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晚上注意安全啊]
我躺了足足五分鐘,才掙扎著爬了起來,走到草叢邊,從我的小包裡拿出手機看,已經快3點了。
我回到葉思遠身邊,一屁股坐到地上,說:「趕緊起來,咱們逛一下,就該下山啦。」
葉思遠還是躺在地上,他看著我,呼吸已經平復了許多,他說:「小桔,妳得幫我一下,我腰上用不出力氣,自己都坐不起來了。」
我心疼死了,連忙扶著他的肩膀,托著他的背,讓他坐了起來。
他說:「去拿濕巾紙來,給咱倆擦一下吧,髒死了。」
我看著他花貓一樣的臉和早就一塌糊塗的白T恤,忍不住笑了,立刻就去拿了兩張濕巾紙來,替他仔仔細細地擦了臉頰。這時候,我才發現自己的手掌疼得厲害,我攤開手一看,原來左手手掌被鐵鏈磨破了皮,滲了點血,右手手掌也是紅了一片。
葉思遠看到了我掌心的傷,他的眉一下子就擰了起來,抿著嘴唇不說話。
我說:「你別亂想,不疼的,等一會洗一下就好了。」然後我用濕巾紙擦了下自己的手心。
葉思遠說:「都是因為我……」
「沒有的事!而且,我問你,你是不是也受傷了?」
他被我問得一愣,連忙搖頭說:「沒有。」
「怎麼可能,你一直都用手臂去夾鐵鏈的,我手掌能磨破,你手臂肯定也弄傷了,讓我看看!」
「不要!」葉思遠的音調突然升高,他收攏肩膀,盯著我的眼睛說,「小桔,不要看,好不好?」
我心軟了,說:「好吧,我不看,我扶你起來吧,咱們逛一下就下山。」
「好,你幫我穿上外套好嗎?」他還是怕我看到他的身體,我也不和他多說,拿起他的衝鋒衣就幫他穿了上去。
我把自己的外套繫到腰上,幫葉思遠背起包,自己挎上斜肩包,就和他一起在峰頂逛起來。
鈴鐺山的峰頂,面積並不大,但是視野卻很好,也許是因為在這附近,這是最高峰的緣故。我們往四面看,都能看到遼闊又壯美的風景。
我站在欄桿邊,突然來了興致,雙手合攏放在嘴邊,朝著遠方大喊:
「啊————————」
「啊—————啊————啊——」回聲一陣一陣傳來,我樂了,又喊:
「葉!思!遠!我!喜!歡!你————————!」
「遠喜歡你—————喜歡你————歡你——你——」我聽著層層山巒中迴盪著的聲音,扭頭衝葉思遠笑:「多好玩呀,你也喊一個!」
他笑著搖頭,走到我身邊,彎下腰在我耳邊輕聲說:「陳桔,我也喜歡妳。」
我的耳根子立刻就紅了,他又笑著加了一句:「我只說給妳聽。」
此時此刻,我看著他溢滿柔情的眼睛,只希望時間能就此停住,讓我一夜老去,我也願意。
我拿出相機,隨便拍了幾張風景照,就和葉思遠一起去尋找那塊刻著海拔的石頭。
等到我們找到那塊石頭時,我發現邊上有一塊更大的石頭,沒有印任何字,卻被遊客刻上了亂七八糟的字跡。
我湊過去一看,都是「誰誰愛誰誰」、「誰誰到此一遊」之類。我玩性大起,從地上找出一個帶尖的小石頭,就要去刻字。
葉思遠說:「小桔,妳幹嗎呢?這是破壞公物啊!」
「哈哈哈哈哈!」我笑死了,說:「你怎麼那麼迂腐啊,又不是我一個人在刻,這是浪漫,你懂不?」
說著,我就在大石頭的右下角一塊小空白處,刻下了「思遠&小桔到此一遊」的字樣,然後又給加了一個歪歪扭扭的愛心框。
我丟掉小石頭,拍著手笑:「真好!思遠你來看看。」
葉思遠走過來,看我刻下的字,嘴角也不由地彎了起來,他說:「不知道這些字會不會被他們磨去啊。」
「管他呢!我們記得就好。」我嘻嘻地笑,說,「咱們去那個1328米處拍照吧,那個唐銳小看我們,以為你上不來呢,我偏要拍照給他看!」
葉思遠說:「我上來,不是為了在唐銳面前爭口氣,而是為了妳。」
我的心一下子就變得柔軟了,我說:「我知道啊,但是,葉思遠,咱們還沒拍過合影呢,我找個遊客幫我們拍個照,好嗎?」
他終於同意了,我掏出相機,就等著有遊客路過,結果,幾分鐘都沒有人來。
終於,有一對男女走了過來,我剛興奮地想和他們說話,一看不對,是倆老外。
我立刻在腦子裡搜刮「你好,請幫我們拍個合影」,用英文怎麼說,我才想到拍照是「Photo」,就見葉思遠已經走了上去,用流利的口語向對方說明了意圖。
男老外連聲說著「OK,OK」就走了過來,友好地問我拿過了照相機,我馬上跑去葉思遠身邊,站在那個海拔石邊上,摟著他的腰,甜膩膩地笑了起來。
男老外幫我們拍了好多張,完了以後,他把照相機還給我,又和葉思遠嘰裡咕嚕地聊了起來。我湊在邊上聽,居然啥也沒聽懂,好吧,看來下個月我的四級是甭想過了。
過了好一會兒,我只見那個男老外頻頻點頭,微笑,葉思遠才回頭對我說:「這位是Mark,他來自澳大利亞,那是他的夫人Jane,我請他幫忙,帶著我下階梯。小桔,我覺得,靠咱們兩個人,估計下不去。」
我傻了,我沒想到這回事,我們上的來,估計真是下不去。
照也拍了,風景也看了,我和葉思遠就跟著兩個老外往回走,到了階梯處時,我伸頭一看,媽呀!!還真是挺陡,要是光我和葉思遠兩個人一起走,非得摔下去不可。
這時,Mark脫掉了外套,交給了Jane,他身材高大壯碩,比葉思遠都要高半個頭,手臂上有糾結的肌肉。Jane先下階梯,Mark緊隨其後,他單手拉著鐵鏈,半轉過身來,示意著葉思遠往下走。
我早已接過了葉思遠肩上的背包,就看著他先坐到階梯邊的地上,兩條腿慢慢地伸了下去,等踩到了階梯,他挪動著屁股,一點點,一點點地移了下去。
等到他整個人離開了階梯邊,幾乎是站立在陡峭的階梯上時,Mark強壯有力的臂膀擁住了他的身體。葉思遠半轉過身來,用右臂的殘肢夾著鐵鏈,Mark很好地保護住了他,他們兩人開始一起慢慢地往下走。
我懸著的心終於放了下來。
在Mark的保駕護航下,葉思遠平安地下到了地面,我抽緊了的小心臟才終于歸位。在分開以前,葉思遠和Mark又聊了一會兒,我只看見Mark不停地朝我看,然後微笑著衝我豎起大拇指。最後,Mark擁抱了一下葉思遠,大力地拍了拍他的背脊,朝我們揮揮手,和Jane一起離開了。
看著他們走遠的背影,我問葉思遠,和他們聊了些什麼。
葉思遠說:「他問我,發生了什麼不幸的事,會變成這樣,我說我小時候被高壓電打掉了雙臂,他說我很了不起,又問我是怎麼爬上去的,我說,是我的女朋友幫著我爬上去的,他就說你也很了不起,說我們倆的感情很珍貴,要我們好好珍惜。」
我開心地拍手笑起來,說:「這倆老外真不錯,幸好碰到他們,要不然咱們都下不來呢。」
葉思遠看我笑,他也挺高興,又說:「Mark還說,你是他見過的,最漂亮的中國姑娘,不僅外表美,心靈也很美。」
「哈哈哈哈哈!」我樂了,笑得得意忘形,說,「不要這麼誇我嘛,我會飛到天上去的。」
「人家恭維妳幾句,妳就樂成這個樣子?」葉思遠搖頭,「妳也太不謙虛了。」
「切~~~我就不信你聽到的誇獎會比我少,我從小就被人誇漂亮,你肯定也是從小就被人誇長得好,是不是?咱們半斤八兩啊!」
「你錯了。」葉思遠低頭看著我,說,「雖然人家是說我長得好,但通常後面都會跟一句——可惜啊,兩隻手臂都沒有了。每次都聽到這樣的評語,妳說我會高興嗎?」
我看著他,不知道他是說正經的還是在開玩笑,我眨了眨眼睛,想了半天,才說:「葉思遠,咱們下山吧,要遲到了。」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終於點點頭,我們啟程往半山腰的鈴鐺旅館走去。
我們當然是遲到了,一直到4點40分,才沿著地圖,走到旅館。
一進旅館,就見班長在大堂等我們,說是大堂,其實只是一個很小的辦入住手續的空間。有小小的前台,一組U字形的木頭沙發,邊上有幾個小貨架,算是自選超市。
班長說:「陳桔,妳可算來了,我打妳電話你沒接啊。」
我說:「啊,對不起,開震動了,沒聽到。」
「是這樣的,妳之前不是說妳男朋友要一個人一個房間嗎,真是對不起了,這個旅館也挺小,房間也不多,除了咱們還有其他客人。咱們班有些男生已經3個人擠一個標準間了,你男朋友只能安排著和唐苗的堂哥住一屋,你看成麼?」
我跳起來,說:「唐銳??不行!!絕對不行!!」
「為什麼呀?」我的反應太大了,班長被我嚇一跳。
「和唐銳住一屋,我還不如現在就下山。」我挑著眉說。
「現在下山,山腳沒車了呀,連黃魚車都打不到的。」
「我不管,我死都不會讓葉思遠和唐銳住一屋的。」
這時,葉思遠發話了:「小桔,沒事的,我和他住一個屋吧,也就一個晚上,一下子就過去了。」
「不行!!」我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這時,正巧王佳芬走了出來,到旅館的小超市買東西。
她看到我們,就走了過來:「陳桔,妳才回來啊,我和妳一個屋,床給你留著呢,在306。」
我看看她,說:「哦,等會再說。」然後我又對著班長說:「能不能叫唐銳去和其他男生擠一個屋?」
班長說:「你說合不合適啊,人家3個人一屋,你男朋友1個人一屋。」
我說:「你之前不是答應過我的嘛!總得說話算數啊。」
班長說:「我也實在是沒辦法,這不是一直等在這兒,想找你說麼。」
葉思遠又插話了:「小桔,算了,房間很緊張,我一個人一個屋也不好意思。」
「不行!!」我瞪著他,心想你得和我統一戰線啊,我這是為了誰呀!唐銳那傢伙就是個天生的反社會者,我是絕對不會放心讓葉思遠和他住一個屋的,天知道一晚上下來他會怎麼羞辱葉思遠呢。
王佳芬終於聽出了一個大概,她想了想,說:「我有個主意,不知道你們同不同意,我去和小燕小英擠一個屋,陳桔,你和葉思遠住咱們那個屋吧,男生那邊床位本來就不夠,也能讓其他男生和唐苗表哥住一屋,我們女生個子小,擠擠無所謂的。」
我一聽,愣了。
班長說:「這個……怎麼說呢,班主任交代了男女生不能睡一個屋的。」
王佳芬說:「你別說,誰知道呀。」
我看葉思遠的樣子也有點為難,同意也不是,拒絕也不是,他占了王佳芬的床肯定覺得不好意思,但又是實在不想和唐銳住一起。
最後還是我拍了板,我說:「佳芬,妳真的願意把房間讓給我們嗎?」
王佳芬笑笑,說:「我願意的呀。」
我說:「那就這麼定了吧,謝謝妳,佳芬!」
我從來沒發現,王佳芬居然這麼好。
她笑吟吟地說:「回學校別忘了請我吃飯呀。」
「忘不了,我愛死妳了。」我忍不住擁抱了她一下,就聽見她說:「哎呦,妳真肉麻,你們倆趕緊跟我去房間吧,我把東西給整理出來,小屋子留給你們。」
我回頭衝葉思遠笑,心想,終於不用讓他和那個變態唐銳住一起了。
王佳芬的行李還沒打開,所以她提起包就可以直接走了,臨關門前,她賊兮兮地把我拉到門口,小聲說:「等下6點到旅館餐廳吃飯,你們……晚上注意安全啊。」
我想了半天才弄明白她在說什麼,臉立刻就紅了起來。
她嘻嘻笑著就幫我們帶上了門,我一臉窘迫地往回走,看到坐在床沿邊累得一塌糊塗的葉思遠,就感覺臉燒了起來,臉上溫度「噌噌」地往上升。
可憐我直到現在,才搞明白一個事。
這個漫漫長夜,我竟然要和葉思遠一起度過了。
21、[但你是你,So I believe]
鈴鐺旅館只是一個很小的家庭旅館,所謂的標準間刨去洗手間只有10個平方左右大,兩張床各只有1米1寬,房間設施很簡陋,但東西還算齊全。
我打開包,拿出洗漱用品和葉思遠的睡衣睡褲、我的睡裙,想著還有1個小時才吃晚餐,還有時間先洗個澡。
今天在峰頂上連滾帶爬的,我早就髒得跟個泥猴子一樣了,要吃飯還是弄得乾淨點比較好。
我問葉思遠:「我先洗個澡,我洗完了你洗嗎?」
他搖頭,繼而又點頭,說:「我洗澡比較慢,先簡單洗一下,等會晚上再洗。」
我說好,就進了浴室。
小旅館的洗手間很小,抽水馬桶、洗臉台盆、淋浴房都是緊緊地湊在一起。我站在花灑下,感覺水溫很合適,只是在熱水的衝灑下,我感覺到了渾身骨頭、肌肉的僵硬,我知道自己累壞了,明天早上起來肯定會全身酸痛。我仔仔細細地洗了澡洗了頭,擦乾身體穿上睡裙就走了出來。
葉思遠還是坐在床沿邊,他看到我的樣子,一愣。
我的長頭髮還是濕漉漉的,我把它們都攏在我的右肩處,正歪著腦袋拿著毛巾擦。
我身上穿著短袖連衣及膝睡裙,沒有戴BRA。
我在葉思遠面前完全袒露過自己的身體,這會兒也不用裝腔作勢地武裝自己。
葉思遠很溫柔地叫我:「小桔,妳過來,給我看看妳的手掌心。」
我聽話地走過去,坐在他身邊,攤開手掌給他看,經過熱水的沖洗,掌心有些發白,傷口看起來好了很多,尤其是右手,已經看不太出來了,當然,左手破皮的地方還是很明顯。
葉思遠問:「疼不疼?」
我搖頭。
他低下頭,親吻了我的左手掌心,說:「小桔,妳不能再在我面前受傷了,我會受不了的。」
我說:「葉思遠,我答應你,以後我一定會好好地保護自己。」
他笑起來,說:「我先去洗一下,等一會兒咱們去吃飯。」
我突然想起來,是要和我們班同學一起吃飯,有幾個討厭的男生,還有更討厭的唐銳,我覺得頭疼,就問他:「你要不要和我單獨去吃?」
他說:「不用,這是你們班的集體活動,妳應該參加。」
我撇撇嘴,心想我們班那些討厭鬼可沒把我當他們集體的一份子。
葉思遠又說話了:「妳那個室友人很好,妳也應該陪陪她。」
我一驚,原來我和王佳芬的互動,葉思遠都看在眼裡了呀,他真是一個很敏感的人。
我答應了,葉思遠站起身,用腳整理了一些換洗衣服,彎下腰用嘴咬著,頭一甩,就將它們搭在了肩膀上,然後,他用腳從背包裡夾出那根可以幫他穿褲子的小鉤子,咬進了嘴裡,就走進了浴室。我沒去管他,開始整理包裡的東西,我們還帶了一些小零食,我想著等下晚上看電視的時候可以吃。
這時,我想到了我們在鈴鐺峰拍的合影,就拿出照相機來看。一看沒把我給氣死,葉思遠被我拾掇得還算乾淨,臉一點兒也不髒了,就是頭髮有點亂,他微微笑著,眉眼五官分外好看。而我呢?我擠在葉思遠身邊,笑得很傻,頭髮像個叫花子一樣亂,一個歪辮子從腦袋左邊露出來,臉上仍舊是髒兮兮的,粉色短袖T恤又髒又皺,捆在腰間的運動外套像條麻花一樣扭成一團。我的形象,一點兒不誇張地說,就像是一個難民。
我這麼副鬼樣子都能被Mark說成是最美的中國姑娘,澳洲人都是騙子!
換成以前,看到那麼醜的照片,我肯定是把它刪除了。可是現在,我的身邊有了葉思遠,我看著他在照相機裡安靜地看著我,高高的個子,身側是垂著的空袖管,心裡只覺得一陣柔軟。
這是我和葉思遠第一次拍合影,雖然我拍得很醜,但它還是足夠珍貴。
我打開電視機看了會電視,一直到6點差5分,葉思遠才從浴室裡走出來。他的頭髮濕濕的,身上換了一件黑色的長袖圓領T恤和淺藍色的牛仔褲。葉思遠的褲子都很神奇,不管是牛仔褲、休閒褲還是運動褲,全部都是鬆緊帶褲腰的。他告訴我說,他家裡是開服裝廠的,這些褲子都可以在廠裡定做,大小合適,面料講究,款式還很好。聽他說過這些事後,我才知道他為什麼要學服裝設計和工程專業,原來是為了將來進家族企業工作啊。
葉思遠坐到床上,左腿屈起,左腳踩著床面,右腳抬起來,將肩膀上搭著的毛巾勾下來,開始擦頭髮。
他的韌帶真的很柔軟,右小腿擱在左腿屈著的膝蓋上,右腳可以一直夠到頭頂,看來他平時梳頭也是這麼梳的了。
我突然說:「葉思遠,我幫你擦頭髮吧。」
他一愣,隨即就同意了,把毛巾搭回到肩膀上,腳放了下來。
我走過去,爬上床,跪在他的身後,拿起他肩上的毛巾,就開始幫他擦頭髮,他的頭髮好香,我說:「你不是說不洗的麼?」
他說:「只是簡單地洗了一下,待會兒還得洗一遍。」
「你有潔癖啊。」我笑。
「不是,我洗澡比較慢,這麼點時間我洗不好的。」
我明白了他的困難,又用力地幫他揉了揉頭髮,說:「行了,我也得去洗手間換衣服了,咱們吃飯去吧。」
「好。」他抬起頭,眼睛亮亮地看著我。
到了餐廳,我發現一共有4張大桌子是屬於我們的。我自然是先尋找王佳芬,立刻就看到她在朝我們打招呼。我和葉思遠一起走過去,發現這張桌子上是4個女生和3個男生,王佳芬幫我們留了兩個位置。
我和葉思遠一起坐下,我立刻向服務員要來了一根吸管,插/到了葉思遠面前的茶杯裡。
葉思遠坐在那兒,面上雖然看不太出來,可是我知道,他還是有點兒尷尬。
果然,冷菜端上來以後,他想了想,終於對著一桌子人說:「我把腳擱到桌子上來吃飯,不知道你們介不介意?」
同桌的女生是王佳芬、施小燕、馬英和我們班一個男生帶來的女朋友,男生都是我們班的,萬幸的是都沒有追求過我。
他們立刻都說:「不介意,不介意。」
葉思遠終於把右腳擱了上來,夾起了小碗邊的筷子。
我注意到,餐廳裡的服務員,其他桌子的顧客,還有我們班另外三桌的同學,都在有意無意地朝他看。
我看到唐銳眼裡那古怪的目光。
葉思遠已經很久很久沒在公共場合吃飯了。
我心裡不禁有些擔心,就伸出右手在他左大腿上按了按。
他扭頭看我,小聲說:「我沒事,吃飯吧。」
「恩。我給你夾菜。」
說著,我就把菜夾到了他的小碗裡。
因為有我的幫助,一餐飯也吃得比較順利,葉思遠會和我們同桌的同學開玩笑,給他們講述他去國外旅遊時的見聞,還聊到了廣告創意、設計的話題,我們是廣告班嘛,和他這個學美術的總是有一些共同話題。
葉思遠用腳吃飯很熟練,很靈活,時間長了,同桌的同學也就習慣了,王佳芬做得最好,從頭到尾,她都沒有用異樣的眼光看過葉思遠。
我在心裡發誓,回到學校以後,我一定要加倍地對她好,我終於找到一個女生,可以像婉心一樣對我好。
吃著吃著,大家就開始喝酒了,班長叫來了四箱啤酒,男生們都很興奮,同桌的男生要給葉思遠杯子倒酒,我看了下他的表情,並沒有太在意,也就不出聲了。我知道葉思遠酒量還不錯,喝點啤酒不成問題。
後來,連我也喝了好幾杯,我的酒量不太好,喝得多了就頭暈腦脹,腳下也輕飄飄的了。我靠在葉思遠身上,醉眼迷離地看周圍,葉思遠低頭說:「小桔,你醉了,咱們回房間吧。」
我竟然還不想走,抱著他的腰使勁兒搖頭。
唐銳端著杯子走了過來,他喝得臉有些紅,說:「峰頂風光如何?上去看了麼?」一臉促狹的表情。
我大聲說:「風光好得很!我和葉思遠都上去了!」
唐銳一愣,說:「呦~~葉思遠,你真是了不起啊,來來來,我敬你一杯。」
葉思遠看著他,我站起來,一把端起桌上酒杯,說:「我代他喝。」
沒等唐銳反應,我碰了他的杯子就把一杯啤酒乾了下去,完了還打了一個酒嗝。
「小桔!你沒事吧?」葉思遠擔憂地問我,我坐下來靠著他,笑嘻嘻地搖頭。
唐銳臉色變幻了一陣,隨即也喝下了自己的杯中酒,朝我亮亮杯底,就走開了。
我對著他的背影做了個大鬼臉。
這時,餐廳裡只剩下了我們四桌學生。班長找來了餐廳服務員,打開了卡拉OK,立刻就有喝多了的同學上去唱歌。
大家鬼哭狼嚎了一會兒後,我已經樂得不知所以然了。
不知道哪個人想出了點子,要班裡帶家屬來玩的,輪流表演節目。
三對情侶先後上去唱了歌,接著他們就朝我和葉思遠起哄了。
我的腦子突然清醒了一些,一個人就走上了台,我拿過麥克風說:「你們別瞎起哄!我給你們唱個歌,這首歌,送給葉思遠,你們都給我好好聽著!」
我點了S.H.E幾年前的歌《belief》,很口水的歌,但是我非常喜歡,因為它的歌詞,還因為我的嗓音和selina很像,甜到發膩,最適合唱這種小女生的溫暖情歌。其實我唱歌還挺好的,比這首歌高得多的高音我都得上去。
前奏響起來了,有一點兒中國風的感覺,我醞釀了一下情緒,在人群中尋找葉思遠的臉。
很快的,我就看到了他。
他安靜地坐在那裡,正深深地望著我。他有著烏黑濃密的頭髮,白皙消瘦的臉頰,漂亮的黑眼睛,挺俊的鼻梁,還有那雙我怎麼嘗都嘗不夠的性感嘴唇。
他輕輕地抿著嘴,頰邊露出兩個很淺很淺的酒窩。
我緩緩開口,用心地唱出這首歌,送給我的葉思遠:
「我知道每陣風,吹著吹著就停息
也知道每朵雲,飄著飄著就散去
But I believe……but I believe……
因為我們,我們有愛情
我相信我和你,一定會有結局
任時光再侵襲,擁抱一樣堅定
這世界有太多,會消逝的美麗
但你是你
So I believe
就像是每條河,總會流到海裡去
你知道我的心,也只願意奔向你
我說愛你……就是愛你……
這是真理,永遠別懷疑
我相信我和你,一定會有結局
任時光再侵襲,擁抱一樣堅定
這世界有太多,會消逝的美麗
但你是你
So I believe
真心會給人力氣,穿越過所有距離
帶領我們走進永遠裡
啊——————」
唱完高音,我拿著麥克風,眼睛眨也不眨地望著葉思遠,酒精讓我的身體變得亢奮,我只想把我的感情,放進這段歌詞裡,然後一遍一遍地唱給他聽:
「我相信我和你,一定會有結局
任時光再侵襲,擁抱一樣堅定
這世界有太多,會消逝的美麗
但你是你
所以我相信
So I believe!」
唱完了,同學們爆發出一陣熱烈的掌聲,甚至有男生吹起了口哨。我放下麥克風,快步走下台,奔向葉思遠身邊,他還是坐在那裡抬頭望著我,眼底甚至有了一層霧氣。我突然對他說:「葉思遠,快,快帶我回房間,我……我想吐了!」
我們提前回了房間,同學們還在餐廳裡狂歡,大家都是20歲左右的年輕人,對於這種放縱狂亂的活動還是很熱衷。很多很多年以後,當我們慢慢長大,變成各個領域,各個崗位上獨當一面的人時,你們會不會偶爾想起這山間小旅館的一晚,然後發自內心地微笑?
這是我們再也回不去的青春時光,每個人都只有一次,而我的青春記憶,都是和葉思遠纏繞在一起。很久很久以後,當我回憶這一切,我還是會感受到一份獨特的溫暖,一點兒也不覺得後悔遺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