才被她這個相親場上的「常敗軍」碰上呢?
  
  「那個……呃……大功。」她嘗試著喚道,仍覺得有些不順口。
  
  既然他們都結婚,成了名副其實的夫妻,她總不能再客客氣氣的稱呼他「厲先生」。只是,要她親暱的喊他一聲「老公」,她又喊不出口,只能採取折衷辦法,去掉姓氏,直接喊他的名字。
  
  厲大功把面前的咖啡杯斟滿,抬眼望著她,詢問的挑眉。
  
  「嗯?」
  
  「為什麼你到現在才結婚?」她好奇的問。
  
  黑眸斂下,他似笑非笑的勾起薄唇。「我的工作太忙了。」
  
  她恍然大悟的猛點頭。也是啦,他沒日沒夜的忙於打擊犯罪,哪裡有時間約會培養感情?就算先前有女朋友,只怕也是老早就不甘寂寞,拋棄他逃走了。
  
  「所以才會去相親嗎?」她又問。
  
  
  厲大功點頭,端起咖啡杯就口。「姨媽一直很掛心我的婚事。」
  
  「姨媽?」
  
  「王媒婆就是我姨媽。」他極有耐心的提醒。
  
  鳳婷眨著眼睛,總算想起,厲大功跟王媒婆還有這層親戚關係。
  
  王媒婆替他安排相親,是擔憂他的婚事;替她安排相親,則是看她「屢戰屢敗」,有些於心不忍。只是,恐怕連王媒婆也沒想到,這個「上等貨」,竟會看上她,還當場開口求婚吧!
  
  呵呵,看來,她果然是撿到寶了啊!
  
  她躲在三明治後頭,偷偷竊笑兩聲,正在慶幸自己的好運,眼角卻瞄見,厲大功把桌上一個牛皮文件夾,推到她面前來。
  
  「這些你收著。」
  
  「是什麼東西?」她打開文件夾,朝裡頭瞧了一眼,發現裡頭裝著幾份文件。
  
  「存摺、提款卡、房契和地契。」
  
  鳳婷愣了一下,猛然抬頭,瞪著桌邊的男人。哇,這份文件夾裡,裝著他全部的財產呢!
  
  「我的薪水每個月固定匯到第一本存摺裡,你需要的任何家用,都可以從這本提領。如果另有大筆的急用,可以從第二本提領。」他語調和緩,說得格外仔細。
  
  啊啊,「上等貨」!果然是不折不扣的「上等貨」!
  
  她雙眼發亮,雖然努力告訴自己,得裝得「客氣」一些,但是好奇心就像小貓的爪子,在她心頭搔搔搔,讓她實在忍耐不住,當場就打開存摺。
  
  第一本存摺裡的金額變動較大,月初時的薪水是固定收入,支出也十分固定,水電、瓦斯、保險費等等,全都設定成自動掃繳。
  
  她看著存摺,心裡一邊思忖著,他的薪水不少,要是再加上她畫插畫的收入,扣除一些開銷後,他們每年或許還能存下一筆錢。
  
  一堆數字在她腦子裡加加減減,她擱下第一本存摺,打開第二本,映入眼簾的龐大數字,卻讓她雙眼大睜,腦子頓時停止運作。
  
  哇,有沒有搞錯?
  
  這筆存款的金額,實在是多得超乎她的想像。她深怕是一時看錯,連忙聚精會神,反覆確認了好幾次,確定掃除小數點後面那兩個零,存摺裡仍有著八位數的存款。
  
  「你是收賄嗎?」這數字實在太過驚人,她不禁脫口而出。
  
  厲大功一愣,嘴角微揚。
  
  「沒有。」
  
  她必須用盡全力,才能把目光從那八位數的存款上移開。烏黑的眼兒轉到他臉上,端詳了一會兒,才咕噥的開口。
  
  「也對,你的職位又不是肥缺,就算是有人想賄賂,賄款也不會到你手上。」需要出生入死的工作,絕對跟「肥缺」扯不上關係。「那麼,你為什麼會有這麼多錢?」她問得很直接,急著想知道原因。
  
  「我父母的遺產跟破案獎金。」
  
  「有這麼多?」
  
  他慢條斯理的解釋,倒了一杯咖啡。
  
  「另外,有個朋友幾年前籌組公司,我把錢全投資進去,這幾年來公司營運順利,賺了不少。」
  
  「哇,你還真敢,就不怕那筆投資賠錢?」
  
  「那些錢,放著也是放著,我的薪水已經很夠用了。」他說得輕描淡寫,彷彿這筆龐大收入,對他來說可有可無。
  
  鳳婷卻是雙眼發亮,快樂得心花朵朵開,原先擱在心裡,誓言「勤儉持家」的計算機,老早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原先,她還打算結婚之後,要多接些插畫回來,為奶粉錢繼續打拚,如今有了這筆存款,她再也不必為錢辛苦為錢忙,畫圖畫到手抽筋了。
  
  嘿嘿,老天待她不薄,不但讓她嫁了個好男人,還附贈了大把鈔票,讓她從此衣食無虞。噢,太美好了,這簡直是所有女人的夢想啊!
  
  看著那八位數的存款,她忍不住紅唇上揚,躲在存摺後的小臉,又開始格格竊笑了起來。
  
  
  
  
  第三章
  
  汪嗚、汪嗚嗚嗚……
  
  黃昏時分,洋房內傳來狗兒的哀嚎,緊接著,是女人的憤怒尖叫。
  
  「可惡!不要跑!你這個不要臉的小偷!王八蛋,把東西還我——」飽含怒意的尖叫破空而來,接著就是一陣追趕跑跳的吵鬧,鬧哄哄的從屋裡傳來。
  
  一輛吉普車在門前停下,厲大功跨步下車,黑眸掃望屋內,聽見那怒叫連連的喧鬧聲,只是揚唇一笑,對這樣的吵鬧早就習以為常。
  
  打開大門,走入玄關後,就看見那名「小偷」,一嘴咬著粉紅色的羊毛披肩,被鳳婷追得滿屋子亂跑,還不斷可憐兮兮的哀嚎。
  
  他那新婚剛滿一個月的嬌妻,身穿白色小短褲,以媲美百尺跨欄選手的完美姿勢,靈活的跳過沙發,氣急敗壞的在後頭咆哮,追著「小偷」滿屋子跑。
  
  那「小偷」一見到他,就像是看見救星似的,立刻哀叫一聲,急忙飛撲而來,四爪在地板上滑壘,縮到他背後簌簌發抖,一副慘遭虐待的模樣。
  
  「諾諾,不要躲!給我回來!」怒極的尖叫又響起,腳步聲咚咚咚的逼近,那窈窕的身段跟著撲過來。
  
  眼看她氣昏了頭,殺氣騰騰的撲得飛快,他雙臂一張,反應迅速的迎上,搶在她跌下客廳與玄關間的階梯前,圈抱住那纖纖細腰,穩住她險些失去平衡的嬌軀。
  
  可惜,鳳婷半點不領情,仍舊艷眸燃怒,對著縮在丈夫身後,那抖個不停的可憐小偷咆哮。
  
  「可惡,厲大功,你讓開!少護著那王八蛋!我這次一定要宰了它!」
  
  「汪嗚、嗚嗚嗚……」黑色的拉布拉多犬,仰頭看著厲大功,彷彿在控訴她的「虐待」,委屈的嗚叫著。
  
  拜託!
  
  是誰虐待誰啊?!
  
  「不准哭!把東西還給我!」瞧見狗兒那無辜的表情,她更氣憤了。
  
  厲大功抱著她,莞爾的一笑,出面打圓場。
  
  「鳳婷,算了吧。」
  
  「什麼算了?那一件喀什米爾的羊毛披肩,可要兩萬多耶!是我當年省吃儉用狠下心買的,也沒用幾次,現在被它拖去又啃又咬,你居然要我算了?!」她愈說愈氣,愈嚷愈大聲,聲勢直逼河東獅吼。
  
  那逼人的氣勢,嚇得諾諾又是一聲哀鳴。它四爪後縮,趁著厲大功牽制住鳳婷,連忙叼著戰利品,竄出敞開的大門飛逃出去,擠進庭院的狗屋裡,只露出一截肥尾巴。
  
  「啊啊啊,它跑了啦!」鳳婷連連怒叫,因為寶貝披肩被毀,心疼得像在滴血。「厲大功,你放開我!笨狗,把披肩還給我!」
  
  厲大功卻環著她的腰,抱著她往客廳裡走,放任狗兒逃走,不讓她追上去,搶回那條已經被咬得破爛的披肩。
  
  「披肩都被咬壞了,你搶回來也沒用。」他緩聲勸道。
  
  「你少袒護它!這已經是第三次了!它之前還咬壞我兩雙鞋耶!」她不甘心的喊道,回身戳著他結實的肩頭,氣得俏臉發紅。
  
  厲大功抱著她,直走到沙發旁,才把她放下來。
  
  「好了,你別生氣。」他耐性驚人,好言好語哄著她。「我等一下就去幫你把披肩拿回來,好嗎?」
  
  
  「哼!」鳳婷雙手抱胸,抿唇撇過頭去。
  
  「不然,我陪你去買條新的?」
  
  「哼。」
  
  她又哼了一聲,小臉從左撇到右,還想對他縱容狗兒的行徑,多念上幾句,眼角卻赫然瞄見,另一個男人就站在門口。她渾身一僵,尷尬得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你怎麼沒告訴我,有客人來了?」她瞠怒的瞪了老公一眼,窘迫的小聲抱怨。
  
  「客人?」厲大功回身,往門口看了一眼。「沒關係的,只是江震。」
  
  沒關係?!怎麼會沒關係!
  
  她在心裡抱怨,這男人這麼遲鈍,有外人上了門,也沒有先通風報信一聲,害她那追狗大罵的潑婦模樣,全讓別人瞧見了。
  
  為了挽救賢妻形象,她強作鎮定,咬牙擠出僵硬的微笑。
  
  「我——呃,我去煮飯。」她嘴上說著客套話,腿兒往後挪啊挪,話還沒說完,人已經溜進廚房了。
  
  看著妻子慌忙逃逸的背影,厲大功勾著唇,笑容未曾褪去,看著她的黑眸裡,始終有著暖意。
  
  讓女主人尷尬不已的江震,則是從頭到尾面無表情,逕自換上室內拖鞋,壓根兒沒有多瞧她一眼,那雙冷銳的眼睛,倒是在玄關旁鞋櫃上,那兩個布娃娃上頭都逗留了一會兒。
  
  布娃娃一男一女,男的高大些,臉是咖啡色的,穿著警察制服,胸前還別著警徽。女的小一點,手上拿著畫筆,穿著粉紅色的圍裙,嘟著紅色的小嘴,作勢親吻旁邊的男娃娃,姿態與手工都格外細膩。
  
  厲大功走回玄關,也把鞋換了,順口解釋道:「那是鳳婷的妹妹送的結婚禮物,她堅持要擺在門口。」
  
  江震的表情與眼神,仍是寒傲似冰,他收回視線,拿著資料袋走進客廳。
  
  「FBI的事你打算怎麼辦?」他寒著臉問,一字一句都冷得像是冰針,扎進耳裡就讓人打從骨子裡發冷。
  
  聽到好友提起這件事,厲大功溫暖的黑眸裡,難得的閃過一絲慍色,方正的下顎也緊繃著。
  
  「不怎麼辦。」
  
  「人是我們抓到的。」江震冷聲揚手,把資料袋往桌上一丟。
  
  「署長保證,他不會把人給交出去。」
  
  「你信他?」
  
  厲大功回答得簡單扼要。
  
  「不信。」
  
  躲在廚房裡的鳳婷,緊貼在門邊,偷聽著兩人談話,確認他們不是在說她壞話,指責她脾氣暴躁又不愛護動物後,才鬆了一口氣。
  
  不過,話說回來,瞧兩個男人都坐了下來,看著那份資料,一副準備促膝長談的模樣,那個冷冰冰的江震,該不會真要留下來吃飯吧?
  
  她轉過身來,看著乾淨整潔的廚房,不禁偷偷做了個鬼臉。
  
  結婚雖然已經滿一個月,但是對於自家廚房,她卻是挺陌生的。
  
  確認厲大功的經濟狀況,好到不需要她埋頭畫圖,賺錢貼補家用後,她也曾經試圖要做個賢慧的新娘,買了一堆的食譜,預備親手做些好菜,慰勞他工作上的辛勞。
  
  但是,厲大功的體貼,卻毀了她的計劃。每天早上,他總比她早起,不但無聲無息的按掉鬧鐘,讓她多睡一會兒,還把早餐準備妥當,才將睡得飽飽的她喚醒。
  
  中午,他總留在飛鷹特勤小組總部,沒有回來用餐。
  
  她曾經試著煮過幾頓晚餐,卻把廚房弄得髒亂不堪,鍋碗瓢盆擱得到處都是,厲大功總是二話不說,挽起袖子接下善後工作,而他幾次展現的廚藝,更是精湛得讓她訝異不已。
  
  新婚滿一周後,她就決定向現狀低頭,正式棄守家庭主婦的地盤,任由他把廚房工作全攬上肩頭。
  
  不過,今天既然有客人上門,而他又忙著談公事,她這個做老婆的,已經誇下海口,說要進廚房煮飯,就得說到做到,設法弄出一桌飯菜來。
  
  她想了一會兒,決定先從冰箱下手。
  
  雖然說,煮飯的是厲大功,但買菜卻屬於她的管轄範圍,畢竟他工作繁忙,而她則是英英美代子,當然有時間出門採買新鮮食材。
  
  新鮮的蔬菜魚肉,擱在流理台上,她在腦海中決定菜單後,就開始忙著切切洗洗。
  
  客廳的電視被打開了,她聽見在新聞報導的聲音中,偶爾還夾雜著兩人低沉的討論聲。
  
  她一邊洗著白米,一邊輕哼著歌。電話鈴響起,才剛響了兩聲,就被厲大功接去。
  
  「鳳婷,電話。」
  
  聽到他的叫喚,她應了一聲,在圍裙上擦了擦手,才接起廚房裡的分機。
  
  「喂?」
  
  「鳳婷嗎?」
  
  「我是。」聽到編輯的聲音,她停下動作,暗暗喊了一聲糟糕。「啊,小娟,抱歉,忘記跟你說,我畫完了,圖檔我下午已經傳過去了。至於光碟,我明天就送去雜誌社。」
  
  「我收到圖檔了,不過,你先別急著交光碟來。」
  
  「為什麼?圖有問題嗎?」她用肩頸夾著無線電話,又開始忙東忙西,握著菜刀在砧板上切切切。
  
  家庭主婦的日子,讓她閒得發慌。衣服可以交給洗脫烘三機一體的滾筒洗衣機,地板則用吸塵器三天吸一次,除此之外,她只需在厲大功沒空時,帶著那只膽小的諾諾出門散步,其餘時間就沒啥事好做了。
  
  閒混幾日後,她認命的「重操舊業」,又接了圖稿回來畫。
  
  小娟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
  
  「圖沒問題。不過,老闆希望你多畫兩張插畫,資料我傳過去了,你等一下上網去收。」
  
  「OK,沒問題。」鳳婷一口答應。
  
  「另外,有家飲料公司,想找人畫一系列的商標娃娃,你有沒有興趣?」
  
  舉在半空中的菜刀,倏地停住了。
  
  「商標娃娃?」
  
  
  「對啊,那家茶飲廠商想要的,是你擅長的淑女娃娃,每種茶品各有代表娃娃。老闆說,如果反應不錯,就要異業合作,推出淑女娃娃的副產品,例如手機吊飾、背包、滑鼠墊等等。」小娟鉅細靡遺的解說,口氣很是興奮。
  
  這個天上掉下來的大案子,讓鳳婷聽得雙眼圓睜,手裡也忘了動作,菜刀始終維持高舉狀態。
  
  哇,這可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啊!
  
  有了商品、廣告等強力放送,她的作品肯定在短時間內,就能傳遍大街小巷,有了知名度,更多的案子就會找上門來,花花綠綠的鈔票也會——
  
  她興奮了幾秒鐘,幾乎想舉著菜刀,就在廚房裡轉圈圈跳舞,慶賀自己好運連連。只是,她才轉了半圈,理智就冒出頭,讓她稍微冷靜下來。
  
  「為什麼會找上我?」她夾著電話問,眼裡透著狐疑。畢竟,她雖然畫了幾年插畫,在插畫界小有名氣,但是先前也只接過雜誌封面與特刊,以及百貨公司週年企劃等等,這一類半大不小的案子。
  
  小娟頓了一下,遲疑半晌之後,才吞吞吐吐的回答:「呃,當然是——當然是因為——因為對方喜歡你的風格啊——」
  
  聽編輯那心虛的口氣,鳳婷心裡有數,興奮的情緒冷了大半,彎細的柳眉一挑。
  
  「是因為我老公的關係吧?」
  
  「也不是這麼說啦。」小娟乾笑兩聲,連忙善盡編輯職責,努力解釋。「當然不是說完全沒關係,他畢竟是名人嘛,多少有些宣傳效果。廠商的確是看了雜誌,才知道你跟你的作品。不過,廠商要是不喜歡你的風格,也不會找你畫啊!」
  
  鳳婷撇撇嘴,雖然有些不愉快,但是轉念一想,小娟說的也有幾分道理,廠商再笨,也不會把錢往水裡砸,她的插畫能力,多少還是被肯定的。話說回來,既然有錢可賺,她哪有不賺的道理?
  
  只是,她倒沒想到,那些八卦雜誌上,讓她氣得半死的報導,竟會成為一種變相「宣傳」,讓她得到這難得的機會。
  
  電話那頭的小娟,雖然心裡焦急,卻又不敢催促,只能小心翼翼的問:「鳳婷,怎麼樣,你願意接嗎?」
  
  舉在半空中的菜刀,終於砰的落下,把蒜頭拍碎。
  
  「好,我接。」鳳婷豪爽的回答,終於下定決心,預備趁此機會,好好大展身手。
  
  「太好了,我立刻去跟老闆報告!」小娟樂得直歡呼,竟然忘了說再見,立刻就掛上電話,急著跟老闆討論細節去了。
  
  鳳婷掛斷分機,又忙起廚房的工作,起油鍋爆香後,把蔬菜往鍋裡扔,在油煙中賣力炒啊炒。
  
  懷抱著愉快的心情,她順利弄出一桌香噴噴、熱騰騰的飯菜,逐一端上餐桌,正在擺碗筷時,就聽到客廳的電視聲量,被調得較為大聲。
  
  她走到廚房門口,只見那兩個男人臉色鐵青,死瞪著電視螢幕。記者悅耳的聲音透過電視傳來,詳細報導新聞細節。
  
  經過多次會商協調,警方確定,將把公爵移交給特地前來的FBI探員,將其引渡回美國受審。
  
  約翰•迪瑪斯,綽號公爵,上個月在飛鷹特警隊的努力下終於落網。警政署長稍早召開記者會,因公爵在美犯下多起車火走私案,警政暑決定將其交由FBI探員帶回偵訊……
  
  沙發上的兩個男人,表情愈來愈難看,瞪著電視的表情,彷彿想衝上前去,把無辜的電視砸個粉碎。
  
  「老頭子肯定跟FBI談妥條件了。」江震一臉陰鬱,雖然早就知道,上司可能會把公爵交出去,但是看見新聞時,他冷銳的眼裡,仍進出森寒怒意。
  
  公爵雖然是國際通緝犯,但畢竟是他們逮著的,於情於理於法來說,不論是要偵辦,還是要審訊,也得是由台灣這邊優先才對。
  
  厲大功看著螢幕,對上司的處理方式,下了乾脆的評論。
  
  「Shit!」
  
  站在廚房門旁的鳳婷,訝異的瞪大雙眼。
  
  喔喔,結婚至今,她還是第一次聽見他罵髒話呢!到底是什麼事情,能夠把向來是個好好先生,幾乎從不發脾氣的他氣成這樣呢?
  
  鳳婷暗暗挑眉,壓抑著滿腔好奇,等到那條新聞播畢後,才走出廚房。
  
  「哈羅,可以吃飯了。」她開口招呼著。「我把飯煮好了,先來吃飯吧!」
  
  兩個男人聞言起身,關掉電視,緩步走進飯廳,各自在餐桌旁坐下。
  
  她不忘扮演賢妻角色,還替他們添滿白飯,然後就坐在桌邊,微笑等著他們開口,讚美她的廚藝,或是說幾句鼓勵的話,最起碼是點頭道謝,感謝她忙了這麼久,準備好這桌熱飯熱菜。
  
  只是,她等了又等,卻始終沒等著預期中的反應。
  
  沉默。
  
  餐桌上靜悄悄的,只有咀嚼聲,跟偶爾的碗筷碰撞聲。兩個男人一聲不吭,只是埋頭用餐,臉色仍舊難看,彷彿有人欠了他們幾百萬似的。
  
  苦等不到讚美,陰鬱的氣氛又久久不散,她左看看、右看看,輪流瞪著兩人的臭臉,頓時也沒了胃口。
  
  「大功,你肚子痛啊?」她沒好氣的問。
  
  厲大功微微一愣,抬頭看著她。
  
  「沒有。」
  
  「那麼,是我煮的菜很難吃?」
  
  「怎麼會?」他擰起濃眉,一臉不解。
  
  「那你們兩個幹麼臭著臉,活像是我在飯菜裡放了砒霜?」她拿著筷子,在兩張臭臉上指了指。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交換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卻仍舊緊繃著臉。厲大功也不肯多加解釋,只是悶聲擠出一句:「沒事」,接著又低下頭,一口飯一口菜,繼續埋頭吃飯。
  
  「是喔。」鳳婷敷衍的應了一句,艷眸微瞇,知道這會兒兩人都還在氣頭上,她根本問不出什麼內情。
  
  她聳聳肩膀,盡量裝作不當一回事,逕自伸出筷子,挾了一塊醬爆肉入口,慢條斯理的咀嚼著,心裡卻是另有盤算。
  
  哼,沒關係,現在有外人在場,她就暫時放過他。
  
  反正,她跟厲大功是夫妻,不愁沒時間可以獨處,到時候只要讓她逮著機會,她就有把握,能從他嘴裡套出話來!
  
  晚餐在沉悶的氣氛中結束。
  
  厲大功史無前例的擱下碗盤,跟江震關進書房去了。遇著這種特殊狀況,她也不跟他計較,主動接手清潔工作,把碗盤一個個洗乾淨,再擱回碗架上。
  
  書房裡頭,偶爾傳來討論的說話聲,她沒有再去理會,逕自上樓洗澡。
  
  他們忙到很晚,直到她舒服的泡完澡,穿著絲質睡衣,坐在梳妝台前,慢條斯理的做完臉部保養,正要拿起身體乳液,做全身肌膚保養時,才聽見江震開車離去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厲大功才上樓進房,悶聲不吭的拿了乾淨衣物,就走進浴室裡洗澡。
  
  半晌之後,他換上睡衣,滿頭濕髮的走出來,打開轟轟作響的吹風機,把濕發吹乾後,又將吹風機的線捲好收起,默默放回原位。
  
  她坐在梳妝台前,一邊在身上擦著乳液,一邊看著他的一舉一動,對他的存在已經逐漸適應,先前面對他時的陌生與不安,以及那絲羞澀,也都漸漸淡去。
  
  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讓她對他的瞭解與日俱增。
  
  這個男人——她的丈夫,有著跟陽剛外型截然不同的溫厚性子,他脾氣好、耐性佳,不但沒有半點大男人主義,還對廚藝頗有研究,各國佳餚,不論是美式、中式或歐式,全都難不倒他,手藝好得簡直可以開餐館。
  
  他睡覺的時候,總喜歡睡右邊;愛吃紅肉,愛喝啤酒;內衣褲只有黑灰白三種顏色,而且品牌忠誠度極高,只穿同一個牌子的。
  
  偶爾遇上難得的休假,他會帶著諾諾出門慢跑,再替它洗澡,男人與狗在院子裡鬧得全身濕透。有時,他也會陪著她,出門逛逛百貨公司,到超市補充乾糧存貨,替她扛回油啊米啊這類較重的食物。
  
  另外,他對工作的認真與專注,更是讓她歎為觀止。
  
  遇到特殊案件時,他會徹夜留在特動組總部,就算是回到家裡,他不是觀看新聞,就是研究未破刑案,滿腦子都在思索著,該怎麼逮捕罪犯……
  
  例如現在。
  
  瞧厲大功那擰眉苦思、悶悶不樂的模樣,不知怎麼的,她心裡也覺得有些不好受。考慮一會兒後,她下定決心,拿出一瓶薰衣草按摩油。
  
  「把上衣脫了。」她走到床邊,伸手把垂落肩頭的髮絲攏成一束,再用橡皮筋綁著。這個動作讓絲薄的睡袍,滴溜溜的滑下肩膀,露出粉嫩的肩頭。
  
  半躺在床上的男人,因這不尋常的「指示」而抬頭,恰巧就目睹了這誘人的美景。
  
  瞬間,那些煩人的案件,全被扔到九霄雲外去,厲大功的注意力,立刻就回到嬌妻身上。
  
  注視著她的那雙黑眸,像是被點了火似的灼亮,那熱燙的視線,讓她心口一熱,俏臉微紅,馬上明白他是誤會了她的「好意」,以為她是要——
  
  「別想歪了!」她嬌瞠的警告,瞪了他一眼。「脫完衣服後,就翻過去趴下,我來幫你按摩。」
  
  厲大功輕笑一聲,倒也沒有再積極「爭取」,只是按照老婆的指示,乖乖脫去上衣,翻身在床上躺妥。
  
  久經鍛煉的男性身軀,完美而健壯,那深褐色的肌膚,簡直像是可口的牛奶巧克力,引誘每個女人趴上去,輕輕的啃咬……
  
  其實,她也曾經咬過他。每當纏綿酣熱,她總因為難忍的歡愉,呻吟著咬住他的肩,縱然在意亂情迷間,她仍嘗得到他在強猛律動時,肌膚上滲出的鹹鹹熱汗……
  
  啊,不行不行,她還有「正事」要做,可不能因為他誘人的體魄,就色迷迷的撲上去!
  
  鳳婷拍拍臉頰,振作精神,直到粉臉上紅潮褪去,才撩起睡袍下擺,在他身旁坐下。她打開瓶蓋,倒了些按摩油,在掌心撫握得溫熱了,才開始揉按他的肩膀。
  
  果然,她猜得沒錯,厲大功還在為案情煩惱,沉重的工作壓力讓他全身僵硬,即使洗過熱水澡,身上的肌肉仍舊一塊塊緊繃著。
  
  鳳婷卯足了力氣,小手又推又揉,替他紆解每一塊糾結的肌肉。
  
  「這樣可以嗎?要不要再用力點?」
  
  厲大功哼了一聲,趴在枕頭上,微微點頭,擰皺的眉頭緩緩舒開。
  
  她深吸一口氣,手上更加用力,按摩著他的肩頸臂膀,和他糾結的背部肌肉,賣力得額頭冒汗。半晌之後,她手下的肌肉才慢慢的鬆懈,再也不會緊繃如石。
  
  「大功?」瞧他似乎不再皺著眉頭,鳳婷試探性的開口。
  
  他閉著眼,嘴角微揚。
  
  「嗯?」
  
  「那個——剛才新聞報導的『公爵』,是不是在我們結婚那天,你抓到的那個軍火掮客?」
  
  「嗯。」好不容易舒展的濃眉,再度擰了起來。
  
  賓果!
  
  鳳婷手不停歇,揉捏他的後頸,再一路順著背脊兩側往下。她清清喉嚨,用最輕鬆的語氣,彷彿閒話似的問。
  
  「他被FBI帶回去,你是不是很不高興?」
  
  厲大功睜開眼睛,用眼角瞄她,半晌後才又應了一聲。
  
  「欸。」
  
  她握著拳頭,一路再從他的後腰往上撾,發揮好奇寶寶的求知精神,不死心的繼續追問:「為什麼?」
  
  黑眸閉上,他含糊不清的咕噥了一句。
  
  「你說什麼?」她沒聽清楚,連忙俯身前傾,趴在他背上。
  
  「你為什麼想知道?」
  
  他又睜開一隻眼,重複了一次。
  
  「當然是因為——」她坐直身子,雙手抱胸,理直氣壯的說道:「你是我老公啊!」
  
  這個答案倒是出乎他的意料,也超過他的邏輯認知。
  
  「你想知道這件事,是因為我是你老公?」
  
  「對啊,讓你心煩的事,我當然想知道。」她回答得理所當然,清澈的艷眸筆直的看著他,俏臉上儘是認真。
  
  注視著她的黑眸,因為她毫無掩飾的關心,浮現濃濃暖意,淡化了先前的不悅。他微微一笑,倒是真的放鬆下來,連心情也比先前好多了。
  
  「你想知道什麼?」他徐聲問道。
  
  「FBI把那個壞蛋帶回去偵辦不是好事嗎?你為什麼不高興?」她擰著秀眉,又開始槌槌打打。
  
  「人是我們抓到的,要偵訊要辦案,也得我們先。」厲大功趴在枕頭上,從鏡子裡看著賣力槌打的老婆,沒錯過她彎腰時,低胸的睡衣領口,洩漏的美好景致。
  
  鳳婷還沒察覺到春光外洩,倒是因為他的回答,訝異得眼兒圓睜。
  
  「咦?你們抓到人,不是有一個多月了嗎?難道這段時間裡,你們都還沒訊問過他?」
  
  「公爵一落網,FBI的人立刻就趕來,要求署長下令,禁止我們偵訊公爵。」現在,FBI真得寸進尺,連人都準備帶走了。
  
  好奇的老婆再度發問。
  
  「為什麼?」
  
  「公爵是軍火掮客,FBI擔心,他會供出一些機密情報。」
  
  「機密情報?」她眨眨眼睛,眼裡有著無數問號。
  
  「例如,他的武器來源,或許有一部分跟CIA及FSB有關。而MUSAD和ISI可能也曾是他的買家……」
  
  「等一下、等一下!」她愈聽愈頭大,連忙比出暫停的手勢,制止他繼續發言。「CIA我好像聽過,但是你剛剛說那些什麼F、什麼M、什麼I的又是什麼東西啊?」她的英文雖然不差,但是一連串的專有名詞,還是讓她聽得霧煞煞。
  
  「CIA是美國中央情報局;FSB是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前身就是KGB;MUSAD是以色列的海外秘密情報局;ISI則是巴基斯坦情報署,是各國的官方情報單位。」
  
  她頭昏腦脹,只抓住最後一個重點。「這些情報單位,跟那個FBI又有什麼關係?」
  
  「FBI是美國聯邦調查局。」厲大功翻身坐起,耐心的詳加解釋。「公爵是世界級的軍火掮客,這幾個情報局可能都曾透過他進行交易。」
  
  她雖然一知半解,卻仍艱難的點頭,算是回應。
  
  而她親愛的老公,繼續落落長的解說——
  
  「更可能的是,某些官方的武器製造商內,有公爵的內線或臥底。各國情報局都想知道內奸是誰,更怕公爵供出這幾年來經手的軍火交易。」
  
  喔——這個——好、好難懂啊——
  
  她聽得一愣一愣,因為滿頭霧水,已經眼神渙散、嘴兒半張,對他的長篇大論更是左耳進、右耳出,根本沒聽進去。
  
  厲大功的解說卻還沒結束。
  
  「所以,各國情報局讓FBI出面,要求引渡公爵回美國受審。但是,他在台灣也犯下重罪,又是我們抓到的,應該以我們為優先。就算要引渡,也得先經由外交部,再透過法院裁決,起碼也要拖耗兩到三個月。但是,FBI卻透過外交部,再由署長向我們施壓——」他停下來,終於發現她雙眼發直,表情呆滯,已經開始恍神了。「是不是很無聊?」他理解的一笑。
  
  「呃,還好啦!」她像是上課打瞌睡,被老師逮著的學生,表情有些尷尬。「抱歉,專有名詞太多了,我聽不太懂。」真是丟臉啊,是她自己要問的,結果居然有聽沒有懂。
  
  「聽不懂就算了。」厲大功說道,因為她誠實的回答,以及俏臉上先前呆愣的可愛表情而輕笑出聲。
  
  「你笑什麼啊!嫌你老婆笨啊?」她瞠道,粉臉微紅,伸手想朝他胸膛拍幾下,懲罰他這麼不識相,膽敢取笑她。
  
  只是,小手才剛探出去,厲大功就握住她的手腕,將她輕輕一扯,拉入懷中。她懲罰不成,反倒被制住,被他抓個正著。
  
  「啊!你——」她低呼一聲,陡然一陣天旋地轉,整個人已經被厲大功翻身壓倒在軟綿綿的床上。「喂,你做什麼?別壓著我,快起來啦!」她的臉愈來愈紅,即使被壓著,卻仍努力掙扎。
  
  「我們聊些別的。」
  
  沙啞的輕笑,在她耳畔響起,龐大的身軀壓著她,卻沒壓疼她,只是有效的牽制住她所有的動作。
  
  「聊什麼?」她仰望著那張已經太過熟悉的俊臉,只覺得心兒怦怦亂跳。
  
  他靠在她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這次,沒了那些拉拉雜雜的英文縮寫,只有夫妻間最親暱的私語,她立刻聽懂了,粉嫩的艷容,瞬間嫣紅得有如火燒。
  
  她紅著臉掙扎,還妄想溜出「魔掌」。
  
  「才不要呢!誰理你啊——唔……」抗議的話還沒說完,軟嫩的紅唇就被厲大功牢牢封緘,將她溜到嘴邊的字句全吞了去。
  
  起先,她還想反抗,但是他的攻勢太過強烈,而他的唇、他的手,對她的身子又太過熟悉,一寸又一寸的攻城略地,撩燃激情的火焰,誘哄她徹底淪陷。
  
  鳳婷只堅持不到一會兒,就「棄械投降」,軟軟的癱臥在他的懷抱中,輕吟著任他隨便擺佈了……
  
  那一晚,他堅實的肩頭上,又被留下許多小巧的齒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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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冰箱上頭,用磁鐵壓著一張黃色便條紙。
  
  鳳婷捧著剛從微波爐裡拿出的溫熱牛奶,瞇起眼兒,瞧著便條紙上頭那中規中矩的黑字,一字一字的默念上頭的內容。
  
  ISI——巴基斯坦情報署
  
  CIA——美國中央情報局
  
  FBI——美國聯邦調查局
  
  FSB——俄羅斯聯邦安全局(前身為KGB)
  
  DGSE——法國海外情報局
  
  MUSAD——以色列的海外秘密情報局
  
  便條紙上,寫得落落長的,是各國情報局的簡稱,也就是她昨晚推說聽不懂的專有名詞。
  
  她瞪著那些英文縮寫,起先還有些不高興,像是一踏進教室,就收到一堆功課的學生,心裡多少有些不痛快。她正在構思那個茶品娃娃的圖樣呢,哪有時間把這些簡稱塞進腦子?
  
  只是,轉念一想,笑意卻又像是泡沫,咕嚕嚕的湧上來,淹沒了不悅。
  
  好吧,算他厲害!
  
  別人家的老公,交代在便條紙上的,可能是想吃的飯菜,或是該買的東西,諸如此類的注意事項。而她家的老公留給她的,卻是各國情報局的簡稱。
  
  她拿下那張便條紙,坐在餐桌旁,一邊喝著牛奶,一邊盯著這紙條,紅唇上有莞爾的笑意。
  
  厲大功的字,一如他的人,中規中炬得很。他的言語、他的舉止,向來是奉公守法、規規矩矩。除了在臥房裡,夫妻間偶爾的親暱外,他木訥剛毅得近乎遲鈍,從不曾說過什麼甜言蜜語。
  
  只是,他的溫柔始終都藏在言行裡。就像是這張便條紙,在冷硬的專有名詞後,也有著他的貼心——
  
  晶亮的艷眸從那堆英文簡稱上挪開,在餐桌上繞了繞,上頭照例擺滿了豐盛的早餐。
  
  她這個老公,莫非是鐵打的,像是根本不會累似的?昨晚他們在床上滾到半夜,他「耗力」這麼多,也沒睡到多少,卻還能這麼體貼,先替她張羅了一桌吃的,才出門去衝鋒陷陣、出生入死,把那些壞人都抓進牢裡。
  
  她擱下牛奶杯,拿起吐司咬了一口,蹺著修長的腿兒咀嚼,享用老公留下的愛心早餐。
  
  唔,他是不是體力過人、永不知倦,這點她還不清楚。只是,他們兩個人在床上獨處時,他倒是很容易就有如「鐵打」般的……
  
  香艷畫面在她腦子裡轉啊轉,她咬咬紅唇,嘴角卻無意識的往上揚起,那饜足的笑,就像只慵懶的貓兒。
  
  懷抱著愉快的心情,她慢條斯理的吃完豐盛早餐,收妥碗盤,接著就哼著歌轉身上樓,打算趁著心情正好的時候,開始畫些草稿,著手設計飲料公司的商標娃娃。
  
  嗯,先從紅茶下手,畫個可愛的娃娃,有著紅通通的臉蛋、水汪汪的眼睛,穿著歐式的蕾絲裙……
  
  她邊想邊往上走,才走了幾階,卻輕呼一聲,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匆匆轉身,咚咚咚的跑回餐桌前,拿起那張被遺忘在桌上的便條紙。
  
  還好還好,差點忘記了呢!
  
  雖然,這並不是情書;雖然,這紙條上頭,沒有半句甜言蜜語,但這卻是他第一次寫給她的紙條呢!她要很仔細、很小心的,找一個地方收妥,當成她最珍惜的寶物。
  
  鳳婷無限幸福的一笑,拿起便條紙,這才又往樓上走去。
  
  幾天之後,警政署臨時通知,將要頒發藍鷹勳章,給逮捕「公爵」有功的相關人員。
  
  雖然說,這次的頒獎儀式,是安撫性質大於獎勵。但是,無論如何,這也是個公開的頒獎典禮,各平面媒體、電子媒體等等均有到場,全都守在會場後頭,拍攝厲大功領獎的重要時刻。
  
  身為頒獎典禮主角的老婆,鳳婷卻留在家裡,抱著一包零食,坐在電視機前,目睹了老公領獎的景況。
  
  其實,她也很想盛裝出席,享受一下被鎂光燈包圍的感覺。但是她這陣子忙著設計娃娃圖樣,想得頭昏腦脹,連休息的時間都不夠用了,更別提是去做臉、燙髮或買衣服。
  
  身為全民英雄的老婆,形象當然很重要,她又是超級愛面子,沒有把容貌衣衫打點到滿分,就堅決不肯面對媒體。
  
  不過,電視螢幕上的畫面,卻看得她雙眼圓睜,一臉的驚喜,彷彿發現新大陸般興奮,就連手裡的洋芋片也忘了吃。
  
  哇,那是誰啊?!
  
  頒獎的新聞畫面播出時間不長,但是厲大功穿著制服的俊帥模樣,已經讓她驚喜得想尖叫了。
  
  他早已升為隊長,平常根本不用穿制服,直到今天,她才赫然發現,穿上制服的他,那英挺陽剛的男性魅力,簡直帥得足以讓女人腳軟。
  
  她蹲在電視機前,正在熱烈期待,等著哪一家電視台的新聞時段願意多給女性同胞一些福利,再播出一次頒獎典禮的畫面,耳朵卻聽見門外傳來熟悉的車聲。她腦子裡靈光一閃,立刻丟下洋芋片與遙控器,迅速跑到門邊,猛然拉開大門。
  
  「老公,你回來啦!」
  
  厲大功正從車子裡,拿出在總部換下的制服。聽見那聲熱情的叫喚,他詫異的抬起頭來,看著等在門前,笑得甜蜜又可人的小妻子。
  
  「來,拖鞋。」她興奮的說道,拿了他的室內拖鞋,擱在門前擺好,只差沒像日本劇裡的大和撫子,蹲下去替他換鞋。
  
  沒等他換好拖鞋,她又急忙問:「你要不要喝茶?」
  
  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跑進廚房,沒一會兒就端著熱燙燙的茶,送到他面前來。
  
  「累不累?要不要我幫你撾撾背?」她又問。
  
  瞧她忙裡忙外,努力伺候他的慇勤模樣,跟平日裡隨興自在,趕稿時不認親夫的態度,有著天差地遠的不同。要不是那張艷麗的臉兒,跟他娶回來的嬌妻一模一樣,他肯定要懷疑,自己是走錯門了。
  
  「鳳婷,你還好吧?」厲大功被妻子強推到沙發上,瞧她仍是興沖沖,不知在樂什麼的反常模樣,眉宇間不禁湧現擔心。
  
  「好,怎麼會不好。」她笑咪咪的回答,雙手捧著一杯熱茶,湊到他面前。「來,趁熱喝。」
  
  「你吃藥了嗎?」他問。
  
  她這幾天忙於畫圖,沒注意到氣候變化,衣服穿得薄了些,大概是染了感冒,夜裡偶爾會咳個幾聲,昨天才被他拎去醫院看醫生,拿了藥回來。
  
  「有。」鳳婷連連點頭,還伸手捏著他的肩頸,慇勤層級繼續往上飆升。「你喝完茶後,就上樓泡個澡,我去做晚餐。」
  
  她的賢慧慇勤,不但沒有讓他露出笑容,反倒讓他濃眉深鎖,一副很是擔憂的模樣。
  
  「鳳婷,你沒事吧?」他神色凝重,大掌探向她的額頭,懷疑她是感冒發燒,燒得腦袋壞了,否則怎麼他才去上個班回來,她就突然轉了性,從母老虎變成小貓咪。「你今天吃了什麼?是不是吃錯藥了?」
  
  雖然,他們還在新婚期間,但是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娶回家的女人,可不是這款溫柔的賢妻良母。她的情緒,似乎太亢奮了些;她的雙眼,似乎也太亮了點——
  
  「沒有啦。」她笑著搖頭,拉下那隻大手。「我沒吃錯藥。」
  
  厲大功卻仍擰眉不展,大手又回到她臉上,擔心的捧著她的臉,黑眸直視著她,溫聲詢問:「你想清楚一點,是不是把藥跟酒,混在一起吃了?」
  
  「不是。」她嬌瞠的瞪了他一眼,在心裡怪這個男人,把她瞧得太笨、太輕忽了些。
  
  「你確定?」他再度確認,又摸摸她的額頭,確認她體溫正常。
  
  「當然。」
  
  「那……」厲大功的臉色愈來愈嚴肅。
  
  「嗯?」
  
  他注視著那張小臉,慎重的伸出食指和中指,在她眼前晃了晃。
  
  「這是幾根手指?」
  
  鳳婷翻翻白眼,甜蜜的笑容終於掛不住了。
  
  「兩根啦!」她雙手插腰,不悅的睨著那張俊容,凶巴巴的質問。「厲大功,我就不能偶爾當一下賢妻良母嗎?」
  
  太好了,恢復正常了。
  
  懸宕在胸口的大石,總算落了地。他鬆了一口氣,卻對她的問題,選擇沉默以對,很聰明的沒有告訴她,從見到她的第一眼,他就清楚知道,她根本不是賢妻良母的料——
  
  丈夫的沉默,卻讓鳳婷更不爽。
  
  「嘿!」她瞠瞪著他,伸出食指,在那結實的胸膛上戳啊戳。「喂,你不說話是什麼意思啊?」
  
  他笑而不答,握住那只肆虐的小手,故意引開話題。「那麼,你今天就只是一時興起,想賢慧一下?」無事獻慇勤,肯定有問題。
  
  果然,那張俏臉驀地一紅。
  
  「那個……」
  
  「怎麼?」那陡現的嬌羞,讓他詫異的揚眉。
  
  「人家只是想……」鳳婷仍是低著頭,小手揉著自己T恤的衣擺,眼睛偷偷瞄向被擱在沙發旁,那個裝著他制服的紙袋。
  
  「想什麼?」他低下頭,想聽清楚她說什麼。
  
  「你——可不可以——再表演一次?」她愈說愈小聲,粉嫩的俏臉也愈來愈紅。
  
  「表演?」黑眸中滿是疑惑。
  
  真是的,這個男人怎麼這麼遲鈍啊!
  
  鳳婷心裡埋怨著,艷眸飛快的瞪了他一眼,卻在接觸到他的視線時,立刻又垂下小腦袋,說得更是吞吞吐吐。
  
  「就是……就……你可不可以——換上制服,再上台領獎一次給我看?」她揉著衣服,豎起耳朵等著他的回答,卻左等右等,等不到他吭一聲,等得她既心急,又羞惱,忍不住抬起頭,跺腳催促:「喂,你說話啊!」
  
  注視著她的黑眸裡,有著幾分難以置信。
  
  「你是說,要我換上制服,重演一次今天上台領獎章的樣子?」厲大功緩聲確認,表情複雜。
  
  太好了!她遲鈍的老公,總算聽懂她的要求了!
  
  「是啊是啊!」她綻開笑容,熱切的猛點頭,用力得只差沒扭傷秀嫩的頸項。
  
  在新聞畫面中,厲大功身穿特警制服的模樣,帥得和電影明星有得比,那寬肩、那窄臀,那俊朗的眉目,全都讓她這個「使用者」,一時也覺得驚艷不已,甚至心頭小鹿亂撞。
  
  艷眸亮如晨星,鳳婷仰著頭,期待著他快快去「變裝」。可是,他卻只是看著她,久久沒有動彈,只有嘴角難抑的抽搐著,然後——
  
  他笑了!
  
  厲大功居然仰起頭,像是瞧見什麼最有趣的事情般,當場大笑出聲,那隆隆的笑聲迴盪在室內,久久都停不下來。
  
  「討厭,你笑什麼啦,人家今天都只能看電視。」她蹙著秀眉,嬌聲抱怨。「你到底要不要換制服給我看啊?」
  
  他還是在笑,豪邁的笑聲充斥室內,她面子上掛不住,窘得直跺腳。
  
  「厲、大、功!你、你——不換就算了!」鳳婷惱羞成怒,哼了一聲,掉頭就要走。只是,她腳還沒跨出去,腰間就多出一隻大手,圈握著她的纖腰,把她抱回沙發上坐好。
  
  「別走,我換給你看就是了。」他雖忍住大笑,但嘴角仍是上揚著,眼裡儘是莞爾。
  
  怒氣咻咻咻的消失,她的雙眼又亮了起來。
  
  「真的?」
  
  「真的。」
  
  「那——」她在沙發上跪坐起來,迫不及待的推著他,還順手把紙袋塞進他懷裡。「那你還坐在這裡幹麼?快去換啊!」
  
  拗不過她的堅持,厲大功笑著起身,還真的順從她的指示,拿著制服跨步往一樓浴室走去。
  
  眼看那健碩的身影,消失在浴室門後,她還把手圈在小嘴旁,揚聲囑咐,要求他得「敬業」些,千萬要把「裝備」都穿戴齊了。
  
  「還要把帽子戴上喔!」她頓了一下,仔細回想一會兒,又匆忙補上一句:「啊啊,別忘了,勳章也要喔!」
  
  交代完畢後,她也沒閒著,先收拾了桌上的零食,再用盡全身力氣,把客廳的桌子往後拉了些,挪出讓他「表演」的空間,確定一切準備妥當,才又滿心期待的坐回沙發。
  
  半晌之後,浴室的門終於打開了。
  
  只見厲大功穿著深藍色的特警制服,抬手戴妥警帽,緩步走了出來,胸前還別著幾枚閃亮勳章。他骨架寬闊,身材極佳,穿上筆挺的制服後,更是顯得英氣勃勃。
  
  帥、真是太帥了!這傢伙果然有英雄的架勢啊!
  
  鳳婷瞪大了眼,直盯著老公瞧,小手搗著紅唇,像是看見偶像巨星般的少女,興奮得俏臉泛紅。
  
  老天,她先前還不知道,他能帥成這樣!也難怪有這麼多女性同胞,始終對他垂涎不已,瞧那英偉的模樣,簡直是在誘引女性對他做出「犯罪行為」!
  
  而且——而且——最讚的是,這個男人是屬於她的!她的喔!她的耶!她一個人的耶!
  
  想到這裡,鳳婷就心花朵朵開,笑得眉眼彎彎。她愉快的衝上前來,像只好奇的小蜜蜂般,繞著他直打轉,把他這養眼的俊模樣盡收眼底。
  
  厲大功毫不反抗,縱容她前前後後、左左右右、上上下下「欣賞」了一會兒,才開口問道:「這樣可以了嗎?」
  
  他抬起手,準備拿下警帽。
  
  「啊,等一下、等一下!」鳳婷雙手亂揮,連忙阻止。「我還要看頒獎那段啊!快點快點。」
  
  他苦笑著,對妻子這特殊的「嗜好」很是頭疼,卻也束手無策。
  
  「誰來頒獎?」抓壞人他很擅長,但是演獨腳戲,他可就不行了。
  
  「我啊!」
  
  她回答得理所當然,自告奮勇要陪著演,小手還往他胸前摸來,三兩下就拆下那枚藍鷹勳章。然後,她拿著「道具」後退一步,挺起肩膀,收起笑容,嚴肅的清清喉嚨。
  
  「厲大功隊長——啊,你別杵著不動,要配合我嘛!長官喊到你的時候,不是要出列立正嗎?」她不依的跺腳,瞬間「官威」頓失。「來,咱們再來一次。厲大功隊長!」
  
  他忍著歎息的衝動,只能配合她演下去。
  
  高健的身軀唰地一踢正步,朝她跨步出列,迎面而來的強烈氣勢,讓她享受到鮮明的「臨場感」,彷彿就真的置身在頒獎典禮會場。
  
  鳳婷滿意的直點頭,然後收起笑容,又擺出威嚴的表情,不亦樂乎的演了起來。
  
  「為了獎勵你英勇的行為,國家決定頒發藍鷹勳章,感謝你過去——」她頓了一下,湊上前去,像是旁邊真有人在觀禮似的,用最小的聲量問:「你當了幾年警察?」
  
  「八年。」
  
  得到正確資料後,她再度咳了兩聲,清清喉嚨說:「厲隊長,為了獎勵你英勇的行為,國家決定頒發藍鷹勳章,感謝你過去八年來的盡忠職守。」
  
  說完後,她一本正經的把那枚勳章,別上他的左胸,這才後退一步,仰望著他那張有些哭笑不得的俊臉,用眼神鼓勵他「接詞」。
  
  可惜,很明顯的,她的丈夫沒什麼表演細胞,壓根兒看不懂她的暗示。她無可奈何,只能開口「提辭」。
  
  「你要說謝謝啊!」
  
  「謝謝。」
  
  她猛搖頭。
  
  「是『謝謝長官』!」
  
  厲大功抬眼,看了天花板兩秒後,歎息著順從要求。「謝謝長官。」
  
  「啊啊,不對不對,你還要搭配動作。」她挑剔的說道,一顆腦袋還是像博浪鼓般搖啊搖。
  
  虧得她「教導有方」,經過多次的提點後,站得筆直的厲大功稍息、立正,舉手對她行了個有力的軍禮後,沉聲開口:「謝謝長官!」
  
  他的動作一氣呵成、毫無瑕疵,模樣與神態,比她先前在電視上看到的更陽剛迷人!
  
  扮演長官的鳳婷,當場就「破功」了。
  
  「厲隊長,你好帥——」她興奮的歡呼出聲,再也顧不得身為「長官」的威儀,撲上去圈住他的頸項,在那黝黑的俊臉上,香香甜甜的親了一口。
  
  啊啊啊,好爽!
  
  別的女人只能對著螢幕流口水,她卻可以親吻本人呢!想到這裡,她虛榮得好樂好樂,忍不住又攀著老公,像是啄木鳥般,啾啾啾啾的連親好幾下。
  
  厲大功鬆了一口氣,把樂歪了的妻子擁入懷中。
  
  「可以了嗎?」
  
  他問道,黑眸裡有著縱容的笑意。
  
  「可以可以!」她迭聲回答,為了「撈本」,又親了他好幾下。
  
  她親啊親、親啊親,從臉頰親到嘴角,起先還沒什麼事,但是軟軟的唇廝磨在他的薄唇上,沒一會兒就親出了火花,接著火勢一發不可收拾,唇與唇貼合在一起的時間愈來愈長,玩耍似的啄吻,已經變成纏綿的深吻——
  
  警帽掉在地上,穿著制服的厲大功,開始「以下犯上」,把剛剛頒獎的「長官」,壓進柔軟的沙發,寬厚的大手也探進她的毛衣,從腰側往上探,一寸寸的挪移。
  
  「呃,等等,那個……晚餐……」鳳婷在熱吻之中,試著提醒他,只是他已經吻得她全身發軟,飄出紅唇的字句,全是軟綿的呢喃。
  
  溫熱的鼻息噴在耳畔,讓她敏感的一縮,俏臉嫣紅。
  
  「你會餓嗎?」他半撐起身子,啞聲問道,黑瞳黝合,制服的扣子不知何時已經解開,露出大半個結實誘人的胸膛。
  
  餓啊!
  
  只是,她先前才吃了兩包零食,此刻讓她感到飢渴的,並不是食物,而是——而是——
  
  鳳婷俏臉酡紅,輕咬著紅唇,半晌都沒有開口,只是仰望著懸宕在身上的丈夫,彷彿欲語還休。
  
  那羞艷的嬌態,讓厲大功眸中進出更多火炬。
  
  「那就晚點再吃。」他迅速做了決定,俯身吻住她柔嫩的唇瓣,再度將她壓入沙發內。
  
  晚點?
  
  沒問題,她完全同意他的決定。
  
  
  
  
  第五章
  
  台北街頭人擠人、車擠車。
  
  中午時分,陽光兜頭灑落,城市裡污染的空氣撲面而來,鳳婷踏出出版社後,立刻招手攔下一部計程車,逃難似的往裡頭鑽去。
  
  車內的空調雖然略嫌冷了些,但是總比外頭的髒空氣舒服得多,她鬆了一口氣,才跟司機報出地址,背包裡的手機就響了。
  
  小手摸進背包,找了半天,終於摸出手機,她有些手忙腳亂,把手機靠到耳邊。
  
  「喂喂,哪位?」
  
  「鳳婷,我是小娟啦!」編輯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口吻有些埋怨。「喂,我才去接個電話,你怎麼就跑了?」
  
  「茶品娃娃的合約已經談好了,既然沒有別的事情,我當然就無走啦!」鳳婷一邊回答,一邊把手裡的保溫便當,小心翼翼的擱在座椅旁邊。
  
  「別跑得這麼快啦,你還在樓下嗎?等我一下,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吧!」小娟提議。
  
  「不用了啦,我已經上計程車了。」
  
  電話那頭的小娟哇哇叫著,發出嚴正抗議。「喂喂喂,你很不夠意思喔,我們那麼久沒見面,你幹麼急著開溜?趕著去投胎啊!」
  
  「呿,你少胡說八道!」鳳婷輕啐一聲,早已習慣編輯這大刺刺的性格。她撥了撥頭髮,調了個舒服的坐姿,上彎的紅唇難掩喜色。「我才沒空跟你吃飯,我今天可是準備好了,要去探我老公的班,想給他一個驚喜呢!」
  
  「喲,真沒想到,我們的鳳婷大小姐,竟也有如此賢慧的一面啊!」小娟哼了一聲,抗議她的「見色忘友」。「那麼,我剛剛瞧見你提在手裡的,連談合約時都捨不得擱下的那個飯盒,肯定就是愛妻便當嘍?」
  
  「答對啦!」鳳婷喜孜孜的說道,打開攜帶型的化妝盒,確認臉上的妝挑不出半點瑕疵。「你是羨慕還是嫉妒啊?聽你口氣酸的。」
  
  「是是是,我好羨慕喔!」小娟說完,忍不住也笑了出來。
  
  「好啦,我快到了,不和你聊了,下次再約個時間出來吃飯吧!」鳳婷說著,正想掛電話,卻聽到編輯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哇啦哇啦怪叫起來。
  
  「喂,等等,不准掛!」小娟急忙喊著。
  
  「嗯?」
  
  「記得,你這次千萬得遵守進度,廠商那邊催得緊呢!」戲譫的口氣消失,小娟緊張兮兮的囑咐。
  
  「我知道啦,我排定了進度表。」
  
  「問題是,你哪次有按著進度表工作?」
  
  「呃——」
  
  「我跟你說,這一次你千萬——」
  
  眼看編輯的碎碎念神功又將開始發威,鳳婷火速開口,搶著打斷那落落長的叨念。「啊,我到了,要下車了。那麼,就這樣,不跟你聊了!」
  
  「喂!不要掛電話,林鳳婷!我還沒說完,鳳婷、鳳婷——」
  
  「掰!」
  
  編輯的音波功,在按上通話鍵的瞬間戛然而止,車內頓時又恢復安靜。鳳婷吁了一口氣,掏錢付了車資之後,才提起便當,慢條斯理的下車,走到一棟極具現代感的大樓前。
  
  這棟大樓隸屬於飛鷹特勤小組,她先前只在電視上看過,還未曾有機會來「參觀」。
  
  飛鷹特勤小組是警政體制之外的特殊單位,直接聽令於署長,成員們都是警界的菁英,所擁有的裝備與支援也都是最精良的,在行動的機動性上也最高。而率領那群警界菁英的人,當然就是她那個優秀到不行的老公!
  
  想到厲大功,她心頭就泛著甜,紅唇不自覺的上揚。
  
  幾個特警隊的隊員,恰巧踏出大門,瞧見站在人行道上,提著便當傻笑的鳳婷,立刻就認出她來,幾個大男人衝上前,搶著出聲招呼。
  
  「啊!大嫂!」
  
  「大嫂,你來找隊長嗎?」
  
  「林傑,隊長在哪?大嫂來找他啦!」
  
  「喔!我這就去找。」一個瘦高的年輕人,朝她咧嘴笑了笑,接著轉身就朝大樓裡跑,趕著去找人了。
  
  「那,嫂子,我們進去等吧,別站在門口。」
  
  「是啊是啊,嫂子,這邊走,小心階梯。」
  
  「喂喂喂,大家別擋路啊!讓讓、讓讓,別把嫂子給嚇壞了——」
  
  男人們又笑又嚷,把她團團圍住,伺候得格外慇勤,只差沒用雙手捧著她,歡迎她進入大樓。
  
  好在先前喝喜酒時,她老早領教過這些隊員人來瘋的性格,所以才能在眾人鬧哄哄的簇擁下,仍舊神色自若,保持最甜美的笑容。換作是膽子小一些的女人,可能老早被他們的熱情,嚇得奪門而逃了。
  
  走進辦公室後,她左顧右盼,大略瀏覽了一下環境,卻對那些只能在電影裡看到的高科技設備視而不見,艷眸滴溜溜的轉啊轉,卻沒瞧見她心裡想著的那個人。
  
  「請問,你們隊長在嗎?」既然瞧不見人,她只能開口詢問。
  
  站在她右邊的那個男人,立刻起身,揚聲大喊。
  
  「林傑!不是要你去找隊長嗎?」宏亮的音量傳遍辦公室內,也轟得她耳膜發疼。
  
  一顆腦袋探進辦公室,極有效率的報告。「隊長在樓上開會,已經派人去叫了。」
  
  有個人眼尖的瞧見,她提在手裡的便當盒,好奇的湊過來發問。「嫂子,你送便當來啊?」
  
  「是啊。」鳳婷彎唇一笑。
  
  此話一出,每個男人都發出羨慕的歎息,個個滿臉嚮往。
  
  「哇,隊長真好命!」
  
  「對啊對啊!我看啊,我也去相親,娶個老婆回家好了。」
  
  人們愈聚愈多,只要是在總部裡的隊員,聽說隊長的老婆提著愛妻便當來探班,全都急呼呼的湊過來,滿含羨慕的眼神,盡在那張花容月貌,以及保溫便當之間遊走。
  
  「嫂子,來,別站著,這邊坐、這邊坐。」一個男人拿來椅子,慇勤的要她坐下。
  
  
  「唉啊,這邊啦、這邊!這裡靠窗,風景比較好。」
  
  「來來來,嫂子,外面太陽大,喝杯冷飲吧!」有人氣喘吁吁,捧上剛從販賣機裡買來的冷飲。
  
  隊員們全都圍在她的身邊,你一言、我一語的搶著跟她說話,或是替她做些小事,好博得她甜甜的一笑。
  
  這些平時忙著出生入死、打擊犯罪的男人,全都眾星拱月似的,使盡渾身解數的討好她,讓她樂得暈陶陶的,覺得自己像是被騎士們包圍的公主。
  
  「你們全圍在這裡做什麼?」
  
  熟悉的男性嗓音傳來,鳳婷興沖沖的回頭,那群正在猛獻慇勤的男人,一聽見那聲音,也跟著往門口看去,正好瞧見那個備受眾人羨慕的對象,大步走進辦公室裡。
  
  「啊,隊長,你終於來了!嫂子它——」
  
  話還沒說完,就被厲大功打斷,那張俊容上面無表情,難得的不帶一絲笑,反倒緊繃得有些嚇人。
  
  「你們這麼閒嗎?」他冷冷的問,黑眸輪流看過每張愕然的臉。
  
  「呃——」
  
  瞧出厲大功心情不佳,隊員們都縮起脖子,把那些已經湧到嘴邊的揶揄話,用力的吞回肚子裡,就怕踩著地雷,被轟得粉身碎骨。隊長雖然脾氣好,並不代表就沒有脾氣,這樣的人沉下臉色時,才更讓人心驚膽戰。
  
  氣氛陡然冷得發僵,薄唇又吐出命令,口吻更硬了些。
  
  「有空在這裡摸魚,還不快去找線索?」
  
  「是!」
  
  隊員們同聲喝應,接著原地解散,急忙往外頭奔去。其中一個膽子大些的,臨走還不忘獻慇勤,拿起桌上的遙控器,塞進鳳婷的手裡。
  
  「大嫂,電視的遙控器,要看自己按啊!」
  
  「謝謝。」她回以微笑,卻看見厲大功臉色更沉,怒瞪那個落後的傢伙,瞪得對方腳底抹油,咚咚咚的跑出辦公室,轉眼就沒了蹤影。
  
  偌大的辦公室內,瞬間清場完畢,隊員們都被他嚇得奪門而逃,急忙工作去了,辦公室內只剩下兩人獨處。
  
  厲大功走上前,看著不請自來的妻子,臉色仍有些難看。
  
  「你來這裡做什麼?」
  
  見他沉著臉,她就像是被人兜頭澆了一桶冷水,不但好興致全沒了,還覺得有幾分的委屈,俏臉上的笑容再也掛不住。
  
  哼!虧她準備得這麼辛苦,提著便當跑了一上午,想跟他一塊兒吃午餐。結果呢,她的一番心意,他不但不領情,還擺出這麼難看的臉色,好像她出現在總部裡,是丟了他的臉似的!
  
  「我今天去談合約,想說可以順便來這裡,跟你一起吃午飯。」鳳婷站起身來,把保溫飯盒提上桌,委屈得有些生氣。「你不喜歡的話,那我回去好了!」說完,她留下便當,轉身就想走,不想再看他擺臉色。
  
  只是,她腳步才剛跨出去,還沒走出一步,就被厲大功一把拉住。她心裡有氣,也繃著臉不說話,只是回眸睨了他一眼,看看他有什麼話要說。
  
  「我沒說不喜歡。」厲大功皺著眉頭,怒色倒是褪了一些。
  
  俏臉微仰,朝他逼近了幾寸,不客氣的質問:「那你幹麼擺著一張臭臉?」這下子,怒色消得一乾二淨,他的表情反倒有些不自在,黝黑的面容上,甚至浮現一抹暗紅。
  
  「看見他們圍著你,我不高興。」他率直的承認,黑眸筆直的望進她的眼裡,俊臉上的暗紅又深了幾分。
  
  鳳婷錯愕的眨了眨眼,不明白為什麼這麼雞毛蒜皮的小事,竟會讓素來以好脾氣聞名的他,難得的僵著臉趕人。
  
  「為什——」
  
  話還沒問完,一抹靈光乍現,她瞬間瞪大眼兒。
  
  喔喔,她知道了!
  
  他在吃醋呢!原來,他那難看的臉色,並不是不歡迎她,而是瞧見那些男人圍著她,所以心裡不舒服呢!
  
  笑意點燃了她的雙眼,先前的委屈與怒氣,一下子全消失得一乾二淨。
  
  鳳婷心裡暖暖的,因為知曉他對她的在乎,所以格外雀躍,要不是礙於這兒是公家機關,不是自個兒家裡,她還真想歡呼出聲,撩起裙子跳支大腿舞來慶祝一下。
  
  呵呵,好吧好吧,看在他這麼在乎她的分上,她就不計較他的壞臉色,大方的原諒他嘍!
  
  瞧見厲大功仍杵在一旁,神情有些尷尬,心情大好的她主動一笑,替他解了圍,拿起便當湊到他身邊。
  
  「我們來吃飯吧,你一定餓了。」
  
  深闇的黑眸在俏臉上搜尋幾趟,確定嬌妻不再生氣後,他也拉了張椅子,在她身邊坐下,只是俊臉上的表情,仍有幾分不自在。
  
  「你帶了什麼菜?」他清清喉嚨,刻意轉移話題。
  
  「炸排骨、青椒牛肉、高麗菜炒紅蘿蔔、馬鈴薯燉肉。」鳳婷打開便當,一邊說明菜色,還從保溫盒最底部,拿出用盒子密封的熱湯。「還有人參雞湯。」
  
  「你會燉雞湯?」
  
  「不會。」她坐回椅子上,老實的承認。「雞湯是媽燉的,她早上打電話來,要我回去拿的。」
  
  提起岳母,厲大功傾身望著妻子,多問了一句。
  
  「媽的情況還好吧?」他記得,岳母身體虛弱,健康狀況欠佳,時常需要上醫院報到。
  
  「嗯,前兩天爸才帶她去複診。」她微微一笑,讓他安心,把筷子塞進他的大手裡。「醫生說,她現在的情況很穩定。」
  
  厲大功點點頭,接過她遞來的餐盒,黑眸緊盯著她挾菜時的姿態,像是捨不得漏看了什麼。
  
  「你的合約談得怎麼樣?」他又問。
  
  「還好,細節先前在電話裡都談妥了,我只是去簽名蓋章。」鳳婷聳肩,把大部分的菜都挾到他的餐盒裡。「好啦,別問東問西的,快吃飯。」不趁這難得的空檔,快快餵飽他,只怕他等一下又要忙著去逮壞人了。
  
  厲大功當真乖乖閉嘴,拿起筷子,低頭開始享用愛妻便當。他才吃完餐盒裡的排骨,另一塊剛咬了兩口的排骨,又被她挾進他的餐盒。
  
  他抬起頭,忍不住又問:「你不吃嗎?」
  
  「我吃不下那麼多,你吃就好。」鳳婷眨著雙眼,對他盈盈一笑,看著他粗獷的前額垂落著一絡發時,還主動為他拂高。
  
  那暖甜的笑,以及她無意中貼心的舉止,像是點亮了他內心的某樣東西,他黑眸深亮,一瞬也不瞬的注視著那如花嬌靨,懷疑這一生是否會有看夠她的一日。
  
  「幹麼這樣看我?吃你的飯啦!」那過度灼亮的目光,瞧得她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厲大功卻揚起嘴角,突然伸出手,攏握住她的右手,暖燙的體溫,熨得她一陣臉紅心跳。
  
  「喂,你這樣我怎麼吃飯?」鳳婷低叫著,不好意思的直想抽手,雙眼不斷飄向門口,就怕隨時會有人進來。「放手啦!」
  
  他卻置若罔聞,黑眸柔望著她,手上反倒握得更緊,還用空著的那隻大手,持著筷子挾了塊馬鈴薯,送到她喋喋抗議的紅唇旁。
  
  「你、你……」
  
  她臉兒更紅,又嬌又瞠的瞪了他一眼,看出他壓根兒不打算放棄,那塊馬鈴薯愈湊愈近,執意要餵她不可,她只得張嘴,快快把「證據」吃掉。
  
  誰知道,她才剛嚥下馬鈴薯,青椒牛肉卻又送到嘴邊。厲大功像是餵上癮似的,一口接著一口,把食物一一送到她嘴邊。
  
  鳳婷就怕被他的部下瞧見,只好認命的張嘴,逐一「毀滅證據」,迅速解決那些食物。
  
  在那雙黑眸的注視下,她整頓飯吃得臉紅心跳、忐忑不已,卻又難以漠視:心中那股因他的舉止、他的注視而流淌的甜甜暖流。
  
  他們都在學習著,該怎麼做夫妻,怎麼與一個原本陌生的人,相依過一輩子。只是,他與她除了學習著怎麼做夫妻,也在學習著,該怎麼相戀……
  
  好不容易把「證據」都吞進肚子裡後,鳳婷終於擺脫了丈夫。
  
  她跟厲大功問清楚盥洗室的方向後,就拎著飯盒,到盥洗室裡整理儀容,順手也把餐盒沖洗乾淨。
  
  正當她收好飯盒,穿過長長的走廊,準備回辦公室,跟厲大功道別時,卻聽見會議室裡傳來一句咒罵。
  
  「YELLOWMONKEY!」
  
  黃種猴子?!
  
  鳳婷停下腳步,好奇的往微開的門內瞄去。她英文雖然不是頂好,但是這句污蔑的話,倒是曾在電影裡聽過不少次,早就耳熱能詳,一聽就知道涵義。
  
  起先她還以為,是哪個不怕死的隊員,被厲大功瞪出辦公室後,居然膽敢不去工作,偷懶的躲在會議室裡偷看電視。
  
  門開了一條細縫,她瞪大眼兒往內瞧,發現裡頭並沒有電視,只有一群正在高談闊論的外國男人。
  
  其中一個金髮藍眼的男人,表情最是輕蔑,嘴上重複又罵了幾句,然後揚起手來,把資料夾往桌上一扔。
  
  文件從桌上散落到地上,擱在最上頭的那份,一路溜滑到門邊,站在門邊的鳳婷,恰巧瞧見上頭貼著厲大功的照片,赫然就是她老公的資料。
  
  不會吧,剛剛那句「YELLOWMONKEY」,難道是在罵她老公?!
  
  怒火辟哩啪啦的燒上來,鳳婷又驚又怒,聽著門裡那些外國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英文說得極溜,她雖然聽不太懂,但是從那些人的表情,也能明白他們說出口的,絕對不會是什麼好話。
  
  敢罵她的老公?!這些王八蛋不想活了?
  
  她氣得發抖,也不管自己懂的單字夠不夠吵架時使用,就挽起袖子,準備衝進去罵人,再把那群口不擇言的外國人痛揍一頓時,一隻大手卻輕輕搭上她的肩頭。
  
  噴火的艷眸一轉,往後頭瞪去,想看看是哪個不識相的傢伙,竟敢阻止她進去討回公道,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厲大功那張熟悉的俊臉。
  
  她正為他感到不平,眼看「受害者」到了,立刻滿臉憤慨,急著要告狀。
  
  「大——」小嘴半張,才吐出一個字,他的食指就落在她的唇上,制止她的「證詞」。
  
  「我聽見了。」厲大功徐聲說道。
  
  「那——」
  
  鳳婷還想說話,卻看見他表情嚴肅,輕輕的搖了搖頭。
  
  她雖然生氣,但是瞧見他一臉凝重,倒也猜得出,裡頭那些傢伙肯定來頭不小,她要是莽撞的闖進去,強為丈夫出頭,到時候把事情鬧大,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反而會連累他。
  
  到時候,說不定她沒能討回公道,還需要厲大功出面,替她去跟那些王八蛋低頭道歉。
  
  為了顧全大局,她雖然心有不甘,卻也只能用力咬咬唇,嚥下那些抗議,勉強把嘴巴閉上。
  
  她那氣憤難平,卻又極力忍耐的模樣,倒讓厲大功彎起嘴角,眉宇間慍色稍淡,還捏著她小巧的下巴,彎身在那紅艷的唇上,印下短促的一吻。
  
  「早點回家,別在外頭待得太晚了。」他溫聲囑咐著,又摸摸她的臉蛋,這才在門上敲了兩下,跨步走進會議室裡。
  
  那結實的一吻,讓鳳婷有些呆愣,也暫時忘了生氣。她摸著自個兒的唇,傻傻的回憶著他吻她時的美好滋味,卻突然聽見,身後傳來女人禮貌性的輕咳聲——
  
  哇,有人!
  
  鳳婷火速轉身,這才發現江震跟一個打扮帥氣的女人,就站在她後頭,也不知在那兒待了多久。
  
  她尷尬的連忙讓開,看著江震照例冷著臉,面無表情的越過她,直接走入那扇門,那個英姿颯爽的女人,倒是友善的對她微笑,還俏皮的眨了眨眼,然後才跟著進門去。
  
  被外人瞧見夫妻間的親暱舉動,她哪裡敢久留,連忙捧著空的便當盒落跑,匆匆走出總部大樓。
  
  只是,她才剛踏出大門,卻又看見兩個西裝筆挺的外國人,從一輛黑頭轎車裡走了出來,逕自踏入大樓,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
  
  那跋扈的神態,讓她心裡實在不痛快,微蹙著彎秀如月的眉,忍不住抓了一個剛好經過的隊員,私下打探內情。
  
  「林傑,那些人是誰?」
  
  「那些死洋鬼子嗎?」林傑一臉不爽,恨恨的回答:「FBI的。」
  
  FBI?
  
  嗯嗯,她記得,是美國聯邦調查局,厲大功提過。
  
  「會議室裡的那些人也是嗎?」她追問著。
  
  
  「對!」林傑像是遇見知音,樂得跟她猛吐苦水。「嫂子,你不知道啊,那些王八蛋,一個個眼睛長在頭頂上,踐得二五八萬似的。」
  
  艷眸瞇了起來,進出危險的光芒,先前被老公那一吻,稍稍壓下的火氣,這會兒又冒出來了。
  
  「就是他們和你們搶人的,對吧?」
  
  「沒錯。」林傑更加氣憤,咬牙切齒的抱怨著。「公爵明明是我們抓到的,這些洋鬼子非但不讓我們審訊,現在還硬要把人帶走。媽的,上頭還叫我們要配合,我想到就一肚子火!」他愈說愈氣,還瞪著那輛黑頭轎車,流利的罵了一串髒話。
  
  
  「簡直是太可惡了!」
  
  站在一旁的鳳婷,也聽得義憤填膺,更加惱火起來,連拳頭也捏緊,要不是礙於淑女形象需要維持,她絕對也會貢獻有限的髒話詞彙,跟著一起罵起來。
  
  林傑贊同的猛點頭。
  
  「對啊對啊!真是他媽的——」猛點的腦袋突然僵住,他赫然想到,自己氣憤過頭,竟然連髒話都冒出口了。「嫂子,抱歉,我不該跟你說這些的。」他不好意思的直搔頭,僵硬的擠出笑容。「那個——呃,嫂子,你要回去了嗎?要不要我派個兄弟送你?」
  
  得到豐富資料的鳳婷,連忙收斂脾氣,又擺出甜甜的笑容。
  
  「不用了,我還要先去幾個地方,你們去忙吧,我不打擾了。」
  
  「你確定嗎?」
  
  「當然,你去忙吧,我搭計程車就好了。」鳳婷很堅持,巧笑倩兮的道別。
  
  「喔,那、那,嫂子,那我就進去嘍!再見。」林傑也不再多說,朝她揮了揮手道別,就轉身小跑步的奔回總部,忙著去處理那些案件了。
  
  她目送隊員離開,卻沒有去招計程車,反倒慢條斯理的轉身,朝著那輛黑頭轎車挑起柳眉,嘴角那抹又甜又軟的笑,已經轉為冷笑。
  
  好啊,這些外國來的傢伙,居然敢欺負她老公?
  
  她聽從厲大功的話,忍住沒有衝進會議室裡發飆,可並不代表她就會忍氣吞聲,不稍稍還以「顏色」。
  
  哼,明的不行,她就來暗的!
  
  打定主意後,鳳婷從背包裡摸出了鑰匙圈,確定四下無人後,才姿態優雅的走上前,用指間夾著四把鑰匙,神色自若的在車旁繞了一圈,順手將那黑亮的車身,刮出四道筆直而顯眼的刮痕。
  
  確定「犯案」成功後,她才滿意的收起鑰匙,然後一邊哼著歌,從容的離開現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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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周休二日,厲大功難得休假在家。
  
  她照例讓出主婦的權限,把家事全交給他處理,從起床後就窩在書房裡,跟那些茶品娃娃奮戰,直到接近中午時,才短暫的休息,捧著杯子下樓倒水,順便喘口氣。
  
  他坐在桌邊,看著一疊厚厚的資料,瞧見她下樓時,突然拿出一隻包裝精美的盒子,往桌上一擱。
  
  「這是什麼?」鳳婷立刻被吸引過來,把杯子放在一旁後,才伸手拿起盒子端詳,還在掌心掂了掂重量,猜測裡頭裝著什麼。
  
  「隊員們送你的禮物。」他簡單回答。
  
  「我以為,你隊上送的禮物是諾諾。」她挑起柳眉,睨著看那只窩在老公腳邊,只露出一截肥尾巴左甩右晃的黑色大狗。
  
  「它也是。」
  
  薄唇勾起一抹笑,從桌上的餐盤裡,拿了塊水煮的排骨,賞給腳邊的狗兒。諾諾汪叫一聲,立刻撲上前,張口咬住排骨,興高采烈的猛啃,津津有味的吃了起來。
  
  「你要是繼續用排骨餵它,我們就可以替它去申請,最重拉布拉多犬的金氏世界紀錄了。」她嘴上不贊同的咕噥,卻也沒有認真阻止丈夫溺愛狗兒的行徑,纖細的小手已經忙著在拆開那個禮物。
  
  小巧的盒子裡頭,只裝著一張光碟片,跟一張卡片。
  
  光碟片?!
  
  
  鳳婷一頭霧水,瞪著那張光碟片,不明白那些大男人們,為啥要送這東西給她。
  
  「昨天,那些FBI停在特警總部前面的車,被不明人士刮花了。」厲大功斂下眸光,拍拍狗狗的頭,神色自若的說道:「他們要求調閱監視記錄,卻發現昨天下午一點到兩點的記錄光碟,因為不明原因失竊了。」
  
  呃——昨天下午一點到兩點?
  
  她瞬間想起,自個兒昨天犯下的「案子」,一時有些作賊心虛,晶亮的眼兒在他臉上轉啊轉,卻發現他好整以暇的摸著狗,臉上瞧不出什麼情緒。
  
  她心裡狐疑,嘴上卻不敢多問,只得低下頭,拿起盒子裡的卡片。小手掀開卡片,卻看見裡頭,只用黑筆寫了三個大字——
  
  幹得好!
  
  「你昨天也是那個時段離開的,該不會剛好就看見,有人正在刮FBI的車吧?」厲大功問道,抬眼覷著她,眸底藏著濃濃的笑意。
  
  「沒有、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鳳婷猛搖頭,極力否認,心虛得直冒汗,還把卡片用力合上,緊緊捏在手裡。
  
  「是嗎?」他慢吞吞的問,眼裡的笑意染到嘴角,神情莞爾的望著她。
  
  那似笑非笑的模樣,立刻讓她覺醒過來。可惡!他打從一開始,就知道這件事情是她幹的,卻還這麼惡劣的逗著她。
  
  就連國際通緝要犯,遇上他這個全民英雄,都只有束手就擒的分,她這個小毛賊的行徑,哪裡還瞞得過他?!
  
  「你這個討厭鬼!」她惱羞成怒的叫道,伸手砰砰砰的猛拍他肩頭,賞了他一套降「夫」十八掌,嚴懲他的壞心。
  
  厲大功笑著伸手,制止那雙肆虐的小手,把氣惱不已的她拉到大腿上坐好。
  
  「放開我啦!你早就知道了,對不對?」她不斷掙扎著,倔強的瞪著他,還虛張聲勢的抬高下顎。「你想怎麼樣?抓我回去審問嗎?」
  
  「知道什麼?我為什麼要抓你回去審問?」他濃眉微挑,望著那張氣紅的小臉,別有深意的說道:「記錄光碟已經失竊,現在沒人證、沒物證,我也沒看到犯人。怎麼,難道你瞧見犯人了?」
  
  這回,她總算聽出弦外之音,立刻開了竅。
  
  「呃——沒有,我沒瞧見——」她謹慎的回答,目光瞄向桌面,看著那張光碟,這才明白,那些隊員們送來這份禮物的用意。
  
  厲大功淡淡一笑,托起她的下顎,筆直的看進她的眼裡。「不管那個犯人是誰,總之,她都幫我們出了一口氣。」
  
  他斂在眼底眉楷,沒有說出口的謝意,倒讓她覺得有些心疼起來。
  
  這麼小的一件事,都能讓隊員們跟他樂成這樣,可見這段時間以來,他們這些男人們,被FBI那些王八蛋欺壓得有多慘。
  
  她大方的原諒他,不再介意他先前開的玩笑,小手擱在他心口,安慰的輕拍著。
  
  「老公,辛苦你了。」她枕著他的胸膛,軟軟的身子偎進他的懷裡,找到專屬於她的「特等席」,舒服的窩著。
  
  曾幾何時,他們已經不再陌生疏遠,愈來愈親近,這樣縮在他的懷中,與他耳鬢廝磨,像是最自然不過的事。
  
  厲大功雙手圈著她的腰,把懷裡的小女人抱得更緊些,低頭在她的髮上,印下柔柔的一吻。
  
  「中午想吃什麼?」他刻意避開那些事不談,不願意她更加氣憤,或者是為他操心。
  
  正在寬肩上磨蹭的小腦袋抬了起來,她明白了他的用意,也跟著順勢轉開話題,不願意浪費這難得的假日,再去回想那些仗勢欺人的可惡傢伙。
  
  「你要我點菜嗎?」她眨了眨雙眼,想起他做的好料,嘴裡的唾液已經開始自動分泌。
  
  厲大功彎唇一笑,刻意朝光碟看了一眼。
  
  「就當作是我另外加上的謝禮。」
  
  聽到他提起那件「案子」,她俏臉微紅,又縮進他的懷裡,有生以來倒是頭一次,因為做壞事而被嘉獎。
  
  「那,我就不客氣嘍!我最近好想好想吃水餃,已經想了一整個星期了呢!你可不可以包給我吃?」她開出菜單,小手揉著他的衣服,那表情與眼神,讓最鐵石心腸的人也捨不得拒絕,更何況是心懷感激,自動「請命」的厲大功。
  
  領了老婆大人的懿旨,他含笑起身,走進廚房裡頭,挽高了袖子,開始張羅起包水餃的浩大工程。
  
  鳳婷樂得眉開眼笑,趁著老公在準備午餐,又跑回樓上書房,坐在電腦前埋頭畫圖。
  
  只是,不知怎麼的,她今天似乎狀況不佳,設定好的造型,不論怎麼看就怎麼不順眼,要不就是沒能畫出她要的感覺。她瞪著螢幕,反覆修改草圖,愈改愈是焦慮、愈改愈是肚子餓,一顆心已經飄到樓下去了。
  
  唔,不知道水餃包好了沒有。厲大功會包什麼餡呢?冰箱裡好像有高麗菜——等等,好像也有韭菜——
  
  她想著想著,一邊在綠茶娃娃的裙子上,畫著迷彩圖樣,端詳了一會兒,又覺得廠商大概不會喜歡。
  
  就在她擰眉苦思的時候,電話鈴聲響起,她右手還握著繪圖筆,左手已經拿起電話靠到耳邊,再熟悉不過的聲音,立刻就在耳畔響起。
  
  「喂,鳳婷嗎?」
  
  「我是,」她應了一聲,在椅子上伸了個懶腰。「小娟啊?」
  
  「對啊,除了我還會有誰那麼命苦,放假還得提心吊膽的?」小娟沒好氣的回答。「我說大姊啊,你的那些娃娃,到底是畫到哪裡了?」
  
  「喂喂,拜託,今天是假日耶,你也讓我休息一下嘛!」鳳婷擱下繪圖筆,決定暫時休息,讓頭腦冷靜一下。
  
  電話那端的小娟,卻冷哼了一聲。
  
  「你老公那麼疼你,飯菜是他煮的,狗是他在照顧,你每天在家不都是在休息?」
  
  「拜託,我們這行哪有什麼休息?根本是全年無休的!」她拿著電話下樓,晃到廚房,從冰箱裡拿出柳橙汁,還不忘極力抗議。「我哪像你那麼好命,還有周休二日。」
  
  「是啊,我好命,所以才會連假日時候,也得關心你的進度。」小娟的口氣,無奈得像是在哽咽。
  
  「別那麼說嘛!」鳳婷拿著柳橙汁走出廚房,呵呵嬌笑著。「你也知道的,人家新婚嘛!」
  
  正坐在客廳沙發上,忙著替嬌妻包水餃的厲大功,聽見她的回答,那雙沾滿麵粉的大手,捏制水餃的動作,稍微停了停。
  
  電話那頭的小娟,挖苦的鬼叫著。「新婚?都已經過了一個半月啦,還新婚咧!難不成你和那位全民英雄,到現在還是夜夜狂歡到天明啊?」
  
  「不行啊?別人不是說,一年內都算新婚嗎?」
  
  「不會吧?他和你每天都嘿咻嗎?你老公這麼猛啊?」
  
  「猛?」鳳婷挑眉,逕自在沙發的另一端坐下,像只慵懶的貓咪般,舒舒服服的縮在沙發裡。「這你就有所不知了。」
  
  高大身軀再度停止動作。
  
  「幾次?」她自顧自的聊天,笑盈盈的回問:「你說呢?」
  
  這次,厲大功擰起眉頭,往嬌笑不已的妻子望去,已經百分之百的確定,她是在跟外人討論他的「業績」。
  
  「你是指平均嗎?」她笑著回問,咬著粉唇,媚眼壞壞的瞅了他一眼,老早就知道這個男人在偷聽她聊天。「嗯……一夜嗎?我想想,大概七次嘍!」她愈聊愈開心。
  
  噗吱!
  
  因為震驚過度,握在他手裡的餃子餡,被他捏得整個飛出去。
  
  女人間的討論卻沒有中斷。
  
  「什麼?一夜七次郎,一次七秒鐘?」坐在沙發上的鳳婷,笑咪咪的猛搖頭,看著那張黝黑俊臉,愈來愈顯暗紅,還故意火上加油的說道:「才沒那麼遜呢!大功,你說對不對?」
  
  夠了!
  
  厲大功深吸一口氣,扔下那些水餃與餡料,回身迅速接近她,決定這個討論應該結束,免得她「謊報績效」,繼續跟旁人胡說八道。
  
  「喂,你做什麼?喂喂喂,不要靠近我——」見丈夫來勢洶洶,鳳婷連忙抓著電話,跳下沙發逃跑,邊笑著、尖叫著。「站住!啊啊,你手上都是麵粉,別過來!」
  
  他置若罔聞,仍舊步步進逼過來,決定讓她嘗嘗,隨意戲弄他,是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一男一女繞著沙發跑,沒一會兒,缺乏運動的鳳婷,就不敵全民英雄的矯健身手,被他一手逮著,壓倒在沙發上。
  
  「哇啊——厲大功!你別搶我電話!還我——」
  
  她累得直喘,一邊笑、一邊尖叫著,伸手想搶回電話。小手還沒碰著電話,就被他撥開,兩人在沙發上繼續纏鬥。
  
  鳳婷試著要去撿掉在地上的電話,雙手卻被他箝握著,高舉過頭,那沉重結實的身軀壓上來,壓得她不能妄動。她張嘴想抗議,那張薄唇卻吞去她的所有話語,然後他的唇、他的手,又放肆的在她身上,施展起美妙的魔法……
  
  「天啊,林鳳婷,你老公在你旁邊嗎?」掉到地上的無線電話,傳來小娟歇斯底里的尖叫。「可惡,你這女人,他在旁邊你怎麼不跟我說?我原本還指望,要靠他認識幾個年輕有為的特警耶!」
  
  「喂喂,鳳婷?你還在嗎?怎麼沒聲音了?可惡,不會是嘿咻起來了吧?喂喂?林鳳婷,你這個見色忘友的女人——」
  
  「太過分了!你們在嘿咻了對不對?」
  
  「噢,該死,你們兩個一定在嘿咻!現在還是大白天耶!」
  
  「喂喂喂?林鳳婷,限你三秒鐘,立刻把電話接起來!喔,不對,還是算了,我不想聽你叫春!」小娟再度尖叫。「天啊,我聽到了!林鳳婷,你電話都還沒掛耶!」
  
  「喂喂?林、鳳、婷——」
  
  「噢,那是你呻吟的聲音嗎?天啊,我該開始計時嗎?不對,我該拿錄音帶把這段錄起來,賣給週刊雜誌才對!你要是沒來得及交圖稿,我下次一定會錄起來,拿去賣給八卦雜誌。天啊,這太過分了,我、我我、我晚點再打。天啊……」
  
  驚嚇過度的小娟,終於結束碎碎念,死心的掛了電話,掉在地上的電話,發出單調的嘟嘟聲。
  
  至於那對新婚夫妻,早就忘了那只電話,依舊在沙發上打得火熱。
  
  週日的清晨下了場小雨,空氣有些濕冷,卻仍無損於林家烤肉的興致。
  
  鳳婷說,娘家每次烤肉,總準備了過量食物,她這個嫁出去的女兒,也得回去幫忙消耗食物,於是就推著坐在電視機前,瞪著新聞皺眉的厲大功出門。
  
  她還帶了諾諾上車,甚至建議他,乾脆打電話找江震來,人多也熱鬧些。
  
  只是,到達林家一個小時後,厲大功開始懷疑,她拖了兩個大男人回家,根本是想壓搾他們的勞力。
  
  在鳳婷的指揮下,他換了二樓走廊的燈管、修了廚房在滴水的水龍頭、去超市扛回五公斤的煤炭、生了三堆烤肉的炭火,還救下一個只會爬上樹,卻不會爬下來的小男孩。
  
  林家的親戚眾多,小孩子更是多到滿地打滾,個個活潑好動過了頭。
  
  
  眼前,就有兩個小男孩正在地上扭打,一個小女孩坐在地上哇哇大哭,另一個女孩則是緊抱著厲大功的大腿不放。
  
  他環顧「戰況」,嘴角露出苦笑。那個掛在他手上,剛從樹上被救下來的男孩,卻像是嫌厲大功還不夠狼狽似的,先是乾嘔了幾聲後,接著就開始嚴重的吐了起來。
  
  至於江震則是從頭到尾靠在門邊,嘴裡叼著一根菸,冷眼半瞇,低頭敲打一台筆記型電腦,完全置身事外。
  
  就在厲大功考慮,是否該開口請求支援時,救星出現了。
  
  「林忠明、林孝明,立刻給我分開!」鳳婷揚聲喊道,放下手裡那包塞得滿滿的黑色垃圾袋,在哭得小臉花花的女孩面前蹲下。「噓,乖,小雲,別哭了,哭哭好醜喔,把眼淚擦擦,一會兒姨給你糖吃喔!」
  
  她抱起啜泣的女娃,又對抱著他大腿的女孩招手。「小君,來,我們去找舅婆玩。」
  
  巧妙「制伏」兩個女孩後,鳳婷抬起頭,這才發現丈夫已經被吐了一身,連忙回頭,往屋內揚聲喊道。
  
  「麗晴,你兒子吐了!」
  
  「怎麼回事?喔,糟糕!」年輕的少婦走出來,上前接過寶貝兒子,還滿臉不好意思,對著厲大功連連道歉。
  
  鳳婷吆喝著那群孩子,軟硬兼施的把他們全趕進屋。等到她再度踏出屋子時,手裡已經多了一包濕紙巾和一件T恤。
  
  「來,這是我弟的,你穿穿看,可能有點小,不過總比穿著髒衣服好。」她看著厲大功脫下上衣,然後拿起濕紙巾,替他清潔脖子上殘留的穢物。
  
  屋內傳來陣陣喧鬧,大人們的談笑聲、小孩們的尖叫聲此起彼落,鬧哄哄的吵成一團。
  
  「你家烤肉總是這麼熱鬧嗎?」厲大功問道,乖乖的站在原處,任由嬌妻擺佈。他往屋內看去,約略估計,屋內起碼來了二十個人。
  
  她彎起紅唇,又抽了一張濕紙巾。
  
  「媽身體不好,不能出遠門,爸總在假日的時候,藉口要辦烤肉會,把親戚們都找來。」確定那些穢物已經被擦得一乾二淨後,她才肯罷手,讓他穿上衣服。
  
  一個文靜秀美的年輕女孩,用雙手提著另一個黑色垃圾袋,吃力的走出後門,表情有些困擾。
  
  「大姊,這些回收的舊衣服要放哪裡?」林靜芸問道,因為垃圾袋太重,雙手累得發抖。
  
  「喔,擱下擱下,你姊夫跟江震會拿去收集站。」鳳婷理所當然的說道,準備繼續「奴役」這兩個大男人。
  
  厲大功言聽計從,提起沉重的垃圾袋,問清楚收集站的位置後,就乖乖出門去了。倒是江震拒絕服從,仍是坐在原地不動。
  
  「關我什麼事?」他冷冷的問,連頭也沒抬,更懶得多看她一眼。
  
  鳳婷瞇起眼睛,看著這個從一進門就蹺著二郎腿,坐在旁邊喝啤酒納涼的傢伙,雖然沒有當場翻臉,但是嘴上也沒饒他。
  
  「喲,堂堂特警隊副隊長,喝了我家的啤酒,卻不肯幫我家倒垃圾?」她諷刺的問道,艷眸睨望著他。
  
  江震依舊不為所動,只是掏出錢包,拿出一張千元大鈔。
  
  「我付錢。」
  
  那簡單的三個字,卻讓鳳婷火冒三丈,差點氣炸了!
  
  「喂,這算什麼?你當我家是餐廳嗎?」她氣得頭上冒煙,簡直想把這個可惡的傢伙推進火堆裡,當場把他烤了!
  
  「大姊,我、我拿去就好了。」靜芸見情況不對,連忙出來打圓場,自告奮勇的拿著那袋舊衣往外走。
  
  只是,舊衣實在太重,她腿兒發顫的走沒兩步,就因為重心不穩,嬌小的身子猛然往前撲跌。
  
  「哇啊——」
  
  「小心!」
  
  鳳婷連忙警告,還來不及趕過去,卻察覺眼角一晃,那個原本賴在原處不動的江震,居然搶在她之前,衝上前去,一把接住靜芸。
  
  「抱歉,對、對不起……」靜芸的臉皮極薄,一頭撞進男人懷裡,立刻羞得滿臉通紅,緊張地結巴起來。
  
  江震垂著寒眼,冷冷看了她一眼,逕自拿走她手裡那袋舊衣。
  
  「啊,不用了,這個我來就好了……」靜芸本來還想堅持,但一接觸到那冷寒的視線,瞬間就嚇得鬆手,再也不敢跟他搶。
  
  江震順勢提起垃圾袋,筆直從後門走了出去。
  
  站在後院的鳳婷,挑著彎眉,上湧的火氣稍稍消了些。
  
  喲,看來,這傢伙只是吃軟不吃硬,看見了該要見義勇為的時候,還是會出手的!看在他救了靜芸,沒讓她的寶貝妹妹摔傷的分上,她就大方一點,原諒他先前的惡劣態度吧!
  
  「好啦,靜芸,別愣在那裡,去叫屋裡的人都出來。」沒了火氣的鳳婷,又開始忙起烤肉的事。「告訴他們,把要烤的食物拿出來——啊,還有那些紙杯紙盤跟免洗筷,全都拿出來,別忘記了。」
  
  大小姐命令一下,林家頓時忙了起來,不論是大人還是小孩,全在她的指揮下,勤快的忙進忙出。
  
  十分鐘後,當兩個大男人回來時,後院裡早巳擠滿了人,烤肉的香味瀰漫在空氣中,引人垂涎三尺。
  
  大人們圍著炭火烤肉談天,小孩們則是追著嚇壞的諾諾亂跑,一個小女孩提供了綁頭髮的粉紅色緞帶,不死心的想替它綁上蝴蝶結。
  
  「大功,來這邊!」正站在炭火旁,翻烤肉片的鳳婷,舉高手揮了揮,對著他露出燦爛的笑容。
  
  他看著那張俏臉,只覺得心頭發暖,不由自主的就朝她走去,每走一步,心中就更感覺踏實。
  
  「肉再等一下就熟了。」她甜笑著,右手拿著烤肉夾,翻動油汁滋滋作響的肉片,右手則自然而然的勾住他的手臂,嬌軀倚偎在他身旁。
  
  屬於她的暖甜香氣,包圍他的四周,而某種更溫柔的東西,隨著她的笑、她的一舉一動,流淌進他的心。那是他遺忘了很久很久,一種喚做「家庭」的滋味。
  
  結婚後不知道第幾次,厲大功在心中慶幸,自己娶對了人。從他們相親的那一天,他就知道……
  
  小孩子的尖叫聲,在後院的偏僻角落響起。
  
  「啊,有小強、有小強!」
  
  「笨蛋,那不是小強,是小美啦,會飛的叫小美啦!」
  
  「那邊也有一隻啊,在牆上爬啦!」
  
  「啊啊啊,爬到那邊了!」
  
  「快去找阿姨啦!」
  
  童稚興奮的尖叫聲,伴隨著諾諾嚇壞的哀叫,鬧哄哄的響過大半個後院,一路朝鳳婷奔來,經驗豐富的向「殺蟑高手」求救。
  
  「姨、姨,有小強——」
  
  「只有姨敢殺蟑螂。」小女孩雙眼發亮,看著鳳婷的眼神,充滿著無限敬意。
  
  「快!快去打死它們!」
  
  「再不打死它們,等一下會不會爬過來,跟我們搶烤肉吃?」
  
  黝黑的俊容微微一僵,倚偎在他身旁的鳳婷,卻動作迅速的扔下烤肉夾,氣勢磅礡的嬌喝一聲:「在哪裡?」
  
  她隨手抓起報紙,俐落的捲起來,當作隨身「武器」,全身已經進入「備戰狀態」。
  
  小孩們有的拉、有的推,把女英雄簇擁到後院角落,胖胖的小手指著那深褐色的可怕生物。
  
  「姨,在那邊、那邊!」
  
  「牆上、牆上!」
  
  「啊啊啊,飛過去了……」
  
  小孩們尖叫逃竄,全躲到鳳婷身後去,露出一顆顆小腦袋,擔憂的觀察「戰況」。
  
  她卻是不慌不忙,俐落的伸手一拍,閃電般打死在牆上逃竄的蟑螂,接著又脫下拖鞋,回身將拖鞋扔了出去,神准的命中另一隻飛逃的餘孽,瞬間解決蟑螂危機,不論會飛、不會飛,全被她悉數消滅。
  
  「姨,好棒!」小孩們用力鼓掌,在她身邊圍了一圈,對她的敬愛又更上一層樓,對她崇拜得五體投地。
  
  「文慶,拿殺蟲劑來!」鳳婷雙手插腰,揚聲向小弟下令。「還有,替我另外拿雙拖鞋來換。」
  
  「收到!」
  
  林文慶大聲回話,從廚房拿出殺蟲劑跟一雙拖鞋,飛快的來到「案發現場」,先奉上拖鞋後,再聽從老姊的指示,在後院水溝和水管死角,都噴上殺蟲劑,這才拿著報紙去清理一命嗚呼的蟑螂。
  
  鳳婷在崇拜者的簇擁下,先去洗了手,才又回到炭火旁。
  
  這次,那張俏臉上,沒有相親時失手殺蟑後的羞窘,反倒笑意盈盈,有著幾分得意。小手勾住厲大功的手臂,又回到他的身邊,軟玉溫香貼著他。
  
  「你老婆很厲害吧?」她邀功似的問,仰望著那張俊臉,明眸眨了眨。
  
  厲大功看著嬌妻,再度慶幸自己先前正確的決定。
  
  沒錯,他絕對是娶對了人!
  
  
  
  
  第七章
  
  接近傍晚時,天際又開始飄起濛濛細雨。
  
  大夥兒轉移陣地,躲進屋裡避雨,小孩子們窩在電視前玩電動,女人們則在廚房裡收拾善後,偶爾交頭接耳,說些女人家的八卦話題,笑聲不時從廚房內傳出。
  
  男人們則是在客廳裡,一邊喝著啤酒,一邊談天說地。
  
  酒酣耳熱之後,疏離感漸漸淡去,男人們圍著厲大功與江震,開始提出各類問題,舉凡法律問題、未繳的交通罰單,以及飛鷹待動小組這幾年內,所破獲的重大刑案,都是他們詢問的範圍。
  
  只是,就像是事先套好招似的,每個人都絕口不提公爵的事,彷彿他們壓根兒對這件全國矚目的案子不感興趣。
  
  四點剛過,門鈴聲乍響。
  
  「啊,有人!」
  
  「電鈴響了、電鈴響了!」
  
  孩子們紛紛跳起來,唱歌似的喊,就連門鈴響起這種小事,也能引起他們一陣騷動,興奮的滿屋子亂跑亂竄。
  
  鳳婷聞聲走出廚房,朝著起身準備去開門的弟弟揮揮手。
  
  「我來就好。」她穿過客廳,來到玄關,身後就像是母雞帶小雞似的,跟著一大串小毛頭,好奇的探頭探腦,嘻嘻哈哈的吵成一團。
  
  拉開大門後,只見外頭站著三名西裝筆挺的外國人。俏臉上的笑容有些僵住,艷眸裡滲進困惑。
  
  唔,這些外國人,怎麼看起來怪眼熟的?
  
  她歪著頭想了幾秒,直到對方臉上露出既不耐、又有些輕蔑的表情,這才恍然大悟,想起眼前這些外國人,就是那票不要臉的FBI。
  
  堆在俏臉上的笑容,瞬間就像是遇見陽光的雪,消失得無影無蹤。
  
  回娘家來消耗糧食,其實只是個藉口,這個烤肉會根本就是她為厲大功特地籌辦的,為的就是轉移他的注意力,讓他別再想起,公爵將搭乘今早的飛機,由FBI引渡回美國的事。
  
  虧她精心籌劃,還事先囑咐親戚們,不許任何人提起公爵的事。這些該死的洋鬼子,卻偏偏不讓她稱心如意,特地上門來破壞她辛苦一天的成果嗎?!
  
  鳳婷瞪著門外的那些人,冷聲問道:「請問,有什麼事嗎?」站在最前方,那個戴著墨鏡的外國人,張嘴就溜出一句英文。
  
  艷眸一瞇,閃過一絲壞壞的光芒,她盡力保持面無表情,瞪著對方的臉,又冷又酷的回答。
  
  「抱歉,我聽不懂英文。」說完,她砰的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重重的甩上大門。
  
  兩秒之後,電鈴聲再度響起。
  
  嘿,都吃了她賞的閉門羹了,這些外國人還不死心嗎?
  
  鳳婷爽快的拉開大門,發現門外仍是那三人小組,只是站在前方,被推出來交涉的換了一個人,三人的臉色也比先前更難看。
  
  「厲大功在嗎?」這次,那人說的是中文。
  
  只是,他才剛問了這句,站在鳳婷身後的那票小毛頭,卻立刻騷動起來。
  
  「厚——」孩子們紛紛舉起手指,指著那張茫然的臉,異口同聲的大喊。「你該糟了、該糟了!你沒說請,沒禮貌!你是壞小孩!壞小孩、壞小孩!」
  
  在小孩們大合唱的指責聲中,鳳婷露出滿意的微笑,然後當著這些王八蛋的面,毫不客氣的二度甩上大門。
  
  砰!
  
  嘿嘿,這聲音聽起來真是美妙!
  
  門外傳來憤怒的咒罵,雖然罵的是英文,但是髒話總是世界通用,這些人用的詞彙,她先前都曾在電影裡聽過,自然就聽得出,這些傢伙被她整得有多憤怒。
  
  這次過了較久一些,電鈴才又再度響起。
  
  鳳婷必須先調整表情,克制著不要露出滿意的微笑,再度恢復成那冷冰冰的模樣,才慢條斯理的把門打開。
  
  「請問,還有什麼事嗎?」
  
  對方的臉孔有些扭曲,眼角因為怒氣而抽搐,卻還是忍氣吞聲,咬牙用中文說道:「請問,飛鷹特勤小組的厲大功隊長在嗎?」
  
  「請問哪裡找?」鳳婷的手仍握在門把上,不肯退讓一步。
  
  那人下顎一緊,從胸口掏出證件,送到她眼前展示。「我們是美國聯邦調查局,可以請厲隊長出來一下嗎?」
  
  鳳婷卻是瞄也沒有瞄那證件一眼。
  
  「你們找他有什麼事?」
  
  「公事。」這兩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來的。
  
  「喔,是嗎?」她皮笑肉不笑的問,用最愉快的語調宣佈。「很可惜,他今天休假,沒空理你們。」說完,她又要重施故技,把大門甩上。
  
  連續被賞了幾次閉門羹,對方早有提防,一瞧見她稍有動作,會說中文的那個洋鬼子,立刻就衝上前來,用腳卡住大門,一隻大手壓在門上,半個身子也擠在門邊。
  
  「小姐,你別太過分了!」他火大的說道,藍眸裡像是要噴出火來。
  
  「我過分?有沒有搞錯?我警告你,立刻把你的臭腳給我抬出去!」鳳婷跟他卯上了,堅持不肯退讓,不但整個人也壓在門上,死命擠、用力擠,擠得對方臉都變形了,還凶狠的嗆聲回去:「你再擠進來,我就告你這死洋鬼子擅闖民宅!」
  
  中西兩方,隔著一扇大門正式開戰,小孩子們見狀,立刻哇哇大叫起來,在鳳婷身後鼓噪助威。
  
  「啊啊,有壞蛋、有壞蛋——」
  
  「姨,加油!加油!」
  
  「壓扁他、壓扁他!」
  
  「救命啊,姨被人欺負了!」一個小女孩眼看情勢不對,邁開肥嘟嘟的雙腿,咚咚咚的跑回客廳,忙著通風報信,替勇敢的阿姨找救兵。
  
  屋子裡的男人女人們,全都趕到門口,看到的情景,就是鳳婷死命壓在門上,哇啦哇啦的跟那個外國人對罵,還用那扇大門,死命的替對方做「臉部整形」。
  
  對方瞧見厲大功,立刻開口猛喊:「厲隊長,我手裡有你們署長的緊急——啊!」大門又一下重壓,差點把他鼻子都壓斷了,痛得他咒罵出聲:「Shit!你這瘋婆子!」
  
  鳳婷被罵得心頭火起,忍不住更用力的擠他。「滾出去!不許踏進我家!」
  
  
  「你……」那人咬牙又罵了幾句,接著回頭用英文大叫,要身後的同伴上前幫忙,搞定這個凶悍的小女人。
  
  「做啥?你以為人多,我就會怕嗎?我告訴你,你——啊——」一連串的狠話,因為身子陡然騰空,被圈抱進一個寬闊的胸懷,而暫告中斷。
  
  厲大功抱著正在發飆的妻子,大手撫著她的背,安撫的輕拍著。他不是想阻止她,而是不願意看她孤軍奮鬥,甚至因此而受傷。
  
  雖然被丈夫攔腰抱住,勉強抱離戰區,她卻依然凶狠。
  
  「放開我,那個王八蛋!我要告他擅闖民宅!」她愈說愈氣,瞪著門口那個外國人怒叫。「站住!你敢踏進來試試看!我保證告到你連褲子都沒得穿!」
  
  那個金髮藍眼的男人,雖然氣得低咒了幾句,卻沒有就此退縮,反倒抬起腳,大剌剌的準備踏進林家。
  
  鳳婷眼裡冒火,深吸一口氣,還沒能怒罵出聲,就聽到自個兒腦袋後方,響起一聲冷冽的叱喝。
  
  「出去!」
  
  簡單的兩個字,卻夾帶著最嚴厲的警告意味,讓人心頭一凜,再也沒膽越雷池一步。原本妄想踏進林家的FBI,瞬間面露忌憚,忍不住退了一步,乖乖的退到門外去。
  
  哼哼,知道她老公的厲害了吧?!
  
  鳳婷這才停止掙扎,仰著小腦袋,滿意的哼了一聲。
  
  門前那些男人,不爽的緊捏拳頭,但是礙於有求於人,只得勉強壓抑怒火,吞下滿腔的不情願,厚著臉皮開口。
  
  「厲隊長,我們有你們署長親筆簽的緊急命令,希望你們能跟我們全力配合。」
  
  配合?!
  
  鳳婷抓著老公圈在自己腰上的手,火氣又倏地上湧。「人都被你們送回美國了,你們還要他們怎麼配合?」
  
  這番尖銳質問,讓那群外國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先前剛被「整形」過的那個男人,決定不理會鳳婷,逕自對厲大功發問。
  
  「厲隊長,可以借一步說話嗎?」
  
  「有什麼事,這裡說就行了。」他反握住妻子的手,冷漠的回答。
  
  對方的臉色更加難看,遲疑了半晌,才硬著頭皮,在林家那掛男男女女、大大小小親戚的面前,說出自家剛捅出的大樓子。
  
  「厲隊長,公爵脫逃了。」
  
  男女老少一陣愕然,發出的驚呼聲,只差沒把屋頂掀了。
  
  「什麼?!」
  
  「你說什麼?」
  
  「有沒有搞錯?」
  
  「你們到底是怎麼做事的?」
  
  「不是送去機場上飛機了嗎?怎麼會讓人跑掉的?」
  
  關於這件眾所矚目的案件,他們怎會不知道、怎會不好奇?只是礙於鳳婷的「淫威」——呃,不是,是鳳婷的「強烈要求」,眾人才死命忍住,不敢多問半句。
  
  聽到這個消息,厲大功與江震同時臉色一沉,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厲大功放下妻子,示意江震先出去,才轉過身來,安撫鬧哄哄的人們。
  
  「抱歉,我必須先出去一下。」雖然情況危急,但他仍沒忘了對親友們的禮貌。
  
  「沒關係,去忙去忙,別在意我們。」岳父大人寬容的直揮手,知道事情迫在眉睫,這個好女婿又得忙著去逮壞人,沒時間陪大夥兒談天說地了。
  
  杵在旁邊的鳳婷卻擰著眉頭,小嘴半張,擔憂的望著丈夫,眼裡雖然閃爍著不贊同,卻忍著沒說出口。
  
  「沒事的。」他似乎是感受到她的擔憂,緊握了一下她的手,才轉身走了出去。
  
  眼看兩方在庭院裡談話,表情愈來愈嚴肅,她的視線始終遠遠的跟著厲大功,一顆心七上八下的,連手心都擔憂得直冒汗。
  
  半晌之後,談話似乎告一段落,厲大功才走回來。
  
  「怎麼回事?他們想怎麼樣?」她抓住他的手臂,迫不及待的問。
  
  
  「公爵在移送到機場的途中,被一群武裝歹徒救走。警方已經在各地幹道設下檢查哨,海巡也都加緊巡防海岸。」
  
  「FBI要你出面協助?」
  
  厲大功點頭。
  
  「公爵應該還在台灣,我們是唯一逮過他的人,FBI對本地又不熟悉,所以必須由我們出面,協助逮回公爵。」他注視著她,黑眸幽暗,一會兒後才緩聲說道:「鳳婷,情況緊急,我得回總部報到。」
  
  「現在嗎?」她滿臉訝異。
  
  「對。」厲大功點頭,溫聲解釋。「事不宜遲。愈快開始行動,逮回公爵的機會就愈大。」
  
  「喔——」她咬著唇,垂下小腦袋,低頭盯著自己露在拖鞋外,鮮嫩白皙的腳趾。「那——你自己小心點。」其實,她好想、好想叫他別去。但是,這是他的職責,她必須忍耐,嚥下滿滿的擔憂,讓他去盡忠職守——
  
  醇厚的嗓音,在她腦袋上方響起。
  
  「你自己在家裡也小心點。」
  
  「嗯。」她喉頭梗住,只能點點頭。
  
  溫熱的氣息滑過髮絲,她能夠感覺到,厲大功低頭在她發上印下一吻,然後就轉過身,朝等在門外的車子走去。
  
  一股衝動突然席捲了她,她抬起頭來,在她還能思考前,雙腳已經有自主意識的朝他奔去。
  
  「大功!」她大喊著,急切的飛奔上前,投入他的懷中。「別受傷了!」她慎重的囑咐著,雙手捧著他的臉,獻上一個香吻。
  
  黑眸裡燃起暖意,他用力的擁著她,像是要將她揉入懷中。
  
  「我盡量。」厲大功啞聲開口。
  
  鳳婷壓下湧倒喉頭的哽咽,勉強擠出開朗的笑容,放下在他臉上的手,推了推他的胸膛。「好了,大英雄,快去吧,別讓那壞蛋溜走了。」
  
  他一扯嘴角,然後鬆開手,這才轉身坐上FBI的車。
  
  站在原地的鳳婷,看著那輛車逐漸遠去,清失在小雨中,再也看不見車影,才死心的回身,準備進屋裡去。
  
  只是,才剛轉身,她就差點撞到站在一旁,一臉擔憂的靜芸。
  
  瞧妹妹滿面愁容的,鳳婷強撐起精神,推著這貼心文靜的好妹妹進門。「唉啊,放心放心,別擔心你姊夫,他不會有事的。」
  
  「你確定嗎?」靜芸微蹙著秀眉,忍不住回頭,就算是看不到車影了,仍捨不得收回視線。
  
  鳳婷回答得自信滿滿。
  
  「當然。」
  
  儘管她嘴上說得斬釘截鐵,心裡卻像是壓著一塊大石頭似的,沉重得讓她難以呼吸。
  
  厲大功這一離開,就沒了半點消息,幾天過去了,他連電話也沒打一通。
  
  她極力克制著,不打電話去特警隊,想讓他專心辦案,不要因為她而分心。所以,她只能窩在家裡,整天守在電視前,提心吊膽的握著遙控器亂按,守著SNG的實況轉播新聞。
  
  這樣的精神折磨持續幾天後,她終於強迫自己,直接把電視插頭拔掉,免得到時候厲大功辦案結束,她也被嚇出了心臟病。
  
  為了消除不安,她逼著自己,回到電腦桌前工作。但是,她眼睛盯著螢幕,心思卻渙散得很,根本無法專心。
  
  除了她之外,諾諾也因為厲大功幾天沒回家,顯得有氣無力,肚子餓的時候,它甚至會跑到冰箱前,伸出狗爪在冰箱門上摳抓,可憐兮兮的嗚咽著。
  
  鳳婷也沒餓著它,聽見它哀叫的時候,就倒出狗餅乾,替它裝了滿滿一碗。但是諾諾只是卻湊到碗前,抽動鼻子嗅了幾下,連一口也沒動,就哀傷的撇過頭去,慢吞吞的回到冰箱前嗚咽。
  
  厲大功太過寵它,老是從冷凍庫裡拿出排骨來,燙熟了餵它。久而久之,它已經記住了排骨的好滋味,成了只貪嘴挑食的狗狗,哪裡肯再去碰狗餅乾?
  
  「可惡,你就是想吃排骨就對了!」鳳婷瞇起雙眼,瞪著猛抓冰箱門的諾諾,雙手插腰大罵。「我告訴你,我可不像厲大功那麼好說話,想吃排骨?!門兒都沒有!」
  
  她扔下哀叫的諾諾,走回書房,在電腦桌前坐下,逼著自己完成其中一張圖稿。
  
  傍晚的時候,當她再下樓察看時,狗碗裡的狗餅乾終於空了,飢餓而絕望的諾諾,終於認命的把那堆狗餅乾嚼下去了。
  
  只是,諾諾心裡仍不甘願得很,胖嘟嘟的身子全縮在狗屋裡,只用屁股對著她,顯示消極的抗議,當她拿起狗碗,準備去清洗時,它還可憐兮兮的回頭,用那雙無辜的眼睛,哀傷的看著她,彷彿是飽受惡婆婆虐待的小可憐模樣。
  
  「你那是什麼表情?」鳳婷拿著狗碗,指著那位「狗大爺」,氣沖沖的質問。「我老公幾天幾夜沒半點消息,我這麼擔心,還得伺候你——」
  
  還沒罵完,一人一狗卻同時猛然抬起頭來,往屋內看去。
  
  電話鈴響了!
  
  鳳婷雙眼發亮,心中燃起無限希望,立刻扔下狗碗,拔腿往屋內飛奔。諾諾也不落人後,迅速跳起來,跟女主人一起往屋內沖。
  
  「汪汪汪汪汪……」
  
  「可惡,諾諾,別擋路!」
  
  一人一狗在門口擠成一團,互相角力了兩秒,鳳婷率先脫身,幾個大步飛撲到沙發上,比那隻狗爪快了一步,搶先奪到電話,抓起來劈頭就問。
  
  「喂喂?大功嗎?」
  
  電話那頭,沒有她極度渴望與懷念的醇厚嗓音,而是年輕女人怯怯輕輕的聲音。
  
  「呃——大姊?」
  
  「喔,靜芸啊?」聽到妹妹的聲音,鳳婷的期待落空,整個人就像洩了氣的球,軟趴趴的癱坐在沙發上。
  
  原本在旁邊亂蹦亂跳的諾諾,聽到話筒裡傳來的,並不是主人的聲音,也跟著嗚咽一聲,萎靡的趴到地上。
  
  聽到姊姊有氣無力的聲音,靜芸擔心的問道:「大姊,你還好吧?」
  
  「還好。」鳳婷翻躺在沙發上,瞪著天花板,重重歎了口氣。她很好,她只是好想好想厲大功,好擔心他的安危——
  
  聽見她歎氣的聲音,諾諾抬起頭來,難得主動的湊到她身邊,伸出舌頭,輕輕舔了舔她的手。
  
  鳳婷嚇了一跳,撐起腦袋,看著坐在沙發旁的狗,只見它一臉無辜,睜著圓亮亮的眼睛,又舔舔她的手,很笨拙的試著安慰她。
  
  這可愛的舉動,倒是讓她心頭一鬆,多少減低了沮喪的情緒。她彎起嘴角,忍不住伸出手,學著厲大功平時常做的那樣,伸手搔搔它毛茸茸的下巴。
  
  
  電話那頭,靜芸小心翼翼的又問:「大姊——呃,姊末——姊夫這幾天來,還是沒跟你連絡嗎?」
  
  「嗯。」鳳婷漫不經心的應道,小手還埋在溫暖的毛皮裡。
  
  諾諾抬起頭來,任由她搔癢,一副享受至極的模樣,瞇著眼睛直哼。之後,它乾脆躺下來,翻著肥嘟嘟的肚子,期待的看著她,要求「全套服務」。
  
  看在它還有點良心,懂得安慰她的分上,鳳婷大方的伸出腳,按照它的希望,去揉它的肥肚肚。
  
  「大姊,媽說,既然姊夫這些日子都在忙,你一個人在家也寂寞,要不要乾脆先回家裡住?」
  
  「不用了。」鳳婷深吸口氣,腳下沒停,沒忘了繼續揉狗肚子。「反正,我也要趕圖稿,電腦也都在這邊。再說,他說不定什麼時候會回來,我還是留在這裡比較好。」
  
  「嗯,那,大姊,你自己小心點喔!」
  
  聽到向來迷糊的妹妹,居然反過來要自己小心,鳳婷忍不住抓著話筒,開始嘮叨起來。
  
  「你才要小心點,都已經二十四歲了,別再迷迷糊糊的。出門的時候,記得要帶手機,要是迷路了,就打電話回家,或是打來這裡問我。還有,手機別再忘了充電……」
  
  「呃,我、我知道啦!」靜芸窘迫的打斷大姊,被念得落荒而逃。「好了,你去忙你的吧,啊,媽在叫我了,不聊了,拜!」她用最快的速度,喀啦一聲掛斷電話。
  
  聽到話筒裡傳來嘟嘟的掛斷聲,鳳婷擰起眉頭,看了話筒一眼,才將電話放回原位。只是,瞧見電話上頭,顯示無人來電留言的液晶螢幕,她的心不由自主的又沉了下來。
  
  唉,那個少根筋的遲鈍傢伙,難道就不知道她會擔心嗎?撥通電話回來報個平安,又不會花他多少時間——
  
  她擰眉想著,忘了腳上動作,諾諾抬起頭來,汪叫了兩聲,希望拉回她的注意力。
  
  鳳婷瞥了它一眼,再揉了它肚皮兩下,才起身揮手。「好了好了,快回你的狗窩裡去,我要工作了,GO!GO!」她推著諾諾的肥屁股,把它推回狗屋後,才再度回到電腦前,努力安慰自己。
  
  她得鎮定一點,或許,厲大功只是這幾天很忙。說不定明天,他就會有空打電話回來,告訴她一切平安,他已經解決了案子,即將要回家了——
  
  對,明天!他明天一定會打電話回來,一定的!
  
  懷抱著既不安又期待的心情,她勉強振作精神,抓起繪圖筆,開始畫起下一張圖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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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後,一個星期過去了。
  
  厲大功依然沒半點消息,她愈來愈焦慮、愈來愈擔心,連續幾個晚上都睡不好,就算是睡著了,也是噩夢連連,不斷夢見他受傷了、夢見他中槍了,甚至還夢見——夢見……
  
  擔憂折磨著鳳婷,小娟也陪著一起不好過。
  
  截稿的時間將近,圖稿卻只完成三分之一,小娟急得快瘋了,每天打電話來催稿,兩個女人都處於神經緊繃的狀態,惡性循環下,對話也愈來愈火爆。
  
  「大小姐,這又不是我願意的!」鳳婷抓著電話,坐在電腦前,歇斯底里的大叫。「我老公在外面出生入死,我根本沒沒辦法靜下心來工作啊!」
  
  「林鳳婷!不要跟我說你沒有辦法!你是專業人士,專業人士就要懂得公私分明!再說,你老公只是去逮壞人,又還沒有掛掉——」
  
  那一句話,觸及她心中最深的恐懼。
  
  「柯明娟!你說的是什麼話?我要掛電話了!」鳳婷全身顫抖,怒跳起來,嘴上雖然還氣勢洶洶,心裡的不安卻更加濃重,壓得她喘不過氣來。
  
  原本說錯話,還想道歉的小娟,聽見她要掛電話,氣得猛拍桌子,震得各色原子筆掉了滿地。
  
  「你敢掛電話試試看!我又不是故意的——喔,天啊!天啊!我的天——」暴怒的聲音,突然轉為驚慌的低語,比病重的人還要虛弱無力。
  
  這不尋常的反應,總算稍微把鳳婷拉出擔憂的深淵。
  
  「怎麼了?小娟,你還好吧?發生什麼事了?」她急忙追問。雖然先前講得幾乎要吵起來,但是對朋友的關心,倒是不曾減少。
  
  「那個……」坐在編輯室的小娟,瞪著眼前的電視,慌亂得不知如何是好,連聲音都微微顫抖。
  
  「哪個?怎麼了?你說話啊!」聽見編輯的聲音愈來愈虛弱,鳳婷擔心的直問:「你還好吧?不會心臟病發作了吧?你冷靜一點,我立刻打電話,替你叫救護車過去!」天啊,她居然害編輯心臟病發作了!
  
  救護車?!
  
  小娟立刻回過神來。「不要叫救護車,我沒事!」
  
  聽見編輯再度中氣十足,鳳婷鬆了一口氣,卻也更加狐疑。「那是怎麼了?你聽起來怎麼像是快昏倒似的。」
  
  「呃,那個——」小娟先深吸一口氣,勉強鎮定下來,才以無限嚴肅的口氣問:「你現在是坐著的嗎?」
  
  「是啊!」鳳婷皺起眉頭。「你問這個做什麼?」
  
  「是這樣的,呃,你——你先深呼吸一下——」小娟小心翼翼的勸說。
  
  「為什麼要深呼吸,你搞什麼?有話快說、有屁快放!」見她拖拖拉拉的,鳳婷耐不住性子的催促,大門的電鈴卻在這時響了起來。「可惡,等一下,有人按鈴,我先去開門。」她抓著電話子機,匆匆下了樓。
  
  「開門?」小娟一聽,驚慌得差點尖叫。「噢,不要、千萬不要,別去開門!」
  
  「為什麼?」鳳婷往大門走去,開始懷疑編輯不是心臟病發,而是焦急她的圖稿,急得昏了頭。「你冷靜一點啦!我會盡力工作就是了。」
  
  「不是啦!不關稿子的事。」小娟緊張的繼續大喊。「你聽我的就對了!別開門——」
  
  來不及了。
  
  在小娟大喊大叫的同時,鳳婷已經一把拉開大門。
  
  下一瞬間,無數刺眼的白光,在她眼前喀嚓喀嚓的亮起,接二連三的問題,劈頭就朝她轟炸過來。
  
  「厲太太,厲隊長在方纔的槍戰中,遭到歹徒開槍擊傷,聽說情況十分危急,這是真的嗎?」
  
  「厲太太,你現在是要趕去醫院嗎?」
  
  「厲太太,請問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厲太太,厲隊長的情況究竟如何,是否有生命危險,可以請你說明一下嗎?」
  
  數只麥克風湊到她眼前,刺眼的聚光燈直往她臉上照,旁邊還不斷有閃光燈閃起。院子裡不但擠滿了記者,外頭的馬路上,甚至還停著好幾輛SNG車,大量的噪音轟得她頭昏眼花。
  
  事發突然,鳳婷嚇了一跳,一時反應不過來,本能的後退了一步,匆匆就甩上大門。
  
  砰!
  
  隔音良好的屋裡,瞬間陷入一片沉寂,那些噪音與燈光,全被隔絕在外。但是,下一瞬間,門鈴聲再度急急響起,還有人正砰砰砰砰的猛敲門。
  
  怎麼回事?
  
  那些人是誰?
  
  他們為什麼出現在她家門口?
  
  他們剛剛說了什麼?
  
  他們說……他們說……
  
  慢半拍的腦袋,逐漸明白,那些記者們說了什麼。她臉色一白,只覺得胸口像是被人揍了一拳,整個人搖搖欲墜。
  
  「鳳婷!鳳婷,你還好嗎?」
  
  聽見電話裡焦急的聲音,她用顫抖的雙手,勉強拿起電話,勉強開口。「小娟,我老公怎麼了?他出了什麼事?」
  
  「該死!」小娟咒罵一聲。「就叫你別開門了,你還開!」
  
  「柯、明、娟!」鳳婷急得直跺腳,要是編輯在她面前,她肯定衝上去,掐住編輯的脖子猛搖。「我老公到底怎麼了?你快說!」
  
  「新聞報導說,剛剛在市區裡發生槍戰,他中槍受傷。現在還沒有電視台播出畫面,只有螢幕旁的跑馬燈字幕。」
  
  厲大功中槍了?!
  
  她眼前驀然一黑,再也支撐不住,雙腿一軟,整個人就跌坐在地,旁邊的衣帽架也被她撞倒,發出轟然巨響。
  
  「鳳婷?你還好吧?」
  
  「我……」她扶著頭,抓緊電話,全身顫抖個不停。
  
  「你先別急,這也有可能是誤傳,你知道的,那些新聞記者就愛捕風捉影,就算一點小事,也會被誇大。」
  
  鳳婷已經聽不進任何安慰,她連連深呼吸,才能勉強開口。
  
  「哪家醫院?」她輕顫的問。「新聞上有沒有說,他被送到哪家醫院?」
  
  「沒有。」小娟回答,眼睛盯著電視螢幕猛瞧,也是焦急不已。「情況好像滿混亂的,你要不要先打電話,去飛鷹特勤小組的總部問清楚?」
  
  鳳婷猛然抬起頭來。
  
  「對,總部!我立刻去總部!」她急昏頭了,連忙丟了電話,慌慌張張的站起來,抓了錢包和鑰匙,套上鞋子就衝了出去。
  
  大門一拉開,喀嚓喀嚓的鎂光燈又閃起,那些不死心的記者,簡直像是聞到血腥味的鯊魚,重新又圍了上來。
  
  
  「厲太太、厲太大,請問厲隊長現況如何?」
  
  「厲太大,請你發表一下意見好嗎?」
  
  「厲太太,請問你現在有什麼感覺?」
  
  鳳婷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一心趕去總部,詢問丈夫的安危,偏偏這些人卻擋在門口,不但不肯退開,還不識相的淨問些鬼問題,她火上心頭,氣得破口大罵。
  
  「我有什麼感覺?要是你家人死了,你會有什麼感覺?」她怒叫著,推開那群鯊魚。「全部給我讓開!別擋我的路!」
  
  她氣勢洶洶的又推又擠,總算出了自家大門,在記者的追逐下,衝到大馬路口,揮手招了計程車。
  
  鎂光燈還在閃個不停,她小臉蒼白,匆忙坐上去,這才擺脫了那群記者,往飛鷹特動小組的總部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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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黃昏時分,城市裡燈火閃爍。
  
  坐在計程車內的鳳婷,臉色始終慘白如雪。她瞪著窗外的璀璨街景,卻根本視而不見,腦子裡揮之不去的,全是厲大功身中數槍,倒臥在一片血泊中的可怕畫面。
  
  熱霧湧進眼裡,她捏緊冰涼的雙手,深吸一口氣,用力眨掉那片水霧,逼迫自己冷靜下來,別再去想那些血淋淋的畫面。
  
  只是,關於厲大功的種種,卻仍縈繞在她腦中,這些日子以來,與他相處的美好回憶,在這安危不明的一刻,一幕幕的閃過眼前。
  
  他們的婚姻,起初根本不牽涉什麼刻骨銘心的感情,她願意答應他的求婚,是因為他的條件頂尖,不但相貌堂堂、不賭不嫖,又有車有房有存款,還是個拿鐵飯碗的公務人員。
  
  雖然說,厲大功從事的是出生入死的工作,但是她先前也偷偷盤算過,就算這個男人真的因公殉職,讓她當了寡婦,她也能靠著保險金與撫恤金,安穩的過下半輩子——
  
  因為不熟悉、因為沒有深刻的感情,一開始,她在乎生活上的保障,遠比在乎他本人更多。
  
  但是,結婚至今,他們共同生活、朝夕相處,她在乎的東西也漸漸改變了。
  
  慢慢的、逐漸的,每天每天,她對他的在意,都比前一天多,對他的依戀也一點一滴的增加,當她發現時,他在她心中的份量,早已超越了一切……
  
  愛情雖然來得有些遲,卻真的發生在她與他之間,直到此刻,她才終於覺醒,自己早已深深愛上厲大功。
  
  老天,她真的愛他!
  
  事到如今,她根本不敢想像沒有他的日子。要是他受傷過重,真有個萬一,那她——她——
  
  「小姐!小姐!」計程車司機的呼喚,把鳳婷拉回現實。「小姐,你的目的地到了。」司機說道,從後視鏡看著她。
  
  鳳婷這才發現,車子已經停下來,矗立在車窗外頭的,就是飛鷹特勤小組的總部大樓。她緊咬著粉唇,心頭緊縮,手腳瞬間都沒了力氣,一時之間,她竟然膽怯得不敢去面對事實。
  
  雖然,先前在自家門口,她還能保持鎮定,對記者破口大罵,但是那些尖銳的問題,的確每一句都刺進她的心,殘忍的撩撥著她的擔憂。
  
  那些記者說的,會不會是真的?厲大功是不是真的已經——
  
  「小姐、小姐,你還好吧?」司機從後視鏡裡,瞧見她眼裡閃爍的淚光,關心的轉頭詢問。
  
  鳳婷看著那棟大樓,把粉拳捏得更緊,再度把眼淚逼了回去。
  
  她不能哭!她沒有時間哭,更沒有時間崩潰!厲大功可能已經被送到醫院,他可能極需要她的陪伴,或是需要她幫忙處理事情。
  
  對他的強烈關懷,讓她能夠凝聚勇氣,從皮包中掏出鈔票,付完車資後,才拉開車門,咬牙朝總部大樓走去。
  
  她的雙腿抖得好厲害、抖得幾乎不能走路。但是,她不敢停下來,只是專心一志,挪著顫抖的雙腿,一步步的朝著大門前進。
  
  這段短短的路程,漫長得像是永遠走不完,踏入總部大門時,她已經臉色雪白,整個人搖搖欲墜,幾乎就要昏倒。
  
  人們忙進忙出,在她身邊走動,每一張臉在她眼裡看來,都是模糊不清。然後,那些面孔模糊的人們,像是浪潮般分開,她看見一張熟悉可辨的俊容,筆直的朝她走過來。
  
  「鳳婷,你怎麼來了?」
  
  熟悉的聲音,從那人的口中逸出,她伸出冰冷的雙手,顫抖的摸上那張黝黑的俊臉。直到發顫的指尖下,傳來他溫熱的體溫,她才能確定,眼前的男人並不是她的幻覺。
  
  是他!真的是他!有血有肉、有頭有腳、完整無缺的他!
  
  鳳婷喉頭一緊,跟著就雙腿一軟,整個人頹然倒進厲大功的懷裡。
  
  「鳳婷!你怎麼了?」熟悉的嗓音裡,滲入濃濃焦急,那雙強而有力的雙手抱住她,擔憂的輕搖著她。
  
  她睜開眼睛,因為釋然而喘息,小手仍擱在厲大功身上,不斷東摸摸、西摸摸,反覆確認他真的完好無缺。
  
  「你沒事吧?」她反問,粉唇輕顫著。「傷呢?你是傷到哪裡了?」
  
  「什麼傷?」
  
  「記者到家裡來,說市區發生槍戰,你中槍,受了重傷……」
  
  黑眸中的疑惑褪去,厲大功圈緊雙手,把她蒼白的小臉壓入懷中,安撫嚇壞的妻子。
  
  「放心,沒事的,我穿了防彈衣,所以沒有受傷。」
  
  「放心?」埋在他胸前的小臉,用微弱的聲量重複這兩個字。
  
  厲大功點點頭,大手輕拍著她的背部。「沒錯,我沒有受傷,你不用太過擔心。」
  
  原本軟趴趴、窩在他懷裡的嬌軀,逐漸僵硬起來。
  
  不用太過擔心?!
  
  那些累積在心頭,折磨她許久的焦慮、不安,以及恐懼,因為厲大功那輕描淡寫的語氣,瞬間轉化為熊熊怒火,在她腦袋裡轟然炸開。
  
  「我太過擔心?!」她猛然抬起頭來,用力猛推他的胸膛。「你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你知不知道,我這段時間是怎麼過的?你知不知道,我只要看到新聞報導有警員受傷,就嚇得要命?」
  
  「我——」厲大功有些愕然,大手握著她的肩,想要解釋,卻被她憤怒的打斷。
  
  「你知不知道,我擔心得睡不著,好不容易睡著了,卻總被噩夢嚇醒?」她愈說愈氣,推著他胸膛的雙手也愈用力。「打一通電話報平安,會要你的命嗎?連續十幾天來,你一點消息都沒有,我只能看著那些聳動的電視新聞,整天提心吊膽!」
  
  「對不——」
  
  他連道歉的機會都沒有,鳳婷氣昏了頭,小手已經轉推為戳,嘴上仍不饒人,忿忿不平的繼續數落他的「罪狀」。
  
  「我知道你工作忙!但是,最起碼你也要讓我知道,你還活得好好的,沒有——沒有——」先前盤桓在腦中的可怕畫面,再度湧現,她喉頭緊縮,一時哽咽得說不下去,連眼圈兒也紅了。
  
  她含在眼裡的淚,比怒聲咒罵,更讓厲大功手足無措。他笨拙的拍著她的背,卻被她一把揮開。
  
  「人家……我只是想知道你……你還好好的活著……這樣……這樣很過分嗎?」鳳婷抽噎著問,連連吸氣,眼裡的淚水卻仍愈聚愈多。
  
  終於,她再也忍不住了,就在大庭廣眾下,仰起小臉,然後——
  
  「哇!」鳳婷張大嘴,開始放聲大哭。
  
  厲大功的表情,活像是看見所有的罪犯,全都從牢裡逃脫,集合在他面前跳脫衣舞。
  
  打從兩人第一次見面至今,這個愛面子的小女人,總努力在外人面前,營造端莊賢妻的形象。雖然,她偶爾會破功,但是從來就不曾如此失態,在眾人面前,就這麼不顧形象的大哭起來。
  
  英勇無敵的全民英雄,瞧見了老婆大人的淚水,也只能慌亂的掏出手帕,一邊替她擦淚,一邊低聲道歉。
  
  「鳳婷,別哭了,是我的錯,我道歉——」
  
  她不肯領情,撥開他的手帕,在哭聲稍微轉弱時,嗚咽的抱怨了一句。
  
  「你說什麼?」厲大功沒聽懂,拿著手帕,又要替她擦淚。
  
  淚汪汪的小臉仰起,像只憤怒的小野貓,朝他怒吼。
  
  「你的手帕好臭啦!」鳳婷哭叫著,再度撥開他的手帕,報復似的抓起他的襯衫,小臉湊上去,把眼淚鼻涕全往上頭抹。
  
  只是,汗臭味照樣撲鼻而來,她報復不成,更是悲從中來,雙手揪著他的襯衫,小臉埋在他衣服裡,再度哇哇大哭。
  
  厲大功擁著她,極力想說幾句安慰的話,眼角卻瞄見那些緊追她而來的記者,開始在大門前聚集,有的甚至已經架起聚光燈,鏡頭對準他們夫妻二人,準備獵取新聞畫面。
  
  他百分之百確定,愛面子的鳳婷,絕對不會希望,此刻哭得小臉花花的模樣,登上雜誌封面,或是報紙頭版。
  
  強健的手臂攬住啜泣的小女人,轉身就往電梯走去,直接將她帶往十樓的隊員宿舍。
  
  趕在鎂光燈閃起前,厲大功已經護著嬌妻,快速進了電梯,避開記者們的騷擾。
  
  飛鷹特動小組的工作不分日夜,甚少有什麼休假,遇上了緊急狀況,留宿在總部內是稀鬆平常的事。在總部成立時,就在十樓規劃了隊員宿舍,有簡單的傢俱,以及衛浴設備,讓累壞的隊員們能在此休息。
  
  下午的槍戰,隊上全員出動,好不容易槍戰結束,大夥兒正忙著羈押審訊、處理善後,全都忙得不可開交。
  
  此刻,十樓的隊員宿舍裡空無一人,而那陣由電梯口一路響到走廊盡頭的啜泣聲,更顯得格外刺耳。
  
  厲大功扭開門把,擁著仍哭個不停的妻子,走進他的房間,兩人終於有機會獨處。
  
  「好了好了,對不起,你別哭了。」他輕輕拍撫著她的背,耐性十足的好聲安慰。
  
  「嗚嗚嗚,你好可惡……」她將臉埋在他懷中,邊啜泣邊抱怨。
  
  「是是是,我好可惡,你別哭了。」
  
  「你那麼多天……嗚嗚,一通電話都沒有……嗚嗚嗚嗚嗚……誰、誰知道……你死了沒有……你要是死了,嗚嗚嗚嗚嗚……要我怎麼辦……嗚哇哇哇哇……」啜泣再度轉為大哭。
  
  「別擔心,我死了之後,還有保險金。」厲大功回答得非常務實,急著讓她知道,就算他因公殉職,她也絕對衣食無虞。
  
  鳳婷氣得一陣頭暈目眩。
  
  「誰要跟你說這個!我不要錢啦!」她憤怒的抬起頭,哭著猛撾他的胸膛。「你這個該死的王八蛋,你認為我只是認錢不認人,空有外貌,沒有腦袋的花瓶,對吧?!」
  
  「我沒——」
  
  「不要敷衍我!」她淚眼汪汪,生氣的控訴著。「別以為我不知道,你會娶我,只是因為我看起來漂亮,又敢打蟑螂,對不對?」
  
  厲大功濃眉緊擰,嚴正的否認。
  
  「當然不是。」
  
  「不是才怪!你敢說你一點都不怕蟑螂嗎?」她一把揪住他的衣領,把他強拉到面前逼問。
  
  自從結婚以來,家裡的蟑螂都是由她解決,這個威武的男人,一看到蟑螂出現,立刻就全身僵硬、下顎緊繃,接著不著痕跡的閃開、躲開、避開,把殺蟑重任全交給她。
  
  她只是沒有點破,心裡其實清楚得很!
  
  「我——」俊臉上浮現暗紅,他竟然撇開視線,不敢直視那雙淚汪汪的眸子。「這是兩回事。」
  
  「我就知道!」瞧見厲大功的反應,她心裡一緊,真以為說中了他的心思。「當初,只要有女人符合這兩種條件,你都願意娶回家,對不對?就算不是我也行——」
  
  原本她可以不去計較,畢竟,她當初也是因為「客觀條件」,才答應他的求婚。但是,當她發現,自己深深愛上這個男人時,他當初娶她的動機,突然又變得好重要。
  
  想起自己是因為敢殺蟑螂,才拔得頭籌,成為他的妻子,鳳婷心裡難過,眼淚更是飆個不停,當下轉身就要往外跑。
  
  可是,小手才剛碰著門把,還沒能扭開,厲大功就從後圈抱住她,將她拉入懷中。
  
  「鳳婷,你聽我說——」
  
  「我不聽!我才不要聽!」她不斷掙扎著,手腳並用的對他又踢又踹,懲罰這個只是為了蟑螂而娶她,卻又害她愛上他的男人。「放開我!讓我走!你去娶別人好了,反正想嫁你的女人,鐵定多得數都數不完……」
  
  厲大功採取最直接的方式,制止她歇斯底里的行徑。
  
  他抓住那雙亂撾的小手,拉過她頭上箝住,仗著體型上的優勢,用結實的身軀將她緊壓在門板上。
  
  緊接著,他低下頭去,熱燙的薄唇,有效的封住她的小嘴。
  
  鳳婷還想掙扎,但是在那熟悉的熱吻攻勢下,她的身子比她的心更快投降,在他的吻中、懷中,漸漸的軟弱下來。
  
  只是,厲大功能阻止她的掙扎,卻阻止不了她的淚水,艷眸裡仍是淚汪汪的。
  
  「噓,別哭了,乖。」他伸手抹去她臉上的淚,低聲安慰解釋,黑眸裡有著心疼。「你誤會了,不是誰都行的。」
  
  小臉撇開,不相信他的解釋,淚水仍舊一串串的掉。
  
  「你聽我說。」大手輕捏住秀巧的下巴,強迫她轉過頭來。
  
  她還是不肯就範,索性垂下沾淚的眼睫,作最消極的抗議,眼淚滴滴答答的掉落。
  
  「鳳婷。」他徐聲要求。「看著我。」
  
  垂淚的眸子,還是盯著地板,就是不肯看他。
  
  「看著我。」厲大功輕聲重複。
  
  兩人在原地僵持著,擱在她下巴的那隻大手,始終溫柔而堅定,等著她乖乖抬頭。終於,半晌之後,她不敞他的驚人耐性,才不情願的抬起淚濕的眼睫。
  
  「我相親了十一次。」直到兩人目光接觸,厲大功才注視著她的眼,一字一句的宣佈。
  
  「什麼?」
  
  淚濕的小臉上出現茫然的表情,沒有想到,他會突然提起相親的事。
  
  「在遇見你之前,我一共相親了十一次。」厲大功捧起她的臉,溫醇的嗓音靠在她的耳畔。
  
  她難以置信的眨了眨眼。
  
  「十一次?」
  
  「十一次。」他堅定的點頭。
  
  哇喔!
  
  這個「內幕消息」,讓鳳婷訝異不已。她一直以為,自己的十六次紀錄,已經很驚人了,萬萬沒想到,他的紀錄也挺輝煌的。
  
  不過,他條件這麼好,哪個女人見了,都會想撲上去,牢牢巴住不放,相親時絕對只有他挑別人,哪有別人挑他的分?
  
  「那——為什麼是我?」她吸著鼻子問,不明白他為什麼不選前頭那十一個,偏偏就是選中了她。難道,前頭那十一個女人,都不敢打蟑螂嗎?
  
  薄唇上揚,注視著她的黑眸,一如往常的盈滿溫柔。
  
  「我的確不喜歡蟑螂,你也的確是長得很漂亮,我並不否認,這兩點是我娶你的原因之一。」
  
  「那——」
  
  「噓,聽我說完。」小嘴才張開,他的指就落到她的唇上,阻止她插嘴。「但是最重要的,是我親眼看見,你對待孩子的方式,那不是可以裝得出來的。你跟那孩子說話時,甚至忘了自己還在相親。」
  
  他始終不曾告訴她,與孩子嬉鬧時的她,比陽光更溫暖耀眼,美得讓他移不開視線。幾乎在那一瞬間,他就已經確定,自己是娶定這個小女人了。
  
  被厲大功這麼一提醒,她也記起初見面時的點點滴滴。
  
  他嘴角微揚,定定看著她,輕聲又說:「其實,去相親前,我已經從王媒婆那裡,聽過許多關於你的事情。」
  
  「她說了什麼?」
  
  「很多。」他抱緊她,據實以告。「我知道你對父母十分孝順,對家人照顧有加,因為媽媽身體不好,弟妹幾乎都是你幫忙帶大的。你的善良、你的孝順、你的勇敢,你跟孩子時相處的模樣,這些才是我決定立刻求婚的原因。」
  
  「那——那——真的不是因為蟑螂?」鳳婷咬著下唇,不安的再度確認。
  
  「真的。」厲大功點頭,拭去她粉頰上的殘淚。
  
  擱在心頭的大石,隨著他的答案,終於被挪開了,她心頭一鬆,淚水又簌簌滑落。
  
  嗚嗚嗚,太好了,他娶她,不是因為她會打蟑螂——畢竟有哪個妻子,能夠接受自個兒的存在,只是為了替丈夫消滅蟑螂呢?
  
  見嬌妻又哭成了淚人兒,厲大功歎了口氣,將她攬進懷中。「噓,乖,別哭了。」
  
  「你好可惡,為什麼到現在才告訴我……」她揪著他的襯衫,埋頭嗚咽著。
  
  薄唇落在她的額上,無限心疼的親吻著。
  
  「對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別哭了。」他不斷道歉。
  
  「而且……而且……你的衣服好臭……」鳳婷嘴上抱怨著,小腦袋卻還是埋在他懷裡。
  
  「抱歉,我這幾天都忙著辦案。」他伸手到旁邊,從桌上的面紙盒裡,抽了兩張面紙幫她擦淚,溫聲解釋著。「我沒什麼時間洗衣服。」
  
  「那——你可以叫我幫你送換洗的衣服來啊——」逐漸鎮定下來的鳳婷,也發現了面紙盒的存在,探出小手抽了兩張,又縮回他懷裡擤鼻涕。
  
  「我沒想到。」
  
  「下次我幫你送衣服。」她吸吸鼻子,總算恢復了冷靜,哭得有些紅腫的雙眸,仰望著丈夫的臉,嚴肅的提出要求。「但是,你以後得每天打電話給我,至少讓我知道,你還活得好好的。」
  
  「沒問題。」厲大功承諾著,對老婆大人的命令言聽計從。
  
  他的「乖巧」,讓鳳婷心裡稍微好過了些。只是,想起記者們說,先前的槍戰裡,他曾經中槍,她的心又微微一疼,忍不住擔心的追問。
  
  「你被打中哪裡?真的都沒受傷嗎?」
  
  「左肩,子彈被防彈衣擋了,只留下一點瘀青。」厲大功盡量說得輕描淡寫,不願意讓她太過擔心。
  
  鳳婷卻不肯死心,堅持要察看「所有物」的損害狀況。
  
  「在哪裡?」她伸出小手,在他襯衫上摸索,解開他的扣子。「讓我看看。」
  
  「這裡。」厲大功拉開襯衫,稍微蹲低偉岸的身子,讓她方便查看。「真的沒事。」
  
  黝黑結實的寬肩上,的確只有微微的瘀青,並沒有皮開肉綻。只是,她想起他所遭遇的危險,一股熱氣又湧上眼眶,忍不住傾身,湊上柔潤的紅唇,吻了吻那處瘀青。
  
  「還會不會痛?」她問道,聲音有些沙啞。
  
  「不會了。」
  
  厲大功抬起她的臉,將她攬入他的懷抱中,冒出鬍渣的下巴,在淚濕未乾的小臉上輕輕摩挲著。
  
  他溫暖的體溫、他身上的味道,讓她心神安寧了下來,卻也勾起某種原始的需求。她衝動的攀住他的頸項,史無前例的採取主動,紅唇吻上他,丁香嫩舌描繪著他的薄唇,然後滑探進他的口。
  
  那些驚嚇與不安,還殘留在她心裡。她需要最直接的證據,證明他還活著,想藉身體的貼近,確定他真實的存在。
  
  長達十幾天沒有見面,他們都熱切的渴望彼此。
  
  她的主動撩撥了厲大功,情勢很快逆轉,他接掌了主導權,抱起她,將她嬌小的身子抵壓在門上,熱燙的吻如雨般落下,迫不及待的複習她的軟玉溫香。
  
  「會有人的……」鳳婷滿臉嬌羞,在他的吻下低語。
  
  「沒關係。」他吻著她白皙的脖子,咬夸著她圓潤的耳垂,悄聲在她耳畔說。「我把門鎖了。」他咬開她的上衣,寬厚的大手更是放肆,一路下滑探進她裙底……
  
  「啊——」鳳婷嚶嚀一聲,因為火燙的快感,顫抖的弓起身子,兩手抓緊了他的黑髮。
  
  「環住我的腰。」大手環住她的腰,教導她調好姿勢。「坐到我身上來。」他低嗄的說道,急切的拉開褲子拉鏈。
  
  她毫不反抗,在他的擺佈下嬌聲喘息,看著他有些粗暴的一把扯裂那絲薄的底褲,再抬起她的腿,將她抵到門上,然後——
  
  硬如烙鐵的慾望,挾帶著強大的力量,一寸寸擠入她的身體。
  
  「大功……」她倒吸口氣,張開朦朧的眸子,看見他佈滿慾望的幽黑雙眸,不禁渾身一顫。
  
  他是如此熱燙又堅硬,和她如此的不同。
  
  「你好美。」他定定的看著她說。
  
  她無法言語,半張的紅唇只能逸出如蘭喘息,柔嫩的雙腿之間,感受到他開始擺動臀部,將力道均勻而紮實的滲入她的體內。
  
  「啊——啊——」她攀著那寬闊的肩頭,柔弱的接受他一次又一次的強勁穿透,軟軟的呻吟轉為低泣,屬於他的火熱,如波浪般湧來,讓她幾乎難以承受。
  
  在她到達高潮的同時,他低吼一聲,最後一記強而有力的律動,將慾望緊抵進她的最深處。最後的律動,擠出她一聲軟弱的尖叫,她喘息著,因為他釋放出的灼熱而顫抖……
  
  激情過後,她幾乎動彈不得,只能窩在他的懷裡,聽著他紊亂的心跳。
  
  理智悄悄回來報到,她呻吟一聲,小臉在他懷裡埋得更深。她不敢相信,他們竟然連衣服也沒脫,直接扯破她的內褲,站在門邊就做了起來,而且最丟臉的是——是——
  
  鳳婷再度呻吟一聲。
  
  天啊,她竟然在他的宿舍裡,喊得那麼大聲。這裡的隔音設備也不知道怎麼樣,要是萬一宿舍裡有其他人、要是有人聽見她剛剛的叫聲,那她——她——
  
  鳳婷心裡的疑慮,立刻有了答案。
  
  「要開會了。」門上傳來輕敲,江震的聲音,清晰的從門外傳來,證實了這裡的隔音設備不良。
  
  她嚇了一跳,整個人縮進厲大功的懷裡,粉臉羞得燙紅,尷尬得想挖個地洞,跳進去把自個兒埋起來。
  
  唉,這不能怪別人,實在是他們夫妻太過忘情,一時天雷勾動地火,才會在宿舍裡就——
  
  眼看妻子的臉兒愈垂愈低,厲大功微微一笑,端起她的下巴,又吻了吻她的唇。
  
  「你留在這裡,我先去開會。」他吻吻她的髮,溫柔一笑。「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回家。」
  
  小腦袋猛抬起來,雙眼閃亮的看著他。
  
  「你可以回家了?」
  
  他點點頭。「下午的那場槍戰裡,我們已經逮回公爵。這次,我們有優先審訊權,等一下開會,就是要跟FBI討論,審訊公爵的時間與流程。」
  
  聽見這個消息,鳳婷高興得只差沒放聲歡呼。
  
  啊,太好了,案件終於結束了,他終於可以回家了!
  
  「那你快去吧!快去快回,我們早點回家。」她催促著,視線往下溜,卻又急忙拉住他。「啊,不行不行,等一下!」她紅著臉,小手摸到他的腿間,替他把褲子的拉鏈拉上,免得有更多人猜出,他們躲在宿舍裡,是在做什麼「好事」。
  
  厲大功注視著她的動作,在出門之前,忍不住又拉起她,用力吻了一下,這才轉身走了出去。
  
  她看著丈夫的背影,愣愣的站在原地,紅唇上揚,始終漾著幸福滿滿的微笑。
  
  
  
  
  第九章
  
  終於結束了。
  
  「耶!完工了!」坐在電腦前的鳳婷,扔下繪圖筆,高舉雙手發出歡呼,順便伸了個懶腰,活動因為長時間維持坐姿,而有些僵硬酸疼的筋骨。
  
  最後一個茶晶娃娃,終於也畫完了。她跳著舞,滑步到書櫃上,抽了一張空白光碟回到電腦前,再把辛苦工作的成果,全部存進光碟裡。
  
  噢噢,太好了,她要去血拼、要去看電影、要去做全身護膚、要去好好的大吃一頓!
  
  她輕快的哼著歌,滿腦子都在想著,該怎麼享受完稿後的美好時光,艷眸流轉,接觸到牆上那幅婚紗照,紅唇上的笑意更濃,身子又轉了好幾個圈圈,興奮得全身輕飄飄的。
  
  對了,她還要跟厲大功去度蜜月呢!
  
  自從再度逮回公爵至今,已有兩個多禮拜,這段時間裡,她的老公雖然天天回家睡覺,再也沒有留在總部過夜,但是卻更加的忙碌。
  
  在答應協助FBI之前,兩方已經談妥條件,只要飛鷹特勤小組能夠順利的再度逮回公爵,FBI就得乖乖退讓,不再堅持馬上把公爵引渡回國,先將犯人交由飛鷹特勤小組訊問。
  
  這些日子以來,雖然厲大功沒透露半句,但是瞧他忙得如此起勁,她也隱約猜得出,訊問的工作大概進行得十分順利。
  
  前兩天他回家時,她好不容易從他口裡問出,他還有十天年假。
  
  當晚,她使出渾身解數,用盡所有從他身上學來的「技巧」,好不容易逼得他咬牙答應,等到訊問工作告一段落後,他就得挪出時間,陪她去度個蜜月——
  
  鳳婷走到鏡子前,一邊梳頭,一邊哼歌,眼底眉梢都漾著笑,腦子裡不斷想著,該跟親愛的老公去哪裡玩。
  
  巴黎很浪漫、義大利好像也滿好玩的,聽說捷克的布拉格是非去不可的童話之城,更是她偶像慕夏的故鄉——啊,乾脆啦,來個歐洲十日游好了!等一下去做SPA時,她得拿本旅遊雜誌,好好的研究一下。
  
  她綁好柔亮的髮絲,換妥外出的衣裳,拿了光碟與背包下樓,才剛走到玄關,準備彎腰換鞋時,就聽見門鈴聲響起。
  
  「來了來了!」鳳婷揚聲喊著,伸手把門打開,迎面而來的寒風,穿透單薄的衣料,冷得讓她雙肩一抖。
  
  「大姊,呃,是我——」文靜秀美的小女人站在門外,緊抓著隨身的拼布棉背包,眨著烏黑的雙眼,一瞧見鳳婷出現,就瑟縮的倒退一步,那緊張的模樣,像是面對老虎的小綿羊。
  
  「靜芸啊,你怎麼來了?」鳳婷沒察覺出妹妹神態有異,忙著從門邊的衣帽架上,拿了一件薄軟的羊絨外套穿上,抵禦外頭的陣陣寒風。
  
  「大姊,我……我……」靜芸咬著唇,幾度欲言又止,小腦袋愈垂愈低,纖瘦的身子瑟瑟顫抖,緊張得像是要昏厥。
  
  「怎麼了?是媽燉了雞湯,要你送過來嗎?」鳳婷問道,順手把手機放進外套口袋。
  
  「不是。」靜芸深吸一口氣,才剛抬起臉兒,一接觸到姊姊的目光,立刻又把腦袋垂下去。「那個……大姊,我有事要跟你說……」
  
  「嗯?」
  
  「我……」
  
  「怎麼了?」
  
  「我……我……」
  
  鳳婷看著妹妹的後腦勺,等了老半天,卻始終等不到下文。終於,她耐心用盡,正準備自己開口,直接從妹妹嘴裡問出答案時,外頭卻又有客人來報到了。
  
  「請問,這裡是厲公館嗎?」
  
  軟軟的聲音響起,一個火辣時髦的拉丁美人,不知何時已來到靜芸身後,正滿臉笑容的看著姊妹二人。
  
  那女人褐髮棕眸,穿著黑色長袖襯衣、銀色皮質短裙,衣料緊到曲線畢露,白皙的纖足上,還穿著精緻的銀色高跟涼鞋,性感得讓人眼睛一亮。
  
  瞧見這麼性感的異國美人兒登門拜訪,鳳婷的女性防衛直覺,瞬間自行啟動。
  
  她上下打量著對方,非但沒有熱情歡迎,反倒還覺得心裡酸溜溜的,直冒著醋味,嚴重的懷疑,眼前這個拉丁美人,根本是FBI派出的「秘密武器」。
  
  哼,該不會那些洋鬼子,還在垂涎公爵的偵訊權,準備改弦易轍,換個方式來籠絡厲大功,先從他嘴裡挖出情報,才用上色誘這招吧?
  
  想到這裡,鳳婷就俏臉發寒,秀眉緊擰,不給對方半點好臉色。
  
  「喂,不用白費心機了,我告訴你,要這種把戲是沒用的,我老公根本不會上當。」她特別強調「我老公」三個字,還不示弱的挺胸,輸人不輸陣的展現傲人「本錢」,暗示對方,她親愛的老公在家裡已經吃飽了「美食」,絕對不會去外頭偷吃。
  
  拉丁美人沒有就此知難而退,反而嫣然一笑,伸手撥了撥頭髮,舉手投足之間都是無限風情。
  
  「嗅,你誤會了,我不是來找厲隊長的。」又長又翹的睫毛,慵懶的眨了眨。「我是來找你的。」拉丁美人淺笑說道。
  
  找她的?
  
  俏臉上露出茫然的表情。
  
  「找我?」怪了,FBI派個美女來找她做啥?
  
  「沒錯。」豐潤的紅唇上揚,棕色的大眼裡,卻閃過一絲危險的光芒。「原本,我只打算請厲太太去作客,但是既然這位小姐恰巧也在這兒,那麼就只能請兩位一塊兒接受我的招待。」
  
  喔,色誘不成,他們還動用銀彈攻勢,妄想賄賂她,企圖讓她去影響厲大功嗎?唉啊,這些外國人實在是詭計多端,半點都不老實!
  
  話說回來,這些有眼無珠的傢伙,實在也太小看她了,她這個全民英雄的老婆,哪裡可能接受賄賂,去傷害丈夫剛正不阿的名聲呢?
  
  「還是老話一句,請你不用白費心機了。」鳳婷冷著臉,連連揮手,毫不考慮的拒絕。「公務人員的親屬,不能私下接受招待。」
  
  拉丁美人的臉上,仍舊掛著甜得膩人的笑。虧得鳳婷跟靜芸都是女人,要是換做是男人,被她這麼望著一笑,只怕連骨頭都要酥了。
  
  「噢,請別這麼快拒絕我。」她軟聲軟調的說道,然後姿態曼妙的伸手,往水蛇般的腰後摸去。
  
  鳳婷不勝其煩,抓起擱在門邊的背包,順手把門關上後,就推著妹妹往外走,急著要甩開對方的糾纏,快快出門去。
  
  「我都說了,我不可能——」她突然住了口,整個人陡然僵住。「搞什麼鬼?!」
  
  拉丁美人的手上,竟多出一把精緻小巧的手槍,槍口不偏不倚,就指著姊妹二人。而大門之外,不知何時也閃出兩個黑衣男人,眉宇間都斂著殺氣,一看就知道來意不善。
  
  「你們是誰?」鳳婷火速把妹妹拉到身後,挺身擋在前頭,心裡卻已經開始察覺不對勁。
  
  看來,先前猜測有誤,這些人只怕不是FBI,而是專程上門來找麻煩的危險人物。
  
  瞧見她那緊張的表情,拉丁美人彎唇一笑,聲音還是那麼柔軟好聽,比蜂蜜還要甜美,和手上致命的槍枝,形成強烈的對比。
  
  「我很堅持,請兩位務必跟我走一趟。」她晃晃槍口,示意門外那兩個黑衣男人上前。「先把她們的眼睛蒙上。」
  
  情勢比人強,鳳婷也只能乖乖就範,任由對方擺佈。當黑布蒙上雙眼時,她心裡暗暗呻吟,知道今天衰運上門,她絕對沒辦法去交稿了——
  
  完蛋了,小娟一定會宰了她!
  
  飛鷹特勤小組的總部裡,組員們埋首在資料中,盡力抽絲剝繭,想靠著今早再度提訊公爵時,所得到的各類情報裡,找出可用的消息,循線追查下去。
  
  一個隊員卻離開座位,匆匆經過忙碌的同事們,神色凝重的走進隊長的辦公室。
  
  「隊長,你必須聽聽這通電話。」
  
  「怎麼了?」厲大功濃眉詢問的一揚,看出隊員表情有異。
  
  林傑深吸一口氣,迅速報告,不敢有半點拖延。「有個自稱是血腥瑪莉的女人正在線上,她說,只願意跟你談。」
  
  大名鼎鼎的血腥瑪莉,也是個惡名昭彰的國際通緝犯。傳說她美艷動人,卻殺人不眨眼,犯罪紀錄多得驚人。一直以來,她始終是公爵的左右手,公爵的每樁案子,她都曾經從旁協助。
  
  黑眸中銳芒一凜,厲大功猛然坐直身子,朝林傑揮手,示意隊員立刻去追查電話的發訊地點,接著才拿起電話。
  
  「是厲隊長嗎?你好,我是血腥瑪莉。」帶著異國腔調的軟甜嗓音,禮貌周到的問候著,像是個有良好教養的淑女。
  
  厲大功臉色一沉,黑眸微微瞇起。
  
  他早已預料到,會有別批人馬,繼續試圖營救公爵,而身為公爵情婦的血腥瑪莉,更不可能袖手旁觀。只是,他們萬萬沒想到,那個女人這麼大膽,竟敢直接打電話到總部來。
  
  「厲隊長,我想請問,你是否有善待我心愛的男人?」
  
  「你可以自己來這裡確認,陪他一起接受偵訊,免得他太過寂寞。」
  
  銀鈴般的笑聲響起,格外清脆而悅耳,嬌甜得有幾分矯情。
  
  「呵呵,厲隊長真是幽默呢!」電話那頭的女人沒有動怒,反倒笑得更甜。「我打這通電話來,是想跟你談個交易。」
  
  「我不跟罪犯談交易。」他斬釘截鐵的拒絕。
  
  「請別這麼快就拒絕,我相信,這樁交易你肯定會有興趣的。」血腥瑪莉笑著保證,然後把電話湊近身旁被蒙著眼、綁住手腳的鳳婷。「來,跟你丈夫打個招呼。」
  
  電話那頭傳來倔強的悶哼,堅持不肯從命,小嘴閉得緊緊的,就是不肯乖乖開口。
  
  血腥瑪莉採取最直接的方式。
  
  她面帶微笑的揚起手,重重的、毫不留情的,賞了那張艷麗的臉兒一巴掌,清脆的聲音透過電話,聽來簡直響亮得刺耳。
  
  臉頰上的火辣刺痛,逼得原本誓死緊閉的小嘴,終於願意張開。只是,率先逸出紅唇的,不是對老公的求救、更不是無助的啜泣,而是怒極的咒罵。
  
  「他媽的,你敢打我?你這個惡劣的女人,居然動手打人?我——」鳳婷罵了幾句,突然住了口,在心裡暗罵自己耐不得疼,居然這麼容易就上當。她深吸一口氣,因為雙眼被蒙,看不見電話,只能用盡全力的大叫:「大功,你別聽她的,不要理我!不要理我——啊——唔!唔唔唔唔唔……」一塊手帕硬塞進她的嘴裡,堵住她的喊叫。
  
  電話那端的騷動,清楚的傳進厲大功耳裡,他咬緊牙關,下顎緊繃得幾乎碎裂。
  
  聽見鳳婷被打時,他用力收緊拳頭,黑眸陰鷙駭人,浮現野蠻的殺意。憤怒、慌亂、焦急,各種情緒同時煎熬著他,他非要費盡自制,才能壓抑狂暴的怒氣,勉強保持冷靜。
  
  「希望她剛剛說的話,已經足以證明她的身份了。」血腥瑪莉的聲音再度傳來,軟甜溫柔的語氣裡,暗藏著冷血無情,讓人不寒而慄。「或者,你需要我砍下她漂亮的雙手,送去給你確認?」
  
  「不許碰她!」厲大功沉聲警告著,把每一個字、每一個字,都說得清晰而緩慢。「你要是敢再碰她,我絕對會親手捏碎你的每塊骨頭。」
  
  犯罪無數的血腥瑪莉,這輩子見過無數的殺手,但是從沒有一個殺手,能有這麼暴戾森寒的語氣,讓她也有些背脊發涼。
  
  她清了清喉嚨,聲調不再像先前那麼從容,直覺的知道,這男人是個絕對不能夠戲弄的厲害角色。
  
  「你放心,只要交出公爵,她就會完好無缺的回到你身邊。」血腥瑪莉那雙棕色大眼,瞄向另一個纖弱的身子。「你妻子的妹妹,也在我的手上。到時候以一換二,你並不吃虧。」
  
  強烈的怒氣,從緊繃的健碩身軀輻射而出,他憤怒得雙眼灼亮,薄唇中吐出的字句,卻能保持驚人的平靜。
  
  「時間跟地點呢?」
  
  「等我決定了,就會通知你。」血腥瑪莉回答,隨即掛上電話。
  
  啪啦一聲,厲大功手裡的話筒,被強大的力道捏得斷裂。「該死!」他咬牙痛罵,把斷裂的話筒重重摔回桌上,零件瞬間彈跳得到處都是。
  
  門外響起跑步聲,林傑上氣不接下氣的跑進來通報。
  
  「隊長,追蹤到發訊地點了!」
  
  「在哪裡?」厲大功猛地抬起頭來,黑眸裡綻著凌厲的光芒,一絲希望悄然在心底升起。
  
  「就在隊長家裡。」林傑滿臉歉意。「我已經緊急派人過去,但是他們趕去,需要一些時間,嫂子它——」他說不下去,臉上歉意更濃。
  
  血腥瑪莉不可能留在原處,等到他們的人趕到,她肯定已經挾持著鳳婷離開了。
  
  希望的火苗被澆熄,厲大功的心直往下沉。他頹然坐回椅上,雙手撐著額,黝黑的面容上是一片死白。
  
  「隊長?」林傑擔心的開口。
  
  「我沒事,你先出去。」他悶聲說道,沒有抬頭,努力壓抑體內狂暴的怒氣。
  
  林傑躊躇不已,神色擔憂,知道愛妻心切的隊長,此刻一定不好受。他還想盡些心力,提出建議。「隊長,是不是要集合隊員——」
  
  咆哮聲響起。
  
  「出去!」
  
  打從擔任隊長的職位至今,厲大功領著大夥兒,辦過多少危險的案子,無數次生死一瞬的緊要關頭,他仍能保持冷靜,沒有一分一毫的動搖,林傑從未見過他像現在這麼失控。
  
  那聲駭人的咆哮,轟得林傑不敢久留,匆忙的奪門而出,急著去找副隊長報告,以免耽誤救人的時機。
  
  室內恢復一片岑寂,只有牆上時鐘的秒針,發出滴答的聲響。厲大功坐在椅上,低垂著頭,雙手交握在額前,心中充塞著怒氣,以及無盡的自責。
  
  天殺的,他怎麼能那麼疏忽?怎麼能夠以為,他的所作所為不會連累到她?那些匪徒們動不了他,當然會朝她下手!
  
  厲大功低咒一聲,用力抹了抹臉,竭力想重拾冷靜。
  
  他反覆深呼吸,知道自己必須冷靜、必須好好思考,想一想公爵的資料,想一想血腥瑪莉的背景,找出他們在台灣最可能的接頭人,以及窩藏的地點,再決定最好的營救計劃,這麼一來,她們兩個才有機會——
  
  想起妻子,他緊閉的薄唇,瞬間扭曲。
  
  可惡!他無法冷靜下來,現在他腦子裡,除了鳳婷的尖叫聲外,根本是一片空白!
  
  暴怒的咒罵再度脫口而出,他緊握拳頭,重重的朝桌上猛槌。啪的一聲,桌上的玻璃,瞬間被敲得粉碎。
  
  「怎麼回事?」
  
  厲大功抬起頭來,看見站在門前的江震,他臉色鐵青的張了張嘴,試了幾次,才有辦法發出聲音。
  
  
  「鳳婷被綁架了,」他注視著江震,啞聲開口。「靜芸也是。」
  
  「可惡,別推我!我自己會走!」
  
  背上一下重推,猛然把鳳婷推倒在地上。她跌得痛叫一聲,接著就罵出連串髒話。
  
  「大姊!你還好吧?」聽到姊姊跌倒的聲音,雙眼同樣被蒙的靜芸,心裡發急,連忙問道,就怕姊姊跌傷了。
  
  「我沒事。」鳳婷掙扎著爬坐起身,還想痛罵對方的粗魯,手上的繩索就陡然鬆開,眼上的遮布也被扯開。室內光線不強,她眨了眨眼,很快的就恢復視力,瞧見前方那雙修長的美腿。
  
  她揉著被綁疼的手腕,抬眼往上一瞄,看見那個豐胸細腰的綁架犯,仍拿著槍口對著她,嘴角甚至還噙著一絲微笑。
  
  雖然被人綁架,但仍無損鳳婷的硬脾氣,她迅速跳起來,下巴揚得高高的,虛張聲勢的警告對方。
  
  「你要是還想活命的話,最好現在就放我們回去,否則,我老公是不會放過你的!」
  
  「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血腥瑪莉冷笑一聲,不把她的警告放在眼裡。「只要你老公夠在乎你,願意交出公爵,明天你和你妹妹就可以——」話還沒說完,一陣音樂聲卻突然響起,兩個女人同時一愣。
  
  鳳婷擰起眉頭,覺得那音樂好耳熟,很像是——很像是——
  
  啊!那是她手機的來電音樂!
  
  她的視線往下溜,看著外套口袋,心裡又怨又氣,埋怨這通電話響得太早。
  
  「那兩個笨蛋,居然忘了搜你的身?」血腥瑪莉難以置信的搖搖頭,逕自從她口袋裡搜出手機,按下通話鍵,冷聲警告道:「厲隊長,你這樣是有違我們先前的……」
  
  出人意料之外的,打電話來的人,並不是厲大功。
  
  「厲隊長你個鬼啦!」小娟的怒罵聲響起。「林鳳婷,你不要以為裝個外國腔就能唬得了我!你昨天明明對天發誓,保證今天一定會交圖的。虧我幫你擋著老闆、替你跟廠商陪笑,還對主編拍胸脯擔保,你絕對不會失信,結果呢?我再過半小時就要開會了,你非但人沒到,連家裡電話也不接,現在還要——」
  
  「我不是林鳳婷!」血腥瑪莉疾言澄清,打斷那串連珠炮般的怒罵。
  
  小娟狐疑的一愣。
  
  「不是?」
  
  「不是!」
  
  「那你又是誰?」
  
  「血腥瑪莉。」她冷冷的回答,等著對方在聽見她的名號後,會慌忙道歉,或是驚嚇過度的掛上電話。
  
  電話那頭傳來的,卻是尖叫咆哮。
  
  
  「我還長島冰茶呢!」對國際罪犯欠缺研究的小娟,火冒三丈的猛拍桌子。
  
  「你是她的共犯吧?我警告你,立刻叫她來聽電話!否則別怪我不客氣了!我和她合作那麼多年,哪一次不是當炮灰,替她擋在老闆前面,我對她已經夠仁至義盡了,她這次竟然還給我跑去躲起來,家裡電話不接,手機也要找人當替死鬼,實在是太過分了……」
  
  血腥瑪莉已經把手機拿得老遠,那憤怒的咆哮,以及咒罵,卻依然清晰。她耐性全失,把手機遞給鳳婷,擰眉命令:「解決她。」
  
  鳳婷乾笑兩聲,接過手機。
  
  「喂?小娟嗎?」喔喔,她的編輯真厲害,連綁架犯都不敵編輯的碎碎念神功呢!
  
  「林鳳婷!你這可惡的傢伙,終於願意接電話了!你的圖稿呢?」
  
  「我畫完了,已經燒進光碟片裡了。」她無奈的回答,看著在旁監視的血腥瑪莉。「但是我準備出門時,就在家門口被綁架了。」
  
  「綁架?你當我是三歲小孩啊!可惡,你一定沒畫完對不對?你要是畫完了幹麼還逃走?」
  
  「我沒有逃走啦,我真的畫完了!」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你說今天一定會來,結果呢?你騙我!等一下廠商就要來了,老闆說要剝我的皮、主編說要拆了我的骨頭,他們會聯手殺了我的!林鳳婷,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我真的畫完了啦!」鳳婷把手機拿到面前,大聲吼回去,卻看到上面顯示著時間,腦中靈機一動,連忙將手機放回耳邊說:「都說我被綁架了,你還不信!好啦好啦,你去我家,檔案全在我的電腦裡頭。我四十分鐘前就已經畫完,燒到光碟片上了,燒錄軟體上面還有燒錄時間,你從那裡就可以找到圖檔了。」
  
  「要是電腦裡沒有呢?」小娟滿心懷疑。
  
  「有啦!有啦!你快去找就是了!」
  
  說完,她按掉通話鍵,若無其事的想將手機收回口袋裡,卻見血腥瑪莉瞇起棕色的大眼,伸出纖纖玉指,在她眼前勾了勾。
  
  「交出來,別想要花樣。」
  
  可惡!她本來還想留著手機,等到這些匪徒全離開後,再偷偷連絡老公的——
  
  小計謀被人識破,鳳婷心不甘、情不願的交出手機,眼睜睜看著血腥瑪莉拿著她的寶貝手機,轉身走了出去。
  
  厚重的木門被人關上,掩去走廊上的光線,室內變得更暗了些。直到腳步聲走遠後,鳳婷才衝到妹妹身邊,替她解開手上的繩子,以及眼上的遮布。
  
  「你的手機呢?」她看著妹妹,滿臉的期盼。
  
  「呃,在包包裡——」靜芸小聲的回答。「剛才被他們拿走了。」
  
  「可惡!」鳳婷發出挫敗的咒罵,像是洩氣的皮球,雙肩陡然垮了下來。既然無法通知外界,她只能認命的環顧四周,找看看是否還有什麼活路可走。
  
  這是一間狹小昏暗的房間,不但滿佈灰塵,還有著濃濃的霉味,裡頭除了一張佈滿灰塵的床墊之外,再也沒有別的傢俱。室內唯一的光源,是後方靠近天花板上的一扇小氣窗,窗外還隱約能看見雜草。
  
  「我們在地下室裡。」她湊近氣窗,端詳著大小,半晌後卻只能宣告放棄。
  
  可惜,那氣窗實在太小了,就算她的頭鑽得出去,她的胸部也擠不過去。
  
  怨歎自個兒「本錢」太好的鳳婷,垂頭喪氣的走回來,跟著妹妹一起坐在那塊破床墊上。
  
  「你還好吧?」瞧見妹妹臉色有些蒼白,她關心的詢問。
  
  「還好……」靜芸強扯出笑容,粉唇輕輕顫抖著。
  
  「放心,不會有事的。」鳳婷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摩擦安撫,盡力想讓妹妹放心。「你姊夫一定會想辦法救我們的。」
  
  「嗯。」靜芸點點頭,小腦袋靠在姊姊肩上,像只迷路的小綿羊般惹人憐愛。
  
  
  鳳婷攬著妹妹的肩膀,雖然嘴上說得十分篤定,心裡卻萬分不安。
  
  她知道,厲大功一定會來救她們的。只是,為了救回她們,他極可能就此壞了大好前途。
  
  這些日子以來的朝夕相處,讓她清楚的明白,她嫁的這個男人太過善良,絕不會願意傷及無辜,就算她不是他老婆,他也一定會來救她。
  
  血腥瑪莉挾持她們,想要交換公爵,就算厲大功同意這樁交易,上頭也絕不可能答應這個條件,白白拿公爵這個國際通緝要犯,來換她們兩個小老百姓。
  
  最後,只怕厲大功會為了救她,擅自提出公爵,私下與血腥瑪莉交易。而她最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他為了救她,毀掉一世英名——
  
  「汪汪!」
  
  突然聽到狗叫聲,鳳婷嚇了一跳,猛地抬頭,卻看見一顆黑呼呼的狗頭,正從那氣窗外鑽進來。
  
  「諾諾!」兩個女人同聲跳了起來,像是看見救星般,急急忙忙的衝過去。
  
  「你怎麼跑來了?大功呢?他來了嗎?」鳳婷踮起腳尖,雙手抓住窗沿,勉強攀到氣窗旁,努力往外頭瞧,卻發現氣窗外頭,只有諾諾胖嘟嘟的身體,根本沒有什麼救兵。
  
  「汪嗚嗚嗚……」諾諾喘著氣,伸出舌頭,興奮的直舔她的臉,肥肥的尾巴甩來甩去。
  
  「噓,別叫了,小心那些壞人把你抓去煮成香肉火鍋。別舔我了,喔,可惡——」鳳婷一時沒握牢,雙手一滑,整個人又掉了下去。
  
  「大姊,怎麼樣?是姊夫來了嗎?」靜芸連忙伸出手,扶穩從窗邊跌下來的姊姊,沒讓她摔著。
  
  「沒有。」鳳婷搖搖頭,抬眼看著窗邊的諾諾,不禁重重歎了口氣。
  
  這傢伙膽小得很,剛剛血腥瑪莉上門綁人時,它立刻躲得不見蹤影,也不曉得叫幾聲警告她。不過,瞧它這會兒喘得這麼厲害,顯然是在她們被抓後,一路跟在後面跑來的——
  
  一個主意倏地閃過腦海,鳳婷興奮的猛轉過頭,伸手搖晃著妹妹的雙肩。
  
  「你的手帕呢?你不是隨身都帶著自己做的手帕嗎?現在呢?還在不在身上?」
  
  「呃,有、有啊——」靜芸眨了眨眼睛,從口袋裡掏出一條精緻潔白的手帕。
  
  「對對對,就是這個!太好了!」鳳婷拉開一看,果然看見手帕的一角,繡著靜芸的名字。「來,快幫我把床墊拉過來。」
  
  床墊被姊妹二人合力搬到角落,鳳婷站了上去,踮起腳尖勉強可以勾到諾諾的項圈。她把手帕綁上去,然後拍拍那顆胖腦袋,嚴肅的告訴它。
  
  
  「諾諾,我們就靠你了,快,回家去!去找厲大功,帶他來找我們!」
  
  狗兒歪著頭,沒有掉頭飛奔去替她們找救兵,仍舊待在原地不動,還再度探出舌頭,舔了舔她的手。
  
  「啊,不是啦,回去!快啊——」她急忙揮手,它卻還是吐著舌頭,一臉呆樣的望著她。
  
  「喔,可惡!回去!Back!你這只笨狗!」她急得要命,氣得直跺腳。
  
  見女主人「凶性大發」,它嚇得嗚咽兩聲,連忙後退,一臉的可憐兮兮。那表情就像是它縮在冰箱前,吃不到排骨的哀怨模樣——
  
  對了,排骨!
  
  
  鳳婷眼裡進出希望的火花,重新踮起腳尖,朝外伸出手指,對著狗兒下達命令:「諾諾,排骨,冰箱,GO!GO!GO!」
  
  一聽到「排骨」這兩個字,原本癱軟的毛茸茸耳朵,立刻豎了起來。
  
  「GO!去找排骨!排骨、排骨、排骨!」發現它有反應,她更急切的催促,連連哄道。「回到家就有排骨可以吃了!快去!」
  
  諾諾豎著耳朵,退了兩步,又回頭看看她。
  
  「快去!回家去!我保證以後一定不阻止厲大功餵你吃排骨!」她緊張的直揮手,拚命趕它走。
  
  它像是聽懂了似的,張嘴汪叫了一聲,接著就真的乖乖回頭,快樂的飛奔離開,回家去找美味的排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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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把血腥瑪莉的照片發出去,她綁走鳳婷,不會是臨時起意,去問問附近的人,是不是曾看過她,或是任何外籍人士。」
  
  「是!」
  
  厲大功將資料發給隊員,轉身看著那些在自家大門玄關前,忙著採集指紋的監識課人員,下顎又是一緊。
  
  雖然,他早已知道鳳婷被綁架,但是匆忙趕回家後,親眼目睹敞開的大門、凌亂的玄關,以及空蕩蕩的屋子,胸口仍是一陣緊縮發疼,非要費盡自制力,才能維持冷靜。
  
  狗屋裡也空蕩蕩的,連諾諾也不見蹤影,難以判斷是嚇得逃走了,還是早已遭到毒手。
  
  如果那些人連狗都不放過,那麼,他們會怎麼對待——
  
  無數可怕的臆測,一一閃過腦海,厲大功目光一凜,緊握著雙拳,牙關咬得更緊。他不敢再多想鳳婷的遭遇,強逼著自己轉身,走向外頭的偵防車,準備匯整現有的情報,搜尋她們的下落。
  
  只是,才剛走出院子,他的手機就響了。他接起電話,聽見一個女人驚慌萬分的聲音。
  
  「喂,厲大功嗎?你家為什麼那麼多警察?發生了什麼事?難道鳳婷真的被綁架了?」
  
  「你是誰?」他臉色一沉,握緊了手機。為了保護人質的安全,他早已嚴格交代,徹底封鎖鳳婷被綁架的消息。
  
  「我是小娟,柯明娟啦!鳳婷的編輯!」她緊張兮兮的回答,聲音壓得低低的。「到底發生什麼事了?鳳婷說她被綁架了,是真的嗎?」
  
  黑眸裡綻出光亮,他疾聲追問。
  
  「鳳婷跟你通過話?」
  
  「對啊,我剛剛在公司打手機給她,她說她被綁架了,我不相信。她要我自己來拿圖稿,說她四十分鐘前就畫完了。」小娟喘了一口氣。「我後來再打,手機就不通了,只好自己跑來,誰知道你家外頭竟有一堆警察——」
  
  「她帶了手機?」
  
  「對,還有個自稱血腥瑪莉的女人。我的天啊,她真的被綁架了嗎?」
  
  不理會編輯的驚慌,聽出端倪的厲大功,急切的質問。
  
  「她是說四十分鐘前嗎?」不論是任何細節,只要是鳳婷在綁架後透露的,就有可能是寶貴的情報!
  
  「對啊!她還說,燒錄軟體裡有時間證明她說的話。慘了,怎麼會這樣!我還以為,她是沒畫完才卷稿逃亡——」
  
  厲大功立刻轉身,飛奔回家,衝到書房裡,打開妻子的電腦,找出燒錄軟體,果然發現檔案記錄裡,留有最後燒錄的時間。
  
  最後的燒錄時間,是一個小時又十分鐘前,扣掉柯明娟從市區來到這裡的時間,差不多就是四十分鐘!
  
  「你跟她說話時,有沒有聽到別的聲音?例如車聲或喧嘩聲?」
  
  「沒有,很安靜啊,不過收訊有點不太清楚。」發現事情真的大條了,小娟慌得團團轉。「完蛋了,怎麼會這樣?厲大功,鳳婷會不會有事?」
  
  「我希望沒事。」他深吸一口氣,鎮定心緒。「你人在哪裡?」
  
  「你們社區的便利商店……」她說著說著,不禁哭了起來。「你家好多警察,我不敢過去,才跑到這裡打電話……嗚嗚嗚……都是我不好……早知道她真的被綁架,我就……我就不罵她了……」人命關天,這事情非同小可,她再也顧不及圖稿了。
  
  「鳳婷不會怪你的。你待在那裡,不要離開,我派人過去接你。」厲大功徐聲說道。
  
  既然有了線索,當然就不可以放過,只是,這個編輯聽到情況危急,也嚇得開始哭泣,只怕她就算真從鳳婷嘴裡,聽見時間以外的線索,一時也難以想起來。
  
  「隊長、隊長!」門外突然傳來林傑的叫喊。
  
  厲大功緊繃著神經,立刻衝出書房。他匆匆下樓,才剛踏出大門,一隻黑色大肥狗就迎面飛撲,砰的一聲,重重的撞到他身上。
  
  「呃——諾諾回來了。」林傑慢半拍的補上一句,來不及提醒遭到撲擊的隊長。
  
  「汪汪汪汪……」狗兒氣喘吁吁的直哈氣,高興的猛舔厲大功的臉,尾巴搖個不停。
  
  厲大功半蹲下來,拍拍諾諾的胖腦袋,慶幸著它安然無恙,沒有慘遭毒手,卻意外發現,它全身發燙,就像是平時陪他慢跑了幾公里般,喘得連舌頭都收不回去。
  
  站在一旁的江震,忽然跨步趕過來,伸手抓住它的項圈。
  
  項圈上頭,綁著一條秀氣的白色手帕,他俐落的拆下手帕,打開手帕的時候,那雙冰封無情的眼,也流露出些許焦急。白色手帕上頭,繡著一個可愛的女娃娃,底下還繡著「靜芸」兩個字。
  
  兩個男人互看一眼,頓時振奮起來,眉宇間的憂慮,同時減輕了不少。
  
  「林傑,把隊上的人全召回來,十分鐘後到門口集合!」厲大功跨步往屋內走去,一邊疾聲下令。「諾諾回來的事不要洩漏出去,把第一個看到它的人帶過來!」
  
  「是!」林傑答應一聲,快步跑了出去。
  
  厲大功筆直的走進廚房,揚聲又喊:「小鄭,拿水來讓它喝。」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事?」小鄭有些困惑,卻還是乖乖服從命令,拿了狗碗,替諾諾倒了水。
  
  「它知道在哪裡!」厲大功已經走到冰箱前,語氣中有著篤定。「它剛從她們那裡回來。」
  
  「諾諾?諾諾知道嫂子的下落?」小鄭瞪大眼睛。「但是,它就算知道,也未必能夠再——」他咬住舌頭,不敢再說下去。
  
  「它找得到的。」厲大功卻是一臉堅定,他打開冰箱,拿出幾根排骨,擱在狗兒眼前,輕輕晃了晃。
  
  「汪汪!」狗兒汪叫兩聲,盯著排骨直瞧,拚命跳啊跳,偏偏就是咬不著。
  
  「諾諾,鳳婷。」厲大功的聲音溫和卻也嚴厲,直視著狗兒的眼睛,明確的下達命令。「帶我去找鳳婷。」
  
  諾諾看著排骨,又看看表情堅定的男主人,無辜的眼睛輪流看來看去,可憐兮兮的汪嗚一聲,為了美味的食物,它只得乖乖從命,返身又往外跑去,做起今天第三趟的長程跑步運動。
  
  一個多小時後,一輛黑色廂型車,無聲無息的駛入山區,在隱蔽處停下。車內的人們,遠遠望著樹林後方,一棟兩層樓建築的豪華別墅。
  
  「隊長,你確定是在這裡嗎?」林傑看著窗外,表情有些狐疑。
  
  「小娟說,她們通話時,沒有車聲、收訊不良,代表她們應該已經到達目的地。」厲大功沉聲答道,攤開一張地圖,指著一個用紅圖畫起來的範圍。「血腥瑪莉要帶走她們,就得用車子,她們的所在地,就在車程四十分鐘可到的範圍內。」
  
  有了大致的範圍,又有諾諾指引方向,他們才能迅速追查到這個偏僻的山區。
  
  窩在一旁,終於吃到排骨的諾諾,正咬著肉骨頭,開心的搖著尾巴。
  
  它無法勝任機場緝毒犬的工作,是因為膽小怕生,但它的嗅覺絕對是一流的。在厲大功以排骨誘哄下,沒花多少時間,就領著隊員們,追蹤到血腥瑪莉的落腳處。
  
  「雪雁回來了。」負責守望的小鄭,輕聲提醒。
  
  廂型車的車門拉開,一個穿著黑色長袖套頭運動服,英氣十足的女子,動作俐落的爬上車。
  
  「怎麼樣?」厲大功擰眉追問,在救出愛妻之前,仍不敢有絲毫大意。
  
  「諾諾的鼻子真的很靈。」雪雁微笑著,拍了拍諾諾的腦袋。「我繞到後面山坡上,用望遠鏡觀望。發現別墅院子裡,有兩輛轎車,前門有兩個男人守著,後門有一個。一樓的窗簾都被拉上了,不過二樓後方的房間,窗戶是開著的,猜猜誰在裡頭?」
  
  「血腥瑪莉。」
  
  冷冷的聲音傳來,眾人一起回頭,只見坐在角落的江震,深刻的五官上,映著筆記型電腦螢幕的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模樣簡直教人膽寒。
  
  「沒錯,是她。」雪雁回答,暗自慶幸,幸好她不是那個惹怒江震的人。
  
  厲大功瞇起黑眸,謹慎追問:「有看到鳳婷和靜芸嗎?」
  
  「沒有。」雪雁戴上止滑的皮手套,再脫掉運動服,配上槍套,檢查槍裡的彈藥。「不過,左邊靠地上有扇氣窗,應該是地下室的通風口,她們可能被關在那裡。」
  
  厲大功回頭,看著角落的江震。
  
  「阿華那邊怎麼樣?找到別墅的建築設計圖了嗎?」
  
  「找到了,他已經把設計圖掃上網,正在傳送中。」檔案很快傳送完成,江震將筆記型電腦轉過來,只見別墅的設計圖出現在螢幕上,清楚顯示整棟建築除了一、二樓外,還有一層地下室。
  
  眾人的視線,有志一同的看向厲大功。
  
  他瞇眼注視著設計圖,黑眸中厲芒閃動,幾番衡量之後,才開口下達指示。
  
  「我來分配工作。天黑之後,我們開始行動。」
  
  月黑風高,萬籟俱寂。
  
  冷風吹過樹梢,偶爾傳來沙沙聲響。幾條人影悄無聲息的靠近別墅,依序翻牆進去,身手俐落得有如鬼魅。
  
  為了避免打草驚蛇,厲大功和江震率先潛行進去;雪雁跟林傑,負責搞定前頭的兩個守衛,小鄭則預備在必要時候,剪斷屋內電源,其他人全在外頭待命,若有突發情況才進去支援。
  
  後門的守衛,正抽完了一根菸,菸蒂扔在地上用腳跟揉熄。再一抬頭,眼前已經多了一張凝怒的男性臉龐,燃著怒火的黑眸,冷瞪著他。
  
  下一瞬間,槍柄重重的敲上他的頸,後門的守衛來不及有任何反應,已經被厲大功當場敲昏。
  
  一旁的江震,背貼著牆,緊握著槍,正準備打開後門時,興奮的狗叫聲卻陡然響起,打破了寧靜的黑夜。
  
  「汪汪汪汪汪……」貪吃的諾諾竄出廂型車,從山坡上衝下來,一躍就跳進了圍牆,直奔別墅後方的廚房,朝向亮著燈光、正冒出香味的窗口猛叫。
  
  「該死!」江震咬牙,看著諾諾的眼神,像是想當場掐死它。
  
  真是成也排骨、敗也排骨,那些預備換班的守衛,選在這時用餐,從廚房裡飄出的排骨香,讓諾諾誤以為男主人進屋子,是要替它張羅食物,立刻感激涕零的衝過來,急著要享用宵夜,當場壞了他們的行動。
  
  別墅裡的人,立刻警覺起來,嘰哩呱啦的拉丁語傳遍屋內。
  
  守在外頭的小鄭,一看諾諾壞事,立刻剪斷電源,江震把握第一時間,開槍打掉了後門的門鎖,跟厲大功一起衝了進去。
  
  黑漆漆的屋子裡,傳來咒罵聲,接著就是一陣槍聲大作,子彈在空中飛竄,火花在黑暗中不斷接連進射。
  
  對方火力強大,但在黑暗中根本看不清來人是誰,很快就被幹掉兩個。一陣短促激烈的槍戰後,整棟屋子再度陷入驚人的岑寂。
  
  厲大功緊貼在隱蔽處,心裡暗自計算,扣掉外頭的三個,跟剛剛倒下的兩個,包括血腥瑪莉在內,對方應該還有四個人——
  
  倏地,一聲尖叫驚破寂靜。
  
  「別拉我,可惡,你這王八蛋!靜芸!靜芸!喂,快放開她,你要帶她去哪裡?喂——」鳳婷憤怒的尖叫聲,從右方樓梯口傳來。
  
  「閉嘴!」血腥瑪莉怒喝,抓著人質,靠著微弱的月光,瞇眼環顧四周,卻發現所有的出路,全被埋伏的飛鷹特警隊隊員堵住。
  
  該死,她太過大意,沒想到他們竟會這麼快就找上門來!
  
  趁著血腥瑪莉分心,鳳婷深吸一口氣,用盡所有力氣一踹。
  
  黑暗中傳來女人痛極的怒叫,原本扣在她肩頸的箝制,陡然鬆開。她慌不擇路,在黑暗裡亂爬,沒膽子穿過槍林彈雨,只能轉身往樓上跑。
  
  鳳婷氣喘吁吁的跑上樓梯,中間還跌了好幾次,摔得膝蓋發疼,甚至感覺到暖熱的鮮血湧出。她不敢停下來,耳邊一直聽到血腥瑪莉的怒罵聲,那聲音愈來愈近、愈來愈近——
  
  然後,就在她跑進後陽台時,氣得抓狂的血腥瑪莉,一把抓住她的頭髮,力量大得像是要扯下她的頭皮。
  
  尖銳的疼痛,讓鳳婷呻吟出聲,而血腥瑪莉的聲音,就在她腦後響起,原本甜潤的嗓音,如今已變得冰冷殘酷。
  
  「你再跑啊!」她冷笑著。
  
  完了完了!
  
  鳳婷在心裡哀歎,耳中卻聽到熟悉的腳步聲迅速奔了過來。
  
  血腥瑪莉低咒一聲,臉色愀變。她用力一扯,把人質扯到面前,擋住追來的厲大功,槍口緊抵著鳳婷的腦袋,凶狠的警告。
  
  「別過來!再過來我就斃了她!」血腥瑪莉冷瞪著眼前的男人,小心翼翼的後退。「把槍丟下樓!」
  
  厲大功面無表情的看著她,視線接觸到頭髮被扯、痛得直流淚的鳳婷,黑眸瞬間變得陰鷙無比。他緩慢的伸手,探出陽台,然後一鬆手,槍就筆直的掉至一樓。
  
  「大功,別聽她的!」鳳婷急得大喊。
  
  
  堅硬的槍柄,重擊在她頭上,一陣劇痛爆開,她痛叫出聲,聽見血腥瑪莉冷冷的警告。
  
  「你給我安分點!」
  
  眼看妻子被打,厲大功雙眼冒出怒火,幾乎就想衝過去。血腥瑪莉卻槍口一轉,緊抵著鳳婷的太陽穴,厲聲撂下威脅。
  
  「站住!不要以為我不會開槍!」
  
  「別再碰她!」他冷聲開口,全身肌肉糾結賁起,冷硬的面容,在月光下看來分外陰狠猙獰。
  
  那可怕的表情,讓血腥瑪莉一陣悚懼,她注視著那雙陰鷙的黑眸,終於明白,她已經惹怒了不該惹怒的人。
  
  她太過大意,太輕忽了台灣的警力,以為厲大功根本沒有能耐跟她抗衡,能夠逮著公爵,應該是靠著絕世集團在旁協助。只是,等到她真正面對這個男人時,她才驚覺,他遠比她先前遇過的任何警探,還要棘手、還要危險——
  
  身為罪犯的直覺,讓她清楚的知道,絕不能讓眼前的男人活下來,否則他就算追到天涯海角,也一定會逮著她,要她付出慘痛的代價!
  
  想到這裡,血腥瑪莉一發狠,突然把槍口挪開。
  
  鳳婷還來不及鬆一口氣,就驚恐的發現,槍口竟然改而瞄準厲大功——
  
  「不要!」
  
  搶在血腥瑪莉把下扳機的瞬間,救夫心切的鳳婷已經撲過去,手忙腳亂的去搶那把槍。
  
  第一顆子彈射出,擊中地板!
  
  兩個女人糾纏在一起,第二顆子彈擊發,打中鍛鐵圍欄,火花四射,子彈彈飛,嵌進天花板裡。
  
  「滾開!」憤怒的血腥瑪莉叫道,伸手往鳳婷猛揮一拳。
  
  那一拳打中她的肩膀,不但讓她疼痛不已,連帶的也讓她失去平衡,整個人猛然往後倒,重心不穩的翻過鐵攔——
  
  「啊——」下一瞬間,鳳婷已經摔下二樓。
  
  駭人的咆哮聲響起,血腥瑪莉頭皮一麻,匆忙轉身,還來不及開槍,強硬如石的拳頭就陡然擊中她的臉,打斷了她的鼻樑。她悶哼一聲,就因劇痛而昏了過去。
  
  厲大功看也不看她一眼,衝到圍欄旁,翻身就從二樓跳了下去,絲毫不在意撲鼻而來的惡臭,迅速把掉進垃圾子車,正在一堆垃圾中呻吟不已的妻子挖出來。
  
  要不是在扔槍時,就已經發現二樓陽台下,停放著一台垃圾子車,他可能會在鳳婷摔下來時,就驚駭得昏厥過去。
  
  「鳳婷?你還好吧?鳳婷?」他挪開一堆垃圾,將她從垃圾堆裡抱出來,大手在她身上輕柔遊走,焦急的檢查她的傷勢。
  
  「好痛——」她窩在他懷中,神情痛苦。
  
  「怎麼了?你哪裡痛?你被子彈打中了嗎?還是摔傷了哪裡的骨頭?」厲大功緊張的將她全身從上摸到下,深怕她受了重傷。
  
  「我的腰,天啊!我的腰——」她扶著腰,疼得直抱怨。「唉啊,我閃到腰了啦——」
  
  「腰?」盈滿焦急的俊容,微微的一愣,雙手扶著她的肩膀。「你確定?只有閃到腰嗎?」
  
  「什麼叫只有,我痛死了!」她抱怨了幾聲,又猛然想起妹妹,立刻抬起頭來,緊張的追問。「啊啊啊,大功,靜芸呢?她剛剛被另外一個傢伙抓走了!」想起妹妹的安危,她急著就要再往屋裡沖。
  
  厲大功連忙抓住她。
  
  「別擔心,江震去救她了。」
  
  確定她除了閃到腰外,並沒有更嚴重的傷,他這才鬆了一口氣,迫切的想把她擁進懷裡,讓微顫的身子確認她的存在,眼角卻看見一隻黝黑可愛的小強,正輕巧的移動它六隻纖細的小腳,爬過他強健的手臂。
  
  高大的身軀,瞬間僵住。
  
  「大功?怎麼了?大功?」發現丈夫突然全身僵硬,不但臉色發白,額上還冒冷汗,她也跟著低頭,瞧見令他僵住的罪魁禍首。
  
  一隻蟑螂在他手臂上悠然爬行,然後,第二隻蟑螂也從她肩頭冒出來,順著他扶在她肩上的大手,爬到他的手臂上。
  
  「哇啊!」鳳婷尖叫出聲,在原地又跳又叫,歇斯底里的揮開,然後猛用手指梳頭髮,深怕裡面也爬進了幾隻。
  
  垃圾車裡頭當然有蟑螂,她剛剛跌進去,那些蟑螂就乘機爬了上來。她深怕衣服裡也有,想也不想的把衣服給脫了。
  
  敢打蟑螂是一回事,被蟑螂爬上身,那又是另外一回事。為求保險,她毫不考慮,連長褲也脫了。
  
  眼看妻子又是脫衣,又是亂跳,當場表演起脫衣舞,僵硬在一旁的厲大功,這才陡然驚醒過來,上前替她拍掉那些褐色的小惡魔。
  
  「隊長,情況都控制住了,人也全被——哇!」已經搞定敵人的林傑,聽到後頭有聲音,急忙趕過來,卻赫然見到嫂子只穿著內衣褲。
  
  「轉過去!」
  
  厲大功喊道,高大的身軀擋住老婆,保護只屬於他的明媚春光。
  
  「對不起,抱歉,隊長,我什麼都沒看到!」林傑緊急轉過身去,舉手做投降狀,急急忙忙的跑開,就怕待得久了,雙眼會被隊長給挖出來。「你們忙你們的,我去前面幫忙。」
  
  確定隊員離開,躲在後頭、羞得滿臉通紅的鳳婷,連忙抖開衣服,想要穿上,卻忍不住連連抱怨。
  
  「可惡,上頭沾了垃圾的味道,好臭。」嗚嗚嗚,她不想穿臭衣服,卻更不想光著身子,再被其他隊員看光光啊!
  
  「別穿那件了,我的給你。」厲大功說道,脫下自己的衣服遞給她。
  
  「那你怎麼辦?」她看著他,心裡有些掙扎。
  
  「沒關係,車上還有外套。」他將她的頭髮撥到耳後,溫聲催促著。「快把衣服穿上,別著涼了。」
  
  她乖乖點頭,穿上那件寬大的衣裳,上頭還留著他的體溫,舒服得讓她歎了一口氣。
  
  一隻蟑螂又溜過牆角,她眨了眨眼,突然想起了某件事。
  
  「大功,你不怕蟑螂了嗎?」他剛剛徒手把她從那滿是垃圾與蟑螂的垃圾堆裡挖出來,還替驚慌失措的她,拍掉那些亂爬的蟑螂耶!
  
  厲大功僵了一下,輕咳兩聲。
  
  「我從來沒說過我怕蟑螂。」他謹慎的聲明,堅決維護男性自尊。「我只是不喜歡它們。」
  
  「喔?」鳳婷揚起右眉,雙手抱胸,慢條斯理的問:「那麼,現在停在你肩膀上的那隻,就不用我幫忙處理了吧?」
  
  話才說完,只見那張黝黑俊容,唰地血色全失。厲大功雙眼發直,整個人再度僵住。
  
  見丈夫動也不動,像是連呼吸、心跳都停了,鳳婷的笑容也沒了,嚇得連忙伸手,替他拍去那只蟑螂。
  
  「大功?大功?」她呼喚著,擔心的輕拍他的臉,卻發現他依然毫無反應,整個人站得直挺挺的。
  
  不會吧?堂堂飛鷹特勤小組的隊長,竟然因為一隻蟑螂,就這麼站著昏倒了?
  
  「大功,醒一醒!看著我!對,就是這樣!看著我!」她拍了又拍,好不容易拍出點反應,立刻捧著他的臉,認真保證。「你聽我說,沒事了,聽到沒有,我已經把蟑螂拍掉了!」
  
  「真——真的?」他臉色依然慘白,僵硬的問。
  
  「真的、真的!」她連連點頭,把他蒼白的俊臉,壓進軟綿綿的胸前,提供最美好的安慰。「乖乖乖,不怕不怕,沒有了沒有了,乖——」
  
  她一直知道,厲大功對蟑螂總是退避三舍,卻沒想到,他對蟑螂的恐懼這麼深。更讓她訝異與感動的是,他剛剛為了她,竟然完全忘了恐懼。
  
  她小手拍啊拍,安撫著胸前的男人,心裡都是滿滿的感動。
  
  那溫柔的安撫,終於讓厲大功回過神來。他伸手抱緊她,深吸了口氣,鎮定心神。
  
  懷裡的小女人是這麼嬌小而溫暖,她剛剛為了救他,拚死奪槍,還被推下樓的畫面依然歷歷在目,他一想到那景象,心口就驀地發疼。
  
  「鳳婷,我愛你。」厲大功啞聲說道,閉上雙眼,把她抱得更緊。
  
  拍撫的小手一停,她眨了眨眼睛。
  
  「什麼?」她好像聽見他說——他說——
  
  「我愛你。」
  
  沙啞的聲音再度重複,帶著無比的堅定。
  
  鳳婷咬著唇,只覺得心口暖燙,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感受。她張了張嘴,想說些什麼,卻感動得什麼也說不出口,只能撲上前去,用力抱緊這個男人。
  
  下一秒,淚水滾滾滑落,她竟高興得哭了起來。
  
  「噓,別哭——」厲大功輕聲勸道,摟緊她哭得顫抖的嬌小身子。「別哭了,乖———」
  
  小腦袋窩在他的懷裡,嗚咽啜泣了好半晌,才逐漸的平靜下來。他聽見懷裡的小女人吸吸鼻子,小聲卻認真的喚了一句。
  
  「大功。」
  
  「嗯?」
  
  「我也愛你。」她有些哽咽的說,將臉枕在他肩上。
  
  他的回答,是無聲而溫暖的擁抱,那雙有力的手,緊緊環繞著她,彷彿這輩子都不願意再鬆手。她安心的閉上眼睛,聽著他的心跳,知道這寬闊的胸膛,就是她最美好的歸宿。
  
  兩人在黑夜中靜靜相擁,許久之後,她才聽見他輕聲開口。
  
  「我們走吧!」
  
  她甜甜一笑,難得溫順的點了點頭,完全同意丈夫的意見,牽著他的大手就往外走。只是,那甜美的笑容,只維持了一會兒。當他們走到前院,看見江震正擁著靜芸,狂烈激動的熱吻時,她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無蹤。
  
  眼前的畫面實在太過震撼,鳳婷先是錯愕,接著就是憤怒,急忙衝上前,想制止江震佔她寶貝妹妹的便宜。
  
  「喂,江震,立刻放開我妹妹,不准再——啊!厲大功,你做什麼?快放開我!」她才剛跑了兩步,還沒能親手把那對吻得難分難捨的男女分開,丈夫卻圈住她的腰,不讓她上前。
  
  她小嘴一張,回身想警告江震,某個畫面卻突然閃過腦中。
  
  天啊,被關起來的這一天,靜芸一直嘔個不停。她本來以為,小妹只是害怕,或是吃壞肚子了——
  
  鳳婷倒抽口冷氣,伸手指著瞬間躲到江震身後的妹妹,又指著江震,激動得連手指都在顫抖,一時之間竟結巴起來。
  
  「你……你你你……還有你……你你你……」
  
  她從小妹怯懦的臉看向江震,再從冷漠的江震看回小妹,下一秒,擠在喉間的字句終於破口而出。
  
  「厚!林、靜、芸!你懷孕了!你懷孕了對不對?你懷了他的孩子?」
  
  妹妹驀然羞紅的小臉,間接證實了她的猜測,鳳婷呻吟著扶著額頭,只覺得一陣頭昏。
  
  怎麼可能?怎麼會?什麼時候發生的?她的寶貝妹妹,不但被這個冷冰冰的傢伙「吃」了!還鬧出「人命」,甚至比她這個做人家老婆的更早懷孕!
  
  「可惡!你們什麼時候——啊,你你你——你這個王八蛋!我妹還是黃花大閨女啊!你怎麼可以對她出手!」
  
  「鳳婷,你冷靜點——」厲大功見她氣壞了,連忙出來打圓場。「江震對靜芸是認真的。」
  
  「認真個屁!真要是認真的話,就會上門來提親了!」
  
  「呃,那個——大姊——」
  
  「怎樣?我有說錯嗎?你少幫這個王八蛋說話!」鳳婷雙手插著腰,兇惡的罵著,完全無法接受,自個兒捧在掌心的妹妹,竟被這冷冰冰的傢伙,偷偷摸摸就給「吃」了。
  
  江震面無表情的看著她,雖然模樣還是那麼冷淡,一隻手卻始終牽握著靜芸。
  
  「我們已經結婚了。」他淡淡的宣佈。
  
  晴天霹靂也不過如此。
  
  鳳婷瞪大了眼,撫著胸口,耳裡聽見妹妹又羞又怯的聲音。
  
  「大姊,我們前兩個星期去公證結婚了,爸媽是證婚人。」靜芸紅著臉,終於鼓起勇氣,把一切事情都告訴大姊。「我已經搬去和江震一起住了,早上我去找你,就是要和你說這件事……」她愈說愈小聲,粉臉已經羞成了紅蘋果。
  
  鳳婷臉色發白,瞪著柔弱可人的妹妹,整個人搖搖欲墜。
  
  就算面對綁架犯,也能面不改色,甚至為了保護丈夫,膽敢冒著生命危險奮勇奪槍的她,竟被妹妹偷偷結婚、懷孕的消息擊敗了。
  
  她半張著嘴,還想再罵,卻吐不出半個字,只覺得眼前一陣又一陣的發黑……
  
  噢,不行、不行,她受不了了!
  
  終於,鳳婷受不了這個打擊,雙眼一翻,軟在丈夫懷中,氣得昏了過去。
  
  
  
  
  終曲
  
  某個寒意濃濃的早晨,警政署的停車場裡停滿了車。
  
  因為逮著公爵,又抓回血腥瑪莉,震驚了各國警方,警政署再度頒發獎章,表揚飛鷹特勤小組此次的建功。
  
  為了這次的頒獎典禮,鳳婷特別去做了頭髮,還買了新衣、新鞋,打扮得美美的,才陪著俊帥英挺的老公,親眼到場目睹他接受表揚。
  
  只是,她萬萬沒想到,整個典禮會這麼冗長!
  
  當厲大功上台領獎時,她站在下頭等著,雖然覺得與有榮焉,但是新買的鞋子,卻折磨得她雙腳發疼。
  
  好不容易等到頒獎結束,緊接而來的,竟是一場警政署針對公爵事件而特別召開的記者會。
  
  鳳婷咬緊牙根,努力維持她全民英雄的嬌妻的形象,硬撐著來到記者會現場,和特警隊的家眷站在一旁。
  
  可是不到五分鐘,她的小腿就開始痛得抽筋,甜美的笑容再也掛不住了。她痛得受不了,眼兒偷偷的左看右瞄,確定沒人在注意她時,才悄悄的抬起小腿又揉又捏,希望能減輕疼痛。
  
  記者會才要開始,台上的厲大功卻往她的方向看過來,她連忙放下腳,對著他擠出笑容,想讓他安心。
  
  可是,他卻擰起眉頭,似乎察覺她的不適。下一瞬間,他竟然起身,直接從台上走了下來。
  
  「怎麼了?」厲大功注視著妻子,溫厚的嗓音裡,有著濃濃的關懷。
  
  「沒事、沒事,你快回去啦!」鳳婷心裡感動,卻礙於旁人的眼光,只能頻頻推他,催促著他快回台上去。
  
  厲大功卻充耳不聞,黑眸注視著她的腿兒。然後,當著眾人的面,他突然蹲下來,小心翼翼的捧著她的腳,脫掉那雙折磨人的新鞋。
  
  「喂喂,你做什麼?快起來啦!」鳳婷羞得紅了臉,為了保持平衡,連忙扶著他的肩頭。眾人的目光,就像是探照燈一樣,全集中在兩人身上,她尷尬得粉臉燙紅。
  
  「你的腳都腫起來了。」他皺起眉,逕自把高跟鞋塞進長褲口袋,接著就一把抱起妻子,大步往外走去。「我們回去吧!」
  
  記者們頓時起了騷動,鎂光燈紛紛亮起,喀嚓喀嚓閃個不停。
  
  「喂,厲大功,你瘋了!快放我下來啦!你不是還要開記者會嗎?」鳳婷攀住他的肩頭,見記者們紛紛圍攏過來,她羞得臉兒更紅,連忙將臉埋進他懷中。
  
  「記者會是署長召開的,我只是陪襯,在不在都沒關係。」厲大功抱著她,仍舊大步往外走去。
  
  「真的沒有關係嗎?」
  
  「沒有。」
  
  鳳婷狐疑的抬頭,卻赫然發現,原本坐在台下的記者們,見到他們離開,竟也追了過來,台下只剩小貓兩、三隻,瞬間冷清不少。
  
  眼看記者大軍逼近,她驚呼出聲,猛拍丈夫的肩膀。「沒有才怪!完蛋了,那些記者追來了,快跑!快點、快點!」
  
  強健的臂膀抱著她,立刻開始拔腿飛奔,那些扛著攝影器材的記者們根本追不上,只能眼睜睜看著他們跑進停車場。
  
  厲大功直抱著她回到車旁,才把她放下來。
  
  「快點快點,我們快走!」鳳婷喊道,搶著拉開車門,急忙就爬了進去,堅決不願意自個兒光腳的模樣,被記者們刊上雜誌或報紙。
  
  他坐進駕駛座,在發動車子之前,卻突然側過偉岸的身子,在那張軟嫩的紅唇上,短促而結實的吻了一下。
  
  鳳婷仰起小臉,看進那雙黑眸裡,看見他眼中盈滿的溫柔與愛意:心頭瞬間也暖了起來。
  
  「回家吧!」她輕聲說道,注視著那張黝黑俊容,看著他發動車子,載著兩人步上歸程,回到甜蜜的家。
  
  車外寒意濃濃,她的心裡卻暖得如同春天,充塞著滿滿的愛意,她百分之百確定,自己今生今世,都會深愛著這個男人,他是她的摯愛、她的丈夫——
  
  她的英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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