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里紅妝》作者:薄慕顏
書名:十里紅妝
作者:薄慕顏
作品簡介:
重生回到童年,繼母變成庶母!
前一世,成親當日未婚夫棄婚。
這一世,能否遇到自己的良人?
第1章 重生(上)
再次醒來,居然回到了十二年前。
初盈腦子裡一片茫然,----分明前一刻還羞憤難當、痛不欲生,怎麼轉眼的功夫,那一切就全都憑空消失了?!
如果現在只是一個夢,自己情願再也不要醒來。
不然如何承受,在成親當日新郎官棄婚的打擊?不僅淪為眾人茶餘飯後的笑柄,還要忍受那些同情的、憐憫的、嘲笑的目光,以及各式各樣的流言蜚語!每一句都在深深的羞辱自己,像刀鋒一樣刺傷自己!
可惜那一幕幕,仍然清晰的印在腦海之中……
******
那一天,是初盈出閣的大喜日子。
因為心裡緊張,昨兒夜裡翻來覆去睡不著,----原本就有體弱不足之症,如此折騰一夜不闔眼,起床時只覺渾身疲乏無力。
此時天色未明,窗紗外透進些許淡薄的青光。
「凝珠。」初盈喚了人,自己掀開被子坐了起來,隱隱覺得有點頭重腳輕,可是卻不便告訴旁人,免得大喜的日子添了晦氣。
昨兒凝珠值夜,聞聲趕緊的穿了衣服挽了頭,過來掛起床幃綢帳,取了繡花鞋放在腳踏上,一面替她穿鞋,一面悄聲道:「xiao姐,昨兒我也沒有睡好。」
初盈不由一笑,嗔道:「什麼叫『也』?」
「昨兒夜裡,xiao姐不是……」凝珠穿好鞋一抬頭,卻「呀」一聲,「這可怎麼好?xiao姐居然熬出眼圈兒了。」趕緊服侍著初盈穿好衣服,讓小丫頭打了溫水進來,給她淨了面,急急忙忙撲了一層雪霜粉。
「xiao姐昨夜可睡好了?」一個穿薑黃色對袖衫的中年婦人走了進來,身形清瘦、眉目素淨,正是初盈的乳母簡氏,關切道:「今兒可要辛苦一整天呢。」
初盈有點不好意思,輕聲道:「嗯,還好。」
簡媽媽瞧著她臉上打扮過,不由看向凝珠,「怎麼就撲上粉了?你慌什麼,xiao姐都還沒有絞臉呢。」
凝珠訕訕的笑了笑,沒有吭聲兒。
簡媽媽這會兒沒空多管她,讓人備了熱水,服侍著初盈沐浴完畢,方才說道:「xiao姐先把頭髮揉幹了,我去請高夫人進來。」
按風俗,給新娘子梳頭的都是兒女雙全,父母、公婆健在的全福夫人,寓意新娘子出嫁以後一樣生活美滿,有著沾福氣的意思。
初盈知道這是禮儀、是規矩,同時也是一個好綵頭,可是卻有一點點遲疑,不確定的問道:「媽媽,今兒一定要全福夫人梳頭嗎?」
「那是當然!」簡媽媽的語氣不容商榷,繼而面色一軟,上前攬了她的肩膀,輕輕摩挲安撫道:「xiao姐別亂想了,高夫人是最和善不過的人。」頓了頓,問道:「難道你還信不過媽媽嗎?」
初盈心裡明白,為了請到一個夠身份的全福夫人,並且還要得到繼母的同意,簡媽媽一定費了不少功夫。況且自己心裡的不自然,簡媽媽肯定不會不知道,想來早就跟高夫人囑咐過了。
微微側首,看向銅鏡裡那個略顯單薄的身影。
小時候,因為不當心磕破了頭,雖然過了一段就好了,但是卻留了疤,----即便用劉海擋住大部分,眉角還是有一點點露在外頭。
原本娟美秀麗的面容,因為這一道小小疤痕的存在,好似白璧微瑕,不免讓人生出遺憾。為了避免別人的打量和議論,平日裡除了每天給祖母晨昏定省,自己幾乎沒有出過房門,真的做到了大門不出二門不邁。
甚至,連家裡的人都不願多見。
如今要讓外人給自己梳頭,任那疤痕暴露人前,心裡總是有一個小小的坎兒,可是簡媽媽的一番心意不容辜負,再者規矩如此無法拒絕。
初盈強行壓下那一絲不情願,點了點頭,「好,去請高夫人進來吧。」
高夫人四十出頭的年紀,的確很有福相,圓圓臉兒、身形豐腴,有一種生活滿足的安詳溫和。進門先給初盈到了喜,方才手腳麻利的打開箱籠,取了乾淨的紅線,以及其他瑣碎的修容小工具。
簡媽媽在旁邊打著下手,對凝珠道:「別杵在這兒,去把xiao姐的喜服、鳳冠都取出來,放在旁邊桌子上,你和浮晶也去收拾一下。」
凝珠和浮晶都是陪嫁丫頭,今兒一樣要打扮一番。
凝珠點了點頭,走到門口的時候,趁著簡媽媽背對著自己,對著初盈指了指自己的眼圈兒,一臉自求多福的表情出了門。
初盈不便說話點了點頭,回頭卻發現簡媽媽盯著自己的臉,此時雪霜粉已洗掉,想必那對黑眼圈兒暴露無遺。
果不其然,簡媽媽沉了臉不滿道:「昨夜凝珠是怎麼服侍的?」轉了頭要喚人,卻被初盈伸手拉住了。
「媽媽,不關凝珠的事。」初盈聲音柔和,淡笑道:「我的身子自來就是這樣,不比別人扛得住,昨夜睡不大著才會……」看了一眼高夫人,有些不好意思低下了頭。
高夫人狀若未聞,手上繼續替她梳著頭髮。
簡媽媽一臉心疼的表情,今兒這種時候,委實顧不上和凝珠理論,只對高夫人陪笑道:「有勞高夫人一大早過來,我們xiao姐的喜妝辛苦你了。」
「不辛苦。」高夫人十分的好說話,笑道:「你們家四姑娘生得花容月貌、國色天香,我也只是錦上添花。」又道:「只管放心,必定打扮得跟天仙下凡一般。」掠開初盈的劉海時,手上動作絲毫不曾停頓,目光也沒有多停留片刻,彷彿那道疤痕根本就不存在。
初盈漸漸放鬆下來,仰了面任她在臉上擺弄。
先是絞臉,用繃緊了的紅線滾了一遍又一遍,直到一根汗毛也不剩下。接著卻不急著上妝,而是上了一層勻勻的、薄薄的瓊膏,等會兒一點點吸收進去,好讓肌膚更加潤澤,這樣塗脂抹粉才更服帖好看。
簡媽媽還讓人煮了兩個雞蛋,剝了殼、試了溫度,小心的在初盈眼圈周圍滾來滾去,試圖讓黑眼圈淡化下去。
初盈覺得自己像個木偶似的,被人擺弄來、擺弄去,直到挽頭時扯著了頭皮,方才吃痛輕輕「噝」了一聲。
高夫人笑道:「四姑娘且忍一忍,梳得越緊鳳冠才戴得越穩。」
新娘子的喜妝頭式樣並不花哨,講究的是干淨、利落、穩當,不然等下沉甸甸的鳳冠戴上,歪了斜了可就不好看了。
簡媽媽亦道:「沒事,只管梳穩妥才好。」
眼下是冬月裡頭,屋子裡放了好幾個大火盆,初盈本來就沒有睡好,身體又弱,被人折騰了大半天無事可做,不免有點昏昏欲睡。
迷迷糊糊打著盹兒,等到再次睜眼看向菱花銅鏡時,妝容已經畫好。
鏡子裡的人白得似乎要發光,柳眉入鬢、杏眼桃腮,最讓人矚目的是,那一點紅豔豔的櫻桃小嘴,----為了突出一個「小」字,只在嘴唇中間重重的點了紅色,四周均被雪霜粉所掩蓋,對比甚是強烈。
初盈瞪大了眼睛,覺得自己好像一個雪白的瓷娃娃,頭上一根髮絲兒都不亂,有些不適應道:「媽媽,我都不認得自己了。」
簡媽媽笑嗔道:「說的是什麼胡話?不知道多好看呢。」
這……,真的好看嗎?
初盈想起了自己的未婚夫----謝長瑜,但願他會喜歡吧。
傅、謝兩家交好多年,平日裡的來往就不少,遇到婚喪嫁娶更是必有走動,算得上是通家之好。自己的婚事,就是祖父和謝老太爺定下來的,----算是沾了光,不然婚事若是由繼母做主,只怕就要落得和胞姐一樣,無奈遠嫁外省。
小的時候,初盈是見過自己的未婚夫的。
那時候,謝長瑜只是一個粉雕玉琢的男娃娃,後來大了便沒見過了,不知道現今長成什麼模樣?他的哥哥謝長珽有著「京城第一公子」的盛譽,想必他也該是一位翩翩佳公子吧。
----只是不知性情又是如何?可好相處?
希望……,他會是自己的良人。
初盈心裡有一點緊張,又有一點小小的羞怯、歡喜。
凝珠和浮晶捧了大紅色的喜服過來,上面繡了鸞鳳圖案,一身羽毛皆用金線累絲蹙繡而成,金光燦燦、寶華流轉,那鸞鳳好似要從衣服中飛出去一般。
簡媽媽愛不釋手的輕撫著,對高夫人道:「這是我們家太太早些年預備的。」她口裡的太太是初盈的親娘,「看這料子、針線,那都是費了一番心思和功夫的。」
高夫人亦是讚不絕口,末了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
要知道,初盈不到三歲親娘就離世了。
為三歲的女兒準備嫁衣,若非對女兒疼愛到了極點,又怎會如此未雨綢繆?自己尚在病中,卻要操心十幾年後的事情。
初盈想起早早過世的親娘,不由神色一黯。
如果母親在世,大哥多半會留在京城任職,大姐更是不會遠嫁外省,自己的日子也會過得恣意許多,而不是現今這般如履薄冰。
罷了……,自己馬上要出嫁了。
簡媽媽已然發現自己失了言,不該無故提起舊事,因此找了話題岔開,親自服侍初盈穿好了喜服。因為鳳冠甚是沉重,一直掐著時辰,等到臨近吉時這才穩穩戴上,又讓高夫人給蓋了喜帕。
初盈入眼皆是紅色,剩下的事情便是靜靜坐著等待。
時間一點一點溜走……
初盈覺得等得有些久了,這一身裝扮本來就沉重,加上身子弱、沒睡好,更是覺得渾身疲乏痠軟,----奇怪的是,怎麼外面還沒有聽見鑼鼓聲?吉時應該早到了吧。
可是按規矩,新娘子搭上了喜帕就不能再說話,更不能四處走動,最最忌諱的是把喜帕掀開起來。初盈起先還在安慰自己,可能是時間估量錯了,不過漸漸地……,沒辦法再用這個理由說服自己。
吉時一定過了!
----怎麼回事?成親這麼重要的事情,謝家的人怎麼會誤了吉時,這不僅讓人等得心裡焦急,更是顯得有點晦氣。
吉時、吉時,之所以要擇吉時,自然是趕在那個時辰出閣才吉利。
初盈便是脾氣再好,也忍不住對謝家和未婚夫有點微詞,可是卻做不了什麼,只能繼續忍耐等著,越等心裡越發生出埋怨。
可是到後來,不滿卻漸漸變作了驚疑。
雖然不知道等了多久,但是初盈能夠感覺的出來,外面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謝家的人到底什麼意思?一時遲了一點還罷了,怎麼到這會兒還不來人?難道……,初盈不敢再想下去,身子又痠疼又僵硬,那口精神氣兒一鬆,不由晃了晃。
「xiao姐……」凝珠趕忙過來扶人,聲音卻是怯怯不安。
初盈深吸了一口氣,咬牙開口喚道:「媽媽,外面出什麼事了?」隔著喜帕,那滿目的紅色紅得刺眼,因為沒有得到回答,不由加重語氣,「媽媽……」
簡媽媽不得不出聲,跺了跺腳,「xiao姐等著,我這就出去看看。」
高夫人做了好幾次全福夫人,這種狀況卻是頭一遭遇到。
眼下進也不是退也不是,心下暗暗後悔,早知道就不該接了這份喜活兒。出了這麼晦氣的事,新娘子傷心難過不說,連帶自己也沾了不吉利,試問誰家嫁女兒還敢再找自己?只怕是最後一次做全福夫人了。
第2章 重生(下)
初盈的心口「咚咚」亂跳,直覺告訴自己發生了什麼大事。
等啊等,等了大半晌也不見簡媽媽回來。
初盈心裡越發發涼,----難道謝家真的不打算結親?!所以簡媽媽確認了消息,都不敢回來告訴自己了?可是謝家如果不願意結親,那之前又何必訂親?何必下聘?不免生出怨恨,這般羞辱自己到底為何?!
憑著一股怒氣支撐,站起來時反倒比平日動作利索。
凝珠嚇了一跳,拉住她道:「小姐,不可……」急急拽住她的雙手,「小姐,沒出閣掀了蓋頭不吉利!小姐……」
浮晶也過來上前拉人,初盈被她兩個拽的動彈不得。
「放手。」初盈聲音很輕,卻有著不容置疑的威儀,輕聲道:「天都黑了,謝家的人肯定不會來了。」
----再者說了,自己又不是給人做妾室,豈有晚上偷偷摸摸嫁過去的道理?!便是謝家的人這會兒趕來迎親,自己也斷然不會出閣!簡直是欺人太甚!
「呼啦」一聲,初盈掀開了自己的喜帕,適應了一下屋裡微暗的光線,----因為事發突然,屋子裡還沒有來得及點燈。
「高夫人,今兒給你添麻煩了。」初盈微微欠身,歉意道:「眼下家裡亂糟糟的,只怕要對夫人失禮了。」側首吩咐浮晶,「你送高夫人出去。」
高夫人巴不得早點離開,省得杵在這兒尷尬非常,聞言忙道:「那我先告辭了。」想要安慰初盈幾句,卻又無從說起,只得微微搖搖頭出了門。
初盈摘了鳳冠除了喜服,重新淨了面,換了一身家常的裝束,----不然若是一身新娘子裝束走出去,只怕更要惹人笑話。
心裡萬分不甘,一定要問清楚到底是怎麼回事!
凝珠和浮晶攔不住她,只得捧了一件鵝黃色的泥金雲紋披風,趕緊給她套上,一路踏著雪往前面正房趕去。
初盈知道今日自己的臉丟盡了,原應該躲在屋子裡不出門,可是憋在心裡……,只怕能生生把自己悶死。
反正已經顏面無光,那就再丟得更狠一些吧。
一路上,丫頭們的眼光都有些迴避。
初盈強撐著神色如常行走,剛到繼母的院子門口,便聽見裡面一個丫頭小聲道:「謝家的人真是……,這還叫四小姐還怎麼活?居然……」大約聽見了外面的腳步聲,底下頓時沒了音兒。
初盈一進門,便見周圍的丫頭都低了頭,有的還悄悄的退了幾步,甚至沒有一個人記得給自己通報。被那種憐憫同情的氣氛所包圍,心裡更加難受不已,咬牙走進上了台階,卻忍不住有一絲遲疑,駐足停在了門口。
裡面有說話聲隱隱傳出來,想來繼母並沒有在前廳,而是在裡間,聽聲音好像是在和何媽媽說話,在一片靜謐中顯得甚是清晰。
「謝家五爺不願意,總不能強摁頭……」
「這親事,多半是成不了了。」 初盈聽見繼母在嘆氣,聲音煩躁,「老爺子最是心高氣傲的人,哪裡受得了這份兒氣。」
「那……,就這麼黃了?」
繼母反問,「不然還能怎樣?」
「出了這種事,只怕四小姐不好再說親呢。」何媽媽嘖嘖了兩聲,「雖說錯兒不在咱們傅家,可是到底不吉利,誰家喜歡娶被人退親的姑娘?還是在成親當日被棄婚!」又道:「而且……,只怕多半要連累後頭做妹妹的,萬一要是遲遲拖著,豈不是耽誤了五小姐?」
五小姐初珍,是繼母的親生女兒。
「我正為這個煩惱呢。」繼母的聲音很不痛快,嘆氣道:「少不得費點心思,想個法子往外頭找一門親事,等過一、兩年事情淡了,也就好了。」
外頭?初盈的心沉了沉,繼母打算把自己也嫁到外省?倉促之間,哪裡能夠挑出什麼好的親事?看樣子只要自己離京就行了。
假如繼母挑的親事面上說得過去,父親一個大男人,是不會多插手反對的。自己生母早逝,外家的人又不在京城,將來連個說理的地方都沒有!
初盈覺得腳底下輕飄飄的,茫然的出了院子。
走到半路,卻見初珍從後面追了上來。
初珍今年十二歲了,早脫了孩子氣,已然是一個亭亭玉立的少女,眉目甜美可愛,只是略帶了幾分驕氣。
「五小姐……」凝珠有些戒備,卻又不便扯著初盈離開。
「四姐。」初珍一臉忿忿然,說話聲音又清又脆,「謝家的人太過分了!」腳上一雙挖雲金線小紅靴,跺得雪花微濺,「居然做出這樣荒唐的事!四姐你別著急,我已經跟娘說過了,一定要為你討個公道。」
初盈和她從來都算不上親密,看她一臉義憤填膺的樣子,覺得甚是突兀,此時心緒猶如一團亂麻,隨口應付道:「五妹妹不用如此費心……」
「四姐你這是什麼話?」初珍聲音拔高,扁著嘴打斷了她,「你我姐妹還用得著客氣?難道就任憑謝家的人胡來,壞了四姐的親事不說,還到處造謠生事!」
「造謠?」初盈心神一動,「他們都說什麼了?」
「他們說……」初珍用雙手摀住了臉,嗚嗚的哭了起來,「他們說四姐破了相,是個見不得人的醜八怪,所以謝家五爺才不願意……」
初盈怔怔聽著她說的話,委實難以置信。
「五小姐!」凝珠勃然大怒,顧不上主僕身份有別,斥道:「四小姐正難受著,你怎麼能說這些話?」一扭頭,卻見初盈踉踉蹌蹌的急速走了,浮晶在後面追之不及,只好恨恨的看了初珍一眼,趕緊攆了上去。
----醜八怪?原來自己是個醜八怪。
初盈悲憤之餘突然想笑,未婚夫居然是為這個才逃婚的,不不不……,他已經不是自己的未婚夫了。
再也忍不住,眼淚一滴一滴的掉進了雪地裡。
迎著冷風一吹,刮得臉上生疼生疼的,----可是身體上的疼痛,卻遠遠比不過內心裡的巨大痛苦,彷彿一塊巨石壓在心頭,讓自己喘不過起來。
凝珠和浮晶趕著上來攙扶,「小姐你慢點,當心橋頭雪滑……」
初盈毫無徵兆忽地掙扎,一把將二人的手甩開,卻不料用力過猛,反倒弄得心口一陣絞痛,只覺喉頭一甜,整個人便雙眼一黑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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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盈姐兒醒了。」
耳畔傳來簡媽媽的聲音,有一點點不大對勁,似乎……,聲音變得年輕了許多。
初盈緩緩睜開眼睛,看到卻不是自己的屋子,而是繼母臥房旁邊的暖閣,----這是怎麼回事?自己方才好像暈倒了,應該回房才對,怎麼會睡在繼母的屋子裡?側首一看,頓時嚇了一大跳。
簡媽媽不光聲音年輕了,人也年輕了。
正在疑惑間,就見簡媽媽伸手將自己抱了起來,----這、這怎麼可能?自己好像突然變小了一樣!心中覺得好生荒唐。
「盈姐兒,我的乖乖。」簡媽媽一臉笑容,說道:「走,咱們去找太太。」
初盈低頭打量了一番,才發現自己現在居然是一個幼童,小胳膊小腿兒的,看起來不過才兩、三歲的樣子。
自己……,回到了從前?還是在做夢?
可是下一瞬,初盈卻寧願再也不要醒來。
屋子裡沒有繼母,大廳中間端坐著的人是生母宋氏。一身煙青色的素面衣衫,臉色略顯蒼白,卻十分的恬靜溫柔,正朝著自己伸出了手,「阿盈,快過來。」
「娘……」初盈掙紮著跳了下去,一頭紮進了宋氏的懷裡,張大了小嘴,眼淚像決了堤的洪水一般,洶湧噴薄而出。
無邊無盡的委屈,全都化作了綿綿不斷的淚水。
「這是怎麼了?」宋氏嚇了一跳,趕緊把女兒抱了起來,不斷哄道:「阿盈,是不是被夢魘住了?別怕,有娘在呢。」
----不要,不要醒來。
從前只能在畫像上看到的生母,居然活生生的出現在自己面前,還抱著自己,溫柔的安撫著自己,真的寧願永遠這麼沉淪下去。
簡媽媽慌了神,解釋道:「這是怎麼了?剛才還好好的……」
「阿盈乖,別怕。」宋氏的心思全在女兒身上,輕輕拍著初盈的後背,不斷的柔聲對她說著話,試圖讓她平靜下來。
「阿盈,快別哭了。」一個十來歲的女孩子走了過來,膚光勝雪、容色秀麗,和宋氏、初盈都有幾分相似,笑吟吟上前拉人,「跟姐姐一起去放風箏,好不好?」
「阿慧等等。」宋氏輕輕推開了她的手,柔聲道:「你妹妹多半是被夢魘住了,我先哄一哄她。」
初慧懂事的點了點頭,靜立一旁。
初盈哭了一陣,情緒慢慢平復了不少。
轉頭看向姐姐初慧,伸手抱住了她,「大姐。」真好……,姐姐還沒有遠嫁,還在自己的身邊,而不是再也不得見面。
弄得初慧有點手足無措,轉臉看向宋氏,「娘,阿盈這是怎麼了?」
宋氏亦覺得奇怪,笑道:「阿盈喜歡你,一塊兒去玩兒吧。」又囑咐道:「你多哄哄她,一會兒清醒過來就好了。」
「嗯。」初慧應了,彎腰牽起妹妹的小手,轉身去找了一塊龍鬚糖,遞到她眼前,「阿盈,想不想吃糖?姐姐屋子裡還有桂花糕。」
初盈接過龍鬚糖,低頭咬了一口,眼淚再次簌簌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