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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代言情] 名門醫女 作者:希行 (已完成)

第一百一十九章 不懼

    常雲成的舉動讓定西侯積攢的憤怒爆發了。

    對於女人,他定西侯就算再憤怒,也會保持風度,但對於男人,更何況還是自己的兒子,他便再也不需要風度了。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你這個蠢貨白癡混蛋!」定西侯劈頭蓋臉的一頓臭罵,還四下找東西。

    謝氏雖然對於兒子的舉動恨的吐血,但還是第一時間站在了兒子的身前。

    「他是被那個女人蠱惑的,都是你,你要是不慣著那女人,怎麼會有今天!」她喊道。

    常雲成扶住母親的肩頭。

    「不是她蠱惑我的,是我要這麼做的。」他說道。

    謝氏渾身發抖,死死的咬住下唇,避免訓斥質問的話脫口而出。

    她的兒子,她可以罵,可以打,但是,當有另外的人想要對其進行打罵時,她要做的就是維護兒子。

    「你為什麼這麼做?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定西侯氣得渾身發抖,到底是抓起瓷瓶砸了過來。

    常雲成身子一轉擋在謝氏前面。

    瓷瓶砸在他肩頭滾下地碎了。

    「我這樣做就是為了表示我們定西侯府不是軟蛋!」他猛地拔高聲音說道。

    沙場歷練過的人,一旦釋放了那種威壓,氣勢煞是逼人。

    定西侯被這突然的一吼嚇的不由後退一步。

    「打賭就打賭,我們定西侯府賭不起嗎?」

    「賭了就賭了,還沒分輸贏呢。就怕了嗎?」

    「一個弱女子都不怕,我們怕什麼?」

    定西侯不由在後退幾步,坐在了椅子上。

    謝氏也不由扶住心口,帶著幾分怔忪看著兒子。

    「這個時候不讓她進門。讓外人怎麼看?看我們定西侯府還沒比呢。就認慫了!」常雲成收回氣勢,目光掃過室內,「我丟不起那人。」

    他說罷收聲,屋內沉默下來,只有略微凌亂的呼吸聲。

    「那..那要是輸了呢?」定西侯聲音微顫的說道。

    「輸了再休她也不遲。」常雲成說道,「也算是我們給百姓一個交代,表明我們定西侯府對於庸醫殺人的態度,就算是自己家人,也絕不姑息庇護。」

    曾經救治過知府公子的那個院子重新變得熱鬧起來。

    「這個手套必須戴著。」齊悅將胡三取來的手套分發給大家。

    劉普成等人點頭。看著齊悅示範洗手消毒帶手套將手舉在身前。

    「按照齊娘子你所說的能夠驅邪的,在上次的基礎上我又加了苦參、黃柏、大葉桉和蛇床子,熬製好的湯藥。」他又說道。

    齊悅點頭。吩咐阿如從花房找來花灑,將消毒用的湯藥裝了進去。

    「你們定時用這個噴灑屋子裡以及院子了。」她說道。

    跟隨來的另外兩個弟子忙忙的點頭,緊張的接過兩個花灑。

    「這病沒有其他的原因,就是需要大劑量的廣譜抗菌。」齊悅說道,看著劉普成,「把所有能夠起到這個作用的中藥都找來,這個老師你比我懂,你自己看著來配藥吧,加大劑量,沖。洗,敷,灌。」

    劉普成點點頭,大家依照安排各自行事。

    夜黑很快籠罩了定西侯府。

    常雲成過來時,齊悅正坐在門外的台階上看天。

    「怎麼?人要死了?」常雲成直接問道。看著她的樣子。

    齊悅笑了。

    「沒有。」她說道。

    不過也快了…..

    齊悅伸手揉了揉臉。將皺起的眉頭用力的撫平。

    那些藥根本就不管用,或者說不能很快的奇效。口服自然比不上靜脈給藥或者輸液….

    這樣下去,她輸定了。

    輸了嗎?

    當齊悅發現自己站在一個潔白的走廊裡時,第一個念頭便是自己做夢了。

    我睡著了嗎?我不是明明在和常雲成說話?

    齊悅怔怔的站在走廊裡,似乎一眨眼間,身邊變得熱鬧起來,來回走動的患者以及奔忙的護士,他們對她都視而不見。

    齊悅已經不再驚慌了,她是在做夢,她不由吐了口氣,抬頭看著走廊。

    這是一樓,掛號藥房亂哄哄的最熱鬧的地方。

    齊悅慢慢的走過去。

    「齊大夫下班了?」旁邊走過的護士笑著和她打招呼。

    齊悅應了聲下意識的含笑看過去。

    那護士已經走開了。

    看不到自己吧?

    齊悅看著她的背影,做夢嘛。

    「小齊,小齊。」旁邊有人喊她,然後一隻手搭在她的肩上。

    齊悅嚇了一跳,這真實的突然增加的力量。

    一個比她大幾歲的女子正一手扶著她,一手在登鞋子。

    「..這新鞋不合腳,我貼了個創可貼…」她弄好鞋子,手沒有鬆開,看著齊悅笑。

    「張姐,你今天白班啊?」齊悅緩緩開口問道。

    「是啊,老同學送來個親戚,我得照顧一下。」張姐說道,一面挽起她的胳膊,「走,走去吃飯..」

    好真實的夢啊,齊悅不由被她拉著走去。

    想到這裡她又失笑,什麼時候回到現代到成了夢,而在古代成了現實。

    齊悅忽地停下腳。

    「怎麼了?」張姐不解的問道。

    齊悅後退兩步,看著門牌。

    西藥房….

    盤尼西林…盤尼西林….這麼真實的夢能不能…帶回去一些?

    這個荒唐的念頭閃過,齊悅再也無法控制,她推開張姐就敲開了藥房門。

    「齊大夫?」開門的人還沒問話,齊悅就衝了進去。

    齊悅直接衝到貨架前,開始翻找。

    盤尼西林..盤尼西林…

    找到了!

    齊悅低頭看自己穿的是白大褂。立刻脫下來將所有的盤尼西林掃下來..

    「齊大夫,你幹嘛?」無數的聲音在身後響起,還有人來拉她。

    「別拉我,別拉我。錢從我工資上扣吧。」齊悅喊道。一邊抱起這一包藥就往外跑。

    身後亂亂的說什麼。

    齊悅顧不得理會,她跑出去,死死的抱著那些藥。

    醒過來啊,醒過來啊,快醒過來了啊…

    她覺得自己在走廊跑,似乎怎麼跑也跑不到盡頭,然後她撞上了一個人,懷裡的東西全撒了。

    她顧不得跟人道歉,忙去撿。

    「這個是我們中藥房的你別亂拿..」一個女聲響起來。

    齊悅的手不由停下來。抬起頭。

    「崔秀..」她喃喃喊道。

    眼前的女子衝她一笑。

    「齊悅,告訴你個好消息。」她說道,勾勒了眼線的眼睛更加迷人。將一瓶注射劑晃了晃,「你瞧,中藥注射劑,我們又進貨了。」

    齊悅看著她,終於控制住用手裡的藥砸這女人臉的衝動。

    「那就祝你好運,永遠別碰上不良反應!」她說道,抓起地上散落的藥。

    「難道你這個就沒有不良反應嗎?」崔秀一把抓住包著藥的衣服,大聲說道,「寫報告駁論!你真多管閒事!有哪功夫,不如管管你男朋友吧..」

    她說到這裡又笑了。

    「哦。對了,不是你男朋友了,是我男朋友。」她笑道,沖齊悅晃了晃手裡的藥,「還有。是他告訴我你暗地寫報告的。聽說你很辛苦,還親自實驗製作了一次….」

    齊悅看著她。

    「他說。你可真蠢。」崔秀笑道。

    齊悅狠狠的將衣服拽回來,卻因為用力過猛人向後跌去…

    「混蛋!」

    一隻手扶住她的脖子。

    齊悅打個機靈睜開眼,仰頭看到的是漆黑的夜空,點點繁星。

    「你怎麼睡著了?」常雲成問道,有些尷尬的收回似乎要將她抱起的手,「坐著也能睡著..」

    是因為太累了吧?

    「反正已經這樣了,你該睡還是要睡會兒的..」他便忙又說道。

    「我睡著了?」齊悅怔怔說道。

    這女人剛說了沒兩句話,就沒聲了,頭垂在膝上,他以為她是不想跟他說話,原來竟然睡著了….

    已經累成這樣了?是心裡累吧…

    孤獨麼…

    「我的藥!」齊悅猛地站起來,開始四下摸找。

    「什麼?」常雲成不解問道。

    冰涼的地面,乾淨的連一塊小石頭都沒有,哪裡有自己包的藥…

    夢嘛,怎麼可能..

    齊悅自嘲的笑了,甩了甩手,然後她突然停下了。

    「藥..」她喃喃說道。

    常雲成還沒再次疑問,這女人又拔高了聲音。

    「藥!」她喊道,轉身向院子裡奔去,一眨眼間就衝進了屋子。

    常雲成被拋在原地,愣了一刻。

    「你是說把湯藥用..用..針筒打病人的體內?」

    屋子裡,聽著齊悅的話,劉普成一臉驚訝。

    「是啊,咱們用的這些藥雖然有抗菌消炎的作用,但首先療效的確比不上西藥,再者是因為口服,效果更加減弱,這樣下去,控制不了病情,所以我想,我們必須想法靜脈注射了。」齊悅說道。

    燈光下,圍過來的弟子們都一頭霧水。

    「就是像師父你以前用的..補充體液那樣嗎?」胡三問道,「快速補充體液?」

    「對,就是這個意思。」齊悅說道。

    「好。」劉普成毫不猶豫的點頭。

    旁邊一個弟子還把湯藥直接端了過來。

    「娘子,這是新熬製的湯藥你注射吧。」他說道。

    齊悅笑了,搖頭。

    「這樣打進去,病人立刻就能死了。」她說道。

    大家更加不解。

    「我需要提純。」齊悅深吸一口氣說道,「但是,我不知道能不能成功,而且我時間也不多了,再退一步說,就算我弄出來,也不知道能不能真的起效,因為這樣的藥不良反應很大,所以….」

    「所以我們還是有法子試一試了是不是?」劉普成接過話說道,看著齊悅,帶著溫和而堅定的笑,枯皺的臉上神采奕奕。

    齊悅看著他也終於點了點頭。

    「是。」她含笑說道,「那姓王的跪大街的機會又多了幾分了。」





第一百二十章 賭局

    「其實我對這個瞭解不是很多,我學的不是這個,所以日常也沒什麼接觸,要不是我一個病人….」齊悅說到這裡,忙停了下不該說的話,「曾經遇到過一個病人,他用了,我才關注了一些。」

    她一面說話一面將桌子上鋪了張紙,開始記錄自己需要的一切。

    「齊娘子以前做過,那就好了。」劉普成帶著幾分欣慰說道。

    齊悅苦笑一下。

    「以前..」她停下筆,「我以前做這個,是為了證明它不可用。」

    說起來真是可笑啊…

    劉普成等人愣了下。

    「反正我是覺得它不可用,這簡直是..但是還是有人用..而且還越來越受到追捧…」齊悅皺眉說道,「我為了反駁,就親自試驗了,然後…」

    越來越受到追捧?怎麼齊娘子的話聽起好像大家都知道都會用這種藥,但是怎麼他們怎麼從來沒聽過,莫非是在其他地方?

    真是奇怪啊,但現在顧不得考慮這個。

    「然後怎麼樣?」劉普成帶著幾分緊張問道。

    「然後我成功了。」齊悅說道,笑了,只不過這笑的有些難看。

    「你成功了,意思就是說,那種藥不可用?」張同忍不住搶先說道。

    原本燃起希望的眾人頓時又糊塗了。

    「雖然我不太相信認可這種藥,但是我知道,這藥在用,也就是說。它有成功有效的存在。」齊悅深吸一口氣說道,「總之,我們試試吧。」

    大家點點頭,只要有成功的存在就好。只要不是設想中的就好。

    「別的我也不會。我當時只做兩種,紫花地丁和千里光。」齊悅說道。

    這是她第二次提起這個紫花地丁了。

    「千里光有,但紫花地丁確是從沒用過。」劉普成說道。

    紫花地丁是秋季采收的,現在這大冬天更不好找。

    「那麼就用千里光吧。」齊悅說道,在紙上寫下來,「我需要熬煮千里光液體,並找出有效的濃縮液,那麼我就需要試管內藥液稀釋,這樣的話便需要培養細菌….」

    她停下手。皺眉。

    「肉湯培養基..怎麼辦?」她喃喃自語一刻,又提筆寫。

    寫了幾筆又停下。

    「高壓滅菌呢?蒸餾水…」她又自言自語,「沒有顯微鏡..」

    劉普成等人也聽不懂她說的什麼。知道自己也幫不上忙,只得焦急又無奈的看著她,看著這女子不斷的用手抓頭,最終將那梳的整齊的頭抓的亂蓬蓬。

    伴著齊悅的寫寫畫畫,大半夜裡弟子們開始在府裡尋找各種稀奇古怪的東西。

    「慢點,慢點。」從廚房裡抬出兩個鍋並蒸籠的弟子吆喝著口號邁出門。

    「這是上好的五花肉牛肉….」另外一個弟子從廚娘手裡接過大塊的肉。

    「你要的盆子和刷子..」

    「這是白布..」

    「..這樣的木桶大小可以嗎?」

    「這些盤子夠不夠?」

    嘈雜以及點燃的火把燈籠照亮了半個定西侯府,睡著以及睡不著的都好奇的看著這些人忙碌。

    這個時候,齊悅有點慶幸自己留在定西侯府了,當時被常雲成拉進門,她本來要走的。但這話裡說來說去,少不得又得一番口舌,時間就是生命,她沒有生命可以浪費了,現在看來倒也是不錯。要不然找這些東西只怕又要花去很多時間。

    不過…

    等過了這一次。她自己一定要準備好這些東西了,屬於自己的東西。

    「少夫人在做什麼?」

    「是要在那個院子另起灶火嗎?」

    「什麼呀。聽說是要做出一種藥..」

    「藥不是都是熬製的嗎?要肉做什麼?」

    「做引子吧?」

    這邊一切工具就緒,已經到了後半夜,但院子裡大家都毫無睡意。

    「因為時間緊迫,我們大家就輪著休息吧,要在三天之內提純出能用的注射液,所以病人就全靠老師你了。」她說道,一面接過阿如遞來的山參,「這是老侯夫人留給我的上好山參,必要的時候給這病人用吧。」

    劉普成伸手接過,身後的張同等人不由瞪大眼。

    這種山參價值千金吧?天啊,十個獵戶的命也抵不過這只山參。

    「如今我們已經不是單單為了這一個病人了,為了我們,為了新療法被更多的人接受,為了再遇到這種的病症有藥可用,這其中的意義,別說一隻山參,就是十隻百隻也是比不過的。」齊悅笑道。

    劉普成點點頭。

    「好,病人就交給我了。」他說道,「齊娘子,這次就全靠你了。」

    齊悅點點頭,將口罩手套逐一帶上,招呼協助的胡三等四五個弟子進入了專門騰出來的那間充作實驗室的屋子。

    阿如看著齊悅等人進去,深吸了一口氣。

    「大夫,我去給病人測體溫。」她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

    「你去熬製齊娘子說的鹽糖水吧。」他又看向張同說道。

    張同應聲是,大家各自忙碌起來。

    這一場關於生與死的挑戰拉開了序幕。

    到此時此刻,永慶府幾乎所有人都知道了這次的賭注,同時也再次掀起了侯府乞丐少夫人的種種閒談。

    「真是..這一下定西候有大麻煩了..」

    大多數人開口第一句便是這個,以至於那些剛來到永慶府的外地人還以為這是這裡互相問候的慣用語呢。

    「這一次定西候有大麻煩了。」

    就在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知府衙門後,知府夫人也對知府大人說道。

    知府大人歎口氣。

    「這個少夫人。看起來挺懂事的,怎麼會這樣不著調呢?」他搖頭說道。

    「能有什麼調啊。」知府夫人說道,「那麼個出身…」

    然後她便想起當初醫治自己兒子時,種種的行徑。當時只顧擔心兒子也不覺的怎麼。此時想起來,怎麼都覺得受到了冒犯。

    「謝家姐姐,還不知道氣成什麼樣呢,她的命真是苦。」她歎息說道。

    知府大人皺了皺眉。

    「要不,我們去侯府一趟,也好表達一下…」他低聲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知府夫人打斷了。

    「快別沒事找事了,表達什麼呀,此時大家對定西侯府避之不及呢,咱們往跟前湊什麼!」她急忙忙的說道。

    這話知府大人聽著有些不對味。

    「畢竟人家救了子喬。怎麼說..」他說道。

    「救命之恩咱們急著,但這也不代表她就不害人了。」知府夫人說道,「有恩是恩。有理也得是理嘛。」

    知府大人沒說話。

    「我說你可注意點啊,這一次,定西候可真有大麻煩了,你這個做知府大人的,可別輕易行動,要是引得那些民眾鬧到咱們這裡來,你可吃不了兜著走。」知府夫人再次囑咐道。

    知府大人覺得聽媳婦的話是很沒出息的表現,咳了一聲。

    「你女人家知道什麼,我自有分寸。」他肅容說道。

    知府夫人知道他聽進去了,笑了笑不在意他這小小的自尊。

    「少爺怎麼樣啊?可看好點。別亂跑,才好了,我已經從京城請了好大夫,來給他瞧瞧呢。」她喚過僕婦說道。

    僕婦忙打發一個小丫頭去,不多時小丫頭失急慌忙的回來了。

    「少爺出門了。」她回道。

    「這才能走動了。天就要黑了。去哪裡了?誰跟著呢?」知府夫人嚇了一跳忙喝問道。

    「說是在家悶,要出去走走。跟陳家周家孫家的公子們一起去的,說是不往別處走,就去煙熏閣吃點心。」丫頭忙跪下說道,「幾個媽媽都跟著呢,手爐腳爐大毛衣服都帶著齊齊的。」

    知府夫人這才鬆了口氣。

    「煙熏閣倒是好地方,清淨,在家悶了這麼久,出去走走也好。」她說道。

    不過此時黃子喬所在的地方卻不是很清淨。

    光線昏暗,嘈雜聲一片。

    德慶莊,是永慶府最大的賭莊,分別設有高中低三檔賭坊,滿足了階層人不同的需要。

    不過此時在最高檔的那間賭坊裡,氣氛有些怪異。

    「下啊,我讓你們往這裡下注!」坐在一張賭桌前的少年手持馬鞭,重重的敲著一個方向。

    那裡標記著齊的字眼,此時零零散散的只有屈指可數的幾個籌碼。

    賭坊的大老闆黃四牙邁進門時擦了把額頭上的冷汗。

    「我的小爺,您怎麼有這個雅興了∼快快,聽說你身體才好,快別在這裡,隨我來雅間,要什麼我親自伺候您。」他帶著幾分討好上前攙扶。

    黃子喬一鞭子抽開他。

    「別,小爺我就是來這裡玩的。」他說道,說著將手裡的重重的一個袋子籌碼扔過去。

    穩穩準準的落在齊字標籤上。

    「下注啊。」他又猛地喊了聲。

    賭客們打個哆嗦回過神。

    「可是,可是,我們不想往這邊下注…」有人大著膽子說道。

    話音未落,黃子喬的馬鞭就指向這人的方向。

    「那誰?」他問道。

    那人嗖的往別人身後躲去。

    「爺,是永慶縣衙主簿的兒子..」黃子喬身旁的小廝立刻說道。

    「好,你小子隨便下,下注完了,你老子還。」黃子喬喊道。

    一個縣衙的主薄雖然不怕縣太爺,但是知府大人可是上司啊。

    那人都快哭了。

    「這是賭場,那有在賭場逼人下注的!」他喊道。

    是啊是啊,其他人也跟著一臉委屈不滿的點頭,他們才不要下注到那個姓齊的少夫人身上,那不是明擺著賠錢嘛,誰錢多的不願意贏非要來輸的?這不是有病嗎?

    此時那個有病的人啪的一下再次用馬鞭摔了桌子。

    「小爺我好心,指給你們一條發財的路,別不識好心啊,都快給我下注!都要賭齊少夫人贏!」他喊道。

    而同時在最低檔的賭坊裡,喧囂汗臭混在,十七八個老少不等的男人擠在一張大桌子前,隨著吆喝將手裡多少不一的籌碼扔過去,桌上兩邊亦是對比鮮明。

    「這邊怎麼沒人下注?」一個人擠進來問道,「那要是贏了,豈不是賺大發了?」

    周圍的人聽見了轉頭去看,看到是個年輕人,抱著胳膊,正好奇的往桌上張望。

    定西侯府齊少夫人….這是什麼賭注?

    「小棺,那你快下注啊。」熟悉的人喊道。

    「下就下。」年輕人說道,毫不猶豫的將手裡的一袋子籌碼全扔過去。

    伴著這一袋子鮮明的籌碼,大家高興的笑了。

    「好了,有逢賭必輸的棺材仔下注,咱們贏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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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可能

    晨光照進屋子,劉普成進來,看到一個弟子正將藥鍋裡的湯藥倒入另一個弟子撐著的白布上。

    藥汁濾下在小盆裡。

    「齊娘子,你看還要再煮嗎?」弟子捧起小盆跑到齊悅身邊,低聲問道。

    齊悅正俯身小心的在桌子前,從胡三拿著的小盆裡刷水滴。

    「再加藥渣添水煮半個時辰。」齊悅認真的看了眼藥汁說道。

    兩個弟子應聲是忙去了。

    「齊娘子這是?」劉普成看著屋子裡,入目都是熟悉的物品,但卻偏偏看起來很古怪。

    那個鍋上為什麼壓了重重的石頭?

    肉湯的氣味瀰散在屋子裡。

    還有這奇怪的刷水滴的行為…

    「我需要蒸餾水..」齊悅說道,一面站起身來,看了眼下面小盆不一半的水,「再蒸。」

    胡三點點頭,捧著盆放在了一旁的炭爐上。

    一夜未睡,再加上集中精神,大家的眼中都佈滿了紅絲。

    「傷者怎麼樣?」齊悅問道,揉了揉眼稍微緩解下。

    「不怎麼好。」劉普成說道。

    齊悅並沒有驚慌失措,反而笑了。

    「看來我得加快速度了。」她說道,握了握拳頭。

    到了中午的時候,劉普成等人看著齊悅將稀釋比例不等藥汁裝在小瓷瓶裡,一個個繫上不同顏色的帶子作為標記。

    兩個弟子搬來蒸籠,逐一擺上去,擱進臨時架起的大鍋裡。

    這個大鍋。鍋裡套鍋,蓋上蓋子,又壓上石頭,鍋蓋鍋體處裹上一層層被打濕的白布。

    「半個時辰。大家離遠一點。免得鍋炸了。」齊悅說道。

    聽她這樣說,大家嚇了一跳,忙後退。

    「不過,千萬別炸..」齊悅又忍不住合手求神佛保佑喃喃說道。

    「老師,現在去傷者傷口上割下些腐肉來。」她又說道。

    劉普成應了聲,看著那大開的鍋,聽著內裡砰砰的響聲,心裡有些害怕。

    「這是…」他忍不住問道。

    「試圖高壓滅菌。」齊悅笑道,帶著幾分自嘲。

    劉普成沒覺得好笑。反而很認真又敬佩的點了點頭,在他心裡越發好奇齊悅的師父了,那個人。該是一個怎樣驚世駭俗的高人啊。

    腐肉被戴著手套的齊悅認真小心的剪成一塊一塊。

    「大家過來。」齊悅說道。

    立刻眾人都圍過來。

    「你們一個人看一塊。」齊悅說道。

    大家不知道她要做什麼,但還是各自選了一塊認真的看,就好像眼前看的是世上珍稀美玉寶石一般。

    「記住你們各自看到的腐肉的狀態。」齊悅說道,「等過了今晚,再拿出後,你們要看出有沒有變化,這個,只能靠大家的眼和記憶力了,也是最終能不能找出有效注射液的最後一步了。」

    她說到這裡停了下,看著更加認真去看腐肉的弟子們。

    成敗就看這最後一步了。如果明天沒有找到的話…

    齊悅深吸一口氣,那就失敗了,再沒有時間供她試驗了。

    她自己低下頭,也認真的看著一塊腐肉,要把它牢牢的印在腦海裡。

    「少夫人。你看這溫度夠了嗎?」另一個弟子守著一個木箱子。四周以及下邊都放了一堆的炭爐。

    齊悅忙走過去,將手伸進去探視溫度。

    大概也許差不多了吧。

    「好了。」齊悅說道。

    逐一將腐肉放入瓷瓶裡。每個負責自己那塊的弟子繫上各自標記的帶子,齊齊的擺放在木板上抬了過來,放入木箱中。

    一條厚厚的被子將木箱蓋住。

    做完這一切,弟子們臉上帶著緊張又激動,他們這一天一夜做了好些奇怪的事,但願,能夠創造出奇怪的結果。

    相比於這邊需要不斷加熱的炭火,獵戶所在的屋子則不停的有冰塊送進去。

    「戴好手套,尤其是手上有外傷口的,千萬別接觸以免被感染。」齊悅走進來看著忙著給獵戶護理的阿如等人,笑道,「我那邊可是只能做出一人份的藥哦。」

    阿如等人聽了都笑起來,從寬大的口罩後發出的笑聲沉悶,但落在心裡卻是十分的悅耳。

    常雲成站在院門外聽著裡面傳出的笑聲,停下了邁出的腳。

    她…正高興的時候,見了自己,也許會想起不高興的事,還是算了吧….

    他轉過身要走,身後門響,到底是忍不住轉過頭,看見齊悅走出來,正伸手做個十分不雅的舒展動作,見自己看過來,齊悅的動作微微一停,但很快她又接著動作,視線也從常雲成身上移開。

    常雲成收回視線轉身走開了。

    當晨光再一次照進室內的時候,所有人的視線都緊張的盯在那個木箱子上。

    齊悅看著那邊的滴漏。

    「好,時間到了,拿出來吧。」她終於一抬手說道。

    早就等著這句話的弟子們真聽到這句話手腳反而有些束縛,顫抖著掀開了棉被,從熱騰騰的木箱裡抬出木板。

    木板擺在桌子上,所有的弟子都依照自己標記的帶子站在自己負責的瓶子前,一人手裡拿著臨時打造出來的小鑷子。

    「好,開始吧,看看瓶子裡的腐肉,找出沒有繼續惡化,反而略有好轉的那一個。」齊悅說道,她自己也低下頭,打開了自己負責的那個瓶子。

    腐肉被夾了出來….

    「不行。」齊悅放下,「一比十六,失敗。」

    一旁的弟子顫著手在一張寫滿稀釋比例的紙上畫上一個叉。

    這邊傷者的病房裡,顯得格外的安靜,只有昏迷的傷者發出含糊的呻吟。

    劉普成也去看結果了。屋子裡只剩下阿如,她穿著大褂子,帶著寬大的口罩,頭巾裹住了頭髮。正用帶著手套的手擰乾一條毛巾放在傷者的額頭。

    「阿如姐姐。冰塊來了。」一個弟子端著一個裝滿冰塊的木盆進來。

    阿如點點頭,動作利索的過來,和他一起將冰塊擺在病床四周。

    「阿如姐姐,你不去那邊看看嗎?」那弟子問道。

    阿如重新擰了毛巾給傷者進行擦拭。

    「不用看。」她說道。

    不用看,少夫人一定能做出來的,一定能。

    「一比一百二十四,無效。」

    「一比一百四十六,無效」

    ….

    伴著一聲聲的報告,齊悅額頭的汗越來越多。

    快成功啊。快成功啊,一定要成功啊…

    她盯著那一個又一個弟子的手,唯恐他們看錯了。

    真是可笑啊。她從來沒有想到會有這麼一天,她曾經費盡心思要駁斥的東西,實驗中最不希望見到的結果,如今竟是恨不得叩頭求神佛保佑得成。

    隨著紙上劃去的比例越來越多,眾人的神情也越來越失望。

    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到底還是不可能吧….

    看著那女子手撐著桌面垂下頭,劉普成也忍不住歎了口氣。

    「不管怎麼說,只要試過了,就是成功。」他走上去含笑說道。

    「話雖然那麼說,但是。結果畢竟還是最重要的。」齊悅垂著頭說道,「幹我們這行的,努力也好,不努力也好,最終讓世人判定的。還是結果。治好了就是成功,沒治好就是失敗。簡單的….無情啊。」

    就像爸爸,為了那個腦部手術,他做了很多準備寫了很多方案,但是那又怎麼樣,失敗就是失敗了,失敗就要付出代價,不管你是否已經盡力。

    報數的聲音忽地停下了,或者說他們都沒有注意。

    「齊齊齊齊…」有一個顫抖的聲音喃喃響起。

    所有人猛地看向發聲的那人。

    這個弟子用鑷子夾出一塊腐肉,此時那小小的腐肉正劇烈的抖動,當然,不是肉在抖,而是那個拿著肉的人在抖。

    「沒沒沒沒….」他繼續抖著聲音說道。

    沒有人催他,大家只是死死的看著他,呼吸都停止了。

    「沒有變化..」他終於喊出了這句話,在所有人幾乎要憋死之前。

    齊悅一步邁到他跟前,小心的用帶著手套的手接過了這塊肉。

    這塊扔在地上連狗估計都不會看的肉,此時齊悅如同捧著世間最稀奇的珍寶,她看了又看,看了又看,只看汗水打濕了眼,不得不閉上眼。

    齊悅深吸一口氣,站直了身子,看了眼瓶子上系的帶子。

    「一比三百二十四,有效。」

    當這邊響起的歡呼聲傳過來時,正在為傷者更換傷口敷料的阿如終於手抖的控制不住了,但她什麼都沒說,就用顫抖的手笨拙的將一層敷料更換完畢。

    她知道,她早就是知道,少夫人一定能行,少夫人一向說到做到!

    「這都已經快過了六七天了,他們總這樣拖的有什麼用!」回春堂裡,一干弟子沒聲好氣的說道。

    王慶春坐在椅子上帶著幾分悠然慢慢的品茶。

    「能拖一天是一天,隨他們去吧。」他含笑說道。

    「師父,外邊排隊的人還沒散。」吳山帶著幾分炫耀的抱怨走進來說道。

    「時候可不早了..」

    「師父都看了一天病了..」

    「可別累著…」

    其他弟子們立刻七嘴八舌的說道。

    這話如同春風拂過王慶春的五臟六腑,舒坦的不得了。

    「醫者父母心,既然來了,咱們怎麼能不管呢?」他放下茶杯站起來,「我去看看吧。」

    「師父仁心仁術..」

    「..實乃我百姓之福..」

    在弟子們恭維的話中,王慶春邁出後堂,來到前堂坐診。

    但邁進前堂,卻讓他一愣,緊跟在他身後的弟子們也是一愣。

    空蕩蕩的哪裡有人?

    「這是..人呢?」吳山頓時有些羞惱,喊道。

    一旁揀藥的夥計面帶驚恐。

    「師..兄,都跑了..」他結結巴巴的說道。

    王慶春的臉上再也掛不住了。

    「什麼叫都跑了?是不是你趕人走的?」吳山喝道。

    「不是。」小夥計一臉委屈,伸手指向門外,「剛才有人說那受傷的獵戶從定西侯府走出來了,大家都跑去看了…」

    什麼?

    屋子裡的所有人都愣了。

    他們沒聽錯吧?那受傷的獵戶不是抬出了,而是走出來了?

    死人難道也會走了?

    會走的自然不是死人,只有活人,難道,那獵戶真的救活了?

    王慶春的額頭瞬時冒出一層冷汗。

    怎麼..可能……





第一百二十二章 喜聞

    事實上當定西候聽到這個消息時,也嚇了一跳,他第一時間跑過來,結果看到的比他想像的還要嚇人。

    那個說是要死了的獵戶,半坐在軟轎子上,不僅醒了,還正舉著一根棍子辟里啪啦的打人。

    「你們這些忘恩負義的東西!我杜大山沒有你們這個兄弟!人家大夫盡心救治我!你們竟然連同他人誣告欺辱劉大夫!我打死你們這些恩將仇報的混蛋!」

    那獵戶一邊打一邊罵,雖然氣力看起來很是虛弱不堪,但精神看起來絕對不是個要死的人。

    在獵戶前面跪著四五個男人,迎著打罵一聲不吭低著頭老實的不能再老實,還有一些女人在掩面哭。

    獵戶到底是沒多少力氣,無力的扔下棍子,靠在軟轎上喘氣。

    一個與他一般年紀的婦人立刻上前關切的查看,卻被這獵戶一巴掌扇在臉上罵道。

    「還有你你這個賤人,他們不懂事,你也跟著鬧!我要休了你,不休你我沒臉見人!」

    那婦人跪在地上大哭起來。

    這..這…

    定西候視線搜尋,很快看到了自己的兒媳婦,此時的美人算不上美人,穿著毫無美感的大褂子,面色憔悴,頭髮上也裹著頭巾。

    齊悅笑瞇瞇的看著這邊的熱鬧,沒有絲毫勸阻的意思。反而在劉普成要開口說話的時候,攔住了他。

    「人之常情嘛,也可以理解。」劉普成看著這女子的神情,明白她這還是怨氣未消。心裡有些想笑又很是感動。

    「我理解啊。」齊悅笑道。「但理解,也不代表他們沒錯啊,錯了,自然要受到懲罰。」

    這丫頭..劉普成搖搖頭,沒看出來還是個很記仇的。

    看著這獵戶力氣的確耗費盡了,而那婦人已經開始尋死了,齊悅才邁出出來。

    「你才好了,不可妄動心火。」她說道。

    這不是勸和,只是關心下病人。圍觀的弟子們互相看了眼,抿著嘴笑。

    齊娘子,連句場面話也不肯說啊。

    獵戶喘著氣一連聲的對齊悅再次道謝。

    「你們這些混蛋。都過來給劉大夫和少夫人叩頭。」他又攢起力氣喊道。

    那幾個男人還有婦人們立刻過來沖劉普成和齊悅叩頭,一面啪啪的自打臉。

    「好了好了,只要人好了就好了。」劉普成忙攙扶說道。

    齊悅抱著手笑瞇瞇。

    「那可不一定,暫時是沒有生命安危了,但要說徹底好了那可不敢,說不定回去就又反覆了,我們可不敢跟你們承諾什麼。」她說道,一面在後扒拉下劉普成,不許他彎身去攙扶這幾人。

    那幾個人也不是傻子,自然明白齊悅的意思。頓時羞愧不已。

    「我知道你們擔心家人,聽到不治的消息急火攻心,但是你們不該打我老師。」齊悅收了笑慢慢說道,「你們有你們的道理,我也有我的道理。所以。以後千金堂不會再接診你們家任何一人。」

    此言一出,別說獵戶一家人驚愕。劉普成也是才知道,那些弟子們更是滿臉驚愕。

    竟然有人敢說出這樣的話!對病人說出這樣的話!

    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說些場面話,接受這些人的感恩戴德,你好我好大家好嗎?

    「齊娘子,不可如此..」劉普成張口說道。

    齊悅打斷了他。

    「老師的意思是,我不是千金堂的人,做不得這個主是吧?」她問道。

    劉普成看著她皺眉。

    「我不是這個意思,齊娘子,醫者仁心,怎麼可以因為一時誤會就說出拒絕診治的話呢?」他歎息說道。

    齊悅只是緊緊閉著嘴,沒有說話。

    但是每個人都能看到她眼中的倔強與堅持。

    「劉大夫,你什麼也不用說了,少夫人說的對,我們不配再上千金堂來。」那軟轎上的獵戶喘著氣說道,沖齊悅拱手,「少夫人豪爽,有理說理,有仇說仇,是個痛快人,這一條是我們杜家該有的懲罰,我們認了。」

    定西候府的人都看傻了,常雲成看著齊悅,自始至終,這女子的視線沒有往他這裡看過一眼。

    有理說理,有仇說仇…

    定西候不由打個機靈,閃過一絲心虛。

    「…這是好了?」他重重的咳了聲邁步過來。

    見他過來,四周人紛紛問好,那獵戶的家人更是跪伏在地上,就連軟轎上的獵戶都掙扎著翻下來。

    「侯爺仁慈,侯爺仁慈。」

    他們不會說話,更是第一次見到這麼尊貴的人,除了翻來覆去的這句話什麼也說不出來,在地上俯身叩頭不停。

    以前那些賤民見了他是敬畏,此時這些賤民的敬畏中還多了幾分感恩…

    被賤民敬畏感激的感覺也不錯,定西候忍不住撚鬚點頭。

    「也不容易,遭了這麼大的罪。」他悲憫的說道,一面示意管家,「那些錢來,回去好好養養吧。」

    這一下獵戶們更是感恩不盡。

    「打開門,送他們出去。」定西候大聲說道。

    「從角門那邊走就是了,不要太張揚了。」齊悅說道,一臉的淡然。

    一旁的張同聽了忍不住嗆了口。

    他不由看向一旁的胡三,卻見胡三亦是一臉淡然,只不過相比於齊悅的淡然,胡三這個實在是裝的痕跡太明顯。

    「我怎麼恍惚聽少夫人囑咐你一大早就出去將獵戶好了的消息散播開?」張同忍不住低聲問胡三。

    「開什麼玩笑,我師父有那麼無恥嗎?再說,這種事是事實。還用什麼炫耀散播的。」胡三低聲說道,看著張同一臉嫌棄,如同受了多大侮辱一般。

    張同忙道歉,是啊是啊。應該是他聽錯了。

    堂堂侯府少夫人哪會這麼無聊。

    定西候聽說只是開角門。覺得有些太低調。

    「侯爺,不過是一個平民獵戶,哪裡能開正門呢。」齊悅看著他,微微一笑說道。

    這個,也是這個理,定西候哈哈笑著,再次遺憾這次救治的不是什麼大人物,要不然得多風光。

    「還是月娘你考慮周到,氣質沉穩。不錯不錯。」他笑道。

    她喊的是侯爺…

    常雲成看著齊悅,事實上他的視線一直都沒有移開。

    侯爺,而不是以前的那個父親的稱呼。

    父親。這個稱呼,已經不值得她再喊出來了吧……

    角門打開的時候,所有人都被嚇了一跳。

    門前人山人海,甚至往街道那邊看都是人,這麼多人,卻是安靜的很,就當獵戶一家人抬著軟轎出來時,陡然發出驚訝的呼聲,呼聲如同風浪瞬時席捲門前街道。

    原本覺得有些遺憾的定西候得知後立刻第一時間趕到了門口,這。這,這種平民百姓營造出來的風光感覺也不錯啊!

    獵戶醒來之後,就被胡三拉住講了所有的事,包括打賭,當看到這一幕。杜大山立刻從軟轎上坐起來。

    「讓我下來。我要自己走出去。」他大聲喊道。

    這才醒過來,而且傷在腿上。家屬們低聲勸阻。

    杜大山一棍子敲在他們身上。

    「讓老子下來,老子沒你們這麼不要臉。」他喊道。

    這一下沒人敢說話了,弟兄們攙扶著杜大山下了軟轎。

    看到這杜大山的動作,呼喝聲消去,門前安靜下來,所有人都不可置信的看著這邊。

    跟在後面的齊悅劉普成等人自然也看到了,一怔之後,也明白了他的用意。

    「這個男人倒真是個男人。」齊悅笑道,「我喜歡…」

    阿如在身後狠狠的擰了她一下,所幸外邊的呼聲又起來了,淹沒了她的話。

    齊悅回頭沖阿如呲牙表示自己很疼,阿如衝她瞪眼,下意識的掃了旁邊一眼,竟然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站過來的常雲成正看著她們。

    沒聽到吧….一定沒聽到。

    阿如低下頭,而齊悅早已經轉過視線了,根本就完全沒在意身邊有誰站過來。

    杜大山伴著呼喝聲一步一步的走出來,最後這呼喝聲讓他也不由激動起來,好像是他自己做了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不,他的確是做了了不起的大事,胡三的講述非常到位,且跌宕起伏聲情並茂,杜大山聽的時候已經完全忘記了自己是個籌碼,而是覺得自己是參賭的雙方,當然,他是站在少夫人和劉大夫這一方的,現在他們贏了!

    在這麼多人的注視下,關注下,他們贏了!

    杜大山猛地推開了扶著自己的兄弟們,將手裡的用來打人的棍子舉了起來。

    「看到沒,老子活著呢!」他大聲喊道,瞪圓了雙眼,虛弱蒼白的臉上滿是激動,「老子活著呢!誰他娘的再敢說劉大夫是庸醫,老子第一個擰下他的頭!」

    等齊悅和劉普成站出來時,叫好聲更熱烈了。

    「劉大夫神醫啊!」

    「少夫人神醫啊!」

    挨打過後,原本以為沒有希望之後,又突然享受到這種熱情,千金堂的所有的弟子們都激動的汗毛倒豎。

    「這種感覺怎麼樣?」齊悅低聲問劉普成。

    劉普成有些無奈的看了這姑娘一眼,好像這姑娘的越來越自信了,他不由想起第一次見這姑娘,那臉上的眼中的惶恐驚懼,簡直是見到病人就如同見到了凶虎猛獸,但從什麼時候起,她慢慢的沒了這些恐懼,就像現在,一臉的淡然,那是來自內心滿滿自信的淡然。

    而且,還越來越..調皮了。

    是啊,她本來就是自己孫女一般的年紀,正是青春年少好風光的年紀。

    「還有更好的感覺呢。」齊悅嘻嘻一笑。

    「啊?是什麼啊?」胡三立刻問道,他從眾多人中好容易擠過來站到了齊悅身後,以表明自己是大弟子的地位….當然,比阿如姑娘要低一等。

    「收賭債啊。」齊悅笑道,一面揚了揚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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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樂見

    來真的啊?

    當聽到齊悅說這個,劉普成的第一個反應是這個。

    同行嘛,再說冤家宜解不宜結,稍微退一步,給對方一個台階下,也就你好我好大家好,日日抬頭相見的,豈不是很好?

    難道真的要去逼著人家跪啊?這這…只怕不好吧。

    「當然來真的啊,」齊悅看著劉普成,一臉鄭重,「要不然,咱們這麼玩命辛苦幹什麼!」

    啊?幹什麼,當然是救人一命了?劉普成有些無語,還要說什麼,這邊齊悅已經沖眾人抬起手。

    「嗨,不知道王慶春王大夫是不是已經準備好了?」她大聲說道,「大家已經看完死人復活了,那想不想看活人跪大街啊?」

    這話太潑了….

    劉普成等人連定西侯府的門房下人都忍不住皺眉,但這些圍觀的可都是最市井的小民,他們才不管什麼禮儀儒雅,他們就愛看人打臉,打的越痛看的越爽,隨著齊悅這一句話,大家本就高漲的情緒更是被調動起來了。

    叫好聲呼哨聲四起,伴著這聲音,人潮開始向外湧去。

    很快定西侯府前恢復了往日的安靜,只有那喧囂聲從遠處傳來。

    獵戶一家不知道什麼時候隨著人群退去了,門前呆立的只有千金堂的弟子們以及定西侯常雲成。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不可置信。

    「真的去逼王大夫下跪了麼…」有人喃喃說道。

    這些洶湧的人潮擠上門叫囂著要你下跪,該是多麼恐怖的場面。

    「恐怖嗎?同情王大夫嗎?」齊悅開口說道,她看向前方,神情已經平靜,只是這平靜之中帶著幾分隱隱的焦躁,「有什麼好同情的,如果輸的是我們,那麼此時面對這恐怖的就是我。」

    是我,是我,我一個人….

    你們這些混蛋,想要欺負我,來啊,試試啊,欺負我,欺負我,沒那麼容易!

    我什麼都沒有!我也什麼都不怕!

    「這沒什麼好同情也沒什麼好感慨的。」她吐出一口氣,微微抬起下巴,「敢玩就要敢接受後果,要不是他們回春堂一開始故意針對咱們,挑撥這些家屬鬧事,怎麼會有如今的結果,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這句話劃過眾人的耳邊,讓大家心裡各有滋味。

    事實上,這場好戲並沒有如百姓們所期待的那樣上演,當所有人都湧到回春堂,提醒王慶春願賭服輸時,回春堂已經人去樓空了大門緊閉了。

    就在當天,王慶春一家老小一起離開了永慶府,房產藥鋪飛快的出手賤賣了,一夜之間名滿這條街的回春堂消失在眾人視線裡,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真是輸不起啊,竟然跑了。

    「無情啊。」齊悅知道後感歎道。

    這就是人生命運的無情,一步錯全盤皆輸。

    常雲成站在她身前,看著這女子慢慢的揣起手。

    「女人家,這個動作太難看。」他忍不住說道。

    齊悅看了他一眼,保持這個姿勢沒動,越過他向前走去。

    常雲成轉過身跟上。

    「你當時為什麼會想要替千金堂擔起這個?」他問道,「仁義嗎?」

    齊悅看他一眼。

    「你當時幹嗎把我拉進家門?這個機會趕我走,不是正合你的意嗎?」她沒有回答,反而問道。

    常雲成被她問的有些不知所措。

    「我說話算話。」他悶聲答道。

    齊悅反倒皺了下眉頭。

    「什麼話?」她嘀咕一聲,但旋即不再追究。

    二人沉默的走著。

    「不是全是仁義。」齊悅忽的說道,開始回答他的話,「很簡單啊,人心換人心」

    她說到這裡轉頭看了眼常雲成,微微一笑。

    「因為劉大夫對我很好,所以我便要對他好。」她說道,「就這麼簡單而已,要不然,我又不是什麼聖母聖父的,懷著一顆普濟天下的心,見到不平的事就要出頭管一管.」

    常雲成在她一旁慢慢的走著。

    阿如在身後放慢的腳步,留出一段距離。

    「你是傻呢還是膽子大?就沒想過會有什麼後果?」常雲成沉默一刻問道。

    齊悅從鼻子裡嗤笑一聲。

    「我說過了。」她再次看了常雲成一眼,「人心換人心,在那麼緊迫的一件事前,要是我去考慮後果,考慮怎麼安排部署,考慮怎麼解釋運作,考慮後續的得失…那也就沒有做的必要了。」

    「為什麼?」常雲成皺眉問道。

    「因為,我要是有時間想那麼多,就代表這個人不值得我相護。」齊悅說道,「這個人我想護就只是因為我想護,沒有原因沒有顧忌,只是在危險來臨的時候,只想第一時間站到前面,擋住一切,不讓他受傷害…」

    爸,對不起,那時候看著你一個人面對質疑,沒有不管不顧的站出來。

    爸,我很高興我有機會彌補了。

    這種感覺真棒!

    沒有原因沒有顧忌,只是要護在她身前…

    常雲成心頭不斷的滾過這句話。

    「那你輸了的話,真的去跪嗎?」他忽的問道。

    齊悅轉頭看他一眼。

    「說說而已,我又不是什麼男子漢大丈夫,說話算話這種事,可沒必要當真。」她露出白白的牙齒笑了。

    常雲成被她說得一愣,旋即也笑了。

    「我就是不去跪,又能把我怎麼樣?來打我啊。」齊悅笑著轉過頭繼續前行,一面晃了晃頭說道,聲調高揚,帶著一種賤賤的…可愛。

    可愛這個詞浮現的常雲成的腦海中,他不由停下腳。

    齊悅並沒有理會他停下腳,自行而去。

    看著那女子越走越遠,消失了就好像再也見不到一般,常雲成只覺得心有些發慌。

    見不到…

    不行…

    他不想,不想見不到她…

    「齊月娘。」他喊道。

    那女子沒有停腳,他只得抬腳追上去。

    「那天」常雲成跟上齊悅,遲疑一刻說道,「那天的事,對不起。」

    齊悅停下腳,帶著幾分驚訝看他。

    「哪天?」她皺眉問道,「你要說對不起的時候太多了,具體哪個?」

    這女人!

    常雲成噎了下。

    「其實,說不說也沒什麼。」齊悅說道,「你這個人呢,我是看明白了,小事犯渾,但在大事還是很講道理的,這幾次的事,還是多謝你了,當然我自己做也能做好,但你能站出來壓陣,還是幫助挺大的,所以,謝謝了。」

    她說著轉頭看著常雲成笑了笑。

    這是幾天來第一次看到她對自己笑,常雲成只覺得心頭壓得巨石被掀開,頓時呼吸順暢起來。

    這個女人…其實跟她相處說話真的很輕鬆…很舒服

    「哦對了。」走了幾步,齊悅想起什麼又開口道,「還有件事我想跟你說,原本我以為不用說了,但看起來還是說開的好。」

    「你說。」常雲成說道。

    「其實你不用想那麼複雜。」齊悅斟酌一下,抬了抬手,又覺得不知道該怎麼說,「你不用因為要對我好或者不好受到壓力而忽喜忽悲的折騰自己也折騰我…」

    常雲成看著她皺眉,這是什麼亂七八糟的…

    「簡單說吧。」齊悅說道,「就是你聽你娘的話吧,不用對我好,也不用把我當你媳婦看,我知道,你們都不喜歡我嘛,這沒什麼,我不介意。」

    常雲成的臉色更難看了。

    「你在說什麼鬼!」他沉聲喝道。

    還是聽不懂啊?齊悅搓搓手。

    「就是說,既然你心態正常了,那…」她一拍手道,「我們談談和離的事吧。」

    常雲成看著她。

    這臭女人!這臭女人!她知道自己在說什麼嗎?

    和離…

    常雲成狠狠的甩了下手,臉色變得很是難看。

    「這樣你和你母親都解脫了。」齊悅沒有在意他的臉色,他的臉色不都是這樣,「當然我也解脫了。」

    常雲成深吸一口氣,看著齊悅。

    「我已經說過對不起了。」他說道。

    齊悅看著他,點點頭。

    「對啊,所以我們可以心平氣和的好好談談和離…」她認真說道。

    話沒說完,常雲成越過她大步走了。

    齊悅被晾的一愣。

    「哎喂。」她忙喊道。

    常雲成已經走遠了。

    混蛋!

    這個女人!

    常雲成從來沒想到混蛋這個詞原來也可以用在女人身上,而且用起來還很是貼切。

    常雲成的悶氣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才稍稍散去,但很快他又焦躁起來。

    那個女人根本就沒回來

    「去看看,少夫人做什麼?還不回來吃飯?」他猛地打開門喊道。

    院子裡的丫頭們嚇了一跳忙忙的去了,不多時回來了。

    「少夫人已經休息了。」丫頭小心的說道。

    又睡在那個院子裡了?這女人是故意的嗎?常雲成的手抓緊了門簾。

    「少夫人已經睡了半天了,阿如姐姐也在睡,鵲枝姐姐和阿好姐姐說說請世子爺擔待,少夫人她們已經三天三夜沒合過眼了」丫頭結結巴巴的說道。

    常雲成的悶氣焦躁頓時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愧疚擔憂。

    這女人…

    常雲成擔憂了一夜,她睡得好不好?三天三夜的這樣熬,會不會病了?就在天亮之後,他終於做了決定。

    他去親自接她回來,親自問一聲關心。

    這樣,她應該消氣了吧?

    常雲成在門外躊躇半響,終於一咬牙邁進了院子。

    院子裡兩個丫頭在收拾東西,見他進來,都愣了下,旋即一個立刻低頭縮身退開了,而另一個則滿臉笑的接過來。

    「世子,奴婢鵲枝。」鵲枝說道,「您有什麼吩咐?」

    常雲成沒說話,還沒起嗎?這麼大的動靜,她聽不到嗎?怎麼也不出來?

    「世子爺?」鵲枝不解的問道。

    「少夫人呢?」常雲成只得問道,一面往屋子裡看。

    「少夫人去侯爺那裡了。」鵲枝笑嘻嘻的答道。

    什麼?去父親哪裡了?常雲成愣了下,這麼早…就去問安嗎?

    不知怎的,他的心裡有些不安。

    同樣,聽說少夫人來求見了,定西侯也有些不安。

    「月娘啊,這麼早,怎麼沒多休息?」他滿臉堆笑的說道,甚至不知不覺中沒了長輩的威嚴,指揮著小廝丫頭們快倒好茶,好點心。

    「休息好了。」齊悅含笑說道,既沒喫茶也沒吃點心,只是看著定西侯微微笑,「所以記掛這要緊事,便來找侯爺了。」

    定西侯被她笑的有些更不安。

    「什麼要緊事啊?在月娘你好好休息面前什麼事都不算事」他堆起更和藹的笑說道。

    然後下一刻見眼前的美人衝自己有些不文雅的露齒一笑。

    「侯爺真是貴人多忘事。」齊悅笑道,雖然休息了一天一夜,但眼依舊紅腫的,看起來很是詭異,「休書的事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進退

    休書….

    定西侯心裡哆嗦一下。

    這也是收賭債來了麼?

    “休書?什麼休書?”定西侯一臉不解的問道。

    裝傻?齊悅有些傻眼,她猜想了很多種定西侯的反應,只是沒想到定西侯竟然直接裝傻。

    也虧他使得出來!

    ‘好好說的什麼休書? ”定西侯已經換了一副驚愕憤怒的神情。

    “侯爺。”齊悅有些無奈的笑了,說道,“其實我不是來質問侯爺什麼的,這休書的事咱們可以商量一下,結果一樣,但是形式最好變一變,比如和離‥”

    “月娘,你不要說了,這件事我一定會好好的查一查,一定會給你個說法,你放心,只要我在一天誰也別想欺負了你。”定西侯大手一揮,果斷的要結束這個話題。

    齊悅有些急了。

    “侯爺,白紙黑字的都寫了,連你的印信都蓋了,怎麼能就這樣算了?”她說道,“侯爺您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砸在地上一個坑。”

    那是那是,定西侯忍不住有些得意的笑,不是,不是,他忙又收住笑。

    “月娘,哪有這回事?你是誤會了,看錯了。”他收正神色整容說道。

    這才叫睜眼說瞎話,齊悅可算是見識到了,一時間她張大嘴都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怎麼會看錯?侯爺,你別開玩笑了,我親眼看了。”她皺眉說道。

    “哪有?在哪?”定西侯整容說道,伸手,“我看看,哪個膽子大的敢假冒我的印信?”

    “常世子爺撕了。”齊悅說道,“不信你叫他來,他也看到了。”

    定西侯第一次覺得自己這個不招人喜歡的嫡子做了件貼心的事。

    “月娘,撕了就是沒了,沒了就是沒了,你不要多想了,你這幾天這麼累·快好好的休息休息去,什麼事都不要操心。”他語重心長說道。

    什麼叫沒了就是沒了?

    齊悅看著定西侯,她也是成年人,哪裡不知道這位侯爺心裡的想

    “侯爺。”她不由嘆口氣,說道,“其實,我不敢保證次次都能救活人,這種事,說到底還是賭運氣了,但是我不能做到見死不救。所以,我會惹到很多麻煩,這一次僥倖沒有給侯府帶來麻煩,但是下一次,下下一次,總會惹來麻煩的…”

    她說道這裡時,有人唰的掀簾子進來了。

    “世子爺來了。”同時有小廝急忙忙的喊聲。

    帶著一身寒氣的常云成站定了。

    “云成你也來了,吃過飯了沒?”定西侯忙笑道,一面帶著幾分打趣,“這才一會兒沒見·就跟著媳婦來了?”

    齊悅和常云成臉色都僵了僵,這跟這個有關係嗎?

    “還沒吃呢,父親也沒吃吧?耽誤父親用飯了·我們先告退了。”常云成說道。

    好兒子好兒子,定西侯忍不住滿臉的欣慰喜悅,連連的點頭。

    “好好,快,月娘辛苦這麼幾天了,快去吃飯,讓廚房做些好的。”他說道,迫不及待的端茶趕人。

    “我吃過了···”齊悅說道,開什麼玩笑,·她還什麼都沒說呢。

    常云成伸手攥住了她的手,轉身就將她拉了出去。

    他們前腳走,·定西侯後腳就忙忙的吩咐人。

    “快,快,收拾東西,我去燕雲湖的莊子上住兩天去,正是賞湖的好時候。”他說道。

    這個大冬天的賞什麼湖景…小廝們一頭霧水,但這個愛好風雅的侯爺的審美思維都與他們這​​些俗人不同,眾人不敢怠慢,忙忙的傳話收拾各種帶要去的物品準備馬車挑選跟去的人腳不沾地。

    這邊齊悅被常云成拖出定西侯的書房。

    “你幹嗎?”齊悅用力的掙,卻掙不脫,常云成鐵了心一般死死的攥住她的手不放。

    齊悅的力氣在他眼裡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你又弄疼我的手了!”齊悅氣憤不已,任誰被打亂原本設想好的事都會很生氣。

    她乾脆緊跟上幾步,擋在常云成身前,用另外一手去抓常云成的。


    “就你那力氣,掰開了才怪。”他看著這女子氣急敗壞的樣子,忍不住笑道。

    齊悅伸手揪住了他的衣襟。

    “很好玩是不是?”她看著他,眼睛紅紅,不知道是熬夜熬的還

    常云成的笑收了起來。

    “你們這樣耍我很好玩是不是?”齊悅看著他,她的聲音並沒有提高,語調也慢慢的,“看著我跟狗一樣召之即來揮之即去很好玩是不是?高興就給了笑臉不高興就冷臉相對很舒服是不是?”

    常云成看著她,沒有鬆開手,反而握緊了,另一手蓋上了她揪住自己衣襟的手。

    “我知道,我清楚的很,我在你們家是死乞白賴的,很討厭,我也覺得討厭,我很抱歉,我一開始不知道怎麼辦,不知道出去後人生地不熟的怎麼辦,我就沒臉沒皮的賴在你們家,你要相信,我比你們還難受。”齊悅看著他接著說道,“現在好了,你們也說出來了,我也準備好了,大家好聚好散,這樣玩有意思嗎?”

    常云成依舊不說話,只是握著她的手。

    齊悅胸口劇烈起伏,似乎積攢的鬱結悶氣得以舒緩。

    “還有你,你又裝什麼淡定呢?”她用力要甩開常云成的手,卻是無果,“敞開說話,就那麼難嗎?大家明明白白的坐下來好好說不行嗎?一驚一乍一喜一怒的鬧什麼?很有意思嗎?”

    常云成等她說完。

    “好。”他點頭說道。

    “好什麼好?”齊悅一口氣說出來這麼多,心裡稍微舒服些,喝道。

    “敞開說話,坐下來好好說話。”常云成說道。

    齊悅喘著氣看他。

    “好,你那還是我那? ”她說道,一面再次抽手。

    “你說。”常云成說道,握著沒有放。

    “我那。”齊悅說道,再次抽手,“鬆開。”

    常云成鬆開了。

    齊悅伸手揉著自己的手腕,憤憤看了他一眼,轉頭就走。

    看著齊悅和常云成一前一後的進了院子,正在說話的阿如阿好鵲枝等人忙接過來。

    “擺飯。”齊悅說道。

    看她的臉色,阿如沒敢多問,忙示意大家依言行事。

    飯菜很快擺上來,色香味俱全,而且這次有齊悅最愛的白粥小菜,當然,常云成喜歡的肉蛋。

    看著齊悅悶頭吃飯,常云成放下筷子。

    “不如先說吧。”他說道,“帶著悶氣吃飯對身子不好。”

    齊悅抬頭看他。

    “哎呦,你還懂養生啊。”她半諷刺說道。

    一旁侍立的鵲枝眉頭不由跳,悄悄的看了眼阿如,見她神情平靜,似乎什麼也沒聽到。

    “是,懂一些。”常云成答道。

    齊悅看著他一刻,吐了口氣。

    “我沒事了,吃完再說吧。”她說道,眉間的焦躁漸漸緩下去,低頭吃飯。

    常云成這才舀起筷子。

    “你嚐嚐這個牡丹餅,是父親特意從京城要來的方子做的。”他遲疑一下,舀起盤子里切好的一塊焦黃的餅子遞過去。

    齊悅接過。

    “多謝。”她說道,語態平靜,恢復了客氣。

    “你再嚐嚐這個魚羹”常云成又說道,將一盞小蓋碗送到齊悅面前“早上吃點鮮鹹的,對身子也不錯。”

    他說完,見這女子看過來,便一笑。

    “府裡的媽媽從小就會教的,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什麼時候吃,吃多少。”他說道。

    古代人比現代人還會養生,齊悅心裡說道,不再言語,低著頭慢慢的吃飯。

    早飯在前所未有的融洽氣氛中結束了,鵲枝等人也舒了口氣。

    看著二人在屋子裡坐定,鵲枝親自捧茶後,就在阿如的示意中帶著小小的遺憾退出去了。

    “反正被休我是絕對不同意。”齊悅開門見山說道。

    常云成看著她點點頭。

    “是,我也不同意。”他說道。

    齊悅面色稍緩。

    “你看,你我的婚事都不是咱們倆能做主的。”她接著說道,“雖然我的身份配不上你,但是我其他的地方沒有錯,所以休是絕對不合理的,那麼和離的話,對你我都是公平的。”

    常云成看著手裡的茶杯沒說話。

    “這一點你沒意見吧?”齊悅問道。

    常云成笑了笑,沒有說話。

    “這不是我死心眼,反正都是離開,結果成了就是了。”齊悅也沒在意,她也端起茶杯吃了口,目光看向門外,接著說道,“我得為我自己負責,有錯我擔錯,沒錯而非要低賤自己擔錯的話,就算達到自己想要的結果,那對我來說也是不可原諒的,人嘛,自己都不在乎自己了,活著豈不是太沒意思了。”

    “是。”常云成說道,看著她,笑了笑,“這話說​​得好,我喜歡。”

    齊悅沖他一笑,這笑很友善,但也很客氣。

    “你看,其實很簡單,我們坐下來說開了就挺好的,你也不用糾結,你母親對我的擔心防備完全是沒必要的,其實我早就有這個打算了,只是一開始· ··.”她含笑帶著幾分欣慰說道。

    說到一開始,齊悅不由帶著幾分追憶,一開始她還存著回去的希望…

    “…只是還沒準備好,還不知道自己要走的路,說不害怕那是騙人的”她笑道,帶著幾分感慨。

    真是害怕的,陌生的環境,陌生的人,陌生的習慣規矩···

    “一開始?”常云成忽的說道,打斷了她的話,“你是說,你早就準備這個了?”

    “是啊,所以你們真是多慮了,我真沒打算賴你們家一輩子,看把你和你母親嚇得”齊悅不由撇撇嘴說道。

    那也就是說,自己那些糾結,那些煎熬,以及做出的那些事,在她眼裡都是笑話了…

    常云成笑了,只不過這笑有些駭人。

    “算了,過去的事就不說了,現在我做好準備了。“齊悅說道,抬頭看常云成,“這麼說,關於和離的這一點我們達成一致了?”

    “沒有。”常云成站起來說道。

    “那好,咱們再說說這財產….哎?”齊悅含笑說道,帶著幾分輕鬆拍了下手,還沒放下就猛地愣住了,帶著幾分驚愕看常云成,“你說什麼?”

    常云成居高臨下,看著她。

    “我說”他微微一笑,“走也好留也好,你以為你做得了主!”

    齊悅看著他瞪大眼。

    “你這麼快就忘了我說過的話了?”常云成笑道,走近幾步,伸手捏了捏她的下巴,“和離?你想的還真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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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慢來

    齊悅愣住了。

    怎麼好好的,又變臉了?

    “你有什麼看法,你說啊,說出來大家商量啊。”她一巴掌拍開常云成的手,“別這樣不尊重。”

    “我沒什麼看法。”常云成淡淡說道,“收拾東西,回去。

    他說罷握住齊悅的胳膊就走。

    齊悅一把拽住桌子不邁步。

    “少來這套,我才不會去你那破地方住。”她喊道。

    常云成回頭看她,冷冷一笑。

    “是破地方啊?”他重複一遍,手上力度加大,“住還是不住,由不得你做主。”

    他稍用力一帶,齊悅被拽了過來。

    這好好的又是怎麼了?

    “你到底怎麼了?”齊悅跌在他身前,只得伸手撐在他身上,又是急又是氣的問道,“你這人最討厭的就是這個,你想什麼說出來啊,總讓人猜很煩的!有什麼不能說的!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蛔蟲,你別在我跟前一驚一乍的行不行!”

    “不行。”常云成依舊淡淡,看著齊悅笑了笑說道。

    又是這種笑!夜貓子笑!

    “那好,你說,你想怎麼樣?”齊悅深吸一口氣,忍著情緒問道。

    “我不想怎麼樣。”常云成笑道,轉身向外走去,當然,齊悅被他牢牢抓在手裡。

    院子里阿如等丫頭都嚇呆了。

    “世子爺。”阿如站出來,攔住常云成“你 …​ 少夫人她還沒休息好…​”

    鵲枝嚇了一跳,天啊,阿如這是瘋了嗎?敢去攔世子爺?

    她正驚愕著,身邊一直見人就躲的阿好也跑了過來,站在了阿如旁邊,雖然沒說話,但行動表達了阻攔。

    好吧,反正自從來了這少夫人身邊,就沒遇上什麼事是正常的。

    鵲枝嘆口氣跟著站過來。

    看著三個丫頭擋住路·常云成也不惱怒,笑了笑。

    “收拾東西,你們少夫人還沒休息好,所以趕快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他說道,然後抬腳邁步。

    “我不去你那,常云成,這不是你一直的心願,你妹的,你如願了還發生什麼瘋!”齊悅腳底打滑推著常云成的胳膊喊道。

    常云成腳步一​​停,深吸一口氣。

    “你妹的”他重複一遍·點了點頭,“好,很好‥”

    他轉過頭看著扑騰的齊悅。

    “怎麼?不想走?”他問道,似笑非笑,一面活動下另一隻手,“要不,我幫幫你?”

    齊悅立刻想到那次被這小子抗在肩上,他可真敢,自己可丟不起那臉。

    “世子爺,你到底想怎麼樣?”她吐口氣·緩和語氣說道。

    “不怎麼樣啊。”常云成笑了笑道,再不說話,轉頭大步前行。

    他要是硬走·三個丫頭哪裡真能攔,只得眼睜睜看著一臉憤怒的少夫人被世子爺拉走了。

    “那個”鵲枝看了看還愣著的兩個丫頭,開口提醒道,“咱們收拾收拾?”

    阿如嘆口氣。

    “這 ... 這..世子爺親自來接少夫人回去,這是好事啊。”鵲枝又笑道。

    雖然這氣氛一點也不像好事….

    可是這真的明明是好事啊,以前世子爺都不許少夫人進院子,少夫人想盡辦法進去了,到底還被趕出去·可是再看看現在·可是世子爺親自來拉少夫人的…‥

    這才半年而已,世子爺和少夫人之間的關係轉變真是讓人欣慰啊。

    但很顯然自己的感觸並沒有得到認同。

    “阿如姐姐”阿好一臉擔憂的看著阿如。

    “看來又有少夫人煩的了。”阿如說道·嘆口氣,擺擺手“走一步說一步吧。”

    這. .這有什麼好煩的!

    能被世子爺親手拉著進自己的院子,夢裡都要笑醒了,還煩!簡直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當這個消息被傳出去後,很多人第一個念頭就是這般。

    有人歡喜有人愁,除了齊悅氣急敗壞外,謝氏亦是如此。

    “夫人,你別急,世子爺這不是沒辦法嘛”蘇媽媽忙小心的勸道。

    謝氏手拄著頭靠在炕桌上,似乎頭疼的厲害,長長的指甲將額頭掐出青紫的印子。

    “不用自己騙自己了。”她說道,依舊垂著頭閉著眼,“當初真不該讓女人住進他的院子,弟妹說得對,這孤男寡女的···.那女人又是花樣百出,成哥兒他一個根本就沒經過女人的人,怎麼能 ... ”

    說到這裡再也說不下去,長長的指甲將額頭掐破。

    蘇媽媽哎呀一聲,忙仲手拉下她的手。

    “不是的,夫人,世子爺這是看在侯爺的面子上才這樣的。”她忙說道。

    “就算是。”謝氏坐正了身子,依舊眉頭深鎖,“我這心裡還是不踏實….”

    “所以,饒家姑娘的事,要盡快辦了。”蘇媽媽含笑說道。

    提到饒家姑娘,謝氏面色好了很多。

    這個才是她滿意的姑娘…

    “侯爺真的躲出去了?”她問道。

    蘇媽媽點點頭。

    “帶著朱姨娘那的素梅去的,說過兩天就回來,過年的事要夫人你費心。”她低聲說道。

    這個無情無義又窩囊的男人!

    謝氏狠狠的攥起手。

    “躲什麼?有什麼好躲的!休了她又怎麼樣!”她氣道。

    “夫人,現在是休不得,沒個理由,侯爺才不會報到朝廷去呢。”蘇媽媽低聲說道,一面倒茶幫她順氣,“夫人,這事急不得,世子爺如今才得了聖眷,萬事要小心,這女人的事、是小·說大那便是大,真要被有心人利用了,對咱們世子爺那可是 ... ”

    謝氏吐了口氣,身子軟下來靠在引枕上。

    “這女人也真是奇了,怎麼就偏偏拿她沒辦法”她喃喃說道。

    這麼好的自己送上門的機會,竟然還是讓她邁過去了。

    莫非真的是….神鬼相助?

    這個人就是不講道理的,齊悅咬牙看著屋子裡的常云成,憤憤的收回自己原本的話。

    屋子裡沒什麼好收拾的,齊悅不過是在三天沒回來睡·一切擺設都沒變,丫頭們略微整理一下,便忙忙的退出去了。

    “你到底想怎麼樣?”齊悅說道。

    常云成慢悠悠的伸手摘下牆上的寶劍擦拭,沒有理會她。

    “你真是莫名其妙-!”齊悅壓不住脾氣,幾步走過來氣道,“你不是一直不想看到我,讓我滾得遠遠的,現在不是如···哦”

    她說道這裡恍然大悟。

    “哦…我明白了‥”她拉長聲調說道。

    常云成轉過頭看她。

    齊悅伸手拍了下頭,知道哪裡錯了!

    哎呀呀,她真是犯了個大錯誤·一把年紀了,太衝動了。

    男人嘛,自尊嘛,自己甩人可以,被人甩那就是奇恥大辱了!這種心態古今中外都一樣。

    他當然希望自己滾出去,但是,前提是他想,而不是自己主動!

    齊悅心裡嘖嘖,原本以為這個男人講道理雖然常常反抽,但至少大是大非前還是個明白人·沒想到….

    傷自尊了?惱怒了?非要跟我對著乾了?

    行,行,我不急·咱們接著耗。

    常云成看著原本怒氣滿滿的女子人瞬時露出笑,不由打個寒戰。

    這臭女人…心裡又泛什麼鬼花樣…

    他哼了聲低下頭繼續擦寶劍。

    那女人卻沒有再說話,似乎滿腔的怒氣一瞬間丟到了雲天外。

    “阿如,我要出門,收拾一下。”她轉向外說道,說完了又看向這邊,“世子爺,我出門一下·總可以吧?”

    常云成放下手裡的寶劍。

    “去哪?”他問道。

    你個事兒媽!齊悅心裡罵道·面上和和氣氣。

    “我去千金堂看看。”她和氣答道,“劉大夫本來就要傷·又累了這麼多天,我不放心去看看。”

    常云成點點頭。

    “好·去吧。”他說道。

    呸,德行,真把自己當個人,齊悅心裡啐了口,轉身。

    阿如等丫頭已經進來了,等伺候她換了衣裳出來,卻見常云成披著大斗篷在外邊站著。

    他也要出門?不過齊悅懶得問,她現在一點也不想跟這個人說話。

    她不說,常云成也沒說話,見她出來,便徑直向外走去。

    馬車早已經等候在二門口,還有七八個護衛拿著棍棒意氣風發的候著,看到齊悅走過來,管家忙殷勤的接過來。

    “少夫人,都備好了,您看人夠不夠…世子爺,你也要出去?”他笑呵呵的說道,說了一半才看到齊悅後邊的常云成,忙躬身施禮。

    齊悅被他說的笑了,她又不是總是出去打架!

    扶著阿如的手上馬車,還沒坐好,見常云成也上來了。

    “哎,哎,你幹嗎?”齊悅忙伸手擋住門瞪眼問道,“家里馬車多得很,你會連這個也要故意和我搶吧?世子爺,咱們都不小了,小孩子脾氣還是別玩了。”

    常云成撥開她的手坐進來。

    “所以,你也別鬧了。”他說道。

    “誰在鬧啊,世子爺,自始至終..好吧,一開始是我先挑頭鬧的,但我也道過歉了”齊悅吐口氣,看著他說道。

    常云成抬手。

    “走吧。千金堂。”他對外說道。

    馬車輕微晃動行駛起來。

    齊悅不說話了,知道說也沒用,也懶得說了,轉過頭透過飄動的車簾看外邊。

    在沉默中來到了千金堂,下了車齊悅不由嚇了一跳。

    千金堂好些人啊,她第一眼幾乎以為又被鬧事圍攻了。

    “鄉親們,鄉親們,我們這裡主治的是跌打損傷,要是有別的不舒服的,還是請到別家去,不要在這裡等候了,免得耽誤了”四五個弟子大聲喊道。

    但擠在門口的人沒有一個散去的。

    “沒事,我們等的,就願意讓劉大夫給瞧瞧,心裡才踏實。”還有人亂亂的說道。

    齊悅鬆了口氣,和阿如對視一眼都笑了。

    “還是那句話,結果決定一切啊。”她感嘆道。

    “那沒有過程的努力,也就沒有結果啊。”阿如低聲笑道。

    齊悅笑了,沖她伸手點了點。

    “說的沒錯,阿如是越來越智者了。”她笑道。

    阿如一副已經習慣被她打趣的樣子。

    常云成站在她們身後,神情平靜。

    因為她們的護衛以及馬車,很快吸引了門前人的注意,弟子們看過來頓時滿面驚喜。

    “師父,你來了!”

    他們大聲喊道跑過來。

    這一聲師父讓門前的眾人也瞬時熱鬧起來。

    “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是神醫啊!”

    “就是她讓那個獵戶起死回生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暖心

    齊悅被這麼多熱情的目光看著有些不好意思了,幸好這些人敬畏她的身份,並不敢上前。

    幾個弟子親自引路帶她進去。

    「老師還好吧?有沒有休息好?」齊悅一面問道,看著排隊等候的人。

    走進堂內人更多,連抓藥的都擠滿了櫃檯。

    可見廣告效應多厲害。

    「休息了,大師兄在接診呢,師父在旁看著。」弟子們答道。

    見他們一行人進來,那些不認識的候診的人露出不悅。

    「又來插隊了」

    「這些有錢人真討厭」

    「已經好幾撥人插隊了我今天只怕見不到劉大夫了…」

    齊悅聽得只笑。

    「我看一眼老師就走。」她說道,「別耽誤他時間。」

    劉普成已經聽到消息出來了,胳膊還打著夾板,掛在脖子上,看起來很是滑稽。

    「世子爺,少夫人。」他恭敬的行禮,親自帶他們進了屋子。

    因為常雲成在場,氣氛有些嚴肅,齊悅親自看了劉普成的傷才放下心來。

    「你的胳膊受了傷,一些小手術不能做的,叫我來。」她說道,「正好跟著老師你實踐一下。」

    因為常雲成在,劉普成笑著連說不敢。

    正說著話外邊傳來大嗓門的喊師父的聲音。

    然後胡三抱著一大盒子進來了。

    「師父。」他高興的就沖齊悅過來了。

    劉普成在一旁咳嗽一聲。

    「世子爺。」胡三這才看到常雲成,忙恭敬的施禮。

    「什麼?」齊悅含笑問道,指了指他懷裡的盒子。

    胡三完全沒有拘束,高高興興的將盒子放在桌子上。

    「師父你的針還有剪子鑷子都打造好了,你看看行不行。」他說道,一面打開盒子。

    齊悅忙起身來看,阿如自然也跟過來,劉普成也想看,但還記著屋子裡有個常雲成不能被晾在一邊,強忍住沒動。

    「不錯不錯」齊悅認真的一個個舀起來,滿臉的讚歎驚訝,「怪不得說古代」

    她重重的咳嗽兩聲。

    「師父,你怎麼了?」胡三立刻關心的問。

    常雲成往這邊看了看,目光在胡三身上瞟了眼。

    「沒事沒事。」齊悅嚥下不該說的話,衝他笑道,「真是巧工能匠啊,做不錯!」

    一面看到胡三亦是通紅的眼。

    「你也熬了好幾天了,跟其他人輪著班歇息一下。」齊悅說道。

    「我知道,師父。」胡三嘿嘿笑,「我本是要休息的,不過這些針刀讓他們看著不放心」

    常雲成端起茶杯吃到嘴裡才反應過來…

    他不在外邊喫茶,更何況這醫館的茶太劣等了…

    「將這些發給大家吧,看大家什麼時候有空,練習縫合。」齊悅笑道,放下那些針刀。

    這一下劉普成也顧不得主人之禮了,忙走過來。

    「什麼時候都用空,看少夫人你的時間吧。」他說道。

    「好啊,大家可以輪著班,這一班聽課,那一班上班,只是,可能會累些。」齊悅笑道。

    「師父,能多學東西,這是求之不得的,誰還怕累。」胡三喊道,「要說累,也是師父您累。」

    真是…瞧那狗腿子樣…

    常雲成再次瞟了胡三一眼,這人誰啊?好像有點面熟….

    「你去發給大家吧,順便告訴他們做好準備,自己分好班。」劉普成說道。

    胡三應了聲,卻還是沒走。

    「師父,你也要多休息幾天,要不然徒兒也會擔心」他繼續說道。

    常雲成只覺得嗓子眼癢癢,有人蘀他咳嗽出來。

    「出去。」阿如瞪了胡三一眼。

    胡三還是很怕她,忙抱起東西出去了。


    「老師,你快忙去吧,我也沒事。」齊悅說道。

    她本來出來是要避開常雲成的,但是現在常雲成跟著就沒這個必要了,反而給劉普成這裡添了些麻煩。

    劉普成點點頭,親自送他們出去,剛到大堂就聽見裡面一陣喧嘩。

    雖然獵戶的事解決了,但還是在心裡留下陰影,聽到喧嘩,大家的臉色微微一變,忙忙的走出去一看不由愣住了。

    四五個衣飾華麗的富家公子正擠在櫃檯前,手下的奴僕正趕走那些排隊的人。

    「滾開窮鬼,我們公子先來…」

    這種豪貴惹不起要躲得起,雖然滿面的怨憤但大家還是讓開了。

    「那個是瞧病的大夫?來給小爺瞧瞧…」

    「這些藥都是賣的吧,來來,我抓藥」

    這四五個公子亂哄哄的笑鬧著。

    櫃檯前的夥計都有些不知所措。

    「小爺,您到底要什麼藥?」他們結結巴巴的問道。

    「不拘什麼,這是錢,看著舀吧。」幾個人辟里啪啦的往櫃檯上扔錢袋,從聲響來說肯定不菲。

    這這哪有這樣舀藥的?

    夥計們都傻了,齊悅和劉普成也愣了,這種鬧事倒是很稀罕….

    「可是,可是」夥計們都不知道說什麼了。

    「行了,你們就看著抓吧。」一個少年公子從一旁站起來說道。

    他一直坐在一角,亂哄哄的都沒注意,此時站起來才看到。

    看到這少年,齊悅等人都愣了下。

    「黃公子?」她不由說道。

    「這是小爺讓他們贏來的錢,押你們千金堂贏,自然該花在你們這裡。」黃子喬沒看到這邊,只是對著櫃檯眾人大聲說道,「沒事,收下,抓藥。」

    其他人立刻跟著笑。

    「是啊是啊,黃小爺慧眼如炬,這可是我第一次贏這個多錢…」

    「…原來黃小爺才是賭神…」

    「那幾個後來偷偷抽回下注的傻瓜可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

    大家亂哄哄的說道。

    「當然,也不看看,不肯押齊娘子贏,真是傻瓜。」黃子喬哼聲說道,一面伸手拍自己的胸腹,嚇得旁邊的僕從忙小心的護著,「小爺,我的肚子,是齊娘子親手劃開又縫上的,我都好好的,一個傷了腿的人,還有什麼死了活了的,屁大點事,還開賭,這不是明擺著給大家送錢花嘛,這種送上門的錢不要的話是要天打雷劈的。」

    聽了他的話,堂裡的人都恍然了。

    定西侯府少夫人開膛破肚治好了知府公子的事原本就有人聽說了,就算以前沒聽說,通過這次打賭救治的契機,有關少夫人的所有事都被翻出來,此時所有人都知道了。

    開膛破肚那樣凶險的事只存在大家想像中,此時竟然看到真人了,堂裡頓時轟然,也不顧的身份,亂哄哄的看這知府公子,如同稀罕物。

    活的啊…

    齊悅看著看著,驚訝怔忪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心裡暖暖的。

    這孩子….

    許是熬夜熬的眼有點傷了,竟忍不住有些想流淚。

    原來,她不是一個人….

    原來外邊還有人這樣蘀她打氣…

    「喂,別拍了,拍裂了傷口還要重新縫的。」她提高聲音說道。

    黃子喬正再次抬手拍肚子,聽了這話不由打個哆嗦。

    「誰咒小爺…」他氣轟轟的循聲轉頭,一眼看到這邊含笑而立的齊悅,不由怔住了,旋即漲紅了臉,竟憋在原地。

    「小爺,你怎麼了?」原本就心驚膽戰的僕從嚇得幾乎掉魂,「你的臉怎麼這樣了?你的眼怎麼直了大夫大夫.快來人…」

    黃子喬又羞又惱的一巴掌將這扯著嗓子鬼喊的僕從打一邊去了。

    餘下的這些人也都好奇的看過來,他們不認識齊悅,但都認識常雲成,頓時滿面驚喜旋即又是驚嚇。

    「世子爺,您也來瞧」一人就張口恭敬的問好,話到嘴邊覺得在這醫館的場合招呼實在是不好打,「瞧瞧熱鬧啊」

    常雲成淡淡嗯了聲,算是還禮了。

    原本熱鬧的大堂安靜下來。

    「胡鬧什麼,沒事別影響人家正常生意。」常雲成說道,目光掃過這些人。

    「是,是,」這幾人忙說道,一面拱手,「我們這就告退了。」

    說罷擠著就向外走去。

    黃子喬自然跟著就走。

    「黃少爺。」齊悅忙喊道。

    黃子喬的腳步停下來,有些僵硬不自然的轉過身。

    「既然來了,也該複診的時候,讓劉大夫瞧瞧。」齊悅笑道。

    黃子喬哼了聲。

    「小爺我哪有功夫來複診,診費都給了,上門去。」他粗聲粗氣說道,說罷就腳不沾地的走了。

    僕從慌亂的沖常雲成和齊悅施禮跟著退了出去。

    齊悅抿嘴笑。

    這邊劉普成也在笑。

    「齊娘子,你可安心了,我說過公道自在人心,沒事的。」他說道。

    齊悅點點頭。

    「是,老師,我知道了。」她說道,「獵戶家的那話,我收回了。」

    劉普成帶著幾分欣慰點頭笑了。

    回去的路上,阿如坐在車外邊,對齊悅講了從胡三那裡問來的滿城下賭的事。

    「哇,早知道我也下注了,買我自己,我豈不是賺大發了。」齊悅哈哈笑道,一面想到什麼,「阿如,你回去從庫房裡撿個差不多的東西,送去知府府,是我給黃公子的謝禮,謝謝他蘀我捧場。」

    阿如應了聲是。

    被自己家人用休書攔在門外,而外人卻扯旗為她搖喊,這種感覺不太好受吧。

    常雲成垂下視線,他依舊不怎麼說話,只是安靜的坐著,神色淡淡看不出喜怒。

    馬車裡又恢復了安靜,在街上疾馳而過,兩邊護衛相護,街道上行人紛紛讓路。

    街邊躲避的人因為匆忙撞在一起。

    「哎呀,腳,腳,新鞋。」那人喊道。

    撞人的忙道歉,回頭一看,不由啐了口。

    「哎呀棺材仔,真是晦氣!」他說道,三步兩步的躲開了。

    棺材仔撇了撇嘴,抖了抖身上的新衣服,跺了跺腳上的新鞋。

    「棺材仔,聽說你贏大錢了?」旁邊店舖的小夥計衝他笑道,「瞧打扮的跟新郎官似的。」

    棺材仔衝他咧嘴一笑。

    「是啊,真是轉運了」他說道,揣起手想到什麼回頭看了眼,「定西侯府」

    街上護衛擁簇的豪華馬車已經遠去了。

    「那個打賭救人的侯府少夫人?會剖腹療傷的女人?」他喃喃說道,帶著幾分好奇再次看了眼那遠去的馬車。

    真有這樣的女人?不知道是什麼樣的女人不過,跟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棺材仔搖頭笑了笑,沿著冬日陰暗的牆角慢行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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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有心

    齊悅坐在馬車上看著外邊依次後退的街景。

    常雲成看了她一眼,然後伸手掀了開車簾。

    「去西大街。」他說道。

    阿如應了聲是,車伕也聽到了,鞭子一揚掌控方向。

    齊悅乾脆閉目養神了。

    常雲成也沒有再說話,街上的嘈雜熱鬧穿過車身投在小小的車廂中,反而更顯得‥寂寞。

    『世子爺,少夫人,到了。」外邊有阿如輕聲說道。

    馬車緩緩停下來。

    車簾子掀開,常雲成撩衣下車。

    「我先回去了,回去再讓車來接你。」齊悅說道。

    常雲成笑了笑。

    「不行。」他說道。

    齊悅的眉頭又皺起來。

    「常雲成,咱們能不能別這麼彆扭?」她身子前傾,壓低聲說道,「你敬我我敬你,大家和平共處互不侵犯不行嗎?」

    「行啊。」常雲成點點頭。

    「那我先回去,車一會兒再來接你。」齊悅衝他一笑說道。

    「不行。」常雲成爽快的說道。

    齊悅手伸出來,好容易才忍住揪住他衣襟。

    「那你是非要讓我自己走回去了?」她咬牙說道。

    「你可以跟著我,我買點東西,然後就回去。」常雲成說道,神態平靜,「很快的。」

    齊悅看著他,收正身子。

    「那你快點。」她說道。

    常雲成衝她笑了笑轉身。

    阿如便要放下車簾,他又轉回身。

    「哦你要不要下來看看?」他問道。

    齊悅抿嘴想了想。

    坐著也是有些悶…

    齊悅起身,阿如忙仲手扶她,看著她低頭下車,轉過身的常雲成輕輕鬆了口氣,旋即又繃起面孔,自己先走開了。

    這還是齊悅第一次逛古代的大街,這條街應該是類似現代的商業街,店舖林立人頭攢動吆喝聲笑聲討價還價聲以及酒肆茶坊傳出的絲竹歌弦,混雜在一起熱氣騰騰的撲面而來。

    幾個老婦人拎著米酒肉從一旁走過。

    「要過年了?」齊悅聽到她們的說笑提到年不由愣了下。

    「是啊,今天已經臘月初十了。」阿如說道。

    「我來的時候是.」齊悅不由說道。

    阿如看了眼前邊,常雲成正站在一家角店前,一個夥計正熱情的對他兜售什麼。

    「是四月。」她這才低聲接了齊悅的話。

    齊悅揣起手慢慢的向前走。

    「都過去大半年了啊。」她喃喃感歎。

    阿如有些擔憂,看到旁邊一家雜貨店,懸掛著琳琅滿目的飾品,她忙扯了扯齊悅的衣袖。

    「少夫人,你瞧這個蝴蝶墜子‥」她說道,一面指著。

    齊悅果然被吸引了注意,抬頭看過來見那是繩子編的蝴蝶,大大小小的結繩而下,很是精美。

    看她們衣著打扮,慧眼如炬的夥計立刻熱情的摘下來就往跟前遞。

    「這個多少錢?」齊悅問道。

    「不貴,不貴,跟小娘子這身衣裳真配,掛上去煞是好看,只要八文錢..」他說道。

    八文是多少?齊悅哪裡有概念,看阿如。

    阿如還沒說話,有一隻手從後邊伸過來。

    「要了。」常雲成說道。

    身後的小廝立刻遞上錢。

    夥計高聲唱諾。

    「還沒講價呢。」齊悅說道看了他一眼。

    「有什麼可講的。」常雲成說道,將這墜子往阿如身上一扔。

    阿如忙接住。

    「何不食肉糜…」齊悅哼了聲說道。

    「我可不敢當。」常雲成說道。

    街上人很多,雖然有小廝的相護但還是難以避免被擠撞,二人便不自覺地走在了一起。

    常雲成放慢了腳步。

    「你傻呀,買東西不講價,那人會罵你傻瓜的。」齊悅哼了聲。

    常雲成嗤聲笑了。

    「他罵我是傻瓜,我就是傻瓜了?」他說道。

    齊悅轉過頭看他。

    這女人一說不過自己的時候,就會是這種表情,常雲成嘴角微微彎了彎,目視前方不看她。

    「你要買什麼快點。」齊悅沒聲好氣的說道自己先一步走出。

    阿如忙跟上。

    常雲成的嘴角的笑意散開,又忙收起來緊走幾步跟上她。

    「奶酪啊,這裡就有奶酪啦?」

    「這個什麼?給我嘗嘗…」

    沒多久齊悅的嘴裡就吃的滿滿的,兩隻手也都佔上,神情舒展開來,眉角眼角都帶了笑意。

    「這是米錦糕‥」常雲成從小廝手裡接過,遞給齊悅。

    齊悅忙將右手的魚兜子給阿如,伸手接過新鮮的,很不文雅的咬了。

    「恩恩不錯。」她連連點頭,笑意滿滿。

    倒真是能吃···聽說她還會做一手的好飯菜?

    常雲成看著她。

    「哎,你到底買什麼?」齊悅吃了半個糕忽的想起來,看著常雲成問道。

    這一路他都跟著自己,好像沒什麼刻意要去找的東西?

    倒是有些像陪自己逛街‥

    這個念頭閃過,齊悅被自己噁心一下,忙擺擺頭甩開。

    常雲成被問的有些失措,他下意識的抬頭看四周。

    「哦,那個。」他說道,伸手指了下。

    齊悅看過去,見是一家文房四寶店。

    「看不出,你還是個儒將。」她說道,一面帶著幾分不耐煩,「你快去吧,我還等著回去呢。」

    常雲成的臉頓時拉下來。

    這臭女人…

    他甩手大步進去了。

    「公子爺,要什麼?」夥計熱情的招呼。

    常雲成人進來了·眼角的餘光一直看著外邊,見那女人已經轉開了視線,不知道看對面什麼…

    「公子爺?」夥計又問道,有些不解的打量這個奇怪的進門不看貨只看外邊的客人…

    常雲成收回視線,胡亂在櫃檯上掃了眼,指了指一塊墨。

    「這個怎麼賣?」他問道。

    「公子好眼光,這是新到的潘谷墨…」夥計開始熱情洋溢的介紹。

    常雲成一句也沒聽進去,他的視線再次看向門外,那女人光看已經不夠了,帶著那丫頭已經站到別的地方的攤位前了···

    她都一點也不想進來看看自己買什麼嗎?根本就一點也不關心在意嗎?

    常雲成不由手上用力‥

    「哎,哎,公子,你小心點,別摔了…」夥計拔高聲音喊道,這才如願看到客人終於將視線落在自己身上,他忙抓住機會堆起熱情的笑臉,「你瞧這個怎麼樣?」

    常雲成低頭看自己手裡,不知什麼時候拿著一塊墨。

    「這什麼啊?」他皺眉問道。

    夥計一臉驚愕,合著自己方才白說了···.

    「這是‥」客人是衣食父母·要孝敬恭順,他嚥了口口水,從頭再來。

    好容易巴拉巴拉說完了,抬頭見這位爺又看外邊呢。

    這外邊到底有什麼好看的?夥計也忍不住隨著他的視線看去。

    哎呦,誰家的小娘子啊,穿著大紅色繡牡丹花交領袍子,披著鳳毛藕荷斗篷,挽著同心鬢,只帶著一串珠花,正抬頭看手裡舉著的一隻鏤花彫空的熏香球·綻開明媚的笑容。

    小夥計不由也看呆了。

    常雲成轉頭看到了,頓時將墨重重的撂在櫃檯上。

    「多少錢?」他喝問道。

    小夥計被嚇了一跳,以為這爺不要了,沒想到問出這句話,忙不迭的說了價錢,常雲成擺擺手自己走出去了,身後的小廝立刻給錢拿東西。

    「走了。」常雲成說道,逕直越過說笑的主僕二人大步而去。

    齊悅將銅球在手裡拋了拋,跟上去。

    一直到下車,她都沒問常雲成買了什麼。

    「我睏了。」齊悅一邊下車一邊跟阿如說道。

    阿如點點頭。

    「奴婢也是,這樣好·回去就睡·這一下午一晚上的就能緩過來了。」她說道。

    二人說著走去。

    常雲成站在一旁,看著似乎是忘了同出去還有一個人的齊悅·吐了口氣,跟了上去。

    剛走了沒幾步·就見有丫頭急忙忙的跑過來。

    「世子爺,少夫人,不好了。」她一臉焦急的說道,「夫人要回善寧去。」

    這有什麼不好的?齊悅不解,再說,善寧是什麼?

    常雲成卻已經變了臉色,越過她疾步向榮安院去了。

    「善寧是夫人的娘家。」阿如忙跟齊悅低聲解釋道。

    齊悅哦了聲,打了個哈欠。

    「回娘家嘛,挺好的,這有什麼不好的。」她說道。

    阿如笑了。

    丫頭們都跟著常雲成走了,這裡也沒別人。

    「哪能隨便回娘家呢,沒有娘家人來請,自己回去,那是···那是絕對不能的。」她說道。

    還有這規矩啊,齊悅哦了聲。

    「真夠不自由的。」她嘀咕一句便不言語了。

    「少夫人,咱們不過去看看?」阿如只得主動問道。

    「咱們?」齊悅笑了,「就別過去火上澆油了。」

    說到這裡她眼睛一亮,她自己還有重要事呢。

    「咱們去找侯爺。」她哼哼笑道。

    「少夫人,你別去了,這多不好,侯爺這樣其實已經算是認錯了,這件事就這樣算了吧…」阿如忙勸道。

    這孩子還以為自己只是要個說法呢,齊悅看著她笑了笑,沒有再說什麼。

    只是一問侯爺,才知道竟然出門了。

    這人…竟然躲了‥真是服了他了…

    堂堂的侯爺竟然能做出這種事….

    齊悅有些無語,真是沒辦法….。

    「還能躲一輩子不成?」齊悅搖頭說道,只得回院子,「走走,睡覺去。」

    這邊悶悶回去睡覺,那邊常雲成已經跪下攔住了謝氏。

    「母親,到底怎麼了?是兒子哪裡做錯了?你說,我改。」他說道,面色焦急。

    謝氏居高臨下看著他。

    「那好,你說,你是聽我的,還是聽那女人的?」她緩緩問道。





第一百二十八章 其意

    常雲成愕然抬頭看著謝氏。

    「母親,何出此言?」他問道「我自然是聽母親的…」

    謝氏看著他冷笑一聲。

    「你今天做什麼去了?」她問道。

    常雲成遲疑一下..

    「跟那女人出去玩的挺高興吧?」謝氏冷笑問道「這個,也不會是你父親逼你的吧?」

    「不是的。」常雲成忙說道「我..我是想去趟千金堂看看,畢竟..畢竟這件事也算是有關係,我去看看還有什麼後續的事要辦沒,月娘她,她聽說了便也要去,她跟劉大夫他們也算是患難與共了,我也沒理由不讓她去…」

    謝氏看著他,一臉審視。

    「果真?」她問道。

    是這樣的吧…他就是這樣想的。

    常雲成重重的點頭。

    「以後別去了。」謝氏面色稍緩,伸手拉起他,說道「一個藥鋪醫館,有什麼好看的,那些賤民,如同吸血的蠅蟲,一旦沾著就甩不掉,離他們遠點。」

    常雲成站起來。

    「母親,他們還好。」他說道。

    這孩子就是有什麼說什麼,不會為了順著自己而胡亂說話,謝氏聽了沒有生氣,反而更放心了,所以他不會說謊話騙自己。

    「你父親辦的荒唐事,卻總是要你來擔後果。」謝氏歎口氣說道,示意常雲成坐下「那女人沒鬧你吧?」

    常雲成有些不自然的笑了笑,搖頭。

    「沒有,她怎麼敢,再說,她有什麼好鬧的。」他說道。

    「她是那種知道分寸的人嗎?」謝氏冷笑不屑道。

    常雲成摸了摸鼻頭。

    「母親,其實,月娘她..她..」他遲疑一下說道。

    「她,我自有打算,你放心。」謝氏說道,看著常雲成糾結的神情,很是心疼。

    都是這個賤婢,害的常雲成在自己家也沒個舒心日子。

    「這快要過年了,我走不開,你回來這麼久還沒去看過你外祖父他們,不如送年禮去一趟吧。」謝氏說道。

    常雲成點點頭應聲是。

    「我剛回來時去看外祖母,她身子不太好,我也很記掛她。」他說道。

    說到母親,謝氏的神情更加柔和。

    「是,她年紀大了,你能多去見見,就見見吧,下一次不知道…」她歎息說道。

    常雲成神情也是幾分黯然,外祖母的身子一直不好,如果…那女人去看看治好的話….

    那樣母親是不是就能喜歡她一些?

    常雲成的神情瞬時歡快起來。

    「我這就去準備。」他說道。

    「還跟小時候似的,一說去外祖母家,就猴急。」謝氏笑道。

    常雲成摸了摸鼻子,帶著幾分尷尬告退了。

    謝氏便伸手翻看月曆冊子,和蘇媽媽商量那一日去,最後定下了後日走。

    「你去和二夫人說一聲。」謝氏放下書,說道。

    蘇媽媽稍微愣了下,世子爺回自己外祖母家,和二夫人說什麼?但她什麼也沒問應聲出去了。

    這邊常雲成回到院子,齊悅已經睡了。

    「..少夫人和阿如姐姐都累極了,回來就睡了…」秋香看著常雲成的臉色小心說道,只怕因為少夫人沒等他就生氣。

    常雲成看了眼那邊隔間垂下的簾子。

    「可吃過飯?」他低聲問道。

    秋香被問得倒是愣了下。

    「沒..」她慌忙答道。

    常雲成皺眉,又看了眼那邊,才進去換洗了。

    秋香揉揉眼,我的天,我沒看錯吧?貌似世子爺的神情是…有些擔心?

    齊悅睡到半夜醒來的,屋子裡的炭火依舊燒的暖暖的,她從被子裡伸出手藉著地燈的光起身了。

    側耳聽外邊一片肅靜,顯然已經後半夜了。

    因為習慣屋子裡不留伺候的人,齊悅自己起身倒水,才走過去點亮燈,外邊就傳來腳步聲。

    「醒了?」常雲成的聲音緊接著從外邊傳來。

    齊悅嚇了一跳,看著他掀簾子進來。

    他穿著家常的蟹殼青的中衣褲子軟布鞋子走過來。

    「你睡覺這麼輕啊?」齊悅皺眉說道「那不能怪我吵到你。」

    常雲成看了她一眼。

    這女人的腦子總是跟常人不一樣,想的都是什麼!

    「有宵夜你吃不吃?」他問道。

    齊悅看他,一面端著水喝。

    「看什麼看?」常雲成被她看的有些沒由來的惱火,還帶著幾分心慌,她猜出自己是特意給她做的嗎?這..這簡直太丟人了…

    「你挺好看的。」齊悅隨口說道,仰頭將半杯水喝完。

    常雲成被這沒頭沒腦的回答弄得莫名其妙。

    「我本來就好看。」他悶聲說道。

    齊悅噗嗤笑了。

    「拿宵夜來。」常雲成有些氣急,轉頭對外喝道。

    門外一陣細碎的腳步聲,不多時有兩個值夜的小丫頭捧著食盒進來了,擺在桌子上,恭敬的施禮退下了。

    常雲成掀開食盒,香氣頓時溢出來。

    齊悅不由吸吸鼻子,被引得食指大動。

    「這是排骨栗子湯。」常雲成說道,一面端出來。

    齊悅坐下來搓搓手。

    「你沒在裡面下藥吧?」她又抬起頭看常雲成問道。

    「下了,足夠毒死一頭牛。」常雲成淡然答道。

    齊悅哈哈笑了,伸手接過碗,吃了一大口。

    「嗯..」她挑挑眉毛,不錯不錯,比她現代吃的還要好吃,畢竟這裡的肉栗子都原生態無污染,熬製湯羹的材料也都新鮮天然。

    常雲成坐下來,自己也盛了一碗,桌上的燈照著兩邊的人碰頭吃的歡快香甜。

    「你這個人當朋友還不錯。」齊悅忽的說道。

    常雲成的湯勺停了下。

    「這個,無須你判定。」他淡淡說道。

    齊悅撇撇嘴不再說話,三口兩口吃完放下碗。

    「再吃些。」常雲成說道。

    「不了,還要接著睡,不能吃太多。」齊悅擺擺手站起身來。

    常雲成低著頭咬了塊肉。

    「後天去善寧府。」他說道。

    善寧府?

    「你母親的娘家?」齊悅問道。

    怎麼說的這麼繞。?

    「我外祖家。」常雲成皺眉說道。

    齊悅哦了聲,便不再言語了。

    常雲成慢慢的喝湯,夜風噗噗的打在窗戶上,透過的風吹得燭火一陣跳動。

    屋子裡多個人,這冬夜倒也別有一番味道。

    常雲成的嘴角不由微微翹。

    「哎,那個,你吃完了沒?」齊悅問道「我還想再睡會兒。」

    常雲成停下手,垂下臉。

    小丫頭收拾了東西,重新熏了香退了出去,常雲成也站起身走向自己的臥室。

    「喂,多謝了。」齊悅在後說道。

    常雲成的腳步沒有停,似乎沒聽到掀起簾子走了。

    這個人啊,還真是…矛盾的很,齊悅搖搖頭吹滅了桌上的燈。

    常雲成一直都到屋子裡關上門,燈影裡,他嘴邊的笑意濃濃散開。

    這一次睡醒後,齊悅對著鏡子仔細的照。

    「紅絲消了很多了。」阿好一面梳頭一面說道。

    阿如拿著衣裳進來,聽見了忙過來看。

    「嗯不錯。」她端詳了才點頭說道。

    齊悅也端詳她。

    「嗯,你也不錯。」她笑道「果然年輕就是好..」

    阿如咳一了聲。

    「少夫人比我大一歲而已,別裝老。」她笑道。

    齊悅哈哈笑了。

    阿好在一旁看著她們帶著羨慕。

    「今天我打算教他們縫合術。」齊悅對阿如說道「你也來學吧。」

    阿如點點頭。

    「少夫人。」阿好忽的開口喚道。

    齊悅和阿如都看向她。

    阿好帶著幾分膽怯,但還是鼓起勇氣。

    「我..我也想學。」她說道。

    齊悅笑了點點頭。

    「好啊。」她說道。

    這一次出門的時候,阿好被帶上了。

    「你學這個做什麼?」鵲枝聽說的好奇的問道。

    「我也想向阿如姐姐那樣幫到少夫人。」阿好說道。

    鵲枝手指絞著小辮子,若有所思。

    「我..也想學。」她忽的說道。

    阿好驚訝的看她。

    「我也想幫少夫人。」她笑著看阿好說道。

    那一日她親眼看到少夫人的神技造成了多大轟動..

    她親眼看到侯爺面對這樣的轟動是怎麼樣的前倨後恭..

    看到了那些敬畏崇拜的眼神….

    那種感覺,也許比自己當上通房姨娘要好吧….

    這一次常雲成沒有跟著來,齊悅身邊多出兩個丫頭來,引來千金堂裡弟子們好奇又害羞的注視。

    阿好站在阿如身後,依舊有些怕見人,鵲枝則爽朗的很多,主動對那些弟子笑,只笑的那些弟子們紅了臉不敢看她。

    「好了,好了。」齊悅拍拍手,看著這收拾出來的屋子,已經按照她的要求擺了桌子凳子「大家都坐吧。」

    弟子們應聲是,各自夾著自己的針線包、皮子尋位子依次坐下。

    阿如遲疑一下,也帶著阿好和鵲枝坐下來。

    齊悅站在台上,有些緊張,其實她也帶過實習生的,只不過當老師手把手的教這個還是第一次,她不由深吸一口氣回憶當初老師是怎麼教自己的。

    「在學縫合之前,我們還要先瞭解很多東西,比如人的皮膚,肌肉,我們用到的工具…」她看著大家說道。

    話沒說完就見眾人有些驚慌的站起來了,一片桌椅板凳挪動的聲音打斷了她的話。

    「師父,你怎麼能站著..」

    「對啊,師父,你站著我們怎麼好坐著…」

    幾個弟子們惶惶的說道。

    齊悅愣了下,哈哈笑了。

    「別想那麼多,這是為了教學方便。」她笑道,到底是費了一番口舌才讓大家都坐下,但每個人還是坐不踏實,或者坐一角,或者乾脆虛坐著,簡直比站著還難受,最後齊悅只得讓他們也站起來。

    「…..縫合的目的是將已經切開或者外傷離斷的組織創緣相互對合、消滅死腔,起到止血、傷口早期癒合以及重建器官結構整形的目的…」

    「…手工縫合的手法臨床上有很多種..單純對合縫合…」

    雖然很多話對於弟子們來說都是如同天書,但所有人都捨不得分神,奮筆疾書,認真記下齊悅說的每一個字。

    劉普成輕輕的從門外走進來,手裡也夾著針線包、皮子以及紙筆,示意大家不要多禮,走到最後一張桌子前站好,開始認真的聽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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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不依

    齊悅的課上午下午各一場,好讓弟子們輪換,而她講課之餘便跟著劉普成學辨藥。

    「娘子其實是很懂醫理的,只是不會用藥,所以那些望聞問切就罷了,要緊的是學藥吧。」他說道。

    在學藥的間隙,齊悅又畫了一些器具要胡三去打製。

    「這是上次製藥的時候用的鍋碗瓢盆?」胡三看著圖紙驚訝的說道,「師父是要多多的製造那些藥嗎?」

    這句話把劉普成也吸引過來,上一次那用針管打進人體的藥起到的效果讓他震驚,那麼小小的一管子藥,竟然會那麼快的起效。

    要是都用上這種藥的話,那對於那些因為攔截不及的突發病症將是一大剋星。

    「那種藥,以後再說吧。」齊悅笑道,「我還是覺得,吃的湯藥更好一些。」

    胡三嘿嘿笑了。

    「哦,師父其實還是不願意承認那種藥是吧?」他笑道。

    齊悅也哈哈笑了。

    「我還是覺得保險一點好,萬一出了什麼事···」她說道,想起什麼一拍手,「對了,老師,下次我們再接危重病人的時候,要給他們下病危通知書,簽下免責文書什麼的,免得在遇到這樣不講理的病人家屬,就是告官的話咱們也說得清,免得污了咱們的名。」

    劉普成笑了。

    「大夫的名只有自己能污,單靠幾句話幾件事是污不了的。」他搖頭笑道,「這個無須擔心。」

    古代的大夫靠的是病人口頭相傳靠的是紮實的醫術,行就是行不行就是不行,簡單的不能再簡單。

    齊悅便點點頭不再強求劉普成,對於這樣一個以救人命為最大的大夫來說,要他還沒救治就考慮患者死後怎麼辦實在是太為難了。

    「不過,齊娘子你說的住院診療我覺得很好,我打算在這裡收拾出幾間屋子當做病房。」劉普成又說道。

    齊悅眼睛一亮。

    「啊太好了。」她高興的喊道,轉身審視這裡的院落。

    千金堂因為是治療跌打損傷為主,雖然在這一行頗有名氣但畢竟不算什麼大醫館,院落並不大。

    「最好再擴充一下,既然要住院,還要有專門的消毒室。」齊悅一邊四下看一面規劃,「還要有手術室……」

    「那這地方可不夠。」劉普成含笑說道。

    齊悅皺眉點點頭,她的視線落在兩邊。

    「這旁邊是做什麼的?」她問道。

    劉普成一愣,知道她的意思了。

    「這個……」他遲疑道,「都是積年的店舖,只怕不好說。」

    「先試試,不行的話咱們再去外邊買。」齊悅笑道,這個念頭一旦升起,便越想越激動,「也許可以辦個現代模型的醫院…….」

    醫院?是太醫院麼?這個他知道,只是現代……

    「什麼叫現代?」劉普成虛心求教。

    齊悅訕訕地笑了。

    「就是我的一個師父說過,也是藥鋪,但是跟醫館藥鋪又不太一樣的那種。」她捉摸著說道。

    劉普成對於她師父的事很感興趣,但這姑娘不說,他也不好問,此時聽她說來不由也有些激動。

    「是什麼樣的?」他忙問道。

    是什麼樣的……齊悅歎口氣,帶著幾分追憶,看向晴朗的天空一時間似乎時空轉換,她又回到了現代,就站在醫院裡,四周的是熟悉的嘈雜的一切…….

    齊悅回到家是吃晚飯的時候,常雲成坐在屋子裡看書。

    齊悅和他打個招呼,他嗯了聲算是回禮。

    這簡單的嗯一聲已經算是稀罕事,看起來他心情不錯。

    不過鑒於已經有了教訓,齊悅是絕對不會再上前和他多說話,要搬走這裡的事,還是再放放或者直接等定西候回來,真是笑話休書白紙黑字的砸在臉上,說沒事就真沒事了嗎?

    常雲成有些不悅的將書扔下聽著那邊齊悅和丫頭們嘰嘰喳喳的說笑。

    有什麼可說的,不就去了趟藥鋪嗎,哪有那麼多可笑可說的,一個藥鋪而已……

    「世子爺,可以擺飯了嗎」有丫頭請示道。

    常雲成嗯了聲,站起身走出去了。

    一直等到飯菜都齊了,齊悅還是沒過來。

    「少夫人呢?幹什麼呢?」常雲成忍著氣問道。

    秋香忙腳不沾地的出去很快就回來了。

    「少夫人說在外邊吃了,所以就不吃了。」她小心的說道。

    常雲成狠狠的攥起筷子,重重的夾起盤子的菜。

    「要做的事好多好多啊。」齊悅在燈下伸個腰,激動的說道。

    阿如側頭看她在紙上寫畫的東西。

    「這是床嗎?」她問道,一面又端過來一盞燈。

    「是啊。」齊悅點頭說道。

    「那這下邊是什麼?」阿如伸手指了指。

    「是輪子啊。」齊悅說道,「這樣床可以讓病人移動方便些,咱們這裡是看跌打損傷的,病人的話都是行動不便的,這樣的話,不用三四個人抬來抬去,就一個人推著就行了。」

    阿如聽了想著那樣子便點頭笑。

    「少夫人怎麼想到的?真厲害。」她說道。

    「哪裡是我想到的,是我常見的……」齊悅說道,話說一半,見常雲成掀簾子進來了,忙嚥下到嘴邊的話。

    「你下去吃飯吧。」齊悅說道。

    阿如點點頭,又對堂屋裡的常雲成施禮,退了出去。

    「在外邊吃的什麼?」常雲成問道。

    齊悅剛低下頭接著寫字,聽他問便抬起頭。

    「也沒什麼,就是胡三買了一些吃的,我跟著吃了些。」她說道。

    胡三?又是那個賊兮兮的男人……

   常雲成皺眉,再看齊悅又低下頭寫寫畫畫,就沒有和自己多說幾句話的意思。

    他站在堂屋裡,看著這邊燈下認真書寫的女子,時而笑時而皺眉時而恍然,那樣專注自在,那樣的賞心悅目……

   錚錚琴聲響起的時候,齊悅嚇了一跳,她忙四下亂看探身看到對面臥室裡,常雲成盤膝而坐,正在撫琴。

    琴聲錚錚淙淙,輕快,有力。

    果然是世家公子,既會舞刀弄槍,也會琴棋書畫。

    齊悅歪頭看了一刻,便收回視線,接著籌劃自己的醫院。

    琴聲低柔,窗上投下的人影安然,外邊站著的丫頭第一次覺得院子裡的氣氛真好。

    夜色漸深的時候齊悅放下筆,站起身來,站在隔間門前看常雲成這邊。

    常雲成收音按住琴,餘音裊裊而散。

    齊悅鼓掌。

    「真不錯啊,彈得果然好。」她笑道。

    常雲成帶著幾分不在乎沒理她,但低下頭嘴邊閃過一絲微微得意的笑。

    「時候不早了,我要睡了,那個,大家室友和平共處互相體諒,你可別再彈了。」齊悅說道,一面伸手掛上簾子。

    愕然的常雲成抬起頭,那個臭女人身影已經被簾子擋住。

    他憤憤的亂撥琴弦,雜亂的琴音在室內迴盪。

    真是不知好歹!

    常雲成並沒有故意再彈琴,齊悅有些意外的一夜好眠,所以一大早自然醒來,只覺得神清氣爽。

    洗漱過後來到飯桌上,常雲成已經吃的差不多了。

    「你快點,磨磨蹭蹭的,耽誤時間。」看著齊悅進來,常雲成沉臉說道。

    齊悅坐下來。

    「我現在有的就是時間,不怕耽誤。」她笑道,一面接過鵲枝盛好的飯。

    常雲成看著她數著米粒吃飯。

    「你東西收拾好了沒?」他問道。

    「收拾?」齊悅停下筷子抬頭看他,有些不可置信,旋即眼中迸發驚喜。

    這驚喜讓常雲成鬱結的心情頓時好了。

    這門親事是謝家人不可接受的,所以齊月娘從來沒去過謝家,這次自己要帶她去,表明自己把她當……妻子相待……

    妻子……

   這個詞劃過心頭,常雲成不由微微怔了下,我常雲成的妻……

    她一定很開心……

    「你是說讓我搬出去了?」齊悅問道,放下手裡的筷子。

    「你這臭女人!腦子糊塗啊?」常雲成終於再壓不住脾氣,啪的拍在桌子上。

    碗筷盤碟震得響動,侍立的丫頭們也嚇得哆嗦一下。

    「你才腦子有病!」齊悅啪的也拍了下桌子。

    剛穩下來的碗筷盤碟再次跳動。

    「你有什麼話能不能痛快的說!我又不是你肚子裡的蟲!你想什麼我怎麼知道?發什麼脾氣!」她喝道。

    常雲成瞪眼看著她,這臭女人什麼臭脾氣!

    「我不是跟你說了嗎?今天去善寧府。」他喝道。

    「你去吧,說了一遍就是了,你出門還用得著我批准哎……?」齊悅亦是瞪眼看他喝道,話說到這裡一愣,「你不會是要我也去吧?」

    「廢話。」常雲成看著她,恨得牙癢癢,「你也知道,我出門還犯得著和你說嗎?」

    齊悅笑了,忙衝他擺手。

    「誤會誤會,是我理解錯了。」她立刻換了笑臉,沖常雲成抬手,「不過,你說話也太簡練了。」

    飯桌上的氣氛終於緩和了,四周的丫頭們鬆了口氣。

    「不過,我就不去了吧。」齊悅又說道。

    常雲成才緩和的臉色又難看起來。

    「我去哪裡做什麼?又不認識……」齊悅沒理會他的臉色,頓了頓筷子接著吃飯,一面說道,「再說,你外祖家的人肯定也不喜歡我,還是別去給人添堵了,你們去自自在在高高興興的聚一聚吧。」

    「我跟你說話怎麼就這麼費勁呢?」常雲成站起來說道。

    齊悅抬頭看他。

    「我說,讓你跟我去,我不是問你去不去。」常雲成一字一頓說道。

    齊悅也變了臉色。

    「喂,常雲成,你又要犯抽是不是?」她忙說道,一面推筷子就起。

    但還是慢了一步,被常雲成一把抓住手腕。

    「常雲成你要氣死我了!」

    齊悅的喊聲從屋子裡傳來,讓站在院子裡的丫頭們嚇得不知所措。

    阿如和阿好慌忙要過去,就見常雲成拉著齊悅大步走出來了。

    「收拾你們少夫人出門要帶的東西。」他說道,不理會手裡齊悅的掙扎大步向外而去。

    阿如和阿好還能說什麼,愣了一刻,便慌得忙去收拾了。

    謝氏已經在二門等著了,親自查看了馬車以及要帶的東西,正要問世子爺那邊吃過飯了沒,就見常雲成大步走來,她臉上的笑便露出來,但旋即便是一愣,目光落在常雲成身側的齊悅身上。

    這個女人來幹什麼?為什麼還拉著她的手?那女人的髒手拉她做什!

   她還沒來得及想,聽得又是車響,從那邊的甬路上走來一輛馬車,跟著些許僕婦丫頭,其後是十幾匹馬以及兩輛供僕婦丫頭坐的青布車。

    「夫人。」饒郁芳扶著僕婦的手走下車,沖謝氏恭敬的施禮,「有勞夫人著世子爺相送了。」





第一百三十章 同行

    謝氏看著這穿著粉色花卉交領長襖披著淺藍鑲邊翻毛斗的饒郁芳,溫柔嫻雅,看在眼裡心裡舒坦。

    「順路的事,也省的你姨母操心了,她身子不好又趕上過年家裡事也多。」謝氏笑道,攜了她的手,讓她站在自己身邊,一面看向常雲成走來的方向。

    這邊饒郁芳也跟著看過去,先看到常雲成,待要害羞的迴避視線,卻看到了跟在常雲成身邊的女子,神情微微一怔。

    那女子….就是那少夫人麼?

    她不由凝神看去。

    齊悅今日因為要出門講課,不願意在千金堂那些弟子前打扮的太華麗,所以穿的很簡單,頭髮也是簡單的挽起來。

    這個女人,穿著打扮還不如一個丫頭,饒郁芳不由愣了下,不是說是個美人嗎?

    齊悅這時候用另一隻手擰常雲成的腰。

    「小混蛋。」她低聲罵道。

    常雲成也不回身,另一手反手打了下齊悅作惡的手。

    「你敢胡鬧試試。」他亦是低聲喝道。

    這混蛋可是腦子不正常什麼都做得出來的···

    他不怕丟人她還怕呢!

    齊悅恨得咬牙還是老實了。

    還治不了你了‥常雲成嘴角微微一翹笑了,此時也站定到謝氏等人面前。

    饒郁芳不敢多看,低下頭迴避。

    「母親。」常雲成帶著笑喊道,同時鬆開了齊悅的手。

    「母親。」齊悅只得微微低頭說道。

    謝氏看到兒子想笑·但看到齊悅實在是笑不出來,所以神情很是古怪。

    「你來了,這是你‥妹妹。」她乾脆轉過頭看饒郁芳,對常雲成介紹道。

    從哪裡冒出個妹妹?

    常雲成有些奇怪的看過去。

    饒郁芳低頭施禮。

    「世子爺。」她低聲見禮。

    常雲成微微點頭還禮,便不再看她。

    「母親,月娘聽說外祖母身子不適,所以也想要去看看,看有什麼能幫得上的沒。」他看著謝氏說道,眉宇間皆是歡悅。

    謝氏和齊悅都被他的話嚇了一跳。

    齊悅瞪眼看著常雲成·被他豐富的想像力震驚。

    謝氏則兒子要帶著這個女人踏入謝家門的震驚。

    一定是這個女人聽說了故意硬要粘上來的!

    好賤婢!

    場面一時冷了下來,常雲成有些意外,怎麼‥怎麼母親的神情跟他想的不一樣?

    這樣,齊月娘也不能討得母親一點點歡喜嗎?

    饒郁芳察覺到氣氛不對,也有些驚訝的不解的抬起頭,這一次便看清了眼前的少夫人,不由也露出驚訝。

    慵妝素服,雲鬢單束,脂淺粉淡,盈盈韻致·難以言表。

    果然…美人…

    饒郁芳最終還是只能感歎這個詞。

    「你外祖母有請先太醫院的掌院診脈的。」謝氏強忍下恨意,淡淡說道。

    這也是兒子對外祖母的關心,不能當面斥責無辜傷了他的孝心,等背後再細細給他說吧。

    兒子還是太心直了,不知道這女人的心眼彎彎繞繞。

    「多一個人看也是好的。」常雲成見母親沒反對,心裡放心了,含笑說道。

    「我覺得還是那掌院什麼的看比較…」齊悅在一旁忍不住插話。

    話沒說完,常雲成轉頭看她,眼神威脅。

    齊悅嚥下了話,好吧·你看得起我,到時候失望了可別怪我。

    「好了,不早了·你快去吧。」謝氏說道,一眼也不想看著這女人,恨不得她立刻走,但想要她要是立刻走是和兒子一起走,心裡頓時又恨不得他們不走。

    可是探親的事已經安排好了,不去也不行了。

    都是這個賤婢!

    謝氏再次恨恨看了齊悅一眼。

    齊悅自然看到她的眼神敵意,撇撇嘴,你那寶貝兒子以為誰稀罕呢。

    「這是你嬸娘姐夫饒家的妹妹·從這裡到善寧府的驛站·然後回京城去,你一路上照顧好她。」謝氏拉過饒郁芳對常雲成說道。

    是饒家的人啊·常雲成這才知道這個妹妹是哪裡來的妹妹。

    見他看過來,饒郁芳不由心跳加快·低下頭再次施禮。

    「有勞世子爺了。」她說道。

    自己曾經在他面前說過話,雖然沒見面,但聲音應該還記得吧….

    不過令饒郁芳遺憾的是常雲成最終也沒說出哦是這個妹妹啊那句話。

    「好,我知道了,請嬸娘放心。」常雲成說道,再次沖謝氏施禮,「那我們去了。」

    他沒有再看饒郁芳一眼,轉身走開了。

    饒郁芳和謝氏告辭向自己車上去,眼角的餘光看到那少夫人推了常雲成一下,而常雲成反手抓了她的手,親自扶她上車···

    這是打情罵俏麼‥

    當著這麼多人面的…

    哪裡有傳說中的半點厭惡不喜歡…

    饒郁芳心裡不由微微的酸澀。

    也是,那樣的美人,哪個男人會不喜歡呢?

    她坐進車內,車簾放下來,擋住了視線。

    四輛馬車並十幾眾人馬駛出了定西侯府。

    謝氏一直站著看不見馬車才回轉身。

    「這個女人可真是千般萬般的算計…」她喃喃說道。

    蘇媽媽歎口氣。

    「偏她打著好理由,世子爺又記掛老夫人···」她低聲說道。

    謝氏停下腳步。

    「不稍等了,得快點讓新人進門。」她說道,吐了口氣,「去請侯爺回來,跟他說他那厲害兒媳婦出門了,不用躲了。」

    蘇媽媽忍著笑應聲是。

    「常雲成,你外祖母的病我可真不會看·我不會診脈什麼的。」齊悅坐在馬車,對著常雲成瞪眼說道,「你自己瞎吹,倒時候掉了面子可別怪我。」

    常雲成沒理她,靠在車廂上閉目養神。

    「我還有好些事呢,得去幾天啊?」齊悅又問道。

    常雲成還是不理會她。

    「那這算我幫你了吧?」齊悅便又換了話題說道。

    常雲成睜開眼,看著她。

    「你幫我?」他反問道。

    「難道是你幫我啊?」齊悅亦是反問道。

    「你心裡明白就好。」常雲成說道,抱臂身前又閉上眼。

    我明白什麼呀!合著一大早不由分說不管人願不願意就逼著人一起出門去走親戚,還是幫忙啊?齊悅再次氣結。

    沒法交流了·這小子根本就聽不懂人話!

    齊悅乾脆拿出讓阿如帶來的紙筆來,將小桌子上收拾好,坐下來寫寫畫畫。

    常雲成微微睜開眼看了看已經專注的做自己事的齊悅,嘴邊浮現一絲笑,活動了身子換個更舒服的姿勢靠在軟枕上,伴著鼻息間若有若無的清香閉上眼。

    常雲成醒來的時候馬車停下來了,他一驚坐起來,沒想到自己竟然睡著了。

    「到什麼地方了?」齊悅正對著簾子外問道。

    「有更衣的地方,少夫人。」僕婦在外說道。

    「更衣?」齊悅愣了下,「上廁所?」

    常雲成扁了扁嘴·這女人嘴裡什麼都說得出來···.

    他探身起來,伸手推了下齊悅。

    「走,走,下去。」他說道。

    「我自己能下。」齊悅回頭轉身瞪眼說道,一面抬手去打常雲成伸過來的手。

    常雲成收回來。

    「沒打到。」他哈哈笑道。

    齊悅挑眉,乾脆伸手過來打。

    常雲成將手閃開,齊悅再次撲空。

    常雲成笑聲更大。

    聽到從馬車裡傳來的笑聲,走過來的饒郁芳腳步不由一頓。

    「饒小姐。」阿如看到了,便施禮問好。

    「坐車累了,這是我剛剛用自己帶的水泡的茶·給世子爺和少夫人解乏。」饒郁芳含笑說道。

    身後的小丫頭忙捧上一紫砂茶壺。

    阿如施禮道謝接過。

    這邊車簾掀起,常雲成跳下車來,緊隨他其後的是一隻暖袖。

    暖袖砸他背上然後掉在地上。

    饒郁芳忙低著頭後退幾步迴避。

    常雲成越過她大步走過去了。

    饒郁芳再抬起頭便看到齊悅下車。

    「真是混蛋。」她口裡嘀嘀咕咕的罵道·一面甩了甩手。

    「少夫人。」饒郁芳忙對她施禮道。

    齊悅愣了下,哦,這個妹妹…是二夫人陳氏的親戚···

    「你好。」她笑道,不由帶上幾分親切,「坐車累了吧?」

    饒郁芳含笑點頭。

    「我這是第一次出遠門。」她說道。

    「不習慣吧?」齊悅笑道,帶著幾分瞭然。

    饒郁芳點點頭,對於二人之間的氣氛很滿意。

    「這是我泡的茶,少夫人您和世子爺可以嘗嘗。」她說道。

    阿如忙將茶壺捧給齊悅看。

    齊悅點點頭說聲多謝。

    饒郁芳還要說什麼·聽得那邊常雲成重重的咳了聲。

    「還磨蹭什麼呢!」他說道。

    饒郁芳頓時尷尬·有些羞又有些慌,是因為自己攔著少夫人說話的緣故嗎?

    「我們回頭聊·我先上個廁所。」齊悅笑道,拍了拍她的胳膊走過去了。

    「喊什麼喊!」

    饒郁芳聽到她邊走便對那邊喊了句·不由更是驚愕。

    她怎麼敢對世子爺這樣態度?

    是出身所致,還是依仗皇家賜婚的風光?

    這樣粗俗囂張的性子,怪不得侯夫人那麼不喜歡。

    她不由看過去,見齊悅與常雲成擦肩而過,不知道說了什麼,常雲成的神情很不悅。

    這樣的態度,能有人悅才奇怪吧..

    許是察覺到這邊的審視,常雲成的視線猛地看過來。

    饒郁芳嚇了一跳,有些慌張的低下頭,躊躇一刻,還是放棄了再和齊悅說話的念頭,轉身回自己馬車上去了,在車上,她用手微微掀起車簾,看到沒多久,常雲成和齊悅一前一後的走過來,二人一邊走還一邊說話以及‥動手動腳‥

    齊悅一腳踢在常雲成腿上,常雲成沒躲開,齊悅哈哈笑了三步兩步的先跑開了。

    常雲成先是繃著臉,看著那個一擊得手跟兔子一般跑了的女人露出一絲淺笑。

    跟女人相處的確跟男人不一樣…不過,倒也挺有趣的···

    也不是想像中的那樣無聊氣悶,其實貌似跟自己那些弟兄們在一起沒什麼差別,哦,有差別,不能真的用力打鬧,只能做做樣子···.

    饒郁芳放下車簾,擋住那男人的笑。

    如果有一天這種笑是對著自己….

    她不由伸手摀住臉,觸手熱的發燙。

    那一天,不遠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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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夜宿

    到善寧府要兩天的路程,天黑的時候他們到了夜宿的落點。

    先行一步的僕從早就安排好了,驛站裡得到消息的官員親自來接。

    齊悅揉著腰背下車,打量眼前的驛站,這就是古代的政府接待賓館吧,高懸燈籠,青磚灰瓦,威嚴大氣。

    「少夫人。」阿如低聲提醒她。

    齊悅回過神看到在四五個官員的擁簇下,常雲成向內門邁步。

    「饒家小姐呢?」她回頭看。

    饒郁芳剛下車,聽見詢問低頭過來。

    「走吧。」齊悅笑著說道。

    饒郁芳點點頭將連帽斗篷的帽子往下拉,遮住了半張臉。

    驛站的小吏悄悄的打量這兩個被僕從擁護的女子。

    真是美人啊‥果然侯府家眷美若天仙···.

    齊悅看什麼都新鮮,見這裡大多數房間都亮了燈,看起來客人還不

    「走快些,看什麼看!」常雲成不知什麼時候站到她面前。

    齊悅皺眉抬頭看他,才要反駁,就被常雲成一抬手抓起身後的帽子扣在頭上,一下子擋著了眼。

    「幹什麼!」齊悅氣道,一面伸手去拉帽子。

    「這麼冷,帶好了。」常雲成低聲喝道。

    「冷什麼冷啊‥」齊悅哭笑不得,話沒說完,被常雲成拉下手,拽著向前走去。

    「內人身子弱‥」耳邊聽得常雲成對周圍的人解釋道。

    周圍的官員們哈哈笑,紛紛稱讚世子憐香惜玉。

    什麼憐香惜玉·他有那麼好心?齊悅撇嘴,用另一隻手拉起一些帽子,省的連路都看不見。

    「小姐‥」跟在饒郁芳身後的丫頭低聲提醒。

    饒郁芳這才抬腳跟上,前面常雲成拉著齊悅已經被擁簇的人群隔開了。

    「這是饒家的小姐,你們安排好。」

    前面又傳開常雲成的聲音。

    饒家?官員們一愣,這能直接稱饒家,又能跟定西侯府有關係的,自然只是山東饒家了!

    本以為是嬌妻美妾隨行的官員們頓時反應過來,立刻有幾個親自來見禮。

    饒郁芳遮在帽子下的臉上浮現一絲微笑·一一還禮,再抬頭,那邊常雲成和齊悅已經進了屋子。

    她的腳步遲疑一刻。

    「饒小姐,這邊請。」有官員慇勤的引路說道。

    與常雲成那邊的屋子是相反的方向‥

    饒郁芳垂下頭輕步而行,簡單的洗漱過後,晚飯送來了。

    這種時候當地的官員一定會宴請常雲成的,想必已經到外邊吃去了。

    「桂媽媽,咱們家帶來的罈子肉還有嗎?」饒郁芳問道。

    正在看著丫頭們整理自帶的鋪蓋的婦人忙應聲過來。

    「還有呢,知道小姐愛吃這個,除了留在姨夫人那邊的·還留了一小罈子。」婦人含笑說道。

    「拿出來吧。」饒郁芳說道,「去讓少夫人嘗嘗吧。」

    婦人一愣,旋即明白了,含笑點頭。

    「寶娟,過來伺候小姐梳頭。」她忙喚道。

    一個小丫頭忙過來了。

    饒郁芳坐在鏡子前,仔細的輕描眉塗粉···

    那少夫人本就是個美人,再怎麼妝也比不過她···

    反倒不如不妝扮‥

    饒郁芳又仔細的將妝面抹了去。

    當帶著人來到常雲成這邊,因為都認得了,護衛們也沒攔著。

    「饒小姐?」門外站著的丫頭僕婦都很驚訝。

    「少夫人在吃飯吧,我也是一個人·過來陪陪她。」饒郁芳對迎來的僕婦們含笑說道。

    僕婦們笑了。

    「多謝小姐‥」其中一個胖胖的婦人笑道,「只是,我們世子爺也在呢·你看這…」

    饒郁芳愣住了。

    世子爺也在?怎麼沒有去赴宴?

    如果世子爺在,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便便不方便進去了···

    只是…

    饒郁芳遲疑著轉身。

    他在不是更好?

    「這是我母親做的罈子肉,姨母也最愛吃,所以想讓世子爺和少夫人嘗嘗。」饒郁芳藉著轉身從身後僕婦手裡拿過小罈子,便順勢又轉過身,對那僕婦笑道,「有勞媽媽送進去吧。」

    「肉?」

    齊悅停下筷子問道,看著僕婦手裡拿著的罈子。

    「是·我們夫人親手做的·小姐可愛吃了。」小丫頭笑嘻嘻的說道。

    常雲成在一旁低著頭吃飯對這一切似乎沒聽到。

    「那多謝她了。」齊悅示意接過,笑道·「你家小姐吃了沒?」

    「還沒呢,在外邊呢。」小丫頭忙答道。

    在外邊呢?

    「那快進來一起吃吧。」齊悅忙笑道。

    一旁布菜的阿如咳了一聲·但還是晚了一步,那小丫頭應聲是轉身就走了。

    不多時門外腳步響動。

    「饒小姐來了。」有僕婦傳話道。

    阿如的臉色微微變了,這個饒家小姐怎麼這樣失禮?竟然真的進來了。

    她不由去看常雲成。

    常雲成似乎也有些驚訝,皺起眉。

    饒郁芳走進來了,在室內也沒有披普篷,只穿著素雅裙襖。

    「世子爺,少夫人。」她低頭施禮。

    常雲成嗯了聲,齊悅笑著招手請她坐。

    「我以為世子爺出去吃了,少夫人一個人在呢,所以···」她坐下來帶著幾分不安說道。

    「是啊是啊,我也以為‥」齊悅順口笑道。

    話沒說完被常雲成在桌子下踢了一腳。

    齊悅轉頭瞪他。

    常雲成沒看她站起身來。

    「你們吃吧。」他說道,施施然走出去了。

    總算自在了齊悅高興的拿起筷子。

    「快吃吧,這裡飯菜做的真不錯。」她說道,一面招呼饒郁芳。

    饒郁芳看著常雲成起身,面上閃過一絲失望。

    「我‥打擾世子爺吃飯了‥我還是回去吃吧···」她站起身來,一臉歉疚。

    「哎呀他吃好了。」齊悅笑道,「你快坐下,一個人吃飯有什麼意思。」

    正邁出門的常雲成聽到這句話腳步一頓。

    這個臭女人,他還以為她不知道呢!

    一個人吃飯沒意思,所以特意留下來陪她···

    一上飯桌看她那臭臉色好像自己故意噁心她似的···‥

    常雲成抿抿嘴角大步出去了。

    讓阿如鬆口氣的是這饒郁芳沒有更過分,簡單吃了飯就忙告退了。

    「少夫人,這個饒家小姐,怎麼看著都有些‥不地道。」她低聲對齊悅說道,一面幫她卸去釵環。

    齊悅揉著顛簸一天酸疼的肩,笑了。

    「人嘛,愛美之心皆有之。」她說道,「別說小姑娘了,連我這般年紀的還忍不住要多看兩眼呢,更何況她一個極少有機會出門好容易有個機會養養眼難免失態,可以理解。」

    阿如一句沒聽懂。

    「什麼可以理解?」常雲成邁步進來了,問道。

    阿如忙施禮退後。

    「看帥哥動心啊。」齊悅笑道,從鏡子前轉過頭衝他擠眼一笑。

    夜燈昏昏,銅鏡瑩瑩,照著鏡前的女子越發靚麗。

    常雲成有些不自然的移開視線,坐下來,根本就沒聽到齊悅說的什 。

    「喂,時候不早了。」齊悅走過來,說道。

    常雲成抬頭看她。

    「你不會只要了一間屋子吧?」齊悅看他的神情皺眉問道。

    常雲成笑了。

    這個蠢女人‥

    「你覺得我要兩間屋子合適嗎?」他反問道。

    夫妻出門竟然分室而居,這可不是在家裡,在外邊驛站···

    齊悅恍然也想到了。

    要面子,你也怕丟人啊,不是什麼都不怕嗎?

    她撇撇嘴,示意阿如下去吧。

    「你們也累,早點休息吧,明早還要趕路。」她說道。

    阿如點點頭。

    「世子爺好心,你別故意惹他。」她藉著幫齊悅抖開長髮,走近低聲說道。

    齊悅衝她做個你又懷疑我的眼神。

    阿如帶著丫頭們退了出去。

    屋子裡安靜下來。

    「更衣。」常雲成說道展開手。

    「美得你。」齊悅哼聲說道「自己沒長手啊。」

    常雲成黑了黑臉,自己伸手。

    齊悅沒理會他皺著眉看屋子,還好古代有下人值夜的習慣屋子裡都有供下人睡的小床。

    「我睡這邊你….」她指著床轉身說道。

    一轉身不由嚇了一跳。

    常雲成已經只剩下褲子了。

    「你你你···屋子還有人呢,你‥你脫什麼脫!」齊悅皺眉說道,一面扭開頭。

    常雲成晃晃悠悠的從她身前走過,拿出裡衣,一面慢悠悠的穿。

    真是奇怪,這女人害羞,但害羞的同時還有一些爽朗,讓人感覺很好玩又很…舒服自在。

    「暴露狂。」齊悅嘀咕一聲,抱著自己的衣裳放在床上,準備放下帳子換衣裳。

    常雲成坐了過來。

    「喂,我睡床,你是男人,有點風度好不好?」齊悅說道,忙伸手推他肩頭,「快起來。」

    她用力推過去時,常雲成正好往床上躺去,這一推空不由也栽了過去。

    齊悅嚇了一跳,另一隻手忙拽帳子好借力,那帳子反而被她拽下來。

    這女人猛地撲在身上,常雲成也被嚇了一跳,帳子擋著了屋裡的光,視線一暗。

    「誰讓你躺下來的..」齊悅嘀咕著,伸手撐著忙要起身,還未起來,一雙大手將她攔腰抱住。

    這一下可比方才跌倒要驚嚇多了。

    齊悅驚叫一聲,貼在了常雲成的身前。

    「冷靜!」她不由大喊一聲,用力要掙開,「你千萬冷靜,別亂想‥」

    伴著這話,常雲成一個翻身將她壓在身下。

    齊悅只覺得頭暈目眩,胸口窒息,還沒反應過來,噴著熱烈氣息的嘴吻住她的唇。

    尼瑪!

    齊悅腦子轟的一聲!

    早知道孤男寡女獨處一室會出事!





第一百三十二章 紊亂

    齊悅差點被憋的暈過去,這混蛋根本就不會吻啊,那是啃。

    好容易啃到別處去了,齊悅大口喘息。

    「常雲成,別讓我瞧不起你。」她狠狠喊道。

    沒有掙扎,也沒有像上一次那樣襲擊,她就一動不動,似乎是順從了這男人的動作。

    常雲成停下動作,氣息依舊急促。

    垂下的半邊帳子光線昏暗,這麼近的距離,反而看不清對方的臉。

    「又怎麼了?」他啞著嗓子低聲問道。

    「你說怎麼了?你在幹什麼?」齊悅咬下唇喝道。

    這個動作又讓常雲成一陣血氣翻騰,他控制不住手上用力攥住這身下的細腰。

    「廢話,自然是夫妻該幹的事。」他低吼道。

    「夫妻該幹的事?你覺得跟你我有什麼關係?」齊悅亦是低吼道,「起來,別讓我瞧不起你。」

    話說到如今,常雲成的情慾消下去了。

    「鬧夠了沒?」他壓住沒由來的怒火喝道,「還沒完沒了了?」

    「誰跟你鬧啊?」齊悅亦是喝道,「合著別人打你幾耳光,將你任意羞辱,你還會高高興興的跟人相親相愛去?你犯賤我不管,反正我他娘沒那麼賤!」

    常雲成憤怒的起身。

    「你什麼意思?」他喝道。

    「我沒什麼意思。」齊悅坐起來,整理被揉的凌亂的衣衫,「只不過說事實而已。」

    「事實就是你我是夫妻!」常雲成咬牙喝道。

    「你在這種事上知道你我是夫妻了?」齊悅嗤聲笑了看著他說道。

    「齊月娘!」常雲成一步過來,伸手抓住她的下頜,咬牙喊了句。

    齊悅抬著頭,燈光下神情沉沉,眼中滿是不屑鄙夷以及憤怒。

    四目相對一刻。

    常雲成鬆開手,在她身邊坐下。

    「月娘。」他喊了聲,聲音放緩,「不鬧了好不好?」

    齊悅歎了口氣。

    「常雲成,我真沒鬧。」她說道聲音也放緩。

    這真不是鬧不鬧的事,而是…而是….完全不可能的事!

    常雲成看著她,伸手握住了她的手。

    齊悅不由渾身僵硬,下意識的就要抽回,常雲成用力攥住。

    這個男人這樣‥她還真是不習慣,只覺得渾身不舒服···

    他要是打啊罵啊喊的,反而要好些。

    這樣…這樣也太‥奇怪了。

    「月娘,以前的事,過了去再說什麼也沒用,以後我保證不會了。」常雲成沉聲說道。

    齊悅只覺得渾身發毛,她不由外後靠了靠,驚訝的看著這男人。

    這男人說什麼?她沒聽錯吧?

    「你說過去了就過去了?籬笆上打個釘子,拔出來,籬笆難道就又完好如初嗎?打一巴掌給個甜棗,小孩子才去接呢,更何況,已經打了這麼多巴掌了…」她說道一面轉開視線。

    身邊的男人沉默一刻。

    「那你想怎麼辦?」他低聲問道。

    「我們好說好散,和離。」齊悅忙轉頭說道。

    這句話出口,常雲成的臉色瞬時一沉同時齊悅覺得被常雲成握住的手巨疼。

    她不由啊的呼痛出聲。

    常雲成甩開她的手起身走出去了,暗夜裡屋門開合的聲音格外大。

    屋子裡恢復了安靜,齊悅坐在床上卻覺得心亂如麻。

    這個男人···不會真的想要和齊月娘過一輩子吧?

    當然,這句話有語病,他們本來就是夫妻嘛,只是,不是一直都想休了她嗎?

    難道又不想休了?

    不會真喜歡上這個齊月娘了吧?

    那她不是慘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齊悅翻來覆去的睡不著,聽得門輕響。

    又是驛站又那麼多護衛,能這樣輕輕鬆鬆進這個屋子裡來的只有常雲成了。

    齊悅不由攥緊了身前的衣襟。

    腳步聲沒有過來屋子外間亮著的燈被吹滅了然後聽得悉悉索索被褥展開的聲音,透過帳子藉著外邊燈籠的光看到那男人側身在靠門的小床上躺下了。

    齊悅輕輕的吐口氣閉上眼。

    第二日上路,世子爺和少夫人之間的變化立刻引起了注意。

    「世子爺騎馬了?」饒郁芳稍稍掀起一點窗簾低聲說道。

    一旁的婦人忙湊過來看。

    常雲成披著大厚斗篷催馬向前而去,很快到了車隊的前方,離開了她們的視線範圍。

    「坐車悶了吧?」婦人說道,「世子爺是武將,坐車反而不習慣吧。」

    悶了?或者說覺得一起坐車的人悶了?

    饒郁芳又看向前面的車,方才上車時好像看到少夫人的臉色也不好。

    姨母說了,這次本沒有少夫人一起來的,看來是她硬跟上來的,世子爺到底是煩了吧…

    一路疾行,途中更衣的時候,饒郁芳本想再觀察一下,但常雲成和齊悅都沒有讓她靠近終無果,不過這也讓饒郁芳更加肯定了猜測,這二人昨晚定是有事,而且不是什麼好事。

    車隊在午後駛進了善寧府城,謝家已經接到先頭小廝的報信,派出人來接。

    讓饒郁芳遺憾的是,常雲成只讓隨侍的親信護送自己去驛站,人卻沒有再露面或者問候一兩句,就跟著謝家的人徑直去了,更別提邀請自己去謝家。

    饒郁芳掀起車簾向後看著那走去的車隊,高頭大馬上的男人被眾人擁簇著。

    不過,應該用不了多久,就能再見了吧。

    再見的時候,就能堂堂正正抬頭挺腰的站在他的身邊了。

    饒郁芳嘴邊帶著一絲淺笑放下了車簾。

    善寧府謝家,新朝之後已經出了兩個進士,門前豎著進士及第旗,彰顯著清貴的家門。

    齊悅坐著馬車一直到了內宅才停下。

    阿如扶著她下車時,竟然只有四五個僕婦候著。

    這場面讓定西侯府跟隨齊悅而來的僕婦們臉色都很難看,這雖然是謝家打了齊悅一耳光,但她們的臉上也火辣辣的疼。

    或許是被常雲成那日的態度弄得心裡發毛,見到謝家如此待自己,齊悅反而心裡鬆口氣覺得自在了很多。

    本來嘛,大家都知道很討厭你的人,突然對你態度極好,才更讓人害怕呢,相比於偽君子還是真小人可愛一點。

    齊悅被僕婦引路向內走去。

    「少夫人舟車勞頓,好好歇息吧。」僕婦一面說道。

    「多謝了。」齊悅說道。

    阿如皺眉。

    「還是先拜見老夫人吧。」她說道。

    那僕婦回頭看了她一眼,眼中的帶著幾分不屑的笑。

    「不用了,老夫人說了,讓少夫人好好歇息吧,她年紀大了精神也不好就不見那麼多人了。」她笑道。

    一共就外孫外孫媳婦二人而已…定西侯家的僕婦都聽不下去了,她們不由擔憂的看了少夫人一眼。

    齊悅哦了聲,神情輕鬆愉悅,她是被常雲成硬拉來給這老夫人看病的,她能看得了什麼啊,不看更好,省的她說不清對方聽不懂都尷尬。

    這是謝家人第一次見到定西侯府的少夫人,當初成親的時候,為了表示不滿,謝老太太竟然沒讓謝家任何一個女眷去參加婚禮。

    因為老夫人的忌諱日常也沒人提這個少夫人,如果不是今天竟然見到真人,她們都要忘了還有她這個人。

    長得真的漂亮啊…

    不過不是說快要死了嗎?怎麼看起來氣色還不錯,除了眼底有些發青外。

    她們剛走到一間屋子前,身後傳來丫頭的喚聲。

    「少夫人。」兩個丫頭匆匆的走過來,衝著這些人中很顯眼一眼就能認出身份的齊悅施禮,「世子爺請你過去見老夫人。」

    此話一出,這邊的人都愣了下。

    「可是,老夫人吩咐說讓少夫人先歇息…」僕婦忙說道,只怕那丫頭不知道事傳錯了話。

    「世子爺在老夫人那裡剛剛說了要請少夫人過去。」丫頭說道眼中閃過一絲無奈。

    看來是常雲成要她去的。

    齊悅明白了,躊躇一下算了,他既然開口了就不要讓他的話掉在地上,再說孝心嘛。

    她點點頭說了聲好,便走過去了。

    看著一眾人又沿著原路回去了,最先引路的僕婦們一臉無奈還有些尷尬。

    這叫什麼事啊,帶著人溜了一圈,本想看人家尷尬,結果反而尷尬的是自己。

    這裡的佈局跟定西侯府一樣,只是規模小了點,但卻並不顯得逼仄,房舍錯落有致,紅花綠柳點綴。

    一路上有丫頭僕婦見到她們一行人,無不停步,驚訝又好奇的打量,一直到了老夫人的院子,那打簾子通報的丫頭也不忘多看她幾眼。

    邁進屋門,暖香撲面而來,腳下軟軟鋪著毯子。

    意外的是屋子裡並沒有多少人,除了正座上一個頭髮花白的老婦,坐著的便只有常雲成一人,其餘侍立的都是丫頭僕婦。

    「這是外祖母。」常雲成說道。

    便有一個丫頭拿過蒲團放下。

    齊悅遲疑一刻,算了,就當敬老了。

    她跪下叩頭喊了聲外祖母。

    卻沒有應聲,自然也沒有叫起。

    故意的?齊悅便抬起頭,座上那老太太不知什麼時候閉上眼,歪著頭似乎睡著了。

    這也太無聊了!

    齊悅撇嘴搖頭,我敬你老,但不代表會縱你老,她便要起身。

    「起來吧。」常雲成開口說話了。

    沒想到他竟然不顧長輩先開口了,倒讓齊悅起身的動作不由頓了下,座上的老婦人也睜開了眼,相比於齊悅微微的驚訝,她的眼神卻是不怎麼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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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冷待

    齊悅站起身自己走到常雲成身邊坐下來。

    謝老太太的臉色更難看了。

    「我讓你坐了嗎?」她猛地喝道,「真是沒規矩!」

    齊悅嚇了一跳,常雲成也面色難看的站起來。

    這老太太倒是中氣十足,哪裡像有病的樣子。

    「外祖母。」常雲成開口喊了聲。

    「瞧你那沒出息樣!」謝老太太瞪他喝道,「一個大男人家,長輩和媳婦說話,關你什麼事!」

    常雲成被喊的尷尬無語。

    齊悅忍不住笑了,果然是謝家人啊,喜怒毫不掩飾,看來那謝氏深得其母真傳。

    「你們都出去吧。」謝老太太直接擺手趕人了。

    常雲成看了齊悅一眼,見這女人面上絲毫沒有惶恐不安,反而帶著些許笑意似乎在看事不關己的熱鬧。

    對她來說,這些喜怒已經無所謂了麼?

    常雲成深吸一口氣。

    「外祖母,月娘醫術高超,讓她給你診診脈。」他說道。

    「你瘋了嗎?」謝老太太問道,一面衝他招手。

    常雲成不解但還是依言走過去。

    謝老太太拉住他的手上下打量他。

    「我看看你還是我的外孫常雲成嗎?」她說道,「怎麼這次儘是說些奇怪的話?」

    常雲成頓時黑臉。

    齊悅再忍不住低下頭笑。

    「外祖母,我沒說笑。」常雲成帶著幾分隱忍的煩躁,說道,「你要不信,去我們永慶府打聽一下,就知道了。」

    謝老太太不鹹不淡的哼了聲。

    「我可沒那閒工夫。」她靠在椅背上,「你這趟是要來看我,就好好的看我,咱們祖孫兩個好好說話。你要是有別的心思,那現在就可以回去了。」

    她嘴裡說你要有別的心思,眼卻看得是齊悅。

    很顯然,那別的心思的幕後主使自然是齊悅。

    不知怎的,看著常雲成複雜的臉色,齊悅突然有些同情,所謂的裡外不是人,就是他現在這樣吧。

    「外祖母。世子爺,我先告退了,來的路上顛簸,還真有些不習慣,想要歇息一下,方才外祖母已經把地方安排好了,多謝外祖母體恤。」她含笑說道,一面低頭施禮。

    這句話也是在對常雲成解釋,常雲成的看向她。

    齊悅抬起頭衝他微微一笑。

    常雲成轉開視線。

    「那你快去吧。」謝老太太說道,眼中閃過一絲不屑。看著齊悅退了出去,然後再看常雲成。抬手打了他一下。

    「外祖母。」常雲成皺眉喊道。

    「瞧你那沒出息樣,沒見過女人啊?」謝老太太瞪眼說道,說這話再次抬手去戳常雲成的額頭。

    常雲成側身躲開。

    「外祖母,我都多大了。」他皺眉說道,有些無奈,但神情卻是很柔和。

    「多大了也是我的外孫。」謝老太太說道,一面轉頭對旁邊的丫頭說道。「去,請夫人少夫人小姐們都回來吧,那個礙眼的走了。咱們自家人好好說話。」

    常雲成眉頭皺起一直未有放下,外邊說笑聲傳來,得知齊月娘要來拜見而退而不見的女眷們又進來了,室內一下子又熱鬧起來,他不由看向門外,透過那些逐一進來的婦人女子們,似乎看到那個女子孤獨離開的背影。

    吃晚飯的時候沒有人來請齊悅,阿如站在門口,臉色很難看。

    「這就是謝家的待客之道嗎?」她抬腳就要出去理論。

    齊悅伸手拉住她。

    「你說對了,這還就是謝家的待客之道。」她笑道。

    「少夫人。」阿如難掩氣憤,「咱們走,不吃她家的飯。」

    「你錯了,咱們吃的不是她家的飯,是..世子爺。」齊悅笑道,按她坐下來,「咱們走了,打的不是謝家的臉,是世子爺的臉。」

    阿如聽了自然也明白這一點。

    「雖然世子爺楞拉我來有失考慮,但…罪不至於受這夾板氣。」齊悅笑道。

    阿如看著她,神色緩和下來。

    「少夫人,你能這樣替世子爺著想,真是太好了。」她說道。

    不知怎的,聽阿如這樣說,齊悅竟忍不住微微臉紅了下。

    「這也不叫替他著想嘛,正常的人都會這樣想的。」她站起身藉著活動手腳背對阿如說道。

    說著話門外有謝家的僕婦送飯菜過來了。

    熱熱鬧鬧的擺了一桌子。

    「哇,還不錯啊,真豐盛。」齊悅笑道,一面招呼阿如,「正好,咱們吃個自在飯,省的那些有的沒的賠笑說話。」

    阿如笑著過來了,她知道少夫人高興就是高興,不高興就是不高興,絕不會強顏歡笑。

    「好啊,嘗嘗這謝家的廚子手藝怎麼樣。」她說道,拿起筷子幫齊悅布菜。

    聽得裡面傳來的說笑聲,侍立在外謝家僕婦忍不住對視一眼,這都還笑的出來?這少夫人不會是個傻的吧?

    謝家前廳的宴席正熱鬧,酒席過半,小戲台上鑼鼓敲成一片,兩個小戲子正將跟頭翻得花一般,引得謝家的孩子們叫好聲不斷。

    常雲成看著戲台,神情卻有些游離。

    「你小時候最愛看外祖母家請的武戲,還和兆哥兒偷偷的在後院裡練翻跟頭,結果摔的頭都破了..」謝老太太笑道。

    「還有這事?」常雲成收回神笑道。

    「成哥兒都忘了..」坐在謝老太太一旁的一個中年婦人含笑說道,「三妹妹為此還把家裡的下人好一頓罵,嚇得我們兆哥兒再也不敢玩翻跟頭了。」

    常雲成笑了,另一邊的一個與他差不多年紀的年輕人也笑了。

    「我現在可不敢跟弟弟比了,我文弱書生,弟弟已經是上馬殺賊的好將官了。」他大聲笑道。

    常雲成衝他舉起酒杯,那年輕人也舉起酒杯,二人虛空遙遙的碰了下,都仰頭一飲而盡。

    謝老太太可沒笑,拉下臉斜了那婦人一眼。

    「這次成哥兒帶少夫人來了?」那婦人只是看著常雲成笑,一面再次說道。「怎麼沒見她來吃飯?」

    謝老太太沒有特意邀請,而常雲成也沒有再說。

    「她第一次出門坐不慣車,也吃不下什麼就沒讓她來掃興了。」常雲成對那婦人答道。

    這種場合還是不讓她來的好,來了反而受到冷落以及難堪。

    不知道她吃了沒?現在在做什麼?在家裡就喜歡一個人呆著不是看書就是看書,來到這裡陌生的環境,想來更加寂寞孤獨吧…..

    中年婦人的笑打斷了常雲成的思緒。

    「..成哥兒真是體貼.」她笑道,「看來下一次來就不光帶著媳婦,還要帶著兒子了..」

    「吃飯也堵不住你的嘴!哪裡來的這麼多話!」謝老太太陡然喝道。將手裡的筷子重重的摔在桌子上。

    戲台上鑼鼓恰好停了,所以花廳的人都聽到了這聲吼。

    孩子們都忙站起來了。

    中年婦人神色又是羞又是急,站了起來。

    「閒的你。」對面的一個中年男人瞪眼喝道,一面忙過來沖謝老太太施禮,連連稱兒子請母親息怒。

    常雲成自然也站起來。

    謝老太太沉著臉,那中年婦人低頭也認錯了,才被中年男人瞪眼喝退了。

    戲台上的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鑼鼓停了也沒敢再敲,此時一個僕婦急匆匆的衝他們擺手示意,那班主領會。戲台上熱鬧的又開始了。

    或許是習慣了謝老太太的脾氣,這段插曲沒給宴席造成什麼影響。大家有說笑吃喝起來。

    看著謝老太太還拉著臉,常雲成笑著給她夾了菜。

    「外祖母,舅母這是關心我..」他說道。

    「關心你?她當咱們都是傻子嗎?」謝老太太哼聲說道,「明明噁心人的話還非要故作姿態的說出來,這種行徑,這種心態,比這話還噁心人!這世上本就沒傻子。不過是一個早聽出來一個晚聽出來而已,你別說你沒聽出來..」

    常雲成淡淡一笑,自己飲了口酒。

    他當然聽得出來。謝老太太是明嘲,舅母是暗諷,總之那個女人在她們眼裡就是個可笑的存在。

    也許他來錯了,他想的太簡單了…

    在家裡受冷眼就夠了,還讓她出來受冷眼。

    一杯接一杯酒的吃下去,常雲成很快就醉了。

    「這孩子不是不怎麼吃酒嘛,怎麼吃醉了。」謝老太太很心疼說道,一面喊著人伺候熬醒酒湯。

    「這不是因為來咱們家了嗎,在別的地他自然不會吃的這麼痛快。」其他人笑道。

    「那倒是,也就到咱們家才是到家。」謝老太太笑著點頭。

    軟轎子抬來了,僕婦詢問讓世子爺在哪裡歇息。

    「少夫人那裡..」她們說道。

    話沒說完就被謝老太太打斷了。

    「說什麼胡話呢,我院子後的暖閣空著呢,讓成哥兒歇那裡,找個人好好伺候著。」她說道,「什麼少夫人不少夫人的,有她什麼事。」

    僕婦們忙笑著依言行事去了。

    常雲成睡下沒多久就醒了,或許是醒酒湯的緣故,又或者是..換個地方睡不踏實的緣故吧。

    他睜開眼知道自己是睡在床上,有些奇怪但旋即又笑了。

    在這裡,那女人要想讓自己睡下人床,只怕不可能了。

    他透過帳子直接看向門邊的小床,看到那裡睡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裹著被子縮在那裡小小的一團,看上去有些可憐。

    常雲成猛地掀被子起身向那邊有些踉蹌的走過去。





第一百三十四章 頭疼

    因為酒意又起的太猛,常雲成腳步虛浮過去,一下歪倒在那小床上,直接壓了那睡著的人半邊身子。

    「齊月娘‥」他同時低聲喊了聲。

    睡著的人被這陡然一壓驚醒發出一聲驚叫。

    這一聲驚叫也讓常雲成驚醒了,他未起身手一抓,就將此人甩在地 。

    「你什麼人?」他怒喝一聲,抬腳就要踩上去。

    「世子爺,奴婢翡翠,奴婢翡翠‥」地上的人尖聲喊道,聲音驚恐,忙忙的叩頭。

    常雲成的腳落在翡翠身邊的地上,發出悶悶的一聲響,翡翠甚至能感覺到地面抖了抖,嚇得的她更是出了一身冷汗,這要是踩在自己身•••

    翡翠是謝老太太身邊的丫頭,常雲成還算認得。

    「你在這裡做什麼?」他沉聲問道。

    「世子爺您喝酒多了些,老太太讓我伺候,怕你晚上要水吃。」翡翠半點不敢耽誤一口氣說了出來。

    常雲成手撫了撫頭,他想起來自己是喝的有些多,然後被老太太送回來•••

    「少夫人呢?」他喝問道。

    「少夫人在另外的院子歇著,老太太見您喝多了,便讓您在這邊的暖閣歇下,沒讓您去少夫人那邊,…」翡翠再次一口氣沒歇的說出來一溜話,自己差點憋死過去。

    常雲成聽明白了他在小床上坐下來,略微清醒一下。

    翡翠跪在地上又是怕又是冷,身子不停的哆嗦。

    「帶我過去。」常雲成站起身來說道。

    翡翠一時沒反應過來,被常雲成踹了一腳。

    「少夫人那裡。」常雲成帶著幾分惱怒喝道。

    翡翠這才忙起身,一面忙忙的伺候常雲成穿衣,被常雲成一把推開。

    常雲成自己披上大斗篷出了門。

    寒夜風冷,有巡夜的婆子縮手小跑而過,陡然看到對面走來兩人,反而嚇了一跳走近來才敢喝問,還沒問,提著燈的翡翠衝她們擺手。

    大家都認得翡翠,再看其後的常雲成更是吃驚。

    「這大冷天,世子爺怎麼這樣出來了‥」婆子們受驚更甚,忙亂亂的喊道。

    常雲成沒有理會她們,翡翠自然也不敢停留,低著頭疾步而去。

    二人很快遠去,留下尤其亂哄哄驚訝的婆子們。

    一直穿過兩道院子,翡翠才在一幢屋子前站定門前也沒個伺候的丫頭婆子,屋簷下直掛這兩盞燈,看上去就不像是有人住的地方。

    她就被故意扔在這個地方….

    「你回去吧。」常雲成說道,自己抬腳邁上台階。

    翡翠不敢開口阻攔只得眼睜睜看著他上前去了。

    推門聲驚醒了門邊的阿如。

    「誰?」她裹衣而起,低聲喝問道。

    「是我。」常雲成答道。

    阿如驚訝的一時沒反應過來,外邊的常雲成並沒有催促,一直待阿如回過神挑亮自己床邊的小燈。

    那邊齊悅也被驚醒了,她新換了環境本就睡得不踏實,聽得這邊阿如起身便也起身。

    「怎麼了?」她問道。

    阿如已經披衣下床開門了。

    「是世子爺過來了。」她一面對齊悅說道,一面拉開門。

    齊悅也嚇了一跳忙下床。

    門打開了,常雲成帶著深夜的寒氣進來。

    看著明顯被從睡夢中驚醒的主僕二人疑惑不解的審視,常雲成突然不知道說什麼。

    「怎麼了?」齊悅走過來問道。

    怎麼了,,,常雲成苦笑一下自己也不知道怎麼了,,,.

    阿如又挑亮兩盞燈,屋子裡明亮起來。

    「怎麼穿著這個就過來了?」齊悅看清常雲成的穿著,更是驚訝,忙伸手拉他,「快過來這邊。」

    她本是要拉常雲成的胳膊,卻不想常雲成抬起手,接住了她的手。

    齊悅不由打個哆嗦,不知道因為這手上的涼意還是因為這意外的接觸。

    「怎麼能穿著這樣?你自己過來的?」她忙說話岔開一面引他到內室。

    內室兩個炭爐燒的正旺。

    阿如捧茶過來,齊悅忙伸手接藉著接茶掙開了常雲成的手。

    「怎麼這個時候過來了?」齊悅再次問道。

    常雲成被她們主僕二人看的有些莫名的惱火。

    「我想什麼時候過來就什麼時候過來,怎麼了?」他反問道。

    齊悅笑了。

    「哦你外祖母家嘛,也是你的地盤嘍對不住對不住,又問傻話了。」她笑道。

    阿如遲疑一下,看著說話的二人退出內室。

    室內一陣沉默。

    齊悅也沒有再說什麼,轉過身去床上翻找什麼。

    常雲成也沒有說話,手攥著茶杯慢慢的轉。

    屋子裡只有炭火和燭火偶爾燃燒的啪啪聲,安寧溫暖。

    「其實你不用介意的。」齊悅說道,背對著他整理什麼。

    常雲成看向她。

    齊悅轉過身來,手裡抱著一床被子和一個枕頭走到臨窗的炕桌前鋪開。

    常雲成沒有說話,只是看著她動作利索的鋪床。

    「原本就知道的事,意料之中嘛,受冷落是應該的,你外祖母一家要是熱情招待我,我才奇怪呢只怕連飯都不敢吃了,這樣挺好,晚上我吃可飽了。」笑道,鋪好床褥,拍了拍手,「好了,你在這裡睡吧,床我可不讓‥」

    常雲成看著她,忽的伸手將她拉過來擁在懷裡。

    齊悅嚇的驚叫一聲,一手死死的抵住,外間的阿如也匆忙跑進來,陡然看到這場景嚇得又忙轉過身,想要退下又擔心齊悅,站在那邊不知所措。

    齊悅掙扎,常雲成只是抱著她,並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漸漸的齊悅收起的慌亂。

    齊悅遲疑一下,仲出一隻手拍了拍常雲成後背。

    「那個,差不多行了啊,你又不是小孩子,又是個男人家,哪來的這麼多..多愁善感的‥」她嘀咕說道。

    帶著這樣的媳婦出門走親戚,被親戚家毫不留情嫌棄,對他這個男人來說是很丟臉的事吧,誰不想有個能風風觀光帶出去的伴侶呢?只是可惜他沒有選擇的機會,就被綁在了一起‥

    齊悅歎口氣還要再說些什麼,忽的被常雲成用力勒了下,驟然的貼近讓齊悅再次緊張起來,那還沒收回的手按住了常雲成的腰,緊張之下順手捏擰他結實的腰肉。

    「別亂動!」常雲成沉聲低喝道。

    「誰亂動啊。」齊悅有些哭笑不得,再次伸手推搡他,「喂,你半夜擾人清夢,又這樣逾矩行為,是來結仇的吧?」

    常雲成鬆開她。

    「聒噪。」他悶聲說道,就那樣倒身在臨窗的炕上。

    終於從這彆扭的姿態解脫了,齊悅吐口氣。

    「你蓋好啊。」她說道。

    常雲成頭枕著手,閉著眼,微微的鼾聲響起,竟然已經睡著了。

    齊悅無奈的歎口氣,只得自己脫下他的鞋,給他蓋上被子。

    阿如站在門口向這邊張望,齊悅衝她擺擺手,做了個睡覺的手勢,吹滅了燈。

    屋子裡再次陷入黑暗,重歸夜的靜謐。

    謝老太太天一亮就知道了常雲成半夜跑去自己媳婦屋子裡睡,一時間以為自己還沒睡醒,待親眼跑去暖閣裡看了才確信,氣得摔了一個茶杯。

    「來人給我挑兩個好看的丫頭,送給成哥兒,我就不信了,怎麼就被那女人迷了心竅了。」她又開始招呼管事的。

    兒子們知道消息忙匆匆的過來了,尷尬的勸說。

    「要說美人,還有哪裡能比的了姑爺家裡‥」大兒子說出心裡話。

    謝老太太愣了下,也醒悟過來,這才作罷,只是餘怒未消,常雲成走的時候乾脆不送。

    「真是沒道理,人家夫妻兩個還不能睡一個屋子了‥」大舅母小聲的對身邊的人說道。

    「母親,你還是少說兩句話吧。」旁邊的兒媳婦小心的說道,一面看旁邊的奶媽抱著孩子,忙囑咐小包被子蓋好。

    大舅母撇了撇嘴,仲手接過孩子抱起來。

    「浩哥兒好些了沒?」她問道。

    「還是有點瀉肚。」奶媽忙說道。

    「母親,不如再找個別的大夫瞧瞧吧。」一旁的兒媳婦帶著幾分憂心說道。

    「安小大夫就成,別的大夫,哪裡有安家大夫的厲害。」大舅母說道,「安小大夫不是說了嘛,小孩子瀉肚餓幾頓就好了,等再過兩天安大夫就回來了,讓他再給瞧瞧就好了。」

    兒媳婦哦了聲,帶著幾分憂心不說話了。

    這邊大舅母晃著孩子,一面低聲抱怨,外孫子就是孫子,自己重孫子就不是孫子了,送行而已,還把小孩子也叫起來,還病著呢,真是不知道到底誰才是姓謝的…

    說的旁邊的媳婦女兒們忙低聲的勸。

    「大姑姑早亡,祖母難免心疼世子爺‥」一個女兒低聲說道。

    「天下沒娘的孩子多了去了,也沒見這樣護著的,再說不是還有小姑姑嘛。」大舅母哼聲說道神情似笑非笑,搖晃著懷裡的孩子。

    孩子在包被裡發出悶悶的哭聲。

    這邊常雲成在謝老太太門前叩頭拜別和齊悅走出來了。

    眾人圍上去笑著道別,這是齊悅來了之後第一次見全謝家的人,自然又引來無數好奇探究驚艷的目光。

    齊悅一直含笑落落大方,絲毫不受收到冷落待遇的失落難過,跟隨常雲成一一見過謝家的人,人家來時見親戚,她倒好,是走時才拜見。

    「這是兆哥媳婦。」大舅母含笑介紹。

    「弟妹。」兆哥媳婦忙施禮,懷裡的孩子哭鬧的厲害,她行禮有些慌亂。

    「怎麼了?」齊悅不由問道,聽孩子的哭聲不像是正常哭鬧,職業習慣便犯了。

    「不太舒服,有點瀉肚。」兆哥媳婦說道。

    「我瞧瞧..」齊悅伸手掀開包被,見這是一個月份不大的孩子,「幾個月?」

    「快要滿三個月了。」兆哥媳婦下意識的就順口答道。

    「吃的怎麼樣?睡得可好?」齊悅一面探手查看,一面問道。

    兆哥媳婦有些愣住了,扭頭去看自己的婆婆。

    「成哥兒媳婦還會瞧病啊?」大舅母笑道。

    齊悅點點頭。

    「是,我是大夫。」她亦是含笑說道。

    大舅母的笑便僵住了,她只是開個玩笑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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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玩笑

    大舅母只是開個玩笑而已,沒想到人家竟然點頭接住了,她反而不知道說什麼好。

    大夫這種行當哪有女人家去做的?接生婆才是女的吧,再說就算是某家女子懂些醫理,那也不會這麼直白的說我是大夫,最多說略懂一些,這女人···.不過這也正常,一個無父無母的乞兒懂什麼啊。

    “是啊,月娘醫術很好,在我們永慶府很有名。”常云成在一旁跟著說道。

    這一次不止大舅母,聽到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這邊齊悅沒理會她們的反應,用小包被擋著認真查看了孩子,眉頭漸漸皺起來。

    腹瀉?倒是有些像…但是也不像…

    “那個咱們進屋子去,這里風大,沒法仔細看。”她抬頭說道。

    大舅母等人此時也回過神了。

    “不用了,不用了。”她淡淡笑道,“已經看過大夫了,吃著藥呢,不敢勞你費心,快些回家吧。”

    齊悅哦了聲,既然病人家屬沒有求醫,她便不能強硬的要診治。

    “大夫怎麼說的?”她還是有些忍不住問了一句。

    “是嘔瀉之症,讓為孩子暖暖肚,吃了些湯藥。”兆哥媳婦不知怎的答了,答完了才忙去自己婆婆·果然見婆婆白了自己一眼。

    “已經吃了幾天藥了吧?嘔和拉肚的次數一天超過三次了嗎?”齊悅問道,又低頭看眼包被裡的孩子。

    “吃了藥了,都要好了,一天也就拉個兩次而已,沒有吐,沒事沒事,你們快走吧。”大舅母打斷齊悅的話,笑道。

    這說話間,孩子已經不哭了·閉上眼睡了。

    “哭鬧半日了,睡了,快帶孩子進去吧。”大舅母說道。

    兆哥媳婦不敢不聽,忙應聲進去了。

    “走吧。”常云成說道。

    齊悅哦了聲,又看了眼已經走進門裡的抱著孩子的女子身影。

    她總覺得這孩子的症狀特別熟悉,好似在哪裡見過,不過她接診的病症多了,看起來熟悉的自然也多了。

    “要是吃幾天藥還不好的話,你們建議大夫查查別的原因,我覺得也許不是腹瀉。”齊悅說道·收回視線。

    大舅母笑了笑,客氣而疏離。

    馬車晃動遠去了,謝家門前的人紛紛迴轉。

    “相公。”兆哥媳婦從一旁轉出來,嚇了兆哥一跳。

    “你怎麼還沒回去?母親不是說了嗎?好好帶浩哥兒回去睡。”兆哥拉下臉說道,一面看了前方一眼,那邊父親母親被僕從擁簇著一邊說笑一邊走進去了。

    “我覺得心裡不踏實。”兆哥媳婦說道,一面低頭看懷裡的孩子,“已經吃了好些天的藥了,還是這樣,不見好···”

    兆哥聞言也皺眉·低頭看了媳婦懷裡的孩子,這個孩子來的也艱難。

    “安小大夫不是說了,這孩子秉性弱·在養養吧。”他說道。

    “世子爺既然說了,那少夫人是不是真的是大夫啊?”兆哥媳婦忽的問道。

    兆哥神色有些糾結。

    按理說,常云成絕對不是說瞎話人,但是···

    “真是可笑。”大舅母一邊走一邊對身邊的人說道,“沒娘的孩子金貴,我們有娘的孩子就不金貴了?拿我們孩子賣好,也太欺負人了,還跟老太太說什麼神醫·直接讓老太太一口啐了回去·又來我這裡,欺負我不敢啐啊”

    馬車上常云成看著皺著眉頭的齊悅。

    “不要多想。”他躊躇半日·有些生硬的開口說道,“大舅母一向不喜我·自然也不會喜你。”

    齊悅被他說的笑了,又帶著幾分好奇。

    “不喜歡你嗎?我以為你是你外祖家的香寶寶呢。”她笑道。

    常云成嗤聲一笑,靠在車廂上,卻什麼都沒說。

    雖然什麼都沒說,但齊悅可以感受到他那低落鬱鬱的情緒。

    沒娘的孩子像根草,這首歌不由自主的在心裡滑過。

    “我沒想這個。”她笑道,“你也知道啦,我這人,別人喜不喜歡我,跟我有什麼關係。”

    常云成看向她,扁了扁嘴。

    說的那樣篤定,你也知道,我怎麼知道,我才懶得知道你···

    “我是在想,那個孩子的確不太像腹瀉那麼簡單。”齊悅說道,眉頭又皺起來,旋即自己又笑了,“也是我多想啦,你們這裡的大夫怎麼也比我強…”

    常云成看向她。

    “你們?”他忽的問道。

    齊悅打個機靈,渾身汗毛倒豎。

    “對啊,你們善寧府啊。”她神情自然的接口說道,一面看著常云成,眼神沒有絲毫的躲避。

    常云成哼了轉開頭不再理會她。

    “哎,對了。”齊悅又想到什麼說道。

    常云成轉過頭,看到這女人眼睛亮亮的打量自己。

    “你怎麼又坐馬車了?你不是懶得看到我。”齊悅笑道。

    他們好像因為那夜的意外事件吵架了吧?什麼時候這小子又爬上馬車了?

    “我的車。”常云成伸手拍了拍車廂,淡淡說道。

    “那我去騎馬。”齊悅笑道,果真起身就向外挪。

    這女人一向敢說敢做…

    “胡鬧什麼!”常云成說道,不由也跟著起身,伸手抓住她的胳膊。

    一個裝樣子一個則當了真用力這麼一拽,人便跌過來靠在他身上。

    “我說笑呢,我才沒那麼傻。”齊悅忙笑道,一面忙忙的起身要坐開。

    自從那一夜起,對於和常云成這樣親密的接觸,她總有些不自在。

    常云成卻沒鬆開她,反而用力攥緊,將齊悅擁在身前。

    “喂,非禮勿為啊。”齊悅說道,再次要起身。

    “蠢女人。”常云成悶聲說道將她在身前穩穩圈住,“這叫什麼非禮。”

    那倒也是,齊月娘是他的妻,他是齊月娘的夫,這摟摟抱抱的倒也正常。

    齊悅乾笑兩下。

    “非我所願,就是非禮。”她說道,用胳膊肘推常云成,“你快鬆開。”

    常云成非但沒鬆開,反而再次貼近。

    有炙熱的氣息噴在脖頸上,齊悅不由打個寒顫不知道是她的錯覺還是馬車的顛簸,身後的人似乎也在微顫,抓著自己胳膊的大手青筋暴漲。

    “那···要怎麼樣才能如你所願”耳後傳來低沉的聲音。

    死了!

    齊悅陡然渾身僵硬,一瞬間腦子空白!

    告. .告白了麼?

    她這麼大年紀的又是談過戀愛的人,事情到了這地步還說不明白的話,那可真是裝傻了。

    不過事到如今好像也只有裝傻是唯一的活路了。

    齊悅乾笑兩聲。

    “別裝傻。”常云成的聲音從後傳來,或許是因為說出了要說的話,他反而不緊張了,身子也放鬆下來。

    齊悅要討論天氣的話便堵在嘴裡。

    “那個,現在說這個不是有點不合適了休書都寫了···”她深吸一口氣,說道。

    “沒有什麼休書!”常云成將她的胳膊再次攥緊,答道。

    “我又不是瞎子。”齊悅笑道“你父親白紙黑字的寫著···”

    “那是我父親寫的,跟我無關。”常云成說道。

    齊悅再次被噎了下。

    “那,那你不是也正有此意?”她說道。

    “沒有。”常云成答道,簡單利落,“從來沒有。”

    “才怪。”齊悅哼聲說道,被這回答驚得轉過頭,瞪眼道,“你哄傻子呢。”

    這一轉頭二人幾乎貼面,看著近在咫尺的美人顏,秀眉微挑神情靈動,常云成只能順從男人的本能一手扣住齊悅的脖頸,重重的吻上來。

    吻住這張廢話太多的嘴….

    不許她再說話….

    不許她再說那些戳刀子的話….

    齊悅睜大眼,張口要喊,卻讓這男人的吻得以更深入。

    唇舌糾纏,吸吮,啃咬,這男人的動作越來越無法控制的粗野,急促的喘息聲迴盪在車廂裡,更添刺激。

    不知道是不是缺氧的緣故,齊悅已經變得迷迷糊糊,什麼時候被壓倒在下邊都不知道,直到一雙手攥住了胸前的柔軟,略粗糙的大手重重的揉過,帶著微痛的刺激。

    齊悅一個機靈醒過來,手腳並用的推搡壓在身上的還在亂拱亂咬的常云成。

    “常云成!”她發出一聲尖叫,聲音穿透車廂散開,似乎馬兒也受了驚嚇,馬車連顛了幾下,接著這機會,常云成被手腳亂踢亂打的齊悅推開了。

    “你瘋了!”他面色潮紅,氣息混亂,低吼道,伸手摀住齊悅還要尖叫的嘴。

    齊悅擺頭重重的甩開他的手。

    “你才瘋了!”她喊道,亦是神情激動,面色潮紅,用手將已被解開大半的衣衫胡亂的攏住,擋住半瀉的春光,滿面怒意的抬腳踢常云成,“變態,色情狂,流氓,混蛋…”

    常云成接下她這胡亂的踢打,滿面煩躁。

    “又怎麼了!”他低吼道,伸手抓住齊悅的腿腳,“你到底鬧什麼!到底要怎麼樣!”

    “你.你.你無恥!”齊悅狠狠的掙脫禁錮,喊道。

    常云成一把把她抓過來。

    “我怎麼無恥了?”他亦是狠狠低喊道,“我睡我的女人天經地義,怎麼無恥了,你這個臭女人鬧騰什麼,老子又不是和尚!你想憋死我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巧合

   “鬼才是你的女人!”齊悅抬手狠狠的推他,“鬼才是你的女人,滾開滾開!睡你的頭!”

    常云成幾乎氣炸了,這個臭女人簡直瘋了!胸口劇烈的起伏,顯然被氣的不輕,他猛地鬆開齊悅,靠在車廂上。

    這一次竟然沒有甩袖而去。

    車廂裡陷入靜謐,車輪滾動,馬蹄聲,護衛們的交談聲亂亂的湧進來。

    “我又沒想怎麼樣。”常云成看到了悶聲說道,“不過是親親抱抱摸…”

    “摸你妹!別跟我說話!”齊悅低聲喝道。

    常云成面色尷尬青筋暴漲,牙齒咬的咯吱響,最終還是沒有說話。

    齊悅靠在另一邊整理衣衫,低頭可見肌膚上的吻痕,想到方才的混亂,又是羞又是臊又是氣,被扔到這麼個鬼地方,被現代的負心男友甩,又被這古代男人差點那啥了,憑什麼她這麼倒霉,眼眶不由紅了,有眼淚就真的忍不住掉下來。

    常云成看到了。

    道歉?才不可能,這有什麼可道歉的,道歉也是那女人道歉!

    “你別哭了!”他最終悶聲說道。

    齊悅沒理會他,也沒哭出聲,只是抬手擦去滴落的眼淚,將衣服整理好,取出鏡子梳子,一點一點的整理頭髮,這是她來到這里後第一次自己梳頭,隨著慢慢的梳頭,情緒也平靜下來。

    一直到天黑下車住宿,二人也沒有再說話。

    夜色籠罩了驛站依舊住在一間屋子的二人各自睡自己床,安靜的令隨從們都出氣都不敢大聲。

    相比於安靜的驛站,謝府裡卻有些雞飛狗跳了,一個中年男人被連催帶請的帶進屋子時,屋子裡的婦人已經哭的站不住了。

    “安小大夫,你快瞧瞧…浩哥兒怎麼睡不醒了?”兆哥一步就接過去,顫聲說道。

    大半夜的被人叫醒就算是大夫心情也不會很好,尤其是還是自己診治過再三說了是嘔瀉的孩子。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小公子秉性體弱,原本就不好將養一些,不要急,慢慢的吃藥,好好的調養…”安小大夫慢悠悠的說道,這幅泰山崩於面前而色不變的神情是其父言傳身教的,一個好大夫,第一個要做到的就是這一點,任何時候都要胸有成竹,這是對病人的最大安慰。

    “是是。”兆哥點頭稱是,一面揮開丫頭,請安小大夫坐下。

    安小大夫坐下來,漫不經心拉出嬰兒的手,在看到手相指紋的那一瞬間,他的臉色大變。

    “怎麼會!”他失聲喊道,人也猛地站起來。

    這一聲喊得屋子裡的人如同耳邊響了一聲震雷。

    “大夫!”兆哥媳婦喊了一聲,腳一軟竟坐在地上。

    也就是說,孩子的病的確很嚴重了…

    謝老太太也被驚動了,扶著丫頭也過來了。

    “一個瀉肚怎麼就鬧成這樣?”她坐下來喘著氣說道。

    孩子不好養活她自己養活的三個孩兒只活了兩個,如今也只剩下一個了,到了嫡孫這一輩也是遲遲的不生養,好容易養了,這眼瞅著要滿百天了,難道還是不行?

    安小大夫跟前點亮了三盞燈,他幾乎湊到孩子的手掌上,旁邊的人可以清晰的看到他鼻頭上的細汗,滿屋子裡的人不敢大聲說話,就連大舅母和兒媳婦哭都用手帕掩住嘴只怕驚擾了大夫診脈。

    聽到謝老太太這樣說安小大夫轉過身。

    “老夫人,這不是瀉肚。”他說道面色沉沉。

    謝老太太猛地站起來。

    “不管是什麼,你只說怎麼治吧​​。”她說道心裡已經猜到什麼,說出的話都有些發顫。

    安小大夫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此兒乃肝不藏血,驚風之症,此病初起在肝,肝經風熱,風火交加,氣血逆亂,氣滯則水不行而痰引生,氣滯血必淤,痰與血淤相成,神昏抽搐,驚風之症。”他說道。

    這一席話聽得屋內的人一頭霧水。

    “大夫,既然知道病症,那就快治吧。”大舅母也忙說道。

    安小大夫搖搖頭。

    “這個,請恕我無能為力了‥”他緩緩說道,“此症無藥可治。”

    這句話讓屋子里頓時開了鍋,哭聲喊聲瞬時響起。

    謝老太太跌坐回椅子上。

    “你父親什麼時候回來?”她大聲喊道。

    安小大夫嘆口氣。

    “其實,就算父親回來,此症也…”他搖搖頭說道,但本著安慰病者家屬的習慣,打起精神說道,“或許明日晚上就到家了,如果孩子還能撐到那時候的話… ”

    他說完再次躬身行禮退出去了。

    滿屋子的人哭號,兆哥媳婦反而不哭了,她呆呆的坐在地上,被兩個三僕婦掐打著。

    “我的奶奶,你快哭出來,哭出來啊,不能憋著啊。”僕婦們流淚喊道。

    “這不是瀉肚”兆哥媳婦忽的喃喃說道,在嘴裡喃喃的重複這一句。

    僕婦們只當少夫人是傷心過度神智混亂,流淚接著揉搓勸慰。

    兆哥媳婦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大,人也猛地站起來。

    “這不是瀉肚!她說了!她當時就說了!她知道!”她猛地喊道。

    屋子裡的哭聲被她這一喊震的小了,所有人都不由看向她。

    兆哥媳婦已經向門外衝去,慌得幾個僕婦忙按住她。

    “放開我,快去請她,快去請她來救救浩哥兒!”兆哥媳婦掙扎嘶喊,如同瘋魔。

    “快攔住她。”大舅母流淚喊道,“這叫什麼事啊。”

    兆哥媳婦被人拉著出不了門只得撲向兆哥。

    “相公,快去請世子爺和少夫人,少夫人一定能治的”她哭道,手緊緊的攥住自己男人的胳膊,力氣之大斷了個指甲都不知覺。

    “你說什麼?”兆哥被媳婦掐的生疼,不解的問道。

    “你記得,今日少夫人走的時候,看浩哥兒,她不是說了浩哥這不像是瀉肚,還要咱們注意點。”兆哥媳婦急急的說道,想起當時,再看現在,眼淚如同泉湧。

    是她,是她害了孩子,如果當時就讓少夫人看了···

    聽她這麼一說,屋內的人都想起來,神情頓時精彩起來。

    “這···這也許是她隨口說的,巧合了‥”大舅母遲疑一下說道。

    “誰?”謝老太太耳背大聲問道。

    “祖母。”兆哥媳婦踉蹌奔過來,跪倒在謝老太太跟前,流淚哭道,“你快讓人請少夫人回來,她一定能治的,世子爺不是說了,她是神醫啊‥ ”

    謝老太太聽清了,將手裡的拐杖一頓。

    “真是胡鬧,這你也信,她是什麼神醫她要是神醫,我還成神仙了!”她喝道。

    “可是世子爺不會騙人的,祖母你難道不知道世子爺的脾​​氣嗎?”兆哥媳婦抱住她的膝頭哭道,“祖母,世子爺什麼時候騙過人啊!”

    謝老太太坐在椅子上,神情複雜。

    是的,她的外孫沒有騙過人,說什麼就是什麼···

    “她果真說過浩哥兒這不是瀉肚?”她問道。

    “今天早上她看過兆哥,當時就說了,好像不是瀉肚不過‥不過當時沒讓她‥”兆哥媳婦點頭說到這裡眼淚再次如雨而下,忍不住抬手打自己耳光“浩哥兒,是娘害了你‥”

    這耳光她自己打在自己臉上但一旁的大舅母卻覺得是打在自己臉

    當時,當時是自己不許人家看的….

    “這,這,這,她怎麼會是神醫?你如今是病急亂投醫,她那話只是隨口說說,是你自己臆想太多了…再說,連安大夫都說治不得的··大舅母說道,神情複雜。

    她真希望有這麼一位神醫,能救她孫子一命,但那個人,怎麼可能是定西侯府那個乞兒少夫人呢?

    謝老太太猛地一頓拐杖,下定了什麼決心。

    “備馬,去追。”她喝道。

    齊悅其實一晚上沒睡著。

    她和常云成依舊住在一間屋子裡,只不過這次沒有因為床還是小床爭搶,事實上自從馬車上之後他們就一句話也沒說。

    “這可怎麼辦呢?”齊悅翻個身,將已經揉的亂亂的頭髮再次揉起來。

    看起來常云成真是沒了休妻的意思了···.

    這對於齊月娘來說是大喜事,但關鍵是,她不是齊月娘啊。

    和這個男人真當夫妻嗎?

    這個念頭閃過,齊悅不由再次翻身,覺得心裡有說不上的滋味…

    一輩子太長了‥

    尤其對她來說,這個陌生的時空陌生的一切,不能理解也不能接受的許多規矩,太多的變數太多的不確定…

    就算在她熟悉的時空,一切盡在掌握中的環境裡,感情不也是無疾而終。

    那在這裡感情…能有多久?

    跟一個古代男人男人談情,是不是很瘋狂···.

    可是怎麼辦?難道直接跟他說自己不是齊月娘,你放我走吧?找死啊!

    這男人可不是阿如,那沙包大的拳頭估計能直接打到自己魂飛魄散重歸輪迴···.

    她再次翻個身,竟看到簾子一掀,常云成坐了上來。

    齊悅嚇得一聲尖叫扯著被子就坐起來。

    “行了,喊什麼喊。”常云成沒聲好氣的低喝道,盤膝而坐。

    齊悅拍著胸口,警惕的看著他。

    “你想幹什麼?”她亦是低聲喝問道。

    “你說,你到底想怎麼樣?”常云成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

    齊悅被他問得一愣。

    “什麼怎麼樣?”她說道。

    “我到底怎麼做,你才能好好的,不跟我胡鬧?”常云成再次深吸一口氣,緩緩說道。

    “我哪有胡鬧?”齊悅立刻說道,說道這裡抬起眼看常云成。

    天色微明,帳子裡能看清他的面容,這個年輕的正是青春最好年華的男子…‥

    “說起來也是有些不人道‥”她躊躇一刻,決定人和人相處還是設身處地將心比心的好,一個正常男人,在外征戰三年,好容易回家來,守著美妻,還不能享受夫妻之樂,的確是很那啥···

    “你們不都是有通房什麼的,你隨便吧。”她最終說道。

    常云成愣了一下,才明白她什麼意思,又是氣又是好笑。

    “你腦子能不能正常一些?”他喝道​​。

    “你腦子才不正常。”齊悅立刻皺眉回道。

    “我說話的時候,你能不能不回嘴?”常云成咬牙道,放在膝上的雙手攥的咯吱響。

    齊悅撇撇嘴,沖他伸手做個請的手勢。

    常云成又被逗笑了,笑著笑著又嘆口氣。

    這個臭女人‥

    他真是那她沒辦法.

    常云成看著她,神情漸漸柔和。

    “月娘。”他喚道,深吸一口氣,“我···”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嘈雜聲。

    “世子爺,少夫人,快救救命啊。”伴著人的大喊。

    這一聲救命讓二人都怔了下,旋即齊悅忙下床。

    “怎麼了?”她大聲問道。

    院子裡已經燃氣火把,照的如同白晝。

    常云成嚥下到嘴邊的話,站起身來。

    “出什麼事了?”他向門外問道,站定在齊悅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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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無醫

    中午的時候,齊悅終於在滿謝府人的期盼視線中邁進大門。

    這種場面讓謝老太太等人很糾結,怎麼也想不明白才短短一天一夜的時間,怎麼就成了期盼這女人進門了?

    這讓謝老太太等人不知道該怎麼和這女人說話,歡迎?哀求?開什麼玩笑!

    幸好兆哥媳婦搶了所有的話,而齊悅也並沒有和她們客套說話的意思,避免了尷尬。

    “我只是懷疑,具體的我要查看的才知道,我的藥箱也沒帶來,已經讓人回去拿了,你先別急,我看看。”齊悅安慰哭成淚人的兆哥媳婦,徑直走進室內。

    內室裡兩三個僕婦正守著孩子哭。

    看到她們哭這樣哭,所有人的心頓時墜入冰窟。

    已經不行了麼···

    兆哥媳婦腿一軟,人便坐在地上,連哭也哭不出來。

    齊悅幾步邁上前。

    “…體溫好低啊。”她口中說道,一面逐一查看,“給我燈。”

    已經大白天了,還要燈做什麼…

    滿屋子的人都呆傻著,沒有人動。

    常云成拿過燈點燃了遞過來。

    這種燈怎麼…齊悅皺眉,四下看,放下帳子。

    床上立刻暗了下來,齊悅一手接過一盞燈,舉著湊近那嬰兒,一手翻開嬰兒的眼。

    “…雙側瞳孔大小不等,顱壓升高,光反應還有”她口中喃喃說​​道,“不知道血壓多少…但肯定高不了…”

    她沉吟一刻拉開帳子。

    “沒事,還活著,還有機會。”她說道。

    這話讓屋子的人又鬆了口氣,兆哥媳婦一口氣上來,哭起來。

    “這孩子到底是什麼病?也沒別的事啊就是瀉肚,怎麼也會這樣厲害啊?”大老爺大聲問道。

    而就在此時,安老大夫坐在椅子上,看著面前的兒子安小大夫。

    “沒錯,依你所說這就是小兒驚風之症。”他緩緩說道。

    “可是明明是瀉肚,怎麼就成了驚風呢?”安小大夫一臉不解,“難道我診錯了?”

    安老大夫神色沉沉。

    “不是,你別多想了,這種症狀本來就易混淆,沒有見過這種病症的,看不出來也是正常的。”他嘆口氣說道。

    “那父親,謝府的人還在等著,你 ... ”安小大夫問道。

    安老大夫嘆口氣。

    “去告訴他們,醫者不醫必死之人,這個病症,老夫無能為力。”他擺擺手說道。

    安小大夫應聲是退了出去。

    屋門關上,安老大夫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似乎入定一般。

    “又是驚風之症啊…”

    許久屋子裡才響起一聲幽幽嘆息,旋即再次陷入沉寂。

    “….患兒抑制性症狀,嗜睡,昏迷,肌張力下降···”齊悅喃喃說道,“…各種反射減弱···前鹵飽滿,懷疑蛛網膜下腔出血···但是沒有CT,不能確診具體出血位置出血量…也不知道什麼引起的···”

    這一連串的話說的滿屋子裡一句也聽不懂只是看著齊悅神情沉沉,大家心裡都沉下來。

    “弟妹…”兆哥媳婦哽咽道。

    “就目前症狀來看,我可以確定應該是顱內出血。”齊悅深吸一口氣看著這家人說道。

    這家人沖她瞪著眼,一臉不解。

    “就是說,孩子的頭里面…”齊悅伸手指著自己的頭,簡單解釋道,“出血了···”

    此言一出滿屋子嘩然,出血對他們來說是很大的事,更何況頭里面!

    兆哥媳婦頓時大哭起來。

    “少夫人,少夫人快救救浩哥兒。”她跪下抱住齊悅的腿。

    齊悅忙仲手拽她。

    “快起來這種病症來勢兇猛你們快去請大夫!”她大聲說道。

    此話一出滿屋子人都愣了。

    合著這裡說出了病症道出了病名就差臨門一腳了,卻說自己來不了換人吧。

    這是什麼邏輯?

    大家都以為自己聽錯了。

    “快去啊請大夫來對症用藥。”齊悅又催道。

    不是聽錯了‥

    “你,你什麼意思?”謝老太太一頓拐杖喝道。

    齊悅被她的喝一愣。

    “我沒什麼意思啊。”她說道旋即恍然,“這個,我能判定病症,但是我不會用藥,我現在可以給這孩子急救,你們呢快去請大夫來開藥。”

    “少夫人,你不會開藥?”兆哥驚訝的問道。

    這怎麼可能?

    “是啊,我不會用藥。”齊悅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便直接承認了,“我當初學的只是辯證,我能認出病症,但是我不會用藥。”

    謝老太太死死的盯著她的眼,試圖在其中發現一絲奸詐隱瞞,但最終無果。

    這個女子神情坦然,目光純正。

    “快去請安大夫!”謝老太太轉頭喝道。

    下人們立刻亂亂的去了。

    好,大夫去請了,那麼現在要做什麼?

    齊悅站在床邊,腦子裡回想著現代醫院面對這種病症的措施。

    “止血‥吸氧‥輸血······減顱壓…”她喃喃自語,腦子裡飛快的放著那些熟悉的流程。

    那麼現在不在現代,什都沒有,她要怎麼做?

    “現在無關人等立刻退出屋內,保持這屋內空氣流通。”齊悅舉手喊道,一面從床上抓過枕頭,將嬰兒輕輕的扶起來頭來,小心的右側臥位放好。

    屋子裡其他人已經退下了,但謝老太太大舅母以及兆哥媳婦都站在那裡,盯著齊悅的一舉一動,從來沒見過的舉動···.

    “取火盆,把屋子裡暖起來。”齊悅又說道。

    謝老太太再次傳令。

    很快好幾個火盆被端起來屋子里頓時暖和起來。

    “還不夠,還不夠。”齊悅喊道。

    “去找,去找。”兆哥媳婦大聲喊道,再次一把抓住齊悅的手,似乎抓住了最後一絲希望,“少夫人,求求你,求求你,救救他他才生下來,還沒好好睜開眼呢….”

    “我盡力,我盡力。”齊悅說道,拍了拍兆哥媳婦的手,“現在就是要看大夫的了‥”

    她的話音才落,就听外邊一陣熱鬧。

    “母親,安老大夫回來了。”兆哥跑進來喊道。

    謝老太太和大舅母頓時滿面喜色。

    “快,可請來了?”大舅母顧不得婆婆在搶著問道。

    “沒有。”兆哥啞聲說道。

    大舅母這才看到兒子的臉幾乎是在哭。

    “怎麼?”她​​不解的問道。

    “安老大夫說,說他救不得,這個病症他治不得‥”兆哥真是快要哭出來了說道。

    謝老太太和大舅母頓時呆住了。

    這邊齊悅也是大吃一驚。

    大夫竟然不肯來了?那怎麼辦?她怎麼辦?

    “再去請別的大夫!”她急道,“快,快,這病症耽誤不得!”

    謝老太太和大舅母都被安老大夫不肯接診的消息嚇呆了。

    對於她們來說,安老大夫的話就是最終判定。

    他都不肯治了,那就是說這孩子是治不得了···

    謝老太太身子一搖晃倒在椅子上。

    屋子裡又是一陣慌亂。

    齊悅被晾在一邊,完全被忽略了。

    “喂,你們別這樣啊,還有救的,快去請大夫沒有這個什麼安大夫,還有別的大夫啊。”她喊道。

    兆哥媳婦此時反而比這兩位長輩鎮定了。

    “是,去請這條街上的大夫,全給我請來。”她大聲說道。

    屋內的人怔怔看了她一刻。

    “既然我兒還沒死,還有救,我就要救,誰放棄了,我也不會放棄,只要他還有一口氣。”兆哥媳婦繃直身子,喃喃說道。

    “快去將城裡好的大夫都請來。”兆哥站起來大聲吩咐。

    下人們大聲的應了,轉身跑出去。

    天色漸黑的時候謝家少夫人院子裡的點亮了火把,啪啪的燃燒著照著進進出出忙碌的人影。

    “吸氧,吸氧,吸氧···”齊悅喃喃說道,俯身口對著嬰兒的口開始人工呼吸,她不停的吸氣,吹氣,吸氣,吹氣,臉色因為缺氧而變得難看,但還是不停的重複這個動作。

    這一次她連體溫計血壓計聽診器都沒了,沒有站在背後可以依仗的劉普成老師,沒有能夠協助護理的阿如,除了曾經的經驗,什麼都沒有了。

    知道體溫很低,但不知道低到多少,知道心率一定很快,但不知道到底多快···‥

    “夾板來了‥”門外有人喊道,舉著一個奇怪的木板進來了。

    齊悅忙起身,卻因為缺氧眼一黑。

    一雙手及時的扶住她。

    齊悅閉著眼喘了幾口氣才睜開。

    “怎麼樣?沒事吧?”常云成的聲音在耳邊低響。

    “沒事。”齊悅睜開眼,對他笑了笑。

    常云成點點頭,幫她接過木板。

    齊悅將兩塊小夾板仔細的固定在嬰兒頭上,這才轉過身。

    “怎麼樣,大家有沒有研究出該怎麼用藥?”她問道。

    屋子里站著七八個大夫,或低著頭思考,或兩個低聲交談,更多是他們一直好奇的看著齊悅的動作。

    口對口的吹氣?

    奇怪的卡住嬰兒頭的木板?

    幾個大夫仲手擦了額頭上的汗,這汗一方面​​是因為這病症愁的,另一方面是這屋子裡太熱了,簡直是蒸籠。

    屋內溫度很高,地上床上都擺著火盆,乍一進來的人都覺得熱氣轟轟,而齊悅等一直在這裡的人衣裳都濕透了。

    “齊少夫人,這個病症確實是…”一個年長的大夫最終開口說道,“實在是不好治啊。”

    他一開口其他人也都紛紛點頭附和。

    “不如去請安老大夫來看,他曾經是太醫院的掌院,一定有法子的。”另一個稍微年輕些的大夫說道,“我等,我等技藝淺薄·…”

    又是那個安老大夫‥

    如此被人推崇,齊悅也想請啊,現在沒有劉普成在身邊,她自然想要找個最厲害的大夫了,只是,這麼多人提起的都是安老大夫‥

    但是,偏偏人家不肯治啊!

    真是‥抓瞎啊!





第138章 蠱惑

    看著屋子裡低聲交談紛紛搖頭的大夫,齊悅一咬牙做個了決定。

    “安大夫說不可救治,所以不來看了。”她大聲說道。

    此話一出,滿屋子的大夫嘩然。

    常云成面色也有些意外,看了齊悅一眼,要說什麼又最終沒說,只是穩穩的站在一旁。

    “什麼?安老大夫說不能治了!”

    “天啊,那我們來做什麼!”

    “他老人家都說治不得,我們怎麼治的!”

    大夫們一個個神情激動。

    怪不得呢,這謝府家門突然請了他們這些大夫來,這善寧府稍微有點地位的高門大戶哪個不是只肯守著安家的大門,請不到老的,小的也爭搶‥

    原來是人家都說不治了.

    所有大夫的臉色頓時都黯然下去,那麼他們還在這裡丟人現眼做什

    齊悅看著他們,對他們的心思一眼明了。

    “而且,安大夫還說,熬不到晚上。”她說道。

    當然,這話不是安老大夫說的,而是安小大夫說道,說的也是熬不過今晚,但他們都姓安,不到和不過意思也有些相似,她打個馬虎眼也不為過。

    大夫們更是搖頭嘆氣。

    “但是,你們可以看到,這個嬰兒·現在怎麼樣。”齊悅伸手指身後大聲說道。

    大夫們一愣,順著她的視線看去。

    那個被木板以及枕頭擺出奇怪姿勢的嬰兒,雖然緊閉雙眼,呼吸急促,但的確真真切切的活著‥

    那意思就是‥

    眾人不自覺的看向齊悅。

    “意思就是,安大夫說的不一定就是真的,就是定論。”齊悅深吸一口氣,微微抬頭說道,“我們醫者·本就是要謹守本心,不是別人說什麼就听什麼,誰也不可能什麼病症都會治,亦然誰也不可能只守著自己會治的永不接手不會治的,會還是不會,能還不是不能,對於我們來說,應該是不存在的界限,我們要考慮的只是怎麼治,有位前輩曾說過·這世上原本就沒有路,走的人多了才成了路,這治病也是一樣,試想古時人知道病的最初,不是也都不會不懂嗎?但是還是有神農氏嘗百草去試了,所以才有了今天我們的醫術經驗方藥,如果,當初有人說那個病不可治,人人就認同而不再嘗試,那麼今天我們又怎麼會傳承到這麼多的醫術?”

    她一口氣說完·看著屋子裡已經聽得有些呆住的大夫們,又微微一笑。

    “再簡單點說,”齊悅的目光掃過這些大夫·“安老大夫說不能救治的人,你們治好了,這種感覺不知道是怎麼樣的···.”

    這話讓在場的大夫們驚愕的神情變得活動起來。

    她在說什麼?她知道她說的什麼嗎?

    這‥這‥

    這還沒完,齊悅又接著開口了。

    “我覺得這種感覺一定很棒!喂,你們這些大夫是不是經常被人拿來跟那個安什麼的大夫對比啊?嘖嘖‥”她搖頭看著這些大夫,眼神同情,“不到萬不得已,那些高門大戶世家貴族沒人會找你們看病吧?就是找了你們也會說什麼安老大夫怎麼樣吧?”

    事實的確如此·在場的大夫不由微微臉紅。

    “技不如人·沒什麼好丟人的。”有人沉臉說道。

    這個女人,怎麼說話這樣難聽啊?

    罵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臉!

    她倒好,專門揭短打臉啊。

    “這位大夫說得好。”齊悅沖他大聲笑道·還拍手鼓掌,“敢承認不如人就是一種勇氣!值得可敬!”

    可敬你的頭,誰想要這種可敬!

    那大夫臉色更黑了,甩袖就要走。

    “承認技不如人沒什麼,我也承認,我就不如你們,你們會的我都不會,”齊悅接著笑道。

    那大夫本想走,卻又忍不住想要聽聽這女人到底還能說什麼。

    “但是,有一件事,我永遠不承認。”齊悅收起笑,目光看著這些大夫,“那就是勇氣。”

    勇氣?

    大夫們看著她。

    “我永遠不承認,我會因為膽小,因為技不如人,因為別人已經下了定論,就連試一試的膽量都沒有!”齊悅說道。

    齊悅說完這句話,不再看這些大夫,而是轉身再次俯身到嬰兒身前,大口大口的重複對口吹氣。

    屋子裡一陣沉默,那些原本要走或者已經轉身的大夫竟然都站著沒動。

    “這個,既然你說是內出血,我覺得要以治肝為本。”一個大夫忽的說道,並轉身提筆寫藥方,“我先開個藥方試試。”

    “不對,不對,我覺得應該祛痰為先。”另一個大夫也說道,一面捻鬚沉思。

    “此兒氣血未堅,臟腑甚脆,屬稚陰稚陽,神昏抽搐,氣血逆亂,當祛血瘀要緊。”

    “..阿膠養血補肝,黃芪黨參淮山藥益氣···”

    “…怎麼能不加仙鶴草?”

    “…倒是田七更好…”

    “….我覺得必須添上水蛭,消淤腫···.”

    齊悅因為不斷的人工呼吸已經頭昏腦漲,聽不清這些大夫們討論的是什麼,就算聽清了她估計也不懂,她站起身稍微喘口氣,沒有回頭看一眼這些陷入熱烈討論爭執中的大夫們,她能做的就是指明方向,至於如何對症用藥就靠他們了,她再次俯身吹氣。

    屋門外亦是站滿了謝家的人。

    謝老太太坐在圈椅上,裹著厚厚的披風。

    因為她不肯去旁邊的屋子等·所以大老爺大舅母等人也只得陪在這裡。

    所以方才裡面的話大家都聽到了。

    “這些庸醫行不行啊···”大舅母皺眉說道,一面焦躁的看向門外,又低頭對坐著謝老太太說話,“母親,不如我親自去一趟,多拿些酬勞,請安老大夫過來···這些人,這些人完全是在胡鬧嘛,你看用的那些東西·木板,火盆能治病嗎?還有這些大夫,連個藥方都自己開不出來,湊在一起吵吵‥ ”

    謝老太太不動不言。

    “母親。”大舅母不由提高聲音,看著貼在門外魂不守舍的兒子媳婦,再想自己這嫡長孫,“您的外孫臉面金貴,我的孫子也是你的重孫子,你,你也太偏心了!”

    她說罷甩手就走。

    大老爺呵斥也沒呵斥住·忙跪下在謝老太太跟前賠罪。

    “沒事,這是個棒槌不用理她。”謝老太太緩緩說道。

    “那,那,母親,真的不再去請請安老大夫..”大老爺遲疑一刻問道。

    說到底,屋子裡那些人,他們真的是信不過啊。

    “不用了。”謝老太太握緊手裡的拐杖,在椅子上坐的筆直,沉聲說道,“既然安老大夫不願意·那就不要強求他了。”

    安家的大門被半夜敲醒,所有人都有些無奈,雖然作為大夫之家這是常有的事。

    安小大夫看著焦急的在客廳裡走來走去的謝家大夫人·有些無奈的嘆口氣。

    “謝夫人。”他上前施禮。

    “安小大夫,還是再請老大夫吧。”大舅母說道,面上滿是焦急,聲音都有些哽咽,“我這個孫子來的艱難,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這媳婦可是也保不住了…. ”

    安小大夫請她坐,可大舅母哪裡坐得下去。

    “夫人·不是我們見死不救·而實在是救不得。”他低聲說道,“夫人·這小兒急驚風來勢兇猛,根本就無藥可醫·是不治之症啊,夫人,當年扁鵲望桓侯而還走,就是這個緣由啊。”

    “可是,這個病不是治不得啊。”大舅母急道,努力的想著聽到的只言片語,“是‥是腦子..…什麼的出血,只要止血,呃‥止血‥減‥減什麼…”

    “腦子出血?”安小大夫皺眉道,沒聽明白大舅母的話,“什麼腦子出血?”

    大舅母哪裡知道。

    “反正就是能治啊,現在我那外甥媳婦帶著一群街上那些大夫在治呢…”她只得說道。

    安小大夫一臉驚愕,旋即又苦笑。

    俗話說病急亂投醫,這也是無可厚非的事。

    “那就期望小公子能貴人多福壽吧。”他點頭說道。

    “不是啊。”大舅母可不是這個意思,忙說道,“他們怎麼行呢?還是要安老大夫去看看吧。”

    安小大夫嘆氣,又繞回這個話題了。

    “夫人,請恕我們實在是不能。”他拱手施禮。

    “那我就不走了!”​​大舅母一甩手坐下來。

    這種事對於安小大夫來說,並不是什麼稀罕事,也不是什麼可以為難到他的事。

    “來人啊,給謝夫人上茶。”他溫和的說道。

    立刻有下人端茶上來,還體貼的拿了靠枕和毯子。

    “夫人,夜裡涼。”安小大夫說道。

    大舅母一口氣堵在心口,瞪眼半日,憤憤的一把扯過靠枕和毯子。

    我就不走了!怎麼著吧!

    這邊安小大夫遲疑一刻離開客廳。

    “還要去告訴老太爺嗎?”下人問道。

    “不用了。”安小大夫說道,“估計等天明謝家人就會來報信,那謝夫人也就自然會回去了。”

    來報信自然是孩子死了信…

    下人垂頭沉默不再說話。

    “不過‥”安小大夫略一遲疑,想到謝夫人說的話,伸手捻鬚,“腦子出血‥”

    下人不解的看著他。

    安小大夫看著院子笑著搖了搖頭,裹緊身上的斗篷沒有再說話沿著走廊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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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度過

   晨光照進屋子的時候,齊悅和大夫們正在輪班吃飯。

    “你傻啊,你在這裡守著做什麼?”齊悅一邊忙忙的吃飯,一面對坐在對面的常云成說道。

    她嘴裡喊著飯,說這話往外掉飯粒。

    常云成放下筷子看著她皺眉。

    “什麼樣子!嚥下去再說話。”他低聲喝道。

    齊悅撇撇嘴咽了下去。

    “你別在這裡添亂了啊,快去找個地方歇歇,陪你外祖母說話也成。”她說道。

    常云成將一個湯碗遞過來,似乎沒聽到她的話。

    齊悅突然有些不好意思去接。

    “我吃好了。”她放下筷子說道。

    “怎麼能吃這麼快?”常云成皺眉。

    以前工作忙吃的泡麵都是沒泡好的,那才叫吃得快呢。

    齊悅笑了笑說沒事,忙走出這邊的屋子,臨出門時又停下腳。

    “你別在這裡了啊。”她再一次說道。

    常云成扭頭看她。

    “你這是關心我?”他問道。

    “我當然關心你。”齊悅立刻答道,哼了聲,“我還指望我治不好被你外祖母家人圍攻,你把我從這裡扛出去呢。”

    說罷掀簾子急匆匆的走了。

    “這臭女人”常云成低聲說道,不過這一次沒有黑臉,反而是露出笑,一開始只是微微彎了彎嘴角,卻發現這笑怎麼也收不住,笑似乎從心底釀出來·擋不住的四溢,最終他只能藉著往嘴里大口大口的吃飯才能避免咧著嘴笑。

    這邊的大夫們也都只是簡單的吃了口就過來了。

    有凝神思索的,有提筆寫藥方的,更多的是站在齊悅身邊。

    “針對這種病症,最關鍵是止血,減顱壓,免水腫。”齊悅說道,一面翻看這一天一夜所做的記錄,“我只能給你們指出這個方向·但是具體怎麼用藥,就靠你們了。”

    認得病症卻不會用藥,真是奇怪的事,不過現在不是考慮這個事的時候,大夫們點點頭繼續會診研究用藥。

    “少夫人,少夫人。”門外傳來熟悉的女聲。

    齊悅頓時面露喜色。

    “阿如。”她忙喊道。

    “少夫人我先消毒換衣服。”阿如在門外說道,聽得腳步聲向一旁去了。

    太好了,總算有個幫手來了,齊悅舒了口氣,握了握拳頭。

    天色再次黑下來的時候·院子裡的火把又啪啪的燃燒起來了,屋子裡的人依舊忙碌著。

    “三十六度三···”阿如再一次報告體溫,一面在記錄下。

    “心率次,無雜音‥”齊悅收起聽診器,再一次俯身對著嬰兒做人工呼吸。

    查看了所有數據,齊悅給這邊的大夫們進行了病情匯報商討,聽完她的分析,大夫又進行瞭望聞問切,然後重新調整藥方。

    “加減天麻鉤藤生地黃精…”其中一個大夫說道,看向其他人·“諸位覺得可用否?”

    眾人思索片刻,多數點頭。

    “好,煎藥。”這個大夫便提筆寫藥方。

    謝老太太已經被好說歹說請到屋子裡了·但是是這邊的屋子,而不是自己的屋子。

    “來了個丫頭?來送藥箱的?”她問道。

    兆哥忙點頭。

    “那是她的…助手。”常云成解釋道。

    助手?是什麼意思?

    屋子裡的人不解。

    “已經帶徒弟了啊。”最終還是大老爺見多識廣,給大家解釋了,一麵點頭,“這麼年輕就能帶弟子了,可見果然厲害啊。”

    “厲不厲害的,也得等治好了才說。”二老爺說道,帶著幾分討好看向謝老太太。

    謝老太太瞪了他一眼。

    “就憑她敢這樣堂而皇之的接下·她就很厲害了。”她慢慢說道。

    二老爺拍馬屁拍在馬蹄上·尷尬的咳了聲往一旁站了站。

    “她一向膽子大。”常云成微微一笑說道。

    屋子裡的人都看向他,大家都是人精·還看不出這常云成對自己媳婦的滿意,那就真成傻子了。

    真是奇怪·不是明明很討厭這個乞丐媳婦嗎?

    謝老太太自然也明白,看了眼常云成,神情複雜,要說什麼最終沒有說。

    “你母親還在安家呢?”她轉頭問兆哥。

    兆哥點點頭。

    “去請了,母親就是不肯回來‥”他說道,無奈又感動,“安大夫說了,讓她在那裡吧也好心安,他們會照顧好的。”

    謝老太太點點頭沒有再說話。

    屋子裡重新陷入安靜,所有人的視線都不自覺的看向外邊,豎起耳朵,期待聽到那原本無望的好消息。

    一夜似乎一眨眼就過去了。

    燃燒了一夜的火把在晨光裡顯得黯然了很多。

    靠在廊柱上打瞌睡的丫頭一不小心碰了下頭。

    “媽媽別打我,我不敢了。”她閉著眼就下意識的抱頭說道。

    睜開眼才發​​現面前沒人。

    小丫頭有一種逃過一劫的喜悅,咧嘴笑,一面蹭了蹭鼻子站好。

    就在這時屋子里傳出一聲喊。

    “少夫人,體溫升了!體溫升了!”

    阿如喊出這句話,眼淚都快出來了。

    “真的,我看看​​。”齊悅從那邊奔過來,從顫鈄的阿如手裡接過體溫計。

    值守的三個大夫搖搖頭,其中一個自己伸手探那嬰兒的身子。

    這不是一樣能看出···那個什麼體溫嗎?只是用來做這個的?那麼精緻的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麼寶石水晶做的···‥

    再仔細的摸出這嬰兒漸漸回暖的身子,幾個大夫也忍不住吐了口氣·都覺得心跳加速,真的‥真的做到了嗎?

    真的可以嗎?真的可以治好安老大夫說的不可救治的病症嗎?

    那些輪​​休的大夫們說是在外間歇息,其實誰也沒睡踏實,聽到這句話都湧了進來。

    “噓,噓,”這邊值守的大夫忙沖他們擺手,“保持空‥空氣流暢…別擠著..”

    相處兩日,他們對於這個女子用的聽不懂的名詞已經可以隨時掛在嘴邊了。

    “情況好了很多。”齊悅摘下聽診器,看著血壓計上的數字·終於抬起頭對滿面期待的大夫們說道。

    明明這個女子好似什麼也沒做,但偏偏只有她說出話的讓大家覺得才是最終定論。

    真是奇怪的感覺…

    伴著她這句話出口,有些大夫忍不住握拳喜形於色,那些沉穩的雖然不至於做出小動作,但眼中亦是難掩激動。

    謝大夫人坐在安家的客廳裡,靠著引枕,腿上搭著毯子,手拄著頭迷迷糊糊的一個點頭醒過來,她微微的活動了下身子,一旁的丫頭都快哭出來。

    “夫人·咱們回去吧,你要是熬出好歹來,可怎麼辦啊。”兩個丫頭抱著她的腿哀求道。

    謝夫人將身子坐正。

    “我不回去。”她斬釘截鐵的說道,“已經坐到現在了,我就不信…”

    伴著這句話門外傳來顫聲。

    “..夫人..夫人..家裡..有消息了…”一個小廝連滾帶爬的進來了。

    謝夫人猛地站起來。

    家裡‥消息…

    是浩哥兒‥去了麼…

    謝夫人仲手按住心口,這一天一夜熬得也受不了,竟然一口氣沒上來。

    那小廝一句話沒說完,就見夫人暈倒在椅子上,頓時嚎叫起來。

    守在安家還是有好處的,很快謝夫人就被救治過來。

    “我的浩哥啊‥”她眼還沒睜開·就喘著長氣哭道。

    早知道會有這一刻,安小大夫嘆口氣。

    “夫人節哀‥”他沉聲說道。

    話音未落那差點嚇死夫人闖了禍還跪在地上小廝忙忙的開口了。

    “不是,不是·夫人,小少爺沒事的..”他大聲喊道,“小少爺醒了…”

    謝大夫人哭唱出來的聲調頓時拐了個彎,一口氣又差點沒上來。

    “你‥你說什麼?”她猛地坐起來看著那小廝問道。

    安小大夫也愣了,怔怔看著那邊的小廝。

    “小少爺沒事了,小少爺醒過來了,老太太讓請夫人快些···”小廝再次提高聲音說道,回去兩個字還沒說出來·就見自己的夫人一撐地就站起來·不用丫頭扶,疾步出去了。

    “..回去···”小廝將餘下的字說出來·看到丫頭們都跟出去了,他自己也忙起身·扶著帽子跑出去了跟上。

    一行人轉眼便走了個淨光。

    安小大夫還保持矮身診治的姿勢,怔怔的看著門外。

    小少爺‥醒了?

    他沒聽錯吧?

    他回過神疾步追了出去,門外謝夫人的馬車已經走起來了。

    “你是說你們家小少爺是醒了還是死了?”安小大夫忙大聲問道。

    “呸,你家小少爺才死了呢。”一個小廝回頭啐道,“我們家小少爺活的好好的‥”

    說罷看著馬車疾行遠去,忙撒腳追去。

    安小大夫怔怔站在原地。

    這不可能‥這怎麼可能!

    “父親。”他轉身向內宅跑去,情緒激動竟忍不住失態的喊出聲來。

    “什麼?”正坐在書桌前看書的安老大夫聞言亦是滿面驚愕,“活了?”

    “是,那謝家的小廝說的‥”安小大夫鼻頭上再出佈滿細汗。

    安老大夫放下手裡的書。

    “你可親自看了?”他問道。

    “還沒有,我‥我‥我這就去.”安小大夫忙說道。

    他轉身忙忙的出去了。

    屋子裡重歸安靜。

    “治好了?怎麼可能!”安老大夫喃喃說道,手抓住桌上的一張紙攥成團,神情複雜,“絕不可能!這種病是救不及的!是救不及的! ”

    他越說越激動神情扭曲,將桌上的筆墨紙硯書籍一把掃下去。

    屋裡嘩啦的聲音驚動了外間的下人,但並沒有一個人進來,似乎大家都已經習慣了這些動靜。

    安老大夫掃落了桌上的擺設,又推到了桌子,抓過一旁櫃上的瓷器摔砸,直到滿地狼藉他才慢慢的平息下來。

    “來人。”他說道。

    門外這才低著頭進來兩個小廝喚聲老爺,走上前推住他坐的椅子,椅子滾動將安老大夫推出去。

    隨著椅子走動,長衫飄動,露出安老大夫下邊空蕩蕩的腿腳。





第一百四十章 互敬

    安小大夫被攔在了門外,這讓他很意外。

    自從他行醫以來,都是別人請恭敬的請他進門,被攔在門外還真是頭一次。

    “安大夫,裡面正忙著呢,你看實在是不方便啊。”管家親自接見,態度和藹恭敬,還算是給足了面子。

    “我進去看看有沒有幫得上的地方。”安小大夫一咬牙說道。

    這種不請自診的事也是第一次。

    管家露出笑容。

    “這個,只怕不方便。”他說道,帶著幾分遺憾,“你看,已經請了街上好幾個大夫,這時候安小大夫您再進去,只怕那些人會覺得臉上不好,我們也過意不去啊。”

    真是笑話,以前當著別的大夫的面說只讓安家大夫診脈的時候怎麼就沒覺得過意不去了?

    安小大夫有些無語的看著這管家。

    好吧,他再退一步。

    “不知道小公子怎麼樣了?”安小大夫問道。

    他這話一出口,就又覺得不對,果然見管家臉上露出一絲奇怪的笑。

    “這個,小的不懂醫,也不知道,安小大夫也是診治過我家小公子,應該比我清楚吧。”管家說道,一面捻著山羊胡,最後哈哈笑起來。

    安小大夫氣的咬碎了牙,該·誰讓他上趕著送臉過來給人打。

    這謝家原本是山西的泥瓦匠,窮丁一個,機緣巧合跟著太祖壘過城,又在仗著泥腿子混賬天不怕地不怕,舀著刀殺敵,竟然殺出一條富貴路來,如今一搖身也成了富貴門庭,靠著關係靠著人脈,再加上花錢請先生將後輩抬進了科舉·吉星高照中了進士,從此以後說出去也是個讀書清貴人家,其實私底下還是改不了那一身的泥腥味!

    有什麼樣的主子就養出什麼樣的奴才,瞧著管家的嘴臉。

    就算活的過今日,後日也說不定,我不進去看了,我等著。

    安小大夫甩袖子走了。

    “讓奶媽把奶擠出來,然後用這個‥”齊悅舀著一個針筒,從一旁碗裡擠好的奶吸了,然後小心的對準嬰兒的嘴慢慢的打了進去·“‥這幾天要一點點的餵‥一旦有不良反應,比如面色發紺、嘔吐,便要立刻停止餵奶,一面對孩子做人工給氧,一面請大夫來‥”

    屋子裡兆哥媳婦等人瞪大眼死死的看著。

    “人工呼吸是這樣的‥”齊悅再次俯身,給她們做示範。

    滿屋子人的人瞪大眼看,還是看的傻了眼。

    “弟妹,您,您不能不回去‥啊,不是·我‥我不該攔著你回去…”她忍不住含淚說道,看著齊悅帶著幾分祈求。

    齊悅笑了,站直身子。

    “其實我在這裡也沒什麼用·都是這些大夫的功勞。”她笑道,伸手指了指一旁站著的那幾個大夫。

    這可不敢當,大夫們嚇了一跳,紛紛擺手施禮謙讓。

    再看這位女子,神情震駭又驚愕,這是謙虛還是謙虛?

    誰都知道,沒有她,這個小孩子怎麼可能有機會讓他們救治·而且還準確及時的指明了治療方向·要不然光他們研究病症就要花去很多時間,這種小兒驚風·最怕的就是時間,眨眼生眨眼死。

    “別怕很簡單的·有這些大夫在,我想小公子一定沒問題。”齊悅緊接著又說道。

    這讓屋子裡的大夫們渾身麻癢,這個實在是. .實在是···不敢當啊。

    “不過,你們也要做好心理準備。”齊悅又說道,“這種病容易留下後遺症,主要是因為腦部積水問題…呃,腦部積水就是···就是…反正你們知道用藥的,我就不多說了。

    這最後一句話是對大夫們說的。

    大夫們聽不懂,反正到現在,小孩從鬼門關拉回來,接下來他們已經能熟門熟路的診治用藥了,於是紛紛點頭應聲是,應完是又覺得不對,又紛紛搖頭請齊悅多說點。

    “..這要是遇到這種症狀都要如此嗎?”

    “..為什麼用木板夾住頭呢?”

    一開始所有人還忌諱醫者秘術,但相處下來已經完全明白這女子真的是毫不藏私。

    “窺探夫人的秘術實在愧疚啊”

    但齊悅笑了。

    “你們愧疚什麼,你們肯留下來接手這病人,就是看得起我,就是給我天大的幫助,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這是你們應得的。”她說道。

    好. .好‥漢子…

    大夫們不知道該怎麼表達自己的激動了,當時急著治病來不及請教,此時終於在忍不住了,紛紛詢問自己的疑惑,還有的干脆舀著紙筆一邊問一邊記下來。

    齊悅含笑一一給他們解說,好容易勉強滿足了這些大夫們,又忙接著給兆哥媳婦以及下人惘範如何護理孩子。

    “俗話說病三分治七分養,尤其這麼小的嬰兒‥”她說道,一面將要用的東西,護理的步驟一步一步的做下來,這麼餵食,怎麼漱口,這些事齊悅自己也幾乎都要忘了,這些在書本上沒學到,都是日常住院醫生時看來的學來的,再後來有專門的護士,也不用她做這些,沒想到還有撿起來的一天,也許她當時該學護理,好像如今這是她能做的最有用

    “少夫人說什麼呢,什麼叫別的沒用,別來寒磣奴婢了。”阿如對她翻個白眼說道。

    齊悅笑著戳了下她的額頭。

    第四天的時候,孩子更加好轉·齊悅也鬆了口氣,年關臨近,也該回去了,於是告辭。

    這幾天忙著救治,就在這邊歇著,吃飯也是只和常云成吃,謝家的女眷男人們她還是沒有見,除了兆哥媳婦和兆哥混熟了,別的人都還認不清。

    這一次臨行送別·跟上一次沒什麼區別,謝老太太依舊沒出現,不過不同的是所有人看她的神情不再是疏離的客氣了,而是無法掩飾的感激與好奇。

    “正月裡一定要過來,一定要過來,成哥兒你來不來舅母不管,月娘一定要過來‥”大舅母拉著齊悅的手反复的說這句話。

    常云成站在一旁露出笑,只看著其他人更加驚訝。

    以前大舅母說些親熱的話,世子爺總是淡淡的神情,沒想到今天沒對他說親熱的話·他反而笑了。

    “好,我會過來的。”齊悅點頭。

    除了熱情的大舅母以及感激的兆哥夫婦肆意的表達自己的感情,謝家的其他人還是沒有放開,畢竟謝老太太依舊沒有出面相送,甚至沒有再見齊悅,還是表明了對這個外孫媳婦的態度。

    救命之恩感恩戴德,厭惡之情恨不相見,這兩種完全極端相反的感情,怎麼竟然集中到同一個人身上了,這叫什麼事啊。

    馬車終於再次離開了。

    看著遠去的馬車,站在下人後也來送別的大夫們此時忍不住好奇。

    “這位夫人是你們府上的親戚?不知道是出自哪裡的杏林世家

    下人回頭看他們,帶著幾分倨傲自得。

    “可不是,這便是咱們姑爺家的兒媳婦·咱們府上的外孫媳婦,永慶府的。”他說道。

    這些日子忙著治病,並沒有也沒想到詢問這女子的來歷,此時聽了大家都驚訝的點頭。

    因為以前沒資格跟這謝家打交道,哪裡知道人家幾個孩子又娶嫁的又是何人,只知道非富即貴。

    不過,永慶府?

    “永慶府真是出神醫啊。”一個大夫忍不住眉飛色舞的說道,“前一段不是出了個能剖腹療傷死人救活的神醫?哎·好像也是女的···”

    “對啊·對啊,我也聽說了·傳的可神了,是個女人·而且還是什麼侯府…”

    “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對,對,對,千金堂就是她開的…”

    “永慶府竟然總是出女神醫啊,不知道這位夫人和那位定西侯家的少夫人是否​​同門…”

    這句話說完,那個大夫發現謝家的下人們用奇怪的眼神看自己,不由一臉不解。

    “你們糊塗啊?”那下人皺眉說道,“我們姑爺家你們不知道是誰啊?”

    “老兒孤陋寡聞‥”幾個大夫忙說道,面上恭敬心裡不屑,你們家姑爺是誰關我們什麼事….

    “我家,大姑爺,定西侯,我家外孫,定西後世子,我家外孫媳婦,定西侯府少夫人。”下人鞋頭歪嘴擺手,一字一頓的說道,“永慶府的神醫,說的就是我們家的外孫媳婦‥”

    大夫們頓時愣在原地,呆呆看著這下人。

    這下人還沒完,接著用鄙視的眼神斜了這些大夫一眼。

    “都傳遍了,你們可真是夠孤陋寡聞的‥”他哼聲說道,完全忘記了就在幾天前,他也沒聽到這個消息,就算聽到了,也只會當個笑話。

    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這位夫人就是定西侯府的少夫人···

    那個傳的沸沸揚揚如同神仙故事般的剖腹療傷,起死回生故事的主角….

    他們親自跟這個傳說中的神醫共同治病了五天···‥

    他們錯過了什麼?

    “哎呀!”一個大夫猛地狠狠的打了大腿一巴掌,大夢初醒一般喊道,“少夫人去,請等等啊,這位小公子的病情,老兒還有幾處不明白啊..”

    他的話喊完就衝了出去,完全沒有幾天前那老態龍鍾的樣子。

    看著這老大夫當先跑出去,其他的大夫也回過神。

    “少夫人,我也不明白啊,這只怕不好治啊···”

    “..少夫人,您再給講講,我心裡沒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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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後算

    謝家的人看著常云成一行人遠去了才迴轉。

    大舅母一臉的欣慰急忙忙的要去看孫子,想到孫子又帶著幾分不滿。

    “老夫人也是的,竟然這樣了都不見見月娘,更別說說兩句好聽話。”她低聲憤憤說道,目光看向不遠處老夫人的院子,那裡丫頭侍立安靜如常,“人家夫妻兩個和和睦睦的,她們母女到底是怎麼想的…就是再看不上人家,就為了咱們浩哥兒也得拉下臉啊,但凡拿出對待安老大夫那一星半點的態度,我就知足了,可她倒好,別說感謝了,還生生的打臉,我們浩哥兒在她眼裡算什麼啊…”

    “母親,別說了,祖母她,自有考慮..”兆哥媳婦忙低聲說道,對於謝老太太,她倒沒有大舅母這般憤憤,反而覺得老太太有些…可憐….

    這種被厭惡的人施恩的滋味是最難受的吧。

    “這次我可不管她的考慮了,我如今只為我的浩哥兒考慮,那月娘我可是要大張旗鼓的感謝,等過了這幾天,浩哥兒安穩了,我好好的騰出心思安排,有這麼個親戚大夫,那個安大夫還算什麼啊。”大舅母哼聲說道,想起在安大夫家受的委屈,心裡恨得要死,“還有,那些大夫們都好好的給了診費了嗎?咱們家不缺錢,都要給的足足的,面上也要給足了,就是要讓世人知道,咱們謝家,知恩圖報謙遜有禮..”

    與其說是給那些大夫面子,其實心裡要的是給安家難看罷了。

    兆哥媳婦還不知道自己這個婆婆的心思,不由抿嘴一笑低下頭應聲是。

    大老爺邁進謝老太太的屋子,謝老太太躺在臥榻上似是睡著了。大老爺看了一眼一旁丫頭,丫頭忙沖他做個沒睡的眼神。

    “走了?”謝老太太閉著眼問道。

    大老爺忙應聲是,躊躇一刻。

    “母親,你看這謝禮的事…”他低聲問道。

    謝老太太睜開眼坐起來,笑了笑。

    “你那媳婦又在背後嚼念我呢吧?”她說道。

    “這婦人好生無禮,母親放心,我一定好好的教訓她…”大老爺尷尬的說道一面施禮。

    “行了,我懶得理她。”謝老太太吐了口氣說道。沉默一刻,“我不會送她謝禮的。”

    大老爺一驚。

    “咱們浩哥兒又不是她治好的。”謝老太太說道。

    大老爺不由抬起頭,神色尷尬。

    “她自己不也說了?是那些大夫的功勞,要說她的功勞,也就是說些話哄住了那些大夫們。”謝老太太緩緩說道。

    大老爺微微有些失態,這..這..

    “是。”他低頭應聲。

    在大舅母刻意的安排下,那些大夫們都得了豐厚的診費,並且還有謝府管家親自上門答謝,這引起了很多關注,參與救治的大夫們雖然自持身份不會刻意去宣揚自己的功勞。但是其下的弟子們他們管不住啊。

    弟子們驕縱真是讓人很頭疼的事啊….

    很快這幾家大夫治好了連安老大夫都治不好的人的事便傳開了。

    漸漸的關於這幾家大夫的事情是越傳越多,甚至到最後都傳說這幾個大夫曾經路遇仙人。得到了某某一項神技,日常只是深藏不露,其實是高人不露像,要不然那安老大夫不敢也不能救的孩子,他們怎麼就敢救而且還治好了呢…

    事情越傳越廣,以至於那些曾經在這幾家醫館看過病的病人都開始跟著吹噓,好像自己能被這幾個大夫看病是幾世修來的福氣。在這裡看過病,也就是度了仙氣一般。

    “你們不知道…我當初啊…”茶館裡,一個老頭說的口沫四濺。身邊為了一群聽得興致勃勃的閒人,“咳的都快死了..扶著牆都站不穩,去找安大夫看,怎麼看都看不好,後來沒辦法來到徐大夫這裡,結果,一副藥就吃好了,真是神醫啊..”

    四周人紛紛眼帶欽佩點頭。

    “果然是神醫啊…”

    旁邊一桌的幾個人聽下去了,忍不住拍桌子。

    “這個老不羞的..哪裡就咳的要死了?不過是多吃了幾斤酒傷了嗓子,在咱們鋪子根本就不是看病,不捨得出錢,在櫃檯那裡瞎混,磨著撿藥伙計給他配一副能止咳的藥,誰敢給他配啊,最後還是跑到那什麼徐大夫那里花了不到一文錢撈了幾把藥,就是不吃藥過幾天也就好了,這也成了神技了?”一個年輕弟子憤憤說道。

    另個一伸手拉住他。

    “算了,稍安勿躁,別惹事了,回去吧。”年長些的弟子說道。

    幾人又看了眼這些依舊在說的熱鬧的人群,黑著臉起身走了。

    如此這般的事便越傳越多,越傳越神,那幾個大夫的名頭便迅速的揚起來。

    “他們揚不揚名咱們不在乎,關鍵是,他們揚名,竟然踩著咱們家的頭..”安小大夫面色鐵青說道,“父親,你沒聽見街上都是怎麼傳的,只要捧那幾個人一次,就必定踩咱們一次,這簡直欺人太甚了!”

    安老大夫穩穩的坐在書桌前,翻看著手裡的一本書,神情淡然。

    “本事不是捧出來的,同樣,也是踩不下去的,不用理會。”他說道。

    “父親,這次都是那個定西侯府的少夫人故意的。”安小大夫沉默一刻,再次說道,“是她給這些大夫當眾宣揚,治好了謝家的孩子,狠狠的打咱們的臉,自來治病只是治病,她怎麼會如此鼓動大夫同行相敵?這簡直太過分了!”

    安老大夫放下書。

    “哦?”他帶著幾分好奇,“那位齊少夫人,果然如此說的?”

    “父親,你別動怒,這等小人..”安小大夫又很是不安,父親的身子一直不好,平白受了這等飛來橫禍,別受了刺激。他就是大不孝了..

    安老大夫沒有說話,略一沉吟。

    “這件事不能就這麼算,大夫不接診又不是罪,憑什麼他們如此羞辱,她不就是仗著定西侯府的身份嗎?就可以隨意欺負人嗎?她可仗勢,我們就不可以仗勢了嗎?我這就修書一封給太醫院的龔院判..”安小大夫憤憤說道。

    安老大夫還沒說什麼,外邊有僕從回禀。

    “隆昌街謝老夫人來訪。”

    謝老夫人來了?安小大夫一臉驚訝,旋即又拉下臉。

    怎麼?外邊傳揚還不夠過癮這是要當面打臉了?

    還有完沒完了?就算你們官宦人家也不能這樣欺負人。

    安小大夫面色鐵青難掩憤怒。

    “快請。”安老大夫和藹說道。

    不多時聽得拐杖響。伴著一聲中氣十足的笑聲,謝老夫人被兩個丫頭攙扶著進來了。

    “老夫人,請恕老兒我腿腳不便不能親自相迎….”安老大夫笑著拱手施禮。

    謝老夫人亦是笑著,也不客氣就坐下了。

    安小大夫有些僵硬的見禮便退開了。

    “馬上年關了,老婆子我再讓安老大夫你診脈,開幾服藥,這正月裡就不來見你了。”謝老夫人笑道,一面伸出手。

    “老夫人,這話可真不敢當,貴府上有神醫。別寒磣我們了。”安小大夫忍不住冷笑說道。

    “無禮。”安老大夫沉臉喝道。

    安小大夫繃著臉不再說話。

    謝老夫人笑了。

    “那個丫頭其實沒什麼本事,連藥都不會開。就是一個,嘴皮子利索。”她開口說道。

    那個丫頭?安老大夫與安小大夫都一愣,不會開藥?

    “當時一家子沒辦法了,都說是必死之人不可醫治,那些大夫們一個個的還沒看就要跑..”謝老夫人說道,神情複雜。

    之所以這樣,的確是因為他們拒診的..

    安小大夫心裡閃過一絲尷尬。但是,這種病的確治不了..不對,是他們治不了..難道治不了也非要去治嗎?不去治就成了罪過嗎?

    那這樣天下沒幾個人還能行醫了..

    “雖然知道真的治不了。但是當親人了,哪裡能眼睜睜就看著孩子一點一點的死去呢,於是那丫頭,就急了,說出一些刺激大夫們的話,這些話,想必你們都已經知道了。”謝老夫人說道,一面站起身來,“生死權宜之計,得罪了,還請安老大夫恕罪。”

    說罷鬆開拐杖衝安老大夫矮身施禮。

    “老夫人,你這是要折煞老夫了。”安老大夫神色沉沉忙說道,一面轉動輪椅過來幾步,“康兒,快還禮。”

    安小大夫被這謝老夫人的動作也驚住了,回過神忙還禮。

    “這位齊少夫人前幾日聽說了她的神技,頗為驚羨,老夫人不可自謙。”安老大夫說道,一面伸出手給謝老夫人診脈。

    “不怕你笑話,對於這個丫頭,我毫無了解。”謝老夫人說道,“你既然聽到她的事,那麼她的來歷你想必也知道,所以..”

    安老大夫雖然不太明白其中的隱情,但他知道什麼該問什麼不該問,含笑點頭不再問了,凝神診脈後提筆開了藥方,謝老夫人來的目的也達到了,不再停留,告辭而去。

    謝老夫人這一上門,一則當面給他們說了好話,二來外人也看到上門,一定程度平息了那些謠傳,安小大夫的臉色好了很多。

    “要不是看在謝老夫人的面子上..”他依舊帶著幾分憤憤說道。

    “康兒。”安老大夫忽的說道,打斷了安小大夫。

    “父親,有什麼你就說,這些富貴門庭不能嬌慣,我們可不是任他們消遣的,打了一棍子,再給個甜棗沒那麼玩笑..”安小大夫忙說道。

    安老大夫沉思一刻。

    “我想,過了年去趟永慶府,見見這位齊少夫人。”他緩緩說道。

    安小大夫有些意外,愣住了。

    見那個女人做什麼…仇人相見嗎?





第一百四十二章 開心

    就在安小大夫憤憤不平的時候,齊悅也和常云成終於順到家了。

    天已經黑了,馬車上睡了一路的齊悅,泡了個舒服的澡,在軟軟的羅漢床上滾了滾,舒坦的攤了個大字。

    “成什麼樣子!”常云成早就洗完了,聽到她從阿如那邊洗回來了忙過來,一眼就看到如此不雅的形象,忙沉臉喝道。

    齊悅沖他翻個白眼,換了個美人側臥,才想學著電視裡擺個妖嬈礀態,抬眼見常云成看自己的眼神不對,忙起身正危襟坐,將衣服拉緊。

    常云成有些惱火又有些尷尬。

    以前只要自己多看幾眼,那些女人就恨不得當場脫衣服,這個臭女人 ...

    不過也正常,這個臭女人根本就不肯讓自己近身···

    想到僅有的這兩次近身,在身下如同小獸般掙扎,倒是別有一番刺激 ...

    常云成只覺得火氣噌的一下升起來,喉頭滾動一下。

    “喂,喂,你快去出去,我要看會兒書。”齊悅一眼看出他神情不對,頓時全身戒備,一面擺手說道,一面對外邊喊阿如。

    阿如應聲進來了。

    常云成憤憤罵了句臭女人,卻還捨不得離開這邊,轉過身藉著翻書避免被丫頭看到自己的異樣。

    齊悅拉著阿如絮絮叨叨的說些廢話,這邊常云成看了一時書平靜下來,再看這邊齊悅一邊說話一邊小心觀察自己,有些好氣有些好笑又有些酸澀。

    “說起來如今善寧府只怕那幾個大夫已經開始享受打臉的日子了吧。”他忽的說道。

    齊悅和阿如的說話便被打斷了。

    “你是說安大夫會成為無辜的靶子吧?”齊悅笑道。

    這個女人有時候腦子也挺清楚的·也能跟上他的思路嘛,看起來也不是那麼傻。

    “醫者不接診,很正常,這一次遇到你可成了飛來橫禍了。”常云成說道,“想必安家此時正念叨你呢。”

    說巧也巧,齊悅猛地打個噴嚏。

    “你烏鴉嘴啊。”她忙伸手摀住鼻子瞪眼說道。

    “怕了吧?”常云成笑道,帶著幾分得意。

    怕了吧,這女人一定要說不怕吧,不怕還是因為自己定西侯府少夫人的身份護著…

    “怕?我有什麼好怕的‥”齊悅笑道。

    常云成亦是笑·快說下一句話啊,說出那句話啊···.

    “人在江湖飄,哪能不挨刀,不是你挨刀,就是我挨刀,與其我挨刀,不如你挨刀,誰有本事誰不挨刀,挨了刀那就只能怪自己倒霉嘍。”齊悅盤膝而坐,一面將半乾的頭髮抖開·一面繞念出這口的一段,“他怨我我也沒辦法,事急從權,只能他來中槍了,再說,如果他一味的認為自己被打臉是因為我的緣故,因此嫉恨我的話···‥”

    她說著看向常云成。

    “如何?”常云成問道。

    “這樣的品行,那我打臉打的倒沒錯啊。”齊悅抿嘴一笑道。

    “怎麼就沒錯了?換做你是安大夫,你不恨人這樣對你嗎,那個王什麼的​​大夫也不就是打千金堂的臉嗎?結果呢·你可把人家整的很慘,你就不怕那安大夫也這樣對你?”常云成坐下來,只覺得床褥比自己那邊要軟和·坐著很舒服忍不住扯過一旁的引枕靠著。

    齊悅皺眉瞪他,對他坐下來表達抗議,抓住引枕不放。

    常云成輕輕一帶就舀到手。

    “你出去吧。”他衝阿如說道。

    覺得屋子裡多個人真是很礙眼,感覺也不舒服。

    阿如遲疑一刻看齊悅。

    “行了,你把我當什麼人。”常云成淡淡說道。

    要是再敢獸性大發,閹了你…

    齊悅哼了聲,示意阿如下去吧。

    阿如退了出去,臨關門時又看了眼室內·夜色中的室內·夫妻二人在床上首尾相對而坐,一個不時抖著自己的長發·一個神情溫和的看著對方,看上去溫馨而又恬靜。

    唯一遺憾的是·這畫面的中的二人或許都沒有阿如的這般感受。

    “那能一樣嗎?完全性質不同嘛,再說,我也沒說什麼啊,我不過是點出了那些大夫們內心的隱念頭罷了,安大夫要是嫉恨到我身上,我還真看不起他這個懦夫。”齊悅笑說道,“再說,就憑別人傳幾句話,就真成了庸醫了?大夫嘛還是靠真本事說話,一分一毫也做不得假,他安安穩穩的治病,繼續治好病人,一句話也不用說,就算是響亮的回擊了。”

    常云成看著她,看著眼前這個女子簡簡單單清清爽爽的表達自己的內心,只覺得賞心悅目。

    “當然,人心複雜,如果他要靠別的來對付我,我也不會怕他,因為怕結仇被報復得罪人,就要畏縮不前,對我來說那是不可能的,大不了,一條命唄,我寧願站著死,也不會跪著生。”齊悅又說道。

    寧願站著死,也不跪著生….

    常云成看著她,一臉審視,只看得齊悅發毛。

    “幹什麼?”她警惕問道,一邊往另一邊移了移。

    “你這樣強硬···”常云成說道,換個手撐著身子,“是為什麼?”

    “為什麼?什麼為什麼?”齊悅不解的問道。

    “你這樣,不覺得累嗎?”常云成問道。

    “累?我都習慣了,不都是這樣…”齊悅笑道,話說一半卡住。

    不.都是這樣….

    這裡的女子可不是頂半邊天,可不是需要跟個漢子似的為生活在外打拼…‥

    “習慣了?”常云成看著她,重複問道,面帶審視。

    “哈哈,那當然嘍。”齊悅乾笑兩聲,故作輕鬆的靠在另一邊的枕頭上,“你以為當乞丐,不爭不搶人家吃喝就到手了嗎?才沒人管你是誰,是男是女,是老是小,不強硬不厲害早餓死了.”

    “月娘,你現在不需要那樣過了。”常云成看著她忽的說道。

    齊悅被他說的一愣再看他神情柔和,目光深邃,不由再次乾笑一聲。

    “以後也不會了,你不需要這麼…沒有安全感‥”常云成接著說道,想了個合適的詞彙描述自己的意思。

    沒有安全感‥

    沒有依靠‥

    只有自己‥

    不能怕…就是怕也要裝作不怕···

    齊悅神情有些微微慌亂,就在常云成以為這女人要躲開視線時,她又抬起頭看著他。

    “謝謝你。”齊悅微微一笑說道。

    她明白自己說的什麼意思,而且沒有迴避裝不知道,也沒有硬生生的頂回來,而是第一次正面面對常云成只覺得心內狂喜,一時間反而自己倒有些慌亂。

    “不說以前了,就目前來看,其實你這個人真還不錯,你幫我的很多了,你能做到這樣,我真是有些意外呢。”齊悅笑道,“也許你說的話我還真的可以試著信一下。”

    “我本來就不錯。”常云成轉過頭說道。

    齊悅抿嘴笑了。

    “哎,你是不是從來沒被人誇過啊?”她問道,“總是自己誇自己。”

    常云成被她問的一愣。

    誇. .

    “是世子爺弄壞了花瓶”

    “是世子爺沒念會師傅的書…”

    “世子爺又跟人打架了‥”

    “真是令人討厭的小孩….”

    “怎麼看上去呆呆傻傻的‥”

    “沒娘的孩子就是呆傻嘛‥”

    “你這逆子瞧瞧你幹的好事!給我跪下!”

    那些久遠的記憶一瞬間都被翻出來。

    “我可不是討好你,你真的很厲害,敢嘗試新事物心懷包容,男人嘛,這一點很重要的,可不是誰都能做到的哦。”齊悅笑道,“就是脾氣再好點就好了。”

    常云成更加不自在。

    這個女人,突然這樣還真讓人不習慣···

    “好兄弟!咱們以後和睦相處…”齊悅笑道。

    “誰跟你好兄弟!你這臭女人‥”常云成站起身,拉著臉說道,“睡了。”

    說罷抬腳走了。

    早就該睡了多晚了. .齊悅撇撇嘴吹滅床邊的燈,抱著被子一頭倒下。

    這邊常云成邁進自己的臥房一頭也倒在床上,用被子裹住頭臉好堵住那莫名其妙-控制不住的笑。

    在年前的一天,謝家大舅母以自己的名義送的謝禮大張旗鼓的進了定西侯府,定西侯和謝氏才知道在謝家竟然還有這樣的事。

    聽著謝家來的僕婦不停的說著那一句也沒重複的讚譽詞句,表達著熱情洋溢情真意切的感激,定西侯簡直樂的笑的合不攏嘴。

    說起來,自己和這個岳丈家關係一直很不好。

    大謝氏在的時候,因為和母親關係不好,導致護短的岳母也沒給自己好臉色,大謝氏死的時候,謝家更是鬧的不可開交,最終母親同意了讓小謝氏嫁進來做續弦才安撫了下去,但兩家的關係卻並沒有因此好轉,反而更變得怪異,除了逢年過節該有的禮節,兩家人基本上是不見面了,更別提當面誇讚道謝。

    原本恨你厭惡你的人突然對你笑臉相迎恭敬恭維感激,這種感覺…太棒了!

    難道這就是兒媳婦口中說到的打臉的感覺?

    讓你拽讓你橫,終於一天你在我面前低頭!

    相比於定西侯體會到打臉的​​痛快,小謝氏則是痛。

    自從謝家的人進門,她的臉就痛的幾乎要中風。

    “夫人,這不是老夫人的意思,這不是,這只是大夫人的意思,你千萬別生氣‥”蘇媽媽小心的給謝氏順氣,一面急急的說道。

    謝氏深吸幾口氣,渾身還有些止不住的發抖。

    “我知道。”她死死的攥住手中的錦帕,面色鐵青,“我知道,這是那顧氏故意的,與其說她是感激那賤婢,倒不如說是給我難堪來了,這麼多年了,她終於有這個機會了。”

    而這個機會‥…

    “都是那個賤婢!”謝氏再也壓不住心中的怒火,將面前炕桌上的東西呼啦的全掃了下去,“她怎麼不去死!她為什麼不去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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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年

    齊悅在古代過的第一個新年到來了,忙過頭三天的各種祭祀家中人的互相拜年等對於齊悅來說複雜的儀式後,就可以輕鬆一些了。

    初八是西府那邊請世子夫婦過去玩,也算是嬸娘招待晚輩,從西府二夫人家出來天已經黑透了,四處懸掛的都是大紅的燈籠彩條,閃閃亮亮相應煞是好看。

    “下雪了。”齊悅看著天空紛紛揚揚而下的雪片抬起頭說道。

    “戴上帽子吧。”阿如說道,一面接過小丫頭撐開的傘。

    “不用,不冷。”齊悅說道,一面抬手感受雪片落在臉上化成水滴。

    那邊,也快要過年了吧,不對,她來的時候就要過年了,算起來已經過去大半年了。

    家裡少了一個人,爸爸媽媽這個年過的很寂寞吧……

    雪片被傘擋住了,同時有人將帽子給她戴上。

    “吃了酒,小心風寒。”常云成說道,“你自己還是大夫呢,都不知道。”

    齊悅撇撇嘴。

    “哪有那麼容易感冒。”她說道,但沒有摘下帽子。

    感冒?是她稱呼風寒的詞吧?

    常云成沒說話,但看著這女人沒想以前那樣故意和自己對著幹,嘴邊忍不住一絲笑。

    “大哥對大嫂真體貼。”送出來的常英蘭笑道。

    哪有!

    齊悅回頭看她一眼乾笑一下。

    “那我就放心了。”常英蘭笑道,“大嫂·等正月你閒了教我做兩道拿手菜好不好?”

    “好啊,學學這個也不錯。”齊悅笑道,一面打量她,這女孩子好像開始說親事了,一面湊近她壓低聲音,“俗話說抓住男人胃就抓住男人的心了,將來做好吃的給你相公,他一定很高興。”

    這種話題對於小姑娘來說是很羞人的,尤其是如今家裡都知道她在說親事,過年走親訪友各種宴席也正是商討兒女婚事的大好時候,常英蘭這些日子已經被二夫人以及媽媽們提耳囑咐訓導好些事體,此時聽到齊悅也來說,頓時紅臉跺腳。

    “大嫂,你也打趣我。”她搖著齊悅的胳膊,又哼了聲,看著旁邊明顯側耳聽她們說話的常云成,“那大哥一定常吃你做的飯菜嘍。”

    齊悅哈哈笑了,抬手戳她額頭。

    “好了,快回去吧,我過幾日來玩。”她笑道。

    東西二府的夾道上也掛滿了燈籠,前後的僕婦都提著燈,與中間並肩而走的常云成和齊悅保持一定距離。

    “你會做什麼好吃的?別教壞了妹妹。”常云成忽的說道。

    齊悅撇了他一眼。

    “瞧不起人啊。”她說道。

    常云成點點頭。

    “看你在街上什麼都吃的那麼饞,就知道沒吃過什麼好東西,還會做?才怪呢。”他說道。

    “哦,將我軍?”齊悅看著他笑道,一面伸手點了點,“今天我就小露一手,讓你見識見識什麼叫廚神。”

    常云成笑了,一臉不屑。

    回到家先去定西侯和謝氏那裡問安,定西侯心裡有鬼能避免見齊悅就避免見,而謝氏則是根本不想見,於是夫妻二人難得統一口徑說歇了下了。

    “……吃得太飽了,做些清淡的,我想想啊……”齊悅一邊往回走,一邊說道。

    常云成在後跟著不自覺的露出笑,又忙收起來,繃著臉一副渾不在意的神情。

    “……家裡有蘿蔔醃菜什麼的吧?”齊悅對阿如說道。

    “有。”阿如笑道,“什麼都有,年貨齊齊的。”

    “那我給我準備一些醃酸蘿蔔,半隻鴨子,一些菌菇。”齊悅便板著手指說道。

    旁邊的僕婦忙應聲去了。

    “你等著吧。”齊悅衝常云成晃晃頭說道

    說罷便也向廚房去了。

    看著齊悅帶著丫頭悠然而去,常云成繃了一路的臉終於放鬆下來。

    “倒知道我愛吃鴨子……”他自言自語一句,終於忍不住笑散開了。

    秋香幫著常云成換上家常的衣服,看他進去洗漱了,才忙拉著鵲枝到一旁。

    “世子爺怎麼這麼高興?”她好奇的問道。

    “少夫人給世子爺做宵夜去了。”鵲枝低聲笑道。

    秋香恍然,掩著嘴笑。

    “怪不得呢,這是破天荒的頭一次呢,上一次世子爺特意給少夫人做了宵夜,這一次,少夫人主動給世子爺做宵夜,阿彌陀佛,”她合手念佛,一臉欣慰, “總算是好了,可千萬別再鬧了。”

    鵲枝點點頭,一面飛針走線。

    “你做什麼呢?日夜不離手的。”秋香好奇的問道,看著鵲枝手裡的針線以及膝上的一塊皮子…

    做鞋嗎?這也不像啊。

    “這個啊,是縫合術。”鵲枝帶著幾分小得意說道,“這個剪開,就好像人的皮膚被劃破了,我呢要把它縫起來,這樣傷口就能快速止血以及癒合。”

    秋香聽的很是驚訝。

    “就是……就是……阿好肚子上的那樣嗎?”她壓低聲音說道。鵲枝點點頭。

    “哇,那很厲害啊。”秋香一臉驚嘆的說道,看著鵲枝,“你也學會啦?我以為只有阿如姐姐會呢。”

    鵲枝手利索的完成一個八字縫合。

    阿如姐姐會?當然不是,她也會,不僅會,還要是做得最好的那一個,等著瞧吧。

    齊悅在這邊廚房很快就將切好了蘿蔔香菇,剁了鴨肉,焯水,開始熬燉。

    “半路不要掀蓋子哦。”齊悅囑咐廚房的僕婦說道,“開了之後改小火就好了,到時候了我會讓人來取。”

    廚房的僕婦忙應聲。

    齊悅這才帶著阿如走出來。

    “還沒燉好就聞著很香了,世子爺一定很喜歡。”阿如高興的說道。

    “那當然,我的手藝,還真沒幾個人不喜歡的,那時候,到我家裡聚餐,可是我們科室的盛事……”齊悅笑道,說到這裡,不由抬頭看了眼冬日的夜空。

    雪越下越大了,在四周張燈結彩中晶瑩亮麗。

    酒瓶打開的熱鬧,不斷變換的音樂,廚房裡忙碌中不忘偷嚐的同事,四溢的飯菜香氣….

    一切再也不會有了…

    一切只會存在記憶裡了‥

    隨著時間也許就再也記不起來了…

    正追憶往昔走神時,聽得前面引路的僕婦喊了聲。

    “什麼人躲在那裡鬼鬼祟祟的?”

    齊悅跟著看去,見從牆邊的大樹陰影裡挪出兩個丫頭,跪在地上瑟瑟發抖。

    為了丫頭不能耽誤少夫人的走路,自有兩個婆子站在一旁等待詢問責罰,其他的僕婦依舊引著繼續前行。

    走過時齊悅不由看了眼那跪在地上的丫頭。

    冬日里家裡的僕婦都換上了新棉衣,但這兩個丫頭穿的依舊是舊衣,幾乎是伏在地上,看不清面容。

    齊悅不由想到以前阿如阿好的樣子。

    “是怎麼了?”她問道。

    兩個丫頭更加害怕不敢說話。

    “少夫人問你們話呢。”僕婦呵斥道。

    “是……是……”一個丫頭哆嗦著開口,卻是結結巴巴。

    “是少夫人,請少夫人開恩,讓我們出府為三少爺請個大夫……”另一個一咬牙抬起頭流淚說道。

    齊悅一愣。

    常云起?

    自從出了周姨娘的事,作為其生的子女三少爺以及二小姐都受到了一定程度的牽連,至少在府裡低調了很多。

    這麼久了,除了祭祖的場合,他們還真沒再見過。

    阿如看著那兩個丫頭也不由心情複雜,以前也有這種場面,只不過跪著的是自己,真是風水輪流轉,或者說,自己的命不由自己,看似花團錦簇好風光,一轉眼可能就煙消雲散…

    “病了?”齊悅忙問道,一面對僕婦吩咐請大夫,一面自己抬腳,“我過去看看。”

    兩個丫頭很是意外,又驚又喜叩頭連連道謝。

    “……三少爺讀書太用功了,睡不好傷了神,前幾天祭祖又受了涼,今天早上就起不來了……”丫頭一邊引路一面低聲說道。

    “沒請大夫看嗎?”齊悅問道,看著這個丫頭,有些面熟,恍惚叫彩娟。

    “正月裡,人說還沒破五呢……不……”旁邊的丫頭說話。

    彩娟忙打斷她。

    “原本沒想那麼厲害,三少爺說喝點熱湯發發汗就好了,是奴婢們失職,也沒想到那麼多,就沒想去請大夫。”她帶著一臉自責說道。

    想當初阿如阿好她們要些飯菜都受難為,這一定是門上眼皮淺的人刁難她們了。

    齊悅了然的一笑。

    “讓管事的婆子明日交了差事,趕到莊子上去吧。”她開口說道。

    這話讓大家都嚇了一跳。

    “可是,可是夫人那裡……”僕婦愣了下惶惶答道。

    “少爺病了,都不知道請大夫,這樣的下人明擺著是在毀夫人的名聲,難道夫人還會留她?”齊悅沉臉說道。

    既然齊悅開口了,再想她如今在府裡的地位,僕婦們再不猶豫應聲。

    得知齊悅來了,常云起嚇了一跳。

    “就說我睡了……”他怔怔說道。

    “少爺是不見?”丫頭低聲問道。

    見?還有什麼臉面可見的…

    “不見。”常云起淡淡說道,閉上了眼。

    “不見大嫂,大夫總得見吧?”

    門外傳來那女子的聲音,緊接著門簾子被掀開了。

    常云起緊緊閉著眼。

    不見……不見…沒臉見….

    生母做出那樣的事,他這個做兒子的該如何辦?

    怨恨生母做不到,不恨又愧對眼前的人……

    虧他一直自詡是家裡對齊月娘最好的人……

    真是響亮的耳光!

    齊悅擺擺手,讓惶惶不安的丫頭站到一邊,看著床上蓋著厚厚被子似乎睡著了的常云起。




第一百四十四章 勸慰

    這些日子不見,這個年輕人整個人都瘦了一圈,他的床邊還放著一本書。

    “少爺,你怎麼又看書了,你這樣怎麼才能養好神‥”彩娟哭道,過去將書舀在手裡,又訓斥旁邊的丫頭,“你們怎麼照看少爺的,我不是說了不許他看書嗎?”

    丫頭們一臉委屈的低頭。

    “少爺說縣試沒多久了……”她們諾諾道。

    古代的科舉考試嗎?

    “身體是革命的本錢,養不好身子,考什麼能考好啊。”齊悅說道,一面仲手摸向常云起的額頭,“別裝睡了,真睡才好呢。”

    女子柔軟的手放在額頭上,常云起果然嚇得睜開眼,慌忙躲開。

    “這麼燙!”齊悅沒讓他動,說道,皺眉,“怎麼沒敷著?”

    “原本敷著的,可是少爺要看書”丫頭低聲說道。

    “還不快去舀來。”彩娟喝道。

    小丫頭忙從一邊擰了毛巾給常云起敷好。

    “沒事的,只是風寒而已,這些丫頭沉不住氣,驚擾你了。”常云起閉著眼聲音沙啞的說道。

    齊悅看著他,自然明白他此時復雜心情,嘆了口氣。

    “我是大夫嘛,這是大夫的本分。”齊悅說道。

    是大夫的本分……常云起放在被子裡的手攥起來又鬆開。

    “多謝。”他閉著眼說道“對不起。”

    “雖然說母子連心,但這件事,你是你,她是她,你別多想了。”齊悅說道。

    常云起還要說什麼,阿如舀著藥箱匆匆過來了,常云成自然也跟了過來。

    得知是因為讀書傷了身子,常云成將常云起訓斥一頓。

    “一個小小的縣試,你緊張什麼你不是一向自詡學問好嗎?一個縣試就成這樣了?”他說道。

    齊悅瞪他一眼。

    “好話不能說得好聽點啊。”她低聲說道。

    “不能。”常云成簡單利索的答道。

    二人站的很近,齊悅沖他皺了下鼻頭。

    常云成來了,常云起不能再不睜眼,於是他便看到這一幕,他慢慢的又閉上了眼。

    齊悅聽診了心肺,阿如也量好了體溫,不多時請的大夫也來了,如今永慶府的大夫們都知道定西侯有神醫,因此被請來診病都又激動又誠惶誠恐。

    “少夫人你看這藥方可能用?”診了脈開了藥的大夫顫抖著手請齊悅過目。

    她哪裡知道,齊悅失笑。

    自己真不會用藥的話說了無數遍了說了總是沒人信,還得費一番口舌,她也懶得說了,便點點頭嗯了聲。

    我得到神醫的肯定了!

    大夫歡天喜地的交付了藥方。

    “三少爺很虛弱,要吃些補一補,要不然本是小病卻要元氣大傷的。”大夫又恭敬的說道。

    然後再次看到齊悅整容點點頭,大夫喜的渾身發癢,這才深一腳淺一腳的退出去了。

    “還不好好吃飯啊?”齊悅問道。

    “沒有。”常云起在床上答道。

    “是,好幾頓沒吃了。”彩娟卻說道,看了眼齊悅眼淚就要掉下來。

    “真是沒出息,自己都不愛惜自己。”齊悅瞪眼喝道,一面轉身對丫頭說道“去,廚房裡等著,我煲了湯,再過半個時辰就好了,取來給三少爺吃了。”

    煲湯?常云成眉頭一跳,是我的煲湯…….

    再三囑咐常云起好好養身子,不許再熬夜讀書,世子夫婦才告辭出來,每日的赴宴也是體力活,再加上今日在二夫人那邊又高興多吃了幾杯酒回到屋子裡,齊悅睏得有些睜不開眼了。

    看著齊悅打著哈欠往外走常云成喚住她。

    “我洗過了,外邊冷別來回走了,你在這裡洗吧。”他說道。

    齊悅扭頭看他,毫無形象的再次打哈欠。

    “我才不和你一起用。”她說道。

    常云成黑著臉看她走出去了。

    洗過澡齊悅累極了很快睡了,丫頭們熄了燈小心的退了出去,常云成聽著那邊呼吸是睡著了,猶豫再三還是披上衣服走出來。

    值夜的丫頭被叫來。

    “去看看三少爺那邊的煲湯喝完沒?”常云成低聲說道。

    丫頭有些不解,但看著世子爺繃著的臉不敢多問忙低頭去了。

    丫頭敲開了三少爺的院門,傳達了世子爺的話。

    屋子裡幾個丫頭看著還剩了很多的煲湯一臉惶恐。

    “世子爺如此惦記三少爺,咱們不能讓世子爺覺得三少爺不聽話。”彩娟一咬牙說道,“一定要讓三少爺喝完。”

    其他丫頭們也點點頭,帶著難掩的感動以及決心。

    “都喝完了?”聽到丫頭的回話,常云成很驚訝,還帶著不可置信,真的餓成這樣了?還是真的好吃的不得了?

    “都喝完了。”丫頭斬釘截鐵的說道,“一點也沒剩。”

    常云成哦了聲。邢就好。 ”他悶悶說道,關上門。

    兩個丫頭對視一眼。

    世子爺這神情是欣慰吧?

    應該是的。

    第二日三少爺病了,趕出去個管事娘子的消息便傳遍了。

    謝氏又砸了幾個茶杯,一則是因為齊悅下的命令而那些僕婦竟然還遵循了,二則也是被這管事娘子的行徑氣得。

    對於這個幾個庶子女,要說親那是絕對親熱不起來,但也絕不會傻到故意去苛待。

    “夫人,我查了,那個婦人是周姨娘的人。”蘇媽媽急匆匆的從外邊進來回道。

    謝氏嚇了一跳,旋即明白了,一臉冷笑。

    “這個賤婦,竟然還沒死心。”她喝道,一面伸手一指,“去告訴侯爺,告訴他他心念的柔情美人是如何的惡毒,竟然不惜要傷損親子來污衊我!”

    “夫人,有沒有證據,侯爺怎麼會信呢。”蘇媽媽說道,“這些事您心裡清楚有個提防就好了,莫要去侯爺那裡說,反而讓侯爺對你生嫌隙。”

    “真是沒道理,他對我生什麼嫌隙!”謝氏冷笑道。

    蘇媽媽有些無奈的看著她。

    “三小姐,你呀這輩子的脾氣都改不了,太硬了。”她忽的說道,嘴裡說著抱怨,面上卻是慈愛的笑,“什麼都明白的寫在臉上,怪不得大小姐和夫人都要護著你。”

    謝氏被這句話三小姐喚的怔了下,神情也柔和下來。

    “好好的說這個做什麼。”她說道,伸手摸了摸臉,曾經光滑柔潤的皮膚已經有些鬆弛了,“都已經老了‥”

    “老什麼老,有老夫人在一天,你就永遠是孩子。”蘇媽媽笑道。

    謝氏的情緒緩和下來。

    “母親的身子還好吧?”她問道。

    “好,有安老大夫看著,沒事的。”蘇媽媽笑道。

    “我知道了,我不會去和侯爺說這件事的。”謝氏話題一轉說道,一面解下釵環,“我心裡明白,自己防著就好了。”

    蘇媽媽點點頭,幫她解開頭髮。

    “那女人再怎麼蹦一時半時也翻不了身,對咱們來說已經沒什麼大礙,現在最要緊的是家裡這個。”她一面說道,用篦子給謝氏篦

    謝氏微微閉眼養神,一面點點頭。

    “二夫人那邊已經和饒家說好了,只要能保證郁芳在咱們家的地位,饒家就能同意。”她說道。 “最好的是向朝廷請旨,就如同當年保山公那樣,許下左右夫人之名,對咱們對饒家都是皆大歡喜了。”

    保山公當年隨高祖征戰,與妻郭氏離散以為死了,後再娶了孫家女為妻,建朝立國封賞之後,妻郭氏尋來,自來一夫一妻,此事無法解決,前妻有結髮糟糠之禮,後妻有共難相扶之情,任誰為妾也不合情理,二妻相敬一個要出家一個要自盡來成全對方,最後還是皇帝出面,下旨封二人為左右夫人,平起平坐,此事圓滿解決皆大歡喜,還被編成戲詞,但凡唱戲是必點的曲目。

    “那保山公有大功,咱們家祖上也是立過功的,如今世子爺也有出息,不管從哪裡說這齊月娘出身實在是說不過去,當初是老侯夫人一力請求,皇帝也沒辦法才答應的,只怕在皇帝心裡也覺得很不合適呢,只要侯爺肯去說,咱們不是休妻,顧全了皇帝的金口玉言,皇帝一定也會顧念一下咱們,更何況,二夫人已經託了她娘家的嫂嫂適時給宮裡的董妃遞個話”蘇媽媽低聲說道,“如今董妃正得寵呢。”

    謝氏面色更加緩和。

    真沒想這件事會有這麼多人相助,二夫人的嫂嫂能和董妃說上話,可見姻親人脈的關係,要是跟饒家結了親,將來常云成的前程必定無量。

    “侯爺那懶出頭,要說動他還真不容易。”她皺眉說道。

    “也不是沒機會啊。”蘇媽媽笑道,“世子爺過了年開春就要走了,這一走一年半載的,如今世子爺已經二十五歲了,還沒個子女,實在是不孝啊,開枝散葉那是不可再耽誤了,多納妻妾,多多生養,這也是侯爺心念的大事啊。”

    謝氏點點頭。

    “世子爺到現在也沒近過那女人的身。”蘇媽媽附耳低聲說道。

    “事不宜遲,我明日就和侯爺說。”謝氏說道。

    說罷也已經卸完妝,蘇媽媽服侍著謝氏在床上躺下,一面和丫頭們放帳子。

    “明日大姑娘來,您看怎麼招待?”蘇媽媽又問道。

    定西侯的黃姨娘生養了庶長子長女,長子幾年前外任彭城縣令時感染了時疫病死了,也沒留下子嗣,庶長女常春蘭嫁到永慶府下黃田縣劉家,劉家亦是官宦人家,不過這一輩官運不是很順.

    小謝氏進門時這庶長女早已經長大了,也沒在她跟前教養長大,因此也沒什麼感情,親事什麼的也都是老侯夫人安排的。

    “還按著往年就是了。”謝氏不在意的說道。

    蘇媽媽應聲是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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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庶姐

    因為知道今日大小姐回來,二小姐和三小姐吃過飯便向謝氏這邊來了,結果來了說大小姐已經叩過頭了,夫人讓去黃姨娘那裡了。

    看樣子這時辰也就是在外邊叩個頭的事。

    二小姐嘆口氣。

    “走吧,那我們也過去吧。”她說道。

    “父親肯定沒見吧。”三小姐也嘆氣說道,“大姐真夠可憐的..”

    天上下起雪,姐妹兩個共撐著一把傘,僕婦丫頭遠遠的跟著。

    “也許將來我們還不如她呢。”二小姐淡淡說道。

    至少大小姐的生母與謝氏關係還不錯,而她們兩個的生母則恰恰是謝氏的眼中釘。

    “姐姐多慮了,父親對我們還是好的,大姐主要是..是..”三小姐忙分辨,不知道是要說服二小姐還是要說服自己,“長的委實讓父親不喜一些,父親的脾氣咱們又不是不知道。”

    “真是可笑,女人也就罷了,自己的孩子也講究相貌,大姐長得醜了些,父親就厭惡,再醜也是他的血肉啊,上次祖母過世,竟然還辦出不讓她來拜祭的事..這樣豈不是斷了大姐在娘家的生路,黃姨娘以死相逼,又幸虧母親說了話…”二小姐說道,將手中的帕子狠狠的絞著,說到這裡她又嘆了口氣,“..這也是為什麼我對母親很敬重,甚至不怕讓周姨娘不喜我..我不過是想為自己將來的日子掙個舒心罷了..”

    提到這件事,三小姐也是嘆了口氣。

    “上次,不是因為,大姐那個孩子…孩子的事嘛,不吉利..”她遲疑一刻還是又說道。

    二小姐明白她的心情,她始終不願意相信父親竟然是這樣的無情,畢竟父親是她們的依靠,嘆了口氣,不願意再繼續這個話題。

    “對了,三哥病了你知道了吧?”她說道。

    三小姐點點頭。

    “我早上親自去了,燒已經退了。”她答道,說著又笑了下,“只是沒想到,大嫂她竟然還為了三哥出頭。”

    “做做樣子又不打緊,誰不會啊。”二小姐卻帶著幾分不屑說道,“與她又沒什麼損失。”

    “我覺得大嫂這人也許還是真的不錯..”三小姐遲疑一下說道。

    二小姐嗤聲笑了。

    “她只怕自身都難保,你還指望將來她是咱們的依仗啊?”她笑道,“看著吧,新人就要進門了..”

    三小姐噓了聲,看向前方。

    有二人並肩走來,亦是共撐著一把傘,男的黑金大斗篷,女的大紅斗篷,一黑一紅再加上滿天灑下的雪白,看上去格外的悅目。

    “大哥,大嫂。”姐妹二人側身兩邊,躬身施禮問好。

    “去母親那了?”常云成看著她們頷首回禮,一面問道。

    “是,母親說這幾日應酬累了,歇著呢沒敢多留。”二小姐含笑說道,自始至終沒有看齊悅一眼,也沒有和她說話。

    三小姐倒是看了齊悅一眼,但遲疑一刻還是沒有說話。

    “大姐回來了,在黃姨娘那裡,我們過去看看。”二小姐接著對常云成說道。

    常云成有些意外。

    “大姐回來了?”他皺眉,“在父親那裡嗎?怎麼沒人叫我過去?”

    “許是父親念大哥這幾日應酬多,想要大哥多歇歇,橫豎吃飯的時候自會見了。”二小姐笑道。

    他們兄妹說的熱鬧,被忽略的齊悅沒有絲毫的不滿,安靜的聽著。

    “我們去母親那裡。”常云成說道,看了眼齊悅,見她把兜帽又摘下來了,皺了皺眉。

    “我們先告退了。”二位小姐忙說道,讓常云成和齊悅先行才邁步。

    “既然家來了親戚,那我們就不用出門了吧?”齊悅問道。

    與完全不認識的人說笑座談本就考驗齊悅的耐性,而且關鍵是真的沒什麼共同語言,更無奈的是不管到哪裡都有人把她當神醫看待,這個要診脈,那個要問藥,偏偏這兩樣,齊悅一個也不會,解釋也解釋不清,也不敢胡亂應付,最終還是常云成解圍。

    “她只會刀斧砍傷之類的診治,縫製傷口啊剖腹啊,要是有這個傷情了,儘管來問她。”他說道。

    定西侯府的這些親朋好友自然是一般非富即貴的門庭,像知府公子那般倒霉遇上皮外傷的沒有幾個,頓時沒人再問了,不過卻有了另外的話。

    “怎麼只會這些…”

    “..可不是只有那些下賤人才會遇到這樣的血肉傷…”

    “..哈哈哈這可怨不得齊少夫人,誰讓她本就是那樣下賤出身呢…”

    這些話多在婦人中流傳,其中嫉妒艷羨恨人有笑人無心態為主。

    “你可人緣真好,一個個都在為你打抱不平呢,覺得你好,我不好,”齊悅笑道,“我這朵爛秧子花長在你這超級牛糞上真是太可惜了真是太打擊人了…”

    知道我多好了吧,別動不動的說和離...

    常云成微微帶著幾分小得意,旋即又回過神。

    “你才臭牛糞呢!”他抬手一巴掌拍在齊悅臀上,說道。

    齊悅被他這突然的一下以及拍的位置嚇了跳了三跳。

    “小混蛋。”她回頭罵道,青天白日知道他也不敢胡亂。

    常云成拍完了也愣了下,臉色不由微紅一下。

    這個,他原本是要抬腳踢的,在邊軍習慣了,對付那些混人就是這樣抬腳踢屁股,他好歹臨時腳換了手…

    跟女人是不能動手動腳的,尤其是還是那種地方…

    那種地方手感真好…

    常云成不由喉頭咕隆一下。

    “我這個當弟妹的說什麼也要在家陪大姐,要出門你自己去吧。”齊悅瞪他一眼,沒有再追究這非禮的事,加快腳步前行。

    常云成回頭看了眼,跟隨的丫頭僕婦們忙都低頭,一副我什麼都沒看到的樣子。

    竟然沒炸毛似的鬧..

    看著前邊走的飛快的女人,常云成不由浮現一絲笑,若有所思的用手摸了摸鼻頭。

    那麼…也許還能再摸一下….

    看在常云成的面子上,齊悅有幸很快進了謝氏的屋子,進了屋子隨著常云成問過好,便安靜的坐在一旁喝茶,順便看著這邊母子說話。

    “不要多吃酒..”

    “覺得累了就早點回來,不用應酬他們..”

    “不要亂吃東西..”

    齊悅端著茶杯如果不是眼睛看著,她真以為這是自己鄰居大姐在送寶貝兒子上幼兒園…

    常云成的視線不時的落在齊悅身上,看到她抿嘴笑,對這女人的神情他基本上已經了解了,知道這是嘲笑,頓時嘴一塌。

    謝氏倒不是關注齊悅,而是關注兒子,自然跟著看到齊悅的神情,心裡更是焦躁。

    “你父親昨日還說,想要早點抱孫子,他總是東一下西一下,你這幾日離他遠點,莫撞他跟前白受了氣。”謝氏說道,嘴裡對常云成說話,眼睛卻是撇了齊悅一眼,一面嘆口氣,“說起來也是,你都這麼大了,還是….難怪別人說閒話,你父親聽著惱火…”

    生不出來吧?

    饒你千般萬般手段又如何,我的成哥兒到底還是聽我的話。

    齊悅對謝氏的神情心思一目了然,撇撇嘴,垂下頭。

    這邊常云成卻是眉眼閃過一絲驚喜。

    母親的意思是想要他早日….

    太好了,看來母親終於還是要接受月娘了。

    “我知道了。”他忙說道,又帶著幾分感激幾分愧疚,“讓母親操心了。”

    察覺到常云成語氣中的歡悅,謝氏和齊悅都忍不住好奇的看他一眼,不明白他怎麼突然這麼高興。

    這孩子有受虐傾向,聽到自己父親不高興,別人說閒話,覺得很爽麼?這是齊悅的腹議。

    謝氏則是想他明白自己會給他添新人的暗示了,所以才高興。

    “沒什麼事,你忙去吧。”她再懶得看齊悅,開口說道。

    齊悅從善如流的忙應聲是站起來就走。

    “那我也下去了。”常云成忙說道,“大姐夫在父親那裡吧,我過去看看。”

    謝氏拉住他。

    “沒有,你大姐夫沒來。”她說道,一面讓他坐下,“..你今日要去誰家?”

    這邊母子說話,那邊齊悅走出了門。

    常云成看著門簾垂下最終坐了下來。

    齊悅徑直回了院子,左等右等不見有什麼姐姐來見面問安。

    “去打聽下,是不是不來了?”她皺眉說道。

    小丫頭忙跑著去了。

    “大小姐自出了門,隔兩年才回來一次就不錯了,來去也都匆匆,也就見見夫人和黃姨娘,別的小姐們也沒單獨見過,都是在夫人那邊一起見了的..”阿如在一旁說道。

    “不用跟我解釋,我可沒在意。”齊悅笑道,看著阿如,“我是說,她要是不見我,趁著有個空,我去千金堂瞧瞧,給我的學生們說聲新年好。”

    不多時小丫頭跑回來了,還帶著了陌生的丫頭,進門跟齊悅恭敬的叩頭,說黃姨娘因為見了女兒哭了一場身子又不太好了,幾個小姐都在那邊伺候著,等中午吃飯的時候大小姐再給少夫人見禮,還望少夫人多擔待云云。

    “她怎麼說?”

    黃姨娘的屋子裡,二小姐問回話的小丫頭,旁邊坐著三小姐也緊張的看過來。

    “少夫人甚麼也沒說。”小丫頭說道。

    二小姐皺眉。

    “那她什麼神情?”她又問道。

    小丫頭還沒答話,從里屋走出來一女子。

    “肯定不會高興的,我這樣,太失禮了..”她說道,聲音怯怯。

    這是大小姐常春蘭,在她身後緊緊跟著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這小女孩臉上蒙著巾,擋住了嘴臉,只露出兩隻大大的眼睛,打扮的甚是怪異。

    看到這小女孩,二小姐以及三小姐眉頭都不由自主的皺了下。

    雖然只是一瞬間的皺眉,但卻落在那小女孩子的眼裡,她垂下頭,再次往大小姐身後躲去,恨不得長在其身上。





第一百四十六章 熱鬧

    二小姐和三小姐不再看著小女孩,確切的說刻意的忽略她。

    “你去了倒是不失禮了,但母親知道會怎麼看你。”二小姐說道,“母親那麼不喜她,你卻往她身邊湊,這不是給母親添堵嗎?”

    常春蘭嘆口氣坐下來,身後的小女孩緊緊的站在她身後,低著頭,無聲無息。

    “夫家不喜,我這樣的都日子艱難,更別提她這樣連個娘家也沒的人…以前不覺得,現在我覺得她真是挺可憐的,二妹三妹,”她嘆息說道,“咱們都是女人,還是多體諒她一些吧。”

    三小姐帶著幾分贊同點頭。

    二小姐搖搖頭。

    “大姐夫怎麼沒來?”她換個話題問道。

    這個問出來,常春蘭的面上浮現幾分惶惶。

    “他..他有事就不來了。”她低頭說道。

    二小姐問出這個話就有點後悔,大姐夫劉成陽性子木訥,對於愛好風雅的定西侯來說實在是不合眼,因此也不喜歡,再加上原本清貴的劉家走了霉運,老太爺得罪了皇帝被削了官職,這也連累的子孫仕途暗淡,劉成陽乾脆到現在還是童生連個秀才也沒考上,更是輕易不肯來岳丈家了。

    “不如去看看二哥吧。”二小姐忙又說道。

    “要縣試了,二弟學問好,這次一定能中。”常春蘭含笑說道。

    “是啊,原本學問就好,如今又為了姨娘,他這次也是拼了。”三小姐說道,嘆息一聲,“累的都病了。”

    姨娘二字讓大小姐二小姐沉默一下,氣氛微微尷尬。

    三小姐察覺自己的話題也不好。有些尷尬的一笑。

    “都是我不好,大過年的,見了你們,不僅沒高興,還弄得大家都唉聲嘆氣的。”大小姐說道,一面再次嘆氣。 “怪不得父親不喜歡我,我真是晦氣的人。”

    屋子裡的氣氛更悶了,內裡黃姨娘的咳嗽聲傳來,常春蘭忙起身進去了,小女孩自然也跟著進去了。

    二小姐和三小姐對視一眼。苦笑一下。

    “大姐怎麼把..也帶來了?”二小姐壓低聲音指了指內室。

    三小姐知道她說的什麼,往內室那邊看了眼,便飛快的收回視線。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吉利的東西,衝二小姐搖搖頭。

    相比於這邊的沉悶氣氛,千金堂裡一片歡騰。

    “謝謝師父。”一個弟子從齊悅手裡接過紅包,躬身施禮大聲說道。

    “新年好。”齊悅笑道,再次拿起一個遞給另外一個,“大吉大利。”

    “謝謝師父。”那弟子高興又有些害羞的施禮說道。

    劉普成在一旁含笑看著,忽見齊悅笑著走過來。

    “怎麼?我也有啊?”他笑道。

    齊悅沖他一伸手。

    “老師,您是我長輩啊。紅包呢。”她笑道。

    劉普成哈哈笑了,果真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放在齊悅手裡。

    “新年好,大吉大利。”他學著齊悅說道。

    齊悅恭敬的行禮拜謝。

    “好了好了。紅包發過了,現在檢查作業。”齊悅又說道,一面衝亂哄哄說笑的弟子們拍拍手。

    弟子們立刻都拿出自己縫合練習的皮子。

    “哎呀我忘了​​帶了。”鵲枝說道。

    “你守著我。什麼時候我都能看。”齊悅笑道,一面接過擠開眾人第一個站過來的胡三遞來的皮子。

    “那,我現在在這裡縫合一下好了,回去少夫人還忙嘛,就不要你再費心了。”鵲枝笑吟吟的說道。

    齊悅沒料到她如此好學,也沒見她怎麼來練習,竟然還敢現場縫合,帶著幾分好奇笑著點點頭。

    鵲枝便看向那些弟子。

    “哥哥們,哪個借我一張皮子和針線啊。”她說道。

    這一聲哥哥喊的一半弟子酥了身子,慌裡慌張的搶著給她拿東西。

    阿好在一旁撇撇嘴。

    “她是故意的。”她低聲對阿如說道。

    阿如了然一笑。

    “她就是愛出風頭,倒也沒別的。”她低聲說道。

    果然這邊鵲枝現場縫合,贏得了其他弟子的一片驚嘆,就連齊悅也很滿意的誇讚她,鵲枝笑的小得意滿滿。

    “阿如姐,你的縫合術練的更好吧。”胡三撇撇嘴,又忙堆起笑對阿如說道。

    阿如白了他一眼。

    “不好。”她簡單答道。

    胡三訕訕笑。

    “那阿如別的都是最好的,反正…”他又說道。

    阿好在一旁看著他眼睛亮亮。

    “反正阿如姐姐是最好的。”她接過話說道。

    “對對。”胡三遇到知音點頭如同雞啄米。

    阿好被他逗得掩嘴笑,笑的阿如微微紅臉。

    “你走遠點。”她瞪眼低聲喝道。

    胡三笑著連聲應是果然忙忙的跑開了。

    “阿如姐姐,他真聽你的話。”阿好笑的更厲害了,抱著阿如的胳膊低聲說道。

    阿如臉更紅了,瞪了阿好一眼。

    這邊齊悅檢查完弟子們的練習,狠狠的誇讚了一番,千金堂裡的氣氛更加歡慶。

    “還有個好消息。”待熱鬧過去,劉普成請齊悅喫茶歇息,一面說道。

    齊悅眼睛一亮,也不說話伸手指了指兩邊。

    劉普成便笑著點頭。

    齊悅便哇哦一聲跳起來歡呼。

    “多少錢?”她忙問道。

    “正在談,可能要比常價高一些..”劉普成說道。

    “沒問題沒問題。”齊悅笑道,“你們講好價格了跟我說。”

    劉普成點點頭。

    這個消息讓齊悅坐不住了。

    “那我先回去了,”她說道,急忙忙的就走,“得弄個草圖看怎麼佈置,那些工具啊,床啊,什麼的也得快快的打製了。最好出了正月就開張…還得培訓,急救急診護士.哎呀好多事要做啊,我先回去了..”

    劉普成笑著看著這姑娘失急慌忙的走了。

    他該做些什麼呢?

    劉普成想了想,從桌案下拿出針線皮子,瞇著有些昏昏的眼開始慢慢的縫合。

    齊悅進門的時候,常云成正拉著臉出門。

    “大過年的出去跑什麼?”他沒好氣的說道。將手裡的馬鞭子甩來甩去。

    齊悅沒理會他。

    “我出去了。”常云成只得自己說道。

    “世子爺慢走。”齊悅笑道。

    這笑還算真誠,常云成嗯了聲。

    “我晚飯前回來。”他又說道。

    齊悅心裡正算著要怎麼收拾佈置畫草圖,聞言又嗯了聲。

    “你怎麼還不走?還趕得上吃午飯嗎?多失禮啊。”她抬頭看看天,問道。

    常云成臉黑了黑,沒好氣的看了那女人一眼。一甩馬鞭子,馬兒衝了出去,身後的小廝隨從忙呼啦啦的跟上。

    “少夫人。世子爺是特意在等你呢。”鵲枝低聲笑道。

    “等我有事嗎?”齊悅不解,又扭頭去看已經遠去的常云成等人,好像也沒說啊。

    鵲枝噗嗤笑了。

    她這一笑,齊悅也陡然回過神,臉不由一熱。

    哪有那樣!這男人風一陣雨一陣的,本來就不正常。

    “快走,快走,別誤了家宴。今日有親戚來。”齊悅說道,自己快步先行。

    看著她微微不自在的樣子,鵲枝和阿如對視一眼。

    “世子爺和少夫人越來越好了。”鵲枝笑道。

    阿如雖然心裡也這麼認為。但鑑於自己是知道這個少夫人秘密唯一的人,她不想和人談論少夫人的事,尤其還是這樣的私密事。

    “好了。快走吧,還有好些忙的。”她說道,岔開話題。

    鵲枝暗自撇撇嘴,笑著點點頭,忙忙的跟上去。

    午宴擺在鞠春閣,齊悅過來時,屋子裡已經坐了好些人,其中有兩個陌生的面孔,一個年輕的一個年長的,這便是因為久病不出門的黃姨娘以及其女常春蘭吧,齊悅含笑走過去,喊了聲母親。

    謝氏懶得搭理她,只當沒看見,繼續和穿戴厚實的黃姨娘說話。

    無視四周的視線,齊悅自己施施然的在一旁坐下來,目光落在對面的大小姐身上。

    看了一眼不由嚇了一跳,這個大小姐不是只有二十四五歲嗎?怎麼看上去如同三十多了?

    長的嘛算不上好看,尤其是在美人如雲的定西侯府裡,不過也不算難看,就是平常人。

    “少夫人。”她站了起來,低著頭,似乎被齊悅打量的不安。

    “快坐,大姐一路累了吧,天也冷,快坐下。”齊悅笑道。

    常春蘭有些遲疑,身旁的二小姐在下扯了扯她的衣袖,原本還要說什麼常春蘭就坐下了。

    “大..”齊悅接著要拉家常,剛開口,上邊的謝​​氏先說話了。

    “昨日吃的太膩了,我沒胃口,就不陪你們吃了,也請了戲班子,你們姐妹們好好的熱鬧一下吧,侯爺不過來,你們正好自在。”她說道,一面站起身來,“這裡的飯菜都是給她們年輕孩子們準備的,你吃慣了藥膳,別亂吃東西。”

    這是對黃姨娘說的,黃姨娘笑著點點頭。

    “我也該回去了,還從來沒出來過這麼長時間,身子頂不住了。”她虛弱的說道。

    於是一眾人忙起身送了謝氏和黃姨娘。

    “還請了戲班子啊?”齊悅笑問道,話音未落,就見剛落座沒多久三個小姐也站起來。

    “少夫人,早上吃的晚,如今也不餓,我們想去看看三少爺,先行告退了。”二小姐說道。

    齊悅愣了下,旋即笑了。

    “去吧。”她痛快的答道。

    看著她的笑,大小姐和三小姐有一瞬間的遲疑,被二小姐推了下,齊齊的再次施禮退下了。

    原本還熱鬧的屋子一瞬間變得冷靜,偌大的屋子和宴席上只剩了齊悅一個人坐著。

    真是…好難堪啊…

    侍立的丫頭僕婦們不由都低下頭。

    “太過分了。”阿好低聲說道。

    這幾個小姐顯然是故意的。

    “真是浪費啊。”齊悅看著琳瑯滿目的菜餚嘖嘖兩聲,拿起筷子吃起來,一面讓斟酒。

    “不錯,不錯,母親還是很疼妹妹們的,這些菜都是上品啊。”她一面笑道,接著又問,“戲班子呢?不是說有戲班子嗎?不會也走了吧?”

    僕婦們汗顏一下,忙上前說沒走。

    “那傳,開演吧。”齊悅笑道,一面又示意僕婦丫頭們,“你們也別站著了,由阿如一個人伺候就行了,你們都搬個小凳子坐下,阿好,將這些菜分給大家,都一邊吃一邊看戲吧,大過年,咱們好好的熱鬧一下。”

    說到這裡擠眼嘻嘻一笑。

    “公中出錢,可別浪費哦。”

    對於少夫人的脾氣僕婦們已經多少了解了,知道說什麼便是什麼,於是都紛紛道謝,果然依言行事,那些聽到消息的小丫頭們也大著膽子跑過來,或站或蹲,運氣好的撈到一盤子菜,運氣差的只抓了一把果子。

    戲台上鑼鼓嗆嗆的開演了,鞠春閣頓時熱鬧非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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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其人

    大小姐走出去,一路上心裡很不安。

    “這樣,少夫人實在是太難堪了…”她低聲說道。

    “這難堪又不是我們要給她的。”二小姐回過頭說道,“是母親要給她的,咱們要是不走,那就是給母親難堪了,大姐,你想為了這個可有可無的人,得罪母親嗎?”

    大小姐當然不敢,垂下頭諾諾兩聲。

    看她這樣子,二小姐就些著急。

    “大姐,你的性子也太你有時候要強硬一些。”她說道。

    大小姐苦笑一下。

    “我有什麼資格好強硬的‥”她喃喃說道,“庶女,父親不喜,又生養了那麼一個…”

    話說到這裡她戛然而止,最終嘆口氣垂下頭。

    二小姐和三小姐對視一眼。

    “大姐,其實,你,何必‥非要帶著燕兒…”二小姐遲疑一下還是說

    大小姐的腳步一頓。

    “因為她是我生的。”她說道,雖然依舊低著頭,但語氣中卻多了幾分倔強。

    二小姐還要說什麼,三小姐伸手扯了扯她,沖她搖頭示意,二小姐便嘆口氣不說話了。

    路上見到小丫頭們亂跑,二小姐不由喝止。

    “做什麼?過年就沒規矩了?”她說道。

    “是少夫人在鞠春閣放果子還讓大家看戲呢。”小丫頭們忙說道。

    三位小姐不由愣住了,扭頭看去聽得鞠春閣這邊果然有鑼鼓絲竹聲傳來。

    這也行?

    三人對視一眼不知道該什麼表情。

    “這臉皮果然是厚···”二小姐最終說道,“不虧是要過飯的…”

    三人神情複雜的來到三少爺常云起這裡。

    常云起已經退燒了,精神有些不濟,但已經沒有大礙了。

    因為都是在老太太跟前長大的,見到常春蘭他也很高興。

    “怎麼熬成這樣?”常春蘭心疼的說道,“三弟你學問好,縣試沒問題的,不用這樣。”

    常云起笑了笑說聲沒事。

    二小姐在一旁冷笑一聲。

    “單為了縣試熬成這樣倒也不丟人,只怕是為了那不該有的念頭熬的吧。”她淡淡說道。

    “不管為了什麼都是我願意。”常云起淡淡說道。

    他們兩個是同母同父的親兄妹但關係卻一直有些怪異。

    “我就不明白了,為了那個女人,你到底想怎麼樣?考個狀元?給她掙個誥命嗎?”二小姐冷笑道,“別傻了!你到底糊塗什麼?時時刻刻都要念著那個女人!”

    常云起抬起頭看她一眼。

    “因為我是她生的。”他淡淡說道,不急不躁。

    此言一出,屋子里安靜下來。

    大小姐只覺得眼淚忍不住唰的流下來。

    “少爺,廚房送飯來了。”丫頭在門外回道,打破了屋子裡的尷尬氣氛。

    兩個僕婦各自拎著食盒含笑逐一給幾位小姐見禮,一面將飯菜擺上來。

    “怎麼又是單獨做的,我已經好了還是吃分例吧。”常云起看著桌上的飯菜說道。

    “少爺,這是少夫人特意吩咐過的,而且是她親自擬定的菜譜,說這是‥是…”一個僕婦堆笑答道,卻想不起少夫人說的那個詞,看向另一個僕婦。

    “是考生餐。”另一個僕婦笑道。

    常云起忍不住笑了,哪有這麼多稀奇古怪的念頭···.

    看著桌上四菜一湯,是她親自挑選的菜餚···.

    “是誰?”二小姐沒聽清問道。

    “少夫人。”僕婦忙答道,一面將食盒放在一旁,“少夫人說三少爺要考試了所以這是家裡的大事,吃的喝的用的,要單獨準備這叫‥叫‥”

    “叫一人備考,全家動員。”另個僕婦接過話笑道。

    什麼?什麼亂七八糟?

    二小姐驚訝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說呢,前幾天去花圃,遇到你屋子裡的丫頭來挑花,那平日仗著少夫人眼睛長到頭頂的花圃娘子親自陪著,問了說是什麼備考,什麼保持心情愉悅多看花草亂七八糟的話,我還以為她轉性了呢···”三小姐想到什麼笑道。

    常云起笑了笑沒有說話。

    原來這個也是她安排的….

    二小姐繃著臉也沒說話。

    “世子爺,你可要吃好了回去人家還要查呢,要不然我們可沒法給少夫人交代。”僕婦笑道一面施禮退下了。

    常云起笑著拿起筷子。

    “真是少夫人安排的?”大小姐難掩一臉驚訝,“她不是‥不是….”

    她不是差點被周姨娘害死嗎?

    怎麼···

    “她這人,就是這樣。”常云起頓了頓筷子,淡淡說道,“得罪了,我先吃了。”

    他說完低頭吃起來。

    屋內三個小姐各自坐著愣愣無聲。

    她這個人….是什麼樣?

    這一頓飯齊悅吃的很痛快,身邊的丫頭們也玩的很開心,不知道哪個提議擊鼓傳花,齊悅也來了興趣參加,結果被幾個大膽的丫頭故意留在手裡好幾次,酒也多吃了幾杯,講了幾個笑話,不過想來百試百靈的笑話卻沒讓一個人笑起來。

    “喂,一個糖在雪地走著走著覺得他好冷,於是就變成了冰糖‥難道不好笑嗎?”齊悅看著僵著臉的丫頭們,不服氣的說道。

    丫頭們便呵呵的笑起來。

    齊悅切了聲,站起身來,將手中的花扔給下一個。

    “你們接著玩,我去上個廁所。”她說道。

    阿如和阿好忙要跟著。

    “別跟著我了,就在家裡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走哪跟哪。”齊悅攔住她們說道,一面擺擺手,“接著玩,給她們多講幾個笑話,把我的面子給我掙回來。”

    阿如和阿好便都笑了,聽她的話坐下來接著玩。

    齊悅離開了人群,沒有上廁所而是慢慢的在這小院子裡轉,樹上積雪還在紅梅開的正艷,站在這裡能聽到戲台上唱戲,正是賞花聽戲兩不誤,她不由駐足,正要細看,聽得山石後有哎呀一聲,緊接著石頭落地的聲音,緊接著幾聲痛呼,一個小身影跌落在眼前。

    是個小孩子,四五歲的小孩子從山石上掉下來。

    “哎呀,你這孩子,怎麼爬那麼高,還有雪呢。”齊悅忙過去攙扶,一面責怪道。

    那小孩子卻嚇得渾身哆嗦掙扎著起身要跑,剛爬起來又摔倒了。

    齊悅仲手扶住她。

    是個小女孩子啊。

    “你跑什麼?快讓我看看摔壞了沒有?”她笑道,一面要將這孩子扳過身子。

    那孩子哆嗦成篩子。

    “娘,娘‥我找娘‥”她終於控制不住驚懼哭道,聲音含糊,不知道是因為哭還是摔到了嘴。

    “你娘是哪個啊?”齊悅忙說道看著這孩子穿著打扮有些寒酸,想來是家裡下人的孩子,“我去幫你叫她來。”

    她說這話將這孩子扶著坐好看到這孩子的臉,不由愣了下。

    這是這里人的口罩嗎?

    這孩子的帽子摔掉了,臉上蒙著一塊方巾,此時也鬆了。

    那孩子要掙著要跑,卻被拉住胳膊,她大大的眼睛滿是驚恐,忽的一伸手扯下方巾。

    齊悅不由瞪大眼,仲手掩住嘴。

    叫吧!叫吧!嚇死了吧!

    那孩子等著眼前的女人像其他那些看到自己的人一樣驚叫著昏死過去然後她就可以跑開了。

    但讓​​她意外的是眼前的女人只是瞪大眼了。

    “天啊,唇齶裂!”齊悅驚訝說道伸手按住孩子的小肩頭·“你幾歲了?讓我看看。”

    因為鞠春閣和三少爺那裡遇到兩件事三位小姐沒了說話的興趣,很快就散了。

    常春蘭心神不寧的走回黃姨娘的院子。

    “小姐,你可想好怎麼跟夫人說了沒?咱們這樣留下來怎麼也得找個理由啊。”跟著她的婦人低聲說道,帶著幾分焦急。

    “我‥我‥”常春蘭諾諾說不出來。

    婦人不由嘆息,才要說什麼,見黃姨娘院子裡的小丫頭迎面跑來。

    “大小姐,小小姐可是去找你了?”小丫頭喊道。

    常春蘭大驚。

    “沒有啊,她不是留在這裡的嗎?”她忙問道。

    “剛才,剛才,小小姐自己跑出去了…”小丫頭怯怯說道。

    黃姨娘院子附近都找遍了也沒找到。

    “她能去哪裡啊···”常春蘭在屋子裡掩面哭。

    黃姨娘在一旁坐著因為焦躁面色更加孱弱。

    “別嚇到人才好···”她喃喃說道,尤其是侯爺,要是萬一讓侯爺看到了···

    黃姨娘打個哆嗦。

    “你說你帶她來做什麼!”她拍桌子喊道,“你非留著她做什麼!”

    常春蘭噗通就跪在黃姨娘身前。

    “娘,女儿知道你是為女兒好,可是,燕兒是我的女兒啊,你為了事事憂心,我又怎麼能對她狠心棄之啊。”她抱著黃姨娘的腿哭道。

    黃姨娘也淚如雨下,抱住她的肩頭。

    “我可憐的兒,這是造的什麼孽啊。”她哭道。

    正抱頭痛哭著,門外小丫頭熱鬮起來。

    “小小姐回來了。”

    這話讓屋內母女驚得忙起身。

    一個對嬌俏的丫頭牽著小女孩走進來。

    “你去哪裡了?你亂跑什麼!”常春蘭一把扯過小女孩抬手就狠狠的在背上打了幾巴掌,哽咽喊道。

    小女孩被打了也不哭。

    “我想找娘‥”她抱住常春蘭的腿說道。

    常春蘭舉起的手便再也放不下去了。

    “這是小小姐喜歡吃的果子,少夫人讓包了一匣子我放這裡了。”被忽略的嬌俏丫頭此時說道,一面將手裡的一個盒子放在桌子

    常春蘭這才想起看她,她嫁出去好久了,家裡的丫頭幾乎都不認識了,看著這丫頭也不知道怎麼稱呼。

    “姐姐是哪個院子的?真是多謝了。”她說道,帶著幾分感激,又小心的看了眼女兒,見她的口巾圍得好好的,心裡稍稍的鬆口氣。

    “你是少夫人那裡的阿好?”黃姨娘忽的問道,從炕上站起來。

    阿好沖她們笑了笑。

    “是,奴婢告退了。”她說道,再次施禮退了出去。

    屋子裡黃姨娘和常春蘭還處於驚訝中。

    “難道是跑到少夫人哪裡了?”黃姨娘喃喃說道。

    “我去找娘,然後那裡戲台上有花臉翻跟頭‥我就躲在山上看…然後遇到了一個可好看的夫人·…”燕兒斷斷續續的描述道。

    黃姨娘和常春蘭對視一眼,確定是遇到齊月娘了。

    “沒嚇到她就好。”常春蘭說道。

    這邊燕兒爬上了炕,從那食盒裡翻出果子,掀起口巾往嘴裡放。

    黃姨娘看著吃東西的孩子,雖然還帶著口巾,但也擋不住那時而露出的恐怖口鼻,她不由轉開視線,又猛地轉過頭。

    “燕兒!”她喊道,“你在少夫人那裡吃東西了?”





第一百四十八章 我願

    小女孩一愣,手裡拿著果子點了點頭。

    那也就是說,少夫人看到她這副樣子了?

    黃姨娘和常春蘭面色驚懼。

    “糟了,你們快些走吧。”黃姨娘說道,“侯爺最听少夫人的話,要是知道她受了驚嚇,或者她去說什麼,你這輩子都別想再進定西侯府的門了…”

    常春蘭面色驚懼,小女孩忽的伸手扯了扯她衣袖。

    “娘,那個夫人不怕我…”她說道,“她還看我的臉呢..”

    她因為口鼻的緣故說話漏風且含糊不清,但這句話黃姨娘和常春蘭聽清了,面色更加難看。

    “還有,她親自餵我吃這個..”燕兒將果子舉起來給常春蘭看,“我說好吃,她就送我這麼多…”

    這個倒是她們親眼看到的,燕兒膽子小絕對不可能開口給人要東西,那就只有人主動送了。

    這少夫人難道..

    “對了,這少夫人是神醫啊。”黃姨娘猛地醒悟過來,“她連人的肚子都敢割開,燕兒這個自然不會怕。”

    原來如此啊,常春蘭鬆口氣,低頭看吃的高興的女兒,心裡滋味複雜。

    “燕兒,少夫人怎麼..怎麼對你的啊?”她忍不住問道。

    “夫人,抱我坐在腿上..問我幾歲了叫什麼…喜歡什麼…又餵我吃果子…”小女孩立刻高興的說道,眼睛亮亮,顯然這是她很愉快的經歷,說的很快越發含糊不清。

    長這麼大,除了自己就沒有人肯主動抱孩子,就連能容忍女兒的丈夫也沒有,沒有人敢看著燕兒的臉還那麼心平氣和的說話,或者說,就沒有人肯看燕兒的臉,就連自己也不敢看….

    常春蘭看著女兒從來沒有過的高興神情,心酸的嘆口氣。

    “娘,這個少夫人你看著是怎麼樣的人啊?”她低聲問道。

    黃姨娘嘆口氣。

    “我看不透啊。”她喃喃說道,“我從來沒見過這樣的人…”

    常云成回來時還不算太晚,進門先看齊悅那邊,見那女人坐在桌案前,心裡不自覺的鬆了口氣,還好沒有再出去跑。

    “你回來啦?”齊悅自然聽到丫頭們的回禀,探身歪頭打聲招呼。

    看著這女人從里間微微探身露出的笑臉,常云成覺得很是舒坦。

    “真沒規矩。”他拉下臉悶聲說道,一面解開斗篷,“我回來了你竟然還坐著。”

    齊悅哦了聲,咬著筆。

    “哦,那我不坐著難道要躺著?”她隨口說道。

    常云成將斗篷扔給丫頭,抬腳邁過來,聽到她這句話愣了下。

    躺著….

    他不由輕輕抖了下,眼前浮現那女人躺在床上,沖自己微微一笑的樣子…

    還未散去的酒氣就瞬時在他眼裡撩起一束火花。

    明亮的燈火,暖暖的爐火,垂下的厚實窗簾帳子,再加上那邊安靜而坐的女人,真是安靜又溫馨的夜晚。

    齊悅不喜歡用人伺候,屋子裡本來就沒有丫頭,常云成擺擺手,伺候他的兩個丫頭忙出去了。

    齊悅隨口說了就拋在腦後,認真的勾畫各種草圖,忽的身後一熱,有人坐在身後。

    齊悅嚇了一跳。

    “你幹嘛?”她立刻起身要避開,同時聞到常云成身上淡淡的酒氣,“你喝酒了?”

    “廢話。”常云成利索說道,伸手按住齊悅的肩頭。

    站起來的女人頓時又坐下來。

    “常云成,事不過三啊,你心裡掂量掂量。”齊悅乾脆也不躲了,直著身子坐著,沉聲說道。

    男人身上散發的氣息再明白不過…..

    “掂量什麼掂量,掂量能生孩子嗎!”常云成低聲吼道,一面毫不客氣的伸手將這女人攬入懷中。

    這個臭男人想什麼鬼呢!精蟲上腦了啊!一天到晚板著臉看上去挺正經的,腦子裡都是什麼啊!

    “你個不要臉的,生什麼孩子!”齊悅氣急喝道,抬手掙扎,她手裡還拿著筆,這一下戳在常云成臉上。

    她用的依舊是鵝毛削剪做成的筆,頓時在常云成臉上留下戳出一道印子,雖然沒流血,但也青白了。

    “你這個臭女人!”常云成仰面向後喊道。

    齊悅也嚇了一跳,忙伸手扳住他的臉看。

    “沒戳到眼,喊什麼喊!”她鬆了口氣。

    常云成見她竟然第一時間伸手查看自己,悶氣頓消心裡發癢再次伸手將她抱住。

    “常云成,我告訴你,你再這樣對我,我現在就搬出去。”齊悅任他抱著不爭也不動,只是沉聲說道。

    這臭女人一向敢說敢做,這大半夜的搬出去,不到天明府裡就傳遍了!

    “你要是能走出這屋子一步,我跟你姓。”常云成氣的喝道,一雙手死死將她箍在身前。

    “常云成,你又這樣!”齊悅氣的身子發抖,抬手就揪住他的耳朵,“你還算不算個男人!你把我當什麼了?發洩的玩物嗎?”

    “你這瘋女人,腦子怎麼總是不清楚!你說我把你當什麼!你是我的女人,是我的妻子。”常云成沒料到這女人竟然如此野蠻,耳朵被扯得生疼,一面歪頭甩開,一面啞著嗓子說道,“是和我生孩子的妻子,我才這樣!不這樣,怎么生孩子!”

    這種粗糙的直白的話闖入齊悅耳內,她忍不住怔住了,真是見鬼了,她怎麼竟然似乎還能從這話裡聽出幾分深情….

    “你現在想起來生孩子了,那以前那樣對我..”她呸了聲喊道。

    “別再跟我提以前,以前老子不想,現在想了不行嗎?”常云成也急了,呸了口喝道。

    “以前不想,現在怎麼就想了!”齊悅亦是急道。

    “我怎麼知道!”常云成氣道,“不想就是不想,想就是想了,哪有那麼多為什麼!”

    他們這對話貌似有點奇怪…

    齊悅張張嘴。

    “你,你牆頭草啊!一會兒想一會兒不想,現在想了,以後要是又後悔了呢?再讓我滾蛋嗎?”她亦是氣道。

    “我是那種人嗎?你也太小看我了!”常云成喝道,只覺得這一番吼來吼去心裡舒暢,再看這女人在眼前面色漲紅瞪圓眼睛,如同暴跳的小獸,那散去的慾念便再次冒出來,伸手就將齊悅往床上推,“你這女人就是廢話多,快辦正事吧…”

    辦你妹的正事!

    這種事什麼時候成正事了!

    “你敢!現在不是你想不想,是我不想!你要是敢再強迫我,我就死給你看!”齊悅喊道。

    常云成的動作停下來。

    “你說什麼?”他問道,似乎聽到很奇怪的話。

    “我說我現在不想和你生孩子。”齊悅咬牙說道。

    “女人還能有什麼想不想的?”常云成果然聽到奇怪的話,皺眉說道。

    齊悅被噎的瞪眼。

    這男人….腦子果然不正常!

    “總是說些胡話…”常云成再次嘀咕一聲,決定暫時不考慮這些無聊的事,接著伸手拉扯這女人..

    屋裡這麼暖和,這臭女人穿這麼多做什麼…..

    齊悅回過神抬手啪啪啪的打他。

    “神經病!現在是我不喜歡你,聽明白沒,我不想跟你上床!”她喊道。

    這女人聒噪死了!

    “那你什麼時候才想跟我上床!”常云成深吸一口氣停下手問道。

    這話問​​的能噎死人,齊悅瞪眼看他。

    “我想的時候。”她咬牙說道,“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想,總之我知道我現在不想!你個死混蛋快滾開!”

    常云成瞪眼看著她。

    鬧騰這麼一陣,酒意也散了,慾念也消了,常云成鬆開她吐了口氣坐在床上。

    “給我倒茶。”他說道。

    齊悅憤憤的站開,一面扯自己的衣裳,呸了一聲。

    常云成悶悶一刻只得自己動手。

    想起方才的事,再看現在平靜坐著常云成,齊悅總覺得彆扭。

    要是擱在現代早就報警了,或者跟這男人老死不相往來了,但是,真奇怪,她為什麼還能站在這裡心平氣和的沒事人一般?

    哦對了,或許是因為他們的關係是夫妻,雖然換了靈魂,但是沒人知道啊,在所有人眼裡他們是夫妻…

    夫妻麼…

    “常云成。”她遲疑一刻,喊道。

    常云成喝茶不理她。

    “你..真不想休我了?”齊悅一咬牙問道。

    “我說過沒想休你。”常云成放下茶杯沒好氣的說道,“既然已經成了禮,哪有反悔的道理..”

    “可是你明明不喜歡我。”齊悅皺眉說道。

    “不喜歡跟不休妻有什麼關係?”常云成也皺眉說道。

    對哦,齊悅恍然,別說古代了,就是自己爹娘那個年代成夫妻的兩人也可能是不喜歡但卻能過一輩子的。

    喜歡就對她好一點,不喜歡那就晾著,反正還可以找喜歡的,不會有重婚包小三的道德拘束。

    “你這樣想不對。”齊悅遲疑下決定跟他科普一下,“喜歡了才要在一起,不喜歡便沒必要非要在一起…”

    常云成看她,眼神表達看白痴的意思。

    齊悅被他看得惱火,伸手拍了下桌子。

    “反正我是這樣想的,你明不明白我不管,但你休想再強迫我,就算要和你做夫妻,那也得等我喜歡你…”她說道。

    雖然說得話依舊奇怪,但至少這一次她沒有再嚷著和離之類的話,常云成將茶一飲而盡。

    “話真多,我先睡了。”他說道,站起來起身走了。

    齊悅被晾在原地,人有些呆呆的。

    他們在說什麼談話就戛然而止了?

    剛才發生了什麼事呢?

    她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話?

    做夫妻麼…..

    天啊,她怎麼..怎麼會….

    真的可以試一試麼…

    齊悅扭頭看向對面的臥房,從什麼時候起,那邊的門好像沒有再關過,所以一眼就能看到裡面。

    裡面那男人正脫下外衣,露出精壯的後背。

    這個暴露狂,齊悅臉騰地紅了,忙轉開視線,幾步過去放下簾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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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籌備

    對於買下兩邊的商舖,劉普成說的很保守,其實動作很快剛過了正月初十,中午胡三就過來說談妥了。

    站在定西侯府少夫人的客廳裡,胡三忍不住一邊說話一邊四下亂

    屋子裡好暖和啊‥

    香味也好聞,不想自己去那些城裡的大戶人家熏的香那麼衝·…

    這麼多好看的丫頭們…

    當然,還是阿如姐姐最好看‥

    這個男人也好看···男人!

    胡三收起胡思亂想立正身子。

    常云成端著茶杯冷著臉看著這個賊眉鼠眼的男人。

    “…說‥說因為東西多…收拾出來‥出來就得‥就得什麼時候了?”胡三越說越結巴,在常云成的注視下冷汗直冒。

    總覺的那邊坐著的男人手裡端的不是茶杯而是一把刀,隨時都能砍向自己的刀。

    齊悅看出胡三的緊張,看了常云成一眼,自己​​會客這男人也坐在這裡做什麼?

    “你不是去母親那裡嗎?”她說道。

    “現在還太早,母親在念經。”常云成淡淡說道。

    齊悅哦了聲。

    “那你去裡面看會書。”她便說道。

    這個臭女人!常云成臉拉的很長。

    “倒茶。”他將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說道。

    這陡然的一聲讓屋子裡的人都嚇了一跳,胡三更是差點就跪地上。

    哎呀這個臭男人!

    齊悅瞪眼看他。

    “給世子爺倒茶。”她說​​道,站起身來,“你跟我來這邊說。”

    胡三遲疑一刻,天地君親師,師父為大,他頂著身後涼颼颼的視線跟著齊悅邁進了隔間。

    常云成吃了三壺茶之後,終於聽到那邊的男人說出告辭的話。

    “師父,圖紙我拿去讓師父看看,不過我想也不用看,您說怎麼來就怎麼來好了。”

    時時刻刻不忘拍馬屁,常云成從鼻子裡發出一聲冷哼,目光落在桌子上擺著一串葫蘆上,小小的葫蘆雕出仙女花草等等圖案,塗上漆,再用紅繩串起來看上去精巧。

    這種大街上一串三文錢的貨也竟然送得出手!虧那臭女人還拿在手裡稀罕的什麼似的!沒見過世面的,要是看到清河王家裡的葫蘆還不嚇死她啊。

    “阿如你和他一起去吧。”齊悅說道,“我再趕幾個圖紙。”

    阿如應聲是。

    “師父,你別太累了,慢慢收拾佈置就是了……”胡三忙說道。

    阿如瞪了眼。

    “走吧,怎麼話那麼多。”她低聲說道,伸手推了胡三一下。

    “是,是,我不會說話,阿如姐姐多教教我..”胡三立刻說道。

    這個順杆爬的諂媚小人!

    胡三被常云成看的連施禮都忘了,貼著牆角溜出去了。

    常云成終於覺得屋子裡清淨了,他吐了一口氣起身去淨房,走到半路又回來將那串葫蘆抓在手裡,這才大步進去了。

    那邊談的很快,當天錢就付清了,房契地契也一鼓作氣全部辦好了。

    因為正月不宜動土,興奮的齊悅便只能先打製各種器具。

    “這東西是什麼啊?”常云成看著手裡紙上的畫問道。

    隔著炕桌,齊悅還在寫寫畫畫。

    “哪個?”她聽見了探頭看,“哦,那是矯形外科用的鋸鑿銼。”

    “什麼外科?”常云成沒聽懂問道。

    “矯形啦,就是骨科,治療骨頭傷的‥的‥專科。”齊悅說道。

    “比如打仗的時候被砍斷腿,砸碎骨頭的那些傷?”常云成問道。

    齊悅點點頭。

    “你可以治好?”常云成忍不住坐正了身子,問道。

    “那不一定,我又不是神仙,什麼都能治好,能治好的才會治好,不能治好的,就不能強求了。”齊悅說道,她咬著筆想了想,“不過戰場上骨科倒是次要,最關鍵是要止血防感染,屬於戰地急救‥哎呀‥”

    她說到這裡擺擺手。

    “你別總是跟我說話,我得快些畫完。”她說道,低下頭接著寫畫,“那些專科啊急救啊以後再說,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當下最要緊的是一先把器材備好,二就是培訓技能,沒有器材沒有人,我就是說破天,也只是聽個熱鬧而已。”

    常云成皺了皺眉,還是​​咽回去要說的話,接著低頭翻看齊悅畫好的那些。

    兩盞燈照耀著二人,屋內很安靜,只有寫畫的和翻動紙張的沙沙聲。

    “世子爺,少夫人,宵夜。”阿如進來說道,一面捧上兩碗甜羹。

    “謝謝。”齊悅笑著伸手接過。

    這聲謝謝讓阿如忍不住看了常云成一眼。

    她已經習慣了少夫人這樣說話,世子爺不會覺得……

    “嗯,知道就好。”常云成接過話說道,自己也端起湯碗。

    “誰謝你啊,自作多情。”齊悅瞪他一眼笑道。

    “我吩咐讓熬得。”常云成亦是瞪眼說道。

    阿如看他們二人的樣子,不由抿嘴一笑,拿起托盤要退下。

    “哦對了。”齊悅住她,“三少爺的宵夜廚房沒斷吧?”

    常云成拉著臉往嘴裡倒湯。

    “沒有,按照少夫人你寫的那幾樣插花著做呢。”阿如笑道。

    齊悅這才放心的點點頭。

    吃完宵夜,常云成看看滴漏,伸手蓋在桌子的紙上。

    齊悅正拿起筆要寫,嚇了一跳。

    “幹嗎?”她說道。

    “睡覺了。”常云成說道。

    “你去睡吧,一晚上賴在我這裡,早該去睡了。”齊悅說道,用手撥他的手。

    常云成背著小手一碰,忍不住伸手握住。

    齊悅騰地臉紅了,慌張的收回來。

    “白天你也沒事,晚上別瞎忙了。”常云成忍住再次伸手的衝動,抬手摸了摸鼻頭說道。

    這男人竟然說這樣關心人的話,簡直太讓人不習慣了……

    齊悅有些不自在的哦了聲。

    “你才瞎忙呢。”她反應過來又瞪他一眼說道。

    常云成乾脆抬手熄滅了燈。

    “你這人‥”齊悅無奈的說道。

    常云成起身走向門口。

    算了,成全你的好心,齊悅在黑暗裡抿嘴一笑,放下了筆。

    常云成見這女人竟然聽話的沒有再作對,腳步不由停了下。

    “你現在‥想不想?”他忽的問道。

    齊悅正挑亮夜燈,聞言愣了下。

    “想什麼?”她不解的問道。

    這女人真粗俗,這種事也非要說出來!

    “上床!”常云成悶聲說道。

    這臭男人!

    “滾滾滾。”齊悅隨手將鞋子扔過來。

    常云成哼了聲,拂袖大步走了。

    夜半的時候,定西候和謝氏也正要安歇。

    “我正要和你說件事。”謝氏一面看著小丫頭跟定西候更衣,一面說道。

    定西候在外吃了酒,有些醉醺醺的,半瞇著眼嗯了聲。

    “要是饒家的女兒嫁到咱們家怎麼樣?”謝氏說道。

    定西候瞇著眼嗯了聲,然後猛地睜開眼。

    “誰?山東饒家?”他問道。

    謝氏就知道他會是如此的神情,帶著幾分笑點點頭。

    “去,去。”定西候揮退丫頭。

    坐在床上聽謝氏講完,定西候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竟然是看上咱們成哥兒。”他說道,帶著幾分遺憾,“我以為是給起哥兒說親呢。”

    什麼叫竟然?謝氏拉下臉,就常云起那一個庶子,人家能看得上?何況還有那樣的生母!

    想到這事必須定西候出面才成,謝氏生生忍住脾氣。

    “成哥兒要是能和饒家聯姻,起哥兒將來的親事自然也差不了,總好過說出去有個乞丐嫂嫂的好。”她說道。

    這話定西候也有些不愛聽。

    “是神醫嫂嫂。”他糾正道。

    “再神也改不了出身。”謝氏不鹹不淡的說道。

    定西候不想繼續這個話題。

    “那饒家會讓女兒做妾?”他問道,瘋了吧?

    “當然不行。”謝氏說道。

    “休妻的事想都別想。”定西候一口回絕。

    且不說他這兒媳婦給他掙來多少面子,去皇帝跟前開口求這個,他才沒那麼傻。

    謝氏忙仲手拉住他的袖子。

    “不是休妻,怎麼能去休妻啊·這不是要頂撞皇上的金口玉言嘛。”她笑道,一面將想好的那些事說出來。

    定西候聽了半晌沒說話。

    “那等二夫人傳來宮裡的消息再說吧。”他許久才說道。

    謝氏鬆了口氣,這也就是說同意了。

    “你看個合適的時候給成哥兒他們說一下。”她忙說道。

    “這些女人孩子的事我不管,你看著辦就是了吧。”定西候帶著幾分不耐煩,翻個身面向裡睡去了。

    想管的時候他就什麼都管,不想管的時候就成了女人孩子的事了,這個無情無義自私自利的男人!

    謝氏心裡冷笑,面上則柔聲應聲是,吐了口氣,放下帳子。

    第二日謝氏就忍不住要叫常云成來說這件喜事,結果丫頭回禀世子爺出門了,因為走的早所以沒有驚動夫人。

    “快到十五了,還出去。”謝氏有些不高興,最近她覺得兒子似乎來她這裡越來越少了,但正月裡常云成赴宴走動也是正常的事。

    “那少夫人呢?”謝氏又問道,先給這女人說也行,想到這女人會出現什麼樣的神情,謝氏有些迫不及待。

    “少夫人也出門了。”丫頭答道。

    “跟世子爺一起出去的?”謝氏大驚。

    “不是。”丫頭忙答道,“秋香姐姐說,是去千金堂了。”

    謝氏鬆了口氣,旋即又一臉厭惡,粗鄙不守婦道的賤婢!既然那麼喜歡去那低賤的藥舖,等饒家的姑娘進了門,便讓你去哪裡住個夠!

    謝氏靠在引枕上,冷冷的笑。

    這一天,等不了多久了!





第一百五十章 熱鬧

    雖然正月裡,千金堂裡也恢復了正常營業,只不過較往日人少了些,正好騰出功夫來。

    劉普成早已經將工匠找好了,今日齊悅過來,便一起說了怎麼打通怎麼歸置。

    看到根據自己那潦草的圖紙這些人就能想的這樣周全,齊悅又高興又敬佩,便放心的交給工匠們去辦,自己則將精力放在拿手的地方。

    “我們千金堂呢主要是針對跌打損傷之症,這些症狀多數是因為突發狀況造成的,伴有大出血肢體斷裂,處理這種症狀就是俗稱的重症創傷…”

    齊悅站在講台上,用一根木棍進行講解。

    牆上已經掛起來白板,木炭條也都削好了。

    “…負責急救的人員接到通知趕到現場,首先要做的是排除致命致傷因素…不同的傷者有不同的移動方式,這一點至關重要…”

    “..如果心跳停止,應該立刻就地進行心臟復甦和人工呼吸…創傷出血包紮止血…臟器脫落…”

    “大家大致了解了一些,從今天起我將逐一詳細講解怎麼判定傷情以及每種傷情怎麼處理,首先我們要學的是生命體徵觀測…”

    “..好,現在誰有什麼問題?”

    屋子裡立刻舉起許多手。

    “師傅,師父,瞳孔要是看不到怎麼辦?”

    “師父,師父,您說的判斷但不診斷是什麼意思?”

    鵲枝也在其中把手舉得高高的。一旁的阿好看不慣,伸手拉她。

    “你幹嘛也問,有什麼回去再問嘛,讓他們先問。”她說道。

    跟在齊悅身邊,阿好漸漸的又恢復了以往敢說愛笑的性子。

    鵲枝知道阿好在少夫人身邊的地位,便嘻嘻笑著放下手。

    “回去少夫人也怪累了。我不好意思去打擾她嘛。”她笑道。

    這邊齊悅已經被問問題的弟子們圍住了。

    鵲枝看著熱鬧的場面眉眼帶笑的吐口氣。

    “跟少夫人出來真好,在家可沒這麼熱鬧過。”她說道。

    “家裡也很熱鬧啊。”阿好說道,也看著那邊。

    “家裡那種熱鬧啊..”鵲枝拉長聲調重複一句。

    二人對視一眼,都明白其中的意思,嘻嘻笑了。

    “別說話。他們問的時候也聽著,會的加深一下,不會的正好不用再問了。”站在前邊的阿如​​回頭沖她們做個噓聲說道。

    鵲枝和阿好吐吐舌頭忙不再說話了,專心的聽前面的問答。

    阿好說的沒錯,家裡也很熱鬧,此時就在黃姨娘的院子裡,響起了孩子的哭聲。

    “袁媽媽。袁媽媽,你快放手,你快放手,你嚇到燕兒了..”常春蘭死死的拉住一個婦人的胳膊,流淚哀求道。

    那婦人四十多歲,穿的灰藍衫,挽著元寶鬢,面白皮嫩,乍一看比常春蘭還年輕富貴。

    “二少奶奶這話說的可誇張了,​​誰能嚇到小姐?小姐這樣子..”她嗤聲笑道。一面伸手去扯燕兒臉上蒙的面巾,“..嚇到別人還差不多..”

    燕兒越發哭的厲害,死死的用手按著自己的嘴臉,只怕面巾被掀開。

    “袁媽媽,你就看在我要死的人了,讓姑娘多陪我一天再回去吧。”黃姨娘從屋內追出來扶著門喊道。

    “姨奶奶,這話說的。外嫁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有想回來就回來想住著娘家就住娘家的道理?”袁媽媽笑道,鬆開了燕兒的胳膊,帶著幾分嫌惡拍了拍衣裳,“更何況..”

    她看著扶著門喘氣的黃姨娘。

    “你是一個姨娘。我們少奶奶是定西候府的大小姐,哪有陪你的道理?”她帶著幾分輕蔑笑道,“罷了,二少奶奶身子尊貴,我不好請,還是去跟侯夫人說一聲吧。”

    她說罷轉身就走了。

    常春蘭抱著哇哇哭的燕兒安撫,看著那媽媽走了出去,忙起身追。

    “袁媽媽,袁媽媽求求你..”她這邊去追,燕兒陡然離開了娘哭聲更大,也在後面追。

    常春蘭左右為難回身抱住孩子,只覺渾身無力跪地亦是放聲大哭。

    這邊的熱鬧驚動了其他人。

    二小姐三小姐聞訊而來看著這邊跪在地上哭的母女,那邊幾乎暈倒在門邊的黃姨娘,驚慌失措,喊著丫頭們將黃姨娘攙扶到床上,趕著人去請大夫。

    “…是要接大姐你回去?”​​二小姐聽了旁邊丫頭的敘述,跟三小姐對視一眼,這還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了。

    婆家來接,鬧著不回去還真說不過。

    “大姐別擔心,姨娘我們會照看著。”二小姐輕聲說道,“這幾日你也看到了,姨娘身子好多了,只要靜心的好好養著。”

    常春蘭抱著燕兒流淚不止。

    “是啊大姐,你放心吧。”三小姐也跟著說道。

    “不是,不是。”常春蘭再忍不住搖頭哭道,“他們..他們要把我的燕兒送廟裡去…”

    二小姐和三小姐大吃一驚,都看向躲在常春蘭懷裡的燕兒,但又都飛快的移開視線。

    “怎麼突然..突然要這樣了?”二小姐遲疑一下問道。

    燕兒剛出生時就鬧過,聽說那時候是要將孩子溺斃的,但常春蘭硬是以死相逼,再加上那時候丈夫劉成陽力護妻女,才留的這孩子。

    她不由再次看向那孩子。

    因為飲食不便,這孩子長得瘦瘦小小,黃黃的稀疏的頭髮扎著,神態如同小鼠一般驚恐,此時死死的貼在常春蘭懷里大哭,越發顯得令人生厭。

    為了這個孩子,常春蘭時時刻刻在劉家抬不起頭。連個僕婦都敢大聲訓斥她。

    都是為了這個孩子,值​​得嗎?

    要是當初溺斃了的話,今日也不會如此境地?

    年少夫妻之情漸漸淡去,曾經著力相護她的丈夫也連納了好幾個美妾,生養了幾個孩子…..

    二小姐嘆了口氣,女人抓不住丈夫的心。那就什麼都沒有了。

    這邊常春蘭斷斷續續的講述。

    “…說我們二房沒有兒子,都是燕兒的緣故..所以年前的時候老太爺就要把燕兒送走,那廟離家有幾十里地,都是一些人家犯了錯的婦人被送去的地方,大人在那里呆著一年半載的人就不是瘋了就是傻了。燕兒要是去了,那是活不成的…”

    說到這裡常春蘭抱住燕兒再次大哭,燕兒也跟著大哭。

    “..大姐夫他沒說什麼嗎?”三小姐問道。

    二小姐看了三小姐一眼,嘆了口氣,還用問嗎?哪個男人不關心子嗣?為了這樣一個孩子,當初能力爭不溺斃已經是足夠的情分了。

    常春蘭果然哭而不語。

    三小姐也嘆口氣。

    “我拖過了年,實在​​是逼得沒辦法了。就只能帶著燕兒躲到這裡來..”常春蘭接著哭道。

    “那,躲這也不是辦法啊。”三小姐皺眉說道,“你能躲一輩子嗎?更何況..更何況…”

    父親會讓她在家躲一輩子嗎?那就無疑是要劉家休妻了。

    女兒被休,那是定西候絕對不能容忍的事。

    “我去求求母親。”常春蘭站起身來,顫聲說道,“求母親跟劉家說說,不要送燕兒去廟裡,我願意,我願意帶著燕兒獨居起來再不見人. .”

    她站起來,燕兒也跟著起來。死死的抓著她的衣裳,只怕被丟下。

    看女兒這樣,常春蘭更是心碎。

    “燕兒,你跟姨姥姥在這裡等著,娘一會兒就回來。”她狠心將女兒留下,匆匆的衝了出去。

    二小姐和三小姐也站起身來。

    “咱們也去求求母親。”三小姐說道。

    二小姐搖搖頭,但沒說什麼跟著邁步。

    她們追過來時。常春蘭已經跪在院子裡了。

    “夫人,老太爺和老太太也是為了大姑娘著想,多年的情分實在是不想生分,可是二爺這邊實在是說不過去了…”袁媽媽嘆氣說道。

    謝氏看著屋門外跪著哭的常春蘭,又看了看袁媽媽。面上也是幾分猶豫。

    “可是孩子畢竟是娘的心頭肉,她又帶的那麼大…”她說道。

    “夫人,你能這麼說,那真是疼姑娘,能做到夫人這樣的,不是老奴我厚臉皮,見過的還真幾個。”袁媽媽立刻說道,帶著幾分敬佩看著謝氏。

    像她這樣的嫡母還真是不錯了,謝氏也自認為如此,雖然她自詡不需要別人肯定,但聽到人這麼說還是很高興。

    “都是侯爺的子嗣,哪能分什麼彼此。”她說道。

    “這話說的是,可是也正是為了孩子,才不得不這麼做。”袁媽媽嘆口氣說道,“因為有燕兒在,二少奶奶到現在沒有再生養,你說,這樣下去可怎麼好? ”

    沒有嫡子,這個主母的地位可真是..

    謝氏神色肅正點了點頭。

    看著袁媽媽帶著幾分得意出來,常春蘭的心瞬時墜入冰窟。

    “母親,母親,求求你,求求你,這是要害死燕兒啊。”她哭著就往屋子裡跑。

    兩個僕婦上前攔住她。

    “大姑娘,別鬧了,快些回去吧。”她們勸道。

    常春蘭扭頭看跟過來二小姐和三小姐,帶著滿臉的哀求。

    三小姐要說什麼,被二小姐拉了下。

    “大姐,還是聽母親的話吧。”二小姐低聲說道。

    常春蘭看看她們,又看看屋內,失魂落魄,咬破了嘴唇,轉身奔了出去。

    “我去求父親..”她說道。

    二小姐和三小姐大驚。

    “大姐不要去啊,父親知道了可就更糟了。”二小姐忙喊道。

    常春蘭已經跑出去了。

    “糊塗啊。”二小姐跺腳道,帶著幾分惱怒,“大姐這是何必呢?這下好了,以後別想再進門了!”

    不就一個孩子嘛,還是那樣的孩子,真是想不通。

    “二姐,要不咱們去看看?要是父親動怒了…”三小姐遲疑說道。

    二小姐回頭瞪她。

    “你知道父親動怒了,你還去。”她低聲喝道。

    三小姐垂下頭。

    果然書房作畫的定西候見這個大小姐竟然敢闖進來就已經憤怒了,看著自己因為受驚而滴了一點墨蹟的畫,那種被毀了心血之作的憤怒這些庸俗無知蠢笨的女人是不會了解的!怒火在心中聚集,待聽到常春蘭的哀求,又驚又怒。

    “什麼?你竟然把那個妖孽帶到我這裡來了?”他喝道​​,只聽到這一句,根本就不理會其他的話了。

    “父親,父親,燕兒沒地方可去了,求求父親..”常春蘭跪地叩頭哭道。

    剛抬頭迎面就一塊硯台砸過來。

    常春蘭一聲痛呼,硯台落地裂開,而她的額頭也滲出血。

    “沒地方去?就來禍害我嗎?”定西候火山便爆發了。

    不過定西候才不會如同婦人般唾罵。他只是冷冷的看了跪在地上的女人一眼。

    “打出去。”他說道。

    當然不是劉家的人被打出去。

    袁媽媽看著被兩個僕婦推搡著的常春蘭,笑的眼睛變成一條縫。

    她一邊走一邊嘖嘖兩聲。

    “你說你這是圖什麼呢?害的咱們也跟著丟人..”袁媽媽說道,不緊不慢的挑了挑頭髮,“被自己父親從家裡趕出去,咱們劉家都覺得實在是. .”

    常春蘭被人推著,燕兒緊緊拉著她的衣袖哭著跟著,大人哭孩子叫很是淒慘。

    “別哭了,你這個掃把星。”袁媽媽突然沒好氣的抬手就給了燕兒一巴掌,“哭哭,哭死算了,大家也好都清淨。”

    燕兒陡然被打,本就驚怕,這一巴掌的腳下踉蹌噗通栽倒在地上。

    常春蘭忙掙開僕婦,跪地扶孩子。

    “天啊,還是死了乾淨。”她渾身都成篩糠,聲音已經嘶啞,喃喃說道。

    旁邊的媽媽小心的扯了扯袁媽媽的衣角。

    “這裡畢竟是定西候府,媽媽還是說話顧及點..”她低聲說道。

    袁媽媽嗤的笑了,環視一下四周。

    “顧忌?我有什麼好顧忌的?她的家人都不顧及,咱們還顧忌什麼?”她笑道,毫不掩飾鄙視的看向抱著孩子哭的常春蘭,“早死了也好,喊了這麼多年來,也沒死..”

    她說著伸手狠狠的推了下常春蘭。

    “還不快走,我的奶奶!”她說道。

    “哎呀喂,這是哪來兒的奶奶啊,真是嚇死人啦。”

    忽的一個聲音從前面傳來。

    袁媽媽順聲看去,見不知什麼時候二門邊上站著幾人。

    其中三個丫頭擁著的一個銀白素緞冷藍鑲滾襖白綾棉裙,裹著大紅羽紗面大氅的美人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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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家人

    這是….

    袁媽媽愣了下,她沒來過定西候府,這是頭一次,除了侯夫人別的人也不認識。

    眼前這個女人真是大美人啊。

    都說定西候好色,收的妾婢都是絕色。

    那麼這個是定西候的美人之一嗎?

    常春蘭也聽到了這一聲說笑,她淚眼朦朧的看去,不知怎的看到這女人的笑臉,她只覺得腦子一熱,心跳驟停..

    “這位..”袁媽媽一怔之後便回過神,帶著幾分笑看過去,“我是大小姐夫家劉家的…”

    她的話沒說完,這邊就被人打斷了。

    “管家。”齊悅猛地大聲喊道。

    不知道在哪裡躲著的管家第一時間跑出來。

    “咱們家的人都死了嗎?”齊悅沉臉看著他說道。

    管家一哆嗦,人精還能不知道這什麼意思。

    “少夫人,這是..侯爺讓…”他遲疑一下低聲解釋。

    話沒說完就被啐了一口。

    “鵲枝。”她也不看管家了,喊道。

    鵲枝應了聲,含笑向那位袁媽媽走過去。

    “這位姐姐,原來是少夫人啊…”袁媽媽聽到管家剛才那一句稱呼了,滿面驚訝,驚訝的是這位少夫人竟然是個如此的美人,旋即又是一臉不屑,哦,原來這就是那位被闔府厭棄的乞丐少夫人啊…

    她臉上的不屑剛揚起,就見走近面前的嬌俏丫頭揚起手。

    啪的一聲脆響。

    滿地的人都呆住了,除了常春蘭和燕兒的哭聲外別無他聲。

    緊接著又是啪啪兩聲。

    袁媽媽終於被打的回過神,捂著臉嗷的叫了一聲。

    小姑娘們沒多大力氣,但也打的這袁媽媽的臉上瞬時青紫。

    “算你走運。”鵲枝看著自己的手,原本養的長指甲因為要學醫都剪了去,要不然,這三巴掌下去肯定要見血的。

    打人不見血,怎麼好意思當人家人丫頭嘛。

    “你這個小蹄子!”袁媽媽又驚又怒又羞又痛哭喊道,“你個小蹄子。我..”

    她舉手就衝鵲枝甩過去。

    鵲枝早幾步向齊悅這邊跑去。

    “管家。”齊悅冷聲喊道,“你喘口氣讓我瞧瞧。”

    這位少夫人說話可真是…有意思,果然有當咱們家紈絝大少爺的樣子….

    管家咽了口口水。

    “來人啊。”他喊道,一面擺擺手。

    立刻響起應和聲,湧出來七八個小廝。

    齊悅看著似乎是突然從地下冒出來的人很是奇怪,這些人都躲在哪裡。既不被人看到又能隨時聽從召喚,真是不容易啊。

    “大膽的奴婢,竟然敢衝撞我們少夫人,叉出去!”管家威嚴說道。

    小廝們齊聲應和凶神惡煞的就衝這邊袁媽媽等人湧過來。

    不是都說這個乞丐兒媳婦在府裡連個下人都不如?

    這樣子哪裡有不如下人的?明明比侯爺還當家!

    “少夫人,少夫人。”另外一個媽媽急了忙施禮道。 “我們是大姑娘夫家的,是特意來接大姑娘回去的,侯爺也禀告過了。”

    其他僕婦也忙跟著符說道。

    齊悅裹著斗篷始終沒變姿勢。面色淡淡含笑。

    “是嗎?”她說道,“是我大姐夫家啊?”

    她的視線落在袁媽媽身上,袁媽媽捂著臉一臉憤憤。

    “我還以為家裡進了拐子盜賊了。”齊悅笑道,看著兩邊的丫頭和管家,“不過後來一想,不對啊,拐子盜賊也沒這麼明火執仗的,當咱們家的人都死了呢..”

    管家和小廝們挨著這一巴掌臉上火辣辣的不敢抬頭。

    劉家的婦人們終於反應過來了。面色也是驚訝,怎麼?聽著意思是要打抱不平了?

    “少夫人,你是誤會了。是你們侯爺親口要將大姑娘打….”袁媽媽忍不住了,冷笑一聲上前說道。

    “誤會你的頭!”齊悅陡然提高聲音,臉上也沒了笑。抖開斗篷,伸手指著她,“你算個什麼東西!竟然敢推打自己的主子?”

    這突然變臉的美人讓所有人都嚇了一呆。

    常春蘭停下了哭,不可置信的看著齊悅。

    她..她說什麼?

    “打人?躲起來打,我們看不見吃個啞巴虧也就罷了,竟然在我們家當著人的面就,動手打人了!沒這麼欺負人的!理由?誤會?少跟我廢話!我們家姑娘,再不好,自有我們說教,什麼時候輪到你一個下人動手?別說是個僕婦,就是你們劉家的老太爺來了,你讓他動我們家姑娘半個手指試試!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這是打臉啊!”齊悅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臉,又看管家,“被人都這樣打到臉上,你們還杵著幹什麼?等著人家再踹一腳啊?還是不是男人啊?”

    管家等人回過神,小廝們凶煞煞的抓起那些僕婦一手一個往門外扔,爭前恐後的證明自己真是男人。

    “少夫人,少夫人,你不能這樣啊..”

    “少夫人,我們是老太爺派來接人的,你們這樣,難道是不想要姑娘回去了嗎?”

    袁媽媽被一個力圖證明自己的小廝推的跌倒在地上,她這輩子都沒這麼狼狽過,氣的跳起來喊道。

    “找七八個人,送這些人回去,順便問問劉家的人,是惡奴欺主啊還是別的什麼意思,我們家姑娘要是沒錯呢,這平白無故的受著羞辱,實在是不放心讓姑娘回去啊,要是有什麼不對,還請給指出來,我們也好好好的教導一下,免得在夫家丟了我們侯府的的臉面。”齊悅沒理會她們,轉身對管家吩咐道。

    “少夫人放心,我親自去劉家問。”管家大聲說道。

    齊悅看著他似笑非笑。

    “哎呦,管家爺膽子真大,嚇到我了都。”她說道。

    這反話說的好!管家臉上熱辣辣的低下頭半句話不敢說,看著齊悅走過去了。

    “還不快點備馬。”管家爺男人氣十足的吼道,一面整了整出毛襖子。

    太好了,這以後世子爺就算不在家,家裡也有個男人撐門面了吧….

    管家欣慰的想到。

    這邊齊悅拉起常春蘭。又伸手拉起燕兒。

    常春蘭還沒說話,燕兒一頭撲進了齊悅的懷裡,她嚇了一跳,慌忙要扯女兒。

    “哎呦我的寶貝,瞧瞧,嚇到了吧。”齊悅立刻蹲下來。與燕兒平視,帶著滿臉的心疼說道,“不怕,不怕,有嬸子在呢。有人打你,嬸子打她。”

    經過這一番哭鬧,燕兒的面巾已經掉下來了。常春蘭看著自己的人人厭棄的女兒就那樣被穿著光鮮亮麗的少夫人攬在懷裡,鼻涕眼淚粘在她的衣袖上,她絲毫不覺,笑著喊著寶貝,拿著手帕給女兒擦臉,擦那樣恐怖的臉…

    寶貝,她從來不知道她的女兒有一天也能被這樣稱呼一次,就是現在死了也不白活一場了….

    常春蘭掩面哭起來。

    聽到齊悅將劉家的人扔出去。攔下了常春蘭和燕兒,很快滿府的人都知道了,除了謝氏等主子們震驚外。其他人倒沒什麼反應,因為這位少夫人的行事已經讓他們震驚的太多了,多的都已經麻木了。

    “少夫人把劉家的僕婦扔出去了..”

    “哦。是嗎?”

    下人們一問一答都是平淡的語氣,也許對他們來說,少夫人不這樣做才是讓人震驚的。

    “你知不道你在做什麼?”

    謝氏的屋子裡,謝氏大發雷霆,狠狠的看著齊悅喊道。

    定西候坐在一旁喫茶。

    “小聲點,月娘她不知道怎麼回事。”他忙說道。

    德行,謝氏憤憤看了定西候一眼。

    “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她是劉家的人,不告而歸,逾時不歸,夫家是能休妻的!”謝氏深吸一口氣,繼續狠狠看著齊悅說道,“你安的什麼心?你以為是為你大姐好嗎?你這是害她!你想出風頭想瘋了嗎?”

    “可是他們打人,連一個僕婦都敢那樣對大姐,那日常在家,大姐過的什麼日子啊?”齊悅說道,一臉不可思議。

    “過的什麼日子,也是自己的日子,輪到你管,這下好了,你將人趕出去,劉家要是休妻怎麼辦?”謝氏恨聲喝道。

    “休妻?”齊悅失笑,“我的天,他們還好意思休妻?他們要是不給個說法,就別指望大姐能回去,什麼休妻,輪到他們休妻!”

    謝氏被氣的笑了,帶著滿滿的嘲諷。

    “侯爺,你看她說的什麼?這件事,我是不管了,你們看著怎麼去跟劉家說吧。”她冷笑道。

    定西候一臉不得已的放下茶杯。

    “月娘,這件事不該管啊。”他搖頭說道,又只怕齊悅生氣,忙忙的又開口,“沒事,也別怕,我這就讓人把春蘭送回去,再說幾句好話,這件事就當沒發生過。”

    “侯爺,我已經讓管家去劉家了,我說了,他們要是不給說法,就休想接大姐回去。”齊悅說道。

    此話一出定西候也傻眼了。

    “這個兔崽子什麼時候走的?怎麼也不給我說一聲!”他忍不住喊道。

    “齊月娘,你眼裡還有沒有長輩?這個家你說了算是吧?”謝氏驚怒喝道。

    定西候急的來回走了兩步,口中連稱糟了糟了。

    “劉家那老頭正還找不到藉口鬧呢,這下咱們送上門了…”他喃喃說道。

    謝氏抓起茶杯就砸過來。

    齊悅皺眉躲過。

    “你幹什麼?”她看謝氏說道。

    謝氏被她問的氣悶。

    “你還問我幹什麼?你幹的什麼?”她站起來喝問道。

    “我知道我幹的什麼。”齊悅看著她淡淡說道,“她是劉家的媳婦,她是嫁出去的女兒,但是,她不是潑出去的水,只要她一日姓常,她就是定西候府常家的人,既然是常家的人,我們就是一家人,什麼叫一家人?”

    她看著謝氏又看著定西候。

    “一家人就是看到家人受欺負時,不管問理由不問原因不問對錯,第一時間站出來護住她。”

    屋外廊下三個小姐都在,當聽到這句話時,常春蘭那一直沒有停的眼淚更是如雨而下。

    家人…

    她真的也可以是家人了麼….

    二小姐怔怔的站在原地,只覺得腦子裡轟轟的響。

    家人….

    怔怔間聽得身邊哭聲大了一些,扭頭看三小姐竟然也在哭。

    “你哭什麼?”她不由低聲問道。

    三小姐搖搖頭,胡亂的用手帕擦淚。

    “我不知道,我也不知道,我就是想哭…”她哽咽道。

    原來她就是這樣的人….





第一百五十二章 底氣

    屋子里齊悅的聲音還在繼續。

    “什麼出嫁從夫,什麼狗屁規矩,這是打人,這是受氣,這是羞辱,打的是大姐,羞的是咱們,還上趕著去求他們?啊呸,自己人都不把自己人當人看,這不是明擺這作賤自己嗎?休妻?我看他們敢休妻,說不出個一二三來,我砸了他們劉家!”

    屋子里謝氏和定西候都聽傻了,呆呆看著眼前這個女人。

    她在說什麼?

    砸了劉家?

    奇怪的是,定西候突然覺得有些激動,砸這個粗俗的詞,怎麼聽起來挺..挺帶感的?

    “好大的底氣!”謝氏冷笑,看著齊悅,坐直身子,“你說得好痛快啊,可是這日子不是說著過的,你是不知道你大姐為什麼在劉家如此地位吧?”

    齊悅的確不知道,怎麼堂堂一個公侯家的女兒,就算是庶女吧,那也是名門大小姐啊,趕不上公主下嫁,也不至於連一個僕婦都能隨意推搡吧?

    “因為她不祥。”謝氏淡淡笑道。

    看著眼前這女人終於露出驚愕神情。

    不詳,這一點足以將一個人打入深淵永不翻身,哪怕你再高貴的出身血統,都抵不過這一句天譴。

    你以為有定西候府這個靠山就可以隨心所欲橫行霸道了嗎?

    臉掉在地上,看你怎麼撿起來!

    謝氏冷冷笑著。

    以為什麼嚇死人的秘密呢!

    什麼狗屁啊!

    “他們說不祥就不詳啊?他們是老天爺啊?”齊悅嗤笑道。

    謝氏亦是嗤笑一聲。

    “他們倒沒說,還真是老天爺說的。”她笑道,“你那大姐生了個兔崽子..”

    齊悅沒忍住噗的一聲笑了。

    “你笑什麼笑!”謝氏被她笑的有些焦躁,不知怎麼的,原本篤定的心突然有些不安起來…

    “月娘,你是沒看到,說起來真是丟人,我也沒臉見劉家的人。”定西候嘆氣插話說道。他的臉上是真切的懊惱與喪氣。

    首先沒想到會生出那麼一個姿色平平的女兒,這對於自詡風雅的定西候來說太打臉了,一件失敗的作品,時時刻刻的提醒他的失敗。

    沒想到這還不算完,這個失敗的作品竟然還給他帶來一個更大的噩夢。

    “她生個了兔缺兒!”定西候帶著滿滿的厭惡惱恨以及悲傷說道。

    二小姐和三小姐都不由自主的看向大小姐,知道了這個。那個女人便不會再管了吧..

    還能怎麼管啊…

    卻見大小姐面上絲毫不見絕望淒然,反而是平靜。

    已經接受現實了的平靜吧。

    二小姐嘆口氣,心裡有些複雜,想要看著女人說大話自打了臉好證明她其實就是譁眾取寵腦子一時發熱才做出的這事,但同時又不想看到這個結果。物傷其類,她雖然篤定自己不會想大姐這麼壞命,但如果知道身後有這麼一個肯時時刻刻相護自己的家人。那一定是很安心的吧。

    “侯爺。”齊悅笑了,“我當什麼大事呢,就這個啊。”

    這還不叫大事嗎?定西候和謝氏都看著她。

    自己那麼引以為恥的事,她竟然笑成這樣,定西候面上隱隱几分惱羞。

    謝氏自然看到了,帶著幾分得意的冷笑,剛要張口說話,齊悅接著說話了。

    “這不是什麼天譴。不祥,這是病。”她笑道,“很簡單的病而已。”

    病…

    定西候怔住了。要說話的謝氏也愣住了。

    “可是天生的下來..”定西候忍不住說道。

    “這個呢就是先天的,病因呢雖然沒有確切的認證,但大多數可以確認為多基因遺傳性疾病。說到這個,咱們家沒有這樣的孩子吧?”齊悅說道。

    “當然沒有。”定西候沒聽明白前邊的話,但聽到後邊這一句問話,立刻斬釘截鐵的答道。

    “那就更對了,這種​​病多數是遺傳的,既然咱們家沒有,他們劉家說不定以前有過這個樣的孩子,這個更沒理由說是大姐不祥了。”齊悅笑道。

    定西候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神情激動。

    “月娘,你說的是真的?”他顫聲問道。

    齊悅點點頭。

    “這個孩子我看過了。”她又說道。

    讓屋里屋外的人都再次大吃一驚。

    二小姐看向大小姐,怪不得她如此的平靜,原來…

    “其實不算嚴重,是單側一度唇裂,未至鼻底…”齊悅接著說道,同時搖頭,“真是可惜…”

    聽她說聲可惜,所有人又都提起心來,當然,所有人中各自的心情不同。

    謝氏放在膝上的手死死的攥起來。

    可惜..不能救治了吧…

    “…這要是擱在幾個月大時就動手術,現在完全就跟沒事人一樣了….”齊悅說道,“耽擱太久了..”

    “那就是還是不能治是吧?”謝氏忍不住問出聲。

    齊悅看著她,笑容散開。

    “很抱歉。”她說道,看著謝氏臉上抑制不住的驚喜,咧嘴一笑,“我能治好。”

    謝氏臉上的驚喜頓時僵住,然後如同被砸碎的石塊一般落下來。

    這個賤婢!這個賤婢!她竟然敢故意消遣自己!

    “你這孩子,能治好,說什麼抱歉啊。”定西候抹了把臉上的汗,嗔怪道,“嚇死我了。”

    大小姐此時再也忍不住了,也不顧父親不喜,闖進屋子裡來,衝齊悅就跪下了。

    “少夫人,求求你救救燕兒,我願意給你做牛做馬結草銜環…”她哭著叩頭說道。

    齊悅忙伸手拉她起來。

    “大姐,快別這樣,一家人,就是你不說我也是要給她治療的。”她說道。

    “謝謝,謝謝。”常春蘭看著她。緊緊抓住齊悅的手,如同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哽咽聲聲。

    謝謝….

    “侯爺,那還去追管家嗎?”有小廝在外請示道。

    定西候早沒了方才的焦躁,臉上雖然悲憤猶在,但氣勢變得強硬。

    “追?當然要追。”他哼聲說道。

    此話讓已經走出門的齊悅以及三位小姐都嚇了一跳。轉過頭。

    “告訴管家,姓劉的要是不給出個說法,這事沒完!”定西候恨聲說道。

    這個姓劉的老不死的,羞辱了他這麼多年,如今要和他好好的算一算了!

    那句話說的真沒錯啊。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啊,現在他定西候揚眉吐氣的時候終於到了!

    算起來。這半年多來,他一直在揚眉吐氣啊,這一切都是因為自己這個兒媳婦。

    定西候看著已經走出去正被女兒們擁著的兒媳婦,幾乎忍不住熱淚盈眶。

    祖爺爺,爹,你們終於開眼了。

    不對,娘,你果然英明慧眼如炬!

    “我去給娘上柱香。”定西候再忍不住。抬腳走了出去。

    厚厚的簾子垂下,擋住了室內謝氏的僵直獨坐的身影,她就那樣坐著。一動不動,喜慶的紅燭,燃燒的火爐。都不能讓這屋子增添熱氣,從謝氏身上散發的寒氣漸漸彌散整個屋子,如同冰窟。

    這到底是為什麼!為什麼!

    姐姐,你開開眼吧!

    謝氏轉過頭看向一邊,眼中隱隱有淚光閃閃。

    “有什麼事咱們明日再說,你現在好好的回去陪燕兒休息,這個手術呢我還要做些準備,而且燕兒的身子也要調理一下,所以大姐不要著急。”

    說了好一時話,才安撫了常春蘭,齊悅回到院子裡,夜色已經深深了。

    “哎?世子爺還沒回來?”她看著屋子,總覺得少了點什麼,然後突然想到。

    “還沒。”秋香答道,一面解下她的大斗篷。

    “這麼晚了,他沒說不會來啊。”齊悅皺眉說道,透過窗戶向外看去,“會不會喝多了,留宿在人家家裡了?”

    秋香抿嘴笑著搖頭。

    “奴婢不知道。”她說道,

    “少夫人,水好了,洗洗吧。”阿好進來說道。

    齊悅點點頭,洗漱過後,阿如已經鋪好了床。

    “少夫人不早了,早點歇息吧。”她輕聲說道。

    齊悅看了眼常云成那邊的臥房。

    “時候還早,我準備一下明日的教案。”她說道,“你們先歇息吧。”

    阿如也看了眼常云成那邊的臥室,抿嘴一笑,應聲是退了下去。

    齊悅挑亮燈,在桌上鋪開紙筆,似乎過了很久,聽到院子裡的熱鬧聲。

    她不由忙站起來。

    “世子爺回來了。”丫頭們一聲聲通報進來,伴著通報,門推來了,披著一身寒氣的常云成大步走進來。

    “怎麼這麼晚啊?”齊悅走過去問道,一面用力嗅了嗅,沒有酒味,鬆了口氣。

    常云成看著主動走過來的齊悅,有些驚訝。

    “你怎麼還沒睡?”他問道。

    齊悅哦了聲,伸手指了指自己那邊。

    “我在看書啊。”她說道,忙忙說道,“我可不是在等你。”

    說完這句話,她愣了,常云成也愣了下,旋即常云成笑起來了。

    “哦。”他拉長聲調哦了聲。

    齊悅的臉騰地紅了。

    “喂,我真的在看書,我忙著呢,不和你廢話了。”她切聲笑了笑,甩了甩手,轉身要走。

    “少夫人。”兩個丫頭推門進來了,“你給世子爺準備的宵夜送來了。”

    齊悅嚇了一跳。

    “喂喂,你們別瞎說啊,太誇張了啊。”她忙說道,瞪眼看常云成,“我可沒給你準備什麼宵夜,是哪個打著我的名義…”

    常云成伸手抓住她的胳膊,擁著向她那邊走去。

    “廢話真多。”他說道,繃著臉,抿嘴,目光看也不看齊悅一眼,就這樣輕鬆隨意的將這女人夾帶走過去。

    “鬆開,幹什麼啊,拉拉扯扯的成什麼樣子。”齊悅忙拍打他兩下掙開束縛,緊走幾步拉開距離。

    兩個丫頭低著頭紅著臉將宵夜放下施禮匆匆的退了出去。

    常云成甩掉斗篷鞋子,盤腿坐上炕,晃了晃脖子。

    “喂,給你個小玩意。”他忽的說道,從斗篷下抓出一個盒子放在桌子上。

    什麼?齊悅看過來,見是一個長方形的錦盒,遲疑一下,見那男人端著碗再吃宵夜,便挪了過來。

    “哇。”她打開,不由發出一聲驚呼,“好漂亮的葫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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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禮物

    錦盒裡包裹著三個小葫蘆,上面雕刻人物山水,栩栩如生。

    “哇哦真厲害,這雕工絕了。”齊悅小心的拿一個翻看,心裡狂喊的是值錢啊。

    她曾經見過導師收藏的一個葫蘆,據說是清朝甘肅刻葫蘆,可值錢了,那麼現在她手裡拿的這個可是比清朝要古舊多得多的。

    看著齊悅毫不掩飾誇張的驚訝歡喜,常云成忍不住帶著幾分得意。

    “那是,這可是清河王的寶貝,我好容易才要來的…”他說道。

    齊悅愣了下。

    “你,是特意去要的?”她疑惑問道。

    “什麼啊。”常云成立刻否認,帶著幾分不自在,“我哪有那閒工夫,人家硬要送的,我不愛這個,花里胡哨的有什麼好的,過年隨手給小孩子們玩吧。”

    “別呀,你懂什麼呀。”齊悅忙小心的將葫蘆放好,“這可值錢了。”

    我當然知道,要不然耗了一天那清河王才肯給這個三個,常云成微微吐了口氣,算你識貨。

    “哎,對了,胡三那天給我的那幾個葫蘆呢?”齊悅想到什麼忙扭頭去找,“怎麼記不起來放哪裡了?”

    常云成一口氣又憋了回去。

    “沒看到。”他說道,低頭又舀了一碗羹。

    決定待會兒洗澡時將那幾個塞在浴桶下的葫蘆趁黑扔外邊的灶膛裡徹底燒掉。

    “哎,我和你說,今天可熱鬧了。”齊悅將葫蘆收好,坐下來帶著幾分興奮說道。

    “什麼?”常云成問道,看著這女人眉飛色舞的面容,只覺得渾身暖和。

    “..你知道唄,你的大姐在婆家過的簡直不是人的日子,我從千金堂回來,看到了簡直氣炸了…”齊悅盤腿坐好。連說帶比劃的。

    “真是太過分了!”常云成聽完了一拍桌子,“明日就去砸了劉家!還用管家去問!問什麼問!”

    “那可不行,我們做事要有理有據,就是砸也得是對方的錯。”齊悅笑道,看常云成吃的香,忍不住伸手。 “給我一碗。”

    常云成瞪了這女人一眼,使喚起自己來這麼隨意,連給自己倒杯茶都不肯!這女人太沒規矩了!

    他盛了一碗遞給齊悅。

    “太甜了,你少吃點。”他說道。

    齊悅笑著接過說了聲謝謝。

    “以後晚了就別回來了..”她一面說道。

    常云成拉下臉。

    “…趕夜路不好,晚上又冷。你要是吃了酒被風刺了頭疼。”齊悅接著說道。

    常云成又瞬時換成笑臉。

    “我又不是嬌娘娘。”他哼聲說道,一面帶著幾分炫耀拍自己的胸膛,“你瞧。結實的很…”

    齊悅抬頭看了他一眼,笑著呸了聲。

    燈光下這一笑一瞥格外誘人,里里外外都暖和的常云成別的心思便忍不住了。

    “你看看啊。”他乾脆解開衣裳再次說道。

    齊悅抬頭看見這男人竟然真的寬衣展露胸膛,嘴裡含著一口湯羹噴了出來。

    “你這個髒女人!”常云成抖著解開的衣裳,氣急敗壞的喊道。

    齊悅放下湯碗笑著連連抱歉,一面起身推他。

    “快去洗洗,快去洗洗。”她說道。

    常云成也只能憤憤的去洗澡了,等他洗完澡。摸出胡三那日送的葫蘆,打開窗戶,後院裡守著灶火裹著棉襖正打瞌睡的小丫頭嚇了一跳。

    “把這個燒了。”常云成低聲說道。

    小丫頭不敢多問忙接過塞進灶膛。一陣劈裡啪啦聲,常云成滿意的插上窗戶。

    常云成出來時看見齊悅那邊已經熄燈了,不由一陣焦躁。再看自己這邊,雖然燒了爐子,但怎麼都覺得冷冰冰的,在屋子里站了站,一咬牙大步向那邊走了去。

    齊悅已經閉起眼準備睡了,聽到腳步聲又睜開眼。

    “怎麼了?”她剛開口問道,男人就掀起了被子,人就上來了…

    “你又想幹什麼!”齊悅嚇得一個愣神,大晚上的跟一個男人貼的這麼近,嚇得她慌忙扯被子往裡躲去,一面抬腳就踹,“下去下去..”

    常云成抓住亂踢的小腳,齊悅睡覺不愛穿襪子,又軟又滑的小腳丫一隻手就攥住了。

    略有些粗糙的手,與這從不見天日包裹養的柔嫩腳,兩種不同的肌膚​​相碰,兩個人不由都哆嗦一下。

    常云成的呼吸頓時炙熱起來,手上不自覺的用力,幾乎要將這小腳揉爛在手裡。

    “月娘,你現在..想..不想..”他啞著嗓子低聲說道。

    黑夜裡這聲音太刺激人了,齊悅的腳太敏感了,這驟然的揉捏讓她要尖叫,卻控制不住的身子發軟。

    男人將手一帶,女人的腿腳便被甩在腰間,瞬時就壓了上去。

    沉重結實的軀體壓過來,薄薄的里衣透出肌膚的炙熱。

    齊悅被這陡然的一壓發出一聲悶哼,差點窒息,也清醒過來。

    “常云成,我不想,你快滾出去。”她尖聲喊道,伸手死死的揪住男人兩側的腰肋。

    這是人身上最薄弱的地方之一,常云成架不住,收勢躲避,齊悅也趁機從身下翻出來。

    “你這臭女人,能不能別鬧了。”常云成氣道。

    “你還是不是個男人,說過話都吃了嗎?”齊悅扯過被子抱在身前,低聲吼道。

    常云成一陣氣悶。

    “你不想嗎?”他亦是低聲吼道。

    “你哪隻眼看到我想了!”齊悅有些抓狂。

    “那你又是等我又是笑的…”常云成氣道。

    “你就這麼見不到別人對你好嗎?”齊悅裹著被子又踹了他一腳,急道,“哪個女人對你笑一笑你就要和人家上床嗎?”

    “你胡攪蠻纏!”常云成瞪眼吼道。

    可惜這女人沒被這兇樣子嚇到,回應他的是一個砸過來的枕頭。

    “等你想了那一天,別後悔!”常云成憋了半日撂下一句狠話說道,轉身走開了。

    “哎呀我好害怕。”齊悅在後沖他憤憤道,伸手摸了摸腳,不由想到方才的揉捏,頓時渾身炙熱身子發軟。

    她忙伸手狠狠的掐了自己一下。她才不想呢!

    屋子外阿如衝身後的秋香擺擺手,二人躡手躡腳的離開了。

    “少夫人總是這樣可不是個事啊。”秋香忍不住紅著臉低聲說道。

    大姑娘家說起夫妻事,總是很羞人的。

    阿如嘆口氣。

    “這已經不錯了。”她說道,“少夫人已經開始關心世子爺了,只是自己還不敢承認罷了。”

    秋香聽得很糊塗,少夫人關心世子爺不是很正常的。這有什麼不錯的?

    阿如沒法解釋也不能解釋,熄了燈睡覺了。

    第二日看著常云成拉著臉連早飯也不吃就出去了,齊悅撇撇嘴。

    “世子爺去書房了,沒出門。”阿如伺候齊悅吃早飯,一面低聲說道。 “我已經讓人給世子爺送飯過去了。”

    “送什麼送?為什麼送?不能慣他這臭毛病。”齊悅哼聲說道,自己狠狠的咬了口蔥餅。

    阿如看了眼四周侍立或者布菜的丫頭,最終什麼也沒說。

    還沒吃完飯。就有丫頭來回禀大小姐來了。

    “請進來吧。”齊悅笑道。

    常春蘭拉著燕兒低著頭進來了,什麼​​話也不說就給齊悅下跪。

    “我也不說那虛假的話,我看出來了,少夫人是個爽快人,我來家時,是故意沒來和少夫人見禮,是我不對,我故意給少夫人你難堪。我給你叩頭賠個不是,也不是求你原諒,只是給你說聲對不起。”她一面叩頭一面哽咽說道。

    在她剛跪下了齊悅就忙起身攙扶。一面含笑聽她說完。

    “好,我知道了,大姐。你快起來。”她笑道,一面請她坐下,又問燕兒吃了沒。

    昨晚因為怕耽誤世子和少夫人歇息,常春蘭也不敢多問,只匆匆說了幾句就告辭了,回去和黃姨娘說了,母女倆都激動的一晚上沒睡,好容易等到天明就急匆匆的過來,哪裡顧得上吃飯。

    “吃過了。”常春蘭看著齊悅面前擺放的碗筷,知道打擾了她吃飯,忐忑不安。

    燕兒看著桌子上的飯菜一動不動。

    齊悅笑了。

    “吃什麼吃,這麼早,家裡的規矩大姐都忘了?”她笑道。

    家裡的規矩是侯爺夫人,世子少夫人吃完了才輪到姨娘吃,常春蘭住在黃姨娘院裡,此時只怕還沒上飯呢。

    常春蘭有些尷尬的低下頭。

    阿如擺手示意,兩個丫頭過來添了碗筷。

    常春蘭推辭一刻便拘束的接過,齊悅已經把燕兒叫到自己身旁,一面問她喜歡什麼一面給她撿菜。

    “把這個解下來,在舅媽這裡不用帶這個。”齊悅笑道,親手解下燕兒的面巾。

    燕兒看著屋子裡的丫頭,有些害怕的低頭。

    阿如擺擺手,丫頭們退下了。

    燕兒這才大著膽子摘下面巾,大口大口的吃起來。

    齊悅沒有再吃,仔細的觀察她。

    是嫌棄嗎?常春蘭低著頭不敢看,忽地聽齊悅和丫頭說話。

    “…吃飯還是受影響的..說話也是..”

    “是,少夫人,小小姐吐字不清發音不準。”

    “..做好修復手術的話,語音糾正也是必須的。”

    吃飯的燕兒聽著她們說話,忽地放下筷子看向齊悅。

    “少夫人,你真的能把我的嘴縫好嗎?”她口齒不清的問道。

    齊悅看著她一笑,伸手拍拍她的臉。

    “當然能,不過,燕兒怕不怕疼?”她笑道,“因為舅媽要用刀把你的嘴割開然後重新縫起來。”

    燕兒搖搖頭。

    “不怕,只要燕兒能不再是兔子,能變成人,什麼都不怕,只要燕兒好了,別人也不會欺負娘了。”她含糊不清的說道,“娘也不會總是哭了。”

    常春蘭在一旁掩面哭起來。

    “好孩子,舅媽一定能治好你的,我們燕兒一定會變得漂漂亮亮的,讓別人看了都嫉妒死。”齊悅笑道,伸手幫她擦去飯粒口水。





第一百五十四章 商議

    吃過飯,齊悅拉著燕兒過來這邊做進一步的檢查。

    阿如習慣性的拿起紙筆在一旁記錄,阿好和鵲枝也過來了認真的聽。

    被這麼多人圍觀對於常春蘭母女也不是第一次,只是跟以前不同,這些圍觀女兒的人神情是那樣的專注,沒有絲毫的好奇厭惡以及惡意的興奮。

    “….這種病呢,幾個月大的時候是最佳的手術時機,因為一次手術是做不好的,必須隨著年齡要做兩三次修補。”齊悅摘下手套,將燕兒攬在懷里安撫,一面對阿如等人說道。

    “那少夫人,需要什麼?現在可以做嗎?”阿如問道。

    齊悅略一沉默。

    常春蘭的心立刻提到嗓子眼,緊張的看著齊悅。

    “能是能,只是還有問題,比如麻醉啊抗感染啊還有助手。”齊悅說道。

    阿如有些慚愧,想起那兩次手術基本上都是齊悅一個人忙,她還是克服不了見血見內臟的恐懼。

    齊悅說著站起身來。

    “走吧,咱們去千金堂,我和劉大夫好好商議一下。”她笑道。

    她們出門的時候,遇到風塵僕僕歸來的管家。

    “少夫人,小的從劉家回來了。”他恭敬的衝齊悅施禮。

    “哦,怎麼說?”齊悅停下腳帶著幾分興趣問道。

    管家扶了扶沾滿晨霜的帽子。帶著幾分得意。

    “還能怎麼說,當著我的面,劉老太爺狠狠的責罰了那幾個婦人。”他笑道。

    這輩子還是頭一次在別人家他能挺直腰桿說話,那感覺真爽啊。

    “我把侯爺的話問了劉老太爺,劉老太爺當時就變了臉色。”管家接著說道,“他竟然說。既然侯爺覺得大小姐在他們受到苛待,那就讓大小姐在咱們家住著吧。”

    果然,齊悅哼了聲。

    “那就住著唄,誰怕誰啊。”她說道。

    管家嘿嘿笑。

    “我也是這麼說的。”他帶著幾分得意說道。

    “先這麼扔著,等治好燕兒。再跟著老傢伙算帳。”齊悅說道,一面衝管家擺擺手,“去吧,幸苦你了,去給侯爺回話吧。”

    管家歡快的應聲不辛苦,高高興興的走了。

    且不理會家裡的這些事,齊悅來到千金堂。和劉普成說了兔唇的事。

    “諸病源候論裡說過人生下來唇缺,好像兔子的嘴唇,所以叫兔缺。”劉普成說道,“是因為吃了兔子肉的緣故。”

    齊悅哈哈笑了。

    “不是,跟兔子沒關係。”她笑道,“這是一種病,基因突變的引起的病。”

    “基因?”劉普成不解的問道。

    基因這個東西可是不好解釋的,齊悅搓搓手笑。

    “引起的原因很多,比如藥物比如環境,但是不管哪個原因。肯定是跟兔子無關的。”她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鬆了口氣。

    “那也就是說孕婦還是可以吃兔子肉的?”他問道。

    齊悅點點頭。

    “至於修補,晉書中倒也有記載,割肉補之,百日食粥不語不笑,但是親眼見過的卻不多。”劉普成接著說道,面色難掩興奮。 “少夫人,你可以做?”

    “當然可以,這不是什麼難的手術。”齊悅點頭笑道,“只是這孩子耽誤的時間太久了,而且藥..”

    她說到這裡。見劉普成露出笑,便也笑了。

    “好,沒問題,我打算做這個手術。”齊悅笑道。

    對這種手術,劉普成自然很感興趣,連忙問她需要準備什麼。

    “燕兒的唇裂是單側完全裂,雖然未至鼻底,但上唇開裂,手術時間長,創口大,出血也會多,這孩子的身體發育不良,對於術後感染我有些沒底。”齊悅皺眉說道。

    “那些沒問題,上次那個獵戶清創用的消毒消炎湯藥,我這些日子又研配了一下,大黃、黃芩、黃柏、梔子、銀花配置的用在清創消毒效果最好。”劉普成說道。

    齊悅鬆了口氣,對於劉普成的藥她是百分百的放心。

    “那麼就剩下一個問題很要緊。”齊悅說道。

    “齊娘子你說。”劉普成說道。

    “麻醉問題。”齊悅說道,自己拿出一張紙寫下來,“燕兒六歲,小孩子麻醉與大人麻醉不一樣。”

    劉普成捻鬚,對於這個說法很是不解。

    “麻醉還分大人小孩?”他問道。

    “我不知道中藥分不分,但是西藥..哦就是我師傅用的那些藥,有很大的限制。”齊悅說道,一面簡單的和他講了兒童麻醉的問題。

    劉普成聽的似懂非懂,但他點點頭。

    “好,我會再研究一下這個。”他說道。

    “那就有勞老師了。”齊悅說道。

    劉普成點點頭。

    “哦,對了,這手術要求很精細,每一步都關係後手術後的整形效果,所以拉鉤縫線等等不是我一個人可以完成的。”齊悅說道,一面有些遺憾的搓搓手, “更何況,我以前沒做過這種手術…”

    沒做過?

    劉普成沉吟一刻。

    “雖然沒做過,但是齊娘子你會做是不是?”他問道。

    齊悅笑了。

    “對,我會。”她點點頭很有信心的說道。

    劉普成便也笑了。

    “那這個也就不是問題了,我可以做助手。”劉普成說道。

    齊悅點點頭。

    “好。”她笑道,“又辛苦老師了。”

    “什麼話。多少人想要親自看還沒機會呢。”劉普成搖頭笑道,“這是我的福氣啊。”

    說到這個齊悅眼睛一亮。

    “說起來這是一次很好的臨床學習機會,到時候讓弟子們跟著來看。”她說道。

    劉普成有些遲疑。

    “這,這,沒問題嗎?不會影響手術嗎?”他問道。

    雖然千金堂診治刀斧砍傷為主,弟子們也都是見過血的。但那种血肉與主動用刀子割開肌膚的視覺刺激不同的,想到給知府公子做手術那次胡三的反應,可以得知,到時候驚慌的弟子一定不在少數,萬一影響了乾擾手術…

    “這的確是個問題。不過他們必須適應,將來我們要做的手術很多,不可能應為懼怕就不參與了。”齊悅說道,“其實也很簡單,多看多做克服心理障礙就沒事了,我當時上第一堂解剖課時也很丟臉的…”

    “解剖課?”劉普成問道,抓住她這話裡的陌生詞。

    “就是..”齊悅想了想說道。 “就是用屍體來熟悉人體,器官等等。”

    劉普成看著她面色驚愕。

    這樣的事對於死者為大的古人來說,很難以接受吧?

    “你,果然是這樣練習的?”劉普成忽的壓低聲音問道,一面做了個刀割的手勢。

    齊悅點點頭,乾笑一下。

    沒人天生就會這個的….

    “其實不止手術啊,醫生嘛,必須要做的就是熟悉人體內臟肌膚血管啊什麼的,書本上是有,最主要的還是直觀..”她亦是壓低聲音說道。 “所以..必須…你懂的。”

    劉普成看著她點點頭。

    真懂啊?齊悅有些驚訝。

    “如果說這個練習的話。”劉普成沉吟一刻,低聲道,“我能找到一個地方。”

    齊悅瞪大眼,不會吧?不止懂,而且還..

    “你們也有屍體來源?”她壓低聲音又帶著幾分興奮問道。

    劉普成看著她點了點頭,齊悅的眼瞬時發光。

    “太好了,這麼說我可以安排解剖課了!”她說道。

    劉普成沖她做個噓聲。帶著幾分小心的四下看了眼。

    雖然有,但一定不是可以公開的,齊悅了解,點點頭,也做了個噤聲的動作。

    “等我去問問。看怎麼樣。”劉普成壓低聲音說道。

    齊悅點點頭。

    “盡快啊,我可以先做一個唇齶裂手術的示範。”她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可以熟悉配合,同時讓弟子們也先有個心理準備。”

    劉普成點點頭。

    “師父,可以上課。”胡三從外邊探進頭說道。

    看屋子裡兩個師父的神情有些怪異。

    “師父,你們說什麼呢?”他好奇的問道。

    “多嘴。”劉普成說道,一面看向齊悅,想起昨日弟子們議論“娘子今天要教授什麼?起死回生之術?”

    齊悅哈哈笑了。

    “不是,是人工呼吸以及心臟按摩。”她笑道。

    這些弟子們也太誇張了,還起死回生之術,不過一定稱呼上來說,也的確可算是起死回生之術了。

    “沒錯,這個在急診搶救中很重要,有時候真的是起死回生啊。”她說道。

    “那我也去聽聽。”劉普成忙拿起紙筆說道。

    “人工呼吸有兩種,分別是口對口,口對鼻….”

    “..阿如你來做一下示範…”

    看著阿如躺在事先準​​備好的墊子上,弟子們忙擠了過來,只怕看不清楚。

    齊悅單膝跪下,一邊解說一邊親自示範,看著她俯身和阿如口對口,弟子們面露驚愕。

    待齊悅說出那句大家也練習一下後更是哄得一聲亂了套。

    “..別動誰也別動別亂來啊..”胡三跳出來,如同護小雞的母雞似得擋在地上的阿如前面,帶著幾分警告看著諸位弟子。

    齊悅失笑,阿如也坐了起來,面色紅紅的瞪胡三。

    “你們自己結對子,互相練習,先練習手法。”齊悅說道。

    胡三的臉騰地紅了。

    “這樣啊。”他摸著頭不好意思的笑了,“嚇死我了..”

    臉上除了驚嚇,似乎還有些遺憾。

    “看來得做個假人了。”齊悅對劉普成說道,“這樣會很方便,我講解起來也方便。”

    “就跟我屋子裡的銅人那般?”劉普成問道。

    “不行,要真人比例大小的,材質嘛,用木頭吧。”齊悅說道。

    “師父交給我吧。”胡三說道。

    齊悅點點頭,至今所有的器械都是交由胡三來弄得,這年輕人在醫學上的確沒什麼天賦,但腦子靈活,動手構想能力很強。

    “這一段我們要重複今天學的,大家可以抓住休息時候多做練習,我們學醫的,沒什麼捷徑,就是多看多練。”齊悅拍拍手,結束了今天的講課。

    “謝謝師傅教導。”

    看著滿室的弟子們齊聲施禮,齊悅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心中那異時空帶來的寂寞孤獨恐懼大大的減輕。

    其實,不管古代還是現代,只要知道自己要做什麼去做什麼,就能生活的很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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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主動

    齊悅已經和常云成兩天沒說話了。

    消息很快傳到謝氏耳內,謝氏大喜。

    “還是成哥儿知道我。”她感嘆的對蘇媽媽說道,“那女人也就在別人面前上躥下跳,在成哥面前她還是討不到好。”

    蘇媽媽笑著應聲是,但不知怎的心裡隱隱覺的好​​像不是這麼回事。

    她伺候了謝氏出來,找過一個小丫頭。

    “你去問問世子爺和少夫人是因為什麼?”她低聲吩咐道。

    小丫頭應聲去了。

    “也沒問出什麼,說都好好的,就是晚上老是會吵架。”小丫頭打聽了來回到。

    晚上吵架?

    蘇媽媽很是不解,那是為什麼?

    “為什麼吵架?”她問道。

    小丫頭搖頭,這個真打聽不出來。

    “世子爺和少夫人都不喜歡人伺候,他們在屋子裡的時候,就連秋香和阿如都不進去呢。”小丫頭說道。

    孤男寡女…

    蘇媽媽皺眉,進屋子里謝氏手裡正翻看著一雙鞋面,旁邊站著一個小丫頭正和她指指點點的說什麼。

    “哎呦這是誰做的,真好。”蘇媽媽誇道。

    “是郁芳姑娘給她姨母送的年禮,順便啊也給我一件,你瞧瞧可合腳?”謝氏笑道。

    蘇媽媽哪裡能說不合適,拿著鞋面恨不得誇出一朵花來。

    抓了一把錢打發那小丫頭走了。

    “二夫人說了。宮裡給回話了。”謝氏笑著看著蘇媽媽。

    這是她這一段來露出的最舒心的笑,蘇媽媽立刻知道怎麼回事,合手念了聲佛。

    “只要侯爺遞上折子,貴妃娘娘就會幫著說話。”謝氏也是鬆了口氣合手念了聲佛,“我的兒,終於有盼頭了。”

    一面又忙著催人去叫常云成。

    “世子爺一大早出去了。”丫頭進來回到。

    謝氏憤憤的拍桌子。

    “都是賤婢鬧得。”她恨道。

    “夫人。那叫少夫人來?”蘇媽媽建議。

    謝氏冷笑一聲。

    “我才不叫她來,我為什麼要和她說,說了讓她去鬧嗎?就侯爺那臉皮,架不住自己的寶貝兒媳婦一沉臉,我可不會讓她壞了成哥的好事。先把生米做成熟飯,那時候,才叫她好看!”她冷笑說道,似乎已經看到那時候這賤婢的臉色,再忍不住笑容四溢。

    常云成出去的時候,齊悅還在家。

    看著常云成一句不說大步走出去,齊悅的面色也有些複雜。

    阿如一面幫她整理衣衫。一面低聲勸說。

    “這樣下去可不行啊,總得有一個人服軟不是?”她說道。

    “又沒怎麼樣,他幹嘛擺這臭臉色。”齊悅說道。

    “你都那樣了,還叫沒怎麼樣啊?”阿如低聲說道。

    齊悅回過神,瞪眼看她。

    “喂,什麼樣?”她問道。

    阿如紅著臉轉過頭。

    “好啊,你聽牆角啊?”齊悅抓她胳膊問道。

    阿如紅著臉忍著笑。

    “那不叫聽牆角,是奴婢的本分。”她說道,乾脆也不躲了。

    這次換成齊悅紅了臉。

    她聽說過古代夫妻同房時還有丫頭在一旁伺候的,雖然那種誇張的還沒遇到。但一想自己和常云成這幾次拉拉扯扯,門外一群丫頭貼著門偷聽…

    “哎呀你這死丫頭!”她臉熱的發燙,抬手捶打阿如。

    阿如笑著躲開了。

    “少夫人,你,是不是害羞啊?”話已經說到這裡了,阿如乾脆敞開說了。

    “我,我。害什麼羞。”齊悅瞪眼說道。

    阿如抿嘴笑。

    “幾個葫蘆就能讓我自己把自己賣了啊,我也太不值錢了。”齊悅哼聲說道,一面自己披上斗篷。

    “看,你心裡明白的很啊,世子爺對你可是真用心了。”阿如笑著給她戴上暖袖說道。

    齊悅嘆了口氣。

    “阿如啊。人這心是善變的,是看不透的。”她輕聲說道,看著放晴的天,“我不敢取!”

    最後這一聲低低的就連自己也聽不到。

    雖然話如此說,但當常云成天黑進屋子時,那邊正在繪製燕兒唇齶裂手術草圖的齊悅放下筆。

    “哎。”她衝這邊正由丫頭解下大斗篷的常云成喊了聲。

    常云成沒理會,甩下衣裳,就往自己那邊走去了。

    齊悅穿上鞋下炕,衝丫頭擺擺手,丫頭低頭退下了。

    “你吃過飯沒?”齊悅問道,站在客廳看著那邊的臥室。

    常云成叮叮噹當的自己倒茶。

    “喂。”齊悅走進去,有些想笑,“常云成。”

    常云成背著身依舊不理會。

    “常云成。”齊悅伸手指戳他後背。

    “別碰我。”常云成甩手說道。

    齊悅哈哈笑起來。

    “喂,小雞肚腸。”她說道,“你一個大男人家的甩什麼臉色啊。”

    常云成轉過臉拉著臉看她。

    “我不高興我為什麼不能甩臉色。”他說道。

    齊悅更是忍不住扑哧扑哧笑。

    常云成就那樣冷著臉看她笑,然後抬腳就往外走。

    齊悅忙伸手拽住他的胳膊。

    “你別走別走。”她笑道。

    常云成眼中閃過一絲喜色。

    “..要走也​​是我走。”齊悅接著笑道。

    常云成抬胳膊掙開她的手。

    他是抬胳膊,而不是甩胳膊,這樣既能掙脫也不會甩倒齊悅。

    齊悅看著這男人大步邁向門口。

    “常云成,你給我點時間好不好?”她說道。 “畢竟,以前的事,不是說忘了就能忘了,你要知道,我曾經是寧願上吊自盡也不願意再活的人..”

    常云成邁出門的腳停了下,然後又接著邁動。

    齊悅嘆口氣。也不打算再說話了,抬腳向自己那邊走。

    “我去母親那裡問安,你去不去?”常云成的聲音在門口傳來。

    齊悅一怔,看著那停下腳的男人抿嘴一笑。

    “我去了,你母親可能不會高興。”她說道。

    “那你打算永遠不去嗎?”常云成粗聲說道。 “你既然知道她不高興,就做點讓她高興的不行嗎?”

    唯一能讓你母親高興的事估計就是我被趕出去,齊悅心裡說道,但還是哦了聲。

    “等我拿斗篷。”她說道。

    已經準備歇息的謝氏聽說世子爺來了很高興,但聽說齊悅也跟著來了,便又拉著臉坐下來。

    “就說我歇下了。”她沒聲好氣的說道。

    這個賤婢越發纏她兒子緊了。

    蘇媽媽應聲是,放下帳子出去了。

    聽了謝氏的傳出的話。齊悅衝常云成攤手一笑。

    “你瞧,我說是吧,你母親根本就不喜歡見我,我和你來,她乾脆連你也不見了。”她說道。

    二人此時已經迴轉了,前後丫頭僕婦提燈照明,保持幾步距離。

    “你胡說什麼?”常云成皺眉說道,“母親只是歇息了而已。”

    男人總是認為母親和媳婦永遠是相親相愛的,齊悅撇嘴。

    “我哪里胡說,我又不是不知道。家里人也都知道,你們家沒人喜歡我..”她說道,一面輕輕甩著寬大的斗篷,看著自己不時露出在外的鹿皮靴子。

    “你說這話就不覺得寒人心嗎?”常云成沉聲說道。

    齊悅哈哈笑了。

    “要是寒心也是我寒心。”她笑道,不過,那又有什麼關係呢,她怎麼會對自己毫不在意的人而寒心呢。

    常云成停下腳。神色沉沉看著她。

    “不過,都過去了。”齊悅忙笑道,“向前看,人總要向前看不是嗎?”

    常云成還是站著沒動。

    齊悅笑著伸手拍他胳膊。

    “行了,大男人家的。哪來這麼多小性子,娘娘腔似的..”她笑道。

    常云成抬手握住了她拍自己胳膊的手。

    齊悅嚇了一跳,忙要收回。

    “你這女人就是話多。”常云成悶聲說道,大步向前走去,“從哪裡想出來的這些有的沒的,聒噪!”

    他的手攥緊了齊悅的手並沒有鬆開,齊悅只得被他拽著跟著走去。

    前後都有丫頭僕婦跟著,齊悅臉瞬時通紅,她掙了兩下始終無果,只得加快腳步跟上。

    從寒冷的夜中邁進溫暖的室內,不知是溫度的差異還是別的什麼,二人的臉色都有些發紅。

    齊悅甩著自己的手,只覺得渾身不自在忙忙的向自己那邊走去。

    “哎。”常云成在後喊她一聲。

    齊悅站出腳回頭。

    “你想…”常云成張口說道。

    齊悅呸了聲,扯下門簾。

    “想不想吃夜宵而已。”常云成悶聲說道,一面揉了揉鼻頭,“這臭女人想哪裡去了,真是粗俗。”

    第二日這二人的神情讓丫頭們鬆了口氣。

    “我說沒事的,夫妻兩個都是床頭吵床尾和的。”秋香對阿如低聲笑道。

    阿如也是鬆了口氣,忍不住合手念佛。

    “老天保佑,快些安生下來吧。”她喃喃說道。

    這邊冷戰結束,劉普成那邊也有好消息傳來。

    “事情已經辦好了?”齊悅有些激動的問道。

    劉普成神色有些複雜。

    “倒是辦好了,只是只能去那裡。”他遲疑一下說道。

    就是說不能拿到千金堂來,齊悅明白了,這個可以理解,畢竟死人嘛,古代人還是很多避諱的,再說千金堂不是學校,還要做生意,對於生意來說,死屍總是有些晦氣。

    “那就去那裡。”齊悅說道,雖然不知道那裡是哪裡。

    “只是一則那地方…”劉普成神色更加糾結,似乎有些難言之隱般的磕磕絆絆,“二來還得晚上去…畢竟這種事見不得天日..”

    古人講究身體發膚受之父母,死後屍體被損的事是絕對無法接受的,所以這種事自然只能偷偷摸摸,齊悅點點頭,她理解。

    “晚上啊。”她略一思索,對於如今的身份來說,晚上隨便出門的確是不太方便,“我想想法子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夜訪

    齊悅回到家時,常云成在屋子裡坐的不耐煩。

    “你去煲湯。”他直接開口說道。

    “晚飯有湯,我剛才看過了。”齊悅說道,一面在丫頭捧著的銅盆裡洗手。

    “要你做的,當宵夜。”常云成說道。

    “這剛要吃晚飯,就說什麼宵夜。”齊悅擦手笑道。

    “讓你去就去,問那麼多幹什麼?”常云成說道。

    這臭男人自從自己主動求和後,脾氣就見漲了。

    齊悅白了他一眼。

    “你想吃什麼?”她問道。

    見她如此順從沒有再說三說四,常云成有些意外,故作嚴肅的臉上便忍不住有些笑容,又忙繃住。

    “做你最拿手的就是了。”他說道。

    齊悅哈的一聲笑了。

    “我拿手的可多了…”她說道。

    常云成忍不住笑出來。

    “你這女人,真是臉皮厚。”他皺眉說道。

    “瞎說,什麼叫臉皮厚,這叫自信。”齊悅笑道,沖他縱縱鼻頭,“等著。”

    夜色下來時,常云成邁入謝氏的榮安院,伸手接過身後小丫頭手裡提著的食盒。

    “知道什麼話該說什麼話不該說嗎?”他低聲說道。

    小丫頭忙把頭點。

    “知道。知道,世子爺在書房把宵夜都吃了。”她說道。

    常云成擺擺手。

    小丫頭忙退下了,這邊的丫頭僕婦已經聞聲接了出來。

    “世子爺來了。”

    謝氏放下手裡的佛珠,看著常云成笑。

    “怎麼這時候過來了?”她問道。

    “這幾日常不在家,回來晚了母親又歇息了,所以今日特來問母親安。”常云成笑說道。輕鬆隨意的坐在在自己常坐的位子,把鞋子踢掉。

    小丫頭捧過來腳爐與他墊好。

    “這是什麼?”謝氏看著擺在桌上的食盒聞到散出的香氣。

    “夜宵。”常云成坐好,打開食盒,親自捧出來,“特意來和母親吃。”

    謝氏笑了。

    “我年紀大了吃不得油膩。”她笑道。 “你吃吧。”

    “母親,不油膩,是蘿蔔豆腐。”常云成笑道,給她盛了一碗遞過來,“你嚐嚐。”

    蘿蔔豆腐?

    這有什麼好煲湯的?

    謝氏看過去,見大塊的豆腐,銀絲蘿蔔。白嫩清涼的湯上撒著幾點香菜末。

    “哎呦,這湯做的真鮮亮。”蘇媽媽笑道,一面嗅了嗅,“嗯,沒蘿蔔的濁氣。”

    “我嚐嚐。”謝氏說道一面拿起湯勺慢慢的吃了口。

    常云成有些緊張的看著她。

    謝氏點點頭,對他讚歎一笑。

    “不錯。”她說道。

    常云成如釋重負的笑了,自己端起碗就往嘴裡倒。

    “你這孩子!慢點吃。”謝氏笑道。

    母子兩個一邊說話一邊吃,竟然將常云成帶來的都吃完了。

    “哎呦,這晚上可是吃多了。”謝氏笑道,自己也很意外。 “這湯不錯,問是哪個廚娘做的,回頭有賞。”

    蘇媽媽應聲是,看常云成。

    “母親別管了,我賞就是了,算是兒子的孝心,不讓母親出錢。”常云成笑道。

    謝氏和蘇媽媽都笑了。

    丫頭收拾了食盒退下去。

    “那女人最近又煩你了吧?”謝氏問道。

    那女人?常云成愣了下。

    “沒有。她挺好的。”他忙說道。

    謝氏看著蘇媽媽一眼,眼神說看吧,兒子就不讓我擔心,不肯說實話,蘇媽媽點點頭。

    “別理會她。”謝氏說道。略一沉吟,“云成啊,你還記得年前你嬸娘家的饒姑娘嗎?”

    常云成皺眉。

    “哪個?”他一時沒想起來。

    “就是世子爺去外老夫人家順路送的山東饒家的姑娘。”蘇媽媽補充道。

    常云成哦了聲想起來了。

    “你覺得那姑娘怎麼樣?”謝氏含笑說道,一面拿出一旁放著的鞋樣子,“你瞧,她送我的。”

    這些夫人小姐之間都愛送這個,來展示自己的女紅。

    縫起來..

    同樣是做針線活,那女人的最拿手的針線活竟然是在人的身上做,真是驚悚的…刺激。

    常云成的嘴邊浮現笑容。

    看著常云成露出笑容,謝氏大喜,和蘇媽媽對視一眼。

    “那姑娘…”謝氏開口說道。

    “侯爺來了。”外邊丫頭傳道。

    謝氏等人忙起身迎接,定西候已經搓著手披著大斗篷進來了。

    “怎麼這時候過來了?”謝氏問道。

    常云成衝定西候施禮。

    “我怎麼不能過來了?”定西候瞪眼說道,“這是我家我想去哪就去哪。”

    謝氏撇撇嘴。

    “朱姨娘這幾天就要生了,你不過去看看?”她說道。

    見他們說話,常云成告退了。

    “我看那個做什麼,女人家的事。”定西候說道,一面接過丫頭捧得茶,看著常云成,“你別總出去跑,好容易回來,多陪陪月娘。”

    “成哥才不出去呢,都是那女人一天到晚的往外跑。”謝氏立刻說道。

    “月娘要開藥舖呢,忙些也是正常的。”定西候說道。

    看著這兩人又要拌嘴,常云成再次施禮走出來了。

    風捲著雪撲在臉上,小丫頭忙給他撐起傘。

    常云成走進屋子,齊悅還在寫寫畫畫。桌子上堆放的一堆紙,見他回來打了聲招呼。

    “這什麼啊?這麼嚇人?”常云成走過去,拿起一張,皺眉說道。

    齊悅探頭看了眼。

    “哦,口輪匝肌裂開示意圖。”她說道。

    口輪雜技?什麼東西? |

    “這個呢?”常云成又拿起一張。

    “牙槽溝粘膜切開..”齊悅答道。

    從哪裡學來的這些聽不懂的話..

    常云成扔下那張紙,又去桌上翻。

    “哎呀。別看了,嚇到你晚上不敢睡。”齊悅笑道。

    “嚇到?”常云成嗤聲笑了,“死人堆裡睡過覺的人,你這幾張圖就嚇到我了?”

    “那可不一樣。”齊悅笑道,將桌上的圖紙整理起來。 “我們面對的這种血肉,跟直觀的死人可以不一樣。”

    常云成將手中的圖紙抖了抖,還是饒有興趣的看。

    “竟然能縫起來,這麼簡單啊,怎麼別人沒想到呢?”他說道。

    齊悅笑了。

    “哪有那麼簡單啊,你想想啊,縫衣服縫不好會是什麼樣?”她問道。

    彎彎扭扭..

    “對啊。人的皮膚縫不好的話..”齊悅攤手示意。

    “直接說你自己很厲害不就行了,繞這麼多彎子。”常云成哼聲說道,將圖紙扔在桌子上。

    “少夫人。”門外忽的有阿如焦急的聲音,“千金堂來人說有個重症急診。”

    剛要歇下的定西候和謝氏被叫起來。

    “你瞧瞧,好好的一個少夫人,這都成了什麼了?”謝氏冷聲嘲諷。

    “人命大事嘛。”定西候說道,一面皺眉看齊悅,“這大晚上的有什麼急診的…還得出門…來咱們家不行嗎?”

    “父親,是重症創傷不能移動的。”齊悅笑著解釋道。

    定西候這才點點頭。

    “去吧,多帶些人。”他說道。

    二門邊護衛們已經站好了。舉著火把燃起騰騰的火光。

    “你不用去的,這麼多人跟我就行了。”齊悅看著披斗篷而來的常云成忙說道,“你去了也是在外邊坐著,千金堂的人還不自在。”

    常云成站著沒動。

    “那樣,我心裡也不自在。”齊悅又說道。

    常云成這才抬手摸了下鼻頭,悶聲悶氣的嗯了聲。

    齊悅轉過身輕輕的拍了拍胸口鬆了口氣。

    定西候府的角門打開,一隊人護著馬車駛出在夜色裡向街上而去。

    “你們在大堂裡等著吧。我在後邊要做個手術,千萬不要讓人打擾了。”齊悅說道。

    護衛們齊聲應聲是。

    齊悅又看了他們一眼,帶著阿如跟隨千金堂的弟子進內堂去了。

    “這邊。”

    一進內堂站在牆角的胡三就沖她們小聲的招呼。

    齊悅和阿如忙過去了,穿過一道小門就來到了後街上,劉普成以及四個弟子已經等在那裡了。誰也不說話,擺擺手,劉普成齊悅阿如坐上一旁的驢車,一行人消失在後街上。

    因為沒出正月裡,新年的氣氛依舊很濃,但眼前這一處地方卻是沒有絲毫的喜慶之氣,黑夜裡兩盞白紙糊的燈籠在寒風中搖晃顯得格外的滲人。

    走到這裡原本幾個弟子明顯的緊張起來,一個個互相挨著縮著頭抱著手快速的走著。

    阿如也不由自主的貼近齊悅。

    胡三走在幾個弟子最中間,忽的伸手捅了捅前邊的弟子,嚇的那弟子叫了一聲,結果嚇得其他人也一陣亂跳。

    劉普成回頭瞪他們一眼,弟子們忙重新擠在一起。

    “你幹什麼!”弟子們回頭低聲訓斥罪魁禍首。

    胡三縮著頭四下亂看。

    “我總覺得聽到有人在哭…”他低聲說道。

    這話頓時說的幾個弟子汗毛倒豎。

    “你閉嘴,閉嘴。”他們紛紛低聲呵斥道。

    胡三用手摀住嘴。

    驢車停下來,齊悅從車上下來。

    “這裡不讓​​驢靠近,齊娘子受累走過去。”劉普成說道。

    “為什麼不讓驢車靠近?”胡三忍不住問道。

    劉普成還沒說話,齊悅看著他一笑。

    “因為驢啊牛啊什麼的眼睛能看到人看不到的東西…所以怕它們驚擾了這些…”她低聲說道,忽的停下腳,“那是什麼?”

    她這忽的一聲喊,嚇的胡三一聲怪叫,就撲到旁邊一個弟子身上,那弟子也嚇得叫了聲。

    幾個弟子縮在一起。

    “齊娘子。”劉普成回頭帶著幾分嗔怪說道。

    齊悅用手摀著嘴低低的笑,加快腳步跟上劉普成,阿如也忙跟上去。

    胡三抬手打了自己的嘴。

    “該,讓你多問。”他自言自語,看著前邊師父走遠了,忙跟上。

    劉普成站在門前低低的伸手敲門,齊​​悅則好奇的打量四周,感覺身後阿如呼吸氣促,便笑著回頭安慰她。

    “別怕..啊..”齊悅才張口就發出一聲低呼。

    “師父,你又逗我!”胡三這次不上當了說道。

    齊悅看著左邊,伸手在嘴邊,屋簷下的白燈籠罩著她瞪大的眼,表示的確受到驚嚇。

    胡三隻覺得脊背發寒,有些僵硬的轉動脖子順著齊悅的視線看去。

    黑漆漆的夜裡一件白袍子飄飄蕩蕩的過來了。

    “娘啊。”胡三大喊一聲就鑽到劉普成身後去了。

    “女人?”

    白袍子這邊傳來一個男聲,抖了抖,露出後邊的黑衣男人。

    一身黑衣在夜色本就不明顯,再加上手裡撐著一件顯眼的白袍子,​​讓後邊的人更被人忽略。

    “小棺哥。”劉普成衝來人點頭招呼道。

    來人站定在燈籠下,齊悅看到這是一個年輕的男子,身材修長五官乾淨,手裡拿著一件白袍子還在抖啊抖。

    齊悅看這來人的同時,來人也正打量她。

    因為要避人耳目,齊悅頭臉​​用黑巾裹上,只露出一雙眼,裹在大大的斗篷裡,反而更顯的嬌媚。

    “女人?”棺材仔再次說道,確認自己沒看錯,面露驚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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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夜學

    棺材仔看著這女人,然後看到這女人的眼睛彎了彎。

    是在對自己笑?

    棺材仔驚愕,不,不,是在笑,在笑而已,但是不是對自己笑。

    這世上那個敢對自己笑的女人已經早死了。

    他的視線從齊悅身上移開,看向劉普成。

    “劉大夫,你幹什麼呢?”他皺眉問道,“還來了這麼多人,大晚上來這裡逛景看戲嗎?”

    他的視線掃過那群縮在一起跟小雞仔似的男人。

    “是讓他們來學習一下的。”劉普成說道,“小棺,可都準備好了?”

    學習?

    女人也有學醫的了?

    棺材仔再次看向齊悅,開什麼玩笑?

    “娘子,這位是守義莊的,姓袁…”劉普成看到棺材仔的疑惑,低聲對齊悅說道,卻沒有和棺材仔介紹齊悅,反而特意省略了齊姓,只稱呼娘子。

    這女人真是來學醫的?而不是當接生婆?竟然還敢來親眼看屍體!

    “什麼姓不姓的,他們都叫我棺材仔。”棺材仔說道,帶著幾分挑釁。

    說起來他棺材仔在永慶府還是很有名的,就算不認得他這個人,這個名字也是人人皆知的,當然要人人皆知了,免得不小心碰上他沾染了晦氣。

    棺材仔?齊悅眼睛一亮,在哪裡聽過?

    她不由盯著棺材仔。

    見她如此看自己。棺材仔淡淡笑了笑。

    哦,齊悅想起來了。

    “哦,你就是那個棺材仔啊!”她激動的說道,一面下意識的伸出手,“你好你好,久聞大名久聞大名!”

    這是..

    什麼意思?

    看她的神情。久聞大名不稀罕,但是這態度好像是…很高興?

    棺材仔愣了下,看著這女人伸出來的手。

    柔白細長….

    她想幹什麼?伸手做什麼?

    劉普成輕輕咳了一聲。

    齊悅回過神有些尷尬的收回手。

    “你好。”齊悅含笑說道,“我以前聽過你,你很厲害。”

    因為劉普成刻意隱瞞她的身份。所以她自然不能說自己在哪裡聽過他的名字。

    沒錯,她還在笑,而且是對自己笑..

    棺材仔忍不住回頭看眼,沒有別人,只有自己…

    胡三等幾人被他這突然的動作嚇的又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他..他..看什麼?”胡三結結巴巴擠在一個弟子背上低聲說道,“..師父,師父明明在和他說話…他回頭看什麼…”

    有牙關發出噠噠的響聲。

    “閉上你的嘴…”那弟子磕磕巴巴說道。

    這還沒進門呢就嚇成這樣。劉普成沒好氣的瞪了弟子們一眼。

    “小棺,你看..”他提醒道。

    棺材仔不再看齊悅,邁步上前。

    “進來吧。”他說道,伸手推開門。

    一股陰寒外加腐朽臭屍味撲面而來,棺材仔聽到響起一成不變的倒吸涼氣乾嘔聲,這是每一次有新來者時都會發生的事。

    他帶著笑回頭看了眼,見那幾個年輕弟子都捂著嘴扭頭,那女人…

    “老師,你給我也帶好了衣服了吧?我從家裡出來沒敢帶。”齊悅說道,一面跟著劉普成邁進來。同時摘下斗篷,就那樣輕鬆隨意的從自己身旁走過,走過那一溜擺放的蒙著白布草蓆的屍體。

    就好像她才是一直住在這裡的一般,如入無人之境..

    又一個女人腳步匆匆的從自己身邊而過,雖然露在外邊的眼中滿是慌張,但還是緊跟上那女人。

    棺材仔回頭看從門外挪進來的五個男人,那樣子嚇的眼睛都直了。一個擠著一個往前挪,眼都不敢往那邊看一下。

    到底誰是男人?棺材仔皺眉。

    “就是這個吧?”劉普成問道。

    棺材仔看過去,見他們已經站定在一張長桌前,上面擺著一具蓋著白布的屍體。

    “是,很新鮮的。”他答道。

    胡三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對新鮮這個詞有好感了。他用手摀著嘴好容易站到師父後邊。

    “怕什麼啊,別怕。”齊悅笑道,一面利索的打開藥箱,取出手套戴上。

    劉普成亦是如此,這邊胡三等人才哆嗦著穿戴。

    以往棺材仔將人引進來後就懶得看他們,但這次他竟然沒走,​​看著這幾人奇怪的穿戴打扮。

    “餵,劉大夫,你們這是什麼啊?”他問道。

    劉普成沒答話,齊悅一面幫阿如係上外罩,一面對他一笑。

    “隔離服。”她答道,“手術衣,手套,口罩,就是免的沾上污跡…”

    果然不是男人都是女人…

    棺材仔扯了扯嘴角。

    “..以及自身污染了病人..”齊悅接著說道。

    棺材仔嘴邊僵了僵…

    這邊齊悅看著大家都穿戴好了,劉普成將一個布包展開,露出解剖用的刀剪。

    沒什麼稀奇的,棺材仔對這個不陌生,但他還是站著沒動,帶著滿滿的興趣看著。

    不知道當落刀割開屍體後,這女人會什麼樣?

    哈哈一定很好玩。

    “那麼好了,今天呢因為時間關係,我們就先不學習人體了,只做面部唇齶手術練習。”齊悅站定在桌子這邊,一面說話,一面掀開蒙著屍體頭部的白布。

    屋子裡響起胡三等弟子的驚呼。

    這一次阿如也再控制不住,也轉過頭不敢看了。

    “好了好了,別怕別怕。”齊悅笑道,一面伸手拿起手術巾,將屍體的頭眼蓋上。只餘下口鼻部分,“我蓋上了,大家可以看了。”

    阿如這才大著膽子轉過頭,看著那邊還哆嗦著不敢看的胡三,抬腳踢了他一下。

    “快點,師父還有事呢。別耽誤時間。”她低聲喝道。

    胡三等人這才大著​​膽子看過來,看到只露出口鼻的部分心裡稍微舒服點。

    “老師已經給你們說過了,我們接下來要一個口鼻部分的手術,因為這部分手術要求精細,手術術野小。稍有不慎就會影響說話咀嚼、面部容貌,反而起不到效果,造成二次傷害,所以我需要助手,現在大家跟我來熟悉一下,看一看,這種手術是怎麼做的。”齊悅看他們都平靜些了。便說道,一面從劉普成鋪開的器械上撿起刀剪,“這個手術第一步是定點,現在定點不需要大家來做,我們直接跳到第二步分離…”

    她說著話,伸手翻開唇,在牙槽溝部切開粘膜…

    屋子裡再次響起低呼,這一次夾雜著吭吭哧哧的要哭的聲音,胡三等人又轉過頭擠在一起了。

    齊悅不理會他們,只是接著操作。一面進行講解。

    看著這邊,棺材仔已經完全呆滯了,耳邊混雜著男人的哽咽,女人的說話聲。

    不是來學習的…

    而是來教授的…

    我的天!

    “我一定是把錢輸光太悲傷了,所以出現幻覺。”棺材仔伸手拍了拍額頭,閉上眼轉過身,“我去睡覺。睡一覺就好了…”

    棺材仔果真去睡了,等他醒來天色已經濛濛亮了,側耳聽那邊已經沒有了聲響。

    門邊放著一袋錢,這表明人已經走了,棺材仔伸手拿起來隨意拋進屋內。

    他想起來自己昨晚好像做了個夢。夢裡有個女人來看屍體,還在屍體上動刀子…

    棺材仔甩甩頭,真是想女人想瘋了嗎?

    他習慣性的從床下拉出針線包,夾在胳膊下。

    “我來了,幫你修一修,這些大夫啊說是治病,可是對你們就只管破壞不管修復,其實說起來都是人嘛…”他嘴裡嘟嘟囔囔,一面走進屋內,眼前的景象讓他愣了下。

    擺放著屍體的桌子整齊乾淨,白布蒙住了屍體,就如同他最初擺好的一樣,完全沒有以前那些大夫們來過之後的雜亂。

    他不由快走了幾步,伸手掀開了白布,血跡擦拭乾淨,被割裂的口鼻已經恢復完整,只是上邊彎彎曲曲的縫線證明昨夜曾經發生的事。

    棺材仔看著這縫線,忽的忍不住伸手撫摸,他的眼中閃閃發光,就如同見到了奇珍異寶。

    “看啊,好完美的縫線啊..”他喃喃說道,“這是怎麼縫起來的…”

    齊悅回到家的時候天色已經微明,自己的屋子那邊還亮著燈,她輕手輕腳的走進屋門,卻見常云成坐在那邊。

    “天啊,你難道沒睡嗎?”她驚愕的問道。

    常云成眼睛看著書,似乎很入神,聽到她說話嗯了一聲。

    齊悅看著他抿了抿嘴,幾步走過去,一把拿過他的書。

    “好了,別裝了,多謝你關心我,我回來,你快去休息吧。”她含笑說道。

    常云成的臉頓時紅了。

    “你這女人自..”他瞪眼要說話。

    齊悅伸手張開抱住了他。

    常云成陡然僵硬,舌頭打結,餘下的話便說不出來了。

    “謝謝你有心,我都知道,別不好意思啦,大家都成年人,不玩這你猜我猜的遊戲啦。”齊悅含笑說道,抱了抱便鬆開手。

    我才沒有,才沒有!

    常云成臉紅脖子粗,卻始終說不出來,乾脆一抬腳走了。

    這女人真是太..討厭了!

    一點也沒個女人樣!

    太可恨了!

    常云成一頭倒在床上覺得渾身燥熱,從心裡彌散全身的發癢,他自己都說不上到底是什麼感覺,反正就是不舒服,只想在床上打滾亂蹭才能紓解,他扯過被子蓋住頭。

    這臭女人!剛才竟然抱了自己!

    這是..非禮!

    常云成猛地掀開被子站起來,這可不怪他了!

    他抬腳又忙忙的向齊悅這邊過來,卻見那女人已經躺在床上睡著了。

    常云成在床邊站著看,看了一刻,伸手將被齊悅摟在懷裡的被子小心的拽出來,將胳膊放好在身側,仔細的蓋上被子,吹滅了燈。

    屋子裡陷入黎明前的黑暗。





第一百五十八章 態度

    家裡除了考生還多了一個待手術的病號,齊悅又通知廚房加了一個病號餐,那邊待產的朱姨娘聽說了,也跟定西候說了,於是定西候便來問有沒有孕婦餐。

    “少夫人,這個可千萬不能應承。”常春蘭低聲說道。

    齊悅正在教燕兒做日常口腔護理,聽見了便隨口問了句為什麼。

    “這女人生孩子就是過鬼門關,凶險的很。”常春蘭說道,一面看了眼外邊,將聲音壓得更低,“萬一大人或者孩子出個什麼意外,這吃的喝的被牽扯上就麻煩了。”

    齊悅哦了聲,這種事她見過,書上小說里以及電視上….

    “多謝大姐了。”她笑道,一面叫過阿如,“你去和侯爺說,因為快要生了,不用特意再大補什麼的,就清清淡淡的想吃什麼就吃什麼,吃飯其實是人的本能,所以身體裡缺什麼了就會想吃什麼,那就順從本能便是大補。”

    阿如應聲是轉身去了。

    “那燕兒想吃糖糕,是身體裡缺糖糕了..”燕兒忙拽著齊悅的衣袖說道。

    齊悅忙搖頭。

    “那可不行。”她說道,“不是有發乎情止乎禮這句話嘛,人要是想做什麼就做什麼,那豈不是亂了套。”

    燕兒被說得一愣愣的。

    常春蘭忍不住笑起來。

    “我不管我不管我要吃我要吃。”燕兒回過神扯著齊悅的袖子搖著說道。

    沒想到自己的女兒還有能跟人撒嬌的那一天。常春蘭笑著笑著眼眶又有點濕。

    “好吧好吧。”齊悅對小孩子一向沒有抵抗力,只好舉手說道,“吃,吃,我們去吃,所以還有一句話是說世界是屬於孩子們的。什麼真理在他們面前都沒用。”

    這都是哪裡來的話,常春蘭又笑了,用手帕輕輕擦拭眼角。

    她環視齊悅的屋子,佈置的簡單,沒有濃烈的熏香。也很少有各式的擺件,桌子上擺滿了厚厚的紙張以及書,並不整齊,反而有些凌亂,凌亂的充滿了生機以及讓人親近的祥和。

    簡單的說,就是人氣。

    她的視線落在羅漢床的被子上,微微愣了下。不由看向外間。

    齊悅和燕兒在客廳分吃一塊糖糕說說笑笑。

    夫妻難道是分開睡的?

    常春蘭閃過一絲疑惑。

    “世子爺回來了。”門外丫頭們傳到,一面打起簾子。

    常春蘭忙站起來,燕兒比正常孩子還要敏感,立刻安靜下來,還慌亂要找面巾。

    “你怕什麼,你舅舅膽子可大了,他什麼都不怕的。”齊悅拉住燕兒笑道。

    常云成已經邁進來,清早演武場歸來,頭上還冒著汗。

    “別剛運動完就回來,好歹在那邊落落汗。雖然是在家裡一路走來大冬天風焯焯的。”齊悅說道。

    燕兒安靜的站在齊悅身後,常春蘭沒有走過來,看著他們說話,面色的疑惑褪去,換上欣慰的笑。

    “哪有那麼多事。”常云成說道,看到這邊的常春蘭。

    “世子爺。”常春蘭施禮說道。

    “大姐過來了。”常云成點頭招呼,看了眼燕兒。 “的確瘦小,多吃點多補補。”

    燕兒站在齊悅身後低著頭像模像樣的施禮。

    “謝謝舅父教誨。”她口齒不清的低聲說道。

    常春蘭拉著燕兒告辭了,這邊常云成進去洗過換了家常衣裳出來。

    “跟我去母親那裡問安。”他說道。

    齊悅皺皺眉。

    “我還是不去了。”她說道,“你看上次去了她也不高興還是你自己去你們母子好…”

    她的話沒說完就被常云成沒好氣的打斷了。

    “那次是母親歇息了,你這女人亂想什麼?”他說道。

    齊悅看著他。忍了忍脾氣。

    “常云成,你不要裝糊塗,你母親不喜歡我,這是事實,不是我跟你去問安說好話幾次她就會喜歡我的,反而會覺得我更討厭…”她耐著性子說道。

    常云成的臉色沉下來。

    “既然你知道這是事實,為什麼不肯去讓母親喜歡你?”他喝問道,“你這種態度,母親怎麼可能喜歡你?”

    “她不喜歡我不是因為我的態度!”齊悅也不由拔高聲音。

    “你這什麼態度!”常云成也拔高聲音,豎眉喝道,“你這種態度誰會喜歡你!”

    齊悅吐了口氣。

    “不喜歡我,沒關係啊,我沒求你們喜歡我。”她說道,甩手抓起收拾好的圖紙走出去。

    常云成一把抓住她的書將她拉回來。

    “所以其實你根本不在乎是不是?”他咬牙問道。

    “我有在乎的,也有不在乎的。”齊悅看著他說道,“常云成,我不想和你吵,我們心平氣和好好的來說一說…”

    常云成一把甩開她,大步走了出去。

    門簾重重的掀開又垂下,發出一聲悶響。

    齊悅嘆口氣。

    常云成的生氣對她來說沒什麼影響,正如她自己所說,這裡的人喜不喜歡她,對她來說有什麼什麼干係呢?

    來到千金堂,齊悅便問今晚去義莊能不能早一些。

    劉普成一臉驚訝。

    “今晚去不了。”他說道。

    齊悅也驚訝。

    “為什麼?”她問道。

    “那個,找一個..屍體不是很容易的..”劉普成壓低聲音說道。

    “那裡那麼多屍體呢,不是讓隨便用的啊?”齊悅問道。

    劉普成哭笑不得,怎麼聽這意思,這姑娘以前屍體都是隨便用的​​?不過也許正因為如此。才能練出那樣嫻熟的手藝吧。

    是什麼人能隨便的用屍體?

    “那當然,那些屍首都是有主的。”劉普成低聲解釋,“只有遇到無主死屍,才有可能有機會被我們藉來用用,而且還要偷偷的,要是被告到官府。那是盜屍的大罪。”

    齊悅恍然哦了聲,又嘆口氣。

    “我找小棺讓他幫幫忙盡快給咱們再安排一個的。”劉普成低聲說道。

    也只能這樣了,齊悅點點頭。

    “那就只有再等等了。”她說道,打起精神,“不過。也好,我們先解決別的問題吧,通過昨晚的實驗,我們還有很多問題要討論一下。”

    劉普成點點頭,拿起紙筆。

    “沒有美藍和碘酒,我做不好定點設計…”

    “美藍和碘酒是什麼?”

    “就是一種定點上色劃線,這樣我能準確的做好縫合…還有縫線..昨晚用的線太粗糙了…”

    和劉普成商量完。因為一時半時做不了實體實驗,齊悅只好接著講課。

    “胡三呢?”阿如一眼看到沒有胡三,忙問道。

    阿好和鵲枝這才四下亂看。

    對啊,這個人好像沒在啊,要是別的時候她們一進門他就第一個接過來了。

    “師兄去取..模型了..”一個弟子說道。

    上次要做的人體模型,用來做急救練習的,齊悅哦了聲很高興。

    “這麼快就做好了?”她問道。

    “是啊,師兄說那木匠已經做的差不多了,今日拿來讓師父你看看怎麼樣,如果可以的話。讓他再多做兩個。”弟子答道。

    萬能的古代工匠,齊悅握了握拳頭。

    “那我們就先上課吧,一邊講一邊等他。”她說道。

    一堂課很快講完了,但胡三還是沒回來。

    “怎麼這麼晚啊,那木匠家離這裡很遠嗎?”阿如坐不住了,問道。

    “不遠啊。”幾個弟子說道,“是不是師兄玩去了?”

    “不會。”阿如斬釘截鐵的說道。

    “或許覺得做的不好。在修改吧。”齊悅說道,“你別急。”

    阿如的愣了下,旋即臉騰地紅了。

    我才沒急呢,我急什麼,我才不管他來不來呢…..

    這邊齊悅終於報了前幾天被她調侃的一箭之仇。嘿嘿笑起來。

    阿如嗔怪的看了她一眼,見大家都不解的看向她們,也不敢再說話。

    “我去前邊幫忙。”她跺腳出去了。

    如今除了講課聽課,她們也會參與千金堂的工作,做一些最基礎的護理工作。

    “走,走我們也去。”齊悅笑著招呼道。

    剛走出門,就見阿如迎頭跑回來。

    “少夫人,不好了,胡三被人抓走了!”

    齊悅等人跑到街上時,圍觀的人還沒散去,聚在一起議論紛紛。

    “到底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

    “難道師兄又見錢眼開逞能治病了?”

    弟子們抓著圍觀的人亂亂的詢問。

    “我們也不知道..”

    接二連三的圍觀人被問到時都慌忙的躲開了。

    難道惹到的人很厲害?齊悅一把褪下手上戴著銀鐲子,舉起來。

    “誰告訴我,怎麼回事,這個就歸誰了。”她喊道。

    正要四散開的圍觀眾人一愣,看著那個被女子舉起來的銀鐲子,日光下很是耀眼。

    “我知道。”

    重賞之下必有勇夫,一個老婦跳出來喊道。

    “你們要找的那個小哥,當街非禮一個貴人公子,被人家抓起來,說要帶回去打死..”她大聲說道。

    此言一出齊悅等人都愣住了。

    什..麼什麼?

    非禮貴公子?

    齊悅驚愕的張大嘴,手裡的鐲子掉了下來,那老婦眼明手快一把撿起,喊了聲謝娘子賞撒腿跑了。

    胡三竟然是..斷袖?還是個如此豪放的斷袖?

    範藝林覺得今天是黃道吉日,跟著媳婦回娘家的第三天,終於得到自由了,不用再陪著岳母等一群老婦人摸牌看戲,也不用陪著岳父大舅子等老男人喝茶聊書,沒辦法,誰讓他娶的媳婦是家裡的老小,岳父岳母老來得女,結果大舅子都趕上他爹的年紀了,年紀小的又是差著輩分,跟他也說不到一起,這對於風流倜儻鬥雞遛狗精通的他來說,真是寂寞如雪啊,多虧媳婦明智,知道他的惆悵,今日開金口許他在永慶府隨意遊玩,只要晚上回家睡覺就可以。

    範公子風流,手下隨從亦是倜儻,趁著他在酒樓吃個痛快的時候就打聽了這永慶府第一等的脂粉地,並且定下了頭牌的姑娘。

    距離天黑還有很多時間,這些時間足夠做很多事了。

    範藝林騎在馬上,想著小廝描述的紅姑娘如何的誘人,如何風騷,只恨不得插翅膀飛過去,越發覺得這馬兒走得慢,不由狠狠的抽了兩鞭子。

    馬兒受了驚,揚蹄向前衝去,範藝林只顧著想一會兒如何銷魂,結果骨頭都酥了,沒抓好韁繩,人便叫了一聲從馬上仰了下去,身子還沒著地,又被撅蹄子的馬正對著胸口來了那麼一下。

    隨從們只聽到一聲驚叫,叫聲短促,好似還沒喊出來就沒了,然後就見自家公子趴在地上不動了。

    公子騎術一向不好,偏又愛招搖,說什麼男人騎馬才像男人,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得,這下又從馬上摔下來..

    隨從們亂亂的叫著下馬圍過去,卻沒見自己家少爺如同往日那樣鯉魚打挺的抄一抄塵土站起來,而是依舊面向下趴著不動。

    幾個隨從慌了神,將人翻過來一看,得,這次還嚇暈了。

    “少爺,少爺。”隨從們忙忙喊著,又是拍臉。

    終於有個隨從看出不對勁了。

    “少爺的臉!”他猛地喊了聲,指著地上躺著的範藝林的臉。

    發紺!

    胡三從人群外看過來,第一眼就閃過個念頭。

    “讓開!”他大喊一聲,同時舉起手,“我是大夫!”

    這一聲喊蓋過了周圍人的議論紛紛,大夫二字也震懾了眾人,胡三很容易的就站到了範藝林的身前,推開小廝,半跪下去。

    檢查生命體徵。

    “喂,你怎麼了?你聽到我說話沒?”胡三貼近範藝林的耳邊大聲喊道。

    沒有反應,擺正體位,壓頭抬頜開放氣道,貼近口鼻查看呼吸,眼看耳聽面感,沒有呼吸。

    胡三深吸一口氣,張開嘴貼上範藝林的嘴,緩緩的吐出氣。

    四周的人愣住了,他們看到了什麼?

    就在這一愣神間,胡三已經連續​​俯身口對口了好幾次,然後他重重的伸手壓住範藝林的胸口。

    “兩次有效呼吸,五次按壓,除顫一次,輪迴..”胡三口中念念,動作逐一而坐。

    四周的人終於回過神了,轟然大聲。

    “小子!你幹什麼?”範藝林的隨從們也終於醒了,大喊著就衝胡三揮起了拳頭。

    “他沒呼吸了,我在幫助他呼吸..”胡三大聲說道,矮頭躲過一擊,開始下一個人工呼吸輪迴。

    範藝林咳咳兩聲,就在此時緩緩的睜開眼,然後看到一張男人的臉貼了過來,臭烘烘的血盆大口吻上了自己的嘴。

    死了…

    範藝林眼一翻,真的暈了過去。

    “少爺!”

    就近的隨從看到了,天啊,自己少爺生生被這人非禮嚇暈了,他們再也毫不遲疑,三兩下按住這個大膽的登徒子。

    “打死他這個兔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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