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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儒道至聖] 永恆之火 (連載中)

[儒道至聖] 永恆之火 (連載中)

儒道至聖

作者:
 永恆之火

內容簡介:
    這是一個讀書人掌握天地之力的世界。
    才氣在身,詩可殺敵,詞能滅軍,文章安天下。
    秀才提筆,紙上談兵;舉人殺敵,出口成章;進士一怒,唇槍舌劍。
    聖人駕臨,口誅筆伐,可誅人,可判天子無道,以一敵國。
    此時,聖院把持文位,國君掌官位,十國相爭,蠻族虎視,群妖作亂。
    此時,無唐詩大興,無宋詞鼎盛,無創新文章,百年無新聖。
    一個默默無聞的寒門子弟,被人砸破頭後,挾傳世詩詞,書驚聖文章,踏上至聖之路。

作者其他作品:
   《逍遙房東》,我不是很確定,大家參考一下就可以。


[ 本帖最後由 wtjhihihi 於 2014-7-2 21: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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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寒門子弟

    聖元大陸,景國,江州,大源府,濟縣。

    天空一碧如洗,陽光明媚,鳥兒歡快地鳴叫,地面散落著被夜雨打落的樹葉和花瓣,春意盎然。

    方運渾身發冷,猛地驚醒,睜開眼睛茫然看著周圍。

    方運發現自己躺在一處小巷的青石板上,地面濕漉漉的,急忙扶著牆站起來,同時感到全身疼痛,火辣辣的。

    「我明明記得圖書館裡失火,然後我跳樓逃生,怎麼會在這裡?這是什麼地方?」方運疑惑地心想。

    方運餘光發現身上的衣服不對,低頭一看,大驚失色,自己竟然身穿古代的麻布粗衣,衣服上沾著泥水和血跡。自己的胳膊又細又小。

    旁邊有個小水窪,方運低頭一看,水窪倒映出他的容貌。

    「這不是十四五歲的我嗎?」

    突然,方運大腦劇痛,眼冒金星,大量的記憶湧入腦海,他死死地咬著牙,汗水從額頭滲出。

    不知道過了多久,方運平靜下來,眼神無比複雜,慢慢整理多出來的記憶。

    「原來這裡已經不是地球,是從來沒聽說過的聖元大陸。這個同樣叫方運的少年,已經被人打死。難道我在圖書館裡摔死了,然後機緣巧合佔據了他的身體?這就是傳說中的還魂重生?」

    「這個方運最強烈的願望就是當童生,擁有才氣光宗耀祖。這裡竟然有‘才氣’這種力量,讀書人可以通過才氣掌控‘天地元氣’,獲得更加強大的力量,真是聞所未聞。」

    「咦?這裡的歷史……」

    方運發現這個世界除了有妖蠻,聖元大陸的歷史在商朝之前很正常,但從商朝末年有了巨大的變化。

    商朝末年,西伯侯姬昌即後來的周文王,觀日月星空寫成千古奇書《易經》,天降異象,才氣灌頂,天封亞聖,出西岐伐紂。

    西岐大軍勢如破竹,多日後到達商朝的國都朝歌城下,城門突然大開,十萬妖族、三十萬蠻族和百萬大商士兵如潮水湧出,包圍二十萬西岐軍士。

    商紂王站在城樓上摟著狐妖妲己,大罵西岐軍士,爾後下令總攻,眼看西岐軍士即將遭遇滅頂之災,周文王踏青雲從天而降。

    周文王一身白衣,橫眉冷視,歷數商紂王十宗大罪,每說一宗罪,大商國運減一成,商紂王老十歲。文王說完,大商國運崩滅,商紂王行將就木,奄奄一息。

    周文王的才氣化為烈陽,高懸天空,他手捧聖書《易經》誦讀,一個個細小的金色文字從口中飛出,越飛越大,最後長成一人大小,無數的金色大字環繞才氣烈陽,大放金光,照耀天下。

    金光不傷人族,但十萬妖族和三十萬蠻族突然淒厲哀嚎,身體自內而外裂開,鮮血四濺,陸續死去。

    最終,五尊蠻聖俱亡,三大妖聖只逃出一尊。

    牧野之上,血流漂杵。

    紂王駕崩,百萬大商士兵盡降。

    後人稱讚周文王:只手屠妖蠻,孤身安天下。

    後來,周文王傳位於武王,潛心研究《易經》,壽命達五百歲。

    其後天下再沒人有才氣,直到孔丘出世。

    聖人孔子降生的時候貌醜形異,被棄之荒野,天氣十分炎熱,蒼鷹下落,振翅扇風為他驅趕酷暑,一隻母虎把孔子叼進虎窩,用虎奶哺乳,所以後人說孔子是「龍生虎養鷹打扇」。

    後來母虎把孔子送還孔母,孔母悉心養育。

    孔子的母親是小妾,在孔父去世後,孔子和母親被孔父的正妻趕走。

    孔子少年時候非常貧困,封聖後曾對弟子說:「吾少也賤,故多能鄙事。」意思是說,他小時候很窮,所以會很多粗活手藝。

    孔子年輕的時候很平凡,中年時期才展現出與眾不同的地方,並周遊列國。

    老年的孔子回魯國當官,最後擔任魯國最高官員之一的大司寇,但最後被排擠辭官。

    辭官後,孔子重新修訂《詩經》《尚書》《禮記》和《樂經》,並為文王的《易經》作序。最後,孔子親筆編寫《春秋》,書成時,才氣沖霄,天花亂墜,群星天照,千里雲霞,萬里雷鳴,天下震動,成就亞聖。

    孔子封聖後閉關十年。

    不久之後,當年商周之戰逃亡的那尊蛇族妖聖經過八百年修煉,更進一步,成為大聖,妄圖報文王滅妖蠻之仇,大舉入侵。

    大聖的力量稍強於人類亞聖,即使當年的周文王也有所不如。

    妖蠻聯軍至玉海城下,萬民驚慌。

    眼看妖蠻就要攻城,孔子乘坐文寶「列國車」飛來,左手握「春秋書」,右手持「春秋筆」,看到蛇族大聖後微笑道:「食不厭精,膾不厭細,請大聖入我甕中,烈火烹之。」

    百萬妖蠻大怒,就見孔子提筆,風起雲湧,天地變色,春秋筆連寫九個「誅」字,一字一刀,誅殺蛇族大聖,把蛇族大聖一分為十,然後孔子當眾烹調,一人吃掉百丈長的蛇族大聖。

    在烹調過程中,百萬妖蠻聯軍想要逃跑,孔子隨手拋出文寶春秋書,遮天三千里,大書一動,卷殺百萬妖蠻。

    萬民跪伏,口稱聖人。

    後來孔子創辦第一家書院曲阜書院,打破當時的教育壟斷,招收普通弟子三萬,親傳弟子三千,賢弟子七十二。

    所有拜孔子為師的人經過學習後,自然而然擁有才氣。

    後來孔子更進一步,成就聖人之位,前無古人,後無來者。

    聖人洞悉天機,覺察人族暗藏大危機,於是駕列國車,孤身上三蠻、下四海、登五妖山,逼迫妖蠻兩族簽訂千年不戰之約。

    無人知道孔子上三蠻下四海頓五山的具體經過,只知孔子歸來後訪遍百家,然後一直閉關不出。

    孔子閉關後,孟子、荀子、曾子、子思子和顏子五人因得孔子親傳,陸續封半聖,次於亞聖。

    儒家門人不再跟其他百家對立,孔子的孫子子思甚至提出「師法百家」的理念,主動向百家請教,並且助百家學習才氣,墨家的墨子、法家的韓非子、雜家的呂不韋、農家的許行、兵家的孫子等相繼封半聖。

    直到漢太祖劉邦斬白蛇妖起義,弟子們才知孔子即將去世。

    孔子仙逝時,聖體化為才氣煙柱,直沖雲霄,歷久不散,天下人人可見。三日後,才氣煙柱一分為三,一入曲阜書院,一入三萬弟子,一入天下。

    孟子、荀子、曾子、子思子和顏子等五位半聖因此再進一步,封亞聖。

    自此,開啟了才氣時代。

    自此,百家爭鳴終歸儒。

    沒了罷黜百家的悲劇,人族大興。

    孔子逝世後,曲阜書院改稱「聖院」,地位超然。

    聖院逐漸完善才氣力量,秉承孔子遺願,吸收百家精華,唯才是舉,創立十文位,分別是童生,秀才,舉人,進士,翰林,大學士,大儒,半聖,亞聖,聖人。

    讀書人的文位越高,才氣越多,掌控的天地元氣越強。

    方運心潮澎湃,沒想到竟然有如此神奇的世界。

    「只要成為童生就能擁有最基本的‘才氣’,同時獲得文位天賜,童生的天賜是‘明眸夜視’,在夜裡可以視物,晚上不用點油燈就可以讀書。而成為秀才後更不得了,能夠‘紙上談兵’,這可不是嘲笑人的話,而是秀才寫成的戰詩、戰詞能化字為實,形成強大的力量。等文位高了,有更不可思議的天賜力量。」

    方運又想起,聖元大陸同樣經歷了秦、漢和三國時期,目前聖元大陸共有十個國家。方運通過近期的歷史名人,推斷出現在聖元大陸大概位於隋唐之前。

    方運細數最近封聖的名人。

    有「書聖」之稱的王羲之借《蘭亭集序》《平安帖》《喪亂帖》封半聖,次於亞聖。

    有陶淵明憑《桃花源記》《五柳先生傳》《歸去來兮辭》等封半聖。

    有祖沖之憑藉《綴術》《大明曆》《易義》等封半聖。

    有酈道元憑藉《水經注》和《本志》封半聖。

    有範縝以《神滅論》封大儒,次於半聖。

    但是,沒有李白!沒有杜甫!

    沒有白居易!沒有王昌齡!

    沒有李商隱!沒有溫庭筠!

    沒有王維!沒有杜牧!

    沒有韓愈!沒有柳宗元!

    沒有顏真卿!沒有柳公權!

    沒有蘇東坡!沒有歐陽修!

    沒有陸遊!沒有李清照!

    沒有陸九淵!沒有程頤程顥!沒有朱熹!沒有王陽明!

    但凡隋唐以後的名人一個都沒有!

    方運深吸一口氣,毫無疑問,對於他來說,這或許是最好的時代!

    突然,方運面色微變,因為他這才想起現在的身份和今天的日子。

    這個方運家境貧寒,父母早亡,家裡唯有一個比他大三歲的叫玉環的童養媳。

    方家原本買不起童養媳,但玉環當年被父親帶著逃荒,被方家收留。她父親盜竊方家不多的錢去賭錢,結果輸了又出千,被人打得奄奄一息,臨死前說把玉環賣給了方家當童養媳,算是還方家的錢。

    玉環從小就是美人胚子,成大後更是美麗,被鄰里稱為「江州西施」,哪怕家裡沒錢只穿非常簡陋的粗布裙,也難掩她的絕世風姿。

    父母去世後,方運和玉環相依為命,玉環心靈手巧,靠做針線活賺錢。

    方運上午在私塾讀書,中午開始在吉祥酒樓當夥計謀生,一心想考童生。


[ 本帖最後由 wtjhihihi 於 2014-7-2 21: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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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危機

    今天正是本縣縣試取童生的日子,方運就是考生,不過方運對自己的前途充滿絕望。

    方運是典型的寒門學子。

    那些望族、名門、豪門、封聖世家甚至至高無上的孔府學子,可以不用為吃喝發愁,不為生計家庭分心,但方運不行。

    他們可以直接去最好的學堂書院,但方運不行。

    他們想請什麼樣的老師就請什麼樣的、想什麼時候請教老師就什麼時候請教,但方運不行。

    他們想買什麼經、注、傳、詮、集等書籍隨便買,甚至不用買家裡就有,但方運不行。

    對方運等寒門學子來說,活著就已經很不容易了,能讀一些書就已經是極限,至於什麼金榜題名、什麼飛揚青春、什麼精彩人生,統統超出寒門子弟的範圍。

    方運不由自主雙拳緊握。

    隨後,方運發覺自己正身處絕境,現在最關鍵的問題不是擔心死後家裡人的反應,而是生存。

    就在昨夜,原來的方運在回家的路上,被四個蒙面人圍毆致死。

    「誰想殺那個方運?」

    方運很快想到唯一的可能。

    清明節之前,方運曾帶著自己的童養媳姐姐玉環去五十裡外的武侯祠堂上香,求武侯諸葛亮保佑他能通過縣試,高中童生。

    在回來的路上,兩個人碰到一個坐著馬車的人。

    那人笑著問去武侯祠的路,方運就禮貌地指了方向。

    哪知道那人謝過方運後便攀談起來,並自報家門,名叫柳子誠,三年前高中秀才,而且是大源府赫赫有名的名門柳家長房的人,其兄非常了不起,乃是去年江州的舉人第一名,也就是解元。

    柳子誠單單是名門還不算什麼,但大源府的讀書人都知道,大源柳家在京城有一位權勢滔天的遠房親戚,左相柳山,景國內閣四相之首,先帝托孤重臣,甚至有人說景國的官員有一半是柳山的門生故舊。

    方運最大的願望也不過是考過縣試成為童生,至於通過府試當上秀才對他來說是遙不可及的夢想,而柳子誠彬彬有禮,氣度非凡,又是讓人羡慕的秀才,所以方運毫無防備,柳子誠問什麼他答什麼。

    之後方運請教柳子誠如何考縣試,柳子誠傾囊相授,方運無比感激。

    當得知柳子誠曾經上過三大聖地之一的「書山」、甚至登到第二閣,方運更加敬重柳子誠。

    之後柳子誠讓自己的馬車送方運和玉環回家,一路上兩個讀書人相談甚歡,最後甚至稱兄道弟。

    當晚,柳子誠就在方家住下,秉燭夜談,讓方運更加感激。

    第二天,柳子誠留下二十兩銀票和一封書信離開,信上說他對方運一見如故云云,希望方運收下銀票,如果實在不想收,就等金榜題名後還給他。

    方運看後心道柳子誠真乃君子。不過他把銀票給了玉環,讓她收好,堅決不用別人的銀票。

    哪知玉環卻說柳子誠似乎別有用心,但那個方運大怒,斥責玉環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後來,柳子誠來了幾次,陸續送給方運一些書籍,兩個人的友情漸深。

    玉環說過兩次不喜歡柳子誠,都被方運斥責,便再也沒有說。

    直到有一天,玉環出門買菜的時候遇到地痞,柳子誠恰好路過,於是柳子誠激發文寶「山嶽筆」的力量,持劍殺退十余個地痞,救下玉環,讓方運感激涕零。

    就在半個月前,柳子誠說起方運對玉環的態度,甚至指出方運這種家境只會害了玉環。

    方運也自覺虧欠玉環,說自己對不起玉環,所以哪怕親戚一直勸說也沒有跟玉環成親入洞房,他發過誓等金榜題名一定要風風光光迎娶玉環。

    柳子誠問方運有幾成把握考童生,要想風光,至少也要成為舉人,又有幾成把握成為舉人?

    方運沉默。

    於是,柳子誠說他願意納玉環為小妾,並願意出兩千兩白銀的聘禮。

    方運愕然看著柳子誠,可仍然沒有意識到柳子誠的真正目的。

    就在這個時候,玉環走了出來,說出事情經過。

    原來柳子誠每次來,都會故意討好接近玉環,玉環說了偏偏方運不信,於是玉環設計騙柳子誠,說只要他能說服方運,她就嫁給柳子誠當小妾。

    柳子誠中計,方運幡然醒悟,大罵柳子誠,並把柳子誠贈送的銀票和各種東西扔出門。

    柳子誠惱羞成怒,威脅方運,如果方運不在縣試前把玉環賣給他當妾,他就讓方運一輩子考童生無望。

    方運回憶起柳子誠的話。

    「給臉不要臉!本公子迎娶玉環當小妾本想成就一段佳話:柳子誠扶助寒門子弟,窮書生託付美童養媳!我已經跟兄長說過我會娶個美妾,他要是看得上我可以送他,你們現在不同意,讓我怎麼有臉去見他!縣試之前若是玉環不從了我,別怪我下黑手!這景國,我們柳家說了算!」

    柳子誠說完揚長而去,方運至今都忘不掉柳子誠的大笑聲,也忘不掉玉環的那句話。

    「我楊玉環生是方家的人,死是方家的魂!」

    只是,楊玉環的眼中藏著深深的無奈和悲涼,甚至還有一絲絕望。

    那個方運只是羞愧和感動,可現在方運想起當時的場面,楊玉環竟然有一種赴死的悲壯!

    方運覺得腦後疼痛,伸手一摸,輕嘶一聲,竟然被打破了頭。

    「我既然活著,柳子誠一定會繼續報復!我現在怎麼也逃不走,唯一的方法就是通過縣試成為童生,有了功名和文位,他在濟縣絕不敢殺我!童生只相當於‘儲備人才’,秀才是基礎人才,所以縣試是最簡單的,只考‘請聖言’和‘詩詞’兩科,至於‘經義’和‘策論’要等以後再考。」

    「聖院大陸的科舉跟中國古代有所區別,不過,既來之則安之。」

    方運心裡想著,往小巷外走去,身體傷勢太重,全身疼痛,衣服也濕漉漉的,穿在身上特別難受,但他咬著牙堅持。

    走出巷子口,方運迎面見到一個熟人,是和他一起在酒樓做夥計的段虎,比他大四五歲。

    方運正要苦笑打招呼,哪知段虎愣了一下,然後露出猶豫之色,壓低聲音說:「你快回家看看,你家裡出事了。」

    段虎還想說,五丈外吉祥酒樓門口的甄掌櫃大喊:「小虎你皮癢了?快去買菜,晚了我打斷你的腿!」

    段虎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向方運做出一副讓他小心的眼色,扭頭離開。

    方運沒想到自家也出了事,顧不得跟甄掌櫃計較,加快腳步。

    哪知甄掌櫃幸災樂禍喊:「我三年前就說過可以買下你家的江州西施,供你讀書,現在好了吧?被大源府的柳家盯上,你一文錢也拿不到!咱們全縣也只有兩個望族,一個名門都沒有,柳家可是名門,吃人不吐骨頭。看看你一身是傷,是柳家人做的吧?」

    甄掌櫃身穿綠色的員外袍,頭戴黑色瓜皮帽,四十歲出頭,一妻兩妾,為人刻薄。因為他的姓和「針」字同音,所以酒樓的夥計私底下都叫他「針眼小」。

    有次方運見楊玉環太瘦弱,就偷了些客人吃剩下要扔的肉,想要給楊玉環,但被甄掌櫃發現,結果甄掌櫃奪過肉扔在地上,踩了一腳踢給院子裡的狗。

    「給狗都不給你!」

    方運至今還記得甄掌櫃說話時的輕蔑眼神。

    方運強忍怒火,繼續往前走。

    甄掌櫃得意洋洋說:「你以為我雇你當夥計是因為你能幹?我是為了親近玉環。可惜玉環鬼迷心竅,始終遠離我,我才拿你撒氣。既然你得罪了名門柳家,我可不能引火上身,你被辭退了!」

    方運停下腳步,轉身冷冷地看著甄掌櫃,說:「那請甄掌櫃把剩下的工錢結了。」

    「你得罪了名門柳家,我的酒樓很可能被柳家遷怒,我不讓你賠錢不錯了,你還想要工錢?滾!你再敢來我的吉祥酒樓,小心我打斷你的狗腿!」甄掌櫃惡狠狠地瞪著方運。

    方運怒視甄掌櫃,說:「你的話我記住了,今天欠我的工錢不給,他日我讓你千倍償還!」說完離開。

    「窮酸,說大話也不怕閃了舌頭!」甄掌櫃譏笑一句,進入酒樓。

    方運一路咬著牙快走,要回家看看怎麼回事,然後帶著筆墨去考試,如果不能考中童生,最多三天柳子誠就會第二次下手,到時候他必死無疑!

    只要考上童生,方運就暫時安全,就算柳子誠是名門大戶,也不敢在濟縣殺一個有文位的童生。

    方運絲毫不在乎路人的眼光,一邊走一邊消化新得來的記憶,發覺聖元大陸和中國古代差距很大,因為才氣的出現,再加上十國相爭、妖蠻虎視,實用主義明顯佔據上風。

    比如這裡的書生平時都用楷書行書寫字,但戰場瞬息萬變,使用「紙上談兵」的時候,都會用更簡單的草書來儘快完成,導致草書在幾百年裡不斷簡化。

    這裡的科舉制度也有很大不同,地球古代科舉是從隋朝開始,但這裡從漢朝就開始,提前了七八百年,而且科舉不是三年一次,而是年年開科舉。

    聖元大陸的面積也比中國大得多,整整有九十個州,而一州相當於一省。

    方運很快發現,自己的額外記憶不僅有聖元大陸的記憶,還有部分是自己從未看過的書,包括諸如《古代狀元殿試試卷大全》《春秋谷梁傳》《指南錄》《朱子五經語類》《三字經》《全唐詩》等等。


[ 本帖最後由 wtjhihihi 於 2014-7-2 22:0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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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江州西施

    腦海中的那些書有的很清晰,但有的很模糊,不過方運感覺那些模糊的地方都可以慢慢回憶起來。

    方運不由自主面露喜色。

    「考童生有望!」方運在心中呐喊,拳頭握得更緊。

    不多時,方運來到自家門口,土牆一人多高,三四十個鄰居圍在院子門口,院子裡有人說話。

    「方運那小子一晚沒回來,肯定是被昨天的雷劈死了,小娘子你就從了我們家少爺吧。柳家幾個小少爺都要參加縣試,柳家人都不能走,所以少爺不能親自接您,你千萬別生氣。您今天要是不走,等明天放榜了,少爺一定會來接您。」

    「我生是方家的人,死是方家的鬼!小運要是死了,我就給他陪葬!出去,馬上出去!」

    「好好好!您千萬別衝動,趕緊把剪子拿走,您要是死了,二少爺非得扒了我們的皮不可!」

    方運隱約意識到發生了什麼,大聲道:「讓開,讓我進去!」

    圍觀的鄰居紛紛轉身讓路,有的人不聲不響避開,有的人則一副看好戲的樣子,但大多數人都露出同情的神色,幾個人甚至七嘴八舌罵柳家的家丁。

    「小方你怎麼?」

    「方運你可回來了,他們也太欺負人了,一定要去衙門告他們!」

    「光天化日的要搶人,這是什麼世道!」

    「大源府的人就可以欺負咱濟縣的?」

    「小方,你身上的傷好像很重,快回屋歇歇。」

    方運沒有應聲,快步走到院門口,就見四個魁梧的大漢正難以置信地望著他,四個人雖然竭力掩飾,可仍然暴露出細微的慌亂。

    而在院子的中心,站立著一個少女,她身形纖細嬌弱,穿著藍色的粗布衣裙,打扮異常簡樸,但容貌絕美,好似一朵潔白的空谷幽蘭立在庭院,方運有種錯覺,她仿佛就是這庭院裡的明月,哪怕是太陽也無法掩蓋她身上的光輝。

    她略顯疲憊,似乎沒睡好,但全身上下打理得乾乾淨淨。她的眼睛雖有血絲,但黑白分明,目光清澈如湖,眼神堅定。

    直到親眼看到楊玉環,方運才發現她比記憶裡的人美一百倍,怪不得被叫做江州西施。

    此時的楊玉環反握剪刀,剪刀的尖已經刺入她白皙的頸部,流出少許鮮血。

    「玉環姐!」方運急忙上前。

    「小運!」楊玉環又驚又喜,扔下剪子向方運跑過來。

    楊玉環看到方運全身是傷,淚水如決堤的洪水流下,一邊哭一邊問:「你怎麼傷得這麼重?誰害得你?是不是柳子誠那個畜生?走,我扶你回屋坐好,孫姑姑,你能去請慈生堂的大夫嗎?」

    「玉環莫慌,我這就去!」一個四十多歲的婦女轉身往慈生堂跑。

    方運急忙說:「別!我要去參加縣試,再不去就遲了。玉環姐,你快把我前幾天準備的東西拿出來,送我去縣文院,我要去考試!」

    楊玉環擦著眼淚說:「你都傷成這樣了,還說什麼縣試,不去了!」

    「不行,只要我有一口氣在,就一定參加縣試!玉環姐,平時我都聽你的,但今天不行!我已經長大了!」

    方運模仿那個方運的語氣,平靜的看著楊玉環。

    楊玉環停止哭泣,驚詫地看著有些陌生的方運,人還是那個人,但無論是氣質還是眼神,都有天翻地覆的變化。

    這個方運,心有天地!

    「我被打醒了。」方運似是解釋又像是在自言自語,看向那四個大漢。

    昨夜打人的,也是四個人,也是大源府口音。

    那四個大漢非常心虛,其中一個假裝不耐煩地說:「看什麼看?讓開!」說完四個人快步離開。

    楊玉環看著方運,擦乾眼淚冷靜下來,說:「好!今天我聽你的!但你要等大夫來,敷上傷藥,不然你挺不過縣試!」

    方運知道縣試一考就是一天,也是體力活,如果現在直接去了,恐怕真的挺不過去。

    「好!」方運看著楊玉環說。

    楊玉環發覺方運看她的目光有些特別,不是像以前那樣弟弟看姐姐的,而是像一個男人在看一個女人。

    「小運真長大了。」楊玉環目光微閃,扶著方運向屋裡走去。

    慈生堂的大夫前來,看到方運的傷口直皺眉頭,得知方運堅持要去考童生,便免了診金,只收藥錢。

    在大夫治病的時候,楊玉環離開屋裡,不知道去了哪裡。

    等醫生處理完傷口,楊玉環走了進來,背起方運趕考用的書箱,攙扶著方運走到門外。

    門外停著一輛楊玉環借來的牛車。

    方運心中暖意融融,低聲說:「謝謝你,玉環姐。」

    楊玉環微微一愣,眼波流離,盈盈一笑道:「跟姐姐客氣什麼?」

    方運暗想不愧是絕世美女,連最細微的舉動都有一種天然的魅惑。

    楊玉環說著扶方運上車,她坐在車轅後,拿起鞭子,輕輕抽了一下黃牛。

    「哞……」黃牛長叫一聲,抬起蹄子向前走。

    方運靜靜地看著楊玉環,她已經十九歲,正是最美的時候。

    她身上的藍色布裙洗得有些發白,還有幾處補丁,腳下是她自己納的布鞋,烏黑發亮的頭髮卷在頭上,一根她自己削的木釵格外刺眼。除了和細棍毫無區別的木釵,她全身上下沒有一件首飾。

    方運心中一酸,有關楊玉環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浮現。

    方運父母去世那年,楊玉環十二歲,方運九歲。

    那時候楊玉環就出落的格外標緻,方運家的親戚幫方運辦了葬禮後,幾家人就想收養楊玉環,但楊玉環卻有個條件,就是連方運一起收養過繼,而且要供方運讀書,那些親戚只能紛紛作罷。

    那些親戚大都是普通人家,養兩個孩子不難,可要再供方運讀書就難了。那幾個富戶則怕過繼為兒子長大要分家產,女兒則不用。

    讀書就需要上私塾,還需要買筆墨紙硯,更需要買大量的書籍,哪怕借閱也要花錢,要想考上童生,需要看的書太多。這時的書上沒有標點符號,沒有老師領著讀,就算認字也看不懂。讀書人要自己標出相當於句號的句讀。

    那些親戚雖然不養兩個人,但隔三差五接濟姐弟倆,讓前些年兩個人不至於餓死。

    等方運到了十二歲,有了力氣,就可以四處幫人做活,不再挨餓,但也過不好,因為讀書的花銷太大了。

    楊玉環又像母親又像姐姐照顧了方運七年,從來沒有絲毫的怨言,附近的鄰居都特別喜歡楊玉環,都想讓她當自己兒媳婦。

    現在的楊玉環已經十九歲,這在景國已經是大齡,平常女子大都十六結婚,十九歲還沒嫁人的女子不足一成。

    方運不是對這個天仙一般的姐姐不動心,只是覺得就這麼娶了她對不起她,發誓一定要有功名再風風光光娶她入門,所以兩個人至今沒有圓房,一直在東西廂房分開睡。

    楊玉環對待方運如親弟弟一般。

    最苦的那一年,她每天只喝一碗稀粥,卻對方運說自己吃過了,讓方運能吃上稀飯。

    家裡的雞生的蛋,要麼賣掉供方運讀書,要麼給方運補身子,養雞五年,楊玉環除了每年春節那天被方運逼著吃雞蛋,從來不曾主動吃過雞蛋。

    有一次方運吃雞蛋剝殼沒剝乾淨,楊玉環收拾桌子的時候以為方運不在,偷偷扣下蛋殼上的蛋白吃,卻被方運看到。

    方運默默回到炕上蒙頭大哭,從此以後更加懂事,也更加敬重這個姐姐。

    去年兩人同時染上很嚴重的風寒,楊玉環卻只給方運買藥,等方運病癒,她才用方運剩下的藥熬著喝,被方運發現後,她微笑著說她怕苦,熬過多次的藥不苦,正好適合她。

    那些記憶漸漸融合在一起,方運鼻子發酸,扭頭看向別處,等情緒穩定了才回頭,再次仔細打量楊玉環。

    她雖然穿得破舊,可難掩天生麗質,後頸細膩,皮膚白皙,沒有半分瑕疵。

    方運的目光落在她的手上,不由自主歎了一口氣,她的手比方運都粗糙,還略有些浮腫,能看到許多傷痕。

    如果僅僅看這手,沒人會相信這手的主人會是一個能跟西施貂蟬相提並論的美女。

    但在方運眼中,楊玉環的這雙手最美,因為她撐起了這個家!

    楊玉環看看向方運,回眸一笑百媚生,雙目如水,瞳仁兒黑得能照出人的影子。

    「小運,你說過等你中了童生就給姐姐買支銀釵,這話算數嗎?」

    「當然算數,不過考中童生太難。」方運無奈地說。

    「我相信我們家小運一定能!不僅能當童生,一定還能中秀才,說不定能當上舉人老爺!」

    方運微微一愣,才反應過來,楊玉環這不是在沒話找話,是聽到他剛才歎氣,故意開解他。

    方運不能讓她擔心,笑道:「如果我能中童生,那一定是玉環姐的功勞,到了那時候,我一定把玉環姐供起來,天天讓你好吃好喝,然後讓你天天說我能中秀才。等中了秀才,就讓你天天說我能中舉人!」

    楊玉環忍不住輕聲笑起來,露出潔白的牙齒。

    「小運,你好像變了個人似的。」楊玉環看著方運,隱隱有些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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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別人家的孩子

    方運輕歎一聲,說:「我剛才說過,我被徹底打醒了。不過禍兮福之所倚,昨夜我見到一位奇人,他教了我很多東西,以前記不清的都記得,以前不懂的也突然就明白了,好像是開了竅。」

    楊玉環半信半疑地看著方運,低聲問:「那人是誰?」

    「他沒說名字,說我算是他半個關門弟子,如果我不能中進士,就不配知道他的名字。」方運深知自己終究變得不同,所以就編了這麼一個故事,減輕別人的懷疑。

    楊玉環一雙美目滿是訝異,問:「進士?當進士才能知道他,那他是誰?大學士?大儒?難不成是半聖?」

    「那我就不知道了。」方運搖頭苦笑。

    「既然你有名師指點,那一定能中童生!我回去割二兩肉,晚上讓你吃個夠!」楊玉環高興地笑起來,她的笑容比春天的陽光更明媚。

    「那就多買點,買一斤,乾脆再燉只雞。」方運心知考不中童生必死無疑,多買點就當是最後的奢侈,考中了也不會差這點錢。

    楊玉環毫不猶豫點頭說:「那就聽你的!你是一家之主。」

    方運沒想到楊玉環不僅人漂亮,還這麼懂事,處處維護他的尊嚴。在她眼裡,一天吃這麼多已經屬於敗家,可仍然毫不猶豫,生怕方運自尊心受挫。

    方運心中暗歎:「或許她會在心裡說,只要再累一點、多吃點苦,就能把這些錢賺回來。這樣的女人,怎能辜負。若我能中童生,絕不讓她再吃半點苦、受半點累!」

    楊玉環從書箱裡拿出一張她今早烙好的糖餅,說:「我多烙了兩張,你早上沒吃飯,現在吃了吧。」

    方運接過糖餅,慢慢吃起來。

    考試當天的飯總比平時好,中午要留在文院,一邊吃飯一邊答題,飯和水都要自備。童生試還好寫,秀才試要連考三天,吃喝拉睡都在狹小的考房裡,身體稍微出點問題都撐不住。

    老黃牛一路晃晃悠悠向城東走去,不多時來到文院外。

    文院紅牆碧瓦,綠樹掩映,在晨光下一片生機盎然。

    文院外站著黑壓壓一大片人,有十多歲的孩子,還有頭髮花白的老人,正排成十排逐漸進入文院,粗粗一看不下兩千人,而不排隊的家長親友更多。

    方運愣了一下,沒想到濟縣人口不到九萬人,考童生的人數竟然能達到兩千。

    方運知道古代識字率很低,中國古代男人的識字率在10%左右,到了民.國時期也不過只有15%,其中有過半還是需要認字的各種工匠藝人,士子書生的比例還不到5%,可這比例在古代各國中已經是最高的,古代西方貴族大都不識字,大量國家的識字率低於1%。

    在方運看來,濟縣的童生試一次能有三四百人就足夠多了,可沒想到竟然能有兩千人,這個數字太嚇人。

    而濟縣是下縣,一年也只能錄取五十個童生!

    方運心中驚訝,沒想到自己小看了童生試的激烈程度。

    方運很快記起,聖元大陸的人口密度遠高於中國古代。

    縣府根據富裕程度分上中下,而濟縣是下縣,土地資源相對貧乏,可因為有才氣的存在,平民只要不偷懶,都餓不死,方運和楊玉環就是最好的例子,哪怕只是兩個孩子,也依舊能養活自己甚至能勉強供一個人讀書。

    聖院大陸的縣令等部分官員有一項很重要的職責:助農。

    雨少了,當地官員就要舉辦「祈雨文會」,召集當地有文位的人做祈雨的詩詞文章,如果詩詞文夠好,才氣引動天地元氣,那麼就會下雨。

    如果當地的士子祈雨失敗,或者天氣實在太旱,那麼官員就要準備「文寶」和「聖頁」等物,消耗才氣書寫古代名人的名篇祈雨。

    雨多了,就會舉辦「止澇文會」,遇到蝗災,就要舉辦「驅蝗文會」,少不得要作驅蝗調、滅蝗曲。

    諸如此類文會不勝枚舉。

    正是才氣的功勞,這裡的糧食產量遠勝於地球古代,養活更多人,再加上文位的吸引力,許多人勒緊腰帶也要供孩子讀書,所以一縣童生試才有這麼多人。

    「這裡,才氣是第一生產力。」

    方運心裡想著,被楊玉環攙扶下車。

    附近的考生紛紛看來,認識方運的不多,但江州西施的大名人人都知,哪怕沒見過她,此刻也能猜到,因為楊玉環太美了。

    許多人蠢蠢欲動,可惜即將開縣試,不能節外生枝,他們只好壓下才子會佳人的念頭。

    楊玉環從小被人看慣了,眼中淺淺的羞意一閃即逝,然後毫不在意地扶著方運,替他背著書箱。

    眾人更加羡慕,這女人真是太賢慧了,恨不得自己變成方運。

    「方運!」

    「玉環姐!」

    就見四個人離開隊伍快步走過來,人人背著竹條書箱,除了一個人明顯比方運小,另外三個人都比方運大好幾歲。

    方運只看了一眼,就記起他們是私塾的同窗,一起讀書學習三年多,四個人中除了梁遠家裡開著米店比較富裕,其他人和方運一樣都是普通人家。

    他們四人的父母健在,家裡條件比方運好,可從來沒有瞧不起方運,相互間的感情很真摯,只是十二歲的葛小毛曾紅著臉說過交好方運是為了能多看看玉環姐。

    「方運你怎麼了?」梁遠在五人中最高,幾步躥了過來,皺眉打量方運。

    方運雖然換上乾淨的衣服,可頭上包著藥布,臉上有明顯的淤青和傷口。

    方運微笑道:「昨夜下雨路滑摔倒,都是小傷,不影響考試。」

    葛小毛擔心地說:「都傷成這樣還不礙事?真的能行?」

    方運半開玩笑道:「孟子雲: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我在臨考前遇險阻,又遇老師教誨,可見天必將降大任於我。」

    「老師?孫先生特地指導過你?」梁遠好奇地問。

    「不是孫先生,是另一位元你們不認識的老師。不說這個,我們排隊進文院。玉環姐,書箱我來背。」

    人高馬大的梁遠卻搶過書箱,說:「我幫你拎,走吧。」

    另一個同窗陸展扶著方運,辭別楊玉環,排隊進文院。

    方運四處打量,那個方運去年也考過童生,可他還是第一次來。

    葛小毛小聲埋怨:「我才十二歲,來了也是浪費錢。做個歪詩還行,可‘請聖言’太難了。除了十三經,還有一些眾聖的著作。自孔夫子封聖至今已過千年,封聖者數十,‘請聖言’選考多位先聖的著作,我上了五年私塾,不過背誦了《論語》《孟子》《易經》《周禮》和《春秋》,怎麼也考不上童生啊。」

    方運知道所謂的「請聖言」類似後世的問答、填空和默寫,讓考生根據提示去補寫前文或後文,有的甚至要默寫一整章。

    這讓方運想起了唐朝的科舉。

    中國唐朝科舉考「帖經」,帖經是錄取考生的重要科目,就是抄錄經書中的幾句話,然後遮住幾個字,讓考生填上,比請聖言還要簡單。

    唐詩之所以興盛,主要原因是唐朝科舉還考詞賦,而且所占比重極大。

    在聖元大陸,聖院發現詩詞和才氣最為契合,尤其是能傳世的戰詩戰詞,影響人族興衰,所以科舉必考詩詞,而邊塞詩是重中之重。

    梁遠笑著說:「你年紀小,讓你來不是為功名,而是為了長見識,盡力而為即可。童生試的‘請聖言’一出就是三十張試卷,府試考秀才的‘請聖言’更是達到一百張,戲稱考百頁死耕牛,怎麼可能全答對?」

    陸展道:「小毛你不要氣餒,除了四大才子,沒人能答對童生試所有的‘請聖言’,我們也不能,更何況你。好在童生試要考的範圍較小。秀才試的‘請聖言’才刁鑽古怪,科舉數百年連歷代才子都無一人答對,哪怕那些最終封聖的先賢。」

    葛小毛松了口氣,說:「梁遠,這次童生試全靠你了,孫先生的弟子這些年一直沒人中童生,別的私塾的人都笑話我們。咱們比不上那位過目不忘的神童方仲永,可不能被別人比下去!希望列祖列宗眾聖保佑。」

    「你呀!」梁遠失笑搖頭。

    方運聽到方仲永這個名字稍稍一愣。

    就在這時,附近有人突然大聲說:「方仲永來了。」

    眾人立刻循聲望去,就見一個年約十三四歲的少年從一輛馬車上下來,少年面容嚴肅,沒有絲毫的稚氣,目光沒有絲毫神童應該有的靈動,看著比同齡人穩重。

    隨後一個身穿華麗錦袍的中年人得意洋洋從車上下來,不少父母立刻上前恭維那中年人。

    文院面前的考生和考生親友足有三四千人,方仲永父子一到,大部分人停止說話,看向方仲永父子。

    方運沒想到同是姓方,這對父子竟然這麼耀眼。

    方運認得方仲永和他父親方禮,那是他的遠房親戚,論輩分方運是神童方仲永的叔叔,只不過兩家關係太遠,沒有來往過。

    葛小毛羡慕地說:「方仲永的神童之名在濟縣還要超過玉環姐的美名,他不僅過目不忘,吟詩作對也遠超我等。他父親說他在十歲那年就能考上童生,之所以在今年第一次參加童生試,是厚積薄發,為了爭童生第一當‘案首’。」

    「此次案首非他莫屬了,案首可免試入大源府的府文院,那可是一府之內最好的學堂,比咱們的私塾不知道好多少倍。」梁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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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入考房

    陸展不悅地說:「他只是才思敏捷,離過目不忘差得遠,那可要到進士才能做到。再說江州下轄九府,大源府文院不過是其一。他倘若真是天縱奇才,州文院的‘院君’李大學士必然破格收他入州文院,以童生的身份和全州最頂尖的秀才舉人一起讀書!你們認為可能嗎?李大學士可是和州牧一樣是三品大員,文位甚至還要高,負責一州數千萬人的教化,沒有他的認可,誰也不配當神童!」

    眾人暗笑,去年方仲永去過陸家鎮,恰逢陸家鎮舉辦一個小型詩會,結果方禮就讓方仲永在詩會作詩,力壓在場的讀書人,讓陸家鎮的學子臉上無光。陸展就在其中,不止一次對方仲永不服氣。

    梁遠低聲說:「陸展說的也有道理,方仲永畢竟年紀太小,最好的一首詩也不過是‘出縣’的層次,還沒有到‘達府’的層次,不過假以時日,或許會有更高的成就。」

    陸展又說:「對!他至少有一篇詩文超過達府到‘鳴州’才算神童,至於‘鎮國’乃至更高的境界,那就不是我們可以談論的了。」

    縣,府,州,國,一級比一級大,這是聖元大陸通用的行政區域劃分。

    葛小毛小聲說:「其實詩文出縣也不錯了,很多秀才一輩子都寫不出出縣的詩文,就算舉人能詩成出縣,也足以舉辦一次宴會慶賀。」

    一直沒說話的盧霖沉聲說:「蠻族作亂,慶國虎視,與其爭名奪利,不若苦思抵禦外侮!」

    陸展和葛小毛露出慚愧之色,梁遠微笑說:「盧石頭,我們不過說說而已,你不要這麼正經。」

    「唉,邊兵跟草蠻的戰事屢屢失利,柳……某些人卻為一己私欲置國家危難於不顧!我若能考中秀才,必然持筆從軍,不為報效朝廷,只為我人族子民!」

    盧霖一番話說的慷慨激昂,附近鴉雀無聲,除了少數人嘲笑,大多數人都面帶敬佩之色。

    聖元大陸有三蠻,分別是草蠻、沙蠻和林蠻,而三蠻又有各族,諸如狼蠻、虎蠻等,相傳是妖族和人族雜交的後裔。

    方運仔細看了一眼盧霖,濃眉大眼,國字臉方方正正,這人也是私塾裡最有正氣的人,當年方運剛入私塾的時候有人欺負他,多虧盧霖伸出援手。

    五個人裡盧霖雖然話不多,但最讓人敬重。

    不過,哪怕是他也不敢當眾罵左相柳山。

    盧霖說完看了看方運。

    方運一愣,意識到自己出了紕漏,以前的方運雖然不如盧霖這麼剛正,但因為家境貧寒,深知人間疾苦,一心想要考取功名然後安邦定國,是個鐵杆的主戰派。

    方運立刻說:「盧霖說的是,男子漢當志在沙場,馬革裹屍!」

    盧霖露出贊許之色,梁遠笑道:「方運你拍馬屁的水準越來越高了。」

    其餘人輕笑。

    眾人一邊聊著,一邊隨著隊伍向前,方運很少說話,他一直在消化記憶。

    走到文院門口,兩個面無表情的士兵站在那裡,其中一個向方運伸出去。

    「考牌,文書。」

    梁遠把書箱遞給方運,方運打開書箱,先拿出最上面的木質考牌和身份文書遞給一個士兵,又把書箱遞給另一個士兵。

    右面士兵接過書箱翻看,裡面有毛筆、墨錠、硯臺、筆筒、筆架、鎮紙、盛水竹筒、糖餅布包等物,士兵點了一下頭,把書箱遞給方運。

    左面的士兵看了一眼考牌,又看著身份文書,上面畫了一張方運報考時的畫像,又用文字描述了方運的體態外貌,他看著方運對照,最後目光落在包裹方運頭部包紮好的藥布。

    「怎麼回事?你就是那個坐牛車來的?」士兵一臉嚴肅問。

    方運答道:「昨夜遇四個大源府口音的歹人襲擊,幸好撿回一條命,包紮傷口的是慈生堂的李大夫,他可以為我作證。」

    士兵點點頭,說:「每次科舉都有三位先聖坐鎮聖院,俯察天下,無人可以瞞過聖目,你自己知道後果。」

    「小生知道。」

    士兵把考牌和文書遞給方運,放方運進去。

    方運的好友這才知道方運竟然被人打了,非常生氣,可這裡是文院,不敢作聲,只能把憤怒壓在心底。

    文院正門之後的廣場寬闊,方運稍稍抬頭,就見近處的天空蔚藍無雲,這片藍天呈不規則的圓形,圓形之外烏雲密佈,依舊在下雨,仿佛有一種恢宏的偉力驅散附近的烏雲,保證考試順利。

    等兩千名考生全都進入聖院後,一起走到聖廟前,考生兩側站著士兵衙役,前面是本地官員,眾人最前面是縣令、縣文院院君、府文院學正共三位縣試考官。

    在聖元大陸上,「文院」是極為重要的體系,和軍方、文官並稱各國三大體系,負責教化萬民,負責科舉,也是各地最好的學校,一旦和妖蠻交戰,文院的師生會趕赴戰場。

    在縣級或府級,院君地位大都略次於縣令或知府,但在各州,州院君論官位和州牧等同,論文位往往超出,整體地位也超過州牧。

    國文院又稱「學宮」,掌管學宮的必然是內閣四相之一的「文相」,又稱「代夫子」,因為有資格稱「夫子」的只有孔子一人,乃天下師。

    所有文院學宮的真正掌管者只有孔子一人,院君也好,文相也罷,不過是代孔子管理文院學宮。

    文院是聖人講經之地,而各衙門只是國君朝廷的一部分,在許多讀書人心裡,文院地位更高。

    三位考官之前立著一座半人高的銅香爐,三支粗大的香正冒著青煙。

    銅香爐之前是聖廟,紅牆黑簷,朱門赤柱。

    最裡面有一尊孔子立像,孔子立像之下是較小的六位亞聖立像,分別是周文王、孟子、荀子、曾子、子思子和顏子。

    在兩位亞聖立像下,則豎立著幾十位半聖的聖牌。

    方運詫異地看著聖廟,他可以清晰地感應到這座建築散發著一種實質但無形的力量,有山嶽之威,碧海之闊。

    「那恐怕就是聖廟蘊含的才氣,也是驅散烏雲的力量。」方運暗想。

    縣令高喊:「拜聖人!」

    所有人彎腰行禮參拜。

    縣院君高喊:「拜亞聖!」

    眾人再鞠躬。

    「拜眾聖!」府學正高喊。

    眾人第三拜。

    接著縣院君誦讀《祭眾聖文》。

    方運記憶裡有這篇文,原為半聖董仲舒所作,文中列出每一位眾聖的名字和一句概括,董仲舒去世後由孔子的嫡系後代「衍聖公」添加。

    接著,府文院學正宣讀考場規矩。

    最後,縣令宣佈開考,眾考生在衙役的帶領下根據自己考牌的號碼步入考房。

    方運仔細看了一眼自己的考牌,上面寫著「地丁辰三」,然後背著書箱慢慢尋找。

    考房是一排排連在一起的小屋子,每兩排之間的道路足夠兩輛馬車並行。

    考房坐北朝南,屋高不足一丈,方運如果進入裡面平伸兩臂就能碰到東西兩面的牆壁,非常狹窄。

    裡面有一張桌子、一把椅子和一個馬桶,桌子上有個盛著清水的筆洗,除此之外什麼都沒有。

    方運找到自己的考房,站在門口看了看,從坐下開始,無論發生了什麼事,一旦離開考房就視為考試結束,不可重新進入考房。

    方運不由得緊握雙拳,慢慢走進考房。

    「我一定可以!」方運在心中堅定地說。

    方運靜靜地坐著,抬起頭看向天空,由於被屋簷擋著,只能看到小半個太陽。

    文院內的陽光變得格外柔和,方運哪怕直視太陽也沒有任何不適。

    方運想起聖廟的才氣氣息,對這種神秘的力量更加渴望。

    東面傳來馬車聲,越來越近。

    不多時,一輛馬車緩緩出現在考房前,一個人從馬車上拿出一疊微黃的紙遞過來。

    方運站起來,雙手接過試卷,說:「謝謝。」

    那送卷人點了一下頭,看了一眼方運,繼續給下一個考生發卷。

    方運把試卷放在桌子坐下,看著既熟悉又陌生的試卷,露出古怪的苦笑。

    「哪怕到了異界也擺脫不了考試,前生就不是學霸,希望此生不會成為學渣。」

    方運心裡想著,沒有立即動筆,而是先翻看試卷。

    他曾看過一個故事,一些人參加考試,試題非常多,可只考十分鐘,不可能答得完,還多人急忙開始答題,希望儘量多寫一些。

    但是,試卷的最後一道題卻寫著:只答最後一道題。

    方運看過這個故事後,每次考試都檢查一下各張試卷,不是看最後一道題,而是仔細看有沒有破損錯漏。

    有一次考試方運發現了第二張試卷有問題,提前讓老師換了,如果等答完第一張卷再換,會耽誤不少時間。

    有了一次甜頭,方運就養成了習慣。

    試卷比方運以前考試的試卷大一些,共有四十頁,三十頁上印著考題,另外十張是空白,若前面的考題試卷出了問題,考生可手動重新抄寫整張試卷。

    紙張和印刷品質極好,僅落後地球水準幾十年,方運毫不奇怪,這可是才氣的世界,如果在筆墨紙硯印刷等基礎方面落後,早就被妖蠻消滅。

    方運粗粗看完,有了大概。

    試卷前三張是考部分眾聖的生平或事蹟,其中聖人孔子和六位亞聖必考,看似簡單,但答案必須是眾聖經典中的文字,不能用自己的話回答,否則就不是請聖言。

    再三張是考眾聖的詩詞歌賦。

    其後十五張是各出一句話,然後填上前面或後面的原文。

    最後的九張全都是默寫大段甚至整章的眾聖著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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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孔子去哪兒了

    方運輕聲一歎。

    以前那個方運記憶力很一般,加上每天只是上午去私塾學習,中午開始去酒樓當夥計,學到的背誦的很少,如果不出意外,那個方運很難考中童生。

    方運在地球學的東西是不少,可根本沒學這些。

    方運想著心事,希望那些多出來的記憶能幫助自己,然後把筆墨紙硯等物拿到桌子上。

    別的中規中矩,唯獨用來壓紙的兩條鎮紙比較簡陋,別人的鎮紙都是特製雕刻的玉石、金屬、奇木,而他的鎮紙只是楊玉環從河邊撿來的石頭,然後慢慢打磨成兩指寬、筷子長的青色石器。

    那個方運每次用鎮紙都有些不好意思,覺得丟人,但方運卻很喜歡這簡陋的鎮紙,因為這是楊玉環的心意。

    方運鋪好第一張試卷,用鎮紙壓在頁面上端,看了眼第一題,就把水倒入硯臺中,手持長條狀墨錠慢慢研磨。

    方運一面思考一面研墨,可對第一題毫無頭緒。

    「昭公二十七年,孔聖於何地?我哪兒知道啊!這道題是第一題,按照前世的經驗應該最簡單。」方運心中腹誹不已,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等磨好了墨,方運選了一隻小楷羊毫筆,沾了濃墨,又把筆放回去,把一張羊毛氊子墊在試卷下,有了羊毛氈吸收墨汁,墨汁就不會下滲影響卷面。

    方運拿起筆,不甘心地看了一眼第一題,確信自己不會,正要看第二題,腦海突然出現一本古書的封面。

    《史記》。

    隨後,那本《史記》自動翻頁,翻到「孔子世家第十七」中,方運大喜,但是整個頁面突然模糊。

    方運心頭一跳,感到要出事,突然,腦海多出一些記憶碎片,飛入《史記》中,就見「孔子世家第十七」迅速變幻成「孔聖本紀第五」,孔聖本紀的內容比孔子世家的內容多很多。

    方運愕然,但很快想通。

    《史記》有十二本紀、八書、十表、三十世家和七十列傳,內容各有不同。

    其中「本紀」排在最前面,是全書提綱,記錄最重要的帝王和朝代,比如夏本紀,秦本紀。

    而「世家」則記錄王侯封國的事蹟和特別重要人物的事蹟,地位次於本紀。

    地球上的《史記》裡,孔子只位於世家中。

    但是,聖元大陸的孔子可不是地球的孔子,他的地位和實際作用超過任何「本紀」裡的帝王,所以這裡的《史記》中沒有孔子世家,只有孔聖本紀,按時間順序位元列周本紀和秦本紀之間。

    在聖元大陸,《史記》的作者司馬遷是半聖,封「史聖」,是史家的代表人物,寫他書裡的話也算請聖言。

    孔聖本紀第五的文字變得清晰,上面是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眨眼間,部分文字由黑變成金色。

    方運看完這些金色的字,長長松了一口氣,金色文字就是跟題目相關的語句。

    方運又仔細看了一遍,心想出題人果然刁鑽,第一題就有小陷阱,題目是問孔子這一年在什麼地方,實際那年孔子從齊國回到魯國,不在一個地方。

    這還沒有完,一本又一本書浮現在方運的腦海裡,第一本是《左傳》,翻到昭公二十七年,金色字體寫著一個叫季禮的吳國人出使晉國。

    第二本是《禮記》,翻到「檀弓下」,寫著那個季禮在齊國的時候,長子死了,把長子埋葬在吳國的嬴博之間,孔子參加了葬禮。但這本《禮記》裡沒寫這個葬禮的時間。

    方運暈了,這兩本書既然先後跳出來,肯定跟這道題有關係,可從表面上無法確定這個葬禮在不在昭公二十七年,也就無法確定孔子那年去沒去吳國。

    就在方運猶豫不決的時候,《鄉黨圖考》《洙泗考信錄》《孔子自齊返魯考》《孔子家語》等各種書籍一一出現,浮現金光字體。

    方運仔細閱讀這些書,上面的金字證明了這個叫季禮的人出使晉國,後返回,而他的長子就是在他返回路過齊國的時候死的,這樣,就確定了其長子死亡的時間。

    孔子既然參加了這個葬禮,就說明他在昭公二十七年不僅在齊國和魯國,還去了吳國。

    方運哪怕有各種書籍參考都差點被繞暈,初覺這題真沒什麼實際意義,可仔細一想,這道題還算是文科大綜合,包括了歷史、地理還有別的經典,別說一般人,就算是極為出色的才子也很難答對。

    方運提筆摘錄金字的內容書寫。

    「魯亂,孔子適齊。昭公二十七年,齊大夫欲害孔子,孔子遂行,反乎魯。延陵季子適齊,其長子死,葬於嬴博之間,孔子曰:延陵季子,吳之習於禮者也。往而觀其葬焉。」

    齊、魯和吳三地具備。

    答完第一題,方運看著不是特別工整的字跡,擦了擦額頭的汗水。

    「這童生試也太難了!」

    方運心裡抱怨完,發覺腦海裡的書已經隱去,不由自主猜測這些書的來歷。

    「我隱約記得,圖書館失火跳樓的時候,我戴著的龍形玉佩碎了,然後什麼都不記得。這些書不可能憑空進入我的腦子裡,應該是東江圖書館的。媽媽說這玉佩是父親留下的,必須讓我戴著,說會保護我,莫非我能重生真的是玉佩的功勞?」

    方運思索片刻,立刻收起思緒仔細答第二題。

    第二題則是問「吾甚慚於孟子」這句話是齊宣王什麼時候說的,這一次立刻有書籍出現,方運迅速寫上:周赧王三年。

    方運用筆疾飛,連續答了幾道題,發覺除了第一題,這些題其實並不難,便放下心。

    方運調整心緒,放慢速度,開始一筆一劃慢慢寫,他知道這時候也有「卷面分」,如果字寫得太差,哪怕答對也會降等。

    兩個方運的毛筆字都不怎麼樣,但現在練字已經來不及,只能過了童生試再說。

    答到第十四題的時候,方運看著試卷,沒有立即下筆,他最擔心的事情發生了!

    這是終究是聖元大陸,不是地球。

    這裡的眾聖除了和地球同名的,還有不曾在中國古代出現的半聖,東江圖書館裡不可能有這些人的著作。

    童生試和秀才試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

    秀才試的請聖言試卷極多,能保證每位眾聖的著作都考到,但童生試不同。

    童生試的試卷雖有三十張,但毛筆字比較大,實際內容比想像中少,只能考有限的試題,可眾聖很多。

    孔子和六位亞聖的地位超然,至少要占一半的試題,而引領百家爭鳴的幾位半聖著作也是必考的,不然就不能體現百家歸儒,用地球的話就是「統一戰線」或「政治正確性」。

    幾位歷史地位極高的半聖的著作同樣必考,諸如董仲舒的大一統、諸葛亮的鞠躬盡瘁、陶淵明的詩賦等等。

    這樣剩下的篇幅很少,其餘的半聖根本分不過來。

    於是,便形成一個規矩,童生試的請聖言就分了三部分。

    第一部分是年年必考的著名眾聖。

    第二部分是本年三位元考官的名篇。

    第三部分是每年從剩餘半聖的著作中選三到五部,輪流考。

    方運是幸運的,因為除了三位半聖考官,本年童生試所考的眾聖著作都曾在地球出現,東江讀書館都有收藏。

    童生試前,一旦確定半聖考官的名字,各地考生都會花許多時間背誦考官的名篇。

    其他眾聖的題目有難有簡單,但半聖考官的題卻格外簡單。

    因為活著的半聖都是新聖,根基不穩,急需文名,必然想要天下人知道他的得意之作。

    「用前世的話說,就是送分題,士子書生感激,新聖的文名又得以傳揚,兩全其美。」

    方運仔細一想放下心,因為他上個月就開始背誦三位半聖考官的名篇。

    第十四題很簡單,考的是一位叫米奉典的半聖的封聖時間和地點,方運雖然一時想不起來,可他感覺自己一定記得。

    米奉典是這次童生試的三位半聖考官之一,在開考前就已經傳遍天下。

    方運思索片刻,提筆寫下:新曆一百四十五年秋,蜀國,蜀都。

    方運答完,突然發覺自己腦海中浮現一本藍灰色的空白古書,隨後,一小塊記憶碎片飛入其中。

    那本空白古書立刻變成《奉典五經注》(卷一),作者米奉典,半聖,封聖五十六年。

    接著,陸續有新的空白古書出現,提取方運的記憶碎片,形成一本本米奉典的文集、詩集,一共有五本,都不是完整的,要麼是只有一卷,要麼是是殘篇。

    方運面露喜色,沒想到會變成這樣。

    「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既然有大量的書,還能吸收新的書,就叫‘奇書天地’吧。」

    下一題考的同樣是蜀國半聖,諸葛亮,不過此時已經駕鶴西去。

    不同世界的諸葛亮的經歷不同,方運花了一些時間思考,避免答錯。

    劉備立國的國號是「漢」,以漢室正統自居,從來沒有過蜀國,只不過其他人不承認,只稱之為蜀國,有輕蔑之意,後人沿用。

    在聖元大陸,劉備同樣立國為「漢」,志在繼承大漢江山一統聖元大陸,卻遭到東吳和魏國聯手反對,最後不得不改國號為「蜀」,最終靠著半聖諸葛亮維持下去,直到現在成為十國之一。

    方運有了奇書天地,對地球的諸葛亮更加瞭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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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鳴州!聖前!

    《三國演義》過於神化諸葛亮,導致很多人高估諸葛亮的軍事才能,也導致部分人用正史把諸葛亮批的一無是處,認定諸葛亮沒那麼偉大,都是《三國演義》小說導致的。

    但真正看過正史《三國志》的人都不會看輕諸葛亮,因為《三國志》共六十五卷,除去必要的帝王單寫一卷,單獨佔據一卷的,僅諸葛亮一人。

    諸葛亮最出色的才能不是領兵打仗,而是治國,他是相才,不是帥才。

    在《三國演義》之前,就有大量文人盛讚諸葛亮,最關鍵的是,諸葛亮入了「孔廟」,被封為先儒,這在古代可是了不得的地位,不是羅貫中寫部小說就能讓他進去。

    在《三國演義》成書以前,諸葛亮的軍事才能也得到許多軍事家的承認。

    司馬懿見諸葛亮佈設的營壘,讚歎其為「天下奇才」,也指出諸葛亮在軍事方面的不足,但對諸葛亮的治國才能卻不敢有半點批評。

    李靖也對諸葛亮的軍事才能推崇備至。

    唐玄宗設「武廟」,供奉十個古代最偉大的軍事家,其中就有諸葛亮,雖然唐玄宗過於拔高諸葛亮軍事才能,但也足以證明諸葛亮在軍事有一定建樹。

    文廟武廟俱在的,唯諸葛亮一人。

    在聖元大陸,諸葛亮因為曾保蜀國百年江山,功蓋天下,科舉的請聖言中年年都有他,從無例外。

    史官記載,諸葛亮臨死前仍不忘恢復漢室,一統聖元大陸,在大限到來之前親自領兵出戰,但敵國也有半聖,最終壽命耗盡,死于五丈原。

    方運之所以特別看重諸葛亮,是因為有關諸葛亮的詩詞很多,而且還沒有出現在聖元大陸,偏偏聖元大陸有非常神奇的「喚聖」之力。

    方運理清兩個諸葛亮的不同,繼續奮筆疾書。

    之後又遇到跟另外兩位半聖考官有關的題,方運都記得,而奇書天地中又增加了新的書籍。

    方運很快答完前三張試卷,大部分都非常簡單,但有三道題非常難。有一道題甚至佈設了文字陷阱,照著書也未必能答對,幸好方運曾生活在資訊大爆炸的時代,文字遊戲在他眼裡不值一提。

    這僅僅是最簡單的童生試,秀才試的請聖言更加難,不過真正難的是詩詞、經義和策論。

    後面的試題是默寫眾聖的詞賦,之後是填空,對別人來說可能很難,但對方運來說簡單的不得了。

    毛筆寫字極慢,到了中午時分,方運僅僅寫到第十九頁,不得不休息吃飯。

    就著水,方運吃完白麵糖餅,站起來在狹小的房間活動一會兒,繼續答題。

    接著就是最後九章試卷,一共十八題,要求默寫出題目要求的眾聖的名篇章節。

    孔子和六位亞聖的著作必考,是前七道題,一點都不生僻,大半的考生都能會。

    剩下的十一道題出自其他半聖,其中三位半聖考官的名篇各占一題,方運都背過,已經儲存在奇書天地中。

    答完所有題,方運放下毛筆,揉了揉酸疼的手腕。

    「咚!咚!」

    兩聲鑼正好響起,方運立刻知道是下午兩點。

    聖元大陸的官方時間仍然是十二時辰制,但百年前公輸家的工匠為了讓時間更精確,把每天分了兩個十二時,由於新的時間單位只是一個時辰的一半,所以稱之為小時,時辰為大時。數位畢竟比文字方便,和草書一樣在分秒必爭的軍中大受歡迎,然後在民間逐漸傳開。

    再過一個小時,就要收卷子,然後會發詩詞的試卷。

    方運仔細檢查了一小時,沒有一個污點、錯別字,答對全部的試題。

    「可惜,我以前沒怎麼練字,這字有些差了,按照慣例會降一等。甲是拿不到了,應該可以拿個乙。等考完童生,一定要努力練字,在聖元大陸不練字不行。」

    最後,方運在指定的地方寫上自己的考牌號和姓名以及住址。

    不多時,銅鑼響了三次,馬車再度前來,附近立刻傳來低沉的喧鬧聲和抱怨聲,顯然大多數人都無法答完,都覺得時間不夠用。

    發卷的人把詩詞卷給了方運,然後收走「請聖言」的三十張試卷。

    方運細看詩詞題目放了心,沒有要求必須的平仄,只是要求押韻和扣題,五言、七言、絕句、律詩、詞、駢文或賦皆可。

    除了駢文和賦,詩詞要求押陽部、宵部、東部和元部四韻之一。

    主題也常見,在春和邊塞兩個主題中選其一。

    方運想了片刻,決定寫一首邊塞詩,因為按照之前方運的性格,必然會這麼選,想都不用想。

    方運眼中一片茫然,無從下筆。

    「以我現在的詩詞水準,在甲乙丙丁四等中,至多是丙等,很可能無法考中童生,可要是考不中童生,我必死無疑!」

    方運沉思許久,輕歎一聲,心中默念奇書天地。

    這一次沒有書出現,也沒有突出的金字。

    方運猜到可能是沒有固定的答案,所以奇書天地不能準確地列出來。

    於是方運在心中列出條件,要押四韻之一,要是邊塞詩,而且要符合主戰的思想,必須是名人作品,務必要考一個好名次,盡可能成為童生。

    方運挑來選去,選了一首詩聖杜甫的《歲暮》,五言律詩,是一首很出名的邊塞詩,韻腳符合四韻中的陽部。

    方運沒有直接寫到卷面上,而是提筆寫在一張白紙上當草稿,寫完再看合適不合適,畢竟考試的忌諱太多。

    《歲暮》的內容是寫臨近年關,北方還在打仗,前方將士日夜流血,但朝廷大員卻沒有全力出戰,詩人想要報國卻無門,抨擊官員無能。

    景國和草蠻中的狼蠻一族經常交戰,年前打仗很正常,所以方運不怕跑題。

    「歲暮遠為客,邊隅還用兵。煙塵犯雪嶺……」

    寫到這裡的時候,方運突然停下筆。

    就在此時,位於考房附近的一處涼亭外,縣令和縣文院院君突然站起,望向方運所在的方向。

    兩人看了片刻,相視一笑,都從對方眼裡看到濃濃的喜悅。

    一旁的州文院學正稍遲後站起來,笑著說:「祝賀祝賀,才氣躍動,至少是詩成出縣,甚至可能是詩成達府,兩位教化有功啊,今年的考評必是上上!」

    縣令蔡禾笑道:「哪裡哪裡,萬學正謬贊了,目前才氣未定,還不能輕易下結論。」

    萬學正又道:「應該是那個神童方仲永吧。」

    蔡縣令遲疑一下,說:「不,我記得很清楚,方仲永不在那個方向。」

    蔡縣令是進士出身,身具強大的才氣,已經能夠過目不忘。

    蔡縣令剛說完,三人詫異地再次看向方運考房所在的方向。

    「才氣消退,可惜了。」蔡縣令說完,失落地坐下。

    縣院君歎道:「可惜了。」

    萬學正急忙說:「兩位切莫憂慮,或許那名考生能夠續接,更何況那位神童還沒有寫成。」

    突然,三個人一起轉頭望向另一個方向,露出期待之色。

    不一會兒,蔡縣令微笑道:「好!才氣穩固,詩成出縣,那個位置,坐的正是方仲永!」

    縣院君拂須而笑,道:「不愧是本縣神童。」

    「恭喜恭喜!」州院學正再次祝賀,然後遺憾地看向方運所在的方向。

    考房中,方運放下毛筆,皺起眉頭。

    「這首詩不行!我連童生都不是就指責朝中大臣,三位考官未必全都喜歡,恐怕會藉口無功名卻妄議朝政降等,哪怕詩再好也沒用。但是,如果連這首詩都不行,其他更不行,有的是不夠好,有的是太好了,有的是不押四韻,有的明顯不是我能寫出來的。」

    方運想來想去,突然把那張紙揉成一團,放在桌案上。

    方運把試卷擺在面前,提起筆默默思考,不多時,想起今天雨後春天的氣息撲面而來,一首名詩自然而然浮現在腦海中。

    方運落筆。

    春曉。

    春眠不覺曉,

    處處聞啼鳥;

    夜來風雨聲,

    花落知多少。

    唐代著名詩人孟浩然的名篇之一。

    詩成,才氣猶如噴泉爆發。

    方運立刻感到一股溫暖的氣流從天而降,直入眉心深處。

    方運猛地瞪大眼睛,沒想到自己竟然在考試中才氣灌頂,成為童生!

    所有的溫暖氣流在眉心的「文宮」處凝聚,隨後炸開,湧入方運身體每一處,讓方運昨夜被打的傷口以奇跡般的速度癒合。

    方運感覺眼睛癢癢,不由自主眨了眨眼睛,原本近視的雙眼不僅痊癒,視力也比正常人好數倍。

    「是才氣浣體!每一次提升文位元,身體各方面都會有所增強,壽命也會提高,大儒壽百二,半聖壽兩百歲。等養好身體,哪怕只是童生,身體素質也強於精兵!」

    在詩成的同時,離考房不遠處的蔡縣令三人突然猛地從椅子上彈起,難以置信地看著方運所在的方向。

    「這……」萬學正已經說不出話來。

    縣院君喃喃自語:「才氣達府,幾近鳴州,只要稍加傳揚,必是鳴州之詩!」

    接著,三個人面色大變,同時驚叫。

    「聖前童生!」

    考上童生後,就要進入聖廟膜拜,到時候會得到才氣灌頂,正式晉升童生,如果在那之前天降才氣,就是所謂的聖前童生。

    普通的童生只是「眾聖弟子」,可聖前童生是「天之門生」,意義非比尋常,因為孔子和周文王都是「天之門生」。

    「聖元大陸人口數十億,三年也未必能出一個聖前童生!聖佑景國!天佑景國!」縣院君激動全身發抖。

    蔡縣令深吸一口氣,說:「那個位置,就是剛才寫詩中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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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縣令怒

    萬學正露出掩飾不住的羡慕之色,說:「才氣鳴州,聖前童生,一次就是兩座文牌坊,景國前所未有,哪怕是陳聖也只是聖前童生而已。跟這位考生比起來,那個所謂的神童就算不得什麼了。蔡縣令,貴縣藏龍臥虎啊。」

    蔡縣令和王院君往神童方仲永所在的方向看了看,又迅速轉回頭,萬學正說的沒錯,跟聖前和鳴州比起來,區區出縣的小神童真的不算什麼。

    蔡縣令笑道:「考官巡場,兩位是否一同前往?」

    「願往!」萬學正和王院君異口同聲回答。

    三人大笑,一起向方運所在的方向走去。

    三人路過考房,考房裡的考生們抬頭一看,頓覺詭異。

    「三個考官不會被妖魔附體了吧?怎麼笑得跟升官發財似的?」

    「不像是巡場,出大事了?」

    「蔡縣令平時可是冷面清官,今天中邪了?笑的比太陽都燦爛。」

    許多考生紛紛探出頭,想要看看三位大人要幹什麼。

    就見三位大人在方運的考房前減慢了腳步,慢得跟蝸牛爬似的。

    方運剛接受完才氣灌頂,心中的喜悅還沒消褪,就看到蔡縣令、王院君和萬學正三人一起帶著無比燦爛的笑容扭頭看著他。

    方運愣住了,三位大人的舉動實在太怪異,讓他想起恐怖片裡的場面。

    三位大人向方運點了點頭,給予鼓勵的神色,然後掃了一眼方運桌子上的試卷,目光帶著些許羡慕離開。

    「他們應該是知道我成了聖前童生。」方運心想。

    方運又仔細看了看《春曉》,危機感緩解,成為聖前童生,柳子誠就不敢在濟縣殺他。

    方運收拾好書箱,把試卷放在桌面上,背著書箱離開,附近的衙役立刻走過來,把試卷拿走,放入方運的請聖言試卷的上方。

    方運路過其他考房的時候,許多考生忍不住低聲嘀咕。

    「狂生!」

    「這人速度好快,佩服。」

    「這不是那個被江州西施養著的方軟飯麼?晦氣!」

    走出考房區域,方運看到三位考官坐在涼亭裡向自己看來,他沒有上前攀談,只是拱手作揖,然後向文院外走去。

    萬學正高聲稱讚:「好一個氣宇軒昂的男兒!」

    蔡縣令心想那孩子明顯是寒門子弟,身體瘦弱不堪,而且一身是傷,鬼都看不出來氣宇軒昂。

    一旁的王院君贊道:「明明是傷病之身,卻毅然赴考,風骨卓絕,乃考生之楷模,定入《縣誌》,流芳後世。」

    蔡縣令立刻命人把檢查方運進場的兩個士兵帶過來。

    蔡縣令看著兩個忐忑不安的士兵,說:「我有話要問,爾等務必據實回答。」

    「是。」

    「方才離開的受傷考生進場的時候,有沒有說他的傷情?」

    兩千考生就這麼一個頭上包著藥布的,兩個士兵記得很清楚,就一五一十複述方運的原話,說方運是被牛車送來的,昨日被四個大源府口音的蒙面人襲擊,差點被打死。

    蔡縣令的臉一片青黑。

    萬學正和王院君頗為同情地看著蔡縣令。

    方運詩成鳴州和聖前童生固然是蔡縣令的政績,但聖前童生在縣試前差點被人打死,這就是治安不力,萬一朝廷追究下來,蔡縣令很可能要面臨責斥、罰俸祿。

    吏部有考功司考察官員的執政水準,也就是所謂的考評,原本蔡縣令能得上上,可如果方運被打的事鬧大,能得個中上就不錯了。

    蔡縣令猛地一拍桌子,道:「告訴魯捕頭,給我嚴查此事!本縣出一聖前童生不易,絕不容忍宵小倡狂!」

    蔡縣令說完望向文院門口。

    方運從側門走出文院,之前被考生擠滿的門前此刻已經被家長佔領,上千人在焦急地等待,相互認識的人聚在一起聊天,喧鬧無比。

    「可憐天下父母心。」方運想起自己的母親,目光一暗。

    「你交卷了?不是說考到傍晚五點嗎?你怎麼不到四點就出來了?」

    「誰家的孩子?這樣能考上才怪。」

    「好像是江州西施家的那孩子,都說還不錯,沒想到自暴自棄,可惜了。」

    方運可不想跟那些大叔大媽糾纏,快步向外走,擠出人群,外面停滿了轎子和馬車,其中一輛牛車格外醒目。

    方運快步向牛車走去,只見幾個鄰居熟人和楊玉環一起在牛車邊聊天。

    「小運?」楊玉環詫異地看著方運。

    那幾個鄰居什麼都沒說,都惋惜地看著方運,現在交卷的要麼是天縱奇才,要麼是考的不好乾脆放棄的,在他們看來,方運明顯屬於後者。

    這些鄰居沒有像旁人那樣說難聽的話,反而都安慰方運。

    「小方還年輕,不著急,要是現在考上童生才奇怪。」

    「對,都是這身傷弄的,不然小方一定能高中。」

    方運微笑道:「謝過各位嬸嬸大娘。玉環姐,咱們回家吧。」

    「好,老母雞已經燉上,只等你回家。」楊玉環笑靨如花,沒有絲毫的失望和責備,甚至不問考的怎麼樣,生怕方運難過。

    方運越發感激她,和她一同回家。

    在回家的路上,兩人有說有笑,楊玉環故意說一些高興的話。

    楊玉環把牛車還給鄰居,和方運一起回家。

    楊玉環回屋後系上圍裙,笑著說:「小運你坐著別動,姐給你做一頓全肉宴!不僅有燉雞和紅燒肉,還買了一條魚,讓你吃個夠,今天吃不了明天吃!」

    方運看著系圍裙的楊玉環,說:「玉環姐,我有件事跟你說。」

    「說吧,我聽著。」楊玉環仰頭,用一雙美目看著方運。她雖然比方運大三歲,卻要比方運矮一些,身體嬌小玲瓏。

    「你有沒有發現我臉上的傷口和淤青特別輕。」

    楊玉環仔細一看,驚喜地說:「傷口都消失了,只留下淺白的印子,奇怪!」

    楊玉環覺察方運的笑容裡藏著什麼,於是仔細思考,想了好一會兒,隱約想到一個可能,但又覺得荒謬。

    方運突然上前繞到楊玉環側面,然後把她橫抱起來。

    「啊……」楊玉環大叫一聲,急忙用手臂環住方運的脖子,又慌亂又疑惑地看著方運。

    方運笑著問:「玉環姐,你說這天下有什麼力量能讓人突然變得強壯?又能迅速治好我的傷口。」

    楊玉環直勾勾地看著方運,從小到大,方運在她眼裡就是一個小弟弟,如果要形容方運,她想到的詞語不外乎是膽小、懦弱、笨拙、不會讀書,同時還有善良。

    在清晨,楊玉環從方運的目光裡看到過堅定,而現在,她從方運的目光裡看到從未有過的自信。

    那是真正的男人才有的目光!

    「你……你獲得才氣灌頂了?」楊玉環小心翼翼問。

    「我已經是聖前童生!」方運凝視楊玉環的雙眼說。

    「真的?真的?」楊玉環用力摟著方運的脖子,驚喜地看著方運,生怕這只是一個夢。

    「我永遠不會騙玉環姐!」

    楊玉環用力點點頭,說:「我知道,我們家的小運不會騙姐姐。」

    楊玉環說著,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吧嗒吧嗒掉下來,為了供方運讀書,她吃了太多的苦,她明知道幾乎沒有希望,但仍然咬著牙堅持。

    背地裡數不清的媒婆找上門給她說親,不僅有富商大戶,甚至有本縣的望族,連柳子誠那樣的名門之後她都毫不猶豫拒絕,為的就是內心的堅持。

    如今,黑夜過去,得見曙光!

    只是這曙光太亮了,楊玉環哪怕不是讀書人也知道聖前童生的意義,地位比普通秀才更高,甚至可以說如無意外必成舉人。

    「好!小運你真爭氣!」楊玉環哽咽著,用一隻手擦拭眼淚。

    方運讀懂了楊玉環眼淚中的辛酸和喜悅。

    方運慢慢放下楊玉環,伸手幫她擦眼淚,說:「玉環姐,別哭了,這是好事。」

    楊玉環的手粗糙,但臉卻細膩的像羊脂白玉,摸在手裡滑滑的,微涼溫潤。

    「嗯!我回屋洗洗臉。」楊玉環突然轉身快步,掀開門簾回西廂房,迅速洗了臉擦乾淨,然後望著銅鏡,看到自己臉上有一抹嫣紅,心跳得更快。

    「心怎麼跳的這麼厲害!」楊玉環羞澀地心想。

    「雖說我將來要嫁給他,可我心裡只把他當弟弟,從來沒有別的想法,今天這是怎麼了?弟弟幫姐姐擦淚很正常,我怎會這樣?應該是最近太乏了,今晚要早點睡。」

    楊玉環很快靜下來,正要回正屋,卻鬼使神差地照著鏡子,細心地梳理頭髮,然後極少見地用了一點點胭脂,讓氣色更好。她從來不捨得買這些東西,都是鄰居送的。

    不一會兒,楊玉環走出來,發現方運在笨拙的刮魚鱗,笑道:「我來吧,咱們家不常吃魚,你怎會弄這個,我幫人做過,我來。」

    「嗯。」

    方運站起來,楊玉環走過來,身上帶著一陣香風。

    方運看著楊玉環美麗的面龐,情不自禁說:「玉環姐。」

    「嗯?」楊玉環低頭處理鯉魚。

    「你真美!」

    楊玉環的手停住,沒有抬頭,白皙的面龐燒了起來,甚至燒紅了耳垂,她過了好一會兒才說:「去看看老母雞燉得怎麼樣了,要是湯少加些熱水,別加涼的。」

    「好。」方運知道楊玉環害羞了,笑著往砂鍋裡添水。

    兩個人很快忙活完,一隻燉雞,一碗紅燒肉,一條紅燒鯉魚,最後是爽口的紅蘿蔔絲。

    這是這些年來方家最豐盛的飯菜,連年夜飯也比不了。

    飯前楊玉環給方父方母和她父親的牌位上了三支香。

    方運卻整整點燃六支香,恭恭敬敬插在香爐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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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乙等?

    方運看著六支香,低下頭,在心中默念。

    「一為母親,我可能回不去了,恕孩兒不孝,請您保重。」

    「二為死去的方運,謝謝。」

    「三、四為方運的父母,五為玉環姐的父親,有我在,一定不會再讓玉環姐吃苦。」

    「六為孟浩然,謝先賢之詩。」

    方運看著香燭許久,滿心的惆悵化作一聲歎息,似是和過去告別。

    上完香,兩個人面對面坐在飯桌前。

    方運說:「玉環姐,今天咱們吃飯定個規矩。」

    「小童生請吩咐。」楊玉環笑著說,她已經很久沒笑得這麼開心,因為,身上的擔子終於輕了些。

    「今天的規矩就是,你夾一筷子,我夾一筷子,你吃多少,我吃多少!你不用說,這條規矩不容更改!我今天能吃多少,全看你了。」

    楊玉環靜靜地看著方運,心中熱流湧動,她突然覺得,有方運這話,這些年的苦和累都不算什麼。

    「我們家的小運長大了,知道心疼姐姐了。你現在是童生,以後家裡就會寬裕許多,等中了秀才,這魚肉也就不算什麼。今天姐姐托你的福,好好吃一頓。」

    方運夾起一塊油汪汪的紅燒肉,遞到楊玉環嘴邊,輕聲說:「不,是我托你的福,沒有你,我別說讀書,活下去都不容易,我一直記得。」

    楊玉環眼圈一紅,張口吃下紅燒肉,慢慢咀嚼。

    生在窮人家,方知肉珍貴。

    方運給自己夾了一塊紅燒肉,吃完後,從砂鍋裡挑出雞腿,放到楊玉環的碗裡。

    「咱們倆一人一個。」

    「嗯!」

    兩個人一年難得吃一次肉,今天放開肚子吃,最後吃了個精光。

    楊玉環看著空空的盤子,有些不好意思,方才吃的太多了。

    兩個人吃得太飽,都懶得站起來,相視一笑,愉快地聊天,屋裡充滿了溫馨的氣氛。

    不一會兒,鄰居加傳來喧鬧聲,是老王喝多了在教訓孩子要好好讀書考童生。

    兩人微笑,楊玉環看了看天色,說:「現在三位考官應該正在閱卷吧。」

    方運點點頭。

    文院內。

    寬敞的閱卷房內燈火通明,一排排的長桌整齊地擺放著,兩千多考生的試卷依次擺放在上面,鋪滿桌面,非常壯觀。

    三位考官嚴肅地站在閱卷房深處的孔子像前,十位縣文院的講郎先生在身後。

    蔡縣令說:「恭請聖裁!」

    「恭請聖裁。」眾人隨後齊聲說。

    一股奇異的力量憑空降下,房內生風,但所有的試卷都紋絲不動。

    大多數試卷都沒有變化,但差不多近二分之一的試卷突然散發著橙色光芒。

    才氣顯現。

    那些橙色微光有多有少,其中最高的才氣接近三尺高,差一點就達到鳴州的層次。

    名列第二的試卷才氣只是勉強一尺高,兩者相差極大。

    隨後,一陣狂風吹過,漫天試卷飛揚。

    風停,大量的試卷堆積在一個角落,而桌子上只剩下一百份試卷,按照才氣由高到低多少排列。

    「以才取人,以文排序!」

    蔡縣令說完,十位講郎先生各手持一份請聖言的答案,從後往前每人選九份考卷,開始閱卷判文。

    才氣最多的十份試卷則沒動。

    蔡縣令當仁不讓,說:「既然出了幾近鳴州之詩詞,那本縣就不客氣了,先睹為快。」說完高興地走到方運的試卷面前。

    之所以這麼晚才閱卷,是因為考生交卷之後,有專人負責用紙張把考生的名字蓋上名封,閱卷的時候看不到,防止作弊。只有確定了前五十的排位,才可以看到名字。

    詩詞放在最上面,蔡縣令看到「春曉」兩字,不由得皺起眉頭,這字雖然還算工整,可在他看來還是太差,但一想方運是寒門弟子也就釋然。

    練字需要消耗大量的筆墨和紙,寒門弟子可沒那麼多錢,要麼用樹枝在沙上練習,要麼用毛筆沾水直接在桌子上寫,後者仍然需要不少的毛筆。

    蔡縣令看向詩文,不由自主讀下去:「春眠不覺曉,處處聞啼鳥;夜來風雨聲,花落知多少。」

    三位考官都愣了,這詩的文字非常淺顯,一讀就懂,可為什麼讀完卻有一種淡淡的遺憾?

    另外兩個考官也看著方運的試卷仔細思索。

    「心裡好像少了什麼。」萬學正說。

    蔡縣令是同進士出身,官職是正七品,王院君和萬學正只是舉人出身,都是從七品。

    蔡縣令反復看了幾遍,突然歎息道:「妙啊。此詩文字雖平易自然,但貴在一個‘真’字,景真,意真。此詩結構也不同凡響,你們看四句詩,依次是不知、知、知、不知,前‘不知’開篇,後‘不知’留白,讓閱詩者去想,花落究竟有多少?為何要問這花落?」

    這話一出,閱卷房內靜悄悄,仿佛所有人都在思索一個問題,花落知多少?

    區區五個字,卻勾起所有人的心事。

    王院君點頭說:「蔡兄一言道盡此詩之妙。這詩之所以為真,是因為句句有春,句句扣題,春困、春鳥、春雨、春風、春花,看似滿篇景,實藏不言情。最難得的就是文字淺顯,樸實無華,最是天然,最易流傳。這考生若非偶得,必非凡士。」

    其餘兩人不住點頭,易於流傳這點太重要,文名是讀書人的追求之一,半聖都不能免俗。

    萬學正道:「這等文字我亦能做出,可讓一詩如畫在眼前,融情於其中,偏偏如此自然,那就難了。」

    王院君道:「等明日放榜,我修書一封,把這詩推薦給州院君李大學士,望他能舉薦給《聖道》,讓此詩名傳天下。」

    「此詩若能入《聖道》,必大漲我景國文名文風!」蔡縣令充滿期待說。

    萬學正卻面色一暗,低聲道:「我年近五十,詩文千百,卻不曾上過《聖道》月刊。」

    王院君苦笑道:「《聖道》由聖院刊發,曆月入選的俱是名篇,每一位在《聖道》發文的要麼是詩詞聖手,要麼是經義大儒,要麼是策論高士,最低者也是各家妙技,我等不敢妄想。」

    蔡縣令點點頭,提起筆蘸了蘸朱砂紅墨,在這試卷下麵寫上:字樸,情真,詩秀,意長,當為諸生之首,甲!

    「兩位可有異議?」

    「本年童生試詩詞之甲非《春曉》莫屬!」萬學正道。

    「無異議。」

    蔡縣令把寫著《春曉》的試卷拿到一旁,說:「這人文采非凡,但要跟方仲永搶案首之位,還須看請聖言。」

    蔡縣令看著請聖言卷上的字暗暗搖頭,仔細看第一題,眼前一亮,道:「不曾想此子如此不凡!即便是我當年遇到這題,也萬萬不能答對。」

    另外兩個考官也都看過答案,低頭一看,倍感詫異,因為這題他們倆之前斷然不會答對,哪怕他們是舉人,畢竟這題太偏了,涉及地理和推斷能力。

    蔡縣令右手提著筆繼續往下看,看完前三張後神色凝重,而另外兩位考官一左一右也在同時閱卷,許久說不出話。

    蔡縣令的筆一直沒能落下。

    呆了片刻,萬學正問:「無錯?」

    「無一處錯漏,簡直不可思議!」

    蔡縣令繼續往下看,一口氣閱遍剩下的二十七張試卷,乾脆把毛筆放到一邊。

    「依舊無錯?」王院君有點驚了。

    蔡縣令鄭重地說:「神乎其神,不僅無錯,無別字,無塗改,無污點,是我平生僅見。」

    「難道他連請聖言也會是甲等?自請聖言入科舉以來,我景國不曾有過甲等的請聖言,連陳聖當年也只是乙等。」

    蔡縣令道:「可惜,我很想給他一個甲等,但他的字委實一般,我若給了他甲等,必然會遭到士林攻訐。」

    蔡縣令說完,在請聖言的試卷上寫上:字劣,無錯,乙上。

    「可惜。」

    「可惜。」

    蔡縣令戀戀不捨地放下方運的試卷,拿起方仲永的詩詞試卷。

    方仲永能詩成出縣,在任何地方的童生試都會被考官加倍關注,考官必然會不吝讚美之詞寫上評語,可惜卻偏偏遇到方運,又遇到心中正遺憾的蔡縣令。

    蔡縣令看了看方仲永的詩,一言不發,隨手寫了「乙中」,連評語都沒有。

    評等共分甲乙丙丁四個大等。

    無論是什麼試,每科只能有一個甲等。

    而之後的乙和丙都要再分出上中下,丁等則不用分,因為任何一科得丁等的都不予錄取。

    三位考官一直沉浸在不能給方運雙甲的遺憾中,沉默地閱卷,遇到有錯的地方,毫不猶豫劃一筆,最後根據錯誤的數量評等。

    閱完才氣最多的前十名,三位考官就會給剩餘的九十份試卷的詩詞和請聖言評等。

    這一百人最後要按照請聖言的等次排序,前五十可成為童生。

    若是同等,則錯誤少的在前。

    說是錯誤相等,則按照詩詞的等次排序。若詩詞同等,則看文字優劣,如果50名和後面的分不出高下,就需要請半聖考官裁決,一般都會多出幾個童生名額。

    評等完畢,已經是深夜,但是所有人都不得離開文院,各自在文院的住處睡下。

    第二天清晨,三位考官和十位講郎在早六點起床,洗漱吃飯後,在七點即辰時開始「複閱」,重新複查,確保沒有問題。

    萬一評判失誤過大,半聖會出面干預,那考官不僅丟臉,甚至可能會被免官下獄。

    進入閱卷房,蔡縣令邊走邊說:「昨夜久久不能入睡,至今心有不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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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甲等!

    「唉,可惜。」王院君已經數不清這兩天說了多少個可惜。

    眾人複查試卷。

    最後,蔡縣令三人來到方運試卷前,不斷討論,可最終沒有辦法。

    以至於到了午飯時間蔡縣令還遲疑不決,只能暫時不管,去吃午飯。

    吃過午飯,眾人休息兩刻,繼續回到閱卷房。

    蔡縣令還是捨不得讓景國唯一一個雙甲童生從自己手上溜走。

    王院君開解道:「無須過多計較,有鳴州之才,有無錯聖言,將來的成就必然不在我等之下,這天下第一童生雙甲的虛名不要也罷。他一身是傷都能得案首,中舉不在話下。」

    蔡縣令呆立片刻,突然正氣凜然道:「吾等為君、為國、為聖、為人族選人才,焉能因他人誹謗而畏葸不前!一世罵何如百世罵!」

    萬學正和王院君相視無語,蔡縣令這話是說如果給了方運雙甲,能得一世駡名,要是不給,就要被罵百世,把方運捧高到了極點。

    蔡縣令說完,大筆一揮,劃掉之前對方運請聖言的乙等評語,重新書寫評語:

    一身是病傷,

    牛車赴考房;

    寒門少筆墨,

    為聖選賢良。

    甲!

    請聖裁!

    萬學正和王院君目瞪口呆,沒想到蔡縣令下了如此重注。

    兩人為官多年,看完後立刻意識到,這個蔡縣令看出方運必當成名,所以借此機會一搏。

    輸了,不過是罰俸,朝廷不會重罰,因為給方運爭雙甲也是讓景國受益。

    可要是贏了,他會成為景國第一個出雙甲童生的縣令,雖然院君主管教化,可縣令才是一縣的主考官和父母官,功勞最大,絕對可以得到提拔。

    王院君和萬學正頓時心服口服,怪不得對方是進士,單就這份勇氣和豪氣就不是他們能比。

    兩人相視一眼,立刻大聲說:「請聖裁!」

    三人的聲音通過文院無處不在的才氣進入虛空,最後來到東海之畔、泰山之南的曲阜,聖院。

    遙遙望去,那是一座倒立的高山,上粗下細,山尖朝下插進地面,而山頂是一片巨大平臺,上面樓閣林立,白雲飄渺。

    孔子喜泰山,又不舍傷泰山主峰玉皇頂,於是取一側的三千尺山峰從山腳橫切,手提山峰回曲阜,輕輕一拋,於是有了聞名天下的「倒峰山」,並提筆在空中作畫,一副水墨樓閣畫懸於空中。

    孔子張口一吹,筆墨樓閣紛紛落於倒峰山頂,形成曲阜書院,即現在的聖院。

    聖院的最中心有一座極為曠闊的大殿,可坐十萬人,乃孔子講學之處,名為眾聖殿。

    眾聖殿內有一座聖台,聖臺上有許多雕像,供奉著從古到今的所有封聖之人。

    在聖台之下,有三位儒雅的老者坐成一排,除此之外再無他人。

    這三位老者乍一看平平無奇,但細看之下,三人眼中竟閃爍著無數的奇異畫面。

    有星空流轉,有四季輪換,有空穀幽山,也有市井喧鬧,從塞北草原到遠南雨林,從極西荒漠到東海之濱,凡世間種種皆在其中。

    此時三人眼中閃爍最多的畫面是聖元大陸各地文院中的場景。

    聖元大陸十國九十州,每州九府,每府九縣,七千余座文院內的一切盡在三人眼底。

    一人開口。

    「可甲,可乙。」

    又一人開口。

    「天之門生,傷病赴考,字可練,向聖之心難得,甲!」

    最後一人許久不語,最後口吐一字。

    「可!」

    最後一人的聲音飛躍千山萬水,在濟縣文院的閱卷房內炸響,所有人都如同耳畔聽雷,毛髮如同在狂風中吹亂。

    眾人又驚又喜。

    「半聖傳音?抵我一月苦修啊!」一位講郎欣喜若狂。

    萬學正道:「一般來說如果半聖同意,只會默認,可半聖竟然開口,是怕我們不給他甲,說明很認同,僅次於半聖欽點,是大好事啊。」

    蔡縣令思索片刻,卻道:「半聖傳音這事千萬不可外傳。一來他年紀還小,萬一知道此事必然驕傲,對前途不利,等他成為舉人再告之不遲。二來麼,他得雙甲本就會成為眾矢之的,若是再有半聖傳音,不知道多少小人會背地裡中傷。這件事我會上稟文相,讓他下令封口。要是敢把今天的事傳出去,罪同殺進士,當受五馬分屍之刑!」

    蔡縣令目光如冰,體內才氣湧動,一股寒意在閱卷房內蔓延。

    進士一怒,才氣可化為能殺人的才氣之槍劍,異常恐怖。

    十位在文院教書的講郎急忙彎腰行禮,口稱不敢。

    「我等世代為景國子民,見此英才歡喜還來不及,怎會加害?」

    「我與方運是遠房親戚,我還教過他識字,斷然不會害他。」

    「哼!」蔡縣令不悅地冷哼一聲,試卷的名封還沒打開那個講郎就知道是方運的,可見這幾個講郎沒少偷聽他們三個考官說話。

    王院君說:「縣尊所言極是,他畢竟年紀還小,切不可過度捧殺。那個方仲永我也見過,一直為他擔心,可惜他父親利慾薰心,日後難說。」

    蔡縣令點點頭,說:「既然名次已定,那就開名封,寫金榜。」

    於是眾人把試卷封住名字的地方撕開,然後拿出五張很大的黃紙,就是所謂的金榜。

    蔡縣令只掃了一眼就記住五十名童生,提筆在第一張黃紙的左上角寫上:方運,甲,甲。

    第二行寫:方仲永,乙中,乙下。

    ……

    「生不逢時。」王院君看著方仲永的名字低聲說。

    寫完五十個童生的金榜,蔡縣令說:「我來寫今日的文會請柬。」

    王院君和萬學正沉默以對。

    每次放榜後的當天,三位考官會舉辦一個文會,請本地有功名的人和排名前十的童生參加,主要是討論、點評和鑒賞這次縣試的試卷。

    請柬本來讓別人寫就可以,但蔡縣令自己寫,說明他對今天的文會極為看重。

    等忙完一切,已經是下午三點多,文院正門大開,外面人山人海,大量的考生和親友擠在外面,把文院門口原本寬闊的場地擠得水泄不通。

    不等張貼金榜,一個人急急忙忙向文院內走去,眾人一看是本縣的魯捕頭,都猜測到底發生了什麼大事。

    魯捕頭快步找到蔡縣令,彎腰拱手,道:「啟稟縣尊,那夜的事已經基本查清,只是沒有證據。」

    「說!」蔡縣令不算高,但目光極為有神,嚴肅地看著魯捕頭。

    「是!大源府柳家的柳子誠看上方運的童養媳,刻意交好方運,但那楊玉環卻是貞潔烈女,對方運死心塌地,方運也沒有為銀錢放棄她。柳子誠事敗惱羞成怒,曾出言威脅,後命人在吉祥酒樓附近的小巷圍毆方運。」

    「確定是大源府柳家?」

    「絕不會錯。」魯捕頭小心翼翼看著蔡縣令。

    蔡縣令皺眉苦思。

    片刻之後,魯捕頭低聲說:「下官還聽到方運的一件奇事,不知當說不當說。」

    「說!」

    「方運說他被打的那夜,被一個神秘人救起,然後那人收方運當學生,一夜間教會了方運很多。」

    「哦?那方運此前文采如何?學問如何?」蔡縣令立刻問。

    「很差,連我當年都不如,斷然不能中童生。」

    蔡縣令看了看魯捕頭。

    兩百年前捕快衙役的地位很低,根本沒有品級,但這些年人口增長、才氣鼎盛,考取功名的人越來越多,大量的秀才童生充實到各個職位,捕頭也有了從九品的品級,管緝拿治安,甚至有朝廷配發的文寶腰牌。

    這位魯捕頭是一位秀才,考舉人無望才當了捕頭。

    「我知道了,這件事不要對別人說。」

    「是,大人。」

    魯捕頭正要轉身離開,蔡縣令拿出一張請柬,道:「這是邀請他去吉祥酒樓參加文會的請柬,你親自給他送去。你安排個人去盯梢,防止柳子誠再來報復。若柳子誠敢動手,你按《景律》處置,保護方運最重,你明白?」

    「下官明白。」

    「去吧,給方運一個好印象。」

    「是!下官告退。」

    魯捕頭心中一凜,他知道蔡縣令是文相的人,和左相柳山是宿敵,但現在左相權傾朝野,據說幾乎逼得文相要告老還鄉。在這種時刻,蔡縣令絕對不應該得罪柳子誠或任何柳家的人,但現在卻力保方運,證明那個方運很不一般。

    魯捕頭向外走,正好碰到去張貼金榜的衙役,問:「那個叫方運的在沒在榜上?」

    「啊?您不知道?今年的案首就是方運!而且是雙甲案首!」

    「案首啊,什麼?你再說一遍!雙甲?你沒說錯?」魯捕頭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您自己看。」衙役說著把卷著的金榜攤開,第一頁第一名就是方運,兩個醒目的「甲」字就在上面。

    魯捕頭倒抽一口涼氣,他可是實打實的秀才,最清楚雙甲童生的意義,景國建國兩百年,一個雙甲童生都沒有!

    他向下看去,神童方仲永不過是雙乙。

    魯捕頭的心思活躍起來,腳步不由自主加快,心裡的小算盤迅速打著。

    「怪不得蔡縣令不怕得罪大源柳家!原來是雙甲童生。這意味這方運的請聖言無一處錯誤,這樣的人絕不一般,背後恐怕有一尊龐然大物,那神秘人莫非跟文相有關?很有可能!這次讓我送請柬,可是天大的機會,一定要抓住!」

    那衙役小聲說:「我聽那幾位講郎說過,這個方運還是聖前童生。」

    「嘶……」魯捕頭再次倒吸一口涼氣,雙甲聖前童生,哪怕毫無背景,也值得蔡縣令全力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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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紙上談兵

    魯捕頭看了看手中的請柬,心中火熱,大聲擠開文院門口的眾人,恨不得長了翅膀飛到方運家裡。

    「魯捕頭,好久不見!」一個熱情的聲音想起,魯捕頭仔細一看,正是神童方仲永的父親方禮。

    「原來是方兄,我有急事要處理,不能奉陪,告罪!」魯捕頭匆匆離開,嘴角卻浮現無人看到的譏笑。

    方禮僵在原地,他本以為自己馬上就是「案首之父」,以前也認識魯捕頭,想趁機在親朋好友面前展現自己的人脈,結果對方根本不停步,一點面子都不給。

    一旁的親戚好友立刻罵開了。

    「一個捕頭也敢這麼無禮,等仲永成了案首,看他怎麼說!」

    「區區秀才而已,仲永可是有狀元之才!」

    方禮最重面子,但即將放榜不好發作,於是道:「不必理他,等仲永平步青雲那一天,這種小人自會低頭!放榜了,你們猜猜仲永的名次。」

    「當然非案首莫屬!」

    「您太謙虛了,全縣的童生誰能跟仲永比啊。」

    「前面的人讓開,讓今年的案首先進!」

    前方眾人紛紛讓開,方禮面帶微笑,從容步行,方仲永跟在他身後。

    方禮等人還沒走到金榜前,金榜周圍就炸了鍋。

    「什麼?雙甲?雙甲童生?聖人垂憐,我景國也有了雙甲童生,破了天荒啊!」

    「真沒想到姓方的會是雙甲案首!」一個認識方運的人驚訝地長大了嘴巴。

    方禮一聽,笑得合不攏嘴,既然是姓方的就沒錯,而且是雙甲,這簡直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足以立一座文牌坊,讓子孫後代都瞻仰。

    緊跟父親的方仲永眼中閃過一絲慌色,他不否認自己是神童,也不否認自己有信心拿到詩詞的甲等,可絕不相信自己能拿到「請聖言」的甲等,因為他有好幾道題都不會,胡亂寫的答案。

    方仲永急忙抬頭看向不遠處的榜單,定睛一看,榜首赫然是方運。

    方禮正要誇兒子,覺察方仲永的神色不對,立刻眯著眼快走幾步看向榜單。

    方運,甲,甲。

    方仲永,乙中,乙下。

    到手的案首飛了!

    方禮氣急敗壞大喊:「這個排名一定有問題!我兒子怎麼可能不是案首!我要去京城告禦狀!怎麼可能有人能拿到雙甲童生!我不信!」

    金榜前的衙役冷笑道:「隨你去告,誰不知道這金榜要過半聖考官之眼,要是有問題,不用等放榜早就事發,用得著你叫?」

    方家的親友一臉茫然。

    「方仲永可是神童啊,怎麼當不了案首?」

    「那個方運是誰,看著耳熟。」

    「就是有江州西施童養媳的那個方運啊,他爹娘葬禮的時候我還去過,沒曾想中了案首。」說話的人不動聲色側走一步,遠離方禮,然後四處張望,想要尋找方運報喜。

    方運沒在這裡。

    太陽西斜,照在方運家門口的馬車上,留下長長的影子。

    四個曾來過方運家的柳家家丁也在,在他們之前站著一個英俊的白衣書生。

    方運把楊玉環護在身後,平靜地看著柳子誠,道:「不知柳兄突然拜訪,所為何事。」

    柳子誠看了一眼楊玉環,露出一個自以為禮貌得體的微笑,一甩扇子,扇面打開,輕輕扇著。

    「方運,我聽說你受了傷,急忙趕來,還帶了江州最好的傷藥。童生試考得怎麼樣?一身是傷還去考童生,一定考的得很差吧?不打緊,來年再考。」柳子誠微笑著說。

    楊玉環卻冷笑道:「收起你那副虛情假意的嘴臉,我早就看透你了!這是我們家門口,馬上讓開,我要和小運去看放榜!」

    柳子誠的笑容僵在臉上,皮笑肉不笑地說:「去不去都一樣,反正方運也考不上童生。玉環,我對你可是一片真心,你要是再這麼任性,等娶你回家,我那幾個小妾要是吃醋,讓我怎麼幫襯你?」

    不等方運說話,楊玉環上前挽著方運的胳膊,仰起頭說:「我很快就會嫁入方家,小運已經是我的相公,你永遠也娶不到我!」

    方運詫異地看著楊玉環,他早就看出來,楊玉環雖然認命,但對他只是姐弟之情,從來沒叫過他相公夫君之類的,可今天竟然當眾承認,還隱約有點兩個人已經圓房的意思。

    方運看到楊玉環臉上浮現淺淺的紅暈,不知是被太陽曬的,還是羞的。

    柳子誠目露凶光,壓下心頭怒火道:「我知道你只是想氣我,不過你成功了!方運,如果你還執迷不悟,把不屬於你的東西留在手裡,不出三天,必然會再次大難臨頭!這一次,你不會有任何僥倖!」

    方運說:「你承認昨夜是你身後的四個人要殺我?」

    柳子誠譏笑道:「你的把戲對我無用,我從來沒說要殺你。我柳子誠可是有秀才文位,就算打殘你,也只是賠錢了事。方運,我最後給你一次機會,你答應還是不答應!」

    方運斬釘截鐵道:「玉環姐是我的妻子,誰也搶不走!你再敢胡攪蠻纏,我這就一紙訴狀去衙門告你!還有,你以前打殘我的確只需要賠償就可結案,可現在我是童生,你要是打殘我,足以剝奪你的功名文位!」

    「你?童生?哈哈哈,我沒聽錯吧?你們聽到了嗎?」柳子誠大笑著問身後的家丁。

    「聽到了,一個窮酸說他是童生!」一人道。

    方運神態自若,道:「我能考上童生,多虧柳兄你,要不是柳兄借給我那些半聖的書籍,我恐怕考不上童生。若我將來中了秀才,一定不忘報答柳兄的大恩大德!」

    最後四字咬音極重。

    柳子誠認真地盯著方運,一步向前,咄咄逼人問:「我在路上就已經知道,此時濟縣的文院還未放榜,你怎麼知道你能考上童生!你以為幾句話就可以騙過我?」

    「你若不信,大可跟我去文院門口看看。對了,我還是聖前童生。」方運微笑道。

    柳子誠呆了一下,放聲大笑。

    「聖前童生?你方運當我是三歲小兒嗎?你有幾斤幾兩我會不知道?你連《十三經》都背不下來,連三位半聖考官的名篇都是我提供的,還有你那半吊子的詩詞水準,中童生都不可能,還敢說自己是聖前童生?簡直讓人笑掉大牙!方運!你不要再廢話了,我的耐心已經用完!你今天要是不答應,我臨走前要從你身上取兩條腿,讓你知道我柳子誠說到做到!」

    楊玉環急忙道:「柳子誠你不要欺人太甚,相公如今已經是聖前童生,有了文位,你要是敢傷他,我就去縣衙鳴冤!」

    方運沒想到柳子誠竟然這麼膽大包天,心中暗恨,要不是有個左相當親戚,柳子誠斷然不敢這麼做。

    方運立刻激將道:「柳子誠,你要是個真男兒,就跟我去一趟縣文院,先看清金榜再說。怎麼,你怕了?你不是一直看不起我嗎?連去文院的勇氣都沒有?」

    柳子誠輕蔑一笑,正要答應,他身後一個家丁突然在他耳邊道:「二公子,他好像真是聖前童生。」

    「怎麼說?」柳子誠急忙問。

    「我清楚記得他昨天額頭一個明顯的傷疤,他們幾個也都看到了,可現在那道傷疤已經不見了,就算有靈丹妙藥也做不到,只有才氣灌頂才可能讓那麼大的傷疤一夜消失。」

    柳子誠大驚,急忙回頭看其餘家丁。

    「我記得。」

    「沒錯,他那道口子很深。」

    幾個家丁眼中都流露出驚恐之色,如果方運真的是聖前童生,他們幾個很可能要倒楣。

    柳子誠重新看了看方運,這才察覺今天的方運似乎和往常不一樣,氣定神閑,目光沉穩,氣質變化極大,好像突然大了好幾歲似的。

    柳子誠看向楊玉環,楊玉環毫不掩飾對他的鄙夷。

    柳子誠目光閃爍,許久不語,突然獰笑一聲,道:「現在文院還沒放榜,你也沒有去聖前正式參拜,沒有童生服和童生劍,定然是假的!你現在只是平民,我是秀才,打殘你只會賠錢而已!」

    方運沒想到柳子誠竟然這麼果斷。

    「你們去攔住他!」柳子誠說完,跑上馬車,拿出筆墨和紙。

    方運暗道不好,柳子誠這是怕近身有危險,要用「紙上談兵」攻擊他。

    「玉環姐你後退!」方運說完沖向柳子誠,絕不能讓他用出紙上談兵,否則只能任他宰割。

    但是,那四個有經驗的家丁立刻撲上來,也不打方運,或抱腰,或鎖臂,或抱腿,一眨眼就困住方運。

    方運得才氣浣體,只要養幾個月就比這四個人高馬大的家丁強壯,可現在身體還沒養好,根本不是四個人的對手。

    楊玉環上前一步想要幫方運,意識到自己的力氣不夠,立刻沖柳子誠跑去,要阻止他寫字。

    一個家丁立刻放開方運,伸手攔住楊玉環。

    柳子誠把宣紙鋪在馬車上,直接把毛筆插.入墨瓶中,提起吸滿了濃墨的狼毫筆,在紙上寫字,他周身才氣湧動,刮起輕風,吹起他的衣袍。

    柳子誠一邊用極快的草書書寫,一邊誦讀荊軻刺秦王前所做的古戰歌。

    他身上的才氣通過毛筆融入墨汁,形成文字,和文字產生奇異的共鳴,天地間的元氣被才氣文字引動。

    狂風起,就見一個人形黑霧漸漸浮現在柳子誠身邊,那人形黑霧面目不清,手持匕首。匕首明明也是黑霧,可散發著森森寒意,讓這裡化為寒冬。

    方運心生絕望,對方竟然使用這首著名的戰詩詞。

    「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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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唇槍舌劍

    眼看黑霧刺客就要發動攻擊,一聲大喝響起。

    「住手!濟縣捕頭在此,鼠輩安敢放肆!」魯捕頭遠遠地大喊一聲,拋出他的文寶腰牌。

    半空憑空出現一個人的聲音,那聲音在誦讀景國半聖陳觀海的戰詩《滄浪行》,伴隨這誦詩聲,一股海浪拍岸的巨響在半空炸開,那文寶腰牌化作三丈高的藍色波濤擋在方運和柳子誠之間,遮住天空,隨時可以落下拍擊。

    柳子誠下意識停筆,後退三步,緊握手中的毛筆,而那毛筆開始微微發光,竟然也是一件文寶。

    柳子誠扭頭說:「魯捕頭,我是大源柳家的柳子誠,我大哥是江州解元,我叔公是當朝左相,你馬上離開,我當今天的是沒發生。」

    魯捕頭一身正氣道:「你當街刺殺聖前童生,我乃濟縣捕頭,豈能袖手旁觀!文寶腰牌已動,縣尊的官印必然回應,你放下文寶,靜等縣尊發落!」

    文院中,蔡縣令換好便服,要去吉祥酒樓赴宴,身後跟著一個極其健壯的大漢。

    那壯漢的脖子以下和常人無異,但頭卻不是人頭,而是一顆牛頭,牛蠻人。

    舉人,可養帶甲私兵兩人。

    進士,可養私兵四人,不限妖蠻。

    那牛蠻人手中提著一個小黃綢包裹,裡面放著官印,縣令外出必須攜帶。

    黃綢包裹突然微動。

    蔡縣令神色一動,周身才氣鼓蕩,伸手拿過官印。

    只見他雙目光華閃動,仿佛居於高空俯視全縣,隨後,他通過官印和魯捕頭的腰牌看到方運家門口的事,看到那半首《荊軻刺秦歌》,看到方運被困住。

    蔡縣令氣得鬍鬚抖動,濟縣好不容易出了一個可能名震天下的聖前童生,柳家人竟然敢殺他。

    「大膽狂徒!」

    蔡縣令大喝一聲,就見一道白色光芒從他口中飛出,在他身前凝聚成一道白光古劍。

    這才氣古劍散發這莫名的殺意,牛蠻人哪怕浴血戰場都毫不畏懼,可在才氣古劍出現的一刹那,他不由自主眯著眼睛,縮著脖子,生怕被殺死。

    蔡縣令離方運太遠,哪怕是進士的唇槍舌劍也難以抵達,但整個縣城都在文院的力量籠罩下,蔡縣令用力一握官印,借助文院積累了數百年的力量催動才氣古劍。

    「嗖」地一聲,才氣古劍劃破長空,帶著刺耳的破空聲,在兩個呼吸間來到方運家上空。

    才氣古劍散發著強大的壓迫力,柳子誠握筆的手竟然顫抖起來。

    柳子誠嚇得面無人色,他太清楚進士的可怕,更明白對方要死保方運,要是還敢動手必死無疑。

    柳子誠立刻大喊:「望蔡縣尊明察,本人乃大源府秀才柳子誠、三年前的府試第九,之前並不知方運是聖前童生,既然現已知道,絕不會動手!」

    蔡縣令的聲音從才氣古劍上傳來:「光天化日之下圍攻童生,罪大惡極!」

    就見那才氣古劍突然消失,以肉眼無法捕捉的速度掠過一個家丁的脖子,然後回到半空。

    「唔……」那個家丁突然雙手捂著脖子,洶湧的血水從他指縫和口中噴出來,然後慢慢倒在地上。

    刺鼻的血腥味在空氣中蔓延,地面的沙土被漸漸染紅。

    另外三個家丁嚇壞了,急忙跪在地上叩頭大呼:「大人饒命!大人饒命!」

    「魯捕頭,把這三人押入大牢,擇日審問。至於柳子誠,在本案未了結之前,不得離開大源府地界,否則視同畏罪潛逃。」

    柳子誠急忙彎腰行禮,道:「小生知錯。」說完匆忙上了馬車,狼狽離開。

    「小運。」楊玉環哭著撲到方運懷裡,方運輕輕拍著她的後背安慰她。

    方運無比感激蔡縣令,正想道謝,卻發現說謝謝太俗,而且沒有分量,他畢竟是童生第一,而對方是進士縣令。

    方運沉思片刻,朗聲作詩道:「蔡家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誇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學生方運,題詩謝蔡禾。」

    魯捕頭一愣,心想不愧是雙甲案首,這詩起碼是出縣層次,隻字不說蔡縣令多好,只寫蔡縣令家的花,可卻把蔡縣令誇上天了。文人要文名,也要顧及影響,這種無聲無息的拍馬屁才叫高明,更何況還不忘把詩命名為「謝蔡禾」。

    魯捕頭更加堅定了攀附方運的念頭,有才氣不算什麼,但小小年紀會做人太難得,日後成就必然不可限量。

    「好詩!好詩!好一個清氣滿乾坤,唯有蔡大人才稱得上。」魯捕頭大聲稱讚。

    此詩一出,那才氣古劍動了動,隨後慢慢消散,蔡縣令什麼都沒說。

    魯捕頭敬畏地看了看才氣古劍消失的地方,收起捕頭腰牌,雙手把請柬遞給方運,道:「這是縣尊讓我給您送的請柬,請您參加吉祥酒樓的文會。」

    方運也是用雙手接過,道:「謝謝魯捕頭。」

    魯捕頭笑道:「不客氣。方公子既然高中案首,我本想進去討一杯茶喝,但還要辦案,就不進去了。這是我的禮金,恭喜方公子。你也知道我們公門沒什麼錢,這五兩銀子您一定笑納,以後有什麼事可以直接來找我,赴湯蹈火在所不辭。」說著,魯捕頭拿出一個五兩銀元寶。

    楊玉環沒想到魯捕頭的隨禮竟然這麼重,一般人家喜事的隨禮也不過一百文銅錢而已,這五兩銀子相當於五千文,她更沒想到竟然有人叫方運「方公子」。

    方運推辭道:「魯捕頭您太客氣了,我還沒謝謝你的救援之恩,怎麼能收你的賀禮。」

    「一碼歸一碼,兩件事不能混為一談。您拿著,我馬上讓他們離開。」

    魯捕頭說著把銀子塞進方運的手中,命令三個家丁抬著屍首離開。

    方運看著魯捕頭離去的身影,心中卻想著那塊文寶腰牌。

    所謂文寶,是舉人或以上的文人在臨死前把畢生的才氣、以詩詞文為媒介注入一物中形成的寶物,根據注入的詩詞文不同,作用各有不同。

    眾聖不同,眾聖自成一方才氣世界,只要是眾聖常用且能承載才氣的物品,大都會自然而然成為文寶。

    至少要秀才才能使用最基礎的舉人文寶,所以一些舉人或以上文位的人發現後代不堪造就,會選擇按照朝廷的要求製作一件文寶,來換取子孫的富貴。

    魯捕頭的腰牌是舉人文寶,是一位舉人在臨死前以景國半聖陳觀海的名篇《滄浪行》為媒介,把才氣注入腰牌奉獻給景國,換取他的一個兒子從童生提拔為「官秀才」,並賜其孫為一代「縣侯」。

    所謂「官秀才」,是指在景國內的一切待遇等同秀才,但不被文院承認,且必須在文院備案。

    文位越高,奉獻的文寶越強,子孫的地位越高。

    若是大學士乃至半聖臨終前奉獻文寶,則是大功,和軍功等同,其後代可世襲很高的爵位。

    各國都有一些靠先人立軍功或獻文寶而獲得爵位的人,這些人統稱「勳貴」,在別國地位不高,但在本國地位很高,受到許多優待。

    方運餘光看到血跡,也來不及羡慕有文寶的人,去找東西處理血跡,但楊玉環卻說她來。

    「你不怕人血?」方運問。

    「殺雞殺豬我都做過,區區血跡算什麼,我只怕殺得不夠多!」楊玉環恨極傷方運的人。

    方運道:「要是都殺了,豈不是幫柳子誠毀屍滅跡?他殺一個,是證明他的決心,留三個,是表示以後可能追究。」

    楊玉環恍然大悟,又問:「怎麼不連柳子誠那個混蛋一起抓?」

    「他是秀才,是名門之子,而且是左相的親戚,就算抓到衙門,沒有確鑿的證據也只能放他走,反而會幫他洗脫嫌疑,萬一稍有不慎或者柳子誠演個苦肉計什麼的,其他官員必然會彈劾蔡縣令,對我們也不利。現在蔡縣令扣押的那三個家丁在,柳子誠就要背負殺人的嫌疑,柳家不僅不會求左相柳山,反而會遮掩。有了那三個家丁,蔡縣令進可攻,退可守。」

    楊玉環凝視方運,眼中異彩連閃,輕聲說:「小運,你真變厲害了,連這種道理都懂,怪不得能中雙甲童生。」

    方運道:「其實書讀多了,開竅了,也就懂了。」

    「嗯,反正我們家小運很厲害!一個魯捕頭就送五兩銀子,其他賀喜的人不知道會送多少,你真爭氣!」楊玉環仰著頭,越發覺得方運長大了。

    「無論我做什麼,功勞都有玉環姐你的一半。」方運微笑著,目光飽含暖意。

    「我去忙。」楊玉環突然發覺自己不敢跟方運對視,輕輕提起裙子,快步離開。

    方運看了看柳子誠消失的方向,目光漸冷。

    「那三個家丁不會招供,招供的話他們一家人都會倒楣。就算招了,恐怕也只會說柳子誠命他們教訓我一頓而不是殺我,不會留下把柄。關鍵是,那時候我還不是童生,而他是秀才,他不會被重罰,之前就有類似的判例。蔡縣令直接殺一個家丁,已經做到極限。這個柳子誠明知我是聖前童生還敢殺我,之後一定不會放過我,我不能坐以待斃。我成秀才之日,必是柳子誠喪命之時!」

    就在這時,另一側傳來葛小毛氣喘吁吁的聲音:「方運!方運!你中童生了,還是案首!你怎麼沒去文院看放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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