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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君,悠著點》作者:蘇行樂(完結+番外)

第七十七章 計中計反守為攻


    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啊!

    賢王府上下想知道這個問題,一眾將士想知道這個問題,延帝更想知道這個問題!而這一切的開始,都是裴璋一封急令引起,所以眾人皆神態各異的看向了他!

    可是裴璋又如何能知!眼看著情勢逆轉讓他難以招架,他慌忙道:“父皇,這其中一定有詐!那些人那些東西肯定都在的!你讓兒臣再仔細搜查!”

    延帝定定的看著他,而後沉沉道:“好。”

    裴璋開始帶著人又一次搜索,可是他幾乎都要掘地三尺了,也沒能發現任何證據的蹤跡,而那些店鋪屋宅裡的人經過一番審問之後,得出的結論也是他們只是普通良民,九賢王為人親善,所以眾人與賢王府上下較為熟絡而已!

    裴璋徹底慌神了,他拉來心腹喝道:“那些人呢!那些東西呢!”

    心腹也早就急的不行了,“七爺,屬下的確是命人緊緊守著,連個蒼蠅都沒放出去啊!屬下,屬下也不知道怎麼就沒有了!”

    “廢物!”裴璋氣得不行,“難道他們還會憑空消失不成!”

    憑空消失!腦子裡蹦出來的這四個字讓裴璋一瞬清醒過來,的確,他手下的人是不會撒謊的,他們的眼睛也不會看錯的,那麼,那些人跟那些東西一定會是真實存在的!既然存在,那麼就一定不會憑空消失的!可是現在就是找不到了,也只能說是被他們藏的太好!

    藏得太好藏得太好……裴璋念著這句話,而後身子猛然一轉,看向了賢王府的方向──四周都已經搜查過了!惟獨這裡,還沒有搜查!

    當聽說那些人要查院子時,賢王府上下都炸開了。裴瑾一揮手,眾人又都安靜下來。

    裴璋看著他,冷笑道:“這麼緊張做什麼?難不成真的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裴瑾沒有應他,只是看著延帝道:“父皇今夜前來,是查我有無謀反的證據不是?”事情鬧了這麼久,他也“該”看出究竟了。

    裴瑾聲音平和,卻隱隱帶著失落與悲傷,好像很無辜的樣子。延帝見著,心中不免生出了疑惑,不過很快他又冷夏了心腸!因為到現在他還是願意相信裴璋的──裴璋沒那麼愚蠢,如果沒有確鑿的證據,他是不會發出急令半夜闖宮了!與裴璋相比,對於面前這個從來賢良卻讓人莫名不安的第九子更加令人心生抵觸和防範!

    那麼,就好好查吧!

    不管老九是真無辜還是假無辜,他今夜前來已經鬧出這麼大的動靜了,也就不怕把這動靜鬧得更大了,橫豎,他都已經懷疑老九了!

    沒有,最好。有,那就等死吧!

    一眾將士又開始闖進賢王府細細搜查,王府上下多半是不知情的,所以一個個表情慌亂。唯有裴瑾跟顏世寧,卻是一臉鎮定,渾然不懼,好一副光明磊落坦蕩卻又心冷的樣子!

    而搜查的結果,自然是乾乾淨淨。

    可疑的人有嗎?沒有。

    厲害的兵器有嗎?有!如果菜刀斧頭算的話……

    當搜尋的人一個個出來後,偌大的庭院瞬間冷場了。

    延帝肅容站立看著裴瑾,神情複雜。裴璋置身燈火通明處,卻是一臉難以置信,而後他意識到什麼,便對著裴瑾喊道:“老九!你把他們都藏哪裡去了!”

    裴瑾抬頭,反問:“七哥指的他們是什麼?”

    “那些刺客!那些兵器!”裴璋頓了頓,又厲聲道,“你別告訴我沒有!

    裴瑾淡淡一笑:“我王府裡所有的一切都被查過了,有什麼,沒有什麼,七哥不是一清二楚麼?”

    裴璋拳頭緊握,明知裴瑾是在撒謊,可他硬是說不出反駁的話來。

    而後,當他對視著裴瑾明亮深邃卻又似乎帶著一絲譏笑的雙眸時,一個可怕的念頭瞬間從他腦海裡閃現,然後他便渾身戰慄了!

    他被坑了!

    可是怎麼就被坑了?裴璋情急之下,根本想不明白,所以他只能喝道:“老九,你害我!”

    不知道老九為什麼要坑他,但只要他被坑了,那就定是老九要害他!裴璋對於這一點,是再明確不過。

    裴瑾卻皺眉了,“七哥,我怎麼就害你了?”

    的確,現在跪著的是他,被人緊緊包圍的是他,受到懷疑跟搜查的也是他,他怎麼就反過來害人了?

    趁著裴璋無言應對之時,裴瑾又道:“七哥,我們之間,到底誰害誰呢!”

    “你什麼意思!”裴璋見裴瑾將髒水潑向他,沉聲喝道。

    裴瑾卻依然神情淡淡,“七哥,如果我沒猜錯,是你向父皇說了些什麼,父皇才勞師動眾的來我王府了!那麼七哥,你說了什麼?是說我在王府附近藏了刺客跟兵器?可是這些東西現在到底在哪?”

    說到這,裴瑾又一瞬不瞬的盯著裴璋道:“七哥,你到底為何要跟父皇這麼說呢?”

    “你是說我謊報陷害?”裴璋被裴瑾表情的無辜給激惡激怒了。

    裴瑾搖頭,“七哥的心思太過深沉,我猜不透。”

    猜不透!到底誰猜不透誰!裴璋聽著這話,差點**,他都快把拳頭捏得咯吱咯吱響了。

    延帝看著兩個兒子辯駁,一個強橫一個綿軟,眉頭皺到了極致。他靜靜的聽著,冷冷的看著,然後在心裡默默的分析著。

    他還是相信老七不會騙他,延帝想不到一絲老七扯出這個驚天大慌的好處!騙他發現老九謀反的證據,然後帶他來抓個現行,可結果發現是一場鬧劇?這是老七失心瘋的閑著沒事幹逗他玩?

    自然不會!

    老七沒有問題,那麼就是老九了!可是老九為什麼要這麼做?是擺了老七一道,讓他在自己面前丟了臉或者落個陷害兄弟的罪名?然後就此讓他在自己跟前失了信任?可是自己又不是愚不可及,怎麼會就這麼輕易相信!再者,那些老七口中的真憑實據可始終沒有找到啊!

    老七沒那麼愚蠢,所以不會騙他!老九沒那麼愚蠢,所以不會設這個局!那麼**到底是什麼?

    誰才是真正無辜的那一個?

    延帝的沉默讓這個夜寂靜的更加詭異,而就在氣氛僵硬之時,突然一名侍衛匆匆趕來,急報:“陛下,不好了!丁戊軍營出現異動,他們正在朝這趕來!”

    這名侍衛還沒說完,又有幾個侍衛跑了進來,彙報的都是哪裡哪裡出現異常。延帝聽完後臉色變了,然後狠狠的掃了一眼裴璋。

    裴璋也是詫異異常,因為這些出現異動的地方皆是他的人!

    這些人怎麼會出現異常!

    突然間,裴璋的心裡生出了寒意!

    三大軍營出現了**,那些人在聽到命令之後便迅速趕往賢王府!

    他們得到的是什麼命令?

    ──九王爺密謀造反,陛下圍困賢王府,速去勤王保駕!

    七王黨的領頭人早就知道裴璋的計畫,一直等著這聲令下,到時候他們蜂擁而上將陛下救下,將九王誅殺,那就大功告成了!而在今夜,因為裴璋早就下了命令,所以他們一直嚴陣以待,等到那命令終於下下來後,便大聲一呼,齊刷刷的往賢王府跑來!

    這是裴璋訂好的計畫,完美無缺的計畫,可是在現在,這卻成了致命的計畫!

    為什麼?

    九王並沒有謀反!陛下沒有被困!他也根本沒有下那聲令!那麼這些人怎麼突然趕來了!

    裴璋還沒想明白,就聽到外面響起了兵刃交加的聲音!

    眾人趕到外面一看,卻見七王黨的人跟延帝的人打起來了,七王黨的人還不停高呼著:“誅殺反賊!保護陛下!殺啊!”

    延帝的人想要解釋,可七王党的人根本不聽,還說:“別被反賊的人給騙了!殺了他們!沖進去就陛下!”

    場面徹底打亂。

    延帝看著這一切,怒道:“裴璋!這到底怎麼回事!”

    裴璋臉刷白如紙,他看向延帝,身子開始發顫,“父皇!父皇!兒臣也不知道!”

    這時,站在一旁的裴瑾卻突然道:“七哥,這真是一個絕妙的局啊!”

    這話一說,瞬間吸引了眾人的目光。

    “老九,你這是何意?”延帝問道。

    裴瑾目光灼灼,“父皇,剛才兒臣還想,七哥為何要捏造出莫須有的罪證欺騙父皇來陷害兒臣,這些罪證有沒有,父皇一來查看就**大白了,七哥開了這天大的玩笑又是要做什麼?現在看來,這是一個連環計啊!”

    裴瑾說到這便不再多說了,因為他看到延帝一瞬收斂的神容便知道他已經明白了。

    裴瑾沒有那些人證物證,沒有謀反!真正謀反的是裴璋!那些瞬間趕來的七王黨“保駕”的人便是最好的證明!

    他們來得太快了,顯然是有備而來!而且這裡他們還打著“保駕”的旗號!他根本沒有事,他們保什麼駕?!他們過來,便是大開殺戒無法阻攔!氣勢洶洶!這是要坐實了裡面人謀反的罪名了!

    到時候,他們殺光了謀反的人,他們的主子便成了保駕有功的大功臣,而如果不幸龍駕被“謀反的人”殺了,那麼他們的主子就更能名正言順的登上那個位置!並且,還能留個千古美名!

    延帝越想越驚心,看著裴璋的眼神就越來越狠毒,然後他抽起身旁侍衛腰間的劍就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裴璋瞬間嚇跪了,“父皇!父皇!兒臣冤枉啊!”他的反應雖然不及延帝,但看著延帝的反應,他多少也明白過來了!

    見延帝滿臉殺氣抿唇不語,裴璋又對著裴瑾道:“裴瑾,你好陰險!你陷害我!”

    “到底誰陷害誰!”這時候,裴瑾的聲音已經沉然,“七哥!我一直念你為兄,所以幾次三番的忍讓!就算在父皇大壽之日你誣陷世甯謀害田妃腹中胎兒,我也默然不語,想著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總有一天老天會還我公道,我想著我們兄弟一場,你也就是一時情急失了言而已!七哥,我諒解你,所以我不計較!可是不代表我能容忍你一次次的陷害我!這一次,你竟然誣陷我謀反!甚至到現在你還在說我陷害你!七哥!你看看外面這些你的人,我陷害你?我何德何能能指使你的人過來大開殺戒!”

    裴瑾說到這裡,聲音發抖,無限悲涼與心酸,他頓了頓,似乎是在撫平情緒,半晌才道:“七哥,不是每個人都像你一樣貪戀著權勢。可是七哥,我想不通,父皇的旨意都已經下了,你為何還要害我?是你不安嗎?生怕又出什麼變數,所以故意陷害我?是你生怕那位置坐不穩所以乾脆把所有的威脅全解決掉嗎?”

    “你胡說!”裴瑾的話句句誅心,裴璋下意識的就反駁,他怒視著裴瑾道,“我為什麼要陷害你!是你陷害我吧!你知道父皇要把位置傳給我,所以就設下如此大計讓我跳入!”說完,裴璋又朝延帝道,“父皇!您別相信老九!他是一派胡言居心叵測!父皇……”

    裴璋還想解釋些什麼,可是突然間他說不出話來了,因為他感覺到延帝架在他脖子上的劍更加貼近了,而延帝的表情更加陰沉了。

    “你怎麼知道老九看到的是朕把位置傳給你?”燈火之中,延帝盯著他,沉而緩的問道。

    裴璋一聽這話,渾身都繃緊了,一股寒意瞬間從腳底躥出直上心尖!

    他失言了!

    而裴瑾聽著,則是垂下了眼皮,掩飾住了眸底一閃而過的嘲意──唔,到了這步,這一局才算下了個完整——
第七十八章 裴璋正在吃盒飯

    混亂還在持續,越來越多的人捲入了這場廝殺。

    裴璋還在試圖解釋,可是外面亂七八糟,延帝已經無心再聽,只是拿著陰冷的眼神掃了他一眼,似乎在看一個死人。

    殺戮一旦發生,謀反的罪名便板上釘釘了!

    為免意外,延帝等人都留在了賢王府裡,外面則由一群侍衛保駕。延帝眼看外面形勢越來越無法控制,便向各處下了一道道聖旨——將七王黨的人全部控制起來!而當侍衛從七王黨處以及七王府附近搜出了許多整裝待發的可疑人士以及一副副散發著冷光的兵器時,延帝一個耳光甩在了裴璋的臉上!

    “你還無辜!”延帝冷喝道。

    裴璋看到自己那些人被一網打盡然後抓捕過來,只覺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他為了抓住老九,讓自己的勢力做好準備,誰知道到頭來,老九的證據沒尋到,他的人反而成了謀反的證據!

    想起自己那句“所有人全副武裝,伺機而動!”,裴璋就想抽死自己!這不是偷雞不成蝕把米,這是賠了夫人又折兵還得搭上自己的命啊!

    這一刻,裴璋骨髓裡都冒出了寒意,他只知道自己完了!徹底的完了!

    ……

    事情發展到這裡,已經變成了這樣一個局。

    這個局,裴璋所設!

    在延帝對於立儲的問題上態度曖昧——明面上對裴璋極為冷淡,實則已斬斷裴瑾繼位的可能時,裴璋不知究竟,心生惶恐,而後又得知自己的側妃懷的是他人之種,更加憂心,為了奪得那位置,他便開始設計在延帝的壽宴上陷害顏世甯與裴瑾!只可惜,最終這陰謀被識破,延帝並沒有處罰裴瑾!這個結果讓裴璋更加不安,因為那個時候裴瑾已有皇嗣而他沒有了,所以裴璋又開始策劃新的陰謀!

    而在這個時候,延帝為了試探兩個兒子,也開始設局。這個局很精妙很驚心,誰一有邪念便會萬劫不復!可惜,這個局被洩露了出去!

    裴璋在延帝身邊埋了個釘子,而那個釘子把消息漏了出去,於是,延帝的局被徹底破了!

    裴璋知道了真相,所以不動,然後等著裴瑾動,可誰知裴瑾也不動,於是他急了,然後想出了一個新的陰謀,那就是陷害裴瑾造反!可是就陷害裴瑾造反沒有用,延帝的態度太過曖昧了,他必須永絕後患!所以他乾脆將延帝引出去之後再統統殺光!這樣的話,到最後裴瑾就是個亂臣賊子,延帝也是被他殺死,而他裴璋,就是勤王保駕誅殺反賊的忠義人士!之後他登基為帝也是理所當然大勢所趨!

    多麼喪盡天良陰險之極的一個局啊!

    又是多麼無懈可擊的前因後果啊!

    所以延帝相信了!哪怕其中還有一些解釋不通的地方,可是在這混亂之中,在盛怒之下,他也選擇了無視以及忽略!他現在唯一確定的,就是裴璋這個兒子欲圖弑父殺弟謀朝篡位!可惡之極!

    而裴瑾看著延帝殺氣騰騰的樣子,則是垂下了眼皮。

    夜風裡,他的衣衫浮動,心卻平如鏡。在所有人都相信了眼前一切都是裴璋作亂的時候,他卻再清楚不過,這不過都是他下的棋。

    眾人都相信了眼前這個七王作亂的真相,可是他們不知道,這個不容人懷疑的真相,其實,是假的。

    那麼,真正的真相是什麼樣子的?裴瑾又是怎麼下的布下這一局的呢?

    一切,還要從很久前說起。

    那時候羅妃去了,他們接過了小十三。而一下子要保護這麼多人,他所隱藏起來的勢力難免要被發現,那麼,與其被人發現作出文章,還不如主動讓人發現自己做文章!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裴瑾開始動坑裴璋的念頭了!

    裴瑾知道裴璋一直在暗中監視著他,而王府四周也的確很多都是他的人,所以某一日,他故意派了一個人去殺裴璋的人。當然,不能隨便逮一個人來殺,得逮一個殺了也死不了的人,比如說心臟偏了半寸之類的——裴瑾對於埋伏在自家門外的那些人不查個一清二楚總是覺得有點過意不去的。

    接著,事情都按他的計畫發展,偏心眼沒死成,回去報告了裴璋,裴璋如同釣到了大魚,果斷加強了盯梢的力量。那個時候,裴瑾想著裴璋沾沾自喜的模樣,總是笑得很歡樂——獵人看到獵物一步步掉進自己的陷阱,總是會覺得無比暢快的,特別是那種自以為很聰明的獵物。

    那麼裴瑾原來的計畫是什麼呢?就是讓裴璋以為他隱藏著很多勢力,然後邀功似的去告訴延帝。延帝對他早有防範,聽到這消息後一定會對他暗中查探,可只要延帝一查,裴瑾就會拋出已經綁上瓜的藤。

    什麼瓜?裴璋作惡的瓜!

    裴璋太毒辣了,在延帝跟前做著孝子賢孫的模樣,背地裡卻是個陰險兇殘的主,做的壞事惡事罄竹難書。而延帝一旦順藤摸瓜查到了裴璋的底,一怒之下,只怕夠裴璋喝好幾壺的!更何況,除此之外,裴瑾還會無償奉送一些罪名,比如陷害無辜兄弟之類的……

    這就是裴瑾當初的計畫,只可惜,他只實施了一半就被裴璋打亂了。

    裴璋比他搶了先,率先給他使了陰謀,那就是延帝壽宴上田氏中毒事件!這件事一發生,形勢立馬變了,裴瑾變得無比被動,而那坑人的計畫也就此擱淺了。

    這一擱淺,就是一個多月,而在這一個月裡,南疆的米老頭聽到了風聲,然後又傳來了書信。

    信上說:老子的鹹魚醃的快差不多了,給你送來五百條,你慢慢吃吧!

    鹹魚,南疆死士的別名。在米老頭派人將五百條真正的鹹魚送上京的時候,五百民久經訓練的南疆死士也喬裝打扮後分散著潛進了京城。

    米老頭的用意很簡單,裴九,你丫怎麼被陰了?開玩笑吧!得,人家陰你你趕緊陰回來,陰不回來直接把人砍了!沒人?不急,老子把人給你送來了!

    米老頭送來死士,是聽到裴瑾被陷害的風聲,生怕出什麼意外,趕緊送人過來保護他們的!

    可裴瑾看著那些人時卻是無語望蒼天了。這五百人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你讓人怎麼安置他們?聚在一起當然不行,所以裴瑾跟死士的頭目見了面後,就讓他趕緊帶人散開,在整個京城裡掩藏起來。

    裴瑾,在那個時候並沒有想到用這些人的。

    而當一個月後,田氏的事瞭解,顏世甯順利出宮回府後,裴瑾又開始琢磨著對付裴璋了——這回不是坑,而是對付了!裴璋害得他差點妻兒不保,這筆帳不狠狠算怎麼行呢!

    可是他還沒來得及動手,延帝的局便被又設下了。整個形勢又變成了僵局。

    宮中沒有消息,裴瑾不知究竟,所以只能度日如年著靜觀其變,甚至在那個時候,他都生出了放棄皇位的念頭!

    放棄皇位,那麼什麼局都得暫時放下,什麼仇都得暫時擱淺!裴瑾心中不甘,卻也無可奈何,只能在暗中吩咐著那批死士,做好萬全的準備!如果到時候聖旨下了,延帝又很快駕崩,裴璋說不定就會痛下殺手,真到了那個時候,他就得借助五百死士以及他在京城原有的勢力,帶著一家老少離開這裡前往南疆!

    這是下下策,裴瑾在那個時候做好了全力一拼的打算!

    可是最終,聖旨沒下下來,宮裡卻傳來了消息!

    在看破延帝設的局後,裴瑾真是感慨萬千!這是驚心動魄後絕處逢生!這是千難萬險後的逃出生天!

    而事情既然到了這一地步,延帝又給了他這麼一個絕佳的機會,他又如何能不來一場瘋狂大反撲!

    他已故意讓裴璋看到了他掩藏起來的勢力!而裴璋也已經開始跟延帝說起!那麼,就讓這盤棋下得更大點吧!

    裴瑾開始下命令,讓那批死士向他賢王府聚攏,而後又分散到九王黨各處,並讓他們有意無意留下尾巴,給裴璋的人看出來他們身手不凡並且在密謀著一些事。而後又讓藏著兵器的馬車一輛輛的運到王府的附近再掩藏起來,當然,那些被掩藏起來的兵器也是要“不小心”給人看到的。

    當這些事情做好之後,裴瑾要做的就是等。

    他不急,急的是裴璋。裴璋是個什麼樣的人,裴瑾再清楚不過,如果沒有穆貴妃的暗中策劃,裴璋的腦子也許都比不過死去的太子裴琳,所以裴瑾總是選擇在夜裡撩撥著裴璋的神經——在夜裡,裴璋是接觸不到深宮之中的穆貴妃的!

    而當裴璋一次次被吊著終於失去耐心跑去皇宮的時候,裴瑾知道,時機已經成熟,可是他現在依然什麼都不用做,除了等。

    等延帝帶著人上門,等一場好戲敲鑼打鼓的開場,等一盤局落下一顆顆棋子。只可惜,這一盤棋局已經不是原來策劃好的那一盤了。

    那一盤損的是你的力,這一盤,要的是你的命!

    在裴璋派人監視著他的時候,他的人早就在暗中監視著他們了,而且比他們更深入更透徹!所以當裴璋帶著人搜尋王府四周乃至王府之時,裴瑾的人已經開始混入七王党的大營了。

    這註定是個驚心動魄的夜晚,所以那些待命的將士每個人的血都比往常熱上三分。而當聽到統領亮起虎符下令前往賢王府“救陛下,誅反賊”的時候,那些將士的熱血便沸騰了,然後轟隆隆的就向賢王府進軍!

    夜色下,將士們看到了那閃著銀光的虎符,聽到了統領威嚴的喝聲,卻都沒在意,在盔甲之下,這名統領是真是假!

    裴瑾手下的人,從來絕活多。比如耳朵極為靈敏的小乙,比如口技極佳的小丁。

    而真正的統領,早就被潛伏進去的死士一箭射死。當然,最後這名統領的屍首是要被搬到賢王府外的,這名統領最後的死因也會是被延帝的人一箭射死……

    七王黨的人得到命令前往賢王府還是不夠的,因為延帝的人還在那,那麼一有交流,就極容易露出破綻。這個時候,就需要一些熱血格外沸騰的人了!

    當身邊的戰友突然中箭倒下時,那些將士的目光首先對向了對面的人!而如果再聽到其他的戰友煽動一番,就會瞬間衝動失去理智,然後奮力去殺敵!只是誰都不會確認剛才中箭倒下的那個戰友是不是真的戰友,或者那個煽動的人是面熟還是面生!

    混亂之中,驚心之下,當生死之線已經繃緊的時候,誰都不會考慮太複雜的問題,只會從本能出發!

    ……

    今夜,是隆慶三十一年裡最混亂的一個夜晚,只是誰都不知道這只不過是一個人翻手為雲覆手為雨下的一盤棋。

    只是裴瑾聽著外面的廝殺聲,臉上的表情卻意外的沉重。這場殺戮在他的意料之中,卻也在他的意料之外——他知道不殺戮無法徹底整倒裴璋,所以還是命人去挑動了七王黨的幾個大營,但生怕血腥蔓延的太厲害,他也僅僅挑選了幾個大營,他想,只這些人,場面應該很好控制的,畢竟延帝下了那盤局就已經會留有極大的後手。可是到現在,事情已經超出了控制。

    七王黨的人都快要傾巢而動了!

    沒有人給那些人下令,他們為何會來?

    裴瑾看到混在其中的一撥威國公的人,不由皺起了眉頭。威國公,只怕也一直伺機而動吧,所以聽到風聲後,迅速做出了反應!

    倘若裴瑾還有些心軟,那麼威國公為了達到目的,只怕是引得天下動盪都在所不惜的!而他,有的是本事把七王黨的人挑動起來。

    比如帶人殺入,揚言是奉帝令誅殺反賊!比如振臂高呼,說七王被困需速去解救!威國公反反復複製造著矛盾,然後順利將七王黨的神經挑動到極致。而當七王黨的人來到賢王府看到場面大亂時,也肯定會破釜沉舟的!

    既然已經在延帝跟前落下謀朝篡位的嫌疑,那倒不如坐實了這個罪名!到時候七王贏了,史書上該怎麼寫還怎麼寫!

    ……

    為了謀取自己的利益,越來越多的人捲入了這場混亂。賢王府裡的氣氛也越來越緊張。

    而就在這時,只聽“啊呀”一聲,一名看守裴璋的侍衛倒下。原來,裴璋在絕望之餘,聽著外面的動靜,心慢慢冷靜下來,看到似乎自己這邊人並不落于下風時,心底的狠意又湧了上來。

    橫豎都是死,倒不如搏一搏!所以他趁人不備之時,從靴子裡掏出了匕首,一把刺進了那名侍衛的心臟,然後又一下割破了另一個侍衛的咽喉,隨後又快步跑到延帝身側,將手中的匕首對準了他的咽喉。

    一切都是在電光火石間,人們都在注視著外面的形勢,都未曾在意裴璋的動靜,而當覺察後,一個個都驚呆了,然後發出了陣陣驚呼!

    延帝睜大眼睛,看著身邊的裴璋,厲聲道:“裴璋!你要做什麼!”

    裴璋目光灼熱又瘋狂,他咬著牙道:“父皇!這都是你逼我的!”說完又對要靠過來的侍衛喝道,“你們都給本王停下!”

    說著手中的匕首更加貼近了延帝的咽喉。

    裴瑾見狀,趕緊揮阻了那些人,並對裴璋道:“七哥!你快放了父皇!”

    這個時候,裴璋早就知道一切時裴瑾搞的鬼了,雖然他不知道他到底是怎麼做的,但他能確信,他被裴瑾陰死了,所以此刻他看著裴瑾的目光滿是怨毒與憤恨,“老九!我真是小瞧你了!呵,這麼多年,你隱藏的真深啊!”

    裴瑾臉色一變,道:“七哥!你到這個時候還執迷不悟!”

    “哼!”裴璋見裴瑾不認,也懶得糾纏,這個時候他已經無心說這些了,他轉過頭看著被要脅著卻依然威嚴不減的延帝,道,“父皇!不對我不仁就休怪我不義!從前你偏袒老十,老十死了你又對我不公平如此!呵,父皇,今日這一切,也是你逼我的!”

    裴璋雖然表現的很冷酷,可是現在這一舉實在太過狂妄太過放肆了,所以他的內心還是震顫不已的,內心不平,手也不穩,於是匕首割破表皮,延帝喉間溢出了血!

    裴瑾見狀,連忙喝道:“七哥,快鬆手!”

    這時裴璋也感覺到了,低頭一看,不免也有些心驚,這手下意識的就松了松。而就在這一瞬間,方才拳頭一直緊握的延帝突然間雙目一睜,而後胳膊肘一抬就往裴璋腋下襲去。裴璋吃痛,匕首掉落,延帝得到解脫,連忙轉身,隨後又趁裴璋來不及反應之際,抬出了右手……

    嗖!

    嗖!

    嗖!

    袖中弓弩,三箭連發。一箭入膝,一箭入心,一箭入咽喉。

    裴璋只覺猛然幾陣痛,然後口吐一口鮮血,便頭一歪,死不瞑目。

    一切都在電光火石間發生,等在場的人意識過來發生什麼事後,不由都目瞪口呆甚至驚慌失措,惟獨延帝,一個人站在庭當中,看著不遠處的那具屍體,面沉如水。

    他的胳膊依然抬著,他的目光,冰冷,殘酷,滿是血腥。

    裴瑾看著這一切,默默的歎了口氣,七哥,你徹底挑戰了父皇的底線。

    恍然間,裴瑾又想起了一件事,在他很小的時候,他似乎聽鎮南王說過一件事,他的父皇,曾經是個戰無不勝的大將,甚至在一場戰役中,他被人用刀架在了脖子上,可到最後,他還是反敗為勝反而割下了那人的首級!

    想到這層,裴瑾看向裴璋的目光又便得有些複雜。

    裴璋,如果你真的想殺了父皇,就不該給他任何可以反攻的機會。

    再者,如果你真的想要脅父皇,就不該說那麼多廢話!

    裴瑾看著裴璋睜大的眼睛,突然間很好奇,你要脅父皇,到底會要脅些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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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洗刷刷啊洗刷刷

    隆慶三十一年這個混亂的流血夜,最後是在黎明時分徹底結束的。當第一縷晨曦照在延國京城的上空時,人們看到的是一具具殘損的屍體。他們多是七王黨的人,也有很多延帝的人,當然,還有一部分九王黨的人。

    九王黨的人“救駕來遲”,但終歸是來了。

    當看到最後一名頑劣的反賊被射穿了胸膛之後,站立了一夜的延帝終於撐不過漸弱的身體,吐出一口血後轟隆倒下。

    而伴隨著延帝這一個在萬眾矚目前的倒下,一個新的帝王便站了起來。

    雖然立儲之意還沒定,雖然聖旨還沒下,但所有人都知道,那個至高無上的寶座,非九王裴瑾莫屬。

    ……

    當延帝回宮之後,賢王府裡的人開始打掃院子。只是在收拾裴璋的血跡之時,小廝們的臉上都浮現出了嫌棄的神色。

    屋子裡,顏世甯振奮非常,她著裴瑾的手,目光灼熱,心中沸騰,卻硬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這一夜,太過驚心動魄了,這一仗,太過艱難了,好在,他們終於熬過來了!

    許久之後,顏世寧才一把將裴瑾抱住,激動的開口道:“裴瑾!裴瑾!我們成功了是不是!”

    裴瑾緊緊抱著她,也顫聲道:“是。”

    顏世寧鬆開他,抬頭道:“讓我想想……你說他會什麼時候下旨?額,下旨的時候能不能不接?哼,之前他偏心眼不給你,現在咱還不要了!”

    裴瑾看著顏世寧咬牙切齒的模樣,笑了笑,而後再次將她擁入懷中。只是在顏世寧看不到的地方,他的笑容落了下來。

    他贏了,贏的很艱辛卻也很漂亮,可是,他卻高興不起來。

    裴瑾看著窗外繁花似錦,想起了一些遙遠的過往。

    他從什麼時候開始對那個位置有了念想?是在與鎮南王相處時?還是在威國公的誘導時?還是在那一段段被冷落被無視的日子裡?

    或許,他想要這位置,不過是想證明些什麼,打破些什麼!

    只是他這這一路,走的太過艱辛了。沒有完全可以依靠的人,所有的勢力必須由他自己一點點抓住再累積。當然,他的運氣很好,總有那麼一些平常看起來普普通通的人給他幫助,讓他在千難萬阻中生存下來,然後越來越強大。

    只是,這種力量不能被人察覺。

    兄弟的防範,延帝的防範,每一個人都在盯緊著他,只要他一有異動,只怕第一個死的人就是他了,他只能把自己所有的能力隱藏起來,讓自己蟄伏起來,然後尋找萬無一失的時機!

    所有人都說他謹慎,可是沒有人知道,他謹慎的多麼辛酸。

    現在,那個位置唾手可得了,所有的敵人都已經倒下,包括了這個世界上最可怕的男人,現在他已經無所畏懼了,可是為何他心還是難安呢!

    裴璋緊緊的抱著顏世寧,感受到了一股難以形容的滅頂的孤獨。

    ……

    經過那一個混亂的夜晚,當人們看到延帝轟然倒下,所有人都以為延帝已到了強弩之末,,可是他們到底低估了這一個帝王!

    第二日,當那些文武大臣侯在殿外久等不見上朝的號音響起,以為這一日免朝的時候,延帝穿著那身明黃的龍袍沉沉而至。

    早朝依舊!

    延帝坐於高位,緊抿雙唇,目光裡是居高臨下的威嚴,只是這威嚴之中又透著一絲刻意的自信與無奈的孤傲。他挺直著脊背,似在告訴所有人,他的強大自始自終!

    沒有人可以動搖!沒有人可以打敗!

    他的視線冷冷的掃過底下所有人,最終又落到了這座象徵著權利的宮殿上。

    ……

    宮殿還是那個宮殿,只是今日上朝的人已經少了許多。很多人都在昨天夜裡死去,很多人都在今天早上被逮至大牢聽候發落。曾經威震一時的七王黨,倒了個徹底。所以今日還站在這裡的人,每個人的心情都有些複雜,有些忐忑,有些竊喜。忐忑的是那些中立黨,竊喜的那些九王黨。

    只是這種竊喜沒有維持多久,延帝接下來的舉動讓他們都有些震驚。

    隨著延帝頒下的一道道旨令,他們發現那些剛剛空缺下來的職位上又瞬間被填上了人,而這些人又恰恰是平常微不足道卻跟隨在他們身邊的!

    原來,這些人都是延帝埋藏在各處的人!也就是說,在他們不知不覺間,延帝已經在他們之中安插了釘子!

    接下來延帝的旨令更是讓九王黨的人魂飛魄散!因為延帝居然開始著手整治九王黨!

    在七王党倒臺九王黨以為自己就要崛起獲得輝煌的時候,延帝竟然大開殺戒了!昨天一夜朝廷上下元氣大傷,誰曾想,一切才剛剛開始!

    人們看著延帝高深莫測的目光,只覺這一位帝王已近鬼魅,誰都難以揣摩了!

    而那些跟隨了延帝幾十年的老臣看著這一切,卻知道,他們的這位陛下又開始陷入的瘋狂之中!

    大風暴之後,這位帝王越沉靜,就代表他內心越可怕!

    看著堂上的人一個個被拖下去,聽著外面的慘叫一聲聲傳來,他們知道,最可怕的大清洗要來了!

    因為出乎意料,所以誰都沒有防備,延帝控制了一切,九王黨的那些人惡事壞事又是鐵證如山,所以被抓的抓,被殺的殺,乾淨俐落,毫無阻攔!

    而等到晌午時候,原本還算滿的朝堂之上一下少了十之二三。誰都不知道誰是下一個,自己,或者別人,所以每一個人都面如死灰四肢僵硬手腳冰涼!

    看延帝的樣子,是大有殺光所有的架勢啊!

    所以當延帝說出“退朝”兩個字的時候,剩下的那些心驚膽戰到了極點的人一瞬癱軟下來!

    他們逃過了這一劫!

    ……

    延帝住手了,他殺夠了。不管是七王黨的,還是九王党的,原先對於他們的放肆他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可是經過昨晚的事後,他再也無法容忍了!

    他的底線被挑起了,他再不允許這樣的事發生了!所以,那些威脅,他要一個個清除!

    他依然很強大,強大到一個人可以掌控全部!

    ……

    大臣們看到延帝走後,一個個顫巍巍的站起了身,他們交換著目光,每個人的臉上都有著劫後餘生的悸動。只是這個時候,他們已經無力交談了,只斂起袖子趕緊離開這個滿是血腥的地方。

    曾經這裡代表著風光無限,可現在,卻儼然是個屠宰場。

    只是當他們快步離開之時,又一聲淒厲的慘叫聲傳了過來。大臣們聽到後,一個個神經又繃緊了,駐足細聽之下,發現那慘叫聲是從後宮之中傳出。

    “又有誰受刑?”有人顫聲問道。

    “好像是太醫院的董太醫。”一人聽出了聲音。

    “董太醫又是犯了什麼事?”那人疑惑。

    一人想了想,小聲說道:“董太醫好像是七……是那反賊的人……”

    眾人聞言,一愣,都露出了詫異的目光,而後神情一斂,都沉默不響了。

    他們都知道,延帝善疑,被人算計是為大忌,特別是親信!

    ……

    董太醫手的刑罰是淩遲處死,傳說中的千刀萬剮。他本是個俊美的中年男子,可此時,赤-裸的身上血肉模糊。而當劊子手沒削下一片肉時,邊上又會有一個面無表情的宮人將手中的鹽撒下。

    董太醫痛到痙攣,本來忍著不喊,可到最後實在難以忍受那削肉刮骨的痛,於是便扯著嗓子喊出了那一聲聲比死還難受的痛苦!

    而在高處,延帝冷冷的看著這一切,然後將手中的婦人一把推倒到了牆邊,他的臉上滿是憤怒與厭惡。

    當他知道有人將他的局洩露出去後,他回頭便命人狠狠的查。反正只有這幾個人,逐個查,一定能查出來!而當侍衛從董太醫的詩句中發現了端倪後,這個隱藏在他身邊的釘子便被徹底挖了出來!

    董太醫是個長情的人,也是個謹慎的人,所以他把他這二十年的肺腑相思全寫在了詩句裡。這些詩句平時無人在意,可是一旦有心,便自然聯繫起了太多的玄機。

    而延帝看著這個男人對著自己的女人寫的那些情意綿綿甚至曖昧的詩句,則是吃了蒼蠅般的噁心,新帳舊賬一起算,董太醫便得到了這世間最大的極刑!

    ……

    穆貴妃此時此刻已經快要瘋了,人世間最慘烈的酷刑在她面前上演,她不能閉眼,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可是這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昨天夜裡開始她就心裡不安,當聽說裴璋深夜發急令闖宮,延帝又隨之出宮後,她的心轟的一下就炸開了!而後,當她得知延帝派人封鎖了整個錦繡宮時,她就更加坐立不安了。

    延帝是防著裴璋有陰謀,所以在控制裴璋的時候也控制住了穆貴妃,可穆貴妃並不知情,只以為裴璋出了什麼事!

    她擔憂了一夜,驚擾了一夜,不停企圖讓人出去打探消息,可是延帝的侍衛油鹽不進,根本不讓裡面的人走出去半步,所以穆貴妃只能困守錦繡宮,仿若坐以待斃!

    而到了清早的時候,消息終於傳了進來,裴璋造反了,裴璋被殺了,七王黨被徹底清剿了……當一個個消息傳進來時,穆貴妃瞬間崩潰了!可是那個時候,她已經什麼都做不了了,她身邊所有人都被帶走,偌大的宮殿只剩下了她一個人。她只能心慌意亂的等著延帝過來,給她做最後的審判!

    外面的事情她不知道,所以她真的以為,這是裴璋又一次沉不住氣,然後自取滅亡了!

    穆貴妃知道,裴璋最大的弱點,便是沉不住氣!

    可是儘管她知道自己已經敗得徹底,卻依然想著解脫之法,只不過當她看到董太醫被剝光了捆綁了出現在錦繡宮前,在那一刻,她知道,無論她再做什麼說什麼,都已經是於事無補了,她的死期不遠了!

    ……

    董太醫是在被割了三百零一刀後斷了氣的,離千刀萬剮還有甚遠的距離,可是在穆貴妃看來,這每一刀都似割在了她的身上,讓她痛的都要窒息!

    每一刀,她都是眼睜睜的看著刀子亮起又落下,每一片肉,她都是眼睜睜的看著被割下又被放在盤子裡……

    這個世上,再也沒有比這更殘忍的事了!

    穆貴妃又驚又懼,又恨又痛,終至涕淚交流,狼狽不堪!

    而看到董太醫終於斷了氣再也不用承受這痛苦之後,她眼角的淚滾落的更厲害了。

    只是這一幕看在延帝眼裡,卻是令人作惡之極!他抑制下腹內逆流氣血,看著牆角裡的這個女人,冷冷道:“朕賜你三丈白綾!”

    說完覺得喉嚨一腥,明白自己是再撐不住,所以最後投給她一個厭惡憤怒的眼神之後,延帝轉身,拂袖離去。

    裴瑾看著延帝走遠,目光深邃,回頭見王福年還怔站在那,便靠近拉扯了下他的衣襟。王福年猛然回神,然後朝裴瑾施了個禮後,快步離開。

    王福年,被剛才董太醫的慘狀驚駭住了!

    要知道,一個不慎,也許受到這種極刑的就是自己了!

    ……

    錦繡宮裡的人,死的死,走的走,現在偌大的宮殿裡只剩下了穆貴妃以及站在邊上靜靜看著她的裴瑾。

    此時此刻的穆貴妃風光不再,眼神裡是萬念俱灰的空洞。只是當她看到裴瑾時,一個激靈,回過神來,她的腦海裡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所以她抬頭看著裴瑾,厲聲道:“裴瑾!是你!”

    裴瑾斂起袖,神容淡淡。

    穆貴妃見他默認,心瞬間沉了下去。她素來聰明,不用多久便想通了關鍵,所有的一切,都是眼前這個人所為!

    “裴瑾!你好陰險!”藏了這麼久,瞞了這麼久!

    裴瑾聞言,卻是淡然一笑,“拜你所賜。”

    穆貴妃語塞。

    裴瑾定定道:“你幾次三番設下毒計,殺我母妃,害我妻兒,又險先將我置於死地,我只不過是一併償還了。”

    “所以這是在報復!”

    裴瑾不答。

    恍然間,穆貴妃想到什麼,眯眼道:“殺你母妃?珍妃?”

    裴瑾轉頭看著她,目光微動。

    穆貴妃笑了,“原來你是以為珍妃是被我所殺!”

    裴瑾眉頭皺起來了,“難道不是你?是你給世寧設下了陰葵之毒,那麼我母妃不就是被你所害?”

    穆貴妃道:“呵,裴瑾,我告訴你,殺珍妃的不是我,是你父皇!”

    ……

    那一年,邊境戰亂,時局動盪,延帝勢弱。而那個時候,朝廷內部又出現異動,威國公實力驚人,大有威脅帝王之勢。更讓人憂心的是,珍妃有了身孕。

    一旦珍妃誕下皇子,國公府的勢力便會更加強大,裴氏王朝就會命懸一線!

    在如此內憂外患下,延帝下了狠手!

    珍妃腹中的胎兒不能留!珍妃不能留!國公府不能留!

    延帝定下了計畫,然後便讓穆貴妃實施。穆貴妃圓滿完成任務,從此在後宮的地位便更加穩固!

    ……

    “裴瑾,你不是要給你的母妃報仇麼?現在你知道殺你母妃的人是你父皇,你又該怎麼報仇呢!”穆貴妃看著裴瑾,陰測測的笑道。

    而裴瑾,此刻卻是背後發涼!

    延帝,延帝為了穩固自己的皇位,居然能對自己的妻兒下手!殘殺子嗣,殘殺子嗣,誰都不知道對殘殺子嗣一事最為痛恨的人,卻在當初親手幹過!

    六月風暖,裴瑾如置冰窖。

    穆貴妃嘴角依然含著陰毒的笑,她道:“這場戰爭,沒有輸贏,只有你死我活。你的手段比我高明,所以你贏了,我要死了!不過裴瑾,你最好小心著點,你的父皇最恨被人算計,如果他知道你不過是隱藏的太深後,只怕,你會比我們死的更慘!”

    裴瑾聞言,心一緊,不過很快又恢復了淡然神色。他看著穆貴妃,恭聲道:“多謝娘娘提醒。”

    說完,施禮,轉身,離去。

    這個地方,他再不能多待!

    而在不久後,宮殿的大樑上一條白綾垂了下來……

第八十章 誰是最後繼承人

    延帝覺得累了,在人前他依然是個強大的無法抗衡的帝王,可是在人後,他知道自己撐不住了。

    夜幕已經降臨,這個夜晚,沒有殺戮,沒有血腥,卻有著令人窒息的冷清。

    現在,這偌大的宮殿裡,真的只剩下一個人了。

    延帝走在幽靜的皇宮裡,看著空蕩蕩一切,感覺到了悵然。而在不知不覺間,他走到了已經空了許久的鳳棲宮裡。

    這裡,曾經是他最為留戀的地方,那時候的皇后雖然有心機,卻也不失憨直,她只會防著後宮別的女人,卻從來不會對他生出壞心。他雖然不喜歡她,但不得不說,在後宮這麼多女人中,她是最讓他放心的一個。而他們的兒子,老十,也是最讓人憐愛的一個。他乖巧,溫順,懂事,很少忤逆他,更不會拿著刀子架在他的脖子上……

    只可惜,現在他們都去了,只剩下他一個人了。延帝想著裴琳的慘死,想著裴璋的叛離,心又似被刀絞的疼。

    為什麼,為什麼他在意的兒子,總要一個個遠離他呢!他想把皇位傳給老十,老十不要,他想著把位置傳給老七,老七卻反過來要殺了他……現在,只剩下老九了。

    延帝想起裴瑾那張溫和的面容,便長長的歎出了一口氣。沒想到啊,到最終,他的身邊會剩下這一個兒子,這一個他從來漠視的兒子。

    那麼,現在就要把皇位讓給他嗎?

    延帝躺在那張鳳榻上,閉上了眼睛。

    他想起了隆慶七年的一樁往事。

    隆慶七年,延帝還很年輕,他常常在夜裡前往藏書閣挑燈夜讀。他素來愛靜,所以藏書閣中一般只留有一兩個研墨宮女。

    而在某一個晚上,他看著書,突然覺得有些熱,抬起頭時看到伴在身邊的那名模樣清麗的宮女,又突然有些心動,然後神差鬼使的,他就拉住了那宮女給他端茶來的手,然後一把將她壓在了桌案上……

    那一場雲雨,銷魂之極,可是等到延帝醒來之後,他卻發現那名宮女早就退了下去,不見了。延帝本來性情寡淡並且高傲,一念之差與一宮女苟合已經讓他難以接受,所以見那宮女自己走了,他也便將此事放下了。

    當然,他也對當時自己的一時腦熱覺得奇怪,不過那陣子他正在食用太醫開的壯陽的方子,所以後來一想,他揣測當時是起了藥性。

    這一事發生之後,延帝便不再去藏書閣,所以也就未再見過那宮女。只是本來以為此事再無下文了,誰知兩個月後又起了波瀾。

    那一日他在書房批閱奏摺,突然聽到外面有人通傳,說是藏書閣的宮女有要事求見。當時延帝聞言,眉頭一皺,然後宣了進來。

    那名宮女自然是與他□-好的那個人,而她在時隔兩個月後前來,只不過是她有了身子……

    一位宮女,哪怕身份再卑微,可是有了皇嗣,那地位便就是翻天覆地了!要知道,當時延帝后宮妃子眾多,也有過幾個孩子,但其中絕大一部分都夭折了!所以知道這一事後,那名宮女立馬被抬高了等級,並且被妥善安置。

    自然,延帝對於此事的心情是有些複雜的,畢竟,她只是一個最卑微的宮女,他讓她懷了龍嗣,難免傷了他的顏面。不過事有輕重,念在孩子的份上,延帝對顏面這事也就努力無視了。更何況,這個宮女性子溫順,不爭不求很是體貼人──延帝始終記得那一夜她的先行離去。

    而如果事情順利的發展下去,那麼就是這名宮女誕下皇嗣,然後根據男女之別再決定她日後的前程,只可惜,事情往往不會發生的太順利。

    這名宮女,並沒有表面看上去的那麼良善,那麼無害。

    在她懷孕四個月的時候,為了籠絡帝心,她又一次在給延帝研的墨裡下了藥。只是這一次,她再不能做的天衣無縫人鬼不知。

    一名太醫正好過來給延帝診脈,然後聞到了那墨裡的香味……於是,宮女的心計徹底敗露!

    這是一名心比天高命比紙賤的宮女,她身處最卑賤的底層,卻無時無刻不想著翻身。而要翻身,最好的方法,便是獲得帝寵,可是延帝這麼一個謹慎防範的人,怎麼才能靠近他?宮女想了又想,最後想出了這樣一個方法。

    而這一個方法,也是險之又險,全憑天意!

    她知道延帝的為人,所以故意在事成之後先行離開,落個不爭不求的純真模樣。等到老天保佑終於讓她懷上龍嗣的時候,她又故意扮出一個無助的樣子跑到延帝跟前……延帝強大而多疑,那麼她就要柔弱並簡單,而結果,她成功了!

    這名宮女,就是以這樣的方式算計了延帝,如果她就此隱藏下去,那麼也許到最後都無人得知她的野心,只可惜,她太貪婪,也太虛榮了。

    ……

    事到如今,延帝已記不太清那個宮女長得究竟是何模樣他只記得,那個女人的眉目很溫和,一個人與她如出一轍。

    那個人,是她十月懷胎之後生下的兒子,是她算計了一個帝王後得到的成果,只可惜,當這枚成果落下的那一刻,她也被宣判了死期。

    人人都知九王生母難慘而死,其實,不過是延帝讓人做了手腳。他無法容忍一個如此算計他的女人活在這世上甚至留在他身邊,除了讓她死,他再無法消除心底的這種挫敗與厭惡。可是那個女人容易殺死,可這個孩子,他卻終究無法下手!

    延帝等著那個孩子跟其他的龍嗣一樣早夭,可偏偏,這個低賤的女人生下的種生得比誰都頑強,無病無災,日日成長!最終長成了肉中刺眼中沙,讓人心煩卻又無法抹殺消滅,只能一日日的看著,然後厭惡他漠視他鄙棄他!

    因為只要看到他,延帝就無時無刻不被提醒著,縱使你能掌握一切,可是你也免不了被人算計被人蒙蔽!

    你看,那就是最好的證明!

    裴瑾自此成了延帝心上的一個毒瘤!愛不得,又去不得!

    真正難受!

    ……

    想到他們母子倆一模一樣溫和的眉目,延帝便更加心煩意亂,於是便也再難躺著。想要支起身坐起,可是力不從心,頭暈目眩之下,他伸手扶住了床榻邊的木欄。

    木欄雕花繡漆,很是精美,可是在內側,應該是光滑無誤的,所以當延帝摸到那凹凸不平甚至有點扎手時,眉頭微微一皺,然後他便低下頭,去看上面到底有些什麼。

    燈火下,那個被遮掩的角落陰暗模糊,可是似乎刻著一些小字。延帝湊過去仔細查看,而當他看清這上面究竟寫著什麼的時候,嘩的一下,心上那顆毒瘤炸開了。

    ──殺我與太子者,裴瑾!

    皇后的字!縱使歪歪扭扭,但確實是皇后的字!

    延帝細細摸過去,然後紛繁複雜的往事轟隆隆的一下襲來,皇后的死,太子的死,甚至十月初六之事以及中秋刺殺之事,一件件,一樁樁,全然浮現在了他的腦海!而當突然間想起裴璋死前說的那句“這麼多年,你隱藏的真深啊”時,他的心一下顫抖了!

    他被算計了!

    所有的一切,他都被算計了!

    ……

    很久很久之後,延帝的目光,又閃現出了灼熱的,瘋狂的光芒!

    ……

    大延國,在經歷了混亂之後,終於開始恢復平靜,人們都在等著延帝下聖旨,同時也在有意無意的向裴瑾示好,而裴瑾依然如之前一樣,有事進宮請安,無事宅居王府。

    而這一天,當延帝在下午派人前來宣裴瑾進宮時,王府上下神情都有些複雜,有些激動,有些興奮,他們想,也許這是延帝做下了最後的決斷。

    裴瑾收到旨意後便回屋更換衣裳,顏世甯將孩子交給小乙後,便跟著他進了屏風後。

    “你說,陛下現在召你進宮是要做什麼?”顏世甯一邊給裴瑾理著衣襟一邊問道。

    裴瑾一笑道:“不管是什麼,兵來將來,水來土掩。”說著低頭親了親她的唇,道,“不用擔心。”

    顏世寧咬了他一下,瞪眼道:“快去快回!”

    裴瑾舔了下嘴唇,然後喜滋滋的走開了。

    ……

    此時再進宮,感覺已經完全不一樣了,每個人看著他的目光都有了變化,每個人的笑容都帶著些討好的意味,裴瑾看著,心卻巋然不動。

    他要做的,只是一如既往的恬淡從容。

    只不過,在內心深處,裴瑾還是悸動的。

    自那夜之後,延帝並沒有單獨召見過他,而這一次,想來會是父子之間的一次前所未有的對話。他會說什麼呢?會試探?還是會坦誠?或者……其他?裴瑾眯起眼,無比想知道這答案。

    從前一個高高在上,一個低入塵埃,而今他們,已算是能平起平坐了。

    推開門,書房裡靜悄悄。延帝坐在位置上看著奏摺,神容平淡,而他的邊上,卻還多著一個人。

    小十三看到裴瑾進來,抬起了頭,目光中閃過一絲複雜的光芒,然後他站起身,施了個禮,喊了聲“九哥”。

    裴瑾有些意外,他沒想到小十三也在。

    延帝看了一眼裴瑾,示意他坐下,然後又對著小十三道:“這字練得怎麼樣了?”

    小十三忙苦下臉道:“回父皇,還有一些。”

    延帝點點頭,道:“那就繼續練吧。”

    小十三應了下,然後繼續坐下練字。

    自從小十三會說話後,延帝便開始督促他的學業,有時候還會讓他在書房練字。裴瑾早有耳聞,只是親眼所見時,心裡還是觸動了一下,因為他想起了死去的太子裴琳──在裴琳小的時候,延帝也是讓他在書房練字學習的!

    而他,卻從未有過這種待遇!

    過了一會,延帝似乎看完了奏摺,這才抬起頭看著裴瑾道:“老九,以後這大延國就交給你了。”

    裴瑾聞言,抬起了眼皮。他沒想到延帝會這麼直接。當然,他也一直在等著延帝說這句話,並且想好了無數應對的方式,只是當真的聽到時,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了。

    延帝見他沉默一副愕然的樣子,眼睛一眯,道:“難道你不願意嗎?”

    裴瑾瞬間回神,低下頭道:“兒臣無能,恐難勝任!”

    延帝像是聽到了一個極大的笑話般,嘴角溢出了一絲笑意,“如今,不是你,還能有誰?”

    裴瑾聽著這話,心驀地寒了一下。他很想抬起頭看清延帝此刻的表情,可是這會兒,他不能動!他不能抬頭不能直視,因為現在,他只是一個心生怯意的賢王!

    父皇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延帝盯了他一會,歎了口氣,道:“老九,朕老了,時日無多了。”想到什麼,他又看著一旁的小十三道,“朕如今只剩下你們這兩個兒子了,十三還小,以後,你跟世甯多照應著些。朕知道,你們是當真把他當兄弟的。”

    延帝語氣悵然而悲傷,像是在臨終遺言,裴瑾聽著,心裡有些不是滋味。沉吟了一會,他道:“兒臣遵旨!”

    延帝輕輕一笑,又對著小十三道:“十三,給你九哥敬一杯茶吧,以後,你要好好聽你九哥的話。”

    裴瑾聽著這話,心中的疑惑越來越大,今天的父皇太反常了,他何曾有過這麼溫情慈善的一面?是連受創傷之後看淡了一切,還是人之將死其心善?

    裴瑾思緒翻滾,未曾在意小十三在聽到這句話時一下變了的臉色。

    而當延帝將茶杯倒滿遞到他手上時,小十三的手更是顫了一下。他想起了中午之時聽到的那句話了。

    那時候,他吃過午膳,便拿著顏世寧給他做的球在殿內玩耍,一不小心,球滾進了內室。內室是延帝的地方,平常不允許人進入,小十三本不敢進,可是心念著那球,見四下無人,便躡手躡腳的溜了進去。而當他聽到外面傳來延帝的聲音時,一驚之下,趕緊鑽到了屏風後的櫃子底下,然後抱著球趴著。

    延帝進來了,又讓所有人退下。小十三不知道延帝什麼時候走,就只好安安靜靜的趴著。趴著趴著他有了困意,眼皮子就開始打架。而就在他要睡著的時候,延帝開口了,他被驚醒了。

    延帝說:“老九,朕不會放過你的!”

    小十三不明白這話是什麼意思,不過聽著延帝的口氣,他想應該是不太好的,所以當他聽到外邊傳來細微的瓷器碰撞聲時,他便偷偷的從櫃子底下爬了出來,然後繞道屏風處探出了頭去看。

    而這一看,他疑惑了。只見延帝拿出一個小瓶,然後將裡面的東西倒入一個茶壺,並道:“你殺了你的兄弟,那麼,朕便讓你的兄弟再殺了你!呵,朕剩下的兒子不僅僅只有你一個!”

    這話很深奧,卻也很簡單,小十三不明白,卻也明白了。

    這是父皇要讓他殺九哥!可是父皇為什麼要殺九哥!他又怎麼殺九哥!

    小十三很疑惑,很憂慮,所以當後來他被喚進書房又去練字時有些坐立難安,等到看到九哥進來時更是全身緊張!而現在,再看到手中的茶杯,他的心徹底揪緊了!

    這茶杯裡的水,是從中午時候父皇拿著的那個茶壺裡面倒出來的!而那個茶壺裡面,被放了不知道什麼東西!

    在這一刻,小十三隻覺手中的杯子千斤重了。

    他年少無知,卻也知道,九哥喝下這杯茶,也許就死了!可是他該怎麼辦?一邊是父皇,一邊是九哥……

    小十三托著杯子,一步步的向裴瑾走近,步沉心重。他盯著裴瑾,目光閃動。

    裴瑾看著小十三的樣子,覺得有些古怪,只不過卻未作多想。等到小十三走到跟前時,他也是下意識的就接過了杯子,然後便想喝一口,再說些什麼。

    而看到裴瑾端起茶杯就要飲下,小十三的心已經快跳到喉嚨口了,焦急之下,他無力開口,只是睜大眼睛,熱淚盈眶。

    滾滾淚水滴落,掉至地磚,裴瑾低垂的目光又恰巧看到。疑惑之下抬起頭,卻瞬間愣住了,因為小十三的臉上已是淚流滿面。

    那一刻,裴瑾終於覺察到了異常,然後一松,手中杯子墜下,摔了個粉碎,而當茶水落至地面時,嗤的一聲,黑煙起。

    穿腸之藥,劇毒無比!

    裴瑾看著這一變故,駭然了,然後他霍然抬頭,看向延帝,目若寒冰。

    當延帝聽到杯子破碎的聲音時,知道他的計畫落空了,而再看到裴瑾眼神時,他的心猛然一抽,那是深刻到了骨髓的怨恨!

    可是這一刻,誰不恨!

    “是你!是你殺了他們!是你!”穩下心神後的延帝厲聲道。

    裴瑾聞言,抿緊了唇,他知道,延帝知道了真相!

    “裴瑾,你真正是隱藏的太深!朕千防萬防,防不住你狼子野心喪盡天良!你害死了你的兄弟,消除了一個個障礙,可是你踏著你兄弟的屍骨坐上這個位置你能安心麼!你個孽畜!朕當初就該殺了你!殺了你!”說到這,延帝氣急攻心,猛烈咳嗽。

    小十三嚇得哭了出來,可是不敢發出聲,只死死抿著嘴滾著淚,而裴瑾看著,心卻慢慢沉靜下來。

    他挺起了背脊,目光涼薄而悲傷,他看著彎著腰咳嗽的延帝,淡淡道:“父皇,您踏著您兄弟屍骨坐了三十年這個位置,可安心過?”

    這一問,猶如一把尖刀,狠狠的□了延帝的心臟。他的瞳孔一瞬收緊,臉色變得蒼白。

    裴瑾看著他,無悲不喜的說道:“父皇,您坐了三十年的這個位置,其實不是您的吧。當年,是您篡改了聖旨吧!父皇,您說我害死了我的兄弟,可是你的手上難道就沒有沾著皇叔的血?父皇,在這一件事上,您沒有資格教訓我。”

    “你!”被這般駁斥,延帝直覺臉上被狠狠抽了幾個耳光,可是他無言以對,因為裴瑾說的字字是真句句為實!

    “所以,你是要給他報仇麼!”半晌後,延帝咬緊了牙關,狠狠道,他想起當年鎮南王與裴瑾是多麼親近了,“別忘了,朕才是你的父皇!”

    可是裴瑾卻笑了,“父皇?呵,我一直將您當做我的父皇,可您何曾把我當過您的兒子?”

    說著他撿起地上的碎片,輕輕道:“您剛才,可都是要置我於死地啊!父皇,您這樣,是將我當成一個兒子麼?”

    延帝看著他雲淡風輕的樣子,心顫了,而後他又狠戾的說道:“那是你該死!你殺了老十!殺了皇后!你還設計殺了老七!你為了你的野心,將所有的人都算計了!你該死!你真的該死!”

    裴瑾聽著他的咆哮,心荒涼如暮秋的荒原,“所以,為了您愛的老十,您就可以將我這個兒子毒死嗎?您是為了給老十報仇,還是因為你發現自己其實並沒有那麼強大,其實一直在被人玩弄於掌心,接受不了,所以才想將超出你控制的那個人除乾淨呢?”

    延帝手撐著桌案,目光淬毒。

    “父皇,不公平啊!”裴瑾仰起頭,看著虛無的上空,歎道,“同樣是您的兒子,您為什麼就一點都不願疼我呢?”

    說完,裴瑾低下頭,定定的看著延帝,一字一頓的問道:“父皇,您為什麼就不愛我呢?”

    延帝看著裴瑾的目光,怔住了,那裡面,蓄滿了失落與悲哀,還有無助。

    他為什麼不愛他,是因為他是那個卑賤女人算計他的成果!是因為每次看到他,看到他的那雙眼睛,他都能想起那個女人當初是怎麼算計他的,然後就會下意識的去想那個女人生下的兒子會不會同樣那麼卑賤同樣來算計他!

    而當他越來越長大,性格越來越讓人看不透時,那種念頭就越來越強烈!他看不透他,所以他更加厭惡他!

    更何況,他還跟那個一直讓他心生不安的弟弟走得那麼近!

    想到這些,延帝的內心更加震動,喉嚨裡的腥味也越來越重!

    裴瑾見延帝沉默不答,只用著厭惡的眼神看著他,心越來越冷了,他歎了口氣,挪開視線,道:“老十是自己離開皇宮的,那些刺客是他自己派來的,他厭倦了宮廷爭鬥,只想遠遠離開這牢籠。而我,不過是知道後將他關了起來。我沒有殺老十,老十是自己厭倦了這一切,自殺的。至於七哥……呵,如果你心無邪念,又如何能跳進我這個陷阱?他想害我死無葬身之地,而結果,只不過是我比他技高一籌罷了……父皇,您比我更清楚這場戰爭的輸贏意味著什麼,我只想活下去,只想我的妻兒活下去,僅此而已!”

    “哼!”延帝聽完,卻是冷哼一聲,表示不信,“你休想再欺瞞朕了!朕不會再相信你任何一句話!來人!來人!”

    裴瑾聽到他大喊,身子瞬間繃緊了。小十三也緊張的拉住了他的衣襟。

    可是延帝喊了半天,始終不見有人進來。他心生怪異,想要跑出去查看,而這時,王福年推門而進。

    王福年進來後,隨手就把門關上,然後站在門口不動了,他看了一眼裴瑾後,垂首恭聲道:“陛下。”

    延帝立馬道:“那些人呢!侍衛呢!”

    王福年依然恭聲道:“沒有侍衛了。”

    延帝一怔,而後恍然回神,他猛然轉身看向一旁站立的裴瑾。裴瑾垂眸站立表情淡然,從容淡定,又無所畏懼。延帝見狀,心一下冰冷。

    “王福年!原來你是他的人!”延帝此時幾近崩潰。

    王福年聞言,心顫,可是使勁克制住了,他低著頭,道:“陛下息怒。”

    “你們這是要造反麼!”延帝怒吼道。

    王福年不答,只看了一眼裴瑾,然後把頭垂的更低。

    事到如今,他只能“造反”了。

    這兩天延帝一直一個人待著,誰也不能接近,他是怕了,怕身邊的人又會出賣他背叛了,所以王福年並不知道延帝的這幾日的心情,可是王福年畢竟跟隨了延帝幾十年,通過他的一舉一動,還是感到了不同尋常。而當他得知延帝在午後召見九王,並且在外邊安置了侍衛後,他的不安越來越甚了,然後,他便更加提起了心。

    裴瑾進入書房後,門便被關了。他守在門外,開始細細傾聽裡面的動靜。等到發現事態發生不可逆轉的變化之後,他心驚之後,定神之下,果斷的去跟那些侍衛傳旨──延帝有令,命爾等退出十丈!

    他語焉不詳,意在說明延帝與九王所說的是要事,誰都不能靠近!

    延帝身邊最親信的王大總管,他說的話,誰人不信!所以那些侍衛交換了一下眼神後,便各自退下了。他們想,這是延帝再跟新一任的帝王說話,他們理當避嫌。

    王福年沒有解釋,但一個眼神傳遞,裴瑾已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他的心稍微安了一安。此時延帝又已瘋狂,如果他執意要殺自己,他無處可逃。

    可是,他現在真的要逼宮嗎?像七哥那樣?

    讓父皇下聖旨,然後殺了他?

    裴瑾心裡百轉千回,遲遲沒有答案。

    延帝見他遲遲不動手,冷笑道:“怎麼?不敢殺朕了?你蓄謀已久不就是為了登上這位置麼!你來殺朕啊!殺啊!不過就算你殺了朕,你也別指望朕會立下聖旨!裴瑾,你想當皇帝,做夢吧!”

    裴瑾聽著,久久沒有應答,他只站著,目光深邃。半天之後,他才翕動了一下嘴唇,開口道:“父皇,兒臣無意這皇位。”

    這話一說,延帝又一次怔住了。

    裴瑾吸了一口氣,道:“父皇,我是您的兒子,僅此而已。”

    說完,裴瑾跪倒在地,認認真真的磕了一個頭。磕完,起身離開,把最脆弱的後背徹底亮給了他。

    延帝看著裴瑾走出門外,卻始終沒有動作。他已經驚呆了。

    等到裴瑾走遠,他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氣般頹然坐倒在椅子上,喉嚨間忍了半天的那口血,終於一下噴了出來。

    王福年見狀,上前,扶起。

    延帝冷冷的看著他,問道:“王福年,朕待你不薄!”

    王福年跪下道:“陛下,九王是個好君主。”

    延帝一瞬無話。

    ……

    裴瑾走到門外的時候,後背已經濕透。剛才那一刻,他下了他人生中最大的一個賭注。而結果,他賭贏了!

    延帝到最終,還是沒殺他!

    只是,父皇沒殺他的原因,是顧念了最後的父子親情,還是冷靜之後考慮到了整個大延的國之命脈?一切都不得而知了。

    裴瑾抬頭望著藍天,手握著胳膊,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他的右胳膊內側,貼著一把弓弩,剛才如果延帝一有動作,他便會毫不留情的拉動機關……

    天上飛鳥蹁躚,自由,又無憂。

    裴瑾靜靜的站立了一會,想要離開,而在這時,宮殿那處,王福年匆匆跑來。

    “九爺,這是陛下讓奴才教給您的。”

    裴瑾打開一看,笑了。

    ──……立九賢王瑾為帝……欽此!

    ***

    隆慶三十一年的夏天,延帝駕崩,舉國同哀。

    祭典之上,九王裴瑾拿出聖旨,在天下人面前昭告:

    ──……立十三子裴珂為帝,十六歲前,九賢王瑾代為監國……欽此!

    **

    裴瑾素來有一技,便是善描摹。他曾經仿過很多人的字,而他仿的最為成功的,便是延帝的字,只是這是個秘密,這個天下再沒第四個人知道。

    **

    同年,新帝登基,國號天命——

    作者有話要說:呼,正文完結,接下來是番外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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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後記

    當所有人都以為九王裴瑾即將成為下一個延國的帝王之時,誰曾想,他拿出了先帝的遺詔,說是皇位的下一個繼承人是皇十三子裴珂而不是他,這讓天底下的人都吃了個大驚。

    而在他的治理之下,經過了重創的大延又開始恢復了生機。漸漸的,一些流言生起,說的大意是監國公才該是天命歸屬!有一些膽大的,甚至前來拜訪,明裡暗裡跟裴瑾表露著一些心事。只是裴瑾通常都是聽聽,然後一笑了之,當然,對於一些頑劣的,回頭時不忘贈給他們一雙小鞋。

    光陰荏苒,十年一晃而過,裴珂長大成人,開始親政。只是在這個時候,流言又起,說的大意是既然少帝已經登基,那麼監國公該如何處之?

    天命十年,裴瑾又一次被置在了風口浪尖。

    **

    這一日,如常早朝。

    裴珂坐在高高的龍椅上,聽著文武大臣的奏摺,只是視線卻始終落在安靜站於前頭的監國公裴瑾身上。他的目光裡是擔憂,是緊張。

    而當百官議論結束,裴瑾出列之時,他的心更是繃緊了。

    裴瑾施禮,恭聲道:“吾皇萬歲,臣聞南疆又起紛爭,故懇請陛下允臣出征。”

    聽到九哥還是把這句話說出,裴珂眼眶紅了。

    這句話,九哥早就跟他提過無數次了,可是他一直拖著,因為他知道這句話的背後隱藏著什麼。他長大了,可以親政了,那麼九哥就該交出那監國的位置了。可是就這麼交出又如何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呢!

    一山不容二虎,更何況,是九哥這麼強大的人!

    而為了讓他徹底掌控天下,九哥選擇了離去。南疆沒有紛亂,有紛亂的,只是京城。

    裴珂很想說不,可是看著九哥靜靜站立面目溫和而堅定時,他什麼阻攔的話都說不出來了,只能怔怔的點下頭,道一聲──“准”。

    裴瑾聽著這聲應答,頭低垂著,嘴角抿出了笑。

    ……

    五月,是個適合遠行的季節,一行人等站在城門外話別。

    裴珂抿著雙唇,眼眶泛紅。他的身後站立著的大臣卻是神情不一,有不舍的,也有欣喜的──欣喜的是少帝派,在他們眼中,九王裴瑾的存在,是個再大不過的威脅,唯有他離開,少帝才能高枕勿憂。

    裴瑾自然知道那些人的心事,不過他依然一笑了之,有這樣一些人存在,他應該感到欣慰,因為小十三開始有了自己堅定的擁護者,有了自己的勢力。那麼,這些年他一步步削弱自己的力量,一步步將那些有用的安全的勢力驅逐到了小十三的身邊,便見了成效。

    而就在眾人說著最後離別的話時,一個小腦袋從人群中鑽了出來。

    裴小鳥繞到裴珂的跟前,眨著眼睛道:“十三叔,你怎麼還不跟上車啊,我都等你好久啦!”

    裴珂摸了摸裴小鳥的腦袋,道:“十三叔現在不去,你先去,十三叔隨後就來。”

    “啊!為什麼啊!為什麼不一起啊!”裴小鳥聞言,眼睛瞪大了。

    裴珂歎道:“因為十三叔還要留下來當這個皇帝啊!”

    “那你就不要當啦!跟我一起去南疆吧!”裴小鳥道。

    而這話一說,那些大臣的臉色瞬間變了。

    裴珂卻似聽了進去,他皺著眉頭想了想,最後道:“好主意。”

    眾大臣臉色瞬間頃刻蒼白。

    “不過他們估計不同意。”裴珂說著,無奈的挑了下眉。

    裴小鳥掃了一圈那些人,目光鄙夷,他最討厭十三叔身後的這些人了,每天都羅裡吧嗦的。想了想,他又抬頭問道:“十三叔,當皇帝好玩嗎?”

    “不好玩。”裴珂實話實說。

    “唔,那這樣子吧,咱們有福同享有難同當,等我在南疆玩夠了,就回來跟你換,到時候我做皇帝,你去南疆玩。”裴小鳥極為認真的說道。

    裴珂聞言,眼睛一亮,“好!我們一言為定!”

    眾大臣立馬吐血了。

    他們防了一個監國公,卻防不住他的兒子啊!

    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

    ……

    在眾大臣的憂慮中,馬車漸行漸遠,卻依稀還能看到馬車裡探著一個小小的腦袋。裴小鳥依依不捨的揮著小手,等看到再看不見十三叔時,眼淚不由自主的就淌了下來。

    “母妃,十三叔不見了。”他沮喪的道。

    他的話剛說完,一個粉嫩嫩的女娃一巴掌就拍到了他的腦袋上,“大哥,你羞不羞,一把年紀了還哭。”裴雲瑞說著,一臉鄙夷。

    裴小鳥又被妹妹欺負了,更加委屈了。

    一旁的裴雲崢見狀,奶聲奶氣道:“二姐,不要欺負大哥哥。”

    裴雲瑞怒道:“可是他把鼻涕水蹭我身上了!噁心死了!”

    “哦。”裴雲崢得知真相,不說話了,想了想,也給裴小鳥投去一個鄙視的眼神。

    裴小鳥看到連帶著自己的幼弟也開始欺負上自己了,更加悲屈了,於是他探出頭,開始更加想念他的十三叔。

    父王疼小瑞瑞,母妃疼小崢崢,只有十三叔,才是最疼自己的。

    嗚嗚嗚,想到這,裴小鳥哭得更厲害了。

    裴瑾看著三個兒女又開始鬧了,臉上露出了笑容,他摟進顏世寧,道:“你說,咱們要不要再生個?”

    “不要了!”顏世寧瞪眼道,這三個已經讓她快煩死了,老三還好,乖乖的,老大老二就跟前世倆冤家似的,沒事就吵。

    不過,還是小十三最好。那時候他跟著她,多省事啊!

    想起小十三,顏世寧的目光又閃過了些憂慮,她反手握住裴瑾的手,道:“你說小十三一個人在京城,能應付那麼大的局面嗎?”

    裴瑾沉默了會,笑道:“你該相信小十三。”

    顏世甯聞言,笑了,她差點忘了小十三的手段了。

    小十三,跟他所有的兄長都不同,他寬厚,仁愛,但是在關鍵時候,又堅定果斷。他的確是那個位置最合適不過的人。甚至,比裴瑾都合適。

    裴瑾的心裡有個坎,他邁不過,便永遠無法登上那個位置。不過這樣也好,他們可以遠離一切,去過那逍遙閒散的生活,這十年,他也累得夠嗆了。

    想了想,顏世寧抬頭問道:“裴瑾,你不做那位置,可曾後悔過?”

    裴瑾看著顏世寧,反問道:“我沒能如言讓你端坐世人前虛偽給天下人看,你又可曾怨過我?”

    顏世寧挑眉,“你說呢?”

    裴瑾戲謔道:“看樣子,愛妃是個淡泊名利的人,並且也極為厭惡這繁文縟節,既然如此,為夫為了哄愛妃一樂,也得來一場棄江山不顧不是?本王呐,從來是個高風亮節視榮華為浮雲的人呐!”

    “擦!你不虛偽會死啊!”顏世甯見裴瑾又開始裝上了,怒道。

    裴瑾嘿嘿一笑,再次將顏世寧摟在懷裡,眼睛一眯,嘴又要親上。

    裴小鳥一回頭,便看見自家爹娘又開始親熱,不由撇撇嘴,哽咽著嗓子道:“一把年紀了,也不知道避嫌。”

    說沒說完,一個手掌又拍到了他的腦袋上,“你擋著我眼了!”

    “你又打我!”裴小鳥捂著腦袋飆淚。

    裴雲瑞不屑一哼。

    裴雲崢抬了下眼皮,而後繼續開始撥他的瓜子吃。──這位大延國下一任的帝王,如今眼裡只有香噴噴的瓜子。

    裴瑾看著佳期在懷兒女歡樂,心滿意足的笑了。

    塵沙滾滾,是非功過終成了雲煙。

    ……

    那一側,裴珂則是看著馬車消失在地平線,淚水滾滾滴落。

    只不過他站在至高無上的位置,誰都沒有看到。

    ……

    作者有話要說:嗯,小十三最後是把皇位傳為了裴家老三。

    小十三:q(s^t)r,你們跑去玩的開心,讓我治理這國家,老子才不幹呢!這吃苦受累的活,咱們得輪著幹。
番外
   
    南疆是個好地方,風景宜人,四季如春,外加民風淳樸,個個大方,因此顏世寧來到這一年就徹底喜歡上了這個地方。

    沒那麼多規矩,沒那麼多爭鬥,她再不用裝著賢良淑德的樣了,真是吃飯也香笑得也歡暢,日子過得如魚得水。

    而南疆人士素來尊敬九賢王,因此對這位九王妃也是愛屋及烏,當然,當他們感覺到九王妃的親和爽朗與不遜鬚眉的氣概時,也是打心眼裡開始喜歡她,然後有什麼事便總喜歡找她。

    今日酒宴,明日聚會,因此顏世寧忙得不亦樂乎。而這麼一來,裴瑾受了冷落了。

    南疆最大的莊園米府裡,裴瑾倚在軟榻上,有一口沒一口的抿著酒,聽著珠簾內傳來的管弦絲竹聲。

    這裡是他的大本營,不用提防著,不用算計著,每日吃飽喝足了就是想法子解悶,因此一年下來,這十年間消瘦下來的肉一點點長了回來,再應著南疆這甘醇烈酒,俊朗的面容上便顯得格外紅潤。只不過這眼裡啊,怎麼看怎麼是個意興闌珊的樣子。

    ──哎,小獅子很小司被邀著去了鄰郡一個長壽村參加百歲老人的壽宴,已經好幾日沒回來了,可把他無聊寂寞死了。

    想著媳婦跑去熱鬧,留個自己獨守空閨,裴瑾幽幽的歎了一聲──當初怎麼就沒跟著一塊去呢!

    裴瑾是為了這個原因歎的,但是這歎息聲聽在邊上米老頭的耳裡,卻被誤解了。

    “我說老九啊,你也覺得這樂聲很難聽吧,老頭子都快聽睡著了,這還是江南那帶最盛行的,也不知怎麼就受歡迎了,聽著有氣無力的!嗯,還是中原那帶的打鼓鑼聲聽著精神些!”

    裴瑾見米老頭老臉上滿是痛苦,不厚道的笑了,“你不喜歡聽還把她們買來做什麼?”

    米老頭嘿嘿笑,“錢多。”

    米老頭是南疆最有錢最的人,沒有之一。幾十年前南疆戰亂,他被人給劫了去,最後是被鎮南王救了下來,於是他就把鎮南王當成了自家兄弟看。十幾年前南疆又**,他又被人給劫了去,這回是裴瑾把他救了回來,於是他就又把裴瑾當成了自家兄弟,後來發現裴瑾跟鎮南王關係不一般時,這自家兄弟都快上升到自家兒子了。

    為了給裴瑾壯大實力,他自掏腰包給他招兵買馬培養死士,一聽到京城裡有風吹草動,更是急得直想吆喝一聲殺進京城……總之,他時一直攛掇裴瑾爭奪皇位的人之一,並且是最積極的一個。

    而當他聽說最後裴瑾還是沒做成皇帝時,真是怒髮衝冠,把延帝翻來覆去罵了三天三夜,後來知道**後才氣哼哼的不罵延帝,反過來罵裴瑾了。不過聽到裴瑾許諾說十年後過來陪他時,他又喜笑顏開說這樣最好了。

    “我說,我這裡還有個寶貝,你要不要見識見識?”想到什麼,米老頭捏著小鬍子眯著眼笑道,一臉的猥瑣與不正經。

    裴瑾一看他這神色,就知道有鬼了,“你還買了什麼?”

    米老頭湊過來道:“我告訴你,這回你肯定大開眼界!”說著拍了拍手掌。於是絲竹聲停頓,一陣古怪的琴弦鼓點聲響起。

    樂聲歡快又帶著些蠱惑人的味道,讓人聽著禁不住氣血就升騰起來了,裴瑾覺得奇怪,可是禁不住**,還是一點點聽了下去,然後就越聽越難以自拔。而當鼓聲掀至一個高點時,珠簾被掀開,幾個身姿曼妙的女子走了出來。

    裴瑾一看那些女人,眼睛瞬間瞪大了。只見她們一個個雪白皮膚蔚藍眼睛,高挺的鼻樑紅豔的雙唇,媚眼咬唇間,別具異域的野性風情。身上的著裝也是讓人瞠目結舌的,頭上披著三丈長的紗巾,上身只穿著巴掌寬的束胸,而且還是薄透的,於是那豐潤便盈盈欲出;裙子也只有胳膊長的,於是在腰肢的扭動間,那雙腿間的密處便若隱若現……當真是勾魂奪魄之極。而在她們□出的肌膚上,還紋著各式各樣妖嬈的圖案,看上去別提多令人有瞬間撲上去的衝動了。

    裴瑾看著她們僅著幾縷光著腳舞動著,時不時的再朝自己拋來風情萬種的一眼,這熱血都沸騰了……

    米老頭見狀,則是笑得一臉算計──這才像話嘛,怎麼能只守著一個女人呢!

    嗯,米老頭一直不滿裴瑾不納妾不找別的女人,十幾年前,他還一直想著把自己的幾個女兒塞給他,可裴瑾都是滿口拒絕,理由是:我心上有人了。可把米老頭給氣得。所以那時候,他一直把顏世寧罵為紅顏禍水,不過等到他之後聽到了顏世甯的一些傳聞乃至看到他本人之後,稍稍的改觀了下,當然,對於顏世寧生了三個孩子就不再生了這件事,他還是很不滿的。

    三個怎麼夠呢!最起碼十個!

    可顏世寧打定主意不再生了,那麼,他只有想著別的法子了。嗯,那就讓別的女人給老九生吧!

    所以這幾年,米老頭一直在勤勤懇懇的給裴瑾送女人,各式各樣的女人,只可惜,裴瑾敬謝不敏。不過這回……嘿嘿,這回你拒絕不了了吧!

    ……

    於是等到顏世寧從鄰郡回來時,便聽說裴瑾已經不在家好幾日了。

    “這幾天都沒看到你爹嗎?”顏世寧抱起雲崢問道。

    雲崢把剝好的瓜子仁塞在顏世寧嘴裡,奶聲奶氣回道:“唔,有三天了。這幾天都是小乙叔叔帶我。”

    顏世寧一聽,皺眉了,回頭看到邊上小乙一臉不自然,眯眼道:“他去哪了?”

    小乙眨了眨眼,然後推了推邊上的小甲,道:“問你呢!”

    顏世寧一看他推諉就知道有鬼,眼睛一瞪道:“從實招來!”

    小乙一嚇,苦著臉老實道:“爺在米府呢……”

    “繼續……”顏世寧笑眯眯道。

    小乙都快哭出來了,“爺不讓說。”

    顏世寧笑道:“不讓說是吧?很好,很好。”

    小乙一看顏世寧這笑容,頭皮就緊了,然後趕緊諂媚笑道:“當然,您想知道我怎麼能不說呢!不過您可不能告訴爺是我說的啊,不然他非得扒了我……”

    “快說!”顏世寧不耐煩了。

    “米老頭買了幾個異域的麗姬,爺見到後就迷上了,然後就一直待在米府不願回來了……嗯,這就是傳說中的樂不思蜀了?”

    顏世寧聽完,看著小乙,眯著眼笑了。

    樂不思蜀?很好!

    ……

    當顏世甯來到米府時,果然,眼前是管弦絲竹不斷,鶯歌燕舞一片。看著裴瑾置身其中喝著美酒笑得一臉愜意,外加左右伴著的幾名異域麗姬之時,顏世寧笑得更嫵媚了。

    而裴瑾看到站在湖對岸的顏世甯時,整個人都僵住了。

    “世寧!世寧!”看到顏世寧轉身就走後,他急得也管不得旁人了,站起來就追去。

    可是……怎麼追得到哦!

    顏世寧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她不打不罵,直接來個消失不見。

    這麼一來,裴瑾著急了。

    “什麼?樂不思蜀?!”當聽到小甲“如實”彙報小乙在顏世寧跟前說了些什麼後,裴瑾氣得肺都炸了,然後對著站在邊上苦著臉求饒的小乙道,“我要找不回來人,看我怎麼收拾你!”

    看著自家主子氣呼呼的出去,小乙淚流滿面,“這年頭,做奴才的,怎麼這麼命苦啊!兩頭都不能得罪,這下兩頭都得罪了!還有你,你居然出賣我!”

    小甲聽著,面不改色,只道:“誰讓你昨晚弄疼我了!”

    “……”

    “……”

    “……你丫能別說的這麼曖昧不!被人聽了誤會了怎麼辦!我不就是幫你搓澡的時候手狠了些麼!你至於這麼公報私仇麼!你個王八甲!”

    “……哼!”

    小甲小乙還在鬥嘴,裴瑾則找的心急火燎,而當他聽聞顏世寧是去了鄉下莊子裡時,終於呼出了一口氣,然後快馬加鞭趕了過去。

    可是,顏世寧早就防著他了,所以在她到時已經下令莊園裡的人,誰都不許把裴瑾放進來。這個莊子是顏世寧自己買的,而裡面的人也是絕對聽從於她的,所以她一下令,誰都不敢不遵,於是就算裴瑾在門外叫破了天,也沒人放他進來。

    裴瑾瞧這陣勢,就知道顏世寧跟他杠上了。可是這只是個誤會啊!

    想著小乙那破嘴,裴瑾就要抓狂。

    有誤會,就要解釋,可是解釋也要當面說清才有用,可這人層層攔著不讓進……這到底該怎麼辦呢?

    裴瑾在大門外為難,顏世寧則在裡面睡得個現世安穩──她這幾天玩的委實累了些,還是先歇好了再說。當然,睡夢裡她不忘將裴瑾狠狠戳了個千瘡百孔。

    擦!

    而就在她正夢到跟小司在老人鄉吃著老人糕時,突然發現屋子裡傳來了一些動靜。迷迷糊糊睜開眼,發現窗戶不知道什麼時候打開了,而一個腦袋正從窗戶底下冒出來。

    這三更半夜的,顏世寧一看,立馬發毛了。然後想都沒想,順手抄起邊上的枕頭就砸了過去。

    然後……

    “啊呀!”

    “砰!”

    “顏世寧!你要謀殺親夫啊!”

    顏世寧一聽這聲音,眼睛瞪圓了,趕緊下床跑到窗口一看,果然,底下草地上,裴瑾一屁股坐在那,痛得直呼氣。

    顏世寧看了看這樓的高度,齜牙了,這可比當初在相府時高多了……

    一刻鐘後,裴瑾被扶著躺在了顏世寧的床上。

    他還在痛得呻-吟,“我說你下手越來越狠了啊!你就這麼恨我啊!”

    顏世寧道:“我怎麼知道是你!”

    “不是我還能有誰!誰會這麼無聊三更半夜爬你牆!”裴瑾皺著眉頭哀嚎,“我都一把年紀了,可不比當年了,這一摔,渾身都要散架了!痛死我了!丫的,老子見你一面容易麼!”

    顏世寧見他這樣子,一開始還有些心疼,不過想到之前的事,眼睛就又眯起來了,“裴瑾?”

    “嗯!”裴瑾粗著聲應道。

    “你再裝著試試……”顏世寧笑眯眯的道。

    “……哪有裝,真的很疼!”裴瑾狡辯。

    顏世寧不說話,只笑著盯著他。

    這麼一來,裴瑾裝不下去了,忙站起討好道:“愛妃~”

    “哼!”一看裴瑾果然是裝著搏同情,顏世寧哼了一聲轉身就走,天知道她剛才多擔心呢,混蛋!

    裴瑾趕緊抱住,將她拖到床上,蹭道:“別生氣嘛,你聽我解釋……”

    顏世寧要掙脫掙脫不了,只能恨恨的讓他抱著。裴瑾見她不動了,手一勾,把她摟倒在了床上,然後道:“你別聽小乙亂說,我是清白的。咱們夫妻這麼多年,你還不相信我麼?”

    顏世寧不理他。

    裴瑾拉上被子蓋上,同時手又不老實的伸進了她的衣裳裡。顏世寧連忙將他的手拉出來,又狠狠咬了一口。

    裴瑾痛得直吸氣,回頭也咬了一記她的脖子,道:“你還真狠心。”

    “怎麼的!”顏世寧道。

    “不怎麼的。”裴瑾又軟了下來,笑道,“我是說真的,我之所以在米府待了幾天是有事呢!你胸口上不是有道疤麼,你一直嫌不好看,我看著那些西域麗姬身上紋著花紋,覺得挺好看的,便琢磨著把這手藝學會了給你紋上呢。我這幾天待在米府就顧著這事呢,現在我總算是學會了。你要不信,可以隨便問裡面的人……我真的什麼壞事都沒幹……人家可老實了……不信你看……”

    說著,裴瑾把下-身湊了湊,果然,那東西已經昂揚似鐵了。

    顏世甯其實也不信裴瑾在這時候還能找別的女人,如果他要找這十來年早就找了,當時在京城時,可是有數不清的女人要貼過來,可都是被他不留情面的推開了。而她之所以要來這一出,不過是想稍稍懲治一下裴瑾,天知道這廝在南疆的這一年越發無恥了!

    嗯,男人嘛,有必要的時候還是要嚇嚇的!

    不過……當想起了另一樁事後,顏世寧又皺起了眉,“我說,你是怎麼進來?”裡面的人守得嚴嚴實實的,斷不會讓他溜進來的。

    “額……”裴瑾被問住了。

    顏世寧拉長著聲音道:“你給我從實招來……”

    裴瑾見狀,只好老實交待,“你還記得那一年突然消失的五百南疆死士麼?”

    顏世寧一聽,瞪眼了,“不會吧!你又讓他們挖地道!”

    裴瑾抿著嘴,點了點頭,眨著眼無辜道:“誰讓你死活不讓我進來。”

    顏世寧:“……”

    裴瑾十幾年前在南疆平叛的時候,對手相當厲害,僵持不下的時候,他想到了一個法子,就是挑選了一些人,開始挖地洞。地洞一直挖到對方的大營之中,然後在一個月黑風高的晚上,裴瑾的人從地洞裡鑽了出來,並將一些瀉藥下到了人家喝水的缸裡……最後,對方將士在作戰中體虛無力舉旗投降……

    當然,因為此事不夠光明正大,傳出去了怕造成不好的反應,所以裴瑾一直將此事隱瞞下來的。

    直到幾年後,京城事變,情況危急,他便再次應用了這個戰術。

    裴璋看到的那些可疑的人可疑的兵器,確實出現在了賢王府附近,可是他們進來後,便鑽進早就挖好的地洞跑了,而這些地洞,也在頻頻發生的火災紅被掩埋掉了。一切,神不知鬼不覺,天衣無縫!

    裴璋確實被坑了,因為那確實是一個個坑……

    而到了今天,裴瑾為了見自己的娘子一面,第三次用了這個戰術……

    ……

    裴瑾見顏世寧不生氣,蹭了蹭,道:“愛妃……為夫也要鑽地洞……”

    顏世寧一聽他又無恥了,不由瞪了他一眼,可是裴瑾已經又一次熟門熟路的把手伸了進去,然後直直的奔到她最敏感的一點,揉捏起來。這麼一來,顏世寧臉瞬間紅了,身子發軟了。

    裴瑾見狀,嘿嘿一笑,然後立馬翻身將她壓住,解衣提槍,盡根沒入……

    ……

    裴瑾為了遮掩掉顏世寧胸口的傷疤,所以跟著那群西域麗姬學紋身的技法,可是當他真的要給施展的時候,卻怎麼也下不了手了。

    顏世寧松著上衣,露著香肩,袒著雙-乳,再因為緊張而咬著雙唇,這怎麼看,怎麼銷-魂啊!

    於是裴瑾每次都要施針,可每次看到顏世寧這副樣子,這小腹就都繃緊了,然後針一丟,就撲了上去……

    於是,直到最後,裴瑾都沒能在顏世寧的身上紋上一朵紅蓮。

    當然,按著他本意,是想寫個“瑾”字的。理由是:做個記號,下輩子好認。

    嗯,顏世寧是他的,這輩子是,下輩子,下下輩子,也希望是!

    而顏世甯得知他的想法後,則是一口否決,理由是:這輩子都被你煩死了,誰還要跟你過下輩子!

    只不過,當裴瑾在八十歲那年一睡不醒後,顏世寧趴在他的身上說了一句話,然後閉上眼,也就再不醒來。

    她說:“你這老東西!也不等我一下!”

    【全文完】——

    作者有話要說:【裴小鳥成長日記】

    裴小鳥十二個月死活不肯斷奶,賢王府頭疼異常。最後裴瑾腦子一轉,有了主意。

    取黃連,抹顏世寧雙乳。裴小鳥叼住,嘗著苦味,大哭。

    裴瑾笑道:“想當年你老子我也是受過這罪的,咱們爺倆甘苦與共啊!”

    裴小鳥看著自家老子幸災樂禍的樣子,哭得更厲害了。

    裴小鳥兩歲,北斗與小司的第一個孩子大聖出世,裴小鳥看著嬰孩在搖籃裡睡覺,咬著手指好奇,而後將手中的辣餅塞他嘴裡。

    大聖辣得大哭,裴小鳥被痛揍。

    ──我只是想給他吃東西。裴小鳥哭道。

    裴小鳥四歲,裴瑾開始教他寫字,可是他死活學不會,裴瑾氣急,將筆一丟,道:“不管你了!”

    裴小鳥委屈癟嘴,回頭跑到十三叔跟前,道:“爹又罵我了。”

    十三看著他寫的字,點頭道:“該罵。”

    裴小鳥淚崩。

    裴小鳥六歲,裴雲瑞出生,因為肖其母,深得裴瑾喜歡。裴小鳥見狀,憤憤不平,而在一次因為打翻了裴雲瑞的飯碗被拍了一記屁股時,他握緊小拳頭,準備造反。

    回房收拾好了小包裹,然後一臉沉痛的拉著正在吃糖葫蘆的大聖道:“這日子沒發過了!爹不疼娘不愛,我要離家出走!”

    大聖茫然狀。

    裴小鳥淚崩:“我要進宮去投奔十三叔,嗚嗚……”

    裴小鳥八歲,被接進宮玩。看到十三叔桌上擺著個印,覺得挺漂亮,便拿著玩。後來玩丟了,後來被揍了──因為那是國璽……

    裴小鳥十歲,離開京城,前往南疆。看到十三叔漸行漸遠,他大哭不止。

    裴小鳥十歲半,開始給十三叔寫信:

    “南疆跟好玩,十三叔你來玩吧。”

    “今天下雨了,前天也下雨了,大前天也下雨了,大大前天也下雨了,嗯,這雨都下了半個月了,十三叔,你再不來我要發黴長蘑菇了。”

    “十三叔,今天裴雲瑞又揍我了……哭……你快來呀。”

    “十三叔,今天是我生辰,這裡說生辰那天許願可以實現的,我許願你能過來看我……”

    “原來他們是騙人的!哼!”

    裴小鳥十四歲

    “嗯,我跟裴雲瑞勢不兩立!哼!我要離家出走!”說完這個狠話後,裴小鳥收拾起了包裹,向京城進軍了!

    十三叔!我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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