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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輕小說] 《Sword Art Online 刀劍神域 短篇 無星夜的詠嘆調》作者:川原礫

[輕小說] 《Sword Art Online 刀劍神域 短篇 無星夜的詠嘆調》作者:川原礫









書名:Sword Art Online 刀劍神域 短篇 無星夜的詠嘆調
作者:川原礫

續篇連結
《Sword Art Online 刀劍神域 短篇 無星夜的詠嘆調--續 [web]》作者:川原礫 (全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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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發布在電擊文庫雜志附錄小冊子

1

    只曾一次,見過真正的流星。

    那並不是在旅行途中,而是透過自己房間的窗戶看見的。這對于住在空氣清新,夜晚能夠真正漆黑下來的地區的人來說可能並不稀奇,但對于我所居住了十四年的琦玉縣川越市來說,以上兩個條件都無法達到,這點十分地遺憾。即便是在晴朗的夜晚,肉眼也只能看到二等星。

    不過,在某個隆冬的夜晚,無意的望向窗外的我,卻著實的見到了。在幾乎看不到繁星,即便是深夜也十分明亮的天空,瞬間,一道閃光劃破天際。還只是小學四五年級的我,對于許願的內容想到的只是些孩童般的事……最先浮現到腦海中的則是“希望下次打怪時能夠掉落稀有裝備”這種不暇思索的願望。因為,當時的自己正沉浸在MMORPG游戲的公測當中。

    和當時相同色澤,相同速度的流星,我已經三年(又或者說是四年)沒有見到過了。

    不過這次見到的流星,不是用肉眼,背景也不是暗灰色的夜空。

    而是在“NervGear”——世界第一台全感官投入型VR interface machine所制作出的,昏暗的迷宮的最底層,所見到的。

    *

    那是在一場用恐怖逼人形容也不為過的戰斗當中。

    一名玩家勉勉強強躲過了LV6的亞人型怪獸RuinKobold-trooper揮下的粗獷手斧,看到這一鏡頭的我不免也脊背發涼。這一連三次成功閃避,讓Kobold的姿勢大幅瓦解掉了,那名玩家並沒放過這個破綻,將一股強力的劍技傾瀉而去。

    該劍技是細劍【Rapier】類型最初就能學得的單發突刺攻擊“Linear”。將慣用手持的細劍擺在身體中心,之後傾注力道徑直向前突刺而出的簡易基本技,但速度卻十分的快。這明顯不是經由動作輔助系統,而是靠玩家自身的運動命令加速得來的。

    以前在游戲封測時,曾多次見到隊友對怪獸使出過同類招式的我,也無法捕捉剛才刺出的細劍劍身,見到的只有劍技特有的光效所劃出的軌跡。在光效不佳迷宮中,劃破黑暗的純白色光芒,讓我不由自主的想起了那天夜里所見的那顆流星。

    細劍使,按照三連回避Kobold的斧頭斬擊→用Linear施加反擊的這種作戰方式,進行了三次攻防轉換,以無傷的狀態解決了迷宮中相當強力的武裝獸人。雖說如此,但這肯定也不是一場很輕松的戰斗。將用致命一擊刺入獸人胸口正中的細劍拔出,怪獸仰倒並四散開來,就像是被沒有實體的多邊形碎片推著似的,細劍使靠在了通路的牆壁上。就這樣坐了下來,不斷喘著粗氣。

    細劍使像是完全沒有覺察到距其十五米開外,站在交叉路口處的我。

    無言地離開這里,尋找自己的獵物,這便是我一直以來的行動方式。就在一個月前的某天,決定成為利己的SOLO玩家的那刻以來,我就再也沒有主動靠近過其他人。唯一的例外就是看到其他玩家明顯處于危機時,不過那個細劍使的HP槽幾乎是全滿的狀態。完全看不出需要其他人多事去幫助的樣子。

    既便如此——

    我還是煩惱了五秒鐘,從十字路口的陰影當中走了出來,朝著坐在地上的細劍使走去。

    瘦小的身形。上身的裝備是暗紅色的皮制束腰上衣,以及套在其外的胸部護甲,下身則是貼身的皮短褲以及過膝長靴。一件帶有帽子的羽制斗篷蓋著頭部直到腰際,正因如此無法看到其面貌。除了斗篷之外誠然一副突刺劍士【Fencer】的裝備,和單手劍士【Sword man】的我的打扮極其相似。通過高難度任務得到的我現在的這把愛劍“Anneal Blade”十分的重,為了技能的敏銳度,于是極力減少了金屬防具,用深灰色的皮制外套外加胸部護板進行替代。

    覺察到了向自己靠近的我的腳步聲,細劍使肩頭微微顫動了一下,但之後就沒有任何的動作了。我也不是怪獸什麼的,那人應該也通過視野中的綠色指示器得知了吧。將臉深深埋進立起的膝蓋當中的這個姿勢,強烈散發出一種從我面前通過,隨便去哪里的意思,但我卻在離細劍使兩米處的位置停了下來,開口說道︰

    “……剛才的那個,有些過于OVERKILL了吧。”

    披著厚厚布制斗篷的縴細肩膀,再次微微顫抖了一下。帽子微微向上抬起了五公分,兩只深藏在暗處的眼楮向我投來了犀利的目光。我能看到的只有那亮棕色的瞳孔,面貌什麼的還是完全看不到。

    細劍使用之前突刺時的那種犀利的目光盯了我數秒,隨後略微向右偏去。那種姿勢,可能是沒有听懂我所說的含義吧。

    看到對方的這一舉動,“果然啊”我在內心這麼想到。

    讓決心貫徹單刷的我沒對其過而不理的,是一股巨大的違和感。

    細劍使施展出的“Linear”,有著讓人驚異的完成度。準備動作【premotion】與技後硬直【postmotion】的時間之短,除此之外還有那無法辨識的速度。這種華麗的劍技,至今為止我都沒有見過。

    正因為如此,最初我便認為此人大概和我一樣,是游戲封測時期的玩家。在死亡游戲化前的這個世界中,積攢了長時間的戰斗經驗,才練就出如此般的速度。

    不過就在我第二次看到“Linear”時,卻對自己的推測產生了疑問。與技能的完美相對,其戰斗的方法未免也太危險了。的確,“最小限度動作的側移防御”,比起閃避與格擋,反擊的初速會提升許多,武器防具的耐久度也不會減少。不過相對的是,防御失敗時的風險是最大的。如果被擊中的話,依據counter-damage,會出現一時間無法行動【stun,眩暈】的狀態。單獨戰斗時的stun,可是十分致命的。

    完美的劍技、危險的戰術不平衡的組合。關于其中的理由,不知為何我極其想要知道。于是乎來到了她面前,和她搭話,並說出了那番“不管怎麼說那也OverKill過頭了,你不這麼認為嗎”的話來。

    不過那人就像是不知道這個眾所周知的網絡游戲用語似的。也就是說,眼前這個細劍使,並不是原來測試時期的玩家。也就是說,在玩這個游戲前,此人並沒有任何MMO玩家的經驗。

    我微微吸了口氣,再次說明起來。

    “OVERKILL的意思就是……給怪獸造成的傷害要大于其剩余HP量的意思。剛才的那個Kobold,在吃下第二記‘Linear’時已經NEAR Death……啊,不,是瀕死了。HP也只剩下兩三點。最後一擊不用劍技,輕微的普通技就夠了。”

    在這個世界,說如此長的話,已經是多少天……多少周都沒有過了啊,想到這里我閉上了嘴。

    語文很差的我費了很大氣力才組織起這樣一段話來,細劍使在听到這話後足足有十秒鐘沒有做出任何反應。就當我想著“不能繼續待在這里了”的時候,一個微弱的聲音,從往下耷拉著的雨帽內傳了出來。

    “…………過剩,又有,什麼問題嗎?”

    這個瞬間,再怎麼說也有些太晚了,我終于察覺到了眼前這個說話的細劍使,是該世界里——尤其在迷宮深處——十分少見的“女性玩家”。

    *

    世界第一個VRMMORPG,“Sword Art Online”正式開始運營已經過了一個月。按照MMO的平均速度,此時應該有等級達到上限【cap】的玩家出現,而且世界地圖也該從這一側探到了另一側。不過,現如今的SAO中,最高等級也只有十級左右——此游戲的等級上限究竟是多少也還不清楚。作為游戲舞台的艾恩葛朗特也是,探開的地域也只有全部區域的百分之幾而已。

    因為,現如今的SAO,雖是游戲,但也不是一般的游戲了,某種程度來說已經變成了“牢獄”。自行登出無法實現,虛擬體死亡即宣判玩家的肉身也會死去。在這種狀況下,要潛入充滿危險至極的怪獸以及陷阱的迷宮中的人幾乎是沒有。

    而且經由GM,玩家與虛擬體的性別強行統一化的這個世界中,女性玩家可以說是少之又少。即使經過了一個月,我想幾乎所有人也都應該呆在“初始之街”處,事實上在這個巨大的迷宮——“第一層迷宮區”中我也就兩三次女性玩家,而且她們幾乎都是大型團隊的成員。

    所以,在這個迷宮還未探開的周邊區域,遇到單獨行動的細劍使,我完全不會想到她會是個女性。

    *

    一時間,我想著還是對她道聲歉,然後離開這里。但看見女性玩家時必定上去搭訕才是男性玩家的生存方式——雖然沒打算把這種話當成口頭禪,但很遺憾的是我確實是這麼想的。

    假如對方說出“這是我的自由”“別管我”這類台詞的話,我就會留下“這樣啊”的話,隨後立即離開此地。而且細劍使都是用些簡短的疑問句式。正因如此,我便停留在這微妙的距離上,再次努力調集自身的語文能力做出了回答。

    “……Overkill,系統也沒設定任何缺點與懲罰……不過,那樣做效率會很低的。SwordSkill是需要集中力的,連發過度的話對精神的消耗是很大的。還有回城的路要走,所以盡可能不要采取這種疲勞作戰的方式。”

    “…………回城的路?”

    從深深蓋在頭上的雨帽中,再次傳出了帶有疑問語氣的聲音。雖說疲勞讓聲音變得沙啞,起伏也不很強烈,但在我听來,聲音依舊十分的動听。當然我是不會說出這話的。

    相對的,我繼續解釋道。

    “是啊。從這里到迷宮的出口有幾乎一小時的路程,出口到最近的街區最快也要三十分鐘,不是嗎?疲勞增加的話失誤也會增多。我看你好像也是SOLO玩家,單獨行動的話無論多小的失誤也是致命的。”

    雖然嘴上不停的說,但內心卻在自問道,為什麼要如此拼命地對她說這些話呢。對方是女性所以這樣——應該不是這樣的,在解答出這個問題前我便說出了這樣一長溜的話。

    如果是處在相反的立場,面對一個對我說教的高級玩家,我應該也只會說出“你不隨我,少管我”這樣的話來吧。就在我對自己的性格與行動不一致差不多快冒出汗來時,細劍使終于做出了反應。

    “……如果是這樣,那就沒問題了。我,不打算回去。”

    “啊?……不回,街區?我說……藥瓶的補給,裝備的修理什麼的……還有休息……”

    我驚訝的答道,細劍使听著我的話,肩頭微微動了動。

    “如果不受傷的話就不需要藥品,劍的話我也買了五把一樣的。……休息嗎,就在附近的安全地帶。”

    听到她沙啞的回答聲,我無語了一段時間。

    安全地帶是在迷宮內部不會有怪物出沒的房間。牆壁四角裝飾著很有特征的色澤標示,很容易辨別。是在狩獵,刷地圖的休息場所,雖說如此但也只能讓人休息一小時左右。地板冰涼根本無法當做床鋪來使用,而且可以听到頻繁出沒于附近通路處的怪獸的腳步聲。不管是多麼有膽魄的玩家,在這里想要熟睡是絕對不可能的。

    不過,根據之前的話來看,這個細劍使真的有可能將安全地帶當做街道處的旅館進行休息,並一直呆在迷宮里面……可能是這樣吧?

    “…………你待在這里面,多長時間了?”

    我戰戰兢兢的詢問道——

    細劍使深深的呼出一口氣,回答道︰

    “三,四天。……這樣,可以了吧?附近的怪獸馬上就要復活了,我,要走了。”

    戴著單薄皮手套的縴細左手扶著牆壁,細劍使緩緩站了起來。

    出鞘的細劍,其重量仿佛跟雙手劍【Twinhand Sword】似的,劍頭向下垂著,細劍使就這樣朝著我的身後走去。

    一步,兩步,細劍使逐漸遠去,從各部位耐久力的損耗便可得知裝備都已破敗不堪了。不,像這種脆弱的布質裝備能夠連續四天在這里狩獵並還保持著原狀,已經是奇跡了。先前所說的“只要不受傷就好”這句話,絕對不是隨便說出的……

    想到這些的我,面朝著細劍使那瘦弱的背影,不禁脫口道︰

    “…………以你這種戰斗方式,會死的。”

    細劍使停下腳步,肩靠著右側牆壁,慢慢回過頭來。帽子深處,剛才看到的那雙榛色的眼瞳,由內變成了淺紅,就這樣盯著我,投來的視線仿佛要將我射穿一樣。

    “…………反正,大家都會死的。”

    沙啞,破裂的聲音讓本來就寒冷的迷宮內的空氣,變得更加刺骨。

    “只過了一個月,就死了兩千人。而現在,第一層都還沒有突破。想要打通這個游戲是不可能的。如今的區別就只有在哪里,怎麼死,早死……還是晚死…………”

    細劍使說出了到現在為止最長,最富有情感的話語,不過卻在途中語氣出現了顫抖,隨後便中斷了。

    在下意識向前踏出一步的我的眼前,細劍使就像是遭到了什麼隱形的麻痹攻擊一樣,倒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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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在虛擬空間會失去意識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倒在迷宮地面上的一瞬間做出了此種平淡的思考。

    失去知覺是由于腦部血流暫時出現延遲,導致身體機能一時出現停止的現象。血虛的原因是心髒以及血管機能異常,貧血或者低血壓,過度換氣等等多種因素導致,潛行在VR世界的期間,現實中的肉體則是完全靜止的躺在床上或者自動調節椅上。如今,被囚困在這個死亡游戲“SAO”中的玩家的肉體應該跟自己預想的一樣,已被各大醫院所收容,想當然的應該會進行那個健康檢查,持續監視,並根據情況使用相應的藥物。很難想象會因為肉體的異常導致失去意識啊——

    在逐漸變得淡薄的意識中思索了這些,算了這些就隨它去吧,最後自己這樣想到。

    是啊,事到如今想什麼都無所謂了。

    因為,自己會死在這里。在凶暴的怪獸四處徘徊的迷宮中昏倒,想要平安無事是不可能的。雖然可能會有其他玩家就在附近,不過考慮到救助昏倒的其他人會讓那些人自身也牽扯到危險之中,所以完全沒奢望過別人的救援。

    而且,他們也不知道該怎麼幫助倒在地上的玩家啊。在這個世界中,每名玩家可運送的總重量,系統都是有嚴密的規定的。在迷宮的最底層,不管是誰應該都帶著達到了最大重量限制的藥品和預備裝備,而且應該還帶著戰斗刷出的金錢與道具,在這個基礎上想要將其他玩家整個背負起來是絕對不可能的。

    ——想到這兒時,終于覺察到了。

    強烈的眩暈感涌了上來。作為摔到地上前的瞬間做出的思考,這未免也太長,太過于舒服了吧。而且身體下方原本應該是堅硬的石板路面,但背部所傳來的卻是種微妙的柔軟觸感。慢慢地身體開始暖和起來,同時又感到祥和的微風拂過臉頰……

    吧唧,就像是發出聲音似地,睜開了雙眼。

    此處已經不是被厚實的石壁所隔離的的迷宮區了。而是在一森林中的空地處,四周全是長有金色苔蘚的古木,以及帶有荊棘的小花。在這差不多有七八米的圓形空間的中央處,自己正昏倒在這如同地毯般的草叢上……不,是睡在上面。

    不過——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呢?為什麼應該是倒在在迷宮區最低層的自己,會移動到這個遙遠的區域來的呢?

    這個問題的答案,就在右轉九十度的視線前方。

    空地一側,一灰色的身影正蹲坐在巨大的樹木根系上。雙手抱著一把巨大的單手劍,腦袋抵在劍鞘上處于俯視的狀態。容貌被被修長的黑發遮擋無法辨識,不過從裝備以及體格來看,毫無疑問就是那位在迷宮處朝昏倒前的自己搭話的男性玩家。

    恐怕這名男子,是用了某種方法將倒下的自己移動到了這個迷宮外的森林處吧。遠眺了下四周林立的景色,離左側百余米處的地方,有一座直通天際的巨塔——艾恩葛朗特第一層漆黑的迷宮區就在那里。

    再次將視線轉到右側。不知是不是覺察到了自己的動作,身著深灰色皮外套的男子肩膀顫動了一下,臉慢慢抬了起來。在這個明亮的午間森林當中,男子的雙眼,就像是無星的夜空一樣漆黑。

    與暗色的眼瞳投來的視線交匯的瞬間,腦海中冒出了細微的火花。

    從緊咬牙關間,亞絲娜——結城明日奈,用低沉沙啞的聲音擠出了這樣一句話。

    “不要多管……閑事。”

    *

    被囚困到這個世界以來,亞絲娜曾經上百上千次問過自己這樣這番話。

    為什麼那時要去踫這個原本不屬于自己的新型游戲機呢?為什麼要把它戴到頭上,躺在網孔長椅上,念出啟動游戲的命令呢?

    購買這個詛咒般的夢幻VR interface殺人機“NervGear”,以及廣闊無際的魂之牢獄“SwordArt Online”游戲盤的,也不是亞絲娜而是年齡比她大很多的兄長浩一郎。不過對于浩一郎來說,從小開始就是過著與游戲,以及MMORPG這些東西無緣的人生。作為一大型電子機械制造廠“RECT”的代表管理社長的長男,為了成為父親的繼承人,接受了各種各樣的教育,同時也把許多不必要的東西都排除在外的兄長,為什麼會對NervGEAR……不,是對SAO抱有興趣呢,這點理由至今為止明日奈都沒弄清。

    不過諷刺的是,浩一郎卻根本沒有玩這個自打出生以來首次購買的游戲。恰好在正式開服的那天,他出差去了海外。在出發的前一天,與明日奈一同吃晚飯時,還說出了些開玩笑似的抱怨言語,看來他是真的感到很遺憾。

    雖然不及浩一郎,但明日奈到初中三年級的今天,也只接觸到了些移動終端上的免費游戲。雖然知道網絡游戲,但卻因為高校測試迫在眉睫,對網游的興趣以及游玩的動機應該是沒有的。

    所以,為什麼在一個月前的某天,二二二年十一月六日午後時分,造訪哥哥的房間,將擺在桌上準備就緒的NervGear戴在頭上,念出“Link•Start”來呢,原因至今為止也不知道。

    要用一句話來說的話,也就在那天,所有的一切都改變了……不,是全都結束了。

    躲在初始之街的旅館一間房內,一味等待著事件終結的亞絲娜,在過了兩周後也沒有收到現實世界的任何消息,此時的她放棄了外部會將自己救出的念頭。而且那時雖然玩家的死亡人數已經超過了一千人,但最初的迷宮卻依舊沒有攻破,得知這一消息的亞絲娜又明白了等著從內部打通游戲的這個念頭也是徒勞的。

    剩下的選項,就只有“怎樣去死”這唯一一個了。

    這樣下去不知道待在這個安全的街道內多少月,不,是多少年啊。而且,“怪物不會入侵街道”的這個規則,誰也不敢保證不會永遠持續下去。

    比起擔心未來持續抱膝躲在昏暗的小屋內,還不如走出這個街道。竭盡所能的學習,鍛煉,戰斗。如果最終還是耗盡精力倒下的話,至少也不會為過去的意氣用事而感到後悔,為失去的未來感到惋惜。

    行動起來。奮勇直前。然後消失。就像在大氣內燃燒殆盡的,那一瞬的流星一樣。

    懷著這個念頭,亞絲娜走出了旅館,踏上了這樣一個自己完全不懂術語的MMORPG世界的荒野上。僅僅依靠著自己選擇的武器,以及習得唯一一項技能,來到了這樣一個人跡罕至的迷宮最底層。

    現在,是十二月二日星期五的上午四點過後。恐怕是因為這種亂來的連戰導致的疲勞從而引起的神經反射性失神吧,亞絲娜的道路應該是就此終結了。坐落于初始之街“黑鐵宮”的“生命之碑”的左側附近,Asuna的名字上會被畫上一條橫線,所有的一切就此終結——本應如此的。本該如此的。

    *

    “不要多管…………”

    亞絲娜再次說出這樣一番話,蹲坐在四米外的黑發單手劍使,夜空般的眼瞳俯視下來。雖然給人一種比自己年齡稍大的感覺,但這意想不到的純真的舉動,卻讓亞絲娜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但過了數秒,男子的嘴角上,卻浮現出了足以改寫以上印象的笑容。

    “我才不是想去幫助你呢。”

    傳來這樣一低沉而冷靜的聲音。雖然少年只說了這些,但其中所蘊含的內容再次給其年齡披上了一層謎樣的色彩。

    “…………那麼,你又為何要把我移到這里來呢?”

    “我之所以幫你,是為了你的地圖資料。在最前線附近待了四天,未觸及的區域應該也被探開了許多。如果和你一同消失的話那就太浪費了。”

    像是要將這番論理效率並存的話直截了當的說出似的,單手劍使猛地吸了口氣。如果此時說出,生命很寶貴什麼的,要和其他玩家一同協力的這些類似于其他人對自己說的這些言辭的話,對方應該會就此離開的吧——當然是什麼話也不說——自己這麼想到,雖然合乎道理但還是沒有說出。

    “…………既然如此,那就給你吧。”

    亞絲娜低聲道出這話,同時打開窗口。用最近好不容易才習慣的動作切換子頁面,進入MapData界面,將所有的資料復制到羊皮紙道具上。隨後拿起這個實體化的小型卷軸,扔到了男子的腳旁。

    “這樣一來,你的目的就達成了吧。那我就走了。”

    用手撐著草地站了起來,雖然腿好有些搖擺。看了下窗口所示的時間,亞絲娜計算出了自己從倒下的那一刻開始至少睡了有七小時的時間,不過耗損卻還未完全恢復過來。但,預備的細劍還有三把。不到最後一把的耐久度只剩下一半,自己是絕對不會離開那座塔的。

    亞絲娜的腦海中依舊有幾個沒有解決的疑問。灰色外套的單手劍士,是用何種方法把自己從迷宮最底層運送到這里來的呢?即便要移動,為何不在迷宮內的安全地帶,而要大費周章的把自己帶到迷宮外來呢?

    雖說如此,但亞絲娜卻不想回頭去問。就在亞絲娜,打算返回樹林左前方漆黑的迷宮區,正向前踏出一步時——

    “等等,Fencer【Fencer︰劍士的意思】小姐。”

    “…………”

    雖然無視對方繼續向前邁出了數步,但男子後來說的話,卻讓她不禁停了下來。

    “你基本上也是為了打穿游戲而這樣努力的吧?而不是為了死在迷宮內。如果是這樣的話,何不去參加‘會議’呢?”

    “…………會議?”

    背對著男子低聲嘟囔道,隨後單手劍士那改變了語調的聲音,乘著森林中的微風再度傳到了亞絲娜的耳中。

    “今天傍晚,在離迷宮區最近的‘托爾巴納【ЬюдЮ】’街區,好像要召開首次‘第一層樓層BOSS攻略會議’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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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浮游城艾恩葛朗特由于是越往上越細構造,所以想當然處于最下部的第一層是最為廣闊的。幾乎正圓形的樓層直徑近乎有十公里,面積可達八十平方公里。要加上個參考的話,居住了三十多萬人的琦玉縣川越市的面積有一百一十平方公里。

    由于地域十分廣闊,所以第一層的地形種類也是十分多樣。

    最南端,是被城牆所包圍的直徑一公里的半圓形“初始之街”。街道周圍是,主要以野豬或者野狼的動物型,以及蠕蟲,甲殼蟲,黃蜂一類的昆蟲型怪獸出沒的草原地域。

    朝著西北方前行,走過草原進入的是深邃的森林,繼續向東北方向走變回進入湖沼地帶。穿過湖沼,前方便是山谷以及遺跡地域,不同的地區都棲息著相對應的怪獸群等待著玩家的到來,最後,在該層的最北端,聳立著一直徑三百米,高百米的巨塔——第一層的迷宮區。

    該層各個區域,都有除了初始之街以外的中小規模的街區以及村落散布。其中最大——雖說如此但其兩側的距離也只有二百米的程度——的街區,就是坐落于離迷宮區最近的山谷中的街區“托爾巴納”。

    最早一名玩家抵達此並排建造有巨大風車台的恬靜街區,也是在SAO正式開服的第三周過後。

    那時,死亡者的總數,已經達到了一千八百人。

    *

    我與謎樣的女性Fencer結伴而行——雖說如此但也保持著微妙的距離,就這樣穿過了森林,走進了托爾巴納的北門。

    視野中浮現出的紫色“Inner Area”字樣,告知我們進入了安全的街區圈內。頓時,感到疲勞的我聳了聳肩,無意識的嘆了口氣。

    能夠讓今早剛從街區出發的我消耗得如此之大,全都是走在我身後的細劍使所致,我轉過身,發現穿著過膝長靴的細劍使的步伐依舊沒有放緩。我不認為數小時的睡眠,就能將超過三天的連續狩獵帶來的疲勞感完全恢復,大概她還是繃著一根緊張的弦吧。回到街區,身體和精神(在虛擬世界兩者幾乎同義)應該會放松許多,雖然這麼認為,但現在這種氛圍完全無法說些無關緊要的話啊。

    所以,我對著細劍使,說了這樣一番極具事務性質的話。

    “會議在街道的中央廣場處,下午四點開始。”

    “…………”

    隱藏在編織雨帽的臉,上下微動了動。不過腳步依然沒有停下,縴細的身體從我身旁走了過去。

    山谷間的街道拂過的輕風,讓遠去的斗篷擺動起來。我雖然張開了口,但卻沒有找到能夠搭話的語言,所以只得又閉了起來。仔細想想,下定決心做SOLO玩家的我,在這三周也像是如此和他人擦肩而過,自己也沒有資格和他人進行交流。一直以來,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我都是這樣日復一日的過下來的啊……

    “真是個奇怪的女性啊。”

    突然間听到身後有人這麼說道,我的視線從細劍使身上移開,再次背過身去。

    “……本以為她很快就會死的,沒想到卻沒有。不管怎麼看都是個網游新手,但技能卻十分的嫻熟。究竟是何許人也啊。”

    句尾帶有特征般的鼻音,並且用十分尖銳的聲音持續說著這話的人,是一位比在這個世界中絕對算不上高大的我還要矮一個頭,看上去十分敏捷的玩家。防具和我一樣,都是布料和皮革。武器是別在左腰上的小型鉤爪,以及右腰上的投擲刺針。用這樣的裝備是無論如何也到不了最前線的,但,這個人還有其他更可靠的武器。

    “你知道嗎,那位Fencer小姐的事情?”

    我無意識的向那人詢問道,就像揣測出了對方的回答似地,我皺起了眉頭。不出所料,鉤爪使豎起五根手指,說︰

    “很便宜喲,只要五百元【貨幣單位為ヵю,但本人譯作“元”】。”

    微笑的面容,是她的一大特征。兩個臉蛋上,用化妝類道具,分別畫上了三根如同動物胡須似地東西。與其金褐色的短卷發結合在一起,那樣子總讓人能夠聯想到某種嚙齒類動物。

    以前,我曾經問過他為什麼要打扮成這個樣子。不過,得到的卻是“不要問女生化妝的理由喲”,被怒斥後不久又被告知“如果給十萬元就告訴你”這樣一番話,我只得灰溜溜地離開了,最終也沒知道原因。

    總有那麼一天,我會在刷到一件超稀有道具的第二天把十萬元支付給她——我一邊咬著牙在心中這般發誓,一邊用嚴肅的語氣回答了他。

    “要買女生的情報還真是有些不好意思啊,算了吧。”

    “呢嘻嘻,你心底還真善良啊。”

    毫不客氣的說出這番把握了尺度的台詞,恐怕其就是艾恩葛朗特最初的情報商,通稱“鼠之阿爾戈”,嘻嘻的笑道。

    *

    ——與“鼠”閑談了五分鐘左右,不經意間就因疏忽了話題而花掉了數百元。以後得注意一下啊。

    想起來,以前好像也被這麼忠告過。但說起阿爾戈,那人從未賣過免費得來的情報。當她判斷這個情報“有價值”的時候,必定會向對方付出相應的情報費,並且要求對方極力保守秘密,然後才把情報作為“商品”賣出去。仔細想想的話,只要賣出一次假情報,她作為情報販的信用就會一敗涂地了,比起把從迷宮收集的素材道具賣給街上的NPC,她的這種行為冒得是另外一種風險,而且也是種耗費精力的差事。

    大概是出于性別差的疑問吧,我看著阿爾戈的臉時總是在想這樣一句話……女性玩家為什麼要從事這種工作呢。但如果我這麼問的話,很大情況下對方會再次說出“先付十萬元”來吧,考慮到這點,我輕咳了一聲,將其他的問題說了出來。

    “那個?今天也是像之前那樣,不是干老本行的生意,而是做為交涉方的代理而來的嗎?”

    听完這話,阿爾戈再次表情復雜起來,她左右撇了一眼後,用手指推著我的背,來到了附近的胡同內。雖然離“BOSS攻略會議”還有兩小時,玩家的身影還十分的稀少,但就好像是不想讓其他人听到似地。其理由——大概是關系到情報商的尊嚴吧。

    在狹窄的胡同深處停下腳步的阿爾戈,靠在民家(當然住的NPC)的牆壁上,再次低聲說道。

    “嘛,這次價格可是提升到了二萬九千八百喲。”

    “都升到二九八了嗎?”

    我苦笑道,聳了聳肩。

    “……很抱歉,不管加價到多少,我的回答都是一樣的。沒有想賣的意圖喲。”

    “我也只是傳達委托人的話罷了。”

    阿爾戈的本行雖然是情報商,但為了活用其極強的敏捷力帶來的機動性,還經營著“信使”這一副業。原本都是些口頭上的傳話,或者是送些寫有短文的卷軸,不過對那名在這一周內通過她和我接觸的人,我的心情多少有些復雜……真是個麻煩的委托人啊。

    他(或者是她)之所以想要與我交涉,就是想要購買我持有的那把單手用直劍,“Anneal Blade +6(3S3D)”而已。

    *

    SAO游戲內的武器強化系統,與如今的MMORPG相比則是比較簡單的。強化參數有“鋒利度(sharpness)”、“速度(quickness)”、“精準度(accuracy)”、“重量(heaviness)”、“耐久度(durablity)”五種類型,可以委托NPC或者是鍛造職人的玩家隨意進行強化。屆時,需要使用提升參數的專用強化素材,和其他游戲一樣也有著一定幾率的失敗風險。

    不管是強化了哪一項參數,裝備模型上的道具名都會加上+1,+2的數字字樣,那些數字的“含義”不直接點開武器查看屬性都是無法得知的。玩家之間進行武器買賣時,都要逐一注明“精準度+1重量+2……”的話,也會很麻煩的,因此就創造了簡寫法,比如+4的含義如果是精準度1重量2耐久力1的話,就會按照慣例簡寫成“1A2H1D”。

    也就是說,我的“Anneal Blade +6(3S3D)”,就是鋒利度,耐久度分別強化了三段。在第一層能夠得到這種武器,說實話除了要有毅力以外,幸運值也是很必要的,因為和跟生死直接相關,所以提升鍛冶技能的玩家也十分的少,NPC鍛造師雖然都是些矮人樣貌的人,但其熟練度確實卻更是不敢恭維。

    強化之前的武器,是從一個耗費很大力氣才完成的任務中作為報酬所得到的,能夠在第一層得到現在的這把劍,其參數規格可以說是幾乎最大值了。——雖說如此,但這也只是“序盤的裝備”。強化最多也只有幾次,第三層或是第四層就必須更換下一把劍了,那時又得從一開始重新打造了。

    因為以上理由,我大概推測出了,在此時要用二萬九千八元這種毫無疑問是很大一筆資金購買我手頭這把劍的,阿爾戈的委托人應該是有什麼意圖存在的。如果是普通的面對面交易的話,就能直接詢問其理由了,但現在我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曉。

    “……那家伙支付的封口費,只有一千嗎?”

    面對我的疑問,阿爾戈平和的點了點頭,說︰

    “是啊。你很在意加碼到了多少嗎。”

    “嗯……一千啊……嗯!”

    封口費說白了就是,想要購買我這把劍的X氏,為了隱瞞自己的姓名從而提前支付的金額。假使我支付一千一百要求提示的話,阿爾戈應該會立即發信息給委托人的傳達這一消息的,並詢問對方是否願意將封口費提高到一千二百。如果對方同意的話,我就要面臨著是否支付一千三百了。這個這個累計加碼比賽的最終勝者才能得知對手的名字,到頭來,恐怕交易這把劍得到的金錢都會大大縮水的。不管怎麼想都是愚蠢至極的啊。

    “…………真是的,不單單是兜售情報,隱瞞不出售也是一種生意啊……真是讓人景仰的商人之魂啊…………”

    我牢騷道,阿爾戈畫有胡須的臉頰微微動了動,嘻嘻的笑了起來。

    “這才是生意的樂趣所在啊!賣給他人情報,在這個瞬間,又會產生出‘誰購買了哪些情報’這種信息啊。”

    “……如果有哪位女性玩家購買了我的私人情報就請告訴我吧,屆時我會想買對方的情報的。”

    听到我話音中混雜嘆息聲,阿爾戈再次發出了愉快的笑聲,隨後調整表情,說︰

    “那個,如果你拒絕的話,委托人還有一句話要帶給你。這筆生意談崩了,朋友。再見了,桐人小弟。”

    揮了揮手,轉過身,如同“鼠”這一外號一樣,阿爾戈用極其敏捷的身手離開了。不一會兒,金褐色的卷毛便混入了人群之中,那家伙一定不會死的,呆呆的我這麼想道。

    囚禁在這個死亡游戲SAO中的一個月內,我學到了幾點相應的知識。

    能夠知曉玩家生死的原因究竟是什麼呢。我認為這其中有著許多細微的要素——在迷宮中探索時就是恢復藥劑的儲存數量——在那些細微要素的中心,恐怕存在著能讓他人無條件信服的“自身的芯”。換句話來說,就是能夠讓其生存下來的,值得依靠的“最大武器”。

    拿阿爾戈做說明的話,就是“情報”吧。危險怪獸的出沒場所,效率高的好獵場,那家伙都知曉。正因為知道所以她才會如此冷靜、自信,生存率自然就提高了。

    而我桐人的“芯”,不外乎就是掛在背部的那把劍。正確來說,是自己和劍完全一體化的某種境地。完全進入此種狀況雖說沒有幾次,但我總認為那種境地總有一天會成為我的東西,到那之前我是不能死的,懷著這個念頭我活到了現在。Anneal Blade也將鋒利度與耐久度各強化了三段,之所以無視速度與精準度,是因為前者單純只是個數字提升,而後者卻是系統輔助的強化,揮劍的感覺是完全不會有變化的。

    ——但,就是因為如此。

    今天,我才能在最前線,遇到了那名細劍使。她的“芯”又究竟是什麼呢。我將昏倒的她移到了迷宮外(當然那方法我有些不好意思對她說),假使我不在那里,她難道不會在下一個Kobold怪獸接近的瞬間,無意識的站起來,釋放出類似流星般的超高速“Linear”,屠殺敵人嗎……我能想到的也只有這個了。

    她究竟是如何輾轉于驚心動魄的戰斗之中,並且生存到今天的呢。恐怕,她有著我所不知的“強大”之處吧。

    “……在阿爾戈那里花掉了五百元了啊……”

    低聲嘟囔道,微微搖了搖頭後,抬頭仰望天空。

    托爾巴納街區的標志性建築風車塔,其白色的外牆慢慢被染上了橘紅色。時間差不多是午後三點了。是時候,為差不多會耗時很長的攻略會議做些準備了,必須得到某個地方先去把肚子填滿啊。

    四點開始的會議毫無疑問是很熱鬧的。

    因為,這是第一次,將SAO世界潛在的最大隔閡展示在大多數玩家面前。是的——這就是“新手玩家”與“封測老玩家”的,必須要填上的一道橫溝……

    只要是情報就無所不賣的“鼠之阿爾戈”,也有著一項絕對不會出售的信息。那就是,誰是原封測玩家。不,不止是阿爾戈。原封測老玩家之間,雖然相貌實在是不太可能認出來,但角色名跟語氣很多時候都有共通之處,即使有誰察覺到了也絕對不會明著說出來。事實上,剛才也是這樣。阿爾戈和我都很確信對方是原封測者,但還是繞了好幾光年才進入正題。理由很簡單。如果確定誰是原封測者的話,其生命就會受到威脅。

    並不是被迷宮的怪獸殺掉。而是在其只身來到圈外時,會被新手玩家們“處刑”掉。因為,新手玩家們確信這一點。這一個月會出現兩千名死者的責任,全部都出在原封測者身上。

    而我,對于該聲討,也不完全持否定態度。
4

    亞絲娜三天,或者說是四天選擇的食物,都是在NPC面包房購買的一塊最便宜的黑面包,以及街道各處都能任意取走的泉水一瓶。

    由于在現實世界都沒曾體會過食物所帶來的樂趣,所以也就無法描述這個世界飲食上的空虛感。不管飽食了多麼豪華絢爛的食物,實際上肉體連一顆白糖都沒有攝入。雖然認為食物以及空腹感-滿腹感這類的系統都就算不存在也可以,不過每天三次三次的饑餓感,只有攝取到虛擬的食物才能去除。

    雖說在進入迷宮時雖然依靠著意志力將虛擬的空腹感屏蔽掉了,但在回到街道後,還是得找些東西吃不可。至少也要點些最廉價的食物來抵抗饑餓,即便是那吃起來又干又硬的黑面包,只要能夠撕成小塊,細細咀嚼的話也是相當的好吃,這多少讓自己有些不甘心。

    坐在托爾巴納街區中心部,擺在噴水廣場角落長椅上的亞絲娜,臉依舊藏在深深的帽子內,嘴巴不斷的咀嚼著。只賣一元的大個面包,不一會兒就被消滅了一半,就在這時——

    “看起來很好吃嘛,那個。”

    右側傳來了這樣的聲音。亞絲娜停下了撕扯面包的動作,犀利的瞥了一眼過去。

    站在右側的,就是數十分鐘前在街道入口處剛剛分別的那個男子。黑發,灰色上衣的單手劍使。將昏倒在迷宮內的亞絲娜不知道用了什麼方法給搬運了出去,將本應是不相交的兩條平行線不由分說的連在一起的麻煩者。

    認識到是他的瞬間,亞絲娜的臉頰突然發熱起來。本應渴求死亡的她,卻活了下來並在此處厚著臉皮進食時,被他看見了。強烈的羞恥感頓時傳遍全身,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雙手拿著已經變成半月形的黑面包,就這樣固定不動,男子輕輕咳了一聲,低聲地說︰

    “我,坐在旁邊行嗎?”

    一般來說,應該是二話不說從長椅上起身,頭也不回的離開這里才對啊。不過,如今在這個世界,卻被一種從未體驗過的感覺所困,亞絲娜完全無法做出回應。可能是把亞絲娜的僵直誤認為是同意了吧,男子在離其最遠距離的右端彎腰坐了下來,把手插進上衣口袋中。掏出來的是,一個黑褐色的圓形物體——售價一元的黑面包。

    此時,亞絲娜忘記了羞恥與混亂,取而代之的則是啞然的望著該男子。

    能夠進入迷宮區那麼深的地方,其實力,以及全身的裝備等級來看,這位單手劍使應該有著能夠住進高級旅館,甚至買豪華料理的金錢。難道他是位超級節儉家嗎,還是說——

    “……真的認為這個,很好吃嗎?”

    無意識的低聲詢問道。听到這話的男子,像是很意外似的動了動眉毛,深深的點了點頭。

    “當然啦。我來到這個街道後,每天都要吃一次……嘛啊,這可是要費一番工夫的喲。”

    “工夫……?”

    不理解這話的含義,藏在帽子下的頭偏了偏。單手劍使沒有回答,反倒是將手伸進了另外一邊的口袋內,拿出一素陶小罐。咚,的放在了長椅正中,說︰

    “你把這個東西用在面包上試試。”

    用在面包上,此言語的含義讓亞絲娜思索了一會兒,很快她就意識到了這是在網游中使用獨特說法。“使用鑰匙開門”“使用瓶子裝泉水”和這些是同一個意思。亞絲娜戰戰兢兢的伸出右手,用手指踫了踫蓋子。浮上一彈出窗口菜單,選擇“使用”後,手指尖發出了淡紫色。此為“對象指定模式”的呼出狀態,所以亞絲娜又用左手踫了下正在吃的黑面包。

    頓時,伴隨著輕微的效果音,面包一側被染成了白色。上面鋪滿的這一層東西,不管怎麼看都是——

    “……奶油?這種東西,從哪里……?”

    “是在之前的村落,做完‘逆襲的母牛’的任務後得到的報酬。因為那任務要花很多時間,所以沒有人願意去接。”

    認真的回答完這話後,單手劍使用習慣的舉止也將“小罐內的東西用到了面包”上。不知是不是用完了的緣故,小罐發出輕微的聲音與光澤後,消失掉了。單手劍使咬了一大口同樣沾滿了奶油的黑面包。嚼嚼嚼,听著咀嚼的聲效,亞絲娜的胃並未產生讓人不適的痛覺,而是一股健全的空腹感,這種感覺已經很久都沒有過了。

    亞絲娜畏畏縮縮地咬了一口,拿在左手上的,沾滿奶油的黑面包。

    一直以來都是又硬又粗的面包,瞬間變成了田園風格的蛋糕味,並在口中擴散開來。奶油又甜又滑,還帶著些優乳酪似的清爽酸味。就像是被這種陶醉般的滿足感所驅使似的,亞絲娜又咬了兩三口,鼓著臉頰沉浸其中。

    回過神來,拿在雙手中的食物,就像文字描述的一樣,一點也沒剩下,全部消滅掉了。看了下身旁,自己比單手劍使還提前兩秒吃完。強烈的羞恥感再度浮上,真想趕緊逃離這里,但如果不表達謝意就離開的話那也太沒禮貌了。

    “…………謝謝款待。”

    “不用謝。”

    同樣也用完餐的單手劍士,搖了搖戴著皮手套的雙手,繼續說道︰

    “剛才說的那個母牛任務,如果你有興趣的話我就告訴你。如果效率得當的話,兩小時就能做完。”

    “…………”

    說實話,亞絲娜不為所動那都是騙人的。只要有了那個優乳酪奶油,就算是售價為一的黑面包也會變得如此美味。不知是不是出于味覺再生引擎所造出的滿足感,想要再一次……不,能夠允許的話,是每天都想吃一次啊。

    只不過——

    亞絲娜望著地面,搖了搖藏在帽子下的臉。

    “……不了。我也不是為了要吃好吃的東西,才到這個街區來的。”

    “這樣啊。那,你是為了什麼呢?”

    單手劍士的聲線,也算不上什麼很好听,但也不怎麼難听,如同少年般的音色。可能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吧,亞絲娜把來到這個世界後,從未和其他人提及,蘊藏在內心的話,一點,一點的訴了出來。

    “我……都是為了自身的存在。比起一直躲在初始之街,慢慢腐朽,還不如到最後一刻都保持自身的存在。即便是死在怪獸手上,我也不認為自己輸給了這個游戲……這個世界。無論如何也不會。”

    亞絲娜——結城明日奈第十五年的人生,就是持續的戰斗。從幼兒園入園測驗以來,她就接受了許多大大小小的試煉,但明日奈都勝利度過了。雖然被灌輸了“只要輸一次自己就是毫無價值的人”的想法,但她還是正面承受住了這股重壓,並走到了現在。

    在第十五年的戰斗就要結束時,卻迎來了名為“SwordArt-Online”的試煉,面對這個,亞絲娜卻認為自己大概是無法取勝了。大量的未知事件,許多的異樣規則和文化,是個憑借個人之力無論如何也無法取勝的戰斗。

    勝利條件,就是抵達上百層的浮游城的天邊,打敗最後的敵人。不過這個游戲已經開始了一個多月,已經有了五分之一的玩家退場,而且他們幾乎都是些有經驗的玩家。剩余的戰斗力已經很少了,但要走的道路卻依然很遠……

    類似這些話,亞絲娜如同緩緩擰開了內心的閘門一樣,低聲訴說道。斷斷續續,無法始終用同一種語氣說出的獨白,就這樣進入了一言不發的黑發單手劍士的耳中——但很快亞絲娜的話語聲就像是被夕陽下的微風打斷似的停了下來,緊接著,一句極其簡短、細微的聲音從單手劍士口中道出。

    “…………抱歉。”

    過了數秒,為什麼對方會說出這話,亞絲娜十分的驚訝。

    今天才是第一次見到這名單手劍士,他應該沒有向自己道歉的理由才對啊。從帽內窺視著身旁,坐在長椅上的灰色上衣男子,雙肘頂在膝蓋上,低著頭。嘴唇微微動了動,聲音再度傳來。

    “抱歉……——會出現今天這個狀況……換而言之,某種意義上是我,把你逼到這個境地的…………”

    不過,在那之後的話亞絲娜並未听清。屹立在街道中央的,一座最大的風車塔上的風能時鐘,奏出了高亢的鐘鳴聲。

    午後四點。是“會議”開始的時間。放眼看去,不遠的噴水廣場處,在不知不覺中已經聚集了大量的玩家。

    “……走吧。這就是你要我參加的會議吧。”

    說完亞絲娜站了起來,單手劍士也點了點頭,慢慢從長椅上起身。他究竟想說些什麼呢——反正也不會再遇到他了,就此為止吧,本應如此,但不知為何在內心的一角,卻有著讓人無法釋懷的針刺般的情感。

    想知道。不想知道。究竟是要哪一個呢,亞絲娜自己也弄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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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5

    四十四人。

    這就是聚集在托爾巴納噴水廣場處的玩家總人數。

    我不得不說聚集在廣場處的玩家人數跟我的預想——或者設想的要少很多。SAO小隊最大人數為六人,總共可以集結八支小隊,組成累計四十八人的聯隊【RAID】。要以零傷亡擊敗第一層的樓層BOSS的話,至少得要兩支聯隊進行輪番戰斗,不然很難達到該目標,不過現在的人數就連一支聯隊的上限都沒達到。

    我本想吸口氣,並長嘆而出,但卻失去了這個時機。

    “……這麼多的,人啊……”

    左後方,披著連帽斗篷的細劍使低語道。讓我不得不望向她,問︰

    “很多嗎……?才這點人數?”

    “嗯。因為……這可是為了挑戰第一層BOSS而集結起來的,不是嗎?明明就有全滅的可能性啊……”

    “…………原來是這樣啊。”

    點了點頭,我再次巡視望向三五成群的劍士。

    其中五六名劍士都與我相互知曉對方的名字。還有就是,在前線附近的街區或迷宮內見過面的家伙大約有十五人。剩下二十多人都是初次見到。不用說,男女比例更是失衡。女性玩家,猛地一眼望去就只有細劍使一人,不過她卻用雨帽遮擋住了眼楮,讓人無法認出,因此除我之外的人可能都會認為在場的都是男性吧。坐在廣場正對面的高牆上的身影是“老鼠阿爾戈”,不過她應該不會參加BOSS攻略戰的。

    正如細劍使所說,誰也沒有見到過——至少是在這次的艾恩葛朗特中——或是挑戰過第一層的樓層BOSS。HP變成零,也就宣布了死亡,因此這大概會是本層所展開的最大規模的戰斗吧。和細劍使說的一樣,廣場上聚集的所有人都抱有了死的覺悟,並給今後的玩家當墊腳石的這個理念才站在這里的吧……應該是這樣的吧,不過……

    “……不一定,吧……”

    我無意識的這麼說道。細劍使藏在帽子深處的雙眼用很驚訝的目光看著我。相應的,我組織起了語言對她說道。

    “不敢說全員都是如此,比起‘產生了自我犧牲精神’的玩家,‘怕來遲了而感到不安’的玩家我想人數一定也很多。而我們要算的話也只能歸為後者……”

    “……來遲?什麼意思?”

    “就是最前線啊。全滅雖然恐怖,但在自己不知情的情況下BOSS被打倒了,這點也讓人十分害怕。”

    雨帽稍微歪了歪。如果她真是個網游新手的話,我所說的東西應該是很難以理解吧——雖說如此,不過。

    “……也就是和,不想落到年級第十名,偏差值總保持七十這些情況類似吧?”

    “…………”

    這回輪到我說不出話了。考慮了一會兒後,用微妙的角度點了點頭。

    “嗯……這個,大概……是這樣吧……”

    隨即——

    只見雨帽之下,細劍使那形狀姣好的嘴唇稍微動了動。傳出了噗、噗的細微聲。她是笑了……嗎?那個被我從迷宮區運出,還對我說“不要多管閑事”,並能夠施展出超絕完成度的“Linear”使嗎?

    我不禁,想要看一看帽子的里面,不過在此之前情形有了變化。啪、啪,隨著拍手聲,極富有穿透力的聲音響遍整個廣場。

    “好!那個,雖然遲到了五分鐘但讓我們趕緊開始吧!大家都稍微向前……走個三步,到這里來!”

    說出這番話的人,是個體型修長,身體四處都穿戴著閃著光澤的金屬防具的單手劍士。絲毫沒有助跑,便縱身躍上了廣場中央的噴水池護圍上。戴著那樣的裝備還能做出這樣的跳躍,其力量,敏捷力應該很高吧。

    看著轉過身來的單手劍使,四十多人的玩家有一小撮發出了細微的議論聲。他們的心情我也明白。因為,這個家伙長著一副VRMMO中無法想象的小白臉。還有就是,其臉頰兩側如同波浪一般的染成青色的鮮艷長發。第一層的並沒有出售此種染發劑道具,只能是從怪獸掉落的稀有道具那里得來的啊。

    如果是為了登上這個舞台才特意將發型發色打扮了一番的話,那麼在場僅有的一名女玩家(而且還是披著帶帽子的斗篷,外貌無法辨識)的情況應該是出乎了其預料吧,我不禁這麼想到,男子面對大伙兒的猜忌,反射般的露出了爽朗的笑容,說︰

    “今天,大家能響應我的號召在此集結,真是太感謝了!雖然有人認識我,但我還是重新做下自我介紹吧!我叫‘蒂爾貝魯’,職業是坦蕩的‘騎士’!”

    說完,噴水池附近處,人潮涌動,在口哨聲拍手聲之中,還出現了“要說的話應該是‘勇者’啊!”這樣的話聲。

    SAO在系統上是不存在“職業【CLASS】”的。每名玩家有著復數個“技能槽”,可以自由選擇各種技能修煉。生產系,交易系為主修的玩家卻是例外,他們經常被稱呼為“鍛造師”“釣師”“廚師”這些職業名——不過,“騎士【knight】”“勇者”這種職業就听的很少了。

    但是,叫什麼職業名,都是玩家個人的自由。放眼望去,叫做蒂爾貝魯的玩家,其胸部肩膀,手腕及腿部都覆蓋著青銅系防具,左腰裝備有大個直劍,背上掛著盾牌。不得不說這完全就是身騎士的裝備啊。

    我站在人群最後望著,堂堂正正模樣的蒂爾貝魯,並在腦內高速檢索。裝備和發型不同所以很難做出決斷,但這一個月我確實是在前線的村落處多次見過此人。在這之前——並不是此處的“另一個艾恩葛朗特城”又是如何呢。至少,我是沒有听過這個名字……

    “那麼,在最前線展開活動,並把你們這些頂尖玩家聚集到一起的理由,我想也不用再說了吧……”

    蒂爾貝魯再次開始演說,我停止思考將視線集于其身。青發騎士,抬起右手,指向屹立在街道彼方的巨塔——第一層迷宮區,繼續著述說。

    “……就在今天,我們的隊伍,發現了通往那座塔最上層的道路。也就是說,明天,或者是後天,我們就能登上那里。抵達第一層的……BOSS房間!”

    嘰嘰喳喳,玩家再次議論起來。我多少也有些吃驚。第一層迷宮區有二十階層【每一層迷宮區都有數小層組成】的構造。我(和身旁的細劍使)今天所進入的大概是十八階層通往十九層的位置,因為十九層從未探索過,所以無法得知。

    “一個月。到達那里,雖然用了一個月……但我們必須向大家通報這事不可。打倒BOSS,抵達第二層,將這個死亡游戲總有一天會被攻破的消息,傳達給初始之街里等待著的玩家。這就是我們這些頂尖玩家的義務!我說的沒錯吧,各位!”

    再次傳出呼聲。這回除了蒂爾貝魯的伙伴外,其他人也拍起手來。確實這說法十分的精彩。不,要說那演講有缺陷才讓人覺得奇怪呢。能夠將包括我在內,至今為止一直四分五裂的玩家的用此正當的理由說服,應該給予這名騎士熱烈的掌聲啊。

    “等等,騎士先生!”

    就在此時,一陣低沉話語聲傳了出來。

    歡呼聲立即停了下來,前方的人群左右打開。在空隙中站著的是,個頭稍微有些小的男子。從我的位置看去,只能看到對方背著一把稍大的單手劍,留著一副仙人掌般的茶色頭發。

    向前邁出一步,仙人掌頭,用和蒂爾貝魯正好相反的,低沉的嗓音,說道︰

    “不先把那件事解決掉,誰有空陪你玩伙伴游戲啊?”【譯者注︰該仁兄說的是關西話,請大家腦補成方言吧】

    對于這個突如其來的亂入者,蒂爾貝魯的表情沒有任何改變。依舊是一副從容的笑臉,揮著手說︰

    “有意見我很歡迎啊。不過,發言前請報上名號行嗎?”

    “………………哼。”

    倒刺頭搓了搓碩大的鼻子,向前再次邁出一兩步,來到噴水池前,對著蒂爾貝魯,說︰

    “我叫‘牙王【ワдレヨ】’。”

    使用這听起來十分勇猛的角色名的仙人掌頭單手劍士,散出犀利的光芒的小眼楮,斜視著廣場上的所有玩家。

    橫向巡視的視線,在看到我的瞬間停了一會兒——難道是我的錯覺嗎。我連他的名字都不知道,也沒有跟他相遇的記憶啊。在過了一陣時間巡視完畢後,牙王用他那沉悶的聲音說︰

    “這里面,我懷疑混進去了,五到十個可惡的家伙啊。”

    “懷疑?你在說誰?”

    依舊站在牙王身後的噴水池圍欄上的騎士蒂爾貝魯,很有形的將雙手抬起來。牙王連看都沒看他,用憎恨凶惡的語氣說︰

    “啊,這不是明擺著麼。現在已經死了兩千人啊。就是因為那些家伙把什麼都獨佔了,才會導致一個月死了兩千人啊!對吧!!”

    說完,一直發出細微討論聲的大約四十名听眾,全都安靜了下來。牙王要說的那些事,全員都理解了。當然,我也是。

    在這壓的人透不過氣的沉默中,只有NPC樂團奏出的傍晚BGM在靜靜的流淌。不管是誰,都不想說話。誰要是張口的話,就會頓時被認作是“那些家伙”的一員——大家像是都在害怕這個啊。不,不是像在害怕。就連我都明顯的感受到了這股恐怖……

    “——牙王,你所說的‘那些家伙’就是……原封測老玩家吧?”

    抄著雙手的蒂爾貝魯,浮現出了最嚴肅的表情,確認道。

    “這不是明擺著嗎!”

    套在皮衣上的瓖有厚實金屬片的鎖子甲發出唰啦唰啦的聲音,牙王瞥了眼身後的騎士,繼續說道。

    “從封測過來的那幫家伙,在這個混賬游戲開始的那天,就離開了初始之街並消失了。把大約九千幾百名新手拋棄了。他們將好的獵場與回報豐厚的任務都獨自佔有,慢慢變得厲害起來,隨後就不知所蹤了。……這里邊也應該有幾個吧,隱藏自己封測玩家的身份、打算加入到BOSS攻略隊里的老滑頭。按我說啊,要是那些家伙不出來下跪謝罪,並且為了這個作戰交出所有的道具和積攢的金錢的話,我是怎麼也不可能把那些人當成可以托付性命的隊友的!”

    有如其名、像是邊磨著牙邊吐出的叫罵結束之後,依舊是無人出聲。就連身為原測試玩家的我,都只得咬緊牙關,屏住呼吸,保持沉默。

    難道你以為原封測玩家里就沒一個死掉的嗎——這樣頂回去。

    我在一周前,向阿爾戈買了某樣情報——正確來說,是委托她做某樣調查。讓她推算一下原封測玩家的死亡人數。

    今年夏天召集的SAO封測玩家,大約只有一千人左右。他們全員都被賦予了優先購買正式版軟件的權利,從測試後期的登陸情況來看,我想應該沒有一千人登陸了這個正式版服務器。但大概也有七八百人——在這個死亡游戲開始的那一刻,原封測玩家的總數。

    不過,調查“誰是原測試玩家”這也不是件簡單的事情。如果色澤指示器能夠顯示“β”標示的話倒還好說——當然很慶幸的是沒有這個東西,虛擬體的外觀,都被GM茅場晶彥弄成了跟現實的容貌一模一樣。唯一能下手的地方就是名字,因為把測試與正式角色名進行了變更的玩家數量很少。順帶一提的是,我和阿爾戈能夠確認對方是原封測玩家的理由和一開始相遇時的狀況有關,不過這都是其他的話了。

    總之,因為以上原因,阿爾戈的調查應該是很難有所進展的。不過她僅僅用了三天,就給我出示了一個數字。

    大約三百人。這些是阿爾戈推算出的,原封測玩家的死亡人數。

    如果這個數字正確,那麼至今為止的兩千名死者當中,新手玩家佔一千七百人。按比例計算的話,新手玩家的死亡率約為百分之十八。相對的,原測試玩家的死亡率接近百分之四十。

    知識和經驗,不是總能給玩家帶來安全感。相反,它們也能成為陷阱。我自己就是如此,險些于第一天便命喪于在這個死亡游戲中接受的任務之上。還有其他外因存在。這個SAO正式服務器,其地形道具怪獸都和測試時期一模一樣,但那偶爾出現極其細微的差異,就如同一只擦滿劇毒的細針一樣……

    “我能發言嗎?”

    此時,極富張力的男中音,響徹在黃昏的廣場。把沉思的我拉回了現實,于是乎我抬起頭,朝著人群左端望去,發現有一個身影正從中走了出來。

    大個頭。身高略微超過一米八零。虛擬體的尺寸雖說不會影響玩家自身的參數,但對方掛在身後的巨而粗獷的雙手戰斧(Twin-Hand battleAxe)給人一種很輕的感覺似地。

    外表也是一副不輸給武器的魁梧樣式。頭發全部剃光,巧克力色的肌膚。不過,那輪廓清晰的面容,卻與那粗獷的外形十分切合。和日本人的外形相差甚遠……進一步深究的話,可能是不同的人種吧。

    從噴水池旁走出的筋肉巨汗,對著四十多名玩家微微點了點頭,隨後徑直望向身高差距甚遠的牙王。

    “我叫艾基爾。牙王君,照你所說,新手的大量死亡都是因原封測玩家的見死不救,所以你想要他們負起這個責任,謝罪並且賠償,是這樣吧?”

    “是……是的。”

    面對這瞬間的氣場,牙王不禁向後退了一步,不過很快又調整了姿勢,用發出亮光的小眼楮凝視著名為艾基爾的斧戰士,大叫起來。

    “就是他們見死不救,才會死了兩千人啊!而且死去的兩千人,大部分都是其他MMO游戲的頂尖玩家!那幫笨蛋封測玩家,如果把情報,道具,金錢共享的話,現在這里就會有十倍的人數……不,或許此時已經突破了兩層,甚至三層了,不是嗎?”

    ——這兩千人中可是有三百人,就是你說的混蛋封測玩家啊!

    我拼命忍耐著喊出以上那話的沖動。但由于三百這個數字至今依然沒有根據,而且說出來的話還會引發恐慌的,當然還有著其他理由。不過,即使為原封測玩家進行辯護,狀況也不會朝著正面發展。

    現狀,還存留著四五百人的原封測玩家,應該正冒著危險混入到了新手玩家之中。其等級與裝備都看不出有什麼區別。在這種狀況下,如果我亮出自己是封測者的名號,非但不會促進和解反而會引發類似于狩獵魔女的行動吧。最壞的情況就是,準備趕往前線的玩家們,會分成新手玩家與封測玩家打斗起來。只有這點是無論如何都要避免的。因為,在SAO中,是允許玩家在地域,迷宮這些所謂的“圈外”地區進行交戰的……

    “牙王君,你是想這樣說吧。金錢和道具倒是無所謂,主要是情報吧。”

    就在我因想不出辦法而慚愧的低下頭時,斧戰士艾基爾再次用嘹亮的男中音進行了回應。從被肌肉撐得幾乎要裂掉的皮甲腰間的大型腰包里,掏出了一個用羊皮紙制成的簡易書本道具。封面上,畫著一只圓圓的耳朵,並且左右各三根胡須的“鼠之印記”圖案。

    “這個攻略本,你應該也有吧。從霍倫卡【ою⑦ロ】以及梅戴【фФユ】的道具屋內都能免費得到的。”

    “……誒,免費發放。”

    我不禁小聲的說道。根據封面上的標記,這就是情報商-老鼠阿爾戈販售的“地域攻略本”啊。從詳細的地形到出現的怪獸,掉落道具,任務解說都網羅其中,封面下部還用很大的字體寫著“放心吧,這可是阿爾戈的攻略本喲”這種未免有些太夸張的句子。不好意思的是,我為了補全記憶將全卷都夠買了——在我的記憶中,那個好像是每本五百元啊……

    “……我也有。”

    身旁一直沉默不語的細劍使低語道。“免費的?”我問了問,只見對方點了點頭。

    “雖然是道具屋購買的,但售價卻是零,大家都有這個吧。而且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吧。”

    “怎……怎麼會這樣……”

    那個“老鼠”——為了攢錢就連自己的參數都要賣錢的商販之鬼,會免費配送情報?不敢相信!我放眼望去,數分鐘前還坐在石牆上的阿爾戈不知何時消失了。下次見到她的話,一定問其理由,雖然很想這麼做,但對方一定會說‘這個理由可是得賣一千元喲’,類似的情景已經出現在腦海里。

    “————是有這個。那又怎麼了。”

    牙王的刺耳聲,中斷了我的思索。艾基爾將攻略本收入口袋內,抄起手說︰

    “這攻略本,是我每到一個新的村落或者街道,必然會在道具屋得到的東西。你們也是如此吧。情報如此之快,讓人無法想象。”

    “所以,就算快那又怎麼了?”

    “將以上記載的怪獸以及地圖信息提供給情報商的,除了原封測玩家外,你認為還會有誰呢?”

    玩家們,一時紛紛都議論起來。牙王也閉上了嘴,就連身後的騎士蒂爾貝魯都點了點頭。

    艾基爾望向所有人,用洪亮的男中音,說。

    “听好了,情報已經有了。不過,還是有很多玩家死了。這其中的理由就是,他們總認為自己是MMO游戲的老手玩家。將這個SAO游戲與其他游戲相提並論,才會犯下了本應可以避免的失誤。所以現在,並不是追究責任的時候。我們自身的命運,都將被這次會議所影響,我是這麼認為的。”

    名為艾基爾的雙手斧戰士的態度十分正派,論點也很嚴謹,因此找不到一絲破綻的牙王只能在一旁咬牙切齒。假如是艾基爾之外的人說出同樣這番話的話,牙王恐怕會用“說出這話的你就是原封測玩家吧”進行反擊吧,但他現在只能憤怒的等著眼前這名巨漢。

    一言不發進行對峙的兩人身後,依然站在噴水池圍欄上的蒂爾貝魯,弄了下被夕陽染成紫色的長發,再次點頭說道︰

    “牙王君,你說的我也明白。我也是在這搞不清狀況的地域中,多次徘徊在死亡線周圍,才到達了這里。不過,就和艾基爾所說的一樣,現在必須得看著前方啊?原封測者也是……不,正因為是原封測者,為了攻略BOSS是必須得要他們的戰力啊。如果排除他們,導致攻略失敗的話,那就什麼意義都沒有了。”

    不愧是自稱騎士的人啊,他也十分的能言善辯啊。有些听眾深深的點了點頭。給原封測者定罪,的氛圍發生了轉變,放心下來的我不禁呼出一口氣。對這樣的自己真是感到羞愧啊,此時蒂爾貝魯的話再次傳到耳中。

    “我想各自都有自己的想法,不過我現在想做的就是集合大家的力量攻破第一層。如果無論如何都不想和原封測者一同戰斗,退出也行,不過這多少會有些遺憾啊。但BOSS戰最重要的就是團隊協作。”

    騎士在巡視了一周後,最後把視線定格在了牙王身上。仙人掌頭單手劍士承受著騎士的目光,但還是用那碩大的鼻子發出了哼的一聲,並低聲地說道。

    “…………好吧,這次就按你說的做吧。但是啊,只要結束BOSS戰,我一定要和他們決一勝負。”

    鎖子甲發出唰啦唰啦的聲響,站在最前列的牙王走到了隊伍中。斧戰士艾基爾也像是沒什麼要說的了,他張開雙手也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最終,剛才那一幕成為了這次會議的亮點。因為,不管再怎麼準備應對BOSS的作戰,我們還只是處于剛剛到達迷宮區最上階的地步。連BOSS的樣子都沒人看過的情況下,根本不可能準備什麼作戰吧……

    ——不,其實有些不同。因為,我知道艾恩葛朗特第一層的BOSS是個超大型的Kobold,武器是巨大的彎刀【Talwar】,並且身旁還有十二只重型武裝的Kobold親衛隊。

    假如我,在這里展示自己是原封測者的身份,並把BOSS情報提供的話攻略成功率多少程度都會有所上升。不過,如果這樣做的話,他們應該問“為什麼至今為止都沉默不語呢”,並可能會再次燃起對原封測者批判情緒吧。

    還有就是,這些情報多少也是舊艾恩葛朗特的東西了,正式開服後,BOSS煥然一新,或者細微部分有所改動這些都有可能。如果用封測時期的情報為基礎制定作戰攻略,一旦突入卻發現BOSS的外表以及攻擊方式都完全不同……的話,陷入混亂的聯合部隊大概會就此毀滅吧。到頭來,還是得打開一次BOSS房的大門,把里面的家伙引出來見識一下不可啊。

    考慮到以上那些理由,我還是閉上了嘴繼續保持沉默。

    會議最終就在騎士蒂爾貝魯的向前進的呼聲,以及相應其呼聲的參加人員的盛大吼叫中結束了。我只是抬起了右手,身旁的細劍使發出了呼聲,但卻沒有把手從斗篷中伸出來。就在听到“解散”聲,悄無聲息轉過身,準備離去時,她用只有我一個人能夠听到的音量,細語道︰

    “會議之前,你打算跟我說的那些……如果我倆在BOSS戰中活下來的話,屆時請告訴我。”

    說完細劍使向著昏暗的胡同深處走去,望著她遠去的背影,我用很低的聲音回答道。

    ——嗯,那時,我會告訴你的。把這個為了我自身能夠活下來,放棄了其他一切的故事,告訴你的。

    ======================

    ======================

  6

    雖然會議沒有進行任何事務上的討論,但還是起到了鼓舞玩家士氣的效果,第一層迷宮區的二十層以從未有過的速度不斷被探開。終于在會議第二天,十二月三日星期六的午後,最初的團隊(這回也是蒂爾貝魯以及其手下的六人)在樓層最深處發現了兩扇巨大的門,他們的歡聲很快也傳到了獨自戰斗的我的耳中。

    蒂爾貝魯一行人,很大膽的打開了BOSS房間的大門,拜見了一下住在里面的家伙。這一天的傍晚,在托爾巴納噴水廣場再次召開的會議上,青發騎士很自豪的報告了這一事項。

    BOSS是只身高近兩米的巨型Kobold。名叫“Illfung-the-Koboldlord”,武器是彎刀類型。其周圍還聚集著身穿金屬鎧甲,手持斧槍的“RuinKobold-Sentinel”三只——

    至今為止的信息,和之前封測時期幾乎一樣。如果我的記憶正確的話,在BOSS的四排HP扣光一行時,還得打倒此時再次涌出九只合計十二只的“Sentinel”,但我依舊沒有勇氣在會議上說出這事。反正只要不立即采取正式行動,再去進行幾次偵查作戰的話這些情報很快就會明晰的——我對自己這麼解釋道,但就在會議的最高潮時,我發現了一樣讓自己的這番糾葛顯得十分多余的東西。

    不知何時我從在廣場角落處叫賣的NPC露天商那里,得到一樣委托販賣的東西。三層羊皮紙穿在一起的比起書本更像是小冊子的東西。這就是阿爾戈制作的攻略本-第一層BOSS篇。售價一開始就是元。

    會議中斷了一會兒,所有的參加者都從NPC那里購買(不如說是領取)了此攻略本,並細讀起里面的內容。

    和之前一樣,情報量十分給力。從之前剛探明的BOSS名,到推測HP量,主武裝彎刀的攻擊間隔和劍速,傷害值,使用的劍技等等都寫在了這三頁紙中。在第四頁對BOSS周遭的“Sentinel”解說中,就連那總共會有四次增援,累計會有十二只這樣的內容都寫到了里面。

    隨後,在合上此書的封底處,除了那一直存在的“阿爾戈攻略本”外,還用紅色的字體寫了一行字。內容是——

    “該情報都是SAO封測時期的東西。不排除現行版會做出修正。”

    看到這句話,我反射性抬起頭,搜尋起廣場上的阿爾戈的蹤影。但卻沒有找見身著不顯眼的皮外套的“老鼠”身影。我再次低下頭,小聲嘟囔起來。

    “……太冒險了啊……”

    這用紅色字體寫的一行警告文字,很可能會將至今為止都是這種立場——“僅從身份不明的原封測玩家那里購買情報的情報販子”的阿爾戈給毀掉啊。讀了此內容的大部分玩家,應該都會懷疑阿爾戈就是原封測玩家啊。當然,這也是毫無根據的,只不過,今後當新手玩家與原封測玩家的爭執擴大化時,她會成為第一個被責問的對象的風險毫無疑問提高了很多啊。

    但是,從另一方面來說,這攻略本的確讓大伙省去了危險的偵查作戰。閱讀完畢的四十多人,就像是等待著領隊的回應似地,全都望向和昨天一樣依舊站在噴水池護緣上的青發騎士。

    蒂爾貝魯,像是思考些什麼似地,低下了頭,數十秒後,終于調整了姿勢,用充滿張力的聲音喊道。

    “——各位,現在,就讓我們感謝這份情報吧!”

    听眾人潮攢動。剛才的發言,並沒體現出與原封測者對立的意思,反倒是選了和睦的做法。此時牙王應該又會跳出來怒不可遏吧,我這麼想到,但卻發現前方人群中隱約可見的褐色仙人掌頭,如今依然在那里,一動不動。

    “出處暫且不論,多虧了這個攻略手冊,我們省下了本應花費兩三天才能完成的偵察戰。說實話,偵察作戰是十分危險的。因為,大概第一個死者可能就會在偵察作戰中出現啊。”

    站在廣場四處,各種發色的玩家都嗯嗯的點了點頭。

    “……如果這個是正確的話,BOSS的狀態數值,是至今為止讓我感到最頭疼的一項。如果SAO是普通的MMO游戲的話,大家的平均級別在三……不,低于五都能足夠將其擊倒了。因此,必須作出合適的作戰計劃,但即使我們做好萬全的準備再去挑戰,想要無傷亡擊敗BOSS也是不可能的。不,抱歉,剛才說的不對。是絕對不要讓死者出現。這是我賭上騎士榮耀跟大家許下的約定。”

    哦,騎士大人!這樣的呼聲傳了出來,緊接著是盛大的鼓掌聲。蒂爾貝魯是個有著很強領導力的玩家,這讓單獨作戰的我也不得不承認。不通往第三層是無法組成公會的,但屆時一定會組建出一支攻略公會來的吧……

    發出此種感慨的我,在听到騎士接下來的發言後,卻又讓我的喉嚨像被堵住了一樣。

    “——那麼,就趕快開始實際的攻略作戰會議吧!首先必須研究出聯合部隊的作戰陣型,以及做好職務分擔不可。大家先跟自己關系好的人,組成團隊吧!”

    …………什麼。

    這只有在小學體育課時間才能听到的短語,讓我在腦海中匆忙計算起來。SAO里一支小隊是六人,在場確實是有四十四人……可以組成七支小隊,並余兩人。如果考慮均衡的話,組建四個六人小隊,四個五人小隊是最佳的方案?但是這樣的話,隊長的人選就有些麻煩了……

    我站在那里進行的這番高速思考,倒頭來還是白費了。因為大家都按照蒂爾貝魯的指示,一個人不少的,以很快的速度組建出了七支六人小隊。在了解到騎士大人一開始就組成了一支六人小隊後,不管怎麼看都像是獨狼的牙王,以及給人一種高傲的巨人感的艾基爾瞬間便找到了另外五名伙伴。難道說,“我們一起組隊吧”沒有被其他人來邀請家伙就只有我一個嗎——

    不,不是這樣。

    低著頭朝巡視四周的我,在稍遠的地方發現了那名身著帶帽披風的細劍使,並慢慢的向其靠了過去。

    “…………你也沒人邀請嗎?”

    听到我低聲的詢問後,隨後斗篷深處釋放出了如火一般的視線,同時極力壓低音量回答道︰

    “…………才不是沒人邀請呢。只是考慮到周圍的所有人都像是有伙伴所以我才叫他們不用管我的。”

    這就是沒人邀請啊。

    我對自己能夠做出如此精闢的吐槽而自重起來,隨後盡力擺出一副認真的表情,點頭說道︰

    “那麼,跟我組隊吧。一個聯合部隊只能容許八支小隊的,不組隊的話就有人進不去了。”

    從系統方面下手果然是正確的啊,細劍使猶豫了一瞬,看了看我,然後哼的回答道︰

    “如果是由你那邊申請入隊的話,我也不是不會加入啦。”

    在這種情況下還說“因為是我打招呼的所以申請入隊的應該是你那邊吧”這種賭氣話,這種小孩子般的行為從上個月開始就已經不再做了,因此只得點了點頭,按下視野中對方的顏色指示器,調出團隊邀請界面。細劍使是毫不客氣的按下OK鍵,隨後視野左側出現了兩行小小的HP槽。

    我聚精會神的望向出現在那下方的簡短字母串。

    “ASUNA”。這就是那位施展神速“Linear”技,不可思議的Fencer的名字。

    *

    騎士蒂爾貝魯的指揮能力,不僅體現在能說善辯的口才上,在實務方面也有很高的建樹。

    他檢閱了一下組成的七支六人小隊,只是進行了小幅度的調整,就編成了七支完成不同任務的小隊。重裝肉盾【TANK】部隊兩支。高機動高火力的攻擊【ATTACKER】部隊三支。還有,裝備有長武器的支援【support】部隊兩支。

    兩支肉盾部隊交替承受BOSS-Kobold的攻擊。兩支火力隊專門負責攻擊BOSS,剩下一支以優先消滅周遭的Kobold為首任。支援隊則是以使用附著在長武器上的多種行動延遲【delay】技能,盡可能的阻止BOSS或者周遭BOSS護衛的攻擊。

    雖然很簡單,但破綻卻很少,是個很好的作戰策略。內心很感慨的騎士在來到最後一支只有兩人的小隊(當然,就是我和細劍使組成的)面前,思考了一會兒,爽朗的說︰

    “你們,也只能去負責擊潰周遭的Kobold了,請去支援E隊吧。”

    翻譯過來大概就是,你們會妨礙BOSS戰,所以請老老實實的待在後方吧。發覺身旁的名為“亞絲娜”的細劍使做出了不友好的舉動,我趕忙用手制止了她,笑著回道。

    “明白。這也是很重要的任務吧,就交給我們吧。”

    “嗯,拜托你們了。”

    唰啦,潔白的牙齒現出了光芒,騎士回到了噴水池處。隨後,我的左耳听到了近處傳來的帶有不爽感覺的聲音。

    “……什麼重要的任務啊。連BOSS都摸不到一次,戰斗就會結束的,不是嗎?”

    “沒,沒辦法啊,我們只有兩人啊。交替【switch】用POT回復的時間都完全不夠啊。”

    “……switch?POT……?”

    听著這驚訝的低語聲,我再次思索起來。這個細劍使,還真是個什麼知識都沒有的,剛從初始之街走出來的初學者啊。單憑一個人就來到了這里啊。而且還只是依靠著從商店里購買的毫無強化的五把細劍,以及“Linear”這個唯一的劍技——

    “……之後,我會給你做詳細說明的。在這里說一時半會兒也解釋不清的。”

    沒必要,百分之五十的幾率對方會這麼回答的吧,不過意外的是,細劍使在沉默了數秒後,卻微微的點頭表示同意了。

    *

    第二次的BOSS攻略會議,從A到G進行標注的各部隊領隊打了個簡短的招呼,在確認BOSS掉落的金錢道具如何分配後就結束了。斧戰士巨漢艾基爾分擔任肉盾B隊隊長,對原封測者帶有敵意的牙王則是擔任了攻擊E隊隊長。由于E隊負責的是殲滅周遭Kobold的職務,所以我和細劍使這兩個沒有任務的組合則是負責幫助他們。說白了,我真不想靠近牙王,他也應該不知道我就是原封測者——的吧。順帶一提的是,“老鼠”果然沒有在聯隊中露臉。當然也沒人去責備她。編纂出那本“攻略本”,就已經盡到她的義務了。

    掉落物品的分配原則是,金錢按照構成聯合部隊的人數自動分成四十四份,道具則是誰撿到歸誰,這種很簡單的方法。如今的MMO游戲,一般來說設置了搖色子的功能,也就是用扔色子的方法在想要該道具的玩家中選出中標者,但SAO則可是說是上時代的游戲了,道具會突然落到誰的儲藏格中,而且其他人完全不知道。也就是說設定了“將BOSS掉落的物品重新搖色子”的規則方式,不過這卻要得到該道具的人自己申告不可。我在封測時期也經歷過幾次,這是極其考驗意志力的事項。實際上,在BOSS戰完畢後誰都沒有報上名號(也就是說沒有誰老老實實宣告自己得到了掉落的物品),大家不歡而散的情況也不佔少數。

    恐怕蒂爾貝魯就是為了防止這種情況發生,才采用了該種規則吧。真是個思維縝密的騎士啊。

    午後五點半,會議和昨天一樣在“加油!”“哦!”中結束了,一行人三五成群的回到了酒館或者旅館中。異常緊張的氣氛讓我搖了搖肩膀,這種肩膀酸脹是錯覺嗎,還是說是和現實世界的肉體實際上聯系到一起了嗎,我思考起這個不管怎樣都無所謂的事情起來——

    “…………我說,說明什麼的,在哪里好呢?”

    ……什麼,我一瞬間不知所雲,慌忙轉身對著細劍使。

    “嗯,啊……哪里都可以。在附近的酒館如何?”

    “…………不好。我不想讓別人看見。”

    這話讓我頓時愣了一下,並不是“不想和我在一起”而是“不想和男性玩家一起”吧,我將那番省略的話擅自在腦內做了補完,隨後重振精神,頭腦總算是恢復了平靜,並點了點頭。

    “那就,去某個NPC小屋的房間吧……但是,那里可能不會允許進入啊。如果是旅館單間的話,不論哪間都會上鎖,這也行不通啊。”

    “當然啦。”

    如同細劍劍尖般的話語,這次也讓我受到了輕微的突刺傷害【Pierce】。這里是虛擬世界,所以應該能夠和女性玩家進行交流啊,一個月前還煩惱如何與妹妹交流,待人接物技能十分不擅長的初中二年級學生的我這麼想到。還有就是,為什麼貫徹獨行的我會陷入這個境地啊。那是因為我知道如果不組成團隊的話,是無法在BOSS戰中發揮作用的,但仔細一向其他七支隊伍完全都是男性集團,如果加到了那邊自己也不會為現在這事苦惱了……

    就在我進行著上述種種思考時,細劍使用夾雜著嘆氣般的口調繼續說道。

    “……總之我是覺得這個世界的旅館單間什麼的,根本就不配稱呼為單間。六疊大小都沒有的單間內,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而且還要五十元每晚。食物什麼的倒不說了,那里本來就是只是用來睡覺的,真想睡更好一些的房間啊。”

    “誒……是,是啊?”

    我不禁歪起頭來。

    “找找的話應該會尋到更好一些的地方吧?雖然可能要多花些錢……”

    “即使你說要找,但這個街區也只有三家旅館啊。不論哪一家的客房都差不多。”

    听到這話,細劍使總算是理解了。

    “哦……這樣啊。看來你,只檢查過掛著‘INN’字樣的店家吧。”

    “因為……INN不就是旅館的意思麼?”

    “是這樣沒錯,難道就因為處在該世界的低層,所以睡覺就只能找那些便宜的店家嗎。花費金錢能夠租借到的房間,除了旅館外應該還有別的啊!”

    說完這話,細劍使的嘴鼓成了圓形。

    “什……這話你應該早些說啊…………”

    像是終于找到了反擊的頭緒,我笑了起來,很得意地將至今為止所保有的房間說了出來。

    “我在這個街區租借的房子,是某農戶的二層,每晚要八十元,不過卻有兩間房,而且有無限的牛奶可以飲用,床也很大,景色也好,而且還有洗澡的地方…………”

    就在我得意地說著這些時。

    細劍使伸出右手的神速,就像在迷宮最底層所見到的“Linear”一樣,其勢頭之猛就算犯罪防止指令【譯者注︰估計是什麼自衛程序吧】發生了啟動也不奇怪,就這樣緊緊地抓住了我的灰色上衣衣襟。緊接著,傳來了低沉而沙啞,並帶有魄力的聲音。

    “…………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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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以下這番話都是自己曾經說過的,基于這個世界的所有行為中,只有一個是真實的,那就是“睡眠”,亞絲娜是這麼認為的。

    剩下的所有東西都是虛擬的。行走,跑步,說話,吃飯,以及戰斗。即便說這些行為的動作和結果,都是SwordArt Online服務器中進行演算的數字程序所得出的也不為過。虛擬體即使做了些什麼,現實世界的躺在某處的肉身就連手指都不會動彈一下。唯一的例外就是,虛擬體躺在床上進入夢鄉時,真正的大腦也休息了吧。所以在街區的旅館睡覺時,必須得讓自己進入熟睡的狀態——雖說如此,但這也是很難辦到的。

    在怪區或者迷宮戰斗時,就會全身心的投入戰斗中,根本沒有時間去回想,但只要一回到街區,橫躺在單間的床板上,這一個月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就會在腦海中再現。為什麼那個時候,自己會產生這種念頭呢。為何觸摸了NervGear卻依舊無法滿足呢。為什麼要將那個頭盔式GEAR套在頭部,喊出“Link-Start”這句話來呢——

    帶著這種悔恨進入淺睡眠,絕對是要做惡夢的。夢見同學們嘲笑著在初中三年級冬這個極為重要的時期,因游戲而駐足不前的自己。以及今後好幾年親戚們都會憐憫在比賽中敗退下來的自己。還有——望著不知道昏睡在哪家醫院中的自己,看不到表情的父母。

    身體發出顫抖,猛地了坐起來,看了看視野左下方的時間,感覺睡了很長時間,但實際上連三小時還不夠。在那之後,即便是閉上眼楮,卻無論如何也睡不著。反過來說,如果不是每晚都睡了那麼一小會兒的話,大概也無法支撐自己連續三天甚至是四天在迷宮內的戰斗吧。

    正因為如此,亞絲娜一直都想把存下來的錢,消費在高級臥房與舒適的床鋪上。提起這個世界旅館的臥房,卻都是十分狹窄且昏暗,床鋪也不知道用的是什麼材料,睡起來硬邦邦的。如果是意大利制造的具有很高彈性的高科技氨基甲酸乙酯材料……或者普通棉花的話,不管哪一個,睡眠時間應該會從三小時提高到四小時吧。還有一點要說的就是,房間內至少也得有個浴室或者淋浴間吧。雖然入浴只是虛擬的體驗,而且處于現實世界的身體應該也被醫院清洗的很干淨了吧,但這都是心情的問題了。都已做好在迷宮最底層獨自戰死的覺悟了,在此之前,就算是虛擬的也好,也很想把手腳放進熱水中啊……

    ——應該是這種強烈願望的沖擊吧,亞絲娜才對黑發單手劍士說出了這番話。

    *

    “…………你說什麼?”

    下意識間抓起對方衣襟的亞絲娜用沙啞的聲音問道。應該不是大腦听覺區產生了錯覺吧,劍士剛才的確是……

    “有,有牛奶飲用……?”

    “之後的。”

    “坐,坐在床上向外張望,風景很不錯……?”

    “還在後面!”

    “有,有浴室……?”

    ——看來,自己是沒有听錯啊。亞絲娜松開對方的衣領,急忙問道。

    “你說你的房間,住一晚只需要八十元?”

    “是……是這麼說過。”

    “那個房間,現在還空閑幾間?地點在哪里?我也要租一間,麻煩帶路吧。”

    單手劍士終于是理解了狀況。他咳嗽了一聲,擺出一副鄭重其事的表情,道︰

    “啊,我剛才,是說了租借了某農家的二層吧!”

    “……是這麼說的。”

    “那個就是把第二層全部租下來的意思。也就是說沒有閑置的房間了。順帶一提,一樓沒有出租的房間。”

    “什………………”

    亞絲娜瞬間膝蓋發軟,但還是勉強站住了。

    “…………那,那個房間…………”

    只說了這些,對方大概也覺察到了省略部分的內容了吧。他黑色的眼瞳四處游走,很抱歉似地說︰

    “那個,我差不多住了一周已經很滿足了,所以讓給你也沒問題……實際上,我已經支付了租賃房屋系統最大天數……也就是十天的租金了。所以,是無法取消的。”

    “什………………”

    再次支撐住搖晃的身體,看來亞絲娜正在經歷一次很大的糾葛啊。

    除了旅館外還有著可租借房屋的地方,而且那里還有豪華的房間,眼前的劍士就是這麼說的。既然如此,只要肯去找,托爾巴納中應該還有著其他帶有浴室的房間也說不定。不過,現如今這個街區,已經擠進來了大約數十名準備攻略該層的玩家。好的房間應該是被訂購一空了,正是因為如此黑發劍士才支付了最大天數的房租啊。

    如果這樣的話,那就前往上一個村鎮?不過,日落後會有著極其強悍的怪獸在附近飛揚跋扈,而且明早試點還必須在噴水廣場集合。雖然她本來就對這個集團BOSS攻略沒什麼興趣,不過要放棄自己的任務——即便是些小差事——遲到,甚至是無故缺席都不是她的性格。

    這樣一來。剩下的選擇就只有一個了。

    數秒間,亞絲娜發自內心的糾結起來。如果是現實世界的話,即便是天地調轉她也不會做出這種決定。不過,這里卻是個萬物都是由數據信息構成的虛擬世界,自己的虛擬體也是如此。並且,眼前這人,也算不上是個素不相識的人了。一起吃奶油面包,加入了同一個BOSS攻略小隊,對了,這名男子剛才,還答應了要找個地方給自己做些說明啊。如果是為了要听取說明並去那里的話,應該能勉強作為一個正當借口……吧。一定可以的。恐怕能行。

    望著依舊一副彷徨視線的劍士,亞絲娜突然低下了頭——用只能傳達到對方耳中的音量,說︰

    “…………去你住的地方,浴室,借我一用。”

    *

    黑發劍士租借的農家,是在托爾巴納東部的小型牧草地附近。比預想中的要大很多。如果把帶蓬牛車與主房合起來計算的話,差不多和亞絲娜現實世界中的房間一樣大。

    府邸周圍徜徉著一條美麗的溪水,設置其上的水車發出咚咚的聲音。兩層建築的主房,首層歸NPC農夫一家居住,來到玄關處的亞絲娜受到了女主人的笑臉相迎。坐在暖爐附近搖椅上睡覺的婆婆,突然頭上出現了“!”的符號——這就是任務開始點的標示——雖然是看到了,但現在還是無視吧。

    跟隨劍士上到了二樓,簡短的走廊前只有一扇門。劍士踫了下門把,自動響起了開鎖聲。如果是亞絲娜踫的話,這扇門是絕對不會打開的。對于玩家租借的房間,即便是有著“開鎖【Picking】”技能也是毫無效果的。

    “……那,那個,請進。”

    把門推開的劍士,擺出一個很僵硬的手勢,招呼亞絲娜進屋。

    “……謝謝。”

    低聲回了個禮,在進入房間——的瞬間,亞絲娜不禁叫了出來。

    “什,這怎麼回事啊,好寬敞……這,這和我租借的房間僅僅只有三十元的差距!?太,太劃算了吧…………”

    “能夠很快發現這個房間,那可是多虧了一個極為重要的系統外技能喲。……嘛啊,對于我來說……”

    劍士很不自然的停下了話語,讓亞絲娜望向了他,對方卻只是搖了搖頭。亞絲娜再次巡視下屋內,發出了個意味深長的嘆息。

    兩人現所處的房間,最少也有二十疊。東邊牆壁的門如果是臥室的話,那也應該是有著差不多大小的面積吧。西側的牆上,則有一扇掛著“Bathroom”銘牌的門。這個風格不同的英文字體,如今就像是充滿魔力一般,對亞絲娜來說極具誘惑力。在樸素的家具,出眾的氛圍下,劍士解下了背上的單手劍與手足上的防具,坐在了柔軟的沙發上。

    嗯的伸了個懶腰,像是想起什麼事似的,望向亞絲娜,輕咳了下,說︰

    “誒,那個,雖然一看就明白了,浴室在那邊……請,請隨便用吧。”

    “啊……嗯,嗯。”

    造訪別人家,並一下子進入浴室,這種事亞絲娜無論如何都沒想過,但事到如今也無須在意了。“那,我就用了”說完這話,亞絲娜朝著浴室房門走去,就在這時,劍士搭話道︰

    “對了,以防萬一我還是說一聲,雖然是浴室但遠不及現實世界的。營造液體環境依舊是NervGear不擅長的領域……反正,不要抱有太大的期望喲。”

    “……只要有熱水,我就不奢望其他的了。”

    發自內心的這麼回答後,亞絲娜推開了浴室房門。立即走了進去,將門仔細關好。

    ……除了熱水外,也不要忘了鎖上浴室的門。

    看著這緊閉的房門,雖然想靠這讓自己安心,不過很遺憾的是依舊無法安心下來。把手附近也沒看到按鈕類的東西,由于亞絲娜不是該屋屋主,即便用手指去觸踫也不會調出操作菜單來。

    話說回來,亞絲娜無論怎麼說也來到了昨天才認識的男性家中,並借用了其浴室,正因如此,在這樣的狀況下鎖什麼的只是可有可無的小事了。反正。黑發的單手劍士——一想起來好像連名字都不知道——年齡,性格也沒弄清,但至少他不像是會突然闖進浴室的家伙,大概吧。嘛啊,假使他沖了進來,在“犯罪防止指令”生效的“街區圈內”也是什麼都做不了的…………

    想到這里,亞絲娜才將視線從門上移開,再次望向南側。

    “…………好厲害…………”

    隨後不由得低聲發出了驚嘆。

    這個房間也十分的寬敞。北邊一半是脫衣所,地板上鋪著厚實的地毯,牆壁上安放著一潔白無暇的架子。南側一半的地面則是鋪著被打磨過的石板,大部分面積都被個船一樣的白色浴缸給佔據了。

    西側用煉瓦砌成的高牆上,瓖嵌著一個怪物模樣的熱水出口,大量的透明液體從那里快速的流出。冒著白氣的熱水將浴缸慢慢注滿,並在邊緣處溢出,隨後又從設置在瓷磚地板角落處的排水口流了出去。

    ——從常識來考慮的話,這個建築的模型應該是中世紀歐洲的莊園宅邸吧,要不然不會有這麼大的熱水供應設備啊。不過亞絲娜卻沒那個心情去指責虛擬世界考證上的不完備。她調出菜單窗口,按下了畫面右側顯示的“裝備人型”的武器防具全解除的按鈕。

    至今為止一直披在身上的帶有帽子的斗篷,以及覆蓋在胸前的銅制護甲,兩只長手套和長靴,還有掛在腰部的細劍,全都消失了,栗色的長而直的秀發流淌似的披在了身後。剩下的只有七分袖的羊毛針織上衣,以及皮制長短褲。剛才的按鍵也變成了“衣服全解除”,亞絲娜再次按下。隨後上衣與短褲也消失了,只剩下了兩件棉質內衣。

    亞絲娜再次看了看門,按下了變成“內衣全解除”的按鍵。緊緊三次操作,虛擬體便一絲不掛了,虛擬的冷感拂過肌膚。叫做艾恩葛朗特這個奇妙名稱的浮游城,在季節上是和現實同步的,因為外界是十二月上旬,所以室內的溫度也很低。

    匆忙穿過房間,來到陶制浴缸前,左腳剛一邁進熱水中,產生的復雜感覺信號便直擊腦頂。強忍著想要把水往上潑的沖動,首先還是讓頭部去嘗試從出水口中流淌出的水流。待溫度傳導至全身,與大氣間的溫度緩和時——

    唰啦。

    背部也浸入了水中。

    “…………唔啊啊…………”

    亞絲娜不禁發出了贊嘆。

    的確,就和黑發劍士所說的,無法再現現實世界里的浴室。肌膚與熱水的感觸,擊打在身體上的水壓,臉下搖曳的水面上的發射光線,所有的一切都有一種微妙的違和感。

    某種程度上應該和吃飯是一樣的,將預設的“入浴感覺”程序進行運轉,只要閉上眼楮伸展手腳,上述細微的部分就感覺不到了。這就是洗澡啊。而且熱水還很浪費的流了出去,浴缸也是個近兩米長的豪華版啊。

    閉上眼楮,將嘴浸入水中,讓全身遲緩放松下來,同時開始了思索。

    ——如今,不論何時死掉,也無所謂了。已經沒有任何遺憾了。

    兩周前離開初始之街,就一直有這麼一個想法。打通這個死亡游戲就是個不可能的代名詞,被囚困于此的一萬人總有一天都會死掉的。都是遲早的事,在這個萬物都是虛假的虛擬世界中繼續待著也沒什麼含義。還不如,就這樣戰斗下去,向前向前繼續向前,直到無法動彈死去的那一刻。

    看了于昨天,今天召開的“攻略會議”,亞絲娜有些心灰意冷了。誰是原封測者(這個詞她依舊不知道正確的含義),道具如何分配,這些事情都無所謂了。明天也就是周日,要挑戰的就是,已經吞噬了兩千人性命的艾恩葛朗特第一層的最大最後一個關卡。想要攻破這樣的關卡,僅僅依靠毫無挑戰經驗的四十幾名玩家,應該是不可能完成的。有很大的幾率全滅,即便不這樣也一定會潰敗的。

    讓亞絲娜完全脫離平時的行為模式泡在浴缸內,都是因為“死之前起碼再來一次”這種想法。如今這個願望已經實現了,即便在明天的BOSS戰中從這個世界消失掉,也毫無迷戀了………

    ——那個,涂有奶油的黑面包。

    ——在死前,好想再吃一次啊…………

    不經意間胸口涌上的這個欲求,讓亞絲娜迷惑起來。她睜開眼楮,稍微調整了下在浴缸中的坐姿。

    的確那個味道還不錯。但那也是徹頭徹尾的虛擬感覺。外表是多邊形,還有預設的味覺信號。硬要說的話,現在的洗浴也是如此。看到的熱水,其透射率與反射率也都是設定好的公式化鏡面制成的。包裹在全身的溫度,也是通過NervGear發射出的電子信號序列罷了。

    但…………但是。

    一個月前的自己生活的現實世界中,卻沒有這麼強烈的食欲,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啊?那時的自己有過如此強烈的想要洗浴的想法嗎。

    明明不想吃,卻要按照父母的說法,機械般地將有機物料理送入口中,與讓自己涌出唾液的虛擬奶油面包。究竟哪一個,才能稱之為“真實”呢…………?

    亞絲娜被自己當前“在考慮某個非常非常重大的事項”的感覺所震撼,不覺摒住了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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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沒想到單就忍著不去看浴室的門,就需要如此之高的堅定意志力啊。

    將身體沒入沙發之中,我集中全部精力,將視線持續鎖定在今天拿到的那本《阿爾戈的攻略本-第一層BOSS篇》上。不過,不管看多少這些通俗易懂的日文字,書中的內容卻完全進不到腦子中。

    ——不過,這多少也說明這里並不是現實世界啊。

    假如,倘若,萬一,這里是琦玉縣川越市的我的家中,母親和妹妹也在家,然而卻有個同年級的女生不知為何進入了我家的浴室之中。這種情況下我被怎麼樣呢?不是明擺著麼。我一定會輕手輕腳的走到室外,踏上愛車MTB【山地車】,順著51號縣道朝荒川方向行去。

    但值得慶幸的是,這里是建在浮游城艾恩葛朗特第一層托爾巴納的街區外的一所很大的農家二層,我也並不是網游狂熱者的男中學生,而是單手劍士桐人。身為虛擬世界中虛擬體的我,即便是看見名為亞絲娜的女性Fencer從浴室走出,也不會發生些什麼的。不,這可能全都是設計好的陷阱啊,在我進去洗澡後,她可能會檢查我的居室,並且消失掉也說不定,不過居室抽屜內裝的都是些從雜兵怪獸那里得到低品質的素材罷了。而且我也沒有理由去洗澡啊。等到她出來後,便用“明天加油吧。”這話將她送出房間就行了。That's all。

    我嗯嗯的點了點頭,將攻略書放到茶幾上,就在此時。

    門——並不是浴室的,而是連接著走廊的——發出了咚,咚咚咚,的有著細微間隔的聲音。

    是敲門聲。不過絕對不會是房屋的女屋主敲的。這個旋律,是我和某人約定好的暗號。

    一驚,我渾身顫抖起來,站站兢兢轉過身去,遠望著那厚實的橡樹門——站在門外的,應該就是老鼠阿爾戈。

    ——從南側窗口逃到宅邸前庭,騎上拴在馬廄里的馬,沿著小路徑直穿過森林,就能到達迷宮區。

    瞬間想到此選擇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不過,SAO內的各種騎乘動物(Mount),都是很難駕馭的。如果鍛煉了騎乘技能的話倒是能逐漸熟練,雖然听說過這些,但此時的自己沒有多余的技能槽去裝載此興趣技啊。

    思索完以上這些,我從沙發上站起身,首先看了下浴室的情況。現在,在門那頭,細劍使亞絲娜正絕贊入浴中。假如被阿爾戈知道這些的話,一定會在她的捏他筆記中追加寫入諸如“桐人是個將初次見面的女性帶到房間里的男人啊”。如果這個情報流傳開來,一定會在獨行玩家的告示板等地進行公示吧。

    所幸的是——可以這麼說,這個世界所有的門,都有著被附加了條件的完美隔音性能。就我所知,能夠穿透緊閉房門的聲音,只有ヾ叫喊聲(shout),ゝ敲門聲(knock),ゞ戰斗效果音,這三個。一般的對話聲,浴室的水聲什麼的,即使把耳朵貼在門上也是听不到的。

    所以,即便讓她進來,她也應該不會注意到正在使用隔壁浴室的亞絲娜。萬一,阿爾戈進來時,踫巧細劍使也走了出來——我就立馬從窗口跳出去,騎上馬開溜。

    我完成以上這只有在戰斗中才能做出的告訴思考後,來到門前,毅然決然的打開了門。一看到對方的臉,便招呼道︰

    “很少有啊,你會特意來到我的房間。”

    將腦內準備好的台詞脫口而出。情報商“鼠之阿爾戈”那畫有如同商標般胡須的臉頓時擺出了驚訝的表情,不過很快就聳了聳肩,做出了回應。

    “是啊。委托人無論如何都想在今天听到你的回答啊。”

    阿爾戈邁著平然的步伐走進房內,坐在了到剛才為止我一直坐的沙發上。我關上門後,拼命忍著不朝浴室的方向看去,走到了房間角落處,拿起大壺中將其中的牛奶倒到兩個杯子中。並拿著它來到了沙發處,將牛奶擺在茶幾上,此時“老鼠”一邊的眉頭微微抬了抬,笑了起來。

    “桐人還真是會察言觀色啊。難道說,里面放了安眠藥?”

    “……那個東西在原理上應該不會對玩家有效,不是嗎。況且,這里是圈內,被迷暈這個事是絕對不會出現的。”

    听到我的這番論調,阿爾戈拍了拍手,“倒也是啊。”並點頭說道。拿起桌上的玻璃杯,一飲而盡。

    “多些款待。雖說是無限飲用,但這味道也真是上乘啊。連瓶一起出售如何呢?”

    “很遺憾,將其從房間拿出去不出五分鐘耐久度就會全部損耗。雖說不會消失掉,但會變成十分難聞的液體…………”

    “哦,這我還真不知道。看來沒有比免費的更可怕的東西了。”

    ……在她說出這話時,我在心中念叨的都是“請快點切入話題吧”,如果被發現這個房間的秘密的話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我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拿起擺在桌上的《阿爾戈的攻略本-BOSS篇》,輕輕用手敲了敲。

    “提起免費,就讓我想起這個,這個。雖說每次都會給你添麻煩,但我一直都是花五百元購買這些……在昨天的會議上,听說斧戰士艾基爾說,這書都是免費發放的啊?”

    听到著多少有些怨念的語氣,老鼠呢嘻嘻的笑了起來。

    “這個,我賣給桐人還有其他前線奮戰者的可都是初版喲,免費的都是增印的二版。放心吧,出版里面還附贈有阿爾戈大人的簽名喲。”

    “…………原來如此啊,那我以後就不買了。”

    ——也就是說,免費發放版,是阿爾戈作為原封測者覺得自己應該履行的義務啊。雖然我很想詢問這方面的事,但封測這詞,是我和老鼠之間的忌諱。不,在那之前,作為原封測者卻什麼貢獻都沒有做的我,或許根本沒有提問的資格吧。

    瞬間氣氛變得凝重起來,阿爾戈甩了下金褐色的卷發,切換了話題。

    “那麼,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

    請請請!我無聲息的這麼叫道,同時輕輕點了點頭。

    “嘛啊,這個時侯委托人就在附近真是幸運啊。正題就是之前說到的,購買桐人君的劍的事情……如果今天你想賣的話,就出三萬九千八百元喲。”

    “…………什…………”

    三九八!?我差點叫了出來。深吸一口氣,考慮了幾秒,開口道︰

    “……我這話不是要侮辱你……但是,這個應該算是某種欺詐了吧?不管怎麼想,這把劍根本不值四萬喲。因為,素體的‘AnnealBlade’市場價也差不多是在一萬五千左右,不是嗎?再加兩萬,基本上就能買到能夠平安強化至+6的素材道具啊。雖然可能是要花點時間,但只要三萬五千就能造出一把和我一樣的劍啊。”

    “我也是,對委托人說過三次這話了啊。”

    張開雙臂的阿爾戈,也很少有的浮現出了“真是搞不懂啊!”這樣的表情。

    我抄起手來,背靠著沙發,一時間忘記了浴室的這件事,煩惱起來。關于這件事,要花些錢才能弄清,這讓自己有些氣憤。不過,放著這個疑問不管,會更讓自己不愉快的吧。我下定決心後,面朝艾恩葛朗特最初的情報商,說︰

    “……阿爾戈,我出一千五百買你的委托人的名字。不知道需不需要加碼,你還是先找對方確認一下吧?”

    “……我明白了。”

    老鼠點了點頭,調出窗口,用超高的速度輸入完畢文本,並發送了出去。

    一分鐘後,看到回信的她,一側的眉毛微微動了下,接著聳了下肩。

    “告訴你也無妨。”

    “………………”

    已經怎麼樣都無所謂了,帶著此種心境的我,調出了窗口,將一千五百元實體化。把出現的六枚硬幣,放到了阿爾戈的面前。

    老鼠把硬幣一枚一枚的拾起,放到自己的儲藏格內,“確實是收到了”點了點頭——說道。

    “……桐人,應該已經知道他的名字了喲。就是昨天在會議中鬧出騷動的那人。”

    “………………難道是…………牙王,嗎?”

    听到我的低語聲,老鼠很明確的點了點頭。

    ——牙王。對原封測者抱有強烈敵意的男人。那家伙,居然要出四萬重金,買我的劍?

    的確,那家伙背上掛著的武器和我一樣,都是隸屬“單手用直劍系【One-Hand-LongSword】”。不過,我和那家伙應該是昨天才第一次見面啊。然而,阿爾戈所說的這筆交易最初是在,一周前就開始了的啊……

    用一千五百元得到的這個情報,讓我更加陷入了混亂中。用手托著下巴,看著拼命思考的我,阿爾戈重申道︰

    “……這次也不打算接受這筆交易?”

    “嗯…………”

    當然,無論多少價格我都沒有賣掉的打算。我半自動似的點了點頭,隨後老鼠靜靜地站了起來。

    “那就打擾,告辭了。那個攻略本,希望能對你有用。”

    “嗯…………”

    “走前,很抱歉借下隔壁的房間一用。我要換上夜行裝備。”

    “嗯…………”

    ——仔細回想,在昨天的會議上,我感覺牙王在巡視所有人時,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一會兒。原來那個視線,並不是懷疑我是原封測者,而只是注意到了我的劍……啊?不,或者兩者都不是……

    ————等等。阿爾戈那家伙,剛才說了什麼?

    思考的八成都被牙王給佔用了,我恍恍惚惚的抬起頭來。

    視野一側,阿爾戈已經轉動了門把手。那並不是通往走廊的門把手,也不是東側的臥室房門——而是掛著浴室門牌下的把手。

    就在呆然的我的視線前方,老鼠矮小的身影飛快的進到了浴室中,消失了。

    三秒後——

    “嗚啊!?”

    我驚愕道,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

    刺耳的慘叫聲,撼動整個房屋。隨後,從門內飛奔出來的,並不是名為阿爾戈的玩家。

    之後的記憶就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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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9

    十二月四日,星期日,上午十點。

    這個死亡游戲開始的時間是在十一月六日,星期日的下午一點,再過三個小時就整整過去四個禮拜了。

    最初發現登出按鈕消失時,我還以為是系統上的故障,即便再長也不過是數十分鐘無法“登出”吧。隨後,沒有露臉的,由茅場晶彥飾演的GM道出了解放的條件,那就是打通百層的艾恩葛朗特,漠然的我還以為只不過就是數百天的禁閉。按照平均速度,一天是絕對能夠攻下一層的。

    到現在——已經經過了四周,卻依然沒有踏上第二層。

    也只能嘲笑自己那時太天真了,根據今天BOSS攻略戰的結果,到解放的時間等等至今都無法確定的狀況就會得出結論。現在聚集在托爾巴納噴水廣場的四十四名玩家,可是說是現階段最強戰力的集結。萬一這支部隊全滅,或者半數毀滅的話,這個事情變回很快傳到初始之街去,“SAO無法攻略”的絕望念頭便會遍及整個第一層。第二次的攻略部隊的編成就不知道要等到什麼時候了——或者說,就根本不會再出現第二次的挑戰。如果提升等級再戰,對付第一層BOSS怪獸的經驗,效率事實上也都達到了極限。

    所有的一切都和BOSS怪獸“Illfung-the-Koboldlord”是否和封測時期有所變化聯系到了一起。在我的記憶中,如果是原來的Kobold王的話,以現在這個人數,等級,裝備想要零傷亡打倒BOSS也並非難事。剩下的就是,在與性命相聯系在一起的情況下,大家能否保持冷靜的頭腦到最後一刻了……

    我思考著以上這些讓頭腦稍有些過熱的事情,突然注意到了身旁的玩家,微微吸了口氣,苦笑起來。

    細劍使“亞絲娜”,半遮半掩的側臉,和昨天在迷宮區初次見到時完全一樣。同居時她的外表就如流星般夢幻,鋼鐵般的尖銳。和她比較起來,我則是完全一副失去冷靜的樣子。

    就這樣繼續看著,卻突然間被她瞪了一眼。

    “…………看什麼看。”

    這細微,卻飽含魄力的聲音,讓我連忙搖起頭來。讓她從一早開始就如此不爽的理由,想到的也只有從她口中听說的,喝了一桶變質的牛奶這一個原因,但關于這個自己卻怎麼都記不起來。

    “沒,沒看什麼。”

    我立即回答道,亞絲娜再次用她那如同細劍尖端似的眼神瞥了我一眼,隨後背過身去。就這個樣子,今天的作戰應該沒關系吧,我和她同在一組沒有編號的附加隊伍中,就在我思考這些時——

    “喂。”

    身後,傳來了一聲很難聯想到是友好的聲音,我轉過身去。

    站在身後的是,留著仙人掌茶色倒刺發型的玩家。我不禁向後退了退。今天,雖然也被其他人打了招呼,但只有這張臉是自己最不想見到的——那就是牙王。

    牙王站在稍微低些的位置用危險的目光瞪著一言不發的我,並壓低音量,說︰

    “听好了,今天你要一直跟在後面喲。你們可是擔任著本人小隊的支援職務喲。”

    “…………”

    絕不是自己不擅于辯說,只是對此做出反應也不太好。因為就在昨天,我斷然回絕了這家伙四萬元重金的交易,而且還知道了委托人一直在隱瞞的名字,常識來說這種見面應該是十分尷尬。如果換做是我,絕對會站在離那人半徑二十米外,並不想靠近那人。

    本應如此,但牙王的態度,卻讓我畏縮得連“當然”這話也無法說出。他將自身那凶神惡煞扭曲的臉向上探出,說︰

    “你就老老實實的去獵取那些本人遺漏的雜兵Kobold吧。”

    牙王吐出了一口虛擬的唾沫後,便轉身離開了。我一直看著他慢慢地回到E隊伙伴當中的背影,身旁響起的聲音,讓我回過身來。

    “……那是,什麼意思啊。”

    當然,“你們”的另一分子指的就是亞絲娜。那視線的恐怖程度比起瞪我要增加了三成左右。

    “管,管他呢……意思可能是讓SOLO玩家不要太狂了吧……”

    雖然是不經意間說出的話,但卻讓我想到了某種可能,在內心補充說道。

    ——或者說是,原封測者不要太狂了,吧。

    如果屬實的話,從那個態度可以看出,牙王已經幾乎可以確認了我就是封測出身。不過——他有什麼根據呢?即便是老鼠阿爾戈也是不會朝任何人出售原封測者的情報的。而且至今為止,我都沒有對任何人提起過封測這個詞。

    我的心情再次被昨天的那股不愉快感所侵佔,同時一直盯著牙王那逐漸遠去的背部。

    “…………誒…………?”

    隨後,我注意到了某個細節,不禁發出聲來。

    那個男子昨天是要用四萬元的重金,購買我的AnnealBlade+6吧。這些的確是事實。其目的就是為了今天的BOSS戰使用吧。由于耐久度提升了三段,顯得跟更為沉重,他能否要一下子就能揮舞這把劍這點暫且不說,他一定是想得到強力的武器並在大舞台上活躍,提升其發言力與領導力,有這種動機一點也不足為奇。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到了今天這個時候,他應該要用那四萬元去換一身新的武器防具才對啊。

    本應如此,但現在的牙王的外套,以及身後背著的單手劍,依舊是昨天會議時的那套。質地不能說很差,但要是有四萬的話,應該能夠更新一套更為強悍的裝備吧,而且時間還很充裕。事實上,我身旁的亞絲娜腰上別著的細劍,就是在我的幫助下,利用昨晚的時間將從武器店里出售的“Iron-Rapier”升級成了掉落品的“Wind-Fleuret +4”。今天的戰斗雖說應該不會有犧牲者出現,但把四萬元放在儲藏格內也沒有多大含義啊…………

    ——不過,我的思考,也只能到這里了。

    不知何時,青發騎士蒂爾貝魯已經站在了之前的噴水池邊緣上,用他那熟悉的美聲,大聲地說。

    “各位,事情雖然很突然——但直到現在,所有的小隊,總共四十四人無一人缺席,全部都到齊了,真是太感謝了!!”

    說完,哦哦哦的呼聲讓整個廣場搖動起來。緊接著就是瀑布般的鼓掌聲。我也中斷了思考,拍起手來。

    用笑臉巡視完所有人後,騎士猛地將右拳打出,用更為洪亮的聲音,叫道︰

    “因為是現在我才會說出這番話,實際上,如果今天缺席了一人我就會中止本次的作戰行動!不過……這種擔心,是對大家的侮辱啊!我,很高興喲……能夠組建,這麼一支最高級別的聯合部隊……嘛啊,雖然人數沒有滿就是啦!”

    有人笑了起來,有人吹出口哨聲,同時也有人把右手向前打出。

    如今我並不想對于蒂爾貝魯的領導力,挑些毛病。不過,在我看來,這多少有些太過于高漲的情緒讓我不得不這麼想道。緊張過度的話就會變成恐怖這個毒藥,樂觀過度也會讓人大意。封測時期,就因為勢頭太足而導致了潰敗,成為了笑柄,但在如今這種每一絲錯誤都和會讓一人送命聯系到了一起,在這樣的狀況下,倒不如說這種興奮感對于一直以來都緊繃過度的玩家是件好事啊。

    想著以上這些,我看了看聯合部隊的後方,B隊領隊的雙手斧戰士艾基爾及其數人,都掛著一副嚴肅的表情抄著雙手。關鍵時刻大概還得依靠他們啊。E隊的牙王,則依然背對著我,無法看到其表情。

    所有人都歡呼了一陣後,蒂爾貝魯終于抬起了雙手,將歡聲壓了下來。

    “在場的各位……我現在要說的就只有這一句了!”

    右手移到左腰,把銀色的長劍響亮地拔出——

    “…………我們一定會取勝的!!”

    響起的巨大吶喊聲,和四周前,聚集了一萬多玩家的初始之街中央廣場處發出的慘叫聲多少有些類似,我這麼想到。

    10

    如此眾多的人行走在托爾巴納街區到迷宮區塔樓的路上,此景不斷刺激著亞絲娜的部分記憶。經過了幾分鐘的思考,她終于想了起來。

    那就是今年一月經歷過的修學旅行。旅行的重點是澳大利亞的昆士蘭。從深冬的東京突然來到盛夏的黃金海灣的同學們的情緒都高漲得像是沒有盡頭似的,不管到哪里都如同祭典一樣熱鬧。

    眼前的這種情形不管怎麼看——都有一個共同點,走在林蔭道的四十幾人的情緒,都和那時的同學極其相似。無盡的談話聲,頻繁爆出的笑聲,唯一不同的就是,左右的森林中不時會出現來襲的怪獸。不是說大話,來到附近的怪獸都被瞬間秒殺了。

    走在隊列最後的亞絲娜,對著身旁的已經忘記了昨晚慘劇的單手劍士,搭話道︰

    “……我說,玩這個前,還玩過其他……MMO游戲嗎?應該是這樣吧?”

    “嗯……啊,對,對啊。”

    劍士如今依舊一副畏縮的樣子,黑色的頭發上下搖擺。

    “其他游戲里,移動時也是這樣的感覺嗎?怎麼說呢……就像是遠足一樣……”

    “……哈哈,遠足不是很好麼。”

    莞爾一笑,劍士聳了下肩。

    “很遺憾,我玩的其他游戲也都沒有這種感覺啊。因為,那些都不是完全潛行類型的游戲,移動都是利用鍵盤或者鼠標進行操控的。因此沒有多余的時間在聊天窗口發言了。”

    “……啊,原來如此……”

    “嘛啊,雖然也有搭載了語音聊天的游戲,但我沒有玩過那種類型的。”

    “這樣啊。”

    亞絲娜想象起在平面顯示器內,什麼話也不說向前持續行進的游戲角色集團圖,就這樣過了一段時間後,再次說道︰

    “……真實的感覺是怎樣的呢?”

    “誒?真,真實?”

    看著投來詫異視線的單手劍士,亞絲娜將腦內描繪出的景象就這樣說了出來。

    “就是說……這種幻想世界真實存在……在這里冒險的劍士,魔法使一行,要去打倒恐怖的怪物頭頭。走在途中的他們,究竟會說些什麼話呢……還是說都是悶頭前行呢。就是這樣的話題。”

    “…………”

    劍士微妙地不出聲了,並且左右張望起來,看著他這個樣子,亞絲娜終于覺察到了自己問出了這樣一個孩子般的疑問。反射性的低下頭來,就在她要說出“果然還是算了吧”這話之前。

    “死亡是通往榮耀的大道。”

    靜謐的話語傳到了右耳中。

    “如果是將冒險當做日常的人們的話……大概,在結伴前往餐館吃晚飯時的情形也會有所不同吧。有話題就聊,沒有就一言不發。現在的這支挑戰BOSS的聯合部隊也是,終有一日也會變成那樣吧。如果能夠實現的話,真希望挑戰BOSS能夠成為常事啊。”

    “……噗噗,噗。”

    劍士率真的話讓亞絲娜覺得有些滑稽,于是乎輕聲笑了起來。很快就又說出了,以下這番差不多是辯解性的話語。

    “發出了笑聲真是抱歉。不過……這的確是很奇怪。該世界自身本就個是非日常的存在,然而卻將這個世界里存在的事情說成是日常什麼的。”

    “哈哈……的確如此啊。”

    劍士也同樣下了起來,隨後又恢復了平靜,繼續說道︰

    “但是啊,到今天已經整整四周了。即便今天,打倒了第一層的BOSS,但上面還有九十九層啊。我……已經做好了兩年,不,三年都會這樣的覺悟了。如果持續下去的話,非日常也會變成日常的。”

    劍士說出的這番話,如果是以前的亞絲娜的話,一定會受到極其絕望的打擊吧。然而現在,放棄的念頭已化作了干澀的風,在胸口拂過而已。

    “……很堅強啊。如果是我的話,大概不會這樣吧。要在這個世界繼續生活數年……這比死在今天的作戰中要恐怖得多啊。”

    听完這話的劍士瞅了瞅亞絲娜,將雙手插入灰色外套的口袋中,低聲嘟囔起來。

    “如果能夠抵達上層的話,可是會有更加棒的浴室喲。”

    “…………真,真的嗎?”

    不由得做出了回應,覺察到這點的亞絲娜,羞愧心死灰復燃似的涌了上來,她壓低音量,宣告道︰

    “……我想起來了。我真的想喝一次那桶變質了牛奶啊。”

    “那麼,至少今天我們得活著回來啊。”

    做出如上回應的劍士也咧嘴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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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11

    上午十一點,抵達迷宮區。

    中午十二點半,走完最上層。

    總之,到現在沒有出現死者。我撫了撫胸口。差不多四十八人的團隊行軍,在場的大部分人都應該沒有經歷過。在這個世界,首次進行的活動不出意外,應該是會發生些危險事故。

    實際,這種危險狀況已經有了三回。那都是在集結了裝備長槍(Spear)與斧槍(Halberd)這類長武器的F隊,G隊在通路的橫向道路處遭遇了近戰攻擊類型的Kobold的奇襲時發生的。在SAO中,混戰時武器偶然打在玩家身上是不會造成傷害(也就是說不會出現犯罪者),接觸到障礙物也只是會讓通常攻擊與劍技停止下來。長系武器本來就具有這類很高的危險性,因此被近戰怪獸奇襲則是更加糟糕。

    雖然是很小的危機,但卻看出了其實蒂爾貝魯的指揮能力。他下達了身為部隊隊長的自己——一人留下其他人撤退的大膽決定,不斷使用重裝劍技攻擊反擊怪獸,讓裝備有近戰武器的隊員與長武器隊交替。如果不是平時就一直擔任領隊的職務,是絕對不會做出此決斷的。

    因為以上這些,作為SOLO玩家的我在出發前說的“不要太過于興奮”的話並且擔心的事實在是太冒昧了。蒂爾貝魯有著其特有的領導哲學,事以至此全身心的去信賴他,才是作為隊員的義務啊。

    ——重新認識到這些後,兩扇巨大的門扉出現在了眼前,站在集團後方的人也是停下了腳步,抬頭仰望起來。

    灰色的石材表面,瓖嵌著恐怖的獸頭人身的怪物浮雕。說到Kobold,在其他MMO游戲中只是雜魚中雜魚,但在SAO中這個亞人型(demi-human)的怪獸卻是個十分厲害的強敵。它有著駕馭劍與斧頭等其他武器的能力,而且能夠使用相應的劍技。比通常攻擊要在速度上,威力上,搞出很多,並且還附帶有命中補正屬性的“劍技”,即便是初等技能如果處于無防備的狀態下,則是會受到致命一擊並且消耗大量的HP。身旁的細劍使亞絲娜,就是憑借著“Linear”這一個劍技便來到了迷宮區最上部,由此足以看出劍技的恐怖之處……

    “……能听我說句話嗎?”

    我靠到亞絲娜身邊,低聲說道。

    “今天我們要應對的是‘RuinKobold-Sentinel’,雖說它們是BOSS周遭的雜兵,但也是些十分強力的敵人。昨天已經做了說明,它們的頭部與身體絕大部分都附著有金屬鎧甲,你的‘Linear’是沒那麼容易擊穿那些部位的。”

    听完這話的Fencer,用藏在雨帽中犀利的眼神做出了回應,並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只有瞄準喉嚨才行,對吧。”

    “就是這樣。當我將他們的長柄斧頭(Pole Axe)用劍技挑開時,你就迅速和我切換位置。”

    嗯嗯,亞絲娜點了點頭,再次望向大門,我就這樣持續看著她的側臉數秒。

    不同點只在于在何處,如何死去,以及早死晚死罷了。

    這是初次見面時,她對我說的話。我當然不可能讓那句話成真。亞絲娜的“Linear”雖然自身沒有覺察到,但就是這項劍技展示出了她驚人的才能。所有的流星並不是會在大氣層內燃燒殆盡。而她就是那顆能夠抵御熊熊烈火,抵達地面的流星。

    如果能夠在今天的戰斗中存活下來,亞絲娜一定會比任何都要快的迅速成為艾恩葛朗特的美劍士並聲名遠揚吧。一定會用那流星般的光輝給挫敗在恐怖與絕望之中的玩家指引方向吧。我很確信這點。這個職責,是打上了原封測者烙印的我所無法履行的。

    下定決意後,我正對向大門。前方,蒂爾貝魯已經將七支小隊整理完畢了。

    騎士大人無法在此地喊出“讓我們取勝吧!”這話。因為叫聲會讓人型怪獸做出反應,並趕往這里。

    取而代之的是,蒂爾貝魯將銀色長劍高高舉起,用力點了下頭。四十三名聯隊成員,也舉起了各自的武器,點頭做出了回應。

    捋了捋青色長發,騎士轉過頭,把左手擺在了大門中央處——

    “————我們上!”

    簡短的叫道,猛地推開了門。

    *

    真是十分廣闊啊。

    差不多過了四個月,再次見到第一層迷宮區的BOSS房間,我首先做出的感想就是這個。

    該空間是個向內延伸的長方形。左右幅度約有二十米,從門到最里處的牆壁卻有一百米。第二十階除了BOSS房間之外全部都探開了,所以該空間的面積只要看地圖上的空白區域就能算得出,雖說如此但其縱深給人的實際感覺卻要比數字遠遠大得多。

    之所以有這樣的距離,都是因為此處的怪獸非常的大。

    艾恩葛朗特的BOSS房間,即便是戰斗開始大門也不會關上。所以當有強烈的失敗感時沒必要坐以待斃,完全可以逃走,但轉過身逃走要是被長距離劍技擊中身後的話,可是會產生行動延遲(delay),甚至無法行動(stun)。所以不能背對著BOSS撤退,關鍵時刻這百米的距離就給人一種無限長的感覺似的。如果入手了能夠瞬間傳送的“轉移結晶”的話,就能在上層的BOSS戰中,享受撤退帶來的樂趣了。只不過結晶的價格十分高昂,撤退後可是會讓玩家的赤字額度迅速上升。

    就在我思考著這些時,近乎籠罩在昏暗中的BOSS房間,,隨著砰的一聲,安放在左右側牆上的粗糙火把被點亮了。砰,砰,按照從外到內的次序,火把一個接一個被點亮,火光越來越多。

    有了光源,內部的明亮程度也隨之提升了些。石板與牆壁充滿裂縫。各個地方都裝飾著大小各異的頭骨。房間最里處安放著一張巨大而又粗獷的王座,並有一個坐在上面的身影——

    騎士蒂爾貝魯,將高高舉起的長劍,向前揮下。

    配合著這個指示,總共四十四名的BOSS攻略部隊,發出巨大的吼叫聲,如雪崩般猛地沖進了這個寬廣的房間中。

    *

    最先沖進去的,是高舉著鐵板狀Heater Shield的戰錘(Hammer)使以及他率領的A隊。其左後方緊跟著斧戰士艾基爾統領的B隊。右後則是蒂爾貝魯和他的五名好友組成的C隊,以及高個子雙手劍士為領隊的D隊。在BCD隊身後,並排前行的是牙王率領的游擊E隊,手持長柄武器(Pole Arm)的F隊,G隊這三支小隊。

    還有在部隊最後方,跟著的是只有兩人的附加部隊——

    A隊領隊在離王座還有二十米時,一直動都不動的巨大身影瞬間猛地跳了起來。在空中轉了一圈後,落到了地上,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音。張開那狼一般的下顎,吼叫起來。

    “咕嚕嚕啊啊啊啊啊!!”

    獸人之王“Illfung-the-Koboldlord”的外表,就和我記憶中的完全一樣。長著青灰色的毛皮,兩米多一點的強健身軀。乞求鮮血似地閃著赤金色光芒的雙眼。右手持用骨頭打造成的斧頭,左手攜貼合了一層皮革小型盾牌【Buckler】,腰後插著直徑約一米半的彎刀【Talwar】。

    Koboldlord高舉起右手的骨斧,對著A隊隊長猛地擊打過去。隊長用Heater Shield硬是承受下了這一擊,頓時炫目的光效與強烈的沖擊音將讓整個空間都搖晃起來。

    這個音符就像是某種信號一般,從左右高牆上開的小洞內,跳下三只重武裝怪獸。這就是護衛RuinKobold-Sentinel。牙王率領的E隊與支援的G隊迅速朝其靠近,將其鎖定為目標。我和亞絲娜對看了一下,朝著最近一只Sentinel沖了過去。

    就這樣,在十二月四日午後十二點四十分,第一次的BOSS戰終于打響了。

    Illfung的HP有四段。HP還處在前三段時,它一直都是用右手的斧頭與左手的盾牌應戰,直到HP被削減進入第四段時,它就會扔掉這兩樣武器,拔出腰間的彎刀。此時攻擊方式的轉變就是最大的難關,阿爾戈的攻略本中葉不遺余力的描寫了這個。最初的骨斧,到切換成彎刀時釋放的劍技類型以及應對方法在昨天的會議上都討論完畢了。

    我在與E隊G隊遺漏的“Sentinel”交戰時,還不時用余光看著最前線的作戰情況,到現在為止戰術還沒有出現任何紕漏。肉盾【tank】部隊與攻擊【attack】部隊的切換以及POT回復都十分從容,視野左側的顯示的各部隊細小的HP槽也都穩定在八成左右。

    拜托了,就這樣——就這樣繼續下去吧。

    在我單獨作戰時從來沒有想過這些,但現在我卻全身心的為他們祈禱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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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

    將在迷宮區最深處昏迷的自己(當然手法依然不明)救出來那時,她就感覺眼前這名黑發單手劍士的實力應該是相當不俗。

    不過,在首次見到他的戰斗方式後,亞絲娜方才意識到之前的評價都遠遠不及。

    ——太強了。

    不,用強這一個詞已經無法形容了,他的戰斗給人這樣的感覺。力量與速度都超越了已有的尺度,讓人感覺是達到了“另一個次元”。

    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對于網游以及完全潛行環境都完全是門外漢的亞絲娜根本無法用言語說明。不過,硬要她說的話,大概就是一種最優化的感覺吧。各種各樣的精煉動作,以及技巧的高速,再加上直劍的重量。瞬時便用斬擊將重型武裝的Kobold衛兵揮舞的長斧挑到了空中,“交換!”說出這話同時迅速後退。亞絲娜奔到了其原處的位置上,敵人依然沒有從強烈的後仰中反應過來,對著毫無防備的弱點喉嚨,釋放“Linear”技能實在是太簡單了。

    亞絲娜想起了最初相遇時,他說過的話。“剛才的攻擊OVERKILL過頭了,很有損效率”對于劍士的這個說法,亞絲娜回答了“過頭了又怎麼了”的話。現在看來,那時說的話真是充滿著很大的問題啊。如果能夠去除多余的動作,行動就能變得更加游刃有余,從而也就讓視野變得更為寬廣起來。“護衛兵【Sentinel】”比起那時交戰的“突襲兵【trooper】”明明要厲害很多,但在亞絲娜看來,怪物的舉手抬足都能很清楚的看到——

    喉嚨這一弱點被“Linear”擊中的Kobold衛兵,HP只剩下了一點。如果是以前的亞絲娜的話,就會等待著對方的反擊並勉強進行回避,以釋放下一次的“Linear”吧。但這又會產生多余的“過剩殺傷”。劍技釋放過後,也不知道硬直解除與否,她便在原地用最小幅度的動作將劍刺了過去。這一擊將敵人的HP正好變成了零,kobold衛兵化作青色的碎片四散而去消失掉了。

    “GJ!”

    身後傳來了黑發劍士的低語聲。雖然不知道是什麼的略稱,但還是回應了對方“你也是!”這樣一番話。

    此時BOSSKobold的第一條HP槽被打掉了。最前排的蒂爾貝魯大叫“第二條了!”,牆壁的洞穴中再次落下了新增加的“Sentinel”。

    忘記了自己是附加的部隊,亞絲娜與搭檔一同朝著最近的一只怪獸沖去。右手拿的劍是昨晚才買的,但卻很適應手掌,釋放技能時的手感也很明確。完全就像是用皮革纏在手上一樣,閃著銳利光澤的刀刃宛如自己手腕的一部分似地。

    ——如果說這才是這個世界的“戰斗”的話,那麼到昨天為止我所做的都只是些像是戰斗的動作吧。——我想,在“前方”還有很多很多像這樣的戰斗。奔走在身旁的劍士,正在往這方向一直線地沖去。這個世界是虛擬的夢幻,各種各樣的行為都是虛假的……但……但,這份心情卻一定是真實的。我也想看到他眼前的所見之物啊。

    劍士將衛兵揮下的斧頭,高高挑起。下一個瞬間,亞絲娜自己喊出了“交換!”,並持愛劍朝敵人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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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Kobold王與衛兵和四十四名玩家的戰斗,正按照比我預想的要更快的速度向前推進著。

    蒂爾貝魯的C隊消滅了BOSS第一條血槽,D隊砍掉了第二條,如今在F隊G隊為主的火力打壓下,第三條也削減了一半。到此為止,擔任肉盾【Tank】角色的A隊與B隊成員的HP好幾次進入了黃色【半減】區域,但沒有落到紅色危險區一回。周圍的重裝兵,也被E隊和附加的兩人的輕松的處理掉了,因此中途G隊便轉移到了主戰場進行支援。

    格外引人注目的就是,細劍使亞絲娜的作戰。相遇時就令我驚嘆的劍技“Linear”,由于更換了強力的刺劍,戰斗力得到了很大提升,很精準的貫穿了衛兵Kobold喉嚨處唯一存在的弱點。從劍技啟動到傷害產生的時間,比起交給系統輔助來完成要少一半。封測時期就一直練習劍技加速的我,即使是見到那樣的速度,也沒信心可以加速到那種境界。

    還只是會一種劍技的初學者便能做到這種境地。今後隨著知識的增加,感官的磨練,真不知道會成長到何種境界啊,想想就脊背發麻。

    如果可以的話,我想在一旁見證她的成長——腦海中萌生出了此種念頭,不過卻只能將其埋藏于心底。一個月前,從下決心要在這個世界做一個利己的獨行玩家的那時起,我就沒有資格和其他人走到一起了。這個世界的最初結識的友人克萊因,現在也還在初始之街的周邊處,和其他苟延殘喘的伙伴們慎重的進行著練級吧…………

    回想這些不愉快的回憶,此時在我的眼前,亞絲娜已經結束了第二只獵物的生命。因為“RuinKobold-Sentinel”只有在這里才能刷出,因此也算是個稀有怪獸,所以即便不是BOSS也提供大量的金錢和經驗,還有道具。因為只有金錢和自動平分給所有人,因此經驗值都被一同戰斗的我和亞絲娜得到了,掉落的道具則是作為精準度的福利似的落到了給予致命一擊的亞絲娜的身上。

    同樣擔任阻擊Sentinel職務的E隊隊長牙王,說實話其實是很都由他們來辦到吧。不過,我和亞絲娜的附加組合,卻用比六人滿員團隊的E隊更快的速度將目標擊倒。如此一來,就連他也無話可說了——

    就在考慮這些時,身後傳來了牙王的聲音。

    “你的期待落空了吧。真是活該啊。”

    “…………你說什麼?”

    不知道他的意思,我頭也不會的這麼說道。第三波的三只Sentinel,剩下的兩只也差不多被消滅了,像是只有在下一波怪刷出來前的這段時間才有這種說話的空閑啊。仙人掌頭的單手劍士,皺著眉頭盯著我,稍微提高聲音,說︰

    “不要再唱這出拙劣的戲了。我們都知道了,你潛入這支BOSS攻略部隊的動機是什麼。”

    “動機……什麼的?除了打倒BOSS之外,還有其他什麼嗎?”

    “什麼啊,我不妨直說了吧。你盯著的就是這個吧!”

    這次對話,恐怕連前提部分都沒有切合上。覺察到這種異樣的我不禁咬起牙,牙王對著我,終于把核心內容抖了出來。

    “我听說了,你以前就做過這種骯髒的行為,搶到了BOSS的LA吧。”

    “什…………”

    ————LA,就是最後一擊【Last Attack】。

    的確我在之前的眾多BOSS戰中,都準確的把握了敵人的HP槽,並給予了最大威力的劍技,對于奪取LA Bonus十分在行。但這並不是在這個世界。而是在一個月前存在的另一個浮游城——“SwordArt-Online-Closed-BetaTest”中。

    牙王不僅知道我是原封測者,而且連本人當時的行動方式也知曉。等等。這個男子確實是說過“我听說了”這話吧。也就是說,這是听說的情報。不過,這究竟是從誰那里…………

    此時,本人第二次分析得出的結果如同電擊一般襲向全身。

    牙王這一個禮拜,通過情報商-老鼠阿爾戈,用重金想購買本人的“AnnealBlade+6”。昨天還把價格提升到了四萬,即便最終被我拒絕了,他也沒有花掉那筆錢。

    不。不是沒有花掉。而是他本來就沒有那麼多的錢。

    不僅是阿爾戈,就連牙王自身也是代理人。出資四萬的另有他人。在阿爾戈與牙王間如果還有一個人的話,我無論出多少情報費,也無法購買到出資人的情報。

    那個黑幕,給了牙王封測時期的情報,並操縱其煽動與封測者的矛盾。如果這樣的話,那家伙的目的,就不是為了“AnnealBlade”而提升自身的戰斗力。不,提升攻擊力或許也包含在內,但還另有個更大的目標。削減我——桐人的攻擊力。將之前一直擅長奪取LA的我弱化,進行妨礙。

    “…………牙王。跟你說那些的家伙,又究竟是從那里得到封測時期的情報的。”

    “那還用說。當然是用大量的金錢,從‘老鼠’那里購買了封測時期的信息咯。為了不讓那群鬣狗混入這里面。”

    ————騙人。阿爾戈即便會出賣自身的情報,也不會將封測時期的相關情報賣給其他人的。

    在我緊緊咬住牙齒時,前線傳來了哦耶的聲音!BOSS又長又大的四段HP槽,終于進入了最後一條。

    我像是被吸引過去了似的,望著前線。在第三條HP削減掉時,裝備長武器的F-G隊同時向後撤去,由完全恢復完畢的C隊再次朝BOSS發起了突擊。小隊隊長,同時也是聯合部隊司令官的,騎士蒂爾貝魯的青發,在昏暗的迷宮內發出顯眼的光澤。

    “嗚咕嚕哦哦哦哦哦哦哦哦哦————!!”

    “Illfung-the-KoboldLord”,發出強烈的咆哮聲。同時牆壁的洞穴內飛出了最後三只“RuinKobold-Sentinel”。

    “……雜兵KoB,我不會再放過一個的。不會讓你再搶到LA了。”

    充滿怒火似的宣告完後,牙王回到了E隊伙伴當中。

    現在還未從沖擊與混亂中回過身來,我無可奈何的轉過身去,與不遠處的亞絲娜匯合。

    “…………你們說了什麼了嗎?”

    被她低聲問道,我只得搖了搖頭。

    “沒……——首先,還是把敵人打倒吧。”

    “…………嗯。”

    做完簡短的交談,我倆舉劍朝著往這里沖來的一只Sentinel奔去。

    就在此時——

    突然間,感覺到了“什麼”的我,朝著主戰場看了一眼。

    Kobold王將右手的骨斧與左手的革盾同時扔在了地上。再次高聲咆哮,右手伸到腰間。握住那用破爛布匹纏繞的刀柄,將那凶惡的長彎刀【Talwar】拔了出來。

    這是我在封測時期,多次見到過的攻擊方式轉變的動作。這時它就會使用致死的彎刀系劍技。進入狂戰士形態的暴走模樣十分恐懼,實際應對方式到現在看來要十分的容易。使用的技能是直線長射程的縱斬,只要在技能發動時把握其軌道,就能擦著邊回避掉。

    在蒂爾貝魯的指示下,C隊六人,采取了包圍BOSS的方式。這是在BOSS用橫斬骨斧作戰時沒有采取的陣型。真是的,事前只讀了那麼薄的一本攻略,沒想到能夠想出這種應對方式。真是漂亮的指示啊。接下來這六人只要能夠回避揮下的彎刀的致命一擊…………

    “…………嗚…………?”

    從喉嚨深處,不覺發出這樣的聲音。

    托付了牙王四萬元重金,想要買走我劍的那名玩家X,其目的就是為了妨礙我奪取Kobold王的LA。我剛才才做出了這樣的推測。就算沒有買走,X的目的也基本上完成了。我作為聯合部隊的附加小隊只能對付Sentinel,根本無法靠近BOSS半徑十米內。

    不過,如果是這樣的話。

    X的真面目,就是在現在這個瞬間,想要奪取BOSSLA的玩家——應該是這樣吧?因為,出資四萬,如果只是為了妨礙我也太劃不來了。他所期待的應該是自己搶到LA,並能得到的那筆與費用相抵的那份回報吧。

    也就是說……操縱牙王的玩家X,就是在封測時期我也認識的男子,其名字是…………

    “——要來了!”

    亞絲娜銳利的聲音,讓我瞬間再次從思考中醒來。面對Sentinel揮下的斧槍,我下意識的發動了單發斜斬劍技“slant”,並將其對方的武器挑開。

    “交換!”

    喊出,並向後退去,換亞絲娜來到衛兵前。此時的我再次瞥了眼左側二十米開外處的戰場。

    BOSS的無敵模式結束了,戰斗再次開始。最初被鎖定為目標的青發其實,用冷靜的動作回避掉了BOSS的第一擊。

    看著其背影,我在內心暗暗向其問道。

    ——是你嗎?

    ——騎士蒂爾貝魯,你是……你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這個嗎…………?

    當然對方沒有應答。Illfung發出了轟鳴的咆哮聲,慢慢將右手的彎刀

    高高舉起……

    再度,我的腦海中閃現出了“某種”感覺。

    違和感。有什麼不同。那個BOSS怪獸和我認識的Kobold王多少有些不同。不是顏色,也不是體格,更不是容貌和聲音。違和感的源頭,並不是BOSS本身……而是其右手上的武器。

    在我的位置只能看到武器的形狀……那把劍,不是細了很多嗎?小幅彎曲的刀刃確實和封測時期一樣,但刀身……還有光澤都不一樣。那並不是粗雜的鑄鐵材料。是被鍛造過的,鋒利的鋼鐵色澤。與其相似的武器,我在曾經的……浮游城第十層見到過。那是身著紅色甲冑,封測時期最強大的敵人手持的彎刀。是玩家不能使用的,怪物專用類型…………

    “啊……啊啊…………!”

    喉嚨發出了痙攣般的聲音。往狹窄的氣管強行灌入空氣,用盡可能大的聲音,叫道。

    “不……不能那樣,趕緊退下啊!!全力向後跳————!!”

    不過,我的聲音卻被Illfung劍技的初始音效淹沒了。

    Kobold王巨大的身體,震撼整個大地,垂直跳了起來。于空中把身體微微扭轉,積蓄著武器的威力。在落下的同一時間,把積攢的力道,化作深紅色的光芒釋放出去。

    軌道——水平。攻擊角度——三百六十度。

    刀系專用劍技,重型範圍攻擊“旋車【ШуЖヲюс】”。

    迸發出六條鮮紅色的光效,就像是血柱一樣。

    視野左側顯示的C隊的HP平均值一口氣減少了五成,變成了黃色。用手指觸踫HP槽的話就能看到六人的個人血槽狀況,但現在即使做這事也沒什麼含義。C隊全員很明顯都受到了相同數值的傷害。

    明明是範圍攻擊,一擊卻能夠扣除一半以上的HP,這威力實在是太驚人了,但劍技的效果還沒有去除。倒在地上的六人頭頂,都出現了旋轉的黃色漩渦狀光芒。一時無法行動的狀態——也就是Stun。

    在SAO的十多種負面效果中,麻痹和失明都不算是最恐怖的。效果時間再長也只不過十秒種。但發動卻是即時的,且沒有回復手段。如果是前線成員處于麻痹狀態,其伙伴就必須得馬上與他們進行切換,並且承擔傷害——只不過。

    前去幫助的,沒有一個人。事前雖然進行了縝密的作戰會議。前面也一直持續著勝利的喜悅中。然而,信賴的領隊蒂爾貝魯卻被一擊打倒了。由于這些理由綜合在一起,C隊之外的其他成員都僵硬了。在奇妙的靜寂中,KoboldLord,從超大招的技後硬直中恢復了。

    此時我終于回過神來,大叫起來。

    “追擊要…………”

    同時,在前線的雙手斧戰士艾基爾極其下屬數名成員發動了援護行動。

    不過,卻沒趕上。

    “嗚咕嚕哦哦!!”

    獸人猛吼著,以兩手緊握刀——應該說超級太刀——掠過地面往上斬來。劍技“浮舟【ヨワиб】”。瞄準的目標,就是倒在其正前方的騎士蒂爾貝魯。如同被淺紅色的弧光拉起似的,身著銀色鎧甲的騎士被飛到了高高的空中。雖然此時沒有受到傷害。不過,Kobold王的動作還沒有停止。

    狼一樣的大嘴,發出猙獰般的笑容。

    超大刀的刀身,再次被紅光包圍。“浮舟”只是連續技的開始技而已。如果吃了這招浮空的話,不能手忙腳亂,只能蜷縮身體采取最大防御態勢。不過,第一次見到此招的玩家是無法做出應對方式的。

    蒂爾貝魯,在空中高舉起長劍,想要發動反擊的劍技。不過,由于動作的不穩定系統無法判定技能的開始動作。巨大的太刀,就這樣對著空揮著長劍的騎士,正面橫斬了下去。

    超高速的上、下連擊。之後又是一記蓄力的突刺。三連擊技,名字好像是叫做“緋扇【ёレヨヰ】”。

    三連續傷害效果將騎士的身體包裹,從那強烈的色澤與沖擊音來判斷,剛才所有的攻擊都是Critical Hit。虛擬體被吹飛出了近二十米,飛過聯合部隊的頭頂,到了最後方以Sentinel為對手的我的附近,幾乎成直角栽了下來。HP槽已經染成了鮮紅色,並從右側開始不斷削減。

    “…………!!”

    我發出奇怪的聲音,對著正面逼進的Sentinel的長斧,鼓足全力施以“Slant”斬擊。Kobold的斧柄短程了兩截,並一動不動陷入了短暫的麻痹,其喉嚨則是被亞絲娜的細劍深深的刺了進去。

    沒等怪獸變成碎片,我便轉過身,朝向倒在地上的蒂爾貝魯。首次從一米這樣近的距離看著騎士的我,腦內突然出現了一陣火花。

    ——我,認識這玩家。

    由于容貌與名字完全不一樣所以我並沒有想起來,不過確實以前,我在另一個艾恩葛朗特中與他見過面,或許還一起交談過。果然蒂爾貝魯,和我一樣都是原封測玩家啊。然後他也和我一樣,隱藏身份戰斗到了今天。不,隱藏著身份還交到了伙伴,這份辛勞大概是我的數倍吧。

    不過,正因為原封測者持有的知識,才會在第一層快要突破這個關頭來臨時,把他害了吧。

    我雖然沒有記起對方,不過對方可能因為我叫桐人,雖然容貌不同但和封測時期那個擅長奪取BOSS LA的玩家的名字相同,所以很早便確認了這點吧。隨後,他也認為我這次大概也會做出同樣的事情來。樓層BOSS掉落的道具是這個世界唯一的高性能物品,SAO在成為死亡游戲後,戰斗力與生存力被畫上了等號。蒂爾貝魯為了能夠在這個世界生存下去——並沒有像我一樣成為獨行玩家,而是成為集團領隊的騎士——于是使用了各種手段,想要得到Illfung掉落的稀有裝備…………

    短時間我的這些思考,就像被倒在地上的蒂爾貝魯覺察到了似的。與頭發相同色澤的青色雙眼抽動了一下,但馬上又透射出他堅定的意志。嘴唇微顫,說出了只有我能听見的話語。

    “……以後就拜托你了,桐人君。要把BOSS,打倒。”

    沒等這話說完——

    艾恩葛朗特首位BOSS攻略聯合部隊指揮官,騎士蒂爾貝魯,化作青色碎玻片,朝向四周逐漸散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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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嗚啊啊啊啊啊,這樣的叫聲——又或者說是悲鳴聲在BOSS房間響起。

    聯隊的幾乎所有成員,都握緊了自己的武器,睜大了雙眼。誰都無法動彈。領隊在眼前被打倒,死去的狀況任誰都沒料想到,究竟該如何是好誰都無法判斷。

    這對于我來說也是一樣的。

    腦海中出現了兩個交替閃滅的選項。是逃走呢,還是戰斗呢。

    一般來說,“Boss使用的武器-技能與事前的情報不同”“缺失領隊”遇到這種非常大的突發事件時,應該讓在場的所有人都撤到房間外才對。不過,如果背對著會使用含有長射程範圍刀技的Illfung逃走的話,處理不當的話最後方的十人也會與蒂爾貝魯一樣陷入麻痹並在連擊中HP被扣光吧。雖然說,可以面對著BOSS向後撤退,但這對于技能未知的對手來說實在是太難了。而且比起奔跑撤退要花費更多的時間,HP被一點一點消耗也可能會出現相同規模的死傷。

    而且比起這些,產生如此多的死者——而且還包含領隊在內——導致攻略失敗的話,就很難再集結同規模的聯合部隊了。也就是說,SAO這個死亡游戲也就不會打通了。八千名生存者,就不是作為戰士而是變成了囚犯,被囚困在第一層當中,一直等待著某種“終結”的來臨……

    此時,兩種聲音同時響起,驚醒了思索的我。

    第一個是,最前線,再次從硬直中恢復過來的Illfung的暴動聲。金屬音與慘叫聲,傷害特效成片的在昏暗中激蕩。

    另一個,就是在我身旁,跪坐下來的牙王的聲音。

    “…………為什麼……為什麼……蒂爾貝魯君,你不是領隊麼,為什麼第一個……”

    ——因為他想要奪取BOSS的LA啊。

    這樣告訴他雖然很簡單。但,我卻沒說出口。

    現在回想起來,在最初的會議上,牙王向蒂爾貝魯提問的那一幕。懷疑伙伴中混雜有原封測者,並不想和那些人成為伙伴的過激言論,蒂爾貝魯非但沒有阻止他發言,而是真把這當作議題來討論了。

    那個場景,不正是蒂爾貝魯付給牙王的“報酬”嗎。作為接受這把劍交易的中介的代價,他在攻略會議這種公眾場合上,給牙王一個把對原測試玩家的憤怒宣泄出來的機會。由于艾基爾的論點到了一半便結束了,不過如果今天的BOSS攻略戰跟設想的一樣結束的話,之後一定會在反省會上再次端出相同的話題吧。也就是說,牙王並沒有懷疑蒂爾貝魯就是原封測者。而是將其當做是一名與骯髒的封測者對立的新手玩家的代表,去信任,並對他有所期待吧。對于這樣的人,我怎麼能在此時給他更進一步的打擊呢。

    取而代之的是——我抓住了低著頭的牙王的左肩,強行將其拉了起來。

    “這不是喪氣的時候!”

    我低聲叫道,听完這話牙王小小的眼楮瞬間充滿了敵意。

    “……你……你說什麼?”

    “作為E隊隊長的你都喪失斗志的話,你的伙伴可是會死的!听好了,Sentinel還會有追加可能性……不,一定再次涌出的。消滅它們不是你的責任麼!”

    “……那,你又要做什麼呢。一個人就這樣逃走嗎!?”

    “怎麼可能。這不是明擺著的麼……”

    右手握著的Anneal-Blade發出喀拉的聲響,我這樣宣告道︰

    *

    “——當然是去拿LA了!”

    *

    囚困在這個世界一個月,我為了能夠活下去采取了各種各樣的行動。沒有把封測時期得到的大量知識與他人分享,而是享受那些高效率的獵場與任務這些恩惠,不斷得強化著自身。

    如果是貫徹獨行玩家的行為規範的話,在現如今BOSS怪獸與我之間還夾雜如此多人數的聯合部隊成員的情形下,我理應朝著出口奔去才對。瘋狂的Kobold王殺掉了多少玩家都不回頭,反而是積極的把他們當做盾牌使用,只為確保自身的安全。

    不過在這個瞬間,我的腦海中卻沒有浮現出這種念頭。火焰一般的東西在我的血管內流動,雙腳踩在生死的邊線上。這可能都是因為騎士蒂爾貝魯臨終前說的那句話導致的吧。

    把BOSS——打倒。他說的就是這樣一句話。而不是讓大家逃走。為了稀有道具取得概率能夠大幅提升,從而固執于LastAttack(LA),最終送掉了性命,即便如此他的指揮能力也是十分卓越的。就是那樣的蒂爾貝魯,在臨終時期做出的決斷並不是“撤退”而是“血戰到底”。那麼,作為聯隊的一員必須得遵從這個決斷……不,是遵從這份遺志。

    不過,此時卻還有一個,沒有消散的迷茫。

    那便是在這場戰斗開始前,就埋藏于心底的決意。就是要守護細劍使“亞絲娜”,而不是自己。她身上閃耀著,我所沒有的才能的光芒。如果在其綻放前就這麼消逝的話,是作為一名被VRMMO游戲吸引的玩家所無法容忍的事情。

    向前邁出步伐前,我看了下左側的亞絲娜,並準備說出“你就留在後方,如果前線崩潰的話請趕緊逃離”。不過,她就像是預先得知我的思考似地,在我沒開口前,搶先說道︰

    “我也去,我們可是搭檔喲。”

    要勸她收回這話的理由,以及說服的時間對于我來說都沒有。經過短暫的思考後,我點了點頭。

    “……我明白了。拜托了!”

    兩人同時轉過身,朝著廣闊空間的深處走去。前方的怒號與慘叫無間斷的傳來。繼蒂爾貝魯後雖然還沒有出現第二名死者,但前衛部隊的平均HP都降至了一半以下,失去了領隊的C隊被分成了兩個部分。完全陷入恐慌的玩家,以及猶豫著是否逃走的玩家,在這麼下去的話恐怕要不了數十秒隊列就會瓦解的。

    首先得讓他們冷靜下來才行。不過,在這種狀況下,大部分的指示都會被喧鬧聲給壓過吧。必須要找到一句簡短,並且強烈的話語,但毫無大部隊指揮經驗的我,根本想不出什麼話來——……

    此時。身旁的亞絲娜,猛地將披在身上的像是很礙事似地斗篷摘了下來,身體一下子暴露在外。

    左右牆壁上掛著的無數火把的光芒,就像是凝聚到了一點似地。艷麗的栗色長發,現在卻綻放出了黃金色的光輝,將BOSS房間的昏暗驅散開來。

    長發迎風舞動,全力疾馳的亞絲娜,宛如在黑暗深處突如其現的一顆流星似地。瞬間奪走了陷入極度恐慌的玩家們的眼球,全都沉寂了下來。不能放走這一瞬間出現的如同奇跡一般出現的靜寂,就像是要扯破嗓門似地,我大聲叫道。

    “所有人,朝出口方向退後十步!只要不包圍BOSS,範圍攻擊就不會出來的!!”

    和聲音的殘響消失幾乎同一時刻,時間再度流動。沙!!響起這樣的音符,最前線的玩家們一起向後方移去,經過我和亞絲娜身旁。就像是要追趕他們似地,Kobold王也調轉了身體,面朝並排奔來的我們二人。

    “亞絲娜,作戰方式和Sentinel一致!……行動吧!!”

    被叫到名字的瞬間,細劍使看了我一眼,不過很快就重新望向了前方,回應道︰

    “我明白了!”

    前方Kobold王緊握超級太刀的雙手中的左手突然抽了出去,擺到了腰間。那個初始動作,好像是——

    “…………!!”

    我屏住呼吸,也開始準備劍技。將右手的劍同樣頂在左腰上,身體前傾如同要倒下一般。如果角度不都是不足以讓系統識別是初始動作。身體如同趴在地面上一般,右腳猛地蹬地。全身被淺青色的光芒包裹,我與BOSS之間的距離突然縮短了十米。這就是單手劍基本突進技,“Rage Spark”。

    同一時間,boss擺出架勢的超級太刀綻放出了綠色光輝,並用無法辨識的速度開始了斬擊。這便是刀系直線遠距離技“(ШЖロК)”。由于隸屬拔刀系技,如果發動時才發現的話根本來不及躲閃。

    “嗚……哦哦!!”

    隨著咆哮聲,從左側上挑的我的劍之軌跡與Illfung的超級太刀的軌道擊打到了一起。發出尖銳的金屬踫撞聲,同時擦出大量的火花,我和boss由于劍技的相互抵消都向後退了兩米之上。

    產生的這個空隙——被直逼本人突進技速度的亞絲娜漂亮的抓住了。

    “呀啊啊!!”

    用短而犀利的氣勢釋放而出的“Linear”,深深的插入了Kobold王的右腹中。第四條的HP,雖然很細微,但的確減少了一些。

    右手依舊殘留著強烈的(麻痹)手感,成功與憂慮心情各半的我緊咬起牙。

    封測時期Illfung裝備的彎刀劍技,以當時本人的劍技根本無法抵消。不過,不知是不是刀身比那時的彎刀要輕了許多,剛才的激烈沖突沒有讓我的HP有任何的減少。不過,相對應的其劍技的速度增加了許多。要想這樣持續無失誤的看穿對手的招術,究竟能不能做到呢。

    接著又是一擊。不愧是BOSS級別的怪獸,用三下解決Trooper,四下收拾掉Sentinel的亞絲娜的“Linear”,打在其身上消減的HP量比起雜兵要少了很多。單憑其一人之力,要消掉這第四條HP究竟要來多少次呢,這點根本無法弄清。BOSS的巨大身軀旁有復數的玩家在同時進攻雖然會很有利,可能的話還需要一名攻擊手啊,不過退到身後的A隊到G隊玩家HP都減少了很多。直到恢復完畢前就算是請求支援他們也不會來的吧。

    ——我和亞絲娜,也只能做到力所能及的地步。本來一開始我就打算是自己一人去做的,現在人數增加到了兩人,我還要有什麼奢求呢。

    “……下一波攻擊,要來了。”

    從技後硬直恢復過來的我叫道,並將全部的精力集中到BOSS揮下的又長又大的刀刃上。

    *

    今年八月,召集了一千人進行的“SwordArt-Online-Closet-BetaTest”上,我雖然最終抵達了第十層,不過卻沒能見到那層的BOSS。

    本人無論如何也突破不了守護著名為“千蛇城”迷宮區的武士型怪獸,“Orochi-EliteGuard”的涌出區域。由于這些沒有讓玩家使用的刀系技出神入化,我也是在被打時才將這些技能名稱記入了游戲備忘錄中,並努力的記下了攻擊軌道。從而慢慢的,掌握了那些家伙使用的所有技能的預備動作……就這樣迎來了八月三十一日。

    Orochi與Illfung,雖然樣子和尺寸完全不同,不過都是人型怪獸,使用的技能也和那時相同。因此,我才能調取四個月前的記憶,並持續不斷的抵消包含拔刀系在內的各種攻擊。

    當然,那也只是勉強的程度。BOSS的斬擊基本傷害值都很高,基本技“Slant”與“Horizontal”也都是在系統輔助下才完成了彈返。如果發動時必須要完全借由身體意念來完成加速術技與提高威力的話,對于我來說可是完全無法承受的。

    但,如果掌握了這項系統外技能,攻擊在變得十分強力的同時也會帶來很大的風險。如果動作稍有所失誤反而會被系統輔助所阻礙,最壞的場合會讓劍技在中途停止。

    我連同測試時期在內總共兩個月的SAO游戲經驗中,長時間都在持續練習著這個明顯會耗費很大集中力的這個技巧。

    恐怕有十五,十六次,就是在中途中止了。

    “糟……!!”

    發出這辱罵聲,我發動的垂直斬擊“Vertical”被取消了。預先翼讀出的Illfung的刀刃,畫出一條半圓狀的弧線,朝正下方垂直砍來。這就是能夠從相同的預備動作隨機從上或下發動的技能,“幻月(ヴ⑦ヴШ)”。我拼命將握著AnnealBlade的右手拉回,但一股不快感頓時傳遍全身,動作完全停了下來。

    “啊…………!!”

    身旁的亞絲娜發出這叫聲時,由正下方向上挑起的超級太刀,已經從正面擊中了我。

    一陣冰冷的觸感,鋒利的沖擊傳來。全身產生了麻痹,HP差不多減少了三成以上。

    本應向後飛去的我,很辛苦的用膝蓋頂住地面停了下來,就在這時亞絲娜朝著Kobold王沖了過去。“不行啊”我大聲叫喊。“幻月”的技後硬直時間很短。高高挑起的刀刃,閃現出了紅色的光芒。糟糕了,這就是擊殺了蒂爾貝魯的三連擊技“緋扇”…………

    “嗚……哦哦哦!!”

    發出震耳欲聾的巨大吼叫,就在太刀要打在亞絲娜身上時。

    如同擦過其頭頂似地,發出綠色光芒的巨大武器砍了過來。雙手斧劍技“WhirlWind”——

    超太刀與旋風般回旋的雙手斧擊打在了一起。產生了讓Boss房間都撼動起來的沖擊,Illfung猛地向後退去。不過,它卻用穿著皮靴的雙腳猛踏住地面,只向後退了約一米。

    殺進來的,就是褐色肌膚同時擁有魁梧容貌的B隊隊長,艾基爾。他隔肩膀看了看跪在地上把手插進上衣中的我,微笑道。

    “直到你POT完畢那刻,我們都會援助你的。DamageDealer不管何時都是肉盾,這點立場是不會改變的。”

    “…………抱歉,拜托你了。”

    我簡答道,把握在胸前的某回復藥劑一口氣地喝了下去。

    前來的並不只有艾基爾一人。還有他的伙伴,以及A隊-D隊的數名身負輕傷並回復完畢的玩家。

    我用視線對亞絲娜傳達了“沒關系”的意思,隨後在劍士們身後大聲叫道。

    “從BOSS身後全方位包圍它進行攻擊!其技能就按我說的,由正面的玩家承受!不要勉強用劍技抵消,只要能夠使用盾牌或者武器進行防衛,不會受到很大的傷害的!”

    “哦!!”

    不知是不是我的錯覺,男性玩家們發出的粗獷吼聲像是與Kobold王的焦躁聲重合到了一起。

    *

    蹲在牆下,等待著低級藥瓶的緩慢恢復的我,確認了下後方的情形。

    BOSS的武器發生了變更,果然“RuinKobold-Sentinel”的涌出(POP)次數也跟著增加了。牙王率領的E隊與受傷較少的裝備PoleArm的G隊正與四只重裝衛兵交上了火。並沒有受到多大的傷害,不過恐怕Illfung繼續存活,從牆壁洞穴處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定期刷出四只Sentinel來吧。單憑兩支隊伍抵抗,總會達到限界的。

    還有,處在前線與後方之間的,一開始就受到重創的C隊幸存者們,也和我一樣開始了HP的恢復。不過,這個游戲中的回復藥瓶可以說是麻煩的代名詞,其效果是按照持續的時間進行恢復的(Heal-Over-Time)……也就是說,喝下一瓶並不會馬上回復血量而是一點一點的增加,而且喝下一瓶後視野下方便會出現一個藥瓶冷卻時間(Cooling)標示,在其消失前就算喝下第二瓶也不會效果的。再加上第一層NPC商店里出售的盡是低級品,真是糟糕的讓人頭疼啊。

    味道暫且不提,也就是因為這個CoolTime的設定,重傷員的回復需要很長的時間。為此,通常情況下都是在受了能夠用一瓶藥進行恢復的血量後就得馬上與伙伴進行換場,退到後方去(這就是POT Rotation【輪流回復】),理論雖然如此,不過出現了如此多的預料之外的重傷員,輪流回復很容易便會出現斷層。如果在上層的話,由于可以得到瞬間恢復的夢幻道具“恢復結晶(Healing-Crystal)”,不考慮收支【資金】的話也是可以補上這斷層的,但現在就連補上的可能性都沒有。所以,如今替換我上場不斷承受著BOSS猛攻的艾基爾及其六人的HP能夠保存到何時的這個問題,成為了左右這場戰斗的關鍵。為此,我必須得在Illfung做出劍技準備動作時就得瞬間看出來不可。

    保持著跪坐姿勢的我,集合雙眼以及全身的感官持續捕捉著BOSS的行動,在判斷出劍技時大聲呼出“右水平斬!”“左垂直斬擊!”。

    艾基爾六人按我的指示並未采取相抵的方式,而是貫徹著使用盾牌與大型武器進行格擋。雖然肉盾型參數構成的玩家防御力與血量很高,不過要想完美防御BOSS的劍技也是不可能的。響亮的音效爆出的同時,血槽也在慢慢的減少。

    在他們之間,還有一個輕盈舞動著的Fencer——亞絲娜。她絕不是在BOSS身前身後回旋,只要Illfung稍微出現一點硬直,她便會抓住此機會使出全力將“Linear”扣入BOSS的體內。當然重復著這種行動會讓BOSS的仇恨值(Hate)都集中到亞絲娜的身上,但六名肉盾則會適當利用“威嚇(Howl)”等仇恨技將被目標轉移到自己身上。

    不論哪一名玩家,只要露出一絲破綻,局勢瞬間便會瓦解,就是這種危險的戰斗竟然持續了近五分鐘。

    BOSS的HP終于降到了三成以下,最後一排的HP槽也染成了紅色。

    此時,不知是不是放松了警惕,肉盾隊的一名成員被絆倒了。他倒下趴著的位置正好是Illfung的後方。

    “……快點動啊!”

    我反射性的叫了起來,不過卻晚了零點一秒。BOSS像是感覺到了自己處于了“被包圍的狀態”,猛然發出猙獰的吼叫。

    咚,巨大的身體沉了下來。縮起身子猛的向上高高跳起。就在這個軌道上,超太刀與BOSS的肉體,就像彈簧似地扭轉到了極限。全方位攻擊,“旋車(ШуЖヲюс)”——……

    “嗚……哦哦啊啊!!”

    我發出短促的叫聲,忘記了自己的HP依然沒有回復完畢,從牆邊處奔了出去。

    將劍扛在右肩,左腳猛的蹬地。一股靠本身敏捷度絕對無法得到的加速度傳達到我的背上,如同炮彈一般朝著斜上方飛了出去。單手劍突進技“SonicLeap”。雖然射程比“Rage Spark”要短,不過其軌道卻能朝向上空。

    緊握在右手的愛劍,被鮮艷的黃綠色包裹。前方則是跳到了最高點的,綻放出深紅色光芒的,Illfung的刀身。

    “給我……趕上————!!”

    我大叫起來,同時將右手伸展到極限,並揮舞而下。

    愛劍AnnealBlade+6的尖端,在空中拖出一條弧線,命中了“旋風車”馬上就要釋放而出的Illfung的左腰部。

    咂咻!發出沉悶而尖銳的斬擊音。CriticalHit特有的炫目光效在我眼前綻放而出。下一秒,Kobold王巨大的身軀在空中突然發生了傾斜,必殺的龍卷沒有形成,就這樣應聲栽倒了地上。

    “咕嚕嗚!”

    大叫著,想要爬起來卻手足無措。這便是人型怪獸特有的BadStates,“跌倒(У⑦йю)”狀態——

    雖然很勉強但依舊成功完成了著陸的我,重新面向Illfung,就像是要把肺部的空氣全部排出似地,大聲叫道︰

    “所有人——全力攻擊(FullAttack)!!包圍它也行!!”

    “哦……哦哦哦哦哦!!”

    艾基爾等六人,就像是把到剛才為止一直積攢的郁悶與憤怒全部爆發出來似地大聲叫了起來。把倒在地上的Kobold王圍住,同時發動了縱向斬擊的劍技。被各種各樣的光包裹的斧頭,擊錘,大錘等武器,朝著BOSS巨大的身軀揮下。發出爆炸般的聲音與光效,固定顯示在視野上方的Illfung的HP槽,正一點一點的被扣除。

    這是一場賭博。如果在Illfung王站起來前把它的HP扣光的話就是我們的勝利。如果在此之前,它從失措的狀態恢復的話,那個時刻一定會再次使用“旋風車”,那就會輪到我們全員被砍到了。因為我的“SonicLeap”還處在冷卻當中,無法再次使出剛才那種空中攻擊。

    從技後硬直恢復過來的艾基爾一行人,進入了下一個劍技的預備動作。同時Kobold王也從掙扎中恢復了過來,開始撐起上半身。

    “…………來不及了啊!!”

    我壓低音量這麼叫道,隨後對著不知何時站在附近的亞絲娜大聲喊道。

    “亞絲娜,最後的‘Linear’就拜托你了!!”

    “明白!!”

    听到她響亮的回答聲,我不禁笑了起來。

    六人的武器同時舉起,將BOSS巨大的身軀包裹在光效的漩渦之中。

    不過,沒等光線稀薄開來,BOSS便發出吼聲立了起來。HP槽只剩下百分之三了,並發出紅色的閃光。

    艾基爾等人被硬直所困,無法動彈。相對的,在“跌倒”中被攻擊的Illfung卻沒有陷入麻痹狀態,甚至連後退也沒有,它很流暢的進入了垂直起跳準備動作。

    “上……啊!!”

    我和亞絲娜同時發出叫聲,並蹬向地面。

    從艾基爾一行人的身旁穿過,首先是亞絲娜將使出渾身氣力的“Linear”刺入了BOSS的左腹部。

    稍微晚了一點,被青色光芒所籠罩的我的愛劍,在kobold王的右肩到腹部之間劃出一條印記。

    HP……還剩一點。

    獸人,發出了笑聲。不過,我卻回以了更加猙獰的笑容,並用很快的速度將手拖了回來。

    “哦……哦哦哦哦哦哦!!”

    傾注全身的力氣,劍從下向上挑去。進過激戰多處都有損毀的刀刃,加上之前的斬擊劃出了一條V字的軌跡,從Illfung的左肩而出。這便是單手劍二連擊技,“VerticalArc”——

    Kobold王巨大的身軀,突然失去了力氣,朝後方倒下。

    狼一樣的臉朝向天花板,發出尖細的嚎叫。其身體,隨著嗶嗶的音效,出現了無數的裂痕。

    雙手變得遲緩,超太刀也掉在了地上。隨後,艾因格朗特第一層樓層BOSS,“Illfung-the-KoboldLord”的身體化作數千萬個玻璃碎片朝四周散去。承受無形的壓力仰倒在地上的我的視野中,無聲息的出現了“You got the last attack!!”的紫色系統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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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OP

15

    BOSS被消滅的同時,後方剩下的Sentinel也如同夢幻般的四散開了。

    四周牆壁上掛著的火把,從昏暗的橘紅色變成了明亮的黃色。頓時去除了BOSS區域的昏暗,不知從哪里吹進來的涼風也將激戰的余熱給帶走了。

    沒有人去打破這到來的靜寂。最後方的E隊與G隊依舊站在原地,中場的ACDF隊還是維持著單膝跪地恢復待機的姿勢,艾基爾率領的擔任“最後的屏障”的B隊大部分人都坐到了地面上,呆然地環視著四周。像是擔心恐怖的獸人之王會復活似地。

    而我依舊保持著右手劍上挑的姿勢,一動不動。

    真的結束了嗎?接下來,還會有“與封測時期稍微不同”的情況顯現出來嗎……?

    就在此時。嬌小而白皙的手,搭在了我的右臂上,慢慢將我的劍放了下來。此人就是細劍使亞絲娜。栗色長發隨著微風輕輕拂動的她,一直在望著我。

    亞絲娜脫去帶帽斗篷的臉,讓我第一次產生了玩家的容貌居然能夠美到這般地步啊。對于我那神情恍惚持續盯著她那美麗臉旁的視線,亞絲娜——恐怕也只有這一刻吧——並沒有露出不高興的樣子,就這樣無言地默許著,過了一會兒,她用很低的聲音說︰

    “辛苦了!”

    這句話,讓我終于確信了。結束了……持續囚困著八千名玩家的第一層,就在剛才給打破了。

    系統就像是等著我去確認似地,視野中出現了一個新的信息。獲得的經驗值。分配到的金錢額度。還有——獲得的道具。

    看到了相同信息的在場所有人,表情終于也都緩和了下來。過了一會兒,便發出了“哇!!”的呼聲。

    雙手高舉大聲歡呼。與伙伴相互擁抱。跳著那勉勉強強的舞蹈。在風暴般的騷動中,一個巨大的身影站了起來,慢慢走了過來。那便是雙手斧戰士艾基爾。

    “……漂亮的指揮。還有那驚人的劍技。Congratulation,這場勝利是屬于你的。”

    話中用完美發音道出英文單詞的巨漢,在說完話後也露出了笑容。握起巨大的右拳,向前伸出。

    我考慮著該如何回答,不夠卻沒找到合適的語言來,只說出了“沒什麼……”這話,至少也應該伸出右拳回應對方吧。

    就在這時。

    “————這是什麼啊!!”

    突然,這樣的叫聲在我身後響起。我稍微回了下頭,這哭喊聲,頓時讓充斥在廣闊空間中的歡聲瞬間靜了下來。

    把視線從亞絲娜和艾基爾身上挪開,轉過身去,站在那里的輕鎧甲彎刀使【Scimitar】男子我一瞬間都沒認出來是誰。不過,就當他把嘴巴歪倒極限,說出下一句話時,我終于明白了。

    “————為什麼,你對蒂爾貝魯見死不救呢!!”

    這個男子是C隊……也就是已經陣亡的騎士蒂爾貝魯的,一開始的一名伙伴。我將視線向周圍移去,在他身後,剩下的四名伙伴,也都一副哭喪的神情。當然里面也有哭泣的人存在。

    再次看了下彎刀使,我低聲嘟囔起來。真的是不明白那句話的意思。

    “見死不救……?”

    “是的!!因為……以為你,不是知道BOSS的使用的招術麼!!如果你一開始就將情報告知的話,蒂爾貝魯也就不會死了!!”

    如同要將血噴出似地大聲叫道,剩下的部隊成員也都紛紛騷動起來。“說起來是這麼一回事啊……”“為什麼……?明明攻略本上就是這麼寫的……”傳出了諸如這些的聲音,並且逐漸傳開。

    給這些疑問作出回答的,和我設想的一樣就是牙王——

    結果並非如此。他站在離我很遠的地方,像是在忍耐這什麼似地,揪著嘴巴一動不動。不過他麾下的E隊一名成員走到我身旁,用右手的食指指向我,叫道︰

    “我……我知道!!這家伙是原封測者!!所以BOSS的攻擊方式,還有好任務以及好的獵場,全部都知道!!明明知道卻隱瞞這些!!”

    即便听到這些,彎刀使的C隊成員也沒有露出驚異的神色。他們應該沒有從蒂爾貝魯那里听說過——和我一樣封測者,而且將這個秘密對伙伴隱瞞的蒂爾貝魯,大概沒法很難說出這些吧——從我一眼看穿那應該是誰都沒見過的刀系劍技時,他們大概就確信了這點了吧。

    彎刀使眼中充滿著憎恨,準備再次大聲說出些什麼。

    不過和艾基爾一同,到最後為止都擔任著肉盾職務的戰錘使打斷了他的話。他很有禮貌的舉起右手,冷靜的說︰

    “不過,昨天派發的攻略本,封測時期BOSS的攻擊方式,不是都寫在里面了麼?如果他是封測者的話,知道的內容應該和攻略本一樣不是嗎?”

    “那,那是……”

    代替沉默不語的E隊成員,彎刀使說出了以下這番帶著強烈恨意的話來。

    “那個攻略本,是騙人的。阿爾戈這個情報商賣的是假信息。那家伙也是原封測者,才不會免費將情報出售給我們的。”

    ——糟糕了。這麼下去會很糟糕的。

    我悄悄屏住了呼吸。如果是我一人的話還能默默承受。必須得避免他們對阿爾戈甚至其他封測者的敵意發生暴走。不過——不過,該怎麼做呢…………

    在這一瞬,我低下了頭望著淡黑色的地板,此時鮮艷的系統信息浮現到了視野當中。獲得經驗值與金錢,以及道具……

    這一剎那。

    我的腦海中,突然現出了一個主意。緊接著,巨大的糾葛讓我的身體搖擺起來。如果采用這個方法的話,我不知道今後會被人怎麼對待。之前畏懼的那種,在暗中討伐被前來殺我的危險可能就會發生。不過——這多少總會,避免他們對阿爾戈等人的敵意爆發吧……

    在沉默不語的我的身後,至今為止都忍耐著的艾基爾與亞絲娜,同時張開了嘴。

    “喂,你們……”“你啊…………”

    不過,我卻抬起雙手,用微妙的動作打斷了二人的話。

    朝前邁出一步,裝作一副被看破意圖的表情,用冷冷的視線看著彎刀使的臉。聳了聳肩,用最大限度的無感情的語調,說︰

    “因為,我是原封測者?……不要把我和那群外行相提並論!”

    “什……什麼……?”

    “听好了,給我仔細記住。SAO的CBT(Closet BetaTest)是按照一定幾率抽選而出的。接受封測的一千人當中,你認為有幾個真正的MMO玩家呢。基本上都是些毫無經驗的初學者喲。就像現在的你們一樣!”

    听到這極其輕蔑的話語,四十二名玩家全都陷入了沉默。完全像是回到了BOSS戰前的氛圍似地,周圍變得冰冷起來,就像有著看不見的刀刃拂過肌膚一樣。

    “——但,我與那幫家伙不同。”

    我有意圖的冷笑起來,搶先開口說道。

    “在封測者中,我可是登上了其他人都未抵達的樓層。之所以知曉BOSS的刀系劍技,也是在更上層的與使用刀的MOB進行了許多次戰斗的原因。其他方面也了解甚多,阿爾戈什麼的根本不在話下。”

    “……什麼啊,你說的這些……”

    最初指出我是原封測者的E隊男子,用沙啞的聲音說道。

    “這……已經不是封測者了……而是Cheater【作弊者】了,完全可以稱作cheater了啊!”

    周圍傳來了,是啊,cheater啊,封測中的cheater啊,類似這樣的聲音。那些話混在到了一起,類似“Beater”的奇妙發音單詞傳到了我的耳中。

    “……‘Beater’,真是個不錯的稱呼啊。”

    我笑著環視在場所有的人,明確的宣告道。

    “就是這樣,我乃‘Beater【BetaCheater的合稱-封弊者】’。從現在開始,不要把我和原封測者相提並論。”

    ——這樣就行了。

    這樣一來,現在還有大約四五百名的原封測者,已經被分成了兩類。大多數都是“由外行升級成的單純封測者”與極少部分“獨佔情報的黑心Beater”。

    今後,新手玩家的敵意,應該全會轉移到Beater上吧。即使原封測者暴露了身份,也不會很快就遭來敵意吧。

    相對的,我可能再也不會有機會加入赴前線作戰的公會團隊吧……不過,這也沒什麼變化。現在依然是獨行【SOLO】玩家的我,今後也依然孤獨。這點依舊沒有改變。

    我將視線從臉色蒼白陷入沉默的彎刀使以及C隊成員,E隊男子身上轉移開來,打開菜單窗口,滑向裝備Figure界面。

    將至今為止一直裝備的淺灰皮制外套,用剛才才得到的BOSS掉落的唯一品,“Coat-of-Midnight”進行了替換設定。隨後我的身體被小小的光包裹,陳舊的灰色布料,變成了艷麗的漆黑皮革。衣擺也變得很長,直達膝蓋下方。

    我轉過身,黑色長外套唰的隨風飄擺,朝背後——BOSS房間深處的小門走去。

    “二層的轉移門,我會進行激活【Activate】的。從上面的出口到主街區還要經過些許怪區,如果要跟來的話就要做好被一開始的MOB殺掉的覺悟。”

    艾基爾與亞絲娜,一直凝視著向前邁出步伐的我。

    從兩人的眼瞳中,便明白了他們已經知曉了我的用意。但對于我來說,這就是救贖。我對著兩人投以微笑,大踏步來到了設置在王座後方不遠處,推開了通往第二層的門。

    *

    沿著狹窄的螺旋階梯向上走去,眼前再次出現了一扇門。

    推開後,一副無邊際的美景便突然映入眼簾。出口設定在角度很陡的懸崖中部。狹窄的平台下方的階梯浮在岩石表面向左延伸,我首先環視了下第二層的全景。

    各種各樣的復合地形與第一層有所不同,第二層是由圓形狀的岩石山脈從這頭連接到另一頭。山上被柔嫩的綠草覆蓋,那里有大型野牛系怪獸在闊步前進。

    第二層主街區的“烏爾巴斯【ヨюдЗ】”,就是在圓形狀山腳下挖掘出的街道。我順著樓梯走了下去,已經走過了剛才所說的區域一公里,只要觸踫到烏爾巴斯中央廣場處的“轉移門”設施進行激活的話,就能將其與第一層“初始之街”的門連接起來。

    萬一我死在路上——或者是坐在這里不動,在BOSS被消滅的兩小時候轉移門也會自動打開。但現如今,最初的攻略部隊將BOSS擊敗的消息也應該傳到初始之街了吧,現在應該有很多玩家聚集在轉移門前了,等待著青色傳送門出現的瞬間吧。為了他們必須得快一些抵達烏爾巴斯不可啊……不過至少這些時間,享受此處風景的權利是屬于我一個人的。

    我先前邁出數步,在岩石壁上伸出的天台邊緣坐了下來。

    連綿起伏的岩石山彼方,能夠從艾恩葛朗特的外緣開口,看到那僅有的一小片青空。

    不知道這樣經過了多久。身後的螺旋階梯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我並沒轉過身去,只听見那腳步聲的主人從門內出來後,原地站了一小會兒,隨後輕輕呼了口氣,再次邁出步伐坐到了我的身旁。

    “……我不是說過,不要跟來了麼。”

    听到我的話,闖入者有些不滿似的答道。

    “你可沒這麼說。只是說了沒有必死的覺悟就不要來這里喲。”

    “……這樣啊,抱歉。”

    我縮了縮脖子,瞥了眼坐在身旁,不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十分漂亮的細劍使亞絲娜的臉龐。一瞬間與她望向這邊的淺棕色眼瞳的視線交錯到了一起,我立馬扭開視線,用帶著嘆息的語氣說出了“好美”這話。

    就這樣沉默了一分鐘,她突然開口說︰

    “艾基爾和牙王有話要帶給你。”

    “誒……什麼?”

    “艾基爾說‘第二層BOSS攻略戰時還想和你一起’。牙王則是……”

    亞絲娜輕輕咳嗽了一聲,擺出一副嚴肅的表情並常識用撇腳的關西腔重復了牙王的話。

    “……‘雖然你今天幫了我,但我還是無法認同你。我,我也會用自己的方式打穿這個游戲’的。”

    “……這樣啊。”

    那些話不斷在腦海中重復——亞絲娜再次輕咳了聲,面朝我繼續說︰

    “還有……就是,我想帶給你的話。”

    “誒……什麼?”

    “你,在戰斗中叫了我的名字對吧。”

    我考慮了一小會兒終于想了起來。的確我是在某個時間省略了對方的名字敬稱直接稱呼了對方啊。

    “對,對不起,把敬稱省略了……還是說,我讀法有誤呢?”

    隨後,亞絲娜擺出一副驚異的表情。

    “讀法……?——我是說,我根本沒有告訴你我的名字,你也沒有告訴我不是嗎?那你是從哪里得知的啊。”

    “啊!?”

    我不由得叫了起來。從哪里得知的——我們依然還是組隊的關系,在我的視野左上角現實了大小兩排HP槽,並且下方清楚的寫著“Asuna”五個字母……

    “啊……難道,說……組隊什麼的,你是第一次……?”

    “對啊。”

    “……原來如此。”

    我不由得微笑起來,抬起右手,指了指亞絲娜的視野左端。

    “這一塊兒,除了自己之外不是還有追加的HP槽麼?在下面,難道沒寫什麼嗎?”

    “誒……”

    由于說出這話的亞絲娜也打算向左看去,因此我下意識的用手托出了她的臉。

    “臉部活動HP槽也會動的。把臉固定下來,眼楮向左看。”

    “這……這樣?”

    亞絲娜栗色的眼楮僵硬的活動起來,看到了我所無法見到的文字。嬌艷的嘴唇,說出三個音來。

    “KI……RI……TO。KIRITO?這就是你的名字?”

    “嗯。”

    “什麼啊……原來一直寫在這個地方啊……”

    低聲嘟囔起來的亞絲娜身體突然顫動起來。我終于注意到了,自己把手搭在了她的臉頰上。這完全——就像是什麼的準備動作一樣。

    我慌忙把手移開,猛的把臉扭到一旁。數秒後,呵呵,的聲音傳了過來。誒,難道是笑了嗎?那個超絕的“Linear”使,Kobold的過剩殺戮者(OVER-KILLER)亞絲娜?我在心里這麼想到,被想要看她那笑臉的欲望所驅使,不過還是拼命忍住了。

    十分難得的笑聲很快便停了下來,隨後听到的是安靜的聲音。

    “……說真的喲,桐人,我是為了想你道謝才追來的。”

    “……奶油面包,和洗澡的那些事?”

    我下意識這麼說道,卻得到了對方“不是的”這種稍微恐怖的聲音,不過很快又再次繼續說道。

    “……可能也包括這些吧。”

    “是啊……很多很多,要向你說聲謝謝啊。我……在這個世界,第一次找到了目標,想要追求的東西。”

    “誒……是什麼呢?”

    對著瞥了一眼過去的我,亞絲娜投來了很短暫的微笑,

    “秘密。”

    只回答了這樣一句話。並站了起來,向後退去。

    “……我會加油的。會加油變得更強的。朝著目標前進的。”

    我依舊背對著她,緩緩的點了下頭。

    “嗯……你會變強的。不光是劍技,你以後一定還能得到更強大、更寶貴的力量。所以,如果遇到哪個值得信賴的人邀請你加入公會,不要拒絕喲。SOLO可是有著絕對的限界啊……”

    “…………”

    數秒間,我听到的只有亞絲娜的呼吸聲。

    這接下來傳來的話,多少出乎了我的預料。

    “……下次見面時,一定要告訴我你是如何將我運到迷宮區外的喲。”

    “嗯…………”

    這很簡單啊,這本想繼續說出口的話被我吞了回去。只道出了“我明白了”這話,回憶則仍在繼續著。

    “對了……還有一件事,我必須向你說。前天會議開始前,你想對我說些什麼啊……”

    是啊——我現如今必須告訴她了。造成兩千名死者這個慘狀出現,把她逼到絕望邊緣的責任,很大部分都應歸咎到利己的原封測者……不,是“封弊者”的我的身上。

    不過,就在我準備說出這些事時,亞絲娜卻搖了搖頭。

    “行了,我已經知道了。你所走的道路……今後也會繼續一個人走下去吧……但……我,總有一天……”

    細語聲到此便結束了。緊接著是一小段沉默,隨後我听到了這樣一句平和的聲音。

    “……那就再見了,桐人。”

     ,門被打開的聲音。腳步聲。以及啪嗒,門關上的聲音。

    直到虛擬的空氣中,記述著亞絲娜信息的殘香消失,我都坐在突出的斷崖之上。思索著她留下的那話的意義,不過現在就算不知道也沒什麼,我有種這樣的感覺。

    深深吸了口氣,站起身。看了下亞絲娜離去的大門,轉過身,朝著崖下寬幅的樓梯,一步一步走去。

    我數了數這曲折一直通往前方的石階數量,總共有四十八階。這數字有何含義嗎,我思考起來,最終被我發覺到了。六乘以八——也就是聯合部隊滿員的人數。假如用此滿員的陣容挑戰完第一層的BOSS,一個死者也沒有出現,這個樓梯應該是剛好能讓一人佔一個梯級的吧。

    不過恐怕連制作這個區域的設計者也不會想到只有一個玩家獨自走下這里吧。

    這條階梯仿佛預示著我今後要走的道路似的。不管是前方還是後方,都沒有任何人。不管去哪里都是孤獨一人…………

    不過。

    就在到達某個階梯時,視野右方,出現了一個小小的信封閃滅標示。

    這是即使不在相同層數也會送達的好友信息【Friend-Message】。而我的好友也只有兩人。最初的好友克萊因——以及情報商,阿爾戈。

    究竟是誰啊,這麼想著的我將信息點開後,發信人是後者。

    ‘給你添大麻煩了啊,桐人。’

    看著這話,我不禁脫口而出“情報好快啊!”。滑動著屏幕想要閱讀後面的內容,但後續文章就一句話。

    ‘作為補償,我免費賣給你一條情報,不論你想要哪方面的。’

    ————這樣啊。

    我不禁笑了起來,再次向前走去,同時調出虛擬鍵盤,用很快的速度輸入了回文。

    ‘那請口頭告訴我你畫那些胡子的理由吧。’

    按下送信的按鈕,我再次微笑起來,踏上第二層的大地,朝著主街區“烏爾巴斯”走去。

    (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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