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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優雅少東的霸道》(豪門四兄弟四之二) 作者:黑田萌全書完

《優雅少東的霸道》(豪門四兄弟四之二) 作者:黑田萌全書完

書名:優雅少東的霸道
作者:黑田萌


作品簡介:
越與她相處,
他越是感到心中有異樣的情愫在竄動,
而且,他在聽到她已有「婚約」時,
整顆心竟然感到失落?
難道……他喜歡上她了?
不,不可以!
他不能破壞她的幸福,
他只要默默的愛著她就夠了!
啊?
原來她的婚約是假的!
哈哈,這真是老天送給他最大的禮物,
他這下可要追她追得「義無反顧」了!


相關作品:
《孤傲少東的溫柔》、《優雅少東的霸道》、《專制少東的溺愛》、《桃花少東的深情》


[ 本帖最後由 globe 於 2014-5-7 16:4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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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媽媽與粉紅妹  黑田萌

  看見新聞報導中,有一家人因為政治理念不同,居然一到選舉期間就反目成仇,我真的覺得挺難過的。

  顏色不同真有那麼嚴重嗎?

  我喜歡黑。

  衣服是黑的、鞋子是黑的、車是黑的、相機是黑的,連GB都黑的。

  女兒喜歡粉紅。

  衣服是粉紅、鞋子是粉紅、手錶是粉紅,書包是粉紅、GB是粉紅,就連校服都那麼剛好也是粉紅。

  我們是黑媽媽跟粉紅妹的母女組合,看起來很突兀,卻又意外的和諧。

  說真的,我不喜歡粉紅色,也一直覺得粉紅色是非常幼稚的顏色。但粉紅色在她身上卻又是那麼的好看,這也許因為她是我的寶貝女兒。

  雖說我並不喜歡粉紅色,但我尊重女兒的喜惡,還是會買她喜歡的粉紅色物品給她。

  很多事、很多觀念,我們會跟別人不同,會有差異。但不管如何,我們都要學著尊重別人的選擇及喜惡。

  每到選舉,看見各路的參選人利用人與人之間的差異性,製造衝突以利自己的選情,心裡總覺得很難過也很氣憤。

  大家都坐在同一條船上,我們要懂得包容別人的不同,包容別人跟我們有不同的想法,包容別人選擇他所要的。

  但往往在政治人物的煽動之下,大家都失去了包容心及理性。凡是跟自己不同的,跟自己持相反意見的都彷彿成了殺父仇人一樣可恨。

  選舉過後,那些製造衝突的人繼續吃香喝辣,而我們到底得到了什麼?

  管他紅橙黃綠藍靛紫,我們不都是同樣生活在這塊島嶼上的人嗎?

  當我們認為自己的選擇及觀念是正確的時候,就代表別人是錯的嗎?

  丟掉那些差異及衝突之後,大家真的有那麼下同?難道我們真的不能容許、容忍別人跟我們不一樣?

  不,我們一定行的!

  就像我雖然不喜歡粉紅色,卻還是幫女兒買了所有粉紅色的行頭一樣。

  我是她的黑媽媽,她是我的粉紅妹,儘管我們是那麼的不同,但我愛她,她也愛我。

  我們都是一家人,也永遠是一家人,不是嗎?

楔子

  波士頓公園,青蛙池邊。

  角谷華織拿著手提電腦,悠閒地坐在如真人大小的青蛙銅雕旁,邊啃著手中的三明治,邊收發從東京來的「伊媚兒」。

  與她相依為命的哥哥角谷和朗,終於要跟相戀多年的女友華原良子步上紅毯,攜手共度人生了。

  其實他們兩人已相戀並同居多年,會拖到現在才結婚,大部分的原因是因為她。

  他們的家境並不富裕,而父母又在她九歲時因車禍雙雙過世,當時她哥哥也才只是個十五歲的高中生。他們兄妹兩人在父母雙亡後投靠親戚,而寄人籬下的生活也使得他們比一般同齡的孩子早熟。

  她哥哥在上大學的時候帶著她離開親戚家,以半工半讀的方式完成學業並供應她唸書。她一直是哥哥肩上沉重的負荷,他為了照顧她,給她最好的生活,真的犧牲了很多。

  「你是爸媽留給我的寶貝。」哥哥總是這麼對她說。

  但她知道,對哥哥來說,她這個寶貝實在太沉重。

  她每天都在等待著長大,她多麼希望自己在一夜之間就大得足以自立,然後不再拖累哥哥。

  終於,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她哥哥也靠著半工半讀完成了大學學業,而且找到一份還不錯的工作。

  她念大學的時候,哥哥認識了良子,感情也發展得相當順利。

  良子是個好女人,擁有高學歷的她,薪水比她哥哥還多,可是她不只不嫌棄他的薪水比她少,更不在乎他有她這個拖油瓶妹妹。

  但儘管如此,華織還是認為自己應該盡快獨立,不能耽誤哥哥的終身大事。

  大學畢業的同時,她申請到獎學金並出國留學,不再成為哥哥跟良子之間的電燈泡。

  在波士頓求學的這段期間,她哥哥已經跟良子同居,但他為了繼續供應她深造,還是遲遲未走入婚姻。

  良子雖毫無怨言,也表示歡迎她學成歸國時跟他們住在一起,但她真的不想變成害哥哥得不到幸福的罪人。

  雖說哥哥現在已不是幾年前那個窩在一般公司裡的小職員,而是知名的前三十大企業——天下集團的副總裁特助,但她仍覺得自己是他的負擔。

  如今,她完成了這裡的學業,而哥哥也準備跟良子結婚,她想……該是她獨立的時候了。

  電腦上,她哥哥傳來了一行字——

  華織,你會回來吧?

  當然。她毫不猶豫的打上這兩個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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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東京,希爾頓飯店。

  儘管有許多人幫忙張羅,身為新郎倌的角谷和朗還是顯得非常的忙碌緊張,這大概是因為他擔任副總裁桂英浩的助理太久之故。

  桂英浩是個眼睛裡只有事業的工作狂,跟在他身邊,神經真的得繃緊一點。

  「和朗,你就先坐下來吧。」看他像無頭蒼蠅般在會場裡走來走去,一派輕鬆的桂英和忍不住笑道。

  桂英和,三十歲,天下集團桂政隆的次子,因為母親是德國人,所以擁有一張迷人、俊美的混血臉孔。

  他跟哥哥桂英浩一樣擁有高學歷,並與哥哥負責天下集團的金融及保險部門。

  和朗雖不在他底下辦事,但與他亦相當熟識。說起來,他們也認識三年了。

  今天的他穿著一身亞曼尼的淺灰色西裝,搭配一條顯眼的紅領帶,高挑的身材、完美的臉龐,他只需安靜坐著,就能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二副。」和朗一直是這麼稱呼同樣是副總裁身份的他,「別尋我開心了,你老哥還沒到呢。」

  英和看了一下表,撇唇一笑,「時間還沒到嘛,大哥不會遲到的。」

  「你說得倒輕鬆。」和朗皺皺眉頭。

  「你放心,我大哥很靠得住的。」

  「是嗎?」和朗有幾分不以為然,「他最近怪怪的……」想起英浩最近既奇怪又反常的行徑,他不覺虯起眉心。

  今天是他大喜之日,英浩還答應他要負責致詞,這「靠得住」的桂家長男該不會放他鴿子吧?

  「怪?」聽見和朗說大哥「最近怪怪的」,英和忍不住好奇地問:「哪裡怪怪的?」

  和朗警覺地回答:「也沒有啦,他只是比較忙……」

  想起英浩曾不只一次叮囑他,不得將他最近的行蹤及「怪異」行為告訴任何人,和朗趕忙打住。

  英和一笑,「我大哥什麼時候不忙?」

  「我只希望他今天無論如何都不能把我的事忘了。」說著,和朗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就是妹妹今天要從美國回來。

  「啊!」他驚叫一聲。

  英和一怔,「你見鬼啊?」

  「我還沒去接我妹妹!」他說。

  英和皺起眉心,「她不會自己來嗎?」

  雖然他沒見過和朗的妹妹,但他已不只一次聽他提起那個在波士頓唸書,最、最、最寶貝的妹妹。

  「不行,我不放心讓她一個人坐計程車。」說著,和朗把手伸進西裝外套的口袋裡摸著鑰匙,「我去接她。」

  「什麼!?」英和簡直不敢相信。

  他今天可是新郎倌,怎麼可以說走就走?這個宴會場上最重要的人是他,他不能隨便離開。

  「你開什麼玩笑!?你今天是主角,怎麼可以說走就走?」說著,他的目光往宴客廳裡一掃,「河野來了,叫他去接吧。」

  「不行,我不放心讓別人去。」愛妹心切的和朗堅持地說。

  英和濃眉一虯,「喂,你疼你妹妹真的到了一種很病態的地步!」

  「隨你怎麼說,她的飛機應該到了,我現在就……」

  「慢著。」眼看他真的要「親力親為」,英和一把抓住了他。

  和朗不解地看著他,「幹嘛?」

  英和長歎了一口氣,有點無奈地說:「別人你不放心,那我去總可以吧?」

  「ㄟ?」他一怔。

  「今天是你跟良子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之一,別讓她找不到你。」英和說。

  聞言,和朗稍稍冷靜了下來。

  是的,一直以來良子都無怨無悔的陪在他身邊,不管她家人如何的反對,她還是堅持守候著他。

  今天是他們的大喜之日,就算她不會有任何怨言,他也絕不能做出任何教她感到美中不足,甚至遺憾的事情來。

  「放心,」英和拍拍他的肩膀,「我會把你的寶貝妹妹平安送抵飯店的。」

  「但是你不認識她……」

  「她叫華織不是嗎?」他一笑,「只要知道她的名字,就能找到她。」說罷,他便瀟灑地步出會場。

  ************

  傍晚,新東京國際空港。

  提著一袋行李及一隻皮箱,華織坐在機場大廳等著哥哥。

  一到東京,她就先訂了旅館,準備在找到住處之前先暫時在旅館住上幾天。

  哥哥新婚,她是絕對不會去湊熱鬧的。

  在她回日本之前,她已打定主意要一個人住。不過她也知道愛護她的哥哥絕不會答應讓她獨自租屋在外,於是她早就想好了一個獨居的絕佳理由。

  哥,我有結婚的對象了。她準備這麼告訴哥哥。

  她決定以這個出自於善意的謊言,讓哥哥答應她獨居在外。甚至,她已經情商一位在波士頓認識的美國朋友喬治幫她這個忙。

  當然,樂於助人的喬治二話不說就答應了她。

  喬治是一間證券公司的營業員,最近接到公司的派令,正準備赴日工作。對她來說,他真是個最佳人選。

  翻腕看表,早已過了哥哥說要來接她的時間,但卻還看不見他的蹤影。

  她四下張望,心裡充滿疑惑。

  「奇怪……」哥哥最緊張她,絕不會忘了來接她,難道出了什麼事嗎?

  忖著,她不覺憂心起來。正準備打通電話到希爾頓飯店問的時候,一名身著淺灰色亞曼尼西裝的男人站到她面前。

  「你是角谷華織小姐嗎?」他問。

  首先,他低沉而富有磁性的聲音吸引了她。當她抬起頭來,她一怔——

  他是一個一看就知道是混血兒的英俊男子,而且有著完美的身材及如貴族般的氣質。

  光潔的額頭、濃密而長的三角眉、直挺的鼻樑,還有一雙漂亮的、無懈可擊的褐色眼睛……他活脫脫像是從時尚雜誌裡走出來的一樣。

  他是個絕對的帥哥,讓人看過一眼就很難忘記的帥哥。但……她並不認識他。

  「我就是,你是……」

  「是你哥哥托我來接你的。」英和看著眼前的女孩說。

  她一臉素淨,臉上除了淡淡的唇蜜,幾乎沒有什麼彩妝。但她有著天生的好膚質及好氣色,而那使她看來十分清麗靈秀。

  和朗是個相貌堂堂的帥哥,他的妹妹當然是不會差到哪兒去。不過,她跟他原先所想的並不一樣。他以為在哥哥嚴密保護下長大的她,會有一種脆弱的嬌氣,可是她卻沒有讓人有這種感受。

  她的眼神堅定而倔強,像是絕不會輕易向任何人事物低頭般。

  她漂亮,但又不至於艷光四射,她給人一種看了會驚訝卻不覺激動的感覺。

  一聽他是受哥哥所托來接她的,她一怔。眼前的他是個混血兒,而這讓她想起哥哥那個日德混血的老闆……

  「你是哥哥的Boss?」她驚訝地問。

  英和撇唇一笑,他想她誤以為他是英浩了。

  「不,我不是。」他說。

  「你不是?」她懷疑地睇著他。

  難道哥哥的公司還有其他的混血兒?他們是混血兒大本營嗎?

  「我是你哥哥Boss的……弟弟。」

  「弟弟?」

  「是的。」他點頭,「我是桂英和。」

  那他也算是「位高權重」的人,她哥哥竟然敢要上司的弟弟來接機!?

  「你好,我是角谷華織。」她彎腰一欠。

  「我對你並不陌生。」

  「咦?」

  「你哥哥常把你的事掛在嘴邊。」他說

  她蹙眉苦笑,「我哥哥都說了我什麼壞話?」

  她哥哥就是這樣,好像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他有個寶貝妹妹似的。

  「你哥哥對你讚不絕口。」他據實以告,「他總說他妹妹是個乖巧懂事、品學兼優的女孩,而且最重要的是……她是個美女。」

  說著,他深深地凝視著她。「看來他並沒有騙人。」

  聽見他這句話,再迎上他迷人的褐色眼眸,她的心一陣狂悸——

  帥哥就是帥哥,不只存在感十足,就連一句恭維的話,都能教人心頭小鹿亂撞。

  「走吧,你哥哥等著你呢。」說著,他伸出手,「把行李給我。」

  「ㄜ,不用了,我自己……」

  「別跟我客氣,身為一個男人,我是不會讓女士提這種重物的。」說罷,他接過她的行李。

  他都這麼說,她實在也不好拒絕。鬆開手,她將行李交給了他。

  ************

  這場婚禮既隆重又氣派,而且也讓華織見識到哥哥在公司裡的地位是如何的重要。

  不只上司出席他的婚禮,就連上司的其他幾個兄弟也全部到齊,實在給足了他這個副總裁特助面子。

  今天的哥哥,臉上洋溢著多年來不曾有過的幸福光彩,她知道他找到了幸福,也知道良子會是他最佳的人生伴侶。

  喝了點酒的哥哥在婚禮上講了一些感性的話,內容當然還是三句不離她這個唯一的妹妹,而她也因為這樣的氣氛而掉了眼淚。

  就在此時,坐在她身邊的英和遞了手帕給她——

  她一怔,驚羞地望著他。那一瞬,有種奇怪的情緒在她心底醞釀著。當然,她並沒有想太多。

  婚禮結束,哥哥跟良子必須去送客,而她便在安排下進了休息室。

  獨自坐在休息室裡,她怔怔地望著手裡的新娘捧花。是的,她接到了捧花,她其實是不需要的,但居然莫名其妙的接到了。不過也好,這束新娘捧花讓她待會兒可以更大方的告訴哥哥——我要結婚了!雖然那是謊言。

  突然,休息室的門打開,進來的不是飯店的人員,而是桂英和。

  基於禮貌,她立刻站了起來——

  「你總是這麼客氣嗎?」英和睇著她一笑,「放輕鬆,我的年紀應該沒老到你一見到我就肅然起立吧?」

  他的玩笑話讓她的緊張情緒稍稍舒緩,於是,她靦腆的一笑。

  「你接到捧花?」他睇見她椅子上的新娘捧花。

  「嗯。」她有點羞怯地點了點頭。

  英和挑眉一笑,「接到捧花的將是下一個結婚的人的傳說,不知道是真是假?」

  她沒有回答,不管這傳說是真是假,至少在她身上是不會實現的。

  雖然她待會兒就要告訴哥哥說她要結婚了,但那只是她為了不想繼續麻煩哥哥所編出來的謊言。

  「ㄟ?」此時,英浩走了進來,「英和你也在?」

  英和點頭,淡淡地說:「我怕她一個人無聊。」

  聞言,華織心頭微怔。他是為了她才進休息室的嗎?

  「你哥哥就快送完客了,他馬上就進來。」英浩走過來,在沙發上坐下。

  英和坐在他身邊的另一張沙發上,而華織就坐在他們兄弟倆的對面。這樣的畫面,真教她看傻了。

  他們兄弟兩人就像雜誌封面的模特兒,那樣搶眼,吸引住大家目光。

  「英人跟英之走了嗎?」英和問。

  「你也知道他們兩個是大忙人。」英浩說。

  「是喔!」英和撇唇一笑,「忙著玩。」

  「對了,我待會兒也要走了。」英浩說。

  「和朗不是要我們到他家續攤?」

  「我還有事。」

  「你在忙什麼?」英和皺皺眉頭,「你不去,那不是只剩我一個?」

  「我已經跟他說過了,所以……」說著說著,英浩突然發現他們將華織忽略了。

  他頓住,然後看著專心聽他們說話的華織。「抱歉,把你忘在一邊了。」

  華織搖搖頭,「不,沒關係的,看著你們、聽著你們說話也是一種視覺及聽覺的享受。」

  英浩跟英和互覷一眼,然後很有默契的笑了。

  「你老哥的嘴巴要是有你一半甜,我就不會老被他氣得半死。」英浩說。

  「我哥哥個心直口快的好人。」

  「就是因為他是好人,工作能力又超贊,我才能容忍他這麼多年。」英浩玩笑地說。

  華織抿唇一笑,由衷地致謝:「謝謝你這麼多年來對哥哥的器重及照顧。」

  「別那麼說,有時候是他照顧我呢。」英浩說。

  英和悠閒地交疊著兩條修長的腿,靜靜地看著坐在對面的她。

  有些女人身上散發著教人幾乎睜不開眼睛的光芒,讓人不得不注意到她的存在,但,她不是那一型的女人。

  在她的周圍有一圈溫暖的光暈,不明顯,但卻不至於忽視它的存在。如果看著他們兄弟倆是一種視覺上的享受,那麼看著她,就是一種心靈上的享受。

  此時,和朗跟良子進來了——
第二章

  微醺的和朗看來十分的興奮,他攬著良子的纖腰,笑著走進休息室。

  「好了,我們可以到我家去了。」他說。

  「阿朗,」英浩皺眉睇著他,「你真的醉了,我不是說今天不能續攤了?」

  和朗頓了一下,「喔,對喔!那……二副呢?」

  「大家都不去,只有我一個,那就沒趣了。」英和笑說:「再說,你今天也喝得差不多了,還是為新婚之夜留點體力吧。」

  此話一出,三個大男人跟身為新嫁娘的良子都笑了,但華織卻有幾分尷尬。

  「抱歉,」英和看著她,略帶歉意地說:「我的玩笑應該沒開過頭吧?」

  「不,沒有……」她怯怯地搖搖頭。

  其實他的笑話無傷大雅,是她太大驚小怪了。

  「阿朗,過幾天等老四從珠海賽完車回來,再把大家約出來喝吧。」英浩說。

  「也好。」和朗點點頭,「那我們就各自解散羅。」

  說著,他轉頭望著華織,「華織,你的行李還在二副車上吧?」

  「嗯。」她點頭。

  「那我們先拿你的行李,然後一起回家。」他笑望著身邊的美嬌娘,「良子已經把你的房間整理好了呢。」

  「ㄜ……」華織微頓了一下,「不,哥,我已經找好旅館了。」

  聞言,和朗酒醒了一半,而良子也一臉訝異。

  「你在說什麼?旅館?」

  「嗯。」她點頭,「我打算先在旅館住幾天,一找到房子就搬。」

  「華織……」良子微蹙眉頭,「你不必那麼做,家裡夠住……」

  「我知道。」

  「那是因為我……」

  「不是的,大嫂,不是因為你跟哥哥結婚的關係,而是……」雖然那句謊話她已在心裡練習了千百遍,但真要說出口,她還是有幾分的掙扎猶豫。

  「華織,」和朗板起臉孔,「我是不會讓未嫁的妹妹搬出去住的。」

  「哥哥,其實我……」

  「華織,一家人住在一起比較好照應,你住在外面,我跟你哥哥都會擔心的。」良子說。

  良子這些話並不是場面話或是客套話,而是發自真心。就因為她知道良子是真心這麼希望,華織更不想麻煩她跟哥哥。

  「哥,大嫂,其實我要自己找房子住是因為我……」她深呼吸了一口氣,「我要結婚了。」

  此話一出,她突然覺得輕鬆了。

  她直視著和朗,語氣堅定地說:「我已經有結婚的對象了。」

  「什……」和朗瞠目結舌,一時說不出話來。

  「是的,他是我在波士頓認識的男生。」

  「啊……」和朗因為毫無心理準備,整個人呆住。

  良子愣了一會兒後,轉而欣喜地說:「難怪你會接到捧花,原來……」

  「恭喜你,阿朗,你這次可說是雙喜臨門。」英浩笑說。

  聽到她已經有結婚對像之事,英和跟大家一樣感到驚訝,但驚訝之外,他心裡還有一種奇怪的失落感。

  怪了,和朗是她哥哥,有失落感是正常的,但他呢?他跟她今天才第一次見面,怎麼也會有失落感?

  「華織,你……你說的是真的嗎?」和朗難以置信地問。

  她又一次點點頭,然後秀出自己在免稅商店買的白金戒指。「他在我回國前跟我求婚,而我答應了他。」

  看著她無名指上的戒指,和朗不得不接受這個事實。

  他當然知道會有這麼一天,只是沒想到它來得如此突然。

  「那麼說,你結婚後會搬到波士頓?」他問。

  「不,喬治他再過不久就會到東京來。」她說,「他被公司派到日本的分公司,所以……」

  「所以你才想自己搬出去住,享受兩人世界?」良子接口。

  她笑得有幾分尷尬,「差……差不多是這樣。」

  良子當時也是迫不及待地想跟心愛的和朗住在一起,所以她當然也能體會華織的心情。

  「和朗,」良子轉而看著和朗,「你就答應華織吧,她已經是個準備結婚的大人了。」

  「可是……」儘管知道寶貝妹妹已有結婚的對象,但一時之間要接受這個事實,他實在……

  「哥哥,我會照顧好自己的。」見哥哥還在猶豫,華織續道:「再說,要是喬治來了,我們還得跟你們同住一個屋簷下,那多尷尬?」

  「是沒錯,但是……」他眉心一皺。

  「阿朗,」這時,身為老闆的英浩開口了,「你就別為難你妹妹了。」

  「我哪裡為難她了?」

  「你新婚,她一個未嫁的女孩子跟你們窩在一起多彆扭?」

  「我是她哥哥,我們是一家人耶!」

  「你真是的,讓她去住旅館又怎樣?她一個人在波士頓不也住了那麼久?」

  「這……」和朗眉頭深鎖,「我怎麼放心讓她一個人住旅館呢?」

  「和朗,」一直沉默著的英和突然說話了,「你要是擔心,不如讓她到我哥那裡去住好了。」

  「咦?」他這個提議令英浩一怔。「這個提議是不錯,不過……」

  不是他不願意幫和朗的忙,而是他最近因故住在一處舊公寓裡,根本無法收留和朗的寶貝妹妹。

  看見他那個表情,和朗已經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正準備開口替他解套,華織卻開口了……

  「哥,你不要讓我的事變成別人的困擾嘛。」她有點生氣地說。

  「我只是擔心你。」

  「我已經是成年人了,而且……」她不好意思地看著一臉為難的英浩,「我不想麻煩桂先生。」

  「不,不麻煩。」英浩知道她誤以為他不想幫忙,連忙解釋著,「只是我最近有一點事,所以……」

  說著,他轉頭看向提出這個建議的英和,靈機一動,他說:「英和,就讓阿朗的妹妹到你家住好了。」

  「ㄟ?」華織一震。

  她驚疑地望向英和,不知怎地竟擔心起他的反應。他會像英浩一樣露出為難的表情嗎?

  怪了,她怎麼會擔心他的反應呢?

  「我沒差。」英和挑挑眉,「就看和朗放不放心了。」

  「我有什麼好不放心的?」和朗不假思索地說,「二副若不嫌麻煩,華織就先交給你了。」

  「哥……」華織秀眉一擰,聲線一沉地說。

  聽見英和毫不猶豫地答應,她心裡既驚又帶著一點點的喜。但就算是這樣,要她住到一個今天剛見面的男人家,那實在……

  「哥,你幹嘛要麻煩人家?」她有點慍惱地說。

  「不麻煩。」英和撇唇一笑,「我家裡還有多餘的房間。」

  「可是……」

  「總之我不准你一個人住旅館。」和朗語氣堅決地說。

  看他一臉「你非得聽我的話不可」的表情,華織有些無奈。

  「華織,」英和跟和朗一樣直呼她的名字,「你就聽他的吧,不然今天晚上真的會為了這件事沒完沒了。」

  她皺皺眉頭,「好吧,那就麻煩你了。」

  「一點也不麻煩,況且你的行李還在我車上。」他說。

  「阿朗,」這時,英浩站了起來,「現在你終於可以放心了吧?」

  和朗神情嚴肅地點點頭,「嗯。」

  「那……」英浩撇唇一笑,用玩笑口吻說:「我可以『收工』羅?」說完,他轉身走人。

  為了她的問題,哥哥搞得大家人仰馬翻的,華織感到無奈又頭痛。

  她皺皺眉,歎了一口氣,眼尾一瞥,她發現英和正睇著她。不知怎地,她又是一陣心慌。

  「我們走吧。」他說。

  ************

  就這樣,華織坐上了英和的車。

  車子一離開飯店,華織就說道:「請你讓我在前面下車吧。」

  他微怔,不解地看著她說:「你要買什麼嗎?」

  他瞥見她無名指上的戒指,不知怎地,他胸口又是一陣難以形容的不舒服。

  「不是的。」她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要去旅館。」

  「什……」

  「我自己攔計程車就可以,不麻煩你了。」

  「慢……」

  「前面有計程車招呼站,請你……」

  「慢著。」他神情有些嚴肅地打斷了她。

  華織一愣,木木地望著他。

  「你哥哥把你交給我,我不能讓你去旅館住。」他說。

  「可是……」她皺皺眉,臉上的表情像在說「反正他又不會發現」。

  他讀出她臉上的表情,「相信我,他明天就會到我家來看你。」

  「什麼?」她一怔。

  「你哥哥絕不會把你丟了就不管,他會來檢查我有沒有好好的照顧你。」說著,他撇唇一笑,「在愛護你的這件事上,你必須承認他是相當『病態』的。」

  聽到他以病態形容哥哥對她的照顧,她忍不住笑了。

  「要是他來了,卻發現我把你丟在旅館,他會跟我翻臉的。」他說。

  他可是天地集團四名副總裁之一耶!她哥哥能對他怎樣?

  「別懷疑,為了你,你哥哥可以得罪天底下所有人。」

  她蹙眉苦笑,「我相信他會。」

  「所以羅,」他笑睇了她一眼,「為了讓他繼續保有這份工作,也為了讓我好過一點,你就委屈一下吧。」

  「不,我並不覺得委屈,我只是不想麻煩你……」

  「我剛才已經說了,一點都不麻煩。」他目視著前方,一為專心開車,二為不想再瞥見她無名指上那礙眼的戒指。

  「可是……」

  「如果你是怕打擾我的家居生活,那麼你不必擔心,我家除了我,沒有別人。」他唇角微微揚起,露出迷人的笑意,「要是你只是覺得跟陌生男人同住一個屋簷下非常尷尬,那麼你也別擔心……」

  他轉頭笑睇著她,「你感覺不到我的存在的。」

  迎上他深邃而迷人的眸子,她心頭一悸——

  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鬼啦!像他這種存在感十足的男人,如何教人感覺不到他啊?

  不過他說他家除了他,沒有別人,這是什麼意思?他是想說……他是單身漢,平時也不會有女人上他家去?噢,不不不,角谷華織,你在亂想什麼啊?

  「聽說你在波士頓念的是會計?」他話鋒一轉問道。

  「是的。」她點頭。

  「你這趟回來是為了結婚,還是就業?」

  「就業。」她說。

  「那麼……」他瞥了她一眼,「結婚的事呢?」

  「喔,」雖然她沒必要在他面前扯謊,但因為他跟哥哥的關係似乎不錯,為免節外生枝,她決定連他一起騙,「那也是目的之一。」

  「你們在波士頓認識的?」

  「嗯。」

  「交往多久了?」

  「嗯……」她認真想了一下,「快兩年了。」

  「結婚後會在日本定居嗎?」他問。

  她微怔。他為什麼問這麼多?應該不關他的事吧?

  「ㄜ……」她語帶玩笑地說:「你該不是我哥哥派來的間諜吧?」

  他撇唇一笑,「不,是我想知道。」

  「咦?」他想知道?為什麼?

  像是警覺到自己說了不該說的話,他深呼吸了一口氣,若無其事地說:「我從小就是個好奇寶寶,我一天可以問兩百次為什麼。」

  她驚訝地道:「兩百次?!」

  「嗯,我媽媽說的。」

  「天啊!」她忍不住一笑,「你媽媽一定很想掐死你吧?」

  他瞥了她一記,「是啊。」

  華織掩嘴輕笑,心情慢慢的放鬆。

  雖然他貴為天地集團的少東,但在他身邊,她覺得一點壓力都沒有。他有少爺的架式,卻沒有少爺的架子。她想,他一定是個受歡迎的人。

  雖然去他家叨擾讓她覺得很不好意思,也很不安,但是現在看來,她也許是多慮了。他個性如此Nice,又是這麼的體貼入微,鐵定迷死了一票女人吧?哪個女人有幸成了他的女友或伴侶,那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桂先生,」她衷心地說:「謝謝你。」

  他微怔,「謝我什麼?」

  「謝你幫我和哥哥的忙。」

  「應該的,我跟和朗那麼熟,幫這點小忙不算什麼。」

  「但你『收留』了他妹妹呢!」

  「我收留得心甘情願。」他淡淡地說。

  雖只是一句很平常的話,但華織又不自覺地覺得心慌意亂。

  老天,這只能說他實在太英俊、太迷人,讓她這個一直以來只知道唸書的書獃子,都忍不住動心。

  不過她不能對他有過多的遐想,他可是天地集團的少東啊!

  就這麼聊著聊著,車子已經回到他位於目黑的住宅——

  ************

  進到這棟雖只有兩層樓,地坪卻有六十幾坪的歐式別墅,華織總算知道他為什麼會說住在他家,會感覺不到他的存在這種話了。

  除了房子大以外,庭院也不小,如果她沒猜錯,他家甚至還有後院。

  「下車吧。」車子停妥,他下車為她開了車門,然後把她的行李提了下來。

  轉身,他走到門口,打開了門——

  在他開門的同時,屋裡燈光也亮了起來。

  她看見他法式風格的客廳,頓時目瞪口呆。同時,她也真正驚覺到他所處的世界跟她有多麼的不同。

  「房間在樓上,我們先上去吧。」說著,他朝樓梯走去。

  來到房子南側的房間前,他打開了門,然後幫她把行李提了進去。

  「房間有獨立的浴室,你可以安心使用。」他放下行李,睇著一臉驚訝的她,「怎麼了?」

  「你家怎麼這麼大?」她問,但一問完她就後悔了。

  這問題真的很蠢。他可是天地集團的四位少東之一,但這種豪宅有什麼奇怪的?她羞紅了臉,尷尬地低下了頭。

  他撇唇一笑,「我會當你沒問過。」

  她一怔。怪了,他怎麼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他好像總能從她的表情窺知她的心事。是他本來就有洞察人心的能力,還是她太拙於隱藏自己的心情?

  「我的房間也在二樓,不過是在很遠的那邊。」他誇張的把手一指,然後撇唇一笑,「所以你真的感覺不到我的存在。」

  她羞怯地一笑,沒有說話。

  「時間不早了,我不打擾你休息。」他說。

  她點點頭。

  「那麼……」他攤攤手,「晚安。」

  「晚安。」她說。

  他深深睇了她一眼,轉身走了出去。

  「桂先生……」她匆地喚住他。

  他轉頭,「還有事嗎?」

  「我……」她咬咬嘴唇,神情羞澀地說:「我還是要謝謝你。」

  他一笑,「你的謝意我已經收到,所以別再說謝謝了,好嗎?」

  「嗯。」她點頭。

  「還有,」他睇著她,「別叫我桂先生,那樣顯得很生疏。」

  「ㄟ?」不叫他桂先生,那……叫什麼?

  「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他說。

  「那怎麼行!」

  「怎麼不行?」他身子微微前傾,笑睇著她說:「我也叫你華織啊。」

  「那不一樣,我跟你……」

  「別說什麼我身份高貴之類的鬼話。」

  她又一怔。真是厲害,他居然都知道她要說什麼耶!

  「但是……」

  「英和。」他眼神堅定而專注地看著她。

  迎上他的眸子,她心頭一撼。

  「跟著我念一遍,英和。」他像在敦牙牙學語的嬰孩般。

  「英……不。」老天,她真的叫不出來。

  他皺皺眉頭,「有那麼難嗎?」

  她用力點點頭,「你根本是強人所難。」

  他微頓,然後撇唇一笑,「叫我的名字是強人所難?」

  「你雖不是哥哥的直屬長官,但是你的身份地位是……」

  「喂。」突然,他冒出這個字來。

  她一愣,不解地望著他。

  「叫我喂,不然ㄟ也可以。」他神情認真地說。

  「什……什麼?!」

  「我寧可你這樣叫我,也不想聽見你桂先生長、桂先生短的。」他說。

  「你是說真的?」她一臉懷疑地問。

  他挑眉一笑,「我像在開玩笑嗎?」

  「要是哥哥知道我那麼叫你,他會掐死我的。」她說。

  「我叫什麼名字?」他目光一凝,直視著她。

  「桂……桂英和。」

  「拿掉桂字,我叫什麼?」

  「英……英和。」她說。

  「很好,你不是叫了?」他挑挑眉,笑了。

  她一怔,「ㄟ?那……那不一樣!」

  「早點休息吧。」說完,他咧嘴一笑,轉身走出房間,並為她帶上房門。

  華織望著門,怔了好一會兒。

  回過神來,她不自覺地鬆了一口氣。

  老天,她真能感覺不到他的存在嗎?

  他的態度溫柔而親切,也許他對每個人都是如此,但她卻忍不住胡思亂想起來。看來,她真的不宜在此久留。

  ************

  躺在床上,英和不斷地想起華織的樣子。

  這真是奇怪,是因為她此時此刻就住在他家嗎?

  她是和朗的妹妹,他們今天是第一次見面,他身邊多的是比她出色的女性,而且她……她已經有未婚夫,這樣的她怎麼會教他一直一直的想起?

  翻了個身,他看著床邊的鬧鐘。從他躺下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個鐘頭。真是不可思議,他居然為了一個女人失眠!從他有記憶以來,還沒有任何一個女人讓他傷神超過三分鐘。可是她卻……

  「見鬼了!」他忍不住咕噥了一句。

  閉上眼睛,他強迫自己睡著,但半夢半醒之際,他競看見拿著新娘捧花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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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第二天,和朗果然一大早就來了。

  雖然今天他們得打包蜜月旅行的行李,但他還是不放心的跑來看看他最寶貝的妹妹。

  聽到門鈴聲,還來不及換上衣服的英和便穿著睡袍來應門——

  英和看看手錶,「先生,你不睡覺的嗎?」

  七點?有沒有搞錯?今天是星期天耶!

  「華織她還好吧?」和朗問。

  「她很好。」英和轉身走人大廳,在沙發上坐下,「和朗,你真的太神經質了。」

  「她是我唯一的妹妹。」

  「是沒錯,但她已經是成年人了,你得學著放開手。」

  「我……我知道。」和朗神情嚴肅地回道。

  他當然知道華織已經是成年人了,但他實在沒辦法一下子就放開手。

  他們相依為命,他們一起熬過最痛苦的時期,她是他努力奮鬥的動力,如果沒有她,也許他不會活得這麼積極,別人是很難理解他的心情的。

  「你有沒有想過……這對她來說是一種壓力?」反正已經被吵醒,英和也沒打算再回床上去睡,他索性跟和朗聊了起來。

  聞言,和朗一怔,「什麼?」

  「她已經能照顧自己,而且很快地,會有另一個男人取代你的位置,你不覺得你過度的關心會讓她不知如何是好?」

  「我只是希望能負起哥哥的責任。」

  「你做得夠多了。」英和提醒著他,「別忘了她有結婚對象了。」

  「我就是不放心將她交給別人,尤其是……」說著,他停頓了一下,「尤其是我不放心的男人。」

  英和微怔,「什麼意思?」

  「我根本沒見過那個叫喬治的男人。」他說。

  「她不是說了嗎?過陣子他會到日本來。」

  「我知道,但是……他是個美國人。」

  他挑挑眉,「我不知道你對美國人有偏見。」

  「我對美國人沒有偏見,只是他終究得回波士頓去,不是嗎?」和朗眉頭叫皺,「到時候華織就會到美國去,然後……」

  聽見他這麼說,再看見他臉上那表情,英和忍不住笑了起來。

  「老天!」他笑說:「和朗,你不是想把她一輩子留在身邊吧?」

  「當然不是。」和朗立刻否認,「我當然希望她能有個好歸宿,但是至少對方要是我信得過的人。」

  「你還沒見過那個叫喬治的男人,怎麼知道他信不過?」

  「結婚這麼重要的事,華織竟然事前提都不提,讓我覺得很奇怪。」和朗提出心裡的質疑。

  「也許就是因為她知道你會窮緊張,才一直沒跟你說。」他說。

  「華織做事很有分寸,她不會……」

  「哥?」突然,樓梯那兒傳來華織的聲音,也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

  因為沒睡好,華織索性起床,但她沒想到一下樓就看見哥哥坐在客廳裡。

  新婚的他,居然拋下妻子,一大早就跑來這兒關心她!

  她迅速下樓來,發現英和穿著睡袍,可見他是在睡夢中被吵醒的。想到這兒,她更覺不好意思了。

  「哥,你幹嘛?」她有點生氣。

  「我來看你。」和朗說。

  「你真的是……」她秀眉一豎,瞥了英和一記,「你幹嘛打擾人家睡覺?」

  英和一笑,「沒關係,我也該起來了。」

  華織當然知道他是為了讓她心裡好過一點才這樣說,對於他的體貼,她更覺抱歉了。

  「哥,我真的生氣了。」她慍惱地瞪著和朗。

  ㄜ……他想,他應該先離開「戰場」。

  英和站了起來,「我上去換一下衣服。」說罷便轉身離開。

  他前腳剛走,華織氣惱地說:「哥,你這是幹嘛?」

  「哥哥不放心你。」

  「你不放心什麼?」她幾乎快抓狂了,「我要去住旅館,你不准,現在我住在桂先生家,你還七早八早就跑來吵醒人家!」

  「我……」

  「今天是你們結婚後的第一天耶!」她是真的有點被激怒了,「就算大嫂不說,你也得顧慮一下她的心情。」

  「我有先跟她說。」

  「算了,你快回去吧。」

  「我……」

  她根本不給他說話的機會,「你明天不是要去蜜月旅行?快回去打包行李。」

  雖說她平時乖巧聽話,但當她真的拗起來,他是絕對拿她沒轍的。

  「我來是想告訴你,我……」

  「回去啦。」她把他從沙發上拉起,「回去。」

  「不是嘛,你聽我把話說完,我……」他反抓住她的手,「我跟良子要去旅行,所以你回來住吧。」

  「不要。」她想也不想地拒絕了他。

  他一怔,「ㄟ?」

  「我今天就要去找房子,一找到房子,我就搬。」她神情嚴肅地說。

  「但是……」

  「我不會搬回去的。」她說,「一搬回去,我就沒機會搬出來了,不是嗎?」

  和朗皺起眉頭,「怎麼會呢?等你結婚時就可以……」

  她打斷了他,「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ㄜ,我……」他有點尷尬。

  「我已經決定了,請你尊重我的決定。」她神情凝肅,語氣堅決。

  迎上她的眸子,和朗突然想起剛才英和所說的話。他對她的關心真的是一種壓力嗎?是這種壓力讓她迫不及待的想離開他嗎?

  「快回去吧,大嫂在等你。」說著,她伸手推了他一下。

  他濃眉一叫,無奈地一歎,「好吧,我……我晚上再……」

  「不准再來找我,我不在。」她一臉「你打消這個念頭」的表情。

  「那……我打電話給你。」他妥協了。

  「嗯。」她點頭。

  「那跟二副說我先走了。」

  「我知道了。」

  「再見。」他走到門外,神情有點落寞。

  「再見。」她板著臉,只為強忍她即將淌落的眼淚。

  關上門,她胸口一陣抽痛。

  她知道這樣絕決地拒絕哥哥的關心,是多麼傷他心的一件事情,但是她不得不這麼做。她必須讓哥哥深切的瞭解到她已經長大、她已經獨立,她不再是他的負擔。

  但,哥哥那落寞的表情還是敦她忍不住一陣鼻酸。

  「哥,對不起……」她喃喃地說。

  ************

  「你哥走了?」換過衣服,英和從樓上下來,就看見華織站在門前發呆。

  她背對著屋內,那背影纖細孤寂得惹人憐愛。

  「嗯,是啊。」

  她轉過頭,因警覺到自己臉上垂著淚,她顯得有點慌亂而尷尬。急忙低下頭,她胡亂擦著眼淚。

  見狀,英和並沒有多說什麼,他大抵知道她為了什麼掉淚。

  「你哥很愛你。」他淡淡地說。

  「我知道。」

  「或許他對你的愛護有些太過了,但那也是因為他實在太在乎你。」

  「他已經結婚了,我只是希望他能多為自己想。」她說。

  英和一笑,「你是個體貼的妹妹。」

  聽見他這麼說,她一愣。抬起頭,她迎上他溫柔又迷人的眸子——

  「你不想麻煩你哥,不想成為他的負擔,對吧?」他笑睇著她。

  「你一直是他生活的重心,原諒他一時之間還無法完全的放下。」他深邃的眼眸直視著她,眼底有著一種教人難以招架的溫柔深情,「如果我有一個像你這樣的妹妹,我也會放不下心的。」

  被他注視著,華織只覺得全身發燙,心跳加速。他……都是這樣看人的嗎?

  此時的他,站在距離她約莫六、七公尺的地方,但她卻有一種跟他靠得很近的感覺。

  她猛一震,驚覺自己竟有如此奇怪的念頭。

  不行!她得清醒一點。

  「ㄜ……」她努力將自己拉了回來,「我今天就會去找房子。」

  聞言,英和微微蹙起濃眉。他是知道她有找房子的打算,但她如此急於離開,卻莫名地讓他感到難過沮喪。

  「你不用休息的嗎?」他蹙眉一笑。

  「咦?」她微怔。

  「你昨天剛回來,不想先休息個兩天?」

  「不,我想盡快讓生活上軌道。」她說。

  「我房子很大,多你一個也不覺擁擠。」他說。

  「我知道,不過我不想麻煩你。」她客氣地說。

  「這是客氣的說法吧?」他濃眉微微一叫,直視著她,「其實你是對我不放心吧?」

  「不,不是的……」她急著解釋,「我真的只是……」

  其實他剛才那句話是在逗她,見她真的上當,他倒覺得有趣,忍不住又想繼續捉弄她一番。

  「我雖然不敢自稱是正人君子,但是絕不會對朋友的妹妹下手。」他一臉認真地說,「何況,你是個有婚約的女人。」

  華織尷尬又歉疚地說:「不,我真的沒有那種意思,我……」

  見她急得漲紅了臉,說話又結結巴巴的模樣,他忍俊不住地笑了。

  見他在笑,她驚覺到自己被捉弄了。

  「你……」她鼓著臉頰,羞惱地說:「你在捉弄我?」

  「你這個人還挺好騙的。」他一笑,「難怪和朗擔心你識人不清。」

  她一怔,「識人不清?」

  他挑挑眉,輕點下巴,「他說他不放心那個喬治。」

  她微頓,「喬治……」

  「把妹妹交給一個從未謀面的外國人,也難怪他不放心……」他直視著她,神情突然變得嚴肅,「和朗他很想知道喬治是個什麼樣的人。」

  這一刻,他發覺不只和朗急於想瞭解那個喬治,就連他都相當好奇對方是如何擄獲她的芳心的。

  面對這個問題,華織匆地安靜下來——

  她跟喬治是非常熟識的朋友,他是個好人、是個紳士、是個樂於幫助朋友的人。單純以朋友的定位來介紹他的話,她可以輕鬆地說出他的優缺點,但若是以未婚夫這個角色……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向哥哥形容他。

  「你的表情有一點為難。」英和深深凝視著她,像要看進她心底深處般。

  她警覺地回望著他,心中有些不安。

  他總是能知道她心裡的想法,面對他時,她必須謹慎小心。

  「他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突然問道。

  她一怔,因為她覺得他這個問題似乎不是幫哥哥問的。

  「你對喬治那麼有興趣?」她小心翼翼地問。

  「這應該不是什麼需要保密的事吧?」他撇唇一笑。

  「他是個好人。」她說。

  他微微蹙眉,「就這樣?」

  「他是個值得信賴,可以托付終身的男人。」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形容喬治,但又不想讓敏銳的他察覺有異。

  英和挑挑眉梢,「這是很籠統的答案。」

  「等他來了,我會帶他去見哥哥的。」她說。

  「唔。」英和撇撇唇,沒再多說什麼。

  雖然他覺得她的回答很制式,但卻沒有任何可議之處。不過,為什麼她的臉上,不見一丁點待嫁女子談及心愛男人的那種興奮喜悅之情?

  他很疑惑,但他也警覺到這並不是他該過問之事。

  「想吃早餐嗎?」話鋒一轉,他問。

  她微怔,「ㄟ?」

  「我來做,你等等,馬上就好。」說罷,他轉身走開,朝廚房的方向走去。

  ************

  吃過他做的早餐,華織就獨自外出找房子。

  她必須說,他真是個一百分的男人。不只擁有良好的家世及學歷,還是個年輕、英俊又多金的青年企業家。像他這種含著金湯匙出生,理應過著養尊處優生活的男人,居然能做出一桌美味的西式早餐,實在教人咋舌。

  而且他溫柔體貼,心思也比一般男人來得細膩,她想……能被他那般呵護照顧的女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吧!

  他身邊已經有了那個全世界最幸福的女人了嗎?付著,她胸口莫名的一陣抽緊。

  奇怪,她為什麼有這種感覺?她怎麼能對他有任何的想法?

  她在心裡暗暗責罵著自己:角谷華織,你是腦袋秀逗了嗎?

  她只不過才認識他一天一夜,腦袋裡就有那麼多奇奇怪怪的念頭,看來,她再不搬走,事情會「粉大條」。

  於是,她振作精神,全心地找尋住處——

  ************

  休假時,英和總是待在家裡看書聽音樂,他不像大哥英浩連假日都在工作,也不像兩個雙胞胎弟弟那般縱情玩樂,沒有重要或特殊的事情,他幾乎是不出門的。

  但今天自從華織一出門之後,他就一直覺得自己無法好好靜下心來。

  他不斷地在注意著時間,短短的一頁文章,他看了好久好久,卻還記不得裡面寫了什麼。這是怎麼一回事?他明明知道她是個有婚約的女人,為什麼心裡卻莫名的記掛著她?

  奇怪,這真是太奇怪了。

  想得正出神時,他的手機響了——

  「喂?」接起手機,電話那頭傳來的是和朗的聲音。

  「二副,我妹呢?」

  「她出去找房子了。」他說。

  「這麼快?」和朗訝異地說。

  「是啊,她好像迫不及待想逃離這裡呢。」他帶了點玩笑意味地說。

  「真不知道她在想什麼?其實她可以先搬回來住的……」和朗的聲線中帶了點失望落寞。

  「她應該是不想打擾你跟良子,也不希望到時你打擾了她跟喬治吧?」他說。

  「她還沒結婚呢,難道想跟那個喬治先住在一起嗎?」

  「你說這句話不覺得心虛嗎?」英和揶掄著他,「別忘了你跟良子同居了幾年。」

  「ㄜ……」和朗很尷尬,「那不同,我……」

  「別人的女兒跟你住就沒關係,你妹妹就不能跟別的男人住?別忘了她在波士頓待了那麼久,你以為她跟喬治還是發於情,止於禮的關係嗎?」說這話時,英和是帶著輕鬆的語氣,但話一說完,他的心情卻莫名的沉重起來。

  一想到她有未婚夫,而且應該早已有了親密關係,他突然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

  「二副。」

  「嗯?」

  「你想什麼?」

  「沒有。」他努力將自己的心神拉了回來,「我只是在想……你真的不必太擔心她,她會照顧好自己的。」

  「希望如此。」和朗一歎,「那麼她回來時,你叫她打通電話給我。」

  「沒問題。」他挑挑眉,「沒事了吧?」

  「嗯……」電話那頭的和朗還想了一下,「嗯,沒什麼事了。」

  「那我掛電話了,再見。」說完,他按下結束通話鍵,將手機丟在一旁。

  才不到十秒鐘的時間,手機又響了——

  他濃眉一叫,抓起手機,語氣有點不耐。「喂,你是怎麼回事?」

  電話那頭安靜了幾秒鐘,「是我。」

  他一怔,立刻聽出電話那頭的聲音。「繪理小姐?」

  「怎麼了?你以為是誰?」

  「不,我以為是剛剛打電話給我的朋友。」他調整了一下情緒,「有事嗎?」

  「晚上有空嗎?」她問,「一起吃個飯,好嗎?」

  他猶豫了一下,說實在的,他並不想出門,但與其坐在家裡胡思亂想,也許他該接受她的邀請。

  她,池末繪理,今年二十六歲,是池末商事社長的千金,與他相識在一場長輩的壽宴上。她擁有姣美的容貌,良好的教養及家世,是非常適合結婚的對象。

  在那之後,他們約會了幾次,但嚴格說來,他們只是「來往」的關係,而非「交往」,他對她算有好感,但還不至於為她神魂顛倒。

  此時此刻,他腦海裡被華織佔據,實在沒有心情跟另一個女人在一起,但為了讓自己的腦袋「清醒」一點,他認為自己沒有理由拒絕這個邀請……

  「幾點?」他問。

  電話那頭,她愉悅地回答:「七點,你來接我好嗎?」

  「唔,沒問題。」他十分乾脆地答應,就像是擔心自己等會兒會反悔般。
第四章

  傍晚六點多,華織回到英和位於目黑的家。

  在她到達大門口的同時,一輛計程車也同時抵達。

  從計程車上下來的是一位穿著時尚且優雅的女子,她臉上有著精緻的妝容,頭髮也是精心整理過的。

  見她站在門口,女子以一種疑惑的、充滿敵意的眼神盯著她——

  「你是……」

  「你是誰?」

  她還來不及發問,女子已開口質問她。

  「我是……」

  「你找英和?」臨時決定自己搭計程車來的池末繪理,好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年輕女子。

  「我是角谷華織,是他大哥助理的妹妹。」直覺告訴她,這位小姐可能是英和交往中的女性,為了避免誤會,她的回答必須很小心、很謹慎。

  聽到她這麼說,繪理臉上的表情和緩許多。

  「你找他有事?」她問。

  華織搖搖頭,「其實我現在住……住在這裡。」

  「什麼?!」繪理震驚不已,兩隻眼睛圓瞪著。

  「不,你別誤會,這是因為……」

  「你們在幹什麼?」此時,門內傳來英和的聲音。

  著裝完畢,正準備出門的英和一步出門口,就看見華織跟應該在家裡等他的繪理站在大門外。

  他趨前,打開了大門,疑惑地看著兩人。

  「繪理小姐,你怎麼來了?」他不解地睇著繪理。

  雖然跟他不是男女朋友的關係,繪理還是忍不住故意在另一個女人面前,強調她跟英和的關係。

  「我想早點見到你,所以自己搭計程車來了。」她說。

  「不是講好了我去接你嗎?」英和問。

  「我剛才不是說了,我想快點見到你。」她嬌嗔著。

  見狀,華織只想趕快蹺頭。人家情侶打情罵俏,她沒理由在這兒當電燈泡。

  「你們聊,我先進去了。」說完,她掠過英和身邊往門口走。

  「華織。」突然,他伸手拉住了她。

  她一震,轉身看著他,並非常有技巧地掙開了他的手。

  雖然他拉著她的時間只有短短兩三秒,但卻已經落人繪理眼底。

  華織發現站在他身後的繪理,正以一種不悅的、敵視的目光看著自己。

  當下,她有點尷尬,也有點不安。

  「找到了嗎?」英和問道。

  雖然不想對她過於關注,但他仍忍不住關心她。

  「還沒找到,不過……應該這兩天就會有結果。」她低著頭回答。

  英和沉默了一下,「我要出去,晚餐你……」

  「我吃過了。」她打斷了他,並抬起臉來正視他。

  其實她還沒吃,但她並不想讓他覺得困擾。以他體貼的個性,要是知道她還沒吃,一定又會想辦法餵飽她。

  她不想打擾他跟女友的約會,更不希望他美麗的女友有所誤解或不滿。

  「英和,」此時,繪理挨上來,一手勾住了他的手,彷彿宣示主權般,「我已經訂好位,該出發了。」

  「你去吧,不必擔心我。」華織咧咧嘴笑著說,「再見,祝你們玩得愉快。」說罷,她轉身,快步地走進屋裡。

  望著她的背影,英和的臉上有著深沉的表情。而這一切,繪理全看在眼裡。

  「英和,」她緊緊地纏住他的手,「我們可以出發了吧?」

  他並沒有掙開她的手,畢竟那是相當失禮的事。再說,他實在沒必要將心思放在華織身上。

  「我們走吧。」他轉頭對繪理說。

  ************

  「英和?英和?」繪理看著坐在她面前,卻心不在焉的英和,神情有點懊惱的問:「你在想什麼?」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看著她,然後慢條斯理地啜了一口紅酒。

  「你今天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她心裡有點不安,也感到慍惱,但她盡可能不表現出來,畢竟她想在他面前表現出溫柔婉約的樣子。

  「是嗎?」他撇唇一笑,沒多說什麼。

  「她是誰?」她直截了當地問,「我是說那位住在你家的小姐。」

  「是我大哥助理的妹妹。」他說。

  她點點頭,因為這個答案跟那女子說的一樣。

  「她怎麼會住在你家呢?」她問。

  「她剛從波士頓回來,沒地方去。」

  「她為什麼不跟她哥哥住?」

  「她哥哥新婚,她不想打擾他們。」

  「所以她就住你家?」她並不認為這是理由,「你們很熟嗎?」

  他淡淡地回答:「不,我們昨天才第一次見面。」

  繪理一怔。昨天才第一次見面?不,她一點都感覺不到他們是那種陌生的關係。

  雖然他們的互動相當的客氣,但在兩人的眼波流動中,她卻察覺到一股不尋常的氣息。

  「她本來打算住旅館的,但是她哥哥不放心,所以我讓她住在我家。」他輕描淡寫地說。

  儘管他說得平淡,但繪理感覺得到他對那個女子,有著一種說不出的在意。

  當他看著角谷華織時,她發現他眼底有著一種隱忍住的熱切,那絕非尋常的眼神。

  「她打算待多久?」

  「等找到房子,她就會搬。」

  她略帶醋勁地說:「如果我沒有地方可去,能住你家嗎?」

  「不行。」他想也不想地說。

  繪理一震,臉上浮現慍色。「為什麼?」

  「你怎麼可能無家可歸?」他像是看不見她臉上的慍惱般,唇角掛著一抹微笑,「你可是池末社長的掌上明珠。」

  「你在敷衍我。」她微噘起嘴巴。

  「不,我只是就事論事。」他說。

  「你會不會跟她日久生情啊?」她語帶試探地問。

  「她不會住那麼久,而且……」他停頓了一下,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而且什麼?」

  他優雅地又啜了一口紅酒,然後淡淡地回答:「她已經訂婚了。」

  聞言,繪理的唇角不自覺地一揚——

  「是嗎?」她有點放心了,「那麼她為什麼不去未婚夫那兒住呢?」

  「他人還在波士頓。」他說。

  「這樣啊……」知道那個叫角谷華織的女子已有婚約,她不覺安心了許多。

  雖然她還是覺得英和跟她之間有著一種微妙的火花,但她相信以英和的個性,是絕對不會去招惹一個已有婚約的女人的。

  英和覺得繪理問了太多跟她不相干的事,他實在沒必要回應她這些問題,畢竟她對他來說,只是個有來往的女性罷了。

  但因為今天答應她的邀約,其實有點「利用」她的嫌疑,他也不好拒答她的問題。

  「英和,」繪理眨著她那雙晶亮的大眼睛,用一種嬌媚的表情看著他,「待會兒可以去兜風嗎?」

  「不好吧。」

  「為什麼?」她皺起眉頭,失望地說。

  「我明天還要上班。」他說。

  「噢,」她眼簾一垂,「那好吧。」

  不久,兩人就結束了這晚餐之約。

  ************

  雖然晚餐沒吃,但她並不餓。只是,為什麼……為什麼她躺在床上那麼久了,卻還是無法入睡?

  她不斷不斷地想起他跟那位漂亮的小姐,也不停地猜測著他們的關係。

  其實答案應該是很明顯的,他們十之八九是情侶的關係。

  她必須說,他們真的很匹配,而且一看就知道女方也有著良好的身家背景。

  但不論他們匹配與否,其實都不關她的事。可是為什麼這一整個晚上,這件事一直困擾著她?

  伸出手,她拿起床頭櫃上的手錶一看,已經十點了。

  這個時間他們應該早已用完餐了吧?用餐完畢,他們是不是還會到酒吧小酌一番,然後再去看看港景或什麼的……

  天啊!這到底千她啥事?她為什麼要去想這些事情呢?

  「角谷華織,你瘋了嗎?」她忍不住懊惱地自問,「你在胡思亂想些什麼?」

  把手錶一擱,她翻身用棉被蒙住自己——

  沒一會兒,她隱隱聽見聲響,那是他車子的引擎聲。

  她霍地從床上彈坐起來,想更清楚地確認那聲音。

  果然,他回來了!他十點就到家,那表示他們並沒有其他的行程安排,為什麼呢?

  不過,這又關她什麼事?她懊惱地抓抓自己的頭髮,然後重新躺回被窩裡。

  又過了一會兒,她聽見他上樓的腳步聲,然後,腳步聲在她門口停下來。

  她的神經不自覺地繃緊,屏氣凝神地注意著門口的動靜。

  她感覺他就站在她門外,只是……他要做什麼呢?

  突然,他輕敲了她的門板——

  「華織,你睡了嗎?」

  聽見他的聲音,她怔了好一會兒。回過神,她猶豫著要不要回應他。

  她現在心裡亂糟糟的,說真的,她並不想面對他,但是他這個時間敲她的門,會不會是有什麼事情非得告訴她?

  忖著,她不覺蹙起眉頭。

  「華織?」

  她聽見他又不確定地輕喚一聲,而這一次,她坐了起來,然後打開床頭燈。

  「抱歉,我吵醒你了嗎?」

  似乎是發現房裡透出亮光,他的聲調比剛才還沉了些。

  她下了床,整理一下自己的睡衣,然後走向房口。

  「有事嗎?」打開門,她探出頭問。

  「你今天出去後,和朗打過電話來。」

  「我哥說什麼?」

  「他要你打通電話給他。」他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抱歉,現在才告訴你。」

  「沒關係,我想應該沒什麼重要的事。」

  「總之你還是打通電話給他吧。」

  「我知道。」說著,她發現門外的他,臉上有點微紅,而且隱隱可聞到一股酒味。「你喝酒了?」

  意識還很清楚的英和撇唇一笑,「很明顯嗎?」

  「我鼻子很靈的。」

  他唇角一勾,回答道:「其實沒喝多少。」

  「你醉了沒關係,但讓女朋友暍醉的話,可是會給對方家人留下壞印象的。」她以輕鬆的語氣說著。

  他神情微微一凝,口氣異常認真而嚴肅地說:「她並不是我的女朋友。」

  聞言,她一怔,有點錯愕地望著他。

  「我們並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係。」

  迎上他略帶著侵略戚的眸子,她心頭一悸。

  不知是不是他暍了酒的關係,今晚的他給人一種強烈的侵略感,跟平常總是優雅溫和的他有點不一樣。

  「我們只是有來往,但談不上交往。」他說。

  她皺皺眉頭,「來往跟交往有什麼不一樣嗎?」

  「當然不一樣。」他語氣篤定地說。

  她那麼親熱且自然的挽著他的手,而他也沒有拒絕,他卻說他們沒有交往?

  「你們看起來就是男女朋友的關係。」不知為何,她有點不高興,雖然她不知道自己為何不高興。

  「很多事情不能只看表面。」

  「但這種事情的判定應該很簡單。」她直視著他,「如果是我,絕不會對一個不是男朋友的男人有親暱的舉動。」

  「你不是她。」他的眸子緊緊地鎖住了她。

  是的,她當然不是她。她只是一般家庭出身的女孩,而對方一看就知道是出身名門望族的千金小姐。

  「這不用你提醒我。」她眉心一擰,「我知道我不是她,也永遠不會是她。」

  「你在生氣?」聽出她聲線中的懊惱及慍怒,他微微一怔。

  「沒有。」她嘴上說沒有,但卻板著臉,「我為什麼要生氣?」

  「這個得由你來告訴我。」他說。

  「我說了我沒生氣。」她杏眼圓瞪。

  「你的表情不是那麼說的。」

  「那麼我的表情說了什麼?」她反問他,「你總是能猜出我在想什麼,現在你就猜猜我在想什麼。」

  他濃眉微糾,定睛地凝視著她。

  在他那般熾熱的注視下,她突然慌了。

  她在幹什麼?他跟那位小姐是不是男女朋友關她啥事,她為什麼要為了這麼無聊的事情跟他爭執?

  付著,她既懊惱又懊悔,她只想立刻逃回房間,然後結束這場荒唐的戲碼。

  「我要睡了。」說罷,她想關上門。

  他伸出手,擋住了門板。

  她一震,驚愕地望著他。他的神情有點凝肅,但眼底卻有著隱藏不住的焦躁。

  迎上他的目光,她感到莫名心驚。「你做……做什麼?」

  「你氣我說你不是她?」他目光一凝的問著。

  「ㄜ……」他果然能猜出她心裡的想法。

  「是嗎?」他問。

  是的,她是為此而氣,但她實在沒必要承認,因為她根本不需要因為這種事而生氣。

  「我說你不是她,有錯嗎?」睇著眼前顯得有點心慌意亂的她,他沉聲問道。

  他必須說,自己有點過火了。

  這麼不痛不癢的一件事,他們不需要加以討論,更不需要有所爭執。

  是什麼原因讓他如此的失控?因為他喝了酒,還是……

  「不,你一點錯都沒有,我跟她確實不能拿來比較。」她這話說得有幾分的負氣。

  他揪起濃眉,「你這話聽起來有幾分賭氣的味道。」

  「我才沒有。」

  「你不需跟她比較。」

  「是你先拿我跟她比較的!」她瞪著他,「是你說我不是她。」

  「你當然不是她,在我心裡,你比她……」他的話並沒說完,但他那發亮的、熱情的、帶著侵略感的眸子,卻緊緊地糾纏住她。

  她心頭一震,驚愕地望著他。

  他想說什麼?他到底想說什麼?

  突然間,她急切地想知道他沒說完的那一部分。可是,她知道了又能做什麼?對她又有什麼意義?

  此時,英和也正懊惱地望著她。

  他內心掙扎而矛盾,懊悔著自己今晚不該喝酒、不該敲她的門、不該跟她說這些話……

  「很抱歉,我喝多了。」他懊惱地說。

  「你確實是喝多了,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胡說些什麼。」

  「不。」他聲音一沉,「我是喝多了,但不至於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她一怔,抬起眼簾睇著他。

  「剛才說了那麼多,無非是想讓你知道我跟她不是你以為的那種關係。」

  「我有知道的必要嗎?」

  「我跟她的飯局早就結束,我是一個人到酒吧去喝酒的。」他說。

  「我不在乎。」她迎上他的目光。

  就這樣,他們四目相對,時間在兩人的互相凝視問停滯……

  老天,你在幹什麼?你不知道她是個有婚約的女人嗎?他在心裡詰問著自己。

  他怎會對一個相識不到兩天的女人如此神魂顛倒?

  「晚安。」她睇見他臉上的懊惱沮喪,但她不想再多想。轉過身,她關上了房門。

  他為什麼要告訴她那些事?他跟那位小姐是什麼關係、他們是否一起喝酒,根本都不關她的事,他沒有跟她解釋清楚的必要。

  但……他為何那麼煞有其事的跟她說明?

  老天,看來這個地方她是真的不能久待了。

  如今,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趕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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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翌日,趁著英和上班的時候,華織趕緊找了一間房子。

  雖然因為時間緊迫的關係,找到的房子沒有盡如人意,但不管如何,總是好過跟他住在同一個屋簷下。

  當天,她在他回家之前搬離了他的住所,等她稍微安頓下來之後,她便開始找工作,展開她的新生活。

  而在她找到工作的同時,和朗也跟良子度完蜜月返國。

  和朗一聯絡上她,都還來不及整理行李,就帶著良子直奔她的租屋處——

  「這裡……」和朗在屋裡繞了繞,不甚滿意地說:「不太理想。」

  「這樣的地段,這個價錢很合理。」她替良子倒了杯熱茶。

  良子接過茶杯後道:「華織,你還有錢吧?如果沒有的話,千萬別跟我和和朗客氣。」

  「放心,我沒什麼開銷,而且我已經找到工作了啊。」她撇唇一笑。

  「哪家公司?」和朗繞了回來,坐在良子身邊。

  「池末商事。」她說。

  「池末商事是不錯的公司。」良子說。

  和朗顯然不是太滿意,「為什麼不到我們公司來?」

  「哥,我不會想靠關係走後門的。」她說。

  「什麼關係後門!你也是要經過考核的,好嗎?」

  「總之我不要這樣。」她直截了當地拒絕。

  聞言,良子忍不住笑了起來。

  「和朗,」她輕拍了他一下,「你就放手讓華織自己去努力吧,我覺得她這樣的想法很不錯啊。」

  「什麼不錯?她根本是固執。」他皺眉說道。

  「是喔!」良子撇唇一笑,「這一點不知道像誰?」

  說著,她對華織眨了眨眼,兩個人會心一笑。

  華織真的很喜歡良子這個嫂子,一直以來,良子照顧著哥哥的生活起居,也包容著始終是負擔的她。

  她是個了不起的女性,不只胸襟寬大,還有傳統日本女性的美德。

  這實在不是件容易的事,尤其她還是個高學歷、高所得、高水平的現代女性。

  「哥,我會把自己照顧好,你不必擔心我啦。」華織啜了一口熱茶後道,「何況,我已經不小了。」

  「不管你幾歲,你還是我妹妹。」

  「我知道。」她俏皮一笑。

  「別跟我嘻嘻哈哈的,喬治什麼時候來?」他話鋒一轉,問起了她的「未婚夫」。

  她一怔,有點支吾地說:「嗯……快了。」

  「什麼快了?」他對她的答案不甚滿意,「他總該來拜訪我這個身兼父職的大哥吧?」

  「知道啦!他一來,我就帶他去見你。」她說。

  「你可別敷衍我。」他瞥了她一記。

  「放心啦。」

  看來她哥哥是不見喬治心不死,若要他完完全全的放心,一定得帶喬治去拜訪他。

  過兩天,喬治就會抵達東京,到時她得情商喬治陪她演一齣戲……

  ************

  會議開完,與會的主管及幹部們陸續離開會議室,而英浩、英和及和朗還留在會議室中繼續討論。

  但他們討論的不是公事,而是關於英浩的「情事」。

  英浩愛上了他們姊夫同父異母的妹妹,卻因誤會而得不到她的諒解,此時的他正為如何贏得芳心而苦惱不已。

  看大哥英浩為情傷神,英和覺得不可思議,那個工作狂大哥,居然會為了感情的事而六神無主、心神不寧?

  愛情果然了不起,就算是他大哥這樣的強人都得在它面前俯首稱臣。

  而他呢?自從華織留下簡單的字句離開他家後,他的心情就一直有點低落。

  他像往常一樣的工作,像往常一樣的約會,但他的心卻空空的,像是什麼都填不滿似的。

  她到底有什麼特別,到底有什麼魔力?為何能敦他如此魂牽夢縈、難以忘懷?

  她是個有婚約的女人,而且再不久,他可能就會聽到她結婚的消息,對於這樣的一個女人,他究竟在留戀什麼?

  好幾次,他很想跟和朗打聽她的現況,但最終因為害怕引人懷疑而作罷。

  「阿朗,聽說你妹妹在池末商事上班?」英浩突然提起。

  聞言,英和一震。池末商事?!那不是繪理她父親的公司嗎?

  「嗯。」和朗點頭,「我本來希望她能來我們公司,可是……」

  「以她的個性是不可能接受的。」英浩笑著說。

  「就是啊。」和朗無奈地說,「她就是不肯跟我沾上一點點的關係。」

  「她很有志氣,也很有骨氣。」英浩說,「你有個了不起的妹妹。」

  老闆誇讚自己的妹妹,和朗不禁高興起來,「當然,我以她為傲。」

  「她在池末商事做得如何?」英和故作不在乎的問。

  「還不錯。」和朗像是想起什麼似的說:「聽說二副你正跟池末社長的千金交往?」

  「談不上交往,只是偶爾吃吃飯罷了。」

  「聽起來有點遊戲人間的感覺。」英浩消遺他一番。

  「喜歡遊戲人間的不是我,是老四。」英和說。

  「對了!」英浩轉而看向和朗,「她那個波士頓的未婚夫來了嗎?」

  「來了。」和朗點頭,「我們已經約好明天晚上在家吃飯。」

  意外得到這個訊息,英和微怔。她的未婚夫已經來了,這是不是表示她的婚期不遠?

  她的未婚夫是個什麼樣的男人,他……好想知道。

  「這下子,你終於可以看見未來妹婿了。」英浩說。

  和朗蹙眉一歎,「希望他是個可靠的人。」

  「放心吧。」英浩拍拍他的肩膀,「你妹妹看起來是個聰明人,眼光不會差到哪裡去的。」

  「最好是這樣。」和朗仍是有點擔心。

  而此時,英和的心情卻遠比他沉重得多。

  ************

  英和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坐在這裡,他不該來的,他明知道今天是華織偕同未婚夫拜訪和朗的日子,為什麼還藉故跑來?

  坐在和朗家的客廳裡,他好幾次想起身離開,但終究沒有這麼做。

  他想,潛意識裡他比誰都想見到她的未婚夫,不……也許他想見的人是她。

  此時,門鈐響了,良子前去應門,而他聽見她以英語打了招呼。他知道,華織及她未婚夫來了。

  不知怎地,他緊張起來——

  不一會兒,良子走了回來,而她身後跟著華織及一名金髮男子。

  發現英和也在,華織陡地一震。

  「大家好,我是喬治。」喬治雖是第一次與大家見面,卻表現得落落大方。

  華織疑惑地睇著坐在沙發上的英和,兩人的視線一交會,她胸口一陣莫名的狂悸。

  她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在這裡,是巧合還是……總之不管是什麼,他的出現讓她緊張起來。

  要瞞過哥哥容易,但要騙過敏銳的他,她得下一番功夫。

  「喬治,」她輕挽著喬治的手,「這位是我大哥,這位是我大嫂。」

  她沒有介紹英和,因為她不曉得該怎麼介紹。

  「兩位好。」喬治伸出手,禮貌地與和朗、良子握手。

  此時,他睇見坐在沙發上的英和,儘管華織並沒有向他介紹,然而他的存在卻很難教人忽略。

  喬治疑惑地看著他,「這位是……」

  「喔,他是……」和朗正準備為他介紹英和時,英和卻站了起來。

  他伸出手,握住了喬治,「你好,我是桂英和。」說著,他不自覺地握緊了喬治的手。

  感覺到他的手勁,喬治一怔。

  「喬治,他是我大哥的上司。」華織趨前介紹。

  「不,我大哥才是他的上司。」英和糾正了她的介紹詞。

  像是察覺到氣氛有點奇怪,纖細敏感的良子走了過來,「我們開飯吧。」

  於是,他們幾人魚貫地走向餐廳就座。

  ************

  喬治是個熱情又開朗的人,很快地就跟和朗及良子聊開,但相較於他,華織就顯得沉默許多。

  她坐立難安,心緒不寧,而這一切只因……英和坐在她的對面。

  她為今天的聚會做了許多準備,她想好了所有應對的話,但計畫永遠趕不上變化,她萬萬沒想到英和會出現在這裡!

  他來做什麼?他根本不該出現在這個只屬於他們角谷家的棗會裡。

  而此時,英和神情嚴肅地端詳著坐在他對面的華織及喬治。

  華織感到很不安,因為從他的眼神中,她覺得自己的把戲好像就快被拆穿了。

  她好想趕快逃開,不是逃離哥哥的住所,而是逃離他銳利的、侵略的、審視的目光——

  「喬治,」想著,她伸手挽住了喬治,「我們不是說好待會兒去買東西?」

  「ㄟ?」喬治微怔,但很快地就反應過來,「喔,對。」

  「既然約了吃飯,幹嘛還安排其他的事情?」和朗微蹙起眉頭。

  「喬治剛來,得買一些必需品嘛。」華織說。

  「不急在今天吧?」難得見妹妹及未來妹婿一面,和朗說什麼都不想放人。

  「和朗,以後夕的是機會,你就讓他們去忙吧。」良子說。

  既然老婆大人說話了,和朗再有一千一萬個不願,也得答應。「好吧。」

  「那我們就先走了。」華織迫不及待的想逃,但還來不及起身,對面的英和開了口……

  「你的戒指呢?」他聲線低沉地問。

  所有人都一怔,因為沒有人知道他在說什麼。

  他直視著喬治的手,「你的婚戒呢?」

  喬治愣住,而他身邊的華織也陡然一驚。

  這會兒,她知道他在說什麼了,但她不明白的是……他怎麼會發現……

  她手上的戒指是在免稅商店買來騙哥哥的,喬治當然沒有那戒指。

  哥哥及嫂子都沒發現,但他卻察覺了。正如她所想,要騙他很難。

  「戒……戒指?」忽然被問到毫無頭緒的事情,喬治不覺有點慌了。

  英和銳利的褐眼鎖住了他,像是要看進他藍色的眼睛深處般。

  「你沒戴著嗎?」華織急中生智地說,「昨天你幫我洗碗時放在水槽邊,所以我替你放回床頭櫃上,你沒看見嗎?」

  聽她這一說,喬治很快地反應過來,「是嗎?我沒發現。」

  「你真是健忘!」她笑著輕拍了他一下,然後拉著他站了起來,「我們先走了。」

  良子也站了起來,「喬治,找時間再來坐坐。」

  「好的。」喬治欣然答應。

  「哥,大嫂,我們先走一步了。」華織恨不得拔腿就跑,然後永遠逃開英和那可怕的目光。

  初見面時,她記得他是個溫文無害的男人,但現在,她發現自己錯了!

  他身上帶著一種令人難以忽視的侵略感,而那種侵略感及存在感是與生俱來的。

  她覺得自己在他面前幾乎可說是無所遁形,若他有心找她麻煩,她鐵定在哥哥面前露餡。

  「喬治,我們走吧。」她拉著喬治,幾近落荒而逃地奪門離去。

  ************

  他就是喬治,就是她的未婚夫。金髮碧眼、身材高挑的他,可說是個俊男,與她相當的匹配。

  而且經過那番談話後,看來,他們似乎已經住在一起。

  說不定兩人在波士頓時就已經同居,一想到他們同住一個屋簷下,他的胸口就一陣抽緊……

  喬治看起來是個出身良好家庭的男士,對她又相當的體貼,她若與他結婚,必定能過著幸福快樂的日子。

  身為她哥哥的朋友,他應該為她感到高興。但……他做不到。

  光是想像他們在一起的情形,他的胸口就燃起一股無法抑止的憤怒。他根本無法想像她深情凝視著喬治,依偎在喬治懷裡的樣子,會是如何的教他難以容忍……

  老天,他在護嫉!他在護嫉著擁有她的喬治。

  該死!不自覺地,他捏緊了方向盤,將油門踩到了底。

  ************

  與繪理在飯店餐廳靠窗的位置上相對而坐,英和的眼睛卻蛤終飄向窗外,無意識地眺著璀璨的夜景。

  「英和……」她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但她並不在意。

  現在的她只打算著一件事,那就是與他更進一步。

  認識以來,他們維持著一般的來往,雖然她時常有意無意地碰觸他,但他始終謹守分際,不曾對她做出任何較親密的舉動。

  相較起來,她顯得既主動又大膽。

  「英和,我今天不想回家。」她暗示著他。

  他微怔,淡淡地回:「嗯?」

  「我……」她微微前傾上身,低聲地說:「在樓上訂了房間。」

  他臉上不見任何的表情,冷靜得像是沒聽見她所說的話般。

  但她知道他聽見了,而她正耐心地等著他的答覆。

  望著眼前一臉期盼的繪理,他神情平靜。

  他們相識以來,她總是主動出擊的那一個,對於她提出此事,他一點都不驚訝。

  只是……他該回應她嗎?

  他近來情緒低落,總是一再想起華織,而一想起她,他就幾乎整天做不了事。

  他知道繪理對他有所期待,但是,他想嗎?他對她有那樣的衝動及慾望嗎?

  遇上華織之前,他也許會答應她的邀請,但現在呢?

  這一刻,他突然好想確定且證明華織的存在影響不了他。

  憑著一股衝動,他回道:「我們上樓吧。」

  聽見他這麼說,繪理顯得意外又驚喜。她像個終於得到心愛洋娃娃的小女孩般,迫不及待地起身。

  她主動地拉住他的手,對著他嬌媚一笑。

  他緩緩地站起身,與她步出了餐廳。

  繪理幾乎整個人黏在他身上,她歡天喜地的與他走向電梯口。

  在等電梯的時候,她將臉偎在他臂膀上。「英和,我好高興喔。」

  他沒有回應,只是神情冷淡地目視著前方。

  他在做什麼?他真的要跟她上床,為了證明華織影響不了他?況且繪理對他充滿了期待,到時她真能對他無所求?

  要錢,他當然沒問題。但她要的卻極可能是他無法給她的……心跟情。

  迷戀上已有婚約的華織已夠瘋狂,若因此而跟繪理發生他不想負擔的關係,那就真的是……

  此時,電梯門開了,繪理迫不及待地拉著他往裡面走。

  他輕輕地掙開了她的手,佇立在電梯外。已先一步衝進電梯裡的繪理看著他,滿臉的疑惑不解。

  「英和?」她微蹙眉頭,「怎麼了?」

  「對不起。」他目光一凝,神情嚴肅地說,「我不能這麼做。」

  「為……為什麼?」她簡直不敢相信這是真的,「你在開我玩笑嗎?」

  「不,我是認真的。」他說。

  「可是剛才……」

  「剛才我有點失去理智了。」

  她眼裡閃著淚光,卻倔強地不讓它淌下,「我……我有那麼差勁嗎?」

  「不,」他直視著她,「你是位非常迷人的女性。」

  「那為什麼……」

  「繪理小姐,」他打斷了她,「今天我如果跟你上去了,日後你會恨我的。」

  繪理秀眉一擰,「不,我不會,我是真的……」

  他往前一步,執起她微微顫抖的手,然後低頭在她手背上輕輕一吻。

  「相信我,這是錯誤的,我不能眼看著錯誤發生。」說罷,他微微一欠,然後轉身離開。

  繪理一下子從雲端跌落到谷底,木木地看著他轉身離去。

  而在她無法有所反應的同時,電梯門已經關上——

  她怔怔地望著鏡子裡的自己,眼淚像斷線珍珠般落下。眉心一擰,她露出了羞惱、憤怒、受辱的表情。

  「桂英和,從來沒有人可以令我如此難堪!」她恨恨地說,「從來沒有!」
第六章

  離開飯店後,英和驅車前往他常去的酒吧解悶。

  他大哥英浩已經跟心愛的女人盡釋前嫌,並順利地擄獲了她的芳心,但他呢?跟大哥比起來,他是如此的落寞。

  一個人坐在「指定席」,他神情顯得沉鬱。

  這個位置是酒吧為他這個尊貴的常客準備的,坐在這裡不易被發現及打擾,但他卻可以清楚地看見酒吧裡的一切動靜。

  幾杯烈酒下肚後,一直不甚在意酒吧內情況的他,不經意地抬起眼簾。

  他瞥見幾名看來是菁英分子的外籍人士,而其中一名有點眼熟。

  在燈光浪漫的酒吧內,要辨識一個人並不是太容易的事。於是,他很專注地想把那看來眼熟的外籍男子覷清楚。

  而就在那麼一瞬間,他發現那金髮男子竟是喬治——華織的未婚夫!

  原本,下班後,同事相約到酒吧暍暍小酒沒什麼了不起,但也許因為他是華織的未婚夫,英和總覺得他的存在格外的刺眼。

  他單身,下班後在外留連還說得過去,但喬治不一樣,他是有婚約的男人,而且準備嫁給他的還是華織……

  他下班不回家陪她,居然跟同事跑到酒吧喝酒?!

  「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傢伙!」他忍不住咕噥了一句。

  不一會兒,更教他生氣的事情發生了。他看見喬治在同事們的慫恿下,走向一名獨自坐在吧檯的日籍女性。

  雖然他聽不見他們說了什麼,但顯然地,喬治正在向她搭訕,而且那名女子似乎也對他頗為鍾意。

  他們兩人在吧檯邊聊了起來,神情十分愉快。看樣子,喬治泡妞的手段頗高,那女子被他逗得笑到花枝亂顫。

  他們越靠越近,甚至開始互留手機號碼,而英和也已經快看不下去——

  已經有了華織那麼好的未婚妻,這不知好歹的金髮男居然還背著她在酒吧裡泡妞?!

  難怪他會拿下戒指就忘了戴回去,原來他根本不在意這個婚約,他根本不瞭解也不珍惜那戒指所代表的真意。

  華織知道嗎?她知道心愛的未婚夫背著她幹這種事嗎?她知道他晚歸不是因為工作,而是因為上夜店泡妞嗎?

  他不能讓她受這樣的委屈,他不能看她被蒙在鼓裡,卻還傻傻的等著她的未婚夫。

  忖著,他霍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

  他大步走向吧檯,站在喬治與那名女子背後,冷不防地冒出一句:

  「小姐,小心點,他有性病。」

  說罷,他轉身走開,留下一臉驚愕的女子及滿臉疑惑的喬治。

  女子嫌惡地看著喬治,不發一語地掉頭走開。

  喬治茫然地看看她,再看看已消失在酒吧門口的英和,一臉無辜又無奈地說:「他是誰啊?」

  此時的他,完全在狀況外,他根本還想不起對方是誰。

  ************

  這件事,英和可以選擇告訴和朗,然後由和朗出面勸華織解除婚約,但他不能那麼做。

  一直想在和朗面前證明自己已經能照顧自己的華織,一定不會希望在哥哥面前丟臉,讓總是保護她的哥哥認為她識人不清。

  所以最好的方法是……他直接去找她。

  於是,他打了通電話給良子,並跟她要了華織的地址,而他的藉口是……想請華織幫忙挑一個生日禮物。

  雖然這藉口爛到不行,但良子並沒有懷疑他。因此,他只花了兩分鐘就知道華織的住處。

  顧不得現在已經是晚上十一點半,他火速驅車前往她的住處。

  二十分鐘後,他來到她住處的樓下。停好車,他快步上樓,敲了她的門——

  屋裡很安靜,顯然地她已經就寢,而且不知道就在她睡覺的同時,她的未婚夫正在夜店裡泡妞。

  他又敲敲門,而這一次,屋裡有了腳步聲,而且門縫裡透出些許光線。

  「哪位?」門裡傳來她懶懶的聲音。

  「是我。」他壓低聲線。

  屋裡靜默了幾秒鐘,「你怎麼知道這裡?」很明顯的,她一下子就認出了他的聲音。

  「向良子問的。」他說。

  「有事嗎?」

  「可以開門嗎?」

  「不能隔著門板說?」她問。

  「這件事很重要,我不希望對著空氣說。」他語氣十分堅定。

  她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將門打開約莫二十公分的空隙。透過這道空隙,她看著門外的他——

  「你知道現在幾點嗎?」她微微皺起眉心。

  他濃眉一叫,「我當然知道現在幾點。」

  她抿起唇片,揪著眉頭,因為她聞到他身上的酒味。

  她想起自己從他家「逃走」的前一個晚上,他也是帶著醉意來敲她的門,而且對她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

  直到這一分鐘,她對眼前這個男人還是有著一種說不上來的感覺,明知他有門當戶對的對象,明知他是「只可遠觀,不得妄想」的桂家少爺,她還是……

  「那你知道現在幾點嗎?」他直視著她,突然問道。

  她一怔。這不是她剛才問他的問題嗎?

  見她一臉茫然懊惱,他挑挑眉頭說:「我換個方式問,你知道他現在在哪裡嗎?」

  她微微瞪大眼睛,但很快地,她知道他指的「他」是誰。

  「他在家嗎?」他問。

  她眉心一擰,沒有立刻回答他的問題。

  他會提出這樣的問題,一定有他的理由及原因,看來她得小心應對才行。

  「有什麼問題嗎?」她語帶試探。

  「你如果不能回答我的問題,我會直接找和朗談。」他語氣強硬。

  她心頭一震。他知道什麼嗎?他……他發現所謂的訂婚跟未婚夫只是一場騙局嗎?

  「你……」她不覺有點慌了,「你到底……」

  「他不在家,對吧?」他臉一沉。

  她微皺起眉心,咀嚼著他這句話的意思。

  這句話表示他認為喬治住在這裡,也就是他並不知道她跟喬治不是未婚夫妻的關係。

  那麼,他來的目的是什麼?

  「他還沒回來。」她決定見招拆招,見機行事。

  「還沒回來?」他翻腕看表,「十一點多了,他還沒回來?」

  「這有什麼奇怪?」她直視著他,強裝鎮定地說:「你不也還在外面晃?」

  「我單身,但他不是。」他氣惱地說。

  「那又如何?」她挑挑眉,一臉不在意的模樣,「雖然我們訂了婚,但不代表得二十四小時黏在一起。」

  「那如果他跟別的女人黏在一起呢?」他聲線一沉,目光陰鷥且銳利。

  迎上他的目光,她陡然一震。

  他這句話並沒有嚇到她,令她震住的是那不屬於他的鷥猛眼神。

  「就在你睡覺的時候,他跟朋友在酒吧裡泡妞,還跟對方交換電話號碼,你知道嗎?」他問。

  她怔住。喬治是自由之身,愛泡誰就泡誰,她根本不在乎也管不著。但他目前的身份是她的未婚夫,這就棘手了一點。

  她該如何反應呢?什麼樣的反應才不會引起他的懷疑?

  「他……他只是……」她不得不承認,她是慌了。

  因為不管她如何反應,似乎都擺平不了眼前的他。

  「只是什麼?」他反應有點激動,一把推開了門,一個箭步邁進屋裡。

  她反射地往後退了好幾步——

  「不要告訴我,喝了幾年洋墨水,你就能忍受這樣的事!」他神情嚴肅地說。

  看著他臉上冷肅又帶著憤怒的表情,她一愣。

  「你是完全不知情?還是無所謂?」他語帶質問。

  被他這麼一問,她一時反應不了,只能瞪大著眼睛望著他。

  看見她那迷惘、不知所措的表情,英和胸口沸騰著。接著,一股怒火在他身體裡竄燒起來,敦他幾乎失控……

  喬治那混蛋怎麼可以這樣對她?她又怎麼能漠視這種事情的發生?

  「他是怎麼告訴你的?說他在加班嗎?」他冷然一笑,「你知道嗎?剛才我在酒吧裡碰見他,而他正跟一個女人打情罵俏!」

  「ㄜ……」她眨眨眼,實在不知道自己能說什麼。

  這是他氣沖沖跑來這裡的原因?!

  他為什麼生氣?這沒有道理啊!

  她受委屈、她被欺騙,對他來說有那麼重要嗎?

  「你怎麼能讓他這麼對你?」他表情憤怒,但眼底卻有著深切的不捨及憐惜。

  迎上他的眼睛,她不知怎地心頭一悸。

  「離開他,跟他解除婚約。」

  她一震,驚愕地望著他。「你……你說什麼?」

  「你不能跟這種對你不忠的男人結婚。」他說。

  「你在說什麼東西?我……我怎麼可能聽你的話跟喬治……」

  「好。」他打斷了她,兩隻眼睛像會噴火似的瞪視著她,「那我現在就去把和朗從被窩裡挖起來。」說罷,他轉身就要走。

  「慢著!」見狀,華織想也不想地伸手抓住他。

  ************

  他轉過身,冷冷地、慍怒地看著她。

  四目交會,空氣中瀰漫著一種奇怪的、微妙的,教人感到不安的氣息。

  被他那彷彿能看進她內心深處的褐眸盯著,她不覺吞了吞口水。她不安地鬆開了手,不敢直視著他的眼睛。

  「你改變主意了?」他問。

  「我……」

  「如果你不離開他,我會讓和朗出面解決。」

  聽見他以哥哥作為要脅,她既驚又氣,「你……你為什麼……」

  「我不相信你無所謂。」他直視著她道,「我不相信你能容忍他的背叛,他不能那麼對你!」

  「為什麼不能?」

  她決定展開回擊,而不是一步步的後退,她得讓他知道,她的事輪不到他管!

  他濃眉一蚓,微怔。

  「這是我的事,你為什麼要多管閒事?」她反問他。

  「這不只是你的事。」瞬間,他層心堆疊出幾道懊惱的皺紋。

  他知道他沒有立場介入她的私人感情,他知道他沒有資格過問,也沒有理由對她提出要求。

  就算她真的上了當,也該由和朗出面,而不是他。

  「這是我的事。」忽然間,她的膽子大了起來,她勇敢地迎上他的目光,「你根本管不著。」

  「我跟和朗是好朋友。」他眉心一叫,「他妹妹就是我……」

  妹妹嗎?不,她在他心裡,絕不是妹妹,而是女人,一個令他神魂顛倒、不能自己的女人。

  「我不在意喬治上酒吧,也不在乎他泡妞。」她說。

  「什……」

  「那又沒什麼,我可以接受。」

  聞言,他簡直不敢相信。她是心胸太寬大,還是腦袋秀逗了?

  「你昏頭了嗎?」他懊惱地瞪視著她,「他背著你鬼混,你還說可以接受?!」

  「男人逢場作戲很正常,不是嗎?」她故意裝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你胡說什麼?」他沉聲一喝,懊惱地瞪著她,「哪裡正常?你腦袋壞啦?!」

  「什……」說她腦袋壞了?腦袋壞了的人是他吧!

  他到底插什麼手,湊什麼熱鬧?她跟他非親非故,不論是出身還是社經地位,都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人,就算她腦袋壞了又關他什麼事?

  「我跟喬治很相愛,感情也很好,請你不要來搞破壞。」她生氣地說。

  搞破壞?!他是為了她好,她不領情就算了,還說他搞破壞?

  雖然他對喬治既羨又妒,但極具君子風度的他,絕沒動過破壞人家感情的壞心眼,這個指控對他來說實在是……

  「喬治他愛我,就算他一時貪玩、圖刺激,最後他還是會回來的。」

  如果喬治真是她心愛的男人及未婚夫,她是打死都不可能說得這麼無所謂,但就因為他不是,所以她可以輕鬆看待這件事。

  聽見她這番話,英和簡直快腦充血。

  有些事,他不該管,但他管了:有些話,他不該說,但他說了——

  「如果是我,就不會那麼對你!」

  ************

  如果是我,就不會那麼對你。

  這是一句挺稀鬆平常的話,但從他口中說出,竟是如此的震撼。

  她木木地望著他,剛才的火氣一下子像氣球洩氣般不見了。

  他的神情嚴肅而生氣,可是在眉宇之間卻又充滿著深情及不明顯的羞赧。

  這一刻,她的心跳像超級跑車瞬間加速般楓快——

  同一個時候,英和為自己的一時嘴快而懊惱不已。

  他看著愣住的她,眉心越擰越緊。

  不該說的話,他說了,既然說了,他也沒打算收回。他甚至有種索性一吐為快的念頭。

  「換了是我……」他目光專注的看她,「我會好好珍惜你,絕不會背叛你,讓你傷心、讓你受委屈。」

  聽見他這番像是愛的告白般的話,華織真的傻眼。

  他這些話的意思是他對她有愛意,還是只是一種規勸她離開壞男人的說法?

  如果那只是一種說法,那麼他的表情實在太認真:但若不是,那麼又代表著什麼呢?

  他為什麼那麼在意她的事?難道說他對她……噢,不,不可能的!

  他們身份懸殊,而且他身邊還有美麗大方的名門淑媛,他怎麼可能放著她不要,而來追求她這種平凡的女子?

  「你……你在說什麼?」她慌了,因為她不知道如何解讀他剛才的那番話。

  「我說得還不夠清楚嗎?」他篤定地說:「我不會那樣對待你,我會全心全意的……」

  「夠了!」她阻止他繼續講下去,她有種預感,他所說出口的話將嚴重影響到她平靜的生活。

  她情緒顯得激動地瞪著他,「不要胡說八道、胡言亂語了!」

  「我沒有胡說八道,更不是胡言亂語。」

  「你喝醉了。」她秀眉一橫,「你每次喝了酒,就會說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話來。」

  他想,她指的是上一次,也就是她從他家離開的前一晚。

  她根本不知道,他兩次喝酒都是因為她。

  「我並沒有醉。」他一本正經地說。

  「喝醉的人都不會承認他醉。」她說。

  她的心好慌,慌到她開始說話,拚命的說話,不斷的說話,而且是說一些亂七八糟的話……

  「你喝了酒就跑來找我麻煩,還酒後駕車,危及他人的安全,你……你知不知道這是非常要不得的行為?」她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鬼東西,也許醉的人是她也說不定。

  看著她如此慌亂的模樣,他的胸口沸騰著一股說不出的激動。

  他一語不發地凝睇著她。

  在他的火熱注視下,她更緊張,更不知所措了……

  「你是成年人了,怎麼可以這麼不負責任?你根本是拿自己跟別人的生命開玩笑,警察應該抓住你,扣你駕照……不,應該吊銷你的駕照,你根本不應該開車,你老是酒後開車,這實在很不可取,你……你……」就在她說話的同時,她發現他靠她越來越近。

  因為他的靠近,她整個人僵住,然後瞪大了眼睛。

  「你……你該回去……唔!」

  她的話沒有說完,也沒辦法說完,因為還來不及說完,他的唇已經阽上了她的——

  這是她的初吻,而她從來沒想到它會是如此的美妙。

  他的唇飽滿而溫暖,給她一種舒服的感覺。雖然一切來得非常突然,她又完全沒有心理準備,但此刻的她,並沒有太多的抗拒。

  她應該覺得生氣、覺得反感、覺得羞恥,但她沒有。甚至,她忍不住閉上了眼睛。

  他的勁臂意外溫柔的擁抱著她的身體,他緊貼著她狂跳的胸口。

  不知道是興奮,還是緊張,她覺得整個人幾乎要暈厥過去。

  而此時,原本處於主導地位的英和,也漸漸沉淪在她甜美的唇溫之中。

  她太倔強、太難纏、太強悍,卻也太可愛,太迷人……

  他知道自己此舉不當,但他竟完全控制不住自己!他根本捨不得放開她,要不是已經驚覺到她快不能呼吸——

  離開她的唇,他深情地凝視著眼神迷濛的她。看來,她並不討厭他這個吻,他甚至可以說她應該是喜歡的。

  只是,她剛才還那麼堅定捍衛著她與喬治的愛情,怎麼這一刻卻已迷醉在他的唇辦底下?

  她究竟是怎麼想的?堅定護衛著未婚夫的她,為什麼會享受著他的吻?

  倏地,他迷惘起來,神情驟轉為沉凝。

  睜開眼睛,華織看見的不是方才吻她前的深情雙眸,而是一雙狐疑的、困惑的眼睛。

  「我接吻的技術比他好嗎?」突然爆出這句話,他自己都嚇了一跳。

  他是怎麼了?他正覺得懊悔而想進行補救時,似乎已來不及了——

  前一刻還陶醉在他唇片之下的她,陡地一震,並露出了羞憤的表情。

  「你……」他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剛才所說的所做的,都只是為了證明他「魅力過人」?

  「華織,我是……」

  「出去!」她沉聲打斷了他,然後手指著門口,「我沒想到你是這種混蛋,出去!」說罷,她不知哪來的力氣,一把將高大的他往外推。

  她恨恨地損上了門,淚水早已不爭氣的滑落,

  「可惡……」眉心一擰,她不甘心也傷心地搗住自己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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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英和心想自己鐵定是瘋了,否則他不該也不會在那個時候說出那樣的蠢話。

  他是怎麼了?遇上了她,他該有的風度跟理智都不見了嗎?他怎麼會對她說出那麼羞辱人、傷害人的話呢?

  她在他懷中、在他的唇辦之下陶醉,他應該感到高興、感到喜悅,又怎麼會老天,他當時一定是鬼迷心竅了。

  他根本不該吃那種莫名其妙、毫無意義的醋,他應該趁著那樣的機會,進一步地對她表達自己的愛意及誠意,而不是……

  想起她那悲憤的表情及含淚的眼眶,他的心揪得難受。

  總之,他後悔極了,他悔恨得想殺了自己。

  翌日,他根本無心工作。到了中午,他終於忍不住驅車前往池末商事——

  他到時正值午休時間結束,大家紛紛返回工作崗位的時候。他的出現,在池末商事的大廳引起了騷動。

  天地集團跟池末商事有一些業務上的往來,而且他頗具知名度,許多人都認得他這位天地集團的二少東。

  「小姐,」他站在櫃檯前,露出他優雅而迷人的笑,「我想找角谷華織小姐。」

  櫃檯小姐看見他,高興得有點結巴。「角……角谷華織小姐嗎?」

  「是的。」他點頭。

  「她……她是會計部的……」

  「可以幫我通知她一聲,請她下來嗎?」

  「當然可……可以,您等等……」說著,櫃檯小姐以她顫抖的手撥了電話,「喂,請問角谷小姐回來了嗎?樓下有……有位先生找她。」櫃檯小姐看了他一眼,像在問「可以說是你嗎」。

  他抿唇一笑,俯身欺近櫃檯,在很靠近她的地方,低聲地說:「說我是……喬治。」

  她的臉兒倏地一熱,漲紅著瞼,「ㄜ,是一位名叫喬治的先生……好,麻煩你了。」

  她擱下電話,羞怯地望著他,「請您梢候,角谷小姐馬上下來。」

  「謝謝你了。」他對她一笑。

  「桂……桂先生?」她怯怯地問。

  「嗯?」

  「可以請問您一個問題嗎?」她問。

  「當然。」

  「請問您…您是不是在跟我們社長的千金交往?」她一臉好奇,「您有沒有可能變成我們社長的女婿?」

  英和微怔,然後挑眉一笑。「女孩子果然比較八卦。」

  「我純粹好奇。」她不好意思地說。

  「朋友。」他臉上帶著輕鬆的笑意,語意卻堅定而絕對,「我跟她一直是朋友。」

  聽著,她露出了茫然的表情。

  ************

  聽說喬治來找她,華織立刻下樓來。

  只是,她不知道喬治為什麼會突然跑來找她,如果有事,他應該會先打電話給她才對。

  發生什麼事嗎?她忍不住在心裡擔心著。

  步出電梯,她的視線快速地在一樓大廳掃了一下。

  她沒看見金髮的喬治,卻看見深褐色頭髮的英和。她一震,驚愕地望著他。

  他朝她走來,在她面前站定——

  「你居然冒用喬治的名字騙我下來!」她心裡十分緊張,但也相當的氣憤。

  她的氣還沒消,昨晚所發生的事情讓她失眠不說,今天更是無法專心工作,而他……他居然還跑到公司來找她?!

  他到底想做什麼?昨天羞辱她不夠,今天還想讓她在公司難堪嗎?

  「我非來見你不可。」他說。

  她眉心一擰,懊惱地瞪視著他。

  「我今天根本無法工作。」他神情懊悔的說。

  看見他那樣的神情,她心頭一撼。

  他覺得歉疚嗎?覺得慚愧嗎?如果他真這麼認為,昨天為什麼在吻了她之後,卻說出那樣的話?

  「你無法工作,就跑來影響我的工作?」她無法原諒他昨晚那樣的對待她。

  「華織……」他知道她還在生氣,當然,她絕對有生氣的權利,畢竟他做了很糟糕的事情。

  「請你回去,我要工作了。」說罷,她轉身就想走。

  他一把拉住她,將她扯了回來。

  這樣的肢體接觸也許不算什麼,但因為他身份特殊,立刻引來其他人的注意——

  感覺到其他人的好奇目光,她羞惱地掙開了他的手,沉聲地說:「你到底想怎樣?」

  「我很抱歉。」他說。

  她一怔,驚疑地看著他。

  「我一定是瘋了才會說那種話,我道歉。」

  她眉心一擰,一語不發。

  道歉?他狠狠地甩了她一巴掌,然後才說對不起?

  「我不知道我昨晚是怎麼了,也許是因為我……我喝了酒。」他懊悔不已的說。

  「你走好嗎?我不想再提昨晚的事,也不想跟你有任何的瓜葛。」

  「華織……」

  「你到底想怎樣?」她的表情顯得痛苦,「你為什麼要擾亂我的生活?」

  他濃眉一叫,「擾亂?我只是……」

  「如果你只是想告訴我,喬治背著我泡妞,那好,我已經知道了。」她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我謝謝你的關心,但那是我私人的事情,真的不勞你費心。」

  「我跟和朗一樣,都希望你得到幸福。」

  「你所做的一切並不能讓我得到幸福,你只是在擾亂我的生活,你只是讓我更難過……」

  「華織?」

  「你明知道我已經有未婚夫,為什麼還對我做出那種事?」她壓低聲音,「那是你讓我得到幸福的方式嗎?」

  他知道她指的是他親吻了她的事情,依常理,他確實不該親吻一位已有婚約的女士。

  但他打從心裡不想也不承認她跟喬治的婚約,一個把訂婚戒指忘了,還背著未婚妻在夜店泡妞的男人,絕沒有資格得到她的信任及愛。

  「我不認為喬治是適合你的男人。」他說。

  「那應該由我來判斷。」她冷冷地說,「要跟他結婚的人是我。」

  「有時愛情會蒙蔽了你的理智。」他說,「你不應該跟一個在婚前就對不起你的男人結婚。」

  「那是我的事。」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像在說「少管閒事」。

  「我不能坐視不管。」他說。

  「你是我的誰?」她惱慍地質問他。

  「你是和朗的妹妹,而且我……」

  「桂英和先生,」她打斷了他,語氣嚴厲地說:「如果你天性溫柔,喜歡關心別人,那麼我相信有很多女人希望你關心她們。」

  「你的意思是……」他眉心一攏,「你不希望我關心你?」

  「這是正常的吧?」她挑眉,漠然一笑,「我實在想不出你有什麼理由對我特別關注。」

  聞言,他神情一凝。

  「你真的感覺不到?」

  迎上他如火炬般的雙眸,她心頭一震。

  那樣的眼神、那樣的表情代表的絕不是一般的情感,她隱隱感覺到他眼底醞釀著的熾熱,但……怎麼會?

  突然之間,她感到心驚莫名,她好怕他會說出什麼比昨天更敦她難以成眠的話——

  「你……你走吧。」她慌了,她急著想逃。

  「我喜歡你。」突然,他神情嚴肅而平靜地冒出一句。

  華織陡地一震,然後怔愣住。

  他說什麼?不,她一定是聽錯了,這是不可能的,他……他喜歡她?!

  她瞪大眼睛,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驚羞的、懷疑的看著一臉認真的他。

  「如果你一定要知道我為什麼一直關心著你,那麼這就是答案。」他說。

  他當然料想得到她會是如何的震驚,而事實上,要不是讓他親眼撞見喬治在夜店泡妞,他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這種將會困擾她的真心話。

  在之前,他一直隱藏著自己的情感是因為她已有婚約,而他不想造成她的困擾。

  但現在,他不管了!因為他不能讓不知珍惜她的喬治擁有她,甚至繼續欺騙她、傷害她。

  「你……你說……」她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聽見的。

  別人聽見了嗎?還是聽見的只有她,而這是她的幻覺……

  她慌亂地看看四周,不管是經過或本來就在大廳的人,都偷偷的觀察著他們之間的互動,猜測著他們的關係,但似乎沒有任何人聽見他剛才說的那句話。

  她將視線栘回他臉上,「你……你別胡說……」

  「你要我再說一遍嗎?」他神情認真而堅定。

  聞言,她大驚失色地低聲制止他:「不,你……你不准……」

  看見她那驚羞、不知所措的表情,他撇唇一笑。

  「現在你知道我為什麼『糾纏』著你了?」他恢復了他一貫的輕鬆俏皮。

  「老實說,我比你還慌……」他笑歎著說,「我從來沒這麼迷戀過一個女人,尤其是已有婚約的女人。」

  她震驚地睇著他,「你……為什麼?」

  「為什麼喜歡你?」他一笑,「說不上來。」

  她蹙起眉頭,用一種難以置信、不可思議的眼神看著他。

  「還沒見到你之前,我就常聽和朗提起你,我以為你是那種被呵護寵愛慣了的溫室花朵,但見到你時,我……」說著,他深情地凝視著她,「我被你堅毅的眼神及恬靜的臉龐吸引了。」

  聽她這麼形容自己,她臉兒倏地一紅。

  「你比我以為的還要堅強而成熟,更不可否認的是……你確實有著足以吸引我的美麗容貌。」

  「你身邊美麗的女人並不少……」她說。

  「但沒有一個像你。」他說。

  這句話相當動人,亦打動了她的芳心。

  但她並沒有因此而迷惘了,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與他的不同。他是名門望族之後,而她出身尋常家庭。

  要不是她哥哥是他哥哥的特別助理,她想自己一輩子都不會有機會碰上他這種人。

  「華織,」他真誠地說,「我知道這會令你感到困擾,但請你相信我,如果不是因為不甘心將你交給喬治那樣的人,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說出這種教你困擾的話的。」

  「你腦子有問題嗎?」她突然冒出一句。

  他一怔。

  「你是天地集團的二少,你怎會喜歡我?」她眉心一擰,「我可不是那種出身豪門,有著良好背景的千金小姐。」

  「我不需要那種女人。」他說。

  「你現在只是一時昏了頭。」

  「我沒有。」他目光一凝,「我知道我對你的感情是什麼。」

  迎上他熾熱的目光,她匆地感到害怕。

  她只是一般的上班族,而且還有「婚約」,他明明都知道,又怎麼會喜歡上這樣的她?

  「和朗結婚那天,當我聽見你已有婚約時,我突然感到一陣心痛,當時……我就知道事情不對。

  我從來不曾這樣想過一個人,你的身影總是毫無預警地就鑽進我腦海裡,我不斷告訴自己,你已經屬於另一個男人,但卻還是無法將你忘記……」他娓娓訴說著自己的心情。

  「你知道喬治去你哥哥家吃飯那天,我為什麼在嗎?」他深深注視著她。

  她微怔。

  「我事先就知道他那天會去和朗家。」他濃眉一叫,有幾分尷尬跟懊惱,「我是故意跑去插花的,我好想知道是哪個幸運的傢伙得以擁有你。」

  聽著他這番話,華織無法否認她確實十分動心。

  「那天看你們那麼要好,我原本想默默地祝福你,但是,當我意外發現他對不起你時,我就再也不能保持沉默。」

  「華織,」他的表情顯得嚴肅而霸氣地說:「別說和朗他絕不會同意你嫁給這樣的人,就算他肯,我也會全力阻止。」

  她知道他真的會那麼做,從他的眼神、他的表情,他說話的聲音及語調,她知道他真的會想盡辦法阻止這一切。

  但她跟喬治的一切都是假的,而他的介入只會讓她的謊言就此被戳破。

  她不能再麻煩哥哥,不能再成為他的包袱。她想自立,她想讓哥哥知道她已經是個成熟獨立的女人,她……

  「請你不要那麼做。」她直視著他,語氣中帶著懇求。

  他懊惱地說:「你真那麼愛他?」

  「很多事你是不會明白的。」她說。

  「那麼你就告訴我,讓我明白。」

  「不,」她鎖眉一歎,顯得無奈,「跟我活在不同世界的你,永遠都不會明瞭我這個世界裡的事。」

  「華織……」

  「拜託你別再管我的事了,好嗎?」她語氣堅定地說,「我不是三歲小孩,不需要人保護,也不需要別人教我怎麼做。」說罷,她轉過身子,迅速離開。

  他沒來得及拉住她,而他也不打算那麼做。

  這裡畢竟是公眾場合,而且是她服務的公司。他來這兒找她已經造成不小的騷動,要是他再有任何激烈一點的舉動,可能會讓她在公司裡待不下去。

  以她的個性,這只會讓她更生氣,且拒他於千里之外。

  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氣後,轉身走出了池末商事——

  ************

  繪理面無表情地站在角落的植栽後面,冷眼看著大廳中那熟悉的高大身影。

  她並沒有在自家公司上班,今天是因為有些事要跟爸爸談,所以她才來到公司。

  一進公司,她便看見英和那挺拔的身影,原以為他可能是想為那天的事向她致歉,卻沒想到他等的是另一個女人……

  那個女人從公司的電梯裡走出,而且從她身上的識別證看來,她顯然是公司的職員。

  而當她更進一步覷清那女人的樣貌,她陡然一震。

  是她!那個曾經出現在他家,與他之間有著微妙火花,名叫角谷什麼的女人!

  當時,他說她是桂英浩特助的妹妹,只是暫住在他家,而且她已經訂了婚。但從今天他們兩人的互動看來,她必須說……他們之間並不尋常。

  他究竟把她當什麼?全公司的人都知道他跟她在交往,而他居然跑到公司裡找其他女人?

  他那天在飯店讓她難堪還不夠,現在居然還……想到這兒,她不覺憤恨惱火起來。

  從小到大,她總是被所有人捧在掌心上,大家呵護她、奉承她、討好她。而認識他之後,她卻吃足了苦頭,總是委屈自己順從他、討好他。

  但,他不僅不珍惜她對他的感情,還這麼羞辱她?!

  桂英和,你太過分了。她在心裡咒罵著。

  待他離開後,她從植栽後面走了出來。而她的出現,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她知道大家是因為剛才她傳聞中的男友,竟跑來公司找另一個女人,而注意到她。

  向來高傲又倔強的她,抬高下巴,挺起胸膛,不讓大家看見她的失意——

  「池末小姐,你好。」見她迎面走來,櫃檯小姐連忙恭敬地打了招呼。

  「剛才那個是……」

  「是桂英和先生。」

  繪理沒好氣地白了她一眼,「我會連英和都看不出來嗎?」

  看見她表情難看,櫃檯小姐低下了頭,戰戰兢兢地說:「是,我很抱歉。」

  「我是問那個女人……」她口氣森冷而不悅,「她是不是叫角谷什麼的?」

  「是,她是角谷華織小姐,是會計部的部長助理。」

  池末小姐怎會認識角谷?難道她是她的情敵?櫃檯小姐忍不住在心裡想著。

  「會計部的?」繪理撇撇唇,冷然一笑。

  她哪裡不好去,居然到她家的公司上班?!

  這下,她非得給她點顏色瞧瞧!
第八章

  「和朗。」坐在和朗的辦公桌邊緣,英和神情凝重地睇著他。

  忙著整理資料給英浩的和朗,抬起眼簾覷了他一眼。「什麼?」

  「你覺得……」他欲言又止,「你覺得喬治怎樣?」

  聽他提及喬治,和朗一怔。

  他放下手邊的工作,疑惑地看著英和。「什麼意思?」

  他放著工作不做,跑來這裡已經夠奇怪了,現在還突然提起喬治的事?

  他真不知道他們兩兄弟是怎麼一回事,老大好不容易雨過天晴,不再陰陽怪氣,現在老二也跟著搞古怪、搞憂鬱。

  「你覺得喬治可以給華織幸福嗎?」英和問。

  和朗眨眨眼,不解地睇著他。「聽你的口氣,好像喬治不能給華織幸福的樣子。」

  「我是覺得……」

  「怎麼了?你是不是知道什麼?」任何事情只要跟他小妹有關,和朗總是相當的在意及緊張。

  「ㄜ,是……」他一頓。

  他能說嗎?不,他不能!雖然這是阻止華織跟喬治結婚最快的方法。

  但一旦他告訴和朗,愛妹心切的他一定會把事情搞得無法收拾。這麼一來,只會讓華織更恨他,認為他在打小報告破壞她跟喬治的婚事。

  所以,現在還不是告訴他的時候。

  「沒什麼,我只是在想你對他還不是太瞭解。」

  「那倒是啦。」和朗不疑有他的說,「不過良子說她覺得喬治不錯,我想她的眼光應該不會有錯。」

  說著,他又有幾分洋洋得意地說:「不然她也不會選中我了,呵呵。」

  英和臉上出現三條線,一臉哭笑不得。

  真是個單純的傢伙。他忖著。

  「不過……」和朗不知想起什麼,「華織好像還不急著結婚。」

  「咦?」他微怔。

  「我要她趕快把婚期訂了,結果她居然說不急。」他皺皺眉頭說著,「不知道她在想什麼?既然都答應喬治的求婚了,為什麼不乾脆把婚事辦一辦?」

  知道華織對結婚的事不甚熱衷,英和有幾分意外,當然,也有幾分的高興。

  她只要一天不結婚,他就有希望,而且也表示她可能還在觀察喬治的表現。

  這是一件好事,顯然地,她還沒完全昏頭。

  「這很好啊。」他掩不住喜悅地說。

  和朗一怔,「好什麼?既然有對象,當然是越快完婚越好呀。」

  「她還年輕嘛。」他說。

  「別忘了,良子的捧花丟到了她手裡。」和朗說,這是一種徵兆。

  「少迷信了。」英和輕啐著。

  「據說你姊夫的妹妹在她同事的婚禮上,也接到了捧花。」和朗一臉神秘地說,「瞧,她不是快跟老大步入禮堂了?」

  聽他這麼一說,英和不覺又憂慮起來。

  是真的嗎?如果這是真的,那是否表示不管他如何努力,她終究還是會跟喬治結婚?

  忖著,他眉頭深鎖。

  ************

  利用星期假日,華織將棉被拿到頂樓曬太陽。

  抱著兩床棉被,她幾乎看不見前面的路,但憑著直覺,她步出房間,一路往樓梯的方向走去。

  走到樓梯口,她停了一下,然後先以腳尖探路,確定自己踩在階梯上後,她小心地上了樓梯。

  到了轉角處,她眼尾餘光瞥到一個黑影。她心頭一驚,腳下踩了個空——

  她整個人往後仰倒,然後驚叫一聲。

  意外的,一隻大手自她身後穩穩地托住了她的身軀。

  「給我。」那人在很接近她耳朵的地方,低聲地說道。

  她一下子就認出那聲音,也因如此,她更緊張了。

  「你……你怎麼……」

  「站穩了嗎?」他聲線溫柔,給人一種可靠的感覺。

  「唔……」她漲紅了臉

  他放開了手,然後接過擋住她視線的兩床棉被。這會兒,她終於清楚地看見他。

  他穿著休閒運動外套跟運動褲,跟平常的樣子十分不同。唯一相同的是……英俊的臉龐及迷人的笑容。

  「上樓,是嗎?」他問。

  「嗯。」剛才要不是他伸出援手,她可能會摔成腦震盪。

  他二話不說地往樓上走,而她則猶豫了一下才跟上。

  他來做什麼?那天她在公司對他說了那麼多還不夠嗎?她那些話還不能教他放棄,教他死心嗎?

  望著他挺拔的背影,她的心跳得好快、好快。

  她知道自己心裡對這個男人有著一種悸動及渴望,但她也知道他不是她能期待的那種人……

  到了頂樓,英和幫她把棉被晾到竿子上,然後再用夾子固定好。

  看他熟練地做著這些一般家庭主婦在做的事情,她有點吃驚——

  晾好被子,他轉過身看著她。「你該叫他幫忙的。」

  她微怔,然後意識到他說的是什麼。「他不在,他……他出去了。」

  「這麼巧?」他挑眉一笑,「我每次來,他都不在。」

  「他工作很忙。」她說。

  「不在也好,」他睇著她,笑意一斂,「要是他在,我不知道自己會怎麼修理他。」

  「還有,下次要曬被子,別一下子拿那麼多……」他瞥了她的腳一眼,「很危險的。」

  「我本來拿得好好的,是因為你……」她強裝冷漠的臉上,隱藏不住一絲羞澀,「誰敦你跟在我後面?」

  「那是因為你沒看見我。我一到,就看見你抱著棉被走出來,我站在你前面,但是你卻沒發現我,所以我就……」

  「就像背後靈一樣跟著我?」

  「要不是我這個背後靈及時伸出援手,你可能得在床上躺一個月。」

  「我是因為瞥見後面有人,才一時閃神。」她有些不服氣的說。

  看著她那不認輸的神情,他勾唇一笑,眼底淨是愛憐。

  迎上他熾熱又深情的目光,她心頭一悸——

  「你還來做什麼?」為了掩飾自己的不安,她故作冷漠地說。

  「我只是希望你再考慮一下你跟喬治的事。」他說。

  「你還不死心,我那天已經……」

  「你以為那些話就能教我放棄?」他打斷她的話,兩隻如炬的眼睛鎖住了她。

  她一震,「你……」

  「我已經打定主意跟你長期抗戰。」

  「你何必?」她眉頭一皺,「我們各有各的日子要過。」

  「我們不可能一起過嗎?」他問。

  聞言,她陡地一驚,臉上一片潮紅。

  這句話有著相當的含意,而她明白他的意思。

  「我是再認真不過了。」他直視著她,語氣堅定地說,「不管你心裡怎麼想,我對你都是……」

  「行了!」她阻止他繼續說下去,因為她的心臟已幾乎負荷不了。

  「華織,就因為我晚一步認識你,就失去機會了嗎?」

  她眉心一擰,低頭不語。

  「你知道我為什麼不把喬治的事告訴和朗嗎?」他問。

  她抬起眼簾,疑惑地睇著他。

  是的,自發現喬治「泡妞」至今,他並沒跟她哥哥提過,為什麼?

  如果他真想破壞她跟喬治的婚事,只需告訴哥哥就行,根本不必這麼麻煩。

  「第一,我不希望你認為我是那種愛打小報告的小人。」他深深凝視著她,「不過最重要的是,我希望靠自己的力量打動你。」

  打動她?不,他不知道他早就打動了她。

  儘管她是那麼奮力的壓抑著,但她的心因他而震盪卻是不爭的事實。

  「華織,」他注視著她,深情款款地說:「如果你認為我不夠真心,那麼我會以結婚為前提跟你交往。」

  她一震。結婚?!她有沒有聽錯,他要以結婚為前提跟她交往?

  據她所知,他大姊嫁給了京田建設的社長,而他大哥則是準備迎娶京田家的千金。

  他的哥哥姊姊結婚的對象都是名門望族,他有什麼理由跟一個出身普通的女人交往,甚至是結婚?

  他是太浪漫了,還是根本就在唬弄她?

  「別傻了。」她蹙眉苦笑,「你根本是在說天方夜譚。」

  「什麼意思?」他微怔,不解地望著她。

  「我的意思是……」她直視著他,「你不切實際。」

  他濃眉一叫,「為什麼那麼說?」

  「你是無可救藥的浪漫主義者嗎?」她笑歎一記。

  「不管是生活、工作,還是愛情,沒有一點浪漫是無法持續下去的。」他說。

  「我不否認,但,不適用在你我之間。」

  「為什麼?」

  「你哥哥姊姊的結婚對象都是出身名門,但我呢?」她說,「這難道還不夠證明你的想法過於浪漫?」

  「我們家沒有這方面的要求。」

  她把臉一別,看著遠遠的地方,「反正我跟你是不可能的。」

  「因為你已經訂婚?」

  「對。」她瞥了他一眼後說道。

  「但你的未婚夫不老實。」

  「你怎麼能保證你會老實?」她勾唇一笑,「嘴巴說說大家都會。」

  聞言,他神情一凝,忽地攫住了她的手臂——

  她嚇了一跳,羞急地看著他。「你……」

  「我不只是說說。」他眼底竄燃著熊熊情火,熾烈得教她心驚。

  她驚羞地看著他,唇片歙動,卻說不出半個字來。

  「你不肯面對他對你不忠,是因為不想丟臉嗎?」他牢牢攫住她的手,「你怕和朗說你識人不清?」

  「……」

  「如果你因為這樣而賠上自己的幸福,很快就會後悔。」

  「那不關你的事,而且我是……我是真的喜歡他!」面對他近乎咄咄逼人的質問,她忍不住激動起來。

  「你究竟喜歡他什麼?」他問。

  「我……我喜歡他……」

  「他很浪漫、很體貼?」他的目光帶著燒灼力地注視著她,「我可以比他浪漫體貼一百倍。」

  「還是他工作能力很強?」他繼續說道,「但我比他更有成就,你應該知道。」

  「你……你到底在……」她不懂他為什麼那麼執著,比她好、比她還適合他的女人太多了,他為什麼對她……

  「難道是你喜歡外國人?」他匆地將臉欺近她,「你看清楚,我也有一張很『外國人』的臉。」

  聽見他這句話,她突然很想笑。

  當他以認真又帶點賭氣的臉,說著這些話時,她覺得他像個任性又可愛的孩子。

  她討厭男人以死纏爛打的方式企圖擄獲她的心,但她必須說,他這樣的方式卻令她很心動。

  也許這是因為……她心裡其實是喜歡他的。

  覷見她慍惱的臉上,有一絲藏不住的笑意,他微怔——

  「你在笑嗎?」他盯著她的臉。

  她一震,連忙否認:「才沒有。」

  「你走吧,喬治馬上要回來了。」說著,她掙開他的手,轉身想下樓。

  他伸出手,重新抓住了她,並將她扯進自己懷裡。

  「你……放開……」她又急又羞地瞪著他。

  「不。」他的目光鎖住了她。

  被他那麼注視著,她心跳加快,「你這個人真是……」

  「你沒有一點點的動心嗎?」他聲線低沉而性感地問著。

  她一頓,「ㄜ……」

  「你真的……」他下巴壓低,定定地凝望著她的眼睛,「很難追。」

  她覺得他的臉有越來越近的趨勢,而這令她很緊張。

  「我到底要怎樣才能得到你?」他扣住她的纖腰,「難道真的得搬出和朗來?」

  「如果你那麼做,我會……」

  「我絕不會做出任何讓你討厭我,甚至恨我的事。」不等她警告,他接口說道。

  她臉兒倏地一紅,「你現在就在做,你……」

  他將臉靠近了她,低聲地說:「我不認為你討厭我這麼做。」

  她一震,想起上次他親吻她的事情。

  是的,她確實不討厭,甚至相當陶醉。

  「你不准再……」她感覺到他似乎想再親吻她一次,於是她試著阻止他,「喬治隨……隨時會回來。」

  「是嗎?」他勾唇一笑,充滿著誘人的男性魅力。

  「要……要是他看不見我,他會……會……」她開始結巴,而這也顯露了她此刻的驚羞不安。

  「他會上頂樓找你,然後會看見我正在吻他的未婚妻?」

  「對……對!」她強裝鎮定,儘管她已經慌得快站不穩。

  他對她的警告毫無反應,只是不以為意的一笑。

  然後,他低下頭,攫住了她的唇——

  對於突如其來的掠奪,她沒有太多反應的機會及時間。而此刻,緊貼著的四片唇辦引發著不可思議的酥麻感。

  雖然驚羞不安,但她並沒有掙扎或推拒。她莫名的順從他的索求,而她發現這也是她深刻的期盼及渴望。

  他的唇舌猶如一把烈火在她唇上、口中燃燒,拾起眼簾,她看見他那深情而熾熱的眸子。

  她一驚,閉上了眼睛……

  一種微妙的快感在她心裡竄升,她從未有過這種感覺,身體裡像塞滿了氣球,隨時都能升空飛起般。

  睇著她星眸微啟,唇片歙動,一臉迷惘的醉人表情,他的心更激動了。

  「老天……」他離開了她的唇,然後將她緊緊地摟在懷裡。

  頓時,她從恍神中醒來——

  她發現自己被他緊緊擁著,兩人之間連一丁點的空隙都沒有。

  那一刻,她感覺到他的溫度、他的心跳、他的激動……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在她心裡滋生,並快速蔓延。

  這一秒鐘,時間在他倆之間靜止了。

  「天知道我有多喜歡你!」他低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著。

  她無法假裝自己沒聽見,她無法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幻覺,因為它是真實的存在著並發生著。

  她好想就這麼接受他的感情,但她行嗎?

  她哥哥也算是他的下屬,她若跟哥哥的上司在一起,會不會有一些奇奇怪怪的傳言?而這些傳言是不是又會變成哥哥的負擔及麻煩?

  不,她無法自私的只想到自己,她要替哥哥著想。再說,他們的身份實在太懸殊了。

  忖著,她輕輕地、慢慢地推開了他的胸膛——

  「抱歉……」她眉心一擰,「雖然你接吻的技術很好,我還是不能接受你。」

  英和懊惱也沮喪地說:「為什麼?你不反對我吻你,只是因為我吻技一流,而不是因為你對我……」

  「是的。」像是知道他會說出什麼話似的,她及時打斷了他。

  「華織……」他不相信!剛才他吻她時,他明明可以感受她的回應,那不是激情跟慾望,而是一種來自內心深處的回應。

  「不管你來幾次,我的答案還是一樣,所以……」她直視著他的眼睛,儘管她內心在顫抖著,「請你不要再來打攪我的生活。」

  「如果你不在意,我又如何打攪得了你?」他神情冷肅地說。

  她眉心一皺,像是想說什麼,卻又沒說出口。

  「我知道你還不想跟喬治結婚,為什麼?」

  「這是我個人的問題,不需要跟你解釋。」

  「你還在考慮,你的心裡……」

  「桂英和先生!」她截斷了他的話,「我們的對話就到此結束吧。」

  說完,她轉過身子,快步走下樓去——

  ************

  站在辦公室的落地窗前,英和神情落寞地望著外面的街景。

  不管你來幾次,我的答案還是一樣……

  她為何能那麼絕決地拒絕他?他明明感覺到她對他……莫非那只是他的錯覺?

  噢,老天,他真的不敢相信她居然能讓他如此心浮氣躁、心神不寧!

  談感情,對他來說,從來就不是難題,但這次……他毀在她手上了。

  他腦子裡滿滿的都是她,甚至有一種「如果不能擁有她,可能會一輩子活在痛苦中」的感覺。

  還不到中午時間,他就離開了辦公室,獨自到一家餐廳用餐。

  一走進餐廳,服務生就趨前詢問:「桂先生,一個人嗎?」

  「唔。」他點頭。

  「這邊請。」服務生恭謹地招呼著他,並為他帶位。

  他走在服務生後面,朝一處幽靜的位置走去。

  突然,他瞥見一對男女同席吃飯,而且聊得相當愉快。

  他一震,只因那張臉教他既熟悉又痛恨。

  那是喬治,而跟他同席用餐的不是他的未婚妻華織,而是另一名女子。

  他們邊用大餐,邊飲白酒,態度十分的熟稔親密,那女子甚至伸出手撫摸他的臉龐。

  看見此情此景,英和只覺得怒火中燒,腦袋像快爆開了似的。

  他停下腳步,然後大步地朝他們走去,並站在他們桌旁——

  突然有人站在桌旁,喬治跟他的女伴都有點驚疑。

  「咦?」喬治睇著神情冷傲慍怒的他,以英語問道:「你……你不是華織她哥哥上司的兄弟?」

  「謝謝你還記得我。」英和冷然一笑。

  「你也來吃飯嗎?」天真的喬治完全沒覺察到他臉上的表情不對,逕自熱情的邀請他:「要不要一起坐?」

  英和濃眉一叫,恨恨地瞪著他。

  他簡直不敢相信這傢伙居然能面不改色的邀請他?!難道他一點都不感到心虛慌張?他把華織當什麼了?他有沒有把她放在心上?

  英和越想越氣,忍不住一把抓起喬治的衣領——

  「你這傢伙……」他怒視著驚訝的喬治,「上次在酒吧泡妞,今天又帶小姐吃飯,你……」

  「原來上次那個人是……你?」喬治一怔。

  「就是我。」他兩隻眼睛像要噴出火似的瞪著喬治,「夜路走多了,終究會遇到鬼的。」

  「喬……喬治?」喬治的女伴驚懼地問:「這是怎麼一回事?」

  「小姐,」英和看著她說:「他已經有未婚妻了,你最好睜大眼睛。」

  「ㄟ?!」女子陡地一驚,難以置信地望著喬治,「是……是真的嗎?」

  「不,沒……不是那樣的……」喬治急著解釋。

  「不是那樣?!你居然還不承認?」說著,他惡狠狠地瞪著喬治,然後失控地掄起拳頭。

  見他掄起拳頭,喬治瞪大眼睛,驚呼著說:「那是騙人的!」

  英和的拳頭停在半空中,以一種懷疑的眼神瞪視著他。「你說什麼?」

  「婚約的事是騙人的。」喬治鬆了一口氣,「我跟華織只是朋友。」

  騙人的?如果他所言屬實,那麼她為什麼要扯這種謊?

  「你最好給我說清楚!」說著,他鬆開了手。

  喬治抓抓頭,一臉無辜也無奈地說:「唉,看來我得出賣華織了,事情是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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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都是假的,一切都是假的。

  喬治不是華織的未婚夫,所以他可以自由的泡妞,而她不會難過、不會在乎。

  喬治不是華織的未婚夫,所以他手上沒有訂婚戒指。

  喬治不是華織的未婚夫,所以他沒有跟她同住一個屋簷下。

  所以……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騙局一場。

  當他從喬治口中知道真相後,他既驚又喜。

  驚的是華織居然會扯出這種謊話,聯合好友欺騙自己的哥哥!喜的是……她是單身!沒有婚約也沒有男人,而這也應證了為何在他親吻她時,她會有所回應。

  她不需對任何一段感情負責,不需對任何一個男人負責,在她悍然拒絕他的時候,其實她只是為了捍衛這個謊話。

  她可以告訴他的,她可以向他透露這是一場騙局,而不是選擇連他一起隱瞞。

  老天,她讓他這段時間過得多麼痛苦啊!

  離開餐廳,他恨不得立刻驅車前往池末商事,但為了不妨礙她工作,他硬是等、硬是忍,然後熬到了晚上。

  晚飯時間,他來到她住處——

  「華織。」他敲敲門,叫著她的名字。

  屋裡有新聞報導的聲音,可見她正在看電視。

  「華織,你開門。」怕她沒聽見,他又敲了敲。

  這時,他聽見了越來越清楚的腳步聲。

  「你要做什麼?」門裡傳來她的聲音。

  「開門。」他說。

  「不方便。」她回絕他。

  「為什麼?」他蹙眉一笑,「你屋裡有男人?」

  她沉默了幾秒鐘後,說道:「對。」

  他忍不住又是一笑,「我不管,你開門就是。」

  「你這個人為什麼要強人所難呢?」她有點生氣,有點無奈。

  「你還沒見識到什麼是強人所難呢。」

  「這是威脅嗎?」

  「你愛怎麼解讀就怎麼解讀,我沒有意見。」他說,「不過你要是不開門跟我對話,我會……」

  「你又想威脅說要告訴我哥哥?」她打斷了他。

  「不,」他撇唇一笑,「我會破門而人。」

  「什……」她一驚。

  「你這扇門還擋不了我。」

  「你……你無賴。」她知道他確實能破門而入,這道老舊的木板門是擋不住他的。

  「我開始數,一……」

  「我剛認識你時,你明明既紳士又儒雅,怎麼現在卻……」她說話的語氣開始慌了。

  「我變成無賴也是因為你,二……三……」

  他語尾還未結束,門開了。看見她氣呼呼的站在門內瞪著他,他露出了勝利的笑容。

  「你到底怎樣才肯放過我?」她懊惱地質問他。

  相對於她的焦躁,他顯得氣定神閒。

  「不請我進去坐坐?」他笑問。

  「不方便。」她想也不想地回答他,「別忘了我是有未婚夫的人。」

  他勾唇一笑,「我跟喬治也算認識,不是嗎?」說著,他硬是擠開了她,步進屋裡。

  「ㄟ!」她一驚,急著想制止他,但他已大步走到了客廳。

  「你做什麼?」她又氣憤又慌張,「你怎麼可以這樣!你……」

  「你這裡……」英和站著不動,但眼睛卻已將屋裡掃了一逼,「嗅不出一丁點男人的味道。」

  「什麼味道?」她強裝鎮定地說:「喬治很愛乾淨,不會有什麼味道。」

  她當然知道他所說的味道指的是什麼,但此刻她竭盡所能的裝傻。

  看她還在裝糊塗,他不覺蹙眉一笑,語帶暗示地說:「何必呢?」

  「什……什麼?」迎上他如雷射光般銳利的目光,她心頭狂震。

  「我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他說,「喬治根本不住這裡,對不對?」

  她一震,驚疑地看著他後,旋即恢復鎮定,「你說得沒錯,他只有週末會來這裡過夜。」她說。

  看她還是死鴨子嘴硬不肯承認,他一歎,「今天我又遇到喬治了。」

  她一怔,「咦?」

  「你說,」他睇著她,似笑非笑的樣子,「我跟他是不是很有緣?」

  她躲開他的視線,「東京不算大,遇見他不足為奇。」

  「你說得一點都沒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有些事是瞞不了多久的。」

  她聽出他這句話有弦外之音,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你想說什麼?」她不安地看著他,「你到底想……」

  「一切都是騙人的。」他炯炯有神的目光鎖住了她。

  她心頭一撼,「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要我找喬治來對質嗎?」他一笑,「他已經全都說了。」

  聞言,她陡地一震。喬治全說了?!他是說……他已經知道她跟喬治聯手欺騙哥哥的事?

  喬治該不會出賣了她,然後連通知她一聲都沒有吧?

  「今天中午在餐廳裡,他把一切都告訴了我。」他笑睇著她,「我知道他只是你的朋友、知道你們並沒有訂婚,我還知道你手上的婚戒也是騙人的道具。」

  說著,他瞥了一眼她手上的白金戒指。她心虛地將手往後面移動,懊惱地瞪著他。

  「你別怪喬治出賣你,他是不得已的。」他眼中黠光一閃,「當時我正準備當著他女伴的面揍他,所以他……」

  「你真是個徹底的無賴!」她忍不住罵道。

  「我可以更無賴,」他唇角一勾,伸手將她一扯,拙在自己懷中。

  低下頭,他猛地攫住了她的唇——

  ************

  不久後,他略離開了她的唇,深情地注視著她說:「你把我害慘了!」

  她微微皺眉,一臉不解。

  「你讓我痛苦到不行,我以為你……」他幽幽一歎,臉上的表情轉為和緩,「我以為你真的訂了婚,真的愛他。」

  迎上他深情溫柔的眸子,她的胸口一悸。

  「為什麼要說這種謊?」他問。

  「我不想再麻煩哥哥。」她說。

  「那麼你可以告訴我,為什麼連我都要騙?」

  「連你一起騙,也是為了不想讓哥哥感到困擾。」

  「我不懂?」他濃眉一叫,「只要你告訴我,我會配合你的。」

  「我不想跟你走得太近。」她秀眉一橫,推了推他。

  他並沒有鬆開手,仍然將她緊扣在懷中。

  她羞紅了臉,有點生氣的說:「放開我。」

  「不。」他想也不想地回絕了她的要求,「為什麼不想跟我走太近?」

  「你知道的。」她直視著他說。

  「我不知道,請你告訴我。」

  她蹙著眉心,咬了咬唇,一臉為難,「還是那句老話,身份懸殊。」

  「我也是那句老話,我不在乎。」他說。

  「但我在乎!」她眼底閃著激動的淚光。

  「華織……」

  「我哥哥算是你的下屬,雖然你們把他當朋友,但他的身份還是桂家的員工,我若跟你走在一起的話,人家會說話的。」

  他眉心一擰,「說什麼話?」

  「說角谷和朗處心積慮將妹妹推到桂家二少身邊,以得到更多的權勢財富,或角谷和朗利用妹妹的裙帶關係攀上高峰……

  像這樣的耳語會讓哥哥痛苦難過的,你知道嗎?哥哥已經為我付出太多,我不想他因為我而受到任何的傷害。」她噙著淚說道。

  聽到她這些話,他才真正明白她為何聯合喬治演戲,甚至連他也一起騙了。

  善良貼心的她,為了維護最愛的哥哥,打從下飛機的那一刻,就不斷壓抑著自己。她是如此的體貼、如此的纖細、如此的窩心,又如此的惹人憐愛,而這也是他深受她吸引的主要原因。

  「華織……」他不捨地將她緊擁入懷,「老天,你一直是這麼想的嗎?」

  在他溫暖而厚實的胸膛裡,她得到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心及釋放。

  說謊是如此的困難且痛苦,尤其是在喜歡的人面前。

  這一刻,她的謊言在他面前被戳破,她反而覺得輕鬆了。雖然一開始覺得心虛、覺得慌張、覺得窘迫,但現在那些感覺一掃而空。

  「因為這樣,你拚了命的拒絕我?」他低聲溫柔地問。

  她沒說話,只是輕點了頭。

  確定她拒絕他,只是因為擔心哥哥被說閒話,他放心了。

  他知道,她並不是討厭他,只是不敢接受他的情感。

  「華織,不會發生那種事的。」他長長一歎。

  「會,世俗的眼光就是如此。」她聲音啞然。

  「就算會,我也不會讓你一個人獨自面對。」他輕捏著她的肩膀,低頭凝視著她說。

  迎上他溫柔的眸子,她的內心一陣激動,拚命強忍著的淚水更是決堤。

  他將她重新擁進懷中,讓自己的胸口吸取她所有的眼淚。

  不一會兒,他的衣服濕了一片。

  「華織,我喜歡你,不管別人說什麼都不會影響我的決定。」他柔聲安撫著她,亦表明自己堅定的心意。

  她說不出話來,只是靜靜的流淚,靜靜地聆聽他的心跳、他的聲音。

  「你想獨立,想減輕和朗的負擔有很多種方法,但不要用這種讓自己難過的方法。」他說。

  「我只是……」

  「要是和朗知道你這麼做,他會很自責、很難過的。」

  「我知道。」情感豐富而纖細的她,輕聲啜泣起來。

  他拍撫著她的背,試著安撫她有點激動的情緒。

  「放心吧,和朗那邊我會幫你搞定的。你不必擔心他的反應,也不必擔心他會要求你搬去跟他住,我會說服他。」

  她將臉埋在他胸口,軟軟地回:「嗯。」

  「所以你不要再哭了。」他輕端起她的臉,溫柔微笑著說:「一切包在我身上。」

  看著他英俊、溫柔而又可靠的臉龐,她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她的笑容像是春風般輕拂著他的心,讓他整個人有種通體舒暢的快感。

  「以後你會不會再躲著我、拒絕我?」他問。

  她臉上帶著怯意,沒有回答他。

  「你剛才說……你拒絕我只是因為不想造成和朗的困擾,那麼我是不是可以解讀成……你其實是喜歡我的?」他眼神熾熱地直視著她。

  「我……」

  「我開門見山的問吧,你……喜歡我嗎?」他炙熱的目光鎖住了她閃爍的眼神。

  她急著想逃避他的目光,所以顧左右而言他地說:「你要不要喝水?」

  她不高明的逃避惹笑了他,他端住她的下巴,霸道地說:「我想吻你。」

  她一怔,臉頰立刻漲紅。

  他勾唇一笑,低頭欺近了她——

  他的吻熱情卻又溫柔,這種感覺敦她十分舒服。

  「嗯……」她慢慢地閉上眼睛,享受著這片刻的溫存。

  他靈活的舌糾纏著她的,她下意識地想拒絕他更深入的探索,卻禁不起他致命又勾魂的誘惑。她的身體有一點點的發麻,有一點點的發燙,有一點點的酥癢,她舒服得一陣輕顫……

  這感覺太美妙也太危險,從不曾嘗試過的她,想阻止這感覺的蔓延。

  「英……英和……」她輕推開他,滿面臊紅地問:「你……你吃飯了嗎?」

  他知道這句話的真正意思是——夠了,到此為止。

  「還沒,你呢?」為免造成她的恐慌,他自制地鬆開了手。

  她搖搖頭。

  「那麼……」他頓了頓,「我們一起出去吃?」

  「嗯。」這一回,她毫不考慮的應允。

  「這是一個美好的開始,現在就走。」說罷,他拉住她的手想往外走。

  「咦?」她一怔,「讓……讓我換件衣服吧?」

  「不用。」他上下打量了她一下,「你夠美了。」

  他的恭維讓她心花怒放,即使她努力隱藏,還是掩不住那醉人的羞色。

  英和給了她一記迷人而深情的微笑,「走吧,我的寶貝。」

  ************

  午休時間,華織因為上司交代的一些工作必須在下午開會前準備妥當,而留在辦公室裡打拚。

  當她埋首在滿桌資料之中時,有人走進了辦公室。她沒抬頭,但她知道那是個女人,穿著高跟鞋的女人。而且從那鞋跟著地的聲音判斷,她穿的應該是挺高價的鞋子。

  「角谷華織。」突然,那女人站在她桌前,以一種不甚友善的聲音叫了她的名字。

  她抬起頭來,看見一名年輕貌美,打扮入時的女子。她怔了一下,很快地想起自己在英和家曾見過這個女子。

  「你是那位……」

  繪理揚起下巴,一臉高傲的睇著她。「我是池末繪理。」

  「池末?」華織一怔。她姓池末,那麼她跟池末社長是……

  「看來你並不知道我的身份。」繪理冷冷一笑,「社長是我父親。」

  「啊?」她沒想到她竟是社長的千金,這真是太巧了!

  「英和說你訂婚了,是嗎?」繪理問。

  「ㄜ……」她想跟她說明那只是一個善意的謊話,但旋即覺得沒必要跟她解釋。

  「算了,那我問你,你是不是跟英和在交往?」繪理挑明了問。

  華織一怔,「池末小姐,你到底想知道什麼?」

  她跟英和互有愛意,也有了好的開始,但那算不算是交往,她實在無法告訴她。因為英和對於交往跟來往,有屬於他的一個標準,她不敢說自己與他的關係算是交往。

  「我想知道是不是你介入我跟英和之間,造成我跟他的感情生變?」繪理說。

  她陡然一震,「感情……生變?」

  「沒錯。」繪理恨恨地直視著她,「自從你出現後,英和他變了,他……」

  「池末小姐,」華織打斷了她,「據我所知,你跟他只是來往,並非交往。」

  聽見她這麼說,繪理眼底乍現怒焰。「你胡說什麼?」

  「我只是轉述他的說法,如果池末小姐有所質疑,應該直接去找他問個明白。」

  「你端什麼架子?拿什麼喬?你以為他會看上你這種沒有家世背景,出身平凡的女人?」繪理忿忿的說。

  「池末小姐,我說過了,這種事你應該去找他談,我不便……」

  「住口!」不等她說完,繪理已經近乎歇斯底里的暍止她。

  她不想與繪理爭辯什麼,只是直視著她,一副無畏無懼的樣子。

  看見她那麼直視著自己,繪理更是惱羞成怒地說:「你那是什麼眼神?你憑什麼跟他交往?」

  「我有工作要忙,不招呼你了,池末小姐。」既然有理說不清,華織索性不理她。

  「角谷華織!」繪理沉暍一聲,「你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根本是癡心妄想。」

  「池末小姐,你……」繪理越說越過分,越說越難聽,終於也惹毛了她。

  「你知道我跟英和是什麼關係嗎?我已經是他的人,而且他也承諾過會跟我結婚,他對你只不過是一時好奇,新鮮罷了。」

  聽見她說「我已經是他的人」,華織神情一變。

  這句話代表的含意是——我跟他已經上過床?!

  但,英和說他們只是有來往的一般朋友,而「一般朋友」再怎麼好都不會爬上床的。

  「英和他出身名門,從小到大接觸的都是一些千金名媛,像你這種階級的女人,他從沒碰過。對他來說,你只是點心,玩玩可以,真要結婚,他是不會選擇你的。」繪理竭盡所能的離間造謠。

  華織當然知道她跟他的身份地位相差懸殊,所以她並沒有妄想嫁進豪門。不過對於「玩玩」這兩個字,她卻介意極了。

  兩人沒有結果沒關係,但她不能接受被玩弄。但英和是嗎?他那麼認真努力的追求她,只是因為新鮮好玩,富有挑戰性?

  「總之你離他遠一點,這也是為你好。」見她態度不似剛才堅定強硬,臉上的表情也越來越凝重,繪理打從心裡得意起來。

  「我聽說你從小失去父母,跟唯一的哥哥相依為命,這樣的命運已經夠可憐了,要是還被玩弄感情,那可是只有一個慘字可形容。」在她來找華織之前,對她的出身背景有稍微調查一下。

  「如果因為你跟英和的事而影響了你哥哥,甚至害他失去工作的話,那你就真的是……賠了夫人又折兵。」繪理又繼續加油添醋。

  聞言,華織眉心一揪。

  「我說的話雖然不中聽,但絕對是實話,你自己想想吧。」說完,繪理轉身走出辦公室。

  站在安靜的走道上,她唇角一掀,露出了「任務圓滿達成」的得意笑容。
第十章

  回家後,華織反覆回想著繪理那番話,越是回想,她的心情就越是沉重。

  繪理說得一點都沒錯,雖然那些話真的很殘酷、很傷人。

  哥哥好不容易靠著自己的努力,得到了今天的一切,但會不會因為她而毀於一旦呢?

  雖然她喜歡英和,可是他們身份地位懸殊畢竟是事實。

  若她哥哥跟桂家一點關係都沒有也就罷了,但今天她哥哥所擁有的一切,卻都是來自於桂家對他的栽培及賞識。

  她跟英和走在一起,不管將來是圓滿結局還是無疾而終,都會直接影響到哥哥。

  她可以那麼做嗎?她可以為了自己的感情,而危害到愛她的哥哥嗎?

  而且,如果繪理所言屬實,英和只是貪圖新鮮而接近她,甚至已經跟繪理有過親密的關係,那麼她遺能接受這樣的他嗎?

  老天,她的思緒好亂,她根本無法作出正確的決定。

  愛錯了人、給錯了愛,都還不算慘,但若是因為她錯誤,或者是衝動的決定而失掉尊嚴,毀了哥哥,那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原諒自己的。

  「華織,」突然,門外傳來的聲音將恍神的她拉了回來,「是我,開門。」

  是他,那個擾亂她生活、擾亂她的心的男人。

  她眉心一皺,胸口頓時充滿了一種奇怪的憤怒。

  如果不是遇見他、如果他不對她展開一連串的追求、如果她不要愛上他、如果……如果他們從來不曾相遇,那麼今天的痛苦、掙扎及矛盾都不會有。

  突然之間,她好恨門外的那個男人——

  她霍地起身,走到門口,打開門,她惡狠狠地瞪著門外一臉笑容的英和。

  英和一怔,「怎麼了?」

  「你走,現在就走。」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驅離,他一臉困惑。昨天他們還快快樂樂的吃了一頓飯,怎麼今天她突然又變了一個人?

  他皺起眉頭,「我以為我們已經有美好的開始。」

  她秀眉一橫,懊惱地說:「已經結束了。」

  「什……」什麼結束?要結束也該通知他一聲,她怎麼可以自行決定?

  再說,為什麼已經結束了?他做錯了什麼,或是發生了什麼天大地大的事嗎?

  「你以後不要再來找我。」她說。

  「你在開玩笑的,對吧?」他蹙眉一笑。

  她神情冷肅的說:「不是。」

  「華織,你……」他仔細地端詳了她一下,發現她是認真的。

  人家說翻臉比翻書還快,他今天還真是見識到了。

  「我們昨天不是已經都確認了彼此的感情?」他問。

  「什麼感情?」她反問他。

  他濃眉一叫,有點不悅地說:「別跟我抬槓,到底怎麼了?」

  「我們是交往還是來往?」她突然問道。

  「當然是交往。」他不假思索地回道,「我昨天已經說過了,我是以結婚為前提跟你交往。」

  「那麼你跟池末小姐是交往還是來往?」她問。

  他微頓。他不記得他曾跟她提過繪理的名字,難道說……

  「你見到繪理小姐了?」

  「回答我的問題。」她直視著他,略顯激動地說,「是交往還是來往?」

  「來往。」他想也不想地回。

  「你們來往到床上去?」她撇唇,冷然一笑。

  他一震。床上?她在說什麼?他跟繪理連接吻都不曾,怎麼可能會上床?

  「她跟你說了什麼?」直覺告訴他,繪理跟她見面了,而且還改變了她對他的態度及觀感。

  「她說了什麼不重要,你做了什麼比較重要。」

  「她說謊。我跟她並不是那樣的關係。」

  「無所謂,我不在乎。」她別開臉。

  「你真的無所謂的話,就不會態度丕變。」他一把抓住她的手,「她到底說了什麼?」

  她想掙開他的手,但卻無法如願。於是,她懊惱地瞪著他。

  「她說她是你的人,她說你對我只是一時好奇,她說你只是玩玩,她說我是有錢少爺的點心,她還說……」說到激動處,她忍不住眼眶泛紅,「其實不用她說,我也知道我們是不可能的。」

  「華織……」

  「為什麼讓我遇見了你?為什麼?」她情緒近乎失控,「我真是瘋了,明知道我們身份懸殊,居然還愛上你!我……我好恨我自己,我好恨你,你走,你走!」

  看見平時表現自製、理性的她,突然如此失控,他感到相當震驚,但也分外的不捨難過。

  「華織,你聽我說……」他張開雙臂,將她緊擁入懷,然後用力地抱緊了她。

  「不要,我不要!」她在他懷裡掙扎著。

  他知道自己此刻無論如何都不能鬆手,他必須讓她感受到他的認真、他的誠摯、他的堅定。

  終於,她像洩了氣的氣球般癱了下來,也安靜下來。

  像是經歷了一場馬拉松般,她疲累得癱軟在他懷裡,但很快地,她絕望的哭泣了起來。

  「我的天,華織,你怎麼……」他對她心疼又不捨,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華織,」他低聲溫柔地說:「我已經三十歲,說沒有性經驗那是騙人的,但我跟她絕對沒有發生過超友誼的關係。」

  她沒有回應他,只是低聲啜泣。

  「至於我對你的感情,你相信她所說的嗎?」他輕捧起她的臉,深情地注視著她。

  在他溫柔又熾熱的注視下,她眉心一蹙,眼淚又撲簌而下。

  「你不是點心,不是有錢公子哥的玩物,對我來說,你是好友最寶貝的妹妹,也是我最寶貝的女人。」

  聽到他這些話,華織胸口一陣抽痛。

  對於繪理所說的話,她並不是完全相信的。但關於哥哥的那一部分,她覺得繪理並沒有說錯。

  而真正令她掙扎苦惱的,就是那點。

  「別輕易相信別人的話,別輕易說要我走,或不想再看見我這種話,除非我做了對不起你的事。」

  他溫柔一笑,以指腹輕抹她的眼淚,「不過我絕對不會做出對不起你的事,讓你有離開我的藉口。」

  「英和……」她一陣鼻酸,又掉下淚來。

  「別哭。」他重新擁她人懷,「這段時間,你在我面前哭得夠多了。」

  「我……」

  「你什麼都不必擔心,什麼都不必害怕,天若塌下來,也有我幫你頂著。至於傷害你,讓你難過的人,我一定會給對方好看。」

  ************

  接到英和的電話,繪理興高采烈的前往約定的飯店。

  一進大廳,她就看見身穿灰色細條紋西裝的英和。他英姿煥發的模樣,吸引了出入大廳的人們目光。

  她走向他,臉上洋溢著驕傲、得意的笑。

  「英和,沒讓你久等吧?」她一把勾住他的手臂說道,「這是你第一次主動約我,我好高興喔。」

  英和撇唇一笑,「我們上去吧。」

  她一怔,「咦?」

  他拿出門卡,「我在上面訂了房間。」

  聞言,繪理驚喜地說:「英和,你真的……」

  他唇角一勾,露出性戚迷人的微笑。「上次臨陣脫逃的我,實在太不應該了,今晚……我會補償你的。」

  他極具挑逗意味的話,逗得她嬌笑不已。「你真壞……」

  「更壞的在後頭……」他意有所指地一笑,「我們走吧。」說著,他輕攬著她的腰,走向電梯。

  上了樓,進了房間,平時表現優雅的繪理,立刻大膽地投進他的懷抱。

  她難掩喜色地說:「我真的好高興。」

  「看得出來,你先去洗澡吧。」

  聞言,她挑逗地瞟了他一記,「要不要一起?」

  「不了,你先洗。」說著,他伸出手解著她上衣的鈕扣。

  她先是一驚,但旋即嬌媚一笑。

  不一會兒,她身上只剩一條內褲,她一點也沒感到嬌怯不安,而他也維持著一貫的冷靜自制。

  「然後呢?」繪理對於自己的身體十分自傲,她相信沒有任何一個男人在看見她的裸露後,還能冷靜的推開她。

  「然後……」突然,他走向窗口,打開了窗戶。

  繪理一怔,疑惑地看著他。「英和,你……你要做什麼?」

  他睇著她,狡黠地一笑。接著,他將她的衣物,包括貼身的胸罩往窗外一拋——

  「啊!」見狀,她驚叫一聲,嚇得眼珠子差點凸出來。

  看她那震驚、恐慌,又錯愕的模樣,他滿意地一笑。

  「現在我們扯平了。」他說。

  「你……你為什麼要……」全身光溜溜的她聲線顫抖地說。

  「你知道你做了什麼。」他撇唇一笑。

  她一震,然後恍然地道:「因為她?你居然為了她而……」

  他臉上笑意一收,眼神轉而陰鷥。「我不准許有人傷害她,包括你。」

  「她到底有什麼好的?」她憤恨地說,「我出身名門,我……我的身份比她高貴,我是哪裡輸給她?」

  「我愛她的人、她的心,不是她的身份地位,何況那種東西,我早就有了。」他直言地說。

  「再說,有身份地位的你,並不比她高尚。」說罷,他走向門口準備離去。

  「慢……慢著!」見他要離開,她慌張地喊道,「把衣服還我。」

  他睇著她,壞壞的一笑。「自己去撿。」

  「你!」

  「你該慶幸我還留了條內褲給你。」話落,他開門走了出去。

  關上房門前,他聽見她歇斯底里的號叫——

  「你該死!你走著瞧!我……我……哇!」

  ************

  雖然前天才受了社長千金的氣,但華織還是很認分地到公司上班。

  想起英和給她的安慰,想起他對她的耐心,她心裡真的很感動。

  她做出那麼歇斯底里的事,說了那麼多歇斯底里的話,但他還是……

  她想,他對她是真心的。

  但那並不能保證他們能「一路平順」,她有太多的顧慮,有太多的憂心,而大部分是因為她想維護她哥哥。

  午休過後,她回到工作崗位上,一坐定,她發現她有新郵件。打開一看,她陡然一震。

  上面有她的證件照片,而旁邊打上斗大的字:私生活淫亂的會社女職員——角谷某某。

  同一時間,辦公室裡的其他同事亦一陣嘩然,然後,大家幾乎在同一秒鐘將目光集中在她身上。

  她有一種不祥的預感,那就是……大家都收到了這封損害她及哥哥名譽的黑函。

  那一瞬間,她腦袋裡一片空白,而耳邊也傳來了大家竊竊私語的聲音——

  「是真的嗎?她在波士頓有了未婚夫還勾搭桂家的二少爺?」

  「聽說上次桂英和跑來公司找她,還在一樓引起一陣騷動呢!」

  「ㄟ,是不是真的啊?她實在不像……」

  「難說,真人不露相嘛。」

  「這郵件裡說,她哥哥是桂英浩的特助耶!」

  「哇,難怪她要丟下波士頓的未婚夫了,要是她跟桂英和在一起,可就一人得道,雞犬升天。」

  「她跟她哥哥這算盤敲得可精羅,不簡單。」

  「押對了寶,可是可以少奮鬥幾十年呢!」

  「拜託,桂家的財產是可以少奮鬥幾十代吧?哼哼……」

  「嘻……嘻……」

  華織再也聽不見任何字句,只剩刺耳的訕笑聲在耳邊繚繞。

  她搖搖晃晃地從位置上站了起來,趺跌撞撞地經過其他同事的座位,然後失魂地走了出去。

  ************

  同時間,天地集團的公司內部也收到了相同的電子郵件,而且立即引起高層的關注。

  當然,和朗也收到別人轉寄的郵件。

  他丟下手邊的工作,立刻衝進了英浩的辦公室。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他情緒有點激動。

  英浩臉色凝重地看著電腦,「我也正在想。」

  「華織怎麼可能背著未婚夫劈腿,而且對象是二副!」

  英浩濃眉一叫,「是誰造這種謠?到底想打擊誰?」

  「華織不是這種隨便的女孩,她很自愛也很自重的。」他相當瞭解自己的妹妹,他知道華織是腳踏實地的人,絕不會貪圖榮華富貴,更不可能背叛她所選擇的男人。

  英浩沉沉一歎,「這郵件的內容及用辭看起來像是女人寫的,難道是英和他得罪了……」

  話沒說完,英和神情嚴肅而略顯慍怒地走了進來。

  「英和?」英浩訝異地看著他。

  「二副!」和朗趨前一步,「你來得正好,那郵件是怎麼一回事?」

  「英和,你是得罪了誰?」英浩問。

  「我大概知道是誰幹的。」英和說。

  事關自己妹妹的名譽,和朗顯得相當介意及焦慮,「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上面說的是真的嗎?」

  「一部分是真的。」他說。

  「英和,」身為他的大哥,英浩跟和朗一樣關心此事,「你說一部分是真的,這是什麼意思?」

  「華織並沒有劈腿。」他認為現在是將實情全盤托出的時候,「她跟喬治只是朋友,他們並沒有訂婚。」

  聞言,英浩跟和朗一震。

  「你說什麼?」和朗驚疑地喊道,「她跟喬治不是……」

  「她不想成為你的負擔。」他直視著和朗,「她認為你已經有了自己的家庭,不該再將她帶在身邊,為了讓你答應她獨立,所以她扯了這個謊。」

  「什……」從英和口中知道這件事情,和朗十分震驚。

  「她並沒有訂婚,所以根本沒有什麼劈腿的問題。」

  「那麼……」英浩微皺著眉頭,摩挲著下巴,「如果這部分是假的,那麼『真的』是哪一個部分?」

  「真的那部分就是……」他神情比剛才進來時更為嚴肅,「我確實跟華織正在交往。」

  「什麼?!」和朗幾乎整個人跳了起來,兩隻眼睛圓瞪著。

  「和朗,」英和正視著他,語氣及神情都十分堅定且篤定,「我喜歡華織。」

  「英和?」英浩訝異地看著他,蹙眉一笑,「你現在不是在唬弄我們吧?」

  「當然不是。」他目光一凝,「我是真的喜歡華織,而華織她也……」

  「我的老天!」和朗難以置信地驚呼一聲,然後表情誇張地說:「這不是真的——」

  「和朗,」為表示誠意,英和非常正式地向和朗一欠,「請鬧放心將華織交給我。」

  「啊?」和朗眨眨眼,茫然地說:「這……」

  「我是以結婚為前提對她提出交往的請求,我向你保證,以後的日子我會代你好好的照顧她,讓她幸福。」

  看見弟弟如此正式地對和朗提出請求,英浩先是訝異,但旋即一笑。

  「看來你是認真的。」說完,他轉頭看著因太過震驚而一時回不了神的和朗,「和朗,把妹妹交給英和,你應該會很放心吧?」

  「這……」

  「怎麼?你信不過英和的人品?」

  「不,當然不是,只不過……」和朗做出一個「天啊」的表情,「我們角谷家根本配不上桂家啊!」

  「此言差矣。」英浩撇唇一笑,「你雖然領我的薪水,但我幾時把你當員工看了?」

  「話是沒錯,但是……」

  「和朗,」英和眼神清澈且堅定,「我對華織是真心的,我絕對不會讓你失望。」

  「二副……」迎上他篤定的眼神,和朗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

  他當然相信英和會真心對待華織,也相信他是個可靠的男人,但他真的無法相信身邊總是圍繞著名媛千金的英和,居然會愛上他的妹妹。

  「和朗,我現在實在沒時間跟你解釋太多,因為我很擔心華織。」他說,「剛才我打過電話給她,但她的手機沒人接。」

  「什麼?!」和朗一震。

  「你放心,我現在立刻過去看她。」說著,他拍拍和朗的肩膀,「我不會讓我們『共同的寶貝』出事的。」說罷,他轉身步出辦公室。

  望著他的背影,和朗微張著嘴,一臉茫惑。

  「阿朗,」英浩趨前搭著他的肩,抿唇一笑,「咱們有機會親上加親喔。」

  ************

  華織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離開公司的,只知道當她回過神來,已經回到了住處。

  她沒有開燈,將自己反鎖在房間裡,彷彿只有在這樣的黑暗之中,她才能感覺安心。

  她相信這郵件一定不只池末商事公司上下收到,如果她沒猜錯,天地集團現在應該也正鬧得沸沸揚揚,而更糟的是……她擔心這樣的郵件透過網路會不斷的被下載轉寄。

  她覺得天似乎已經塌下來了,她的世界毀了,而哥哥也被她毀了。

  突然,她想起英和說過的那句話——

  「天若塌得下來,也有我幫你頂著。」

  如今,天真的塌下來了,而她也相信他願意幫她頂著,但是……這件事真是如此容易收尾嗎?

  不,她不抱如此樂觀的想法。那封黑函不只毀了她,也將疼愛她的哥哥拖下水。

  為什麼?為什麼她種的因,卻讓哥哥陪著她一起吃苦果?

  「哥……哥……」她再也忍不住地流下眼淚,自責內疚地說:「對不起,對不起……」

  「華織!華織!」突然,她聽見有人叫她的名字。

  她略略回神,發現那聲音是來自於英和。難道他也知道了?那不就表示她的猜測沒錯,這件事已經傳開了。

  想到這裡,她更難過了。

  「華織,你開門,我知道你在裡面!」

  聽到他焦急擔憂的呼喚,她搗住了耳朵。

  不,她不能再給自己接近他的機會,她要跟他劃清界限,她要這猶如惡夢般的一切快點結束。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道光線突然射進黑暗的房間。

  她陡地一震,抬頭看著房門口,而那裡矗立著一個高大的黑影——

  ************

  因為屋裡完全沒有回應,英和急得快發瘋了。他很怕,怕她一時想不開而做出什麼傻事來。

  最後,他實在無計可施,終於選擇破門而入。

  他快步地通過客廳,衝到她房門口。推開門,看見她蜷縮著躲在角落時,他的心都快碎了。

  「天啊!」他的胸口像是被狠狠刺了一刀似的,「華織……」

  他一個箭步衝向她,然後將她從地上拉了起來。

  她臉上滿是淚水,而且充滿惶恐、不安,以及痛苦。看見這樣的她,他好恨自己沒有在第一時間陪在她身邊。

  「別這樣……」他自責得想殺了自己,「別這樣,華織……」

  「你知道了……」她無力地癱在他懷中,嗚咽地說,「哥哥知道了,大……大家都知道了……」

  「沒關係的,我會解決所有問題。」他說。

  「不……」她神情痛苦地說,「我把哥哥毀了,我最……最害怕的事情終於還是……還是發生了……」

  「華織,看著我。」他端住她的臉,注視著她的眼睛,「這點小事打擊不了我,也打擊不了和朗,你別胡思亂想!」

  「哥哥他……他很努力的……」她抽搐哽咽的說,「他不是黑函上說的那樣,他沒……沒有……」

  「和朗是什麼樣的人,我們都知道。」

  「但是別人不……不知道,」她看著他,數度因哽咽而說不出話來,「大家會說哥哥的閒話,哥哥他……他不該被誤會……」

  「華織,」他心疼地將她緊擁入懷,「你放心,一切的事情都由我來承擔解決,你不要擔心、不要害怕,知道嗎?」

  她啜泣著,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如果我沒回來就好了,如果我……」

  「你累了。」他打斷了她,撫摸著她的髮,「去我那裡睡一覺,等你醒來,一切的事情都會解決的……」

  說著,他將她攔腰抱起,走出了幽暗的房間。

  ************

  「嗯,你放心,」英和坐在床沿,悄聲地說:「她已經哭累了,現在正在睡覺……」

  「有我在,你不用擔心……嗯,你那邊沒問題吧?」

  「我知道你行的,好……好,就這樣……」

  掛了電話,英和看著弓著身軀,背對他安靜睡著的華織。

  經歷一天的煎熬,他想她也累壞了。

  看著她纖細的身軀,他的心又揪了起來。他知道這黑函是誰發的,而他也一定會找「她」算帳,但不是現在。

  現在他只在乎華織,他只想安撫她,讓她心裡好過一點。

  伸出手,他輕輕的撫摸她的頭,輕聲地說:「好好睡一覺吧。」說著,他輕緩起身,準備離開客房。

  突然,背著他而睡的華織轉過身,還一把抓住了他的手——

  「不要走……」她聲線軟軟地,帶著無助及哀求。

  剛才他與哥哥的對話,她統統都聽見了,而她也知道……自己終究還是成了哥哥的負擔。

  在來之前,她的情緒還一直非常激動,但來到這裡之後,不知為何卻冷靜了下來。

  事情發生了總要解決、總要面對,她無法逃避,也沒有逃避的資格。

  而現在她所能想到最快且最好的方法就是「離開」。只要她離開日本,事情會慢慢平息、會慢慢過去,只要她……離開。

  「還沒睡?」英和溫柔地睇著她,「怎麼了?」他又坐了下來,然後伸手輕撫著她有點冰冷的額頭。

  他的大手是那麼的溫暖且溫柔,而那溫度透過肌膚,滲透到她全身的每一個細胞之中。

  這一刻,她驚覺到自己是如此的眷戀著這個男人。她以為自己只是喜歡他,卻沒想到他在她心裡有著那麼重要的地位。

  她多想留在這個愛她的男人身邊,但是她知道……這是不行的。

  雖然她想擁有他的愛,但是當她自私的擁有他的愛時,卻可能同時摧毀了哥哥辛苦建立的一切。

  一直以來,哥哥擔任著守護者的角色,而這一次,她想守護哥哥。

  但在她守護哥哥之前,她想做一件事,那就是做一件深刻得足夠她回憶一輩子的「傻事」——將自己交給她。

  「不要走……」她用一種乞憐、楚楚可憐的眼神看著他。

  他心頭猛然一震,因為她的眼神中透露著一種不尋常的渴望。

  他似乎知道她說的「不要走」代表著什麼樣的含意,但可能嗎?

  她是個被動又矜持的女人,她不像池末繪理那般大膽的表現出慾望及渴求。但他很確定她現在是……

  「華織,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他濃眉一叫。

  她凝視著他,沉默了一會兒。然後,她翻身坐起,靠近了他。

  身子一欺,她主動地吻上了他的唇。「我想要你的溫暖……」

  「華織?」他一怔。

  不等他說話,她又一次覆上他的唇,然後勾住了他的頸項。

  他愛著她,無可救藥的愛著她,所以當她如此主動的要求他時,明明覺得現在不是時候的他,還是深陷其中。

  他回應著她生澀的吻,將她深擁入懷,然後慢慢地、慢慢地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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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三個月後,東京。

  英和身形孤單地站在落地窗前,看著樓下來來往往的行人,他越發地感到孤獨。

  自從發生那件事後已經過了三個月,這三個月來,他完全失去了她的消息。

  他早該料到會這樣,當她主動獻身於他之時。

  在他們共度了纏綿的一夜之後,華織一聲不響的走了。而且她的行李跟證件也都不見了。

  沒有人知道她究竟想去哪裡,只知道她搭上了飛往紐約的飛機。

  他知道她不會在紐約落腳,她打定主意離開他,離開日本,離開這一切是非紛擾,所以她不會讓他找到她。

  他只能等,等她出現,等她再一次回到他身邊。

  這段時日以來,他解決了國內的一切紛擾,也對散發黑函的池末繪理提出告訴並求償一億日元。

  經過幾個月的官司判決,法院宣判池末繪理敗訴,而他也總算是替行蹤成謎的華織出了一口氣。

  雖然不知道她在哪裡,但他確定的是她人在美國,而且最有可能落腳的是她所熟悉的波士頓。

  於是,他砸下大把鈔票,將他在日本國內控告池末繪理的事詳盡的、完整的刊登在波士頓當地的大報上。

  不管她身在何處,他都要她知道「天若塌得下來,也有他幫她頂著」這句話,絕不是信口開河,隨便說說。

  「嘿!」突然,有人敲了敲他的門。

  他轉過頭,發現是和朗。

  「怎麼來了?」他轉身,走向和朗。

  「老大要我把這份資料交給你。」說著,和朗將手上的資料遞給了他,「你在發什麼呆?」

  「嗯?」英和有一些恍神,「不,沒有……」

  看見他如此失魂落魄的模樣,和朗若有所思。

  「幹嘛?」英和睇著他問。

  和朗低頭沉思片刻,終於抬起眼簾看著他。「有件事,我不知道該不該告訴你?」

  英和心頭一撼,「和朗,難道是……」

  「華織兩天前跟我聯絡了。」他說。

  「什……」英和激動地抓住他,「她在哪裡?!」

  「她……她人真的在波士頓……」和朗十分猶豫地說:「我考慮了好久,實在是……」

  「和朗,告訴我,我求你。」英和緊抓著他,語帶哀求。

  「可是她說我若是將她的行蹤告訴你,她就會繼續逃,而且……再也不跟我聯繫。」

  「我不會讓她繼續逃,我會把她抓回日本來。」他態度誠懇而堅定,就差沒發毒誓了。

  看著因深愛著華織而總是失魂落魄的他,和朗實在無法拒絕他的請求。

  他沉沉一歎,「好吧,我把她的地址給你……」說著,他迅速在紙上寫下華織位於波士頓的住所地址。

  他將紙條交到英和手中,緊緊地握住英和的手。「答應我,別讓她再繼續逃了。」

  「你放心。」英和抓著地址,像興奮的孩子般,「我現在就去把她帶回來。」

  剛才失魂落魄、毫無生氣的他,突然像是吃了什麼超猛的提神飲料般,生龍活虎了起來。

  抓起西裝外套,他立刻往門口沖。

  「二副。」突然,和朗叫住了他。

  他停下腳步,轉身看著和朗。和朗深深的看著他,然後彎腰一欠。

  「舍妹就拜託你了。」

  英和撇唇一笑,也彎腰回禮。「令妹就交給我了。」

  ************

  波士頓,北角。

  北角是波士頓的義大利區,華織選擇在這裡落腳是因為這兒幽靜也悠閒,感覺不到大城市的繁榮喧鬧。

  現在是九月初,正值為期一個多月的救助聖母慶典,整個北角沉浸在一種歡樂的氛圍之中。

  在街上買了報紙,華織穿過熱鬧的大街,回到住處。

  一到門口,就看見早已退休的老房東正坐在門邊曬太陽。

  「哈羅,你回來啦。」老房東是義大利人,有著濃濃的口音。

  「老爹,你沒去參加慶典?」她問。

  「我老了,曬曬太陽還可以,哈哈……」

  「那我不妨礙你曬太陽羅。」說著,她拍拍他的肩膀,走上樓去。

  到了三樓,打開了門,她走進這充滿著南義風情的溫馨小屋。

  她先將剛買的鮮花插在瓶子裡,然後泡了杯咖啡,坐在窗台邊,攤開了剛買的報紙——

  翻開國際版,人目的是天地集團二少控告池末商事千金的報導。其實,這三個月來,她不斷地在報上看到日本方面的報導。

  她知道英和在她離開後,循法律途徑揪出了幕後藏鏡人池末繪理,並對她提出告訴求償。

  這段期間,他不只一次召開記者會痛批池末繪理的卑劣行為,也找來喬治幫他解釋一切,反駁池末繪理黑函中的不實抹黑。

  他替她平反,也替她哥哥洗清靠裙帶關係高昇的不白之冤,他確實做到了,他確實解決了一切的事情。

  但縱使是這樣,她還是決定不見他,雖然她仍然深愛著他。

  他們之間,有些事是永遠都不會改變的。他還是桂家的少爺,她也還是個一般家庭出身的女性,他們的社經地位及家世背景是永遠都無法達到一種平衡的。

  雖說麻雀變鳳凰,平民變貴族的事情並不算少,但她並沒天真到認為那種事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在今天的報上,她得知這場官司已經勝訴,池末繪理必須賠償英和六千萬日元,而且不得上訴。

  儘管覺得池末繪理還挺慘的,但她不得不承認,她心裡有種終於出了一口鳥氣的舒暢感。

  叩叩。突然,有人敲了她的門。

  「哪位?」

  「是我。」

  聽出那是房東的聲音,她立刻前去應門。打開門,她看見房東捧著一大把的玫瑰花。

  「給你的。」他將玫瑰花交給了她,「一個年輕人托我拿上來的。」

  她納悶的接下花束,「誰?」

  「我怎麼知道?大概是你的仰慕者吧。」老房東說完,轉身下樓。

  她關上門,狐疑地看著手裡的花束。這花完全沒有署名,是誰送的?

  她再找出一隻花瓶將花束插上,然後繼續讀報。約莫十分鐘後,房東二度敲她的房門。

  打開門,只見房東手上又是一束玫瑰花。

  「他又拜託我拿上來給你。」這回,他有點喘。

  收下玫瑰花,她更納悶了。誰那麼無聊,居然連送她兩束玫瑰花?!

  她再找出一隻花瓶,將花插上。

  才剛坐下,房東又來了——

  「角……角谷小姐,你的花……」這一次,房東有點上氣不接下氣。

  她一臉抱歉地接下花束,「到底是誰啊?」

  「我不知道。」他喘吁吁地說,「看來你……你的魅力真不小。」說完,他轉身又下樓去。

  關上門,她開始有點生氣。這是惡作劇嗎?誰那麼無聊?

  這回,她取來水桶,將玫瑰花束擺在裡面。雖然這樣有點對不起玫瑰花,但她實在沒有多餘的花瓶了。

  已經三束花了,她想……應該不會再有了吧!

  這個念頭剛過,房東再度報到。

  打開門,她看見滿身是汗、滿臉漲紅的房東,而他手上……還是一束玫瑰花。

  「角……角谷小姐……」他氣喘如牛地說,「我老了,真的……真的走不動了,你就……就答應他的求婚吧。」

  她一怔,「求婚?」

  「是啊,嫁給他吧。」他將花束交給她,然後指著旁邊。

  她一怔,好奇房東身邊究竟站著誰。是哪個搗蛋鬼,居然這麼折騰老房東?

  她往前一步,走出房門口。定睛一看,她怔住了。

  「華織,好久不見。」看來風塵僕僕,卻帶著滿臉笑意的英和,正站在她門外。

  「你們慢慢聊,別再叫我送花了。」老房東說著,轉身離開。

  英和對著老房東揮手致意,以義語跟他道了聲謝。

  華織簡直不敢相信他就是那個搗蛋鬼,他……他居然找到了她!

  「你這裡超難找的。」他唇角一勾,露出他迷人的笑容,「不過皇天不負苦心人,總算也讓我找著了。」

  三個月不見的他出現在她面前,她說不出心裡是什麼感覺。有點意外、有點激動、有點震驚、有點生氣,也有點說不上來的暗喜。

  「你來做什麼?」她以冷漠的語氣掩飾著內心的不安及激動。

  「當然是找你。」他裝出一臉無辜可憐的表情,「你佔有了我的身體,然後就一走了之,實在太不負責任了。」

  她蹙眉一笑,「別開玩笑了,你又不是第一次。」

  「那是我跟你的第一次。」他說,「而且是你霸王硬上弓,我才……」

  「你胡說什麼?」她羞惱地說:「我哪裡霸王硬上弓?你……你自己還不是……」說著,她漲紅了臉。

  「好吧,我承認我後來是很享受,但你還是得負責。」他說。

  「我懶得理你。」她發現他根本是在跟她抬槓。

  既驚慌又羞赧的她,急著想把他拒於門外——

  「華織。」他伸手擋住了門,神情轉而嚴肅認真,「別再折磨我了。」

  迎上熾熱的、熱切的眸子,她的心一悸。

  她逃離日本就是因為害怕自己拒絕不了他,但當他再度出現在她面前時,她發現自己開始動搖……

  她好怕,她好怕自己會投進他的懷抱,就像那一夜她主動親吻了他一樣。

  「我不能失去你。」英和誠摯地說,「這三個月,你不知道我是怎麼過的,我每分每秒都在想著你,我……我無法停止那瘋狂的想念。」

  「不要再說了……」她轉身背對著他,「我求求你,你走吧。」

  「我既然找到了你,就不會讓你再從我眼前消失。」他將她扳向自己,以他深情的眼眸凝視著她,「難道你感覺不到我的真心嗎?」

  「英和,你……你何必?」她強忍著在眼眶裡打轉的淚水。

  「我揪出了幕後黑手,我打贏了官司,我替你出了一口氣,我也為你及和朗平反,正如我所說的,天若會塌下來,也有我幫你頂著。」他注視著她,聲線溫柔地問:「我做到了,不是嗎?」

  「英和……」

  她知道他這三個月來的努力,她知道他為她及哥哥做了什麼,她當然也知道他履行了他的諾言。對於他所做的一切,她是如此的感動,如此的……

  「華織,我愛你,難道你已不再愛我了嗎?」他輕撫著她的臉頰,聲線低啞深情的說:「你可以繼續逃,但我可以告訴你,我會繼續等你,繼續找你。」

  「英和……」終於,她控制不住激動的淚水,「你有更好的選擇,為什麼……」

  「我已經找到最好的了。」他凝視著她,笑道:「世界上最美好的女人不就在我面前嗎?」

  「嫁給我吧,寶貝。」他說。

  這一刻,華織再也拒絕不了他,這個她深愛著並付出一切的男人。

  「英和……」她哭倒在他懷裡,不斷啜泣,但這一次,是喜悅的淚水。

  「ㄟ?」突然,老房東出現在他們身後。

  緊擁著的兩人分開來,表情有點靦腆。

  看見他們緊緊相擁,老房東鬆了一口氣。「角谷小姐,你答應他的求婚了吧?」

  華織嬌羞不語,但答案卻已寫在她幸福洋溢的臉上。

  老房東拍拍胸脯,大大地歎了一口氣。「感謝聖母瑪麗亞,我終於不必再幫這位年輕人跑腿了。」

  說著,他在胸口劃了十字。

  看著他逗趣的模樣,英和跟華織相視而笑。

  英和不動聲色地握住了她的手,然後越抓越緊。

  彩繪玻璃窗射進來一道陽光,淡淡地灑在她美麗的臉龐上,而她臉頰上未乾的淚……閃爍著幸福的光芒。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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