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再見
曲芳見過這個名字,今天是第三次。
第一次在一張名片上，她丟了。第二次,還是在一張名片上,那張據說很值錢的名片。她沒有丟，可是現在也沒有了,這一天所有的東西,到第二天都自動消檔,又重頭開始。
不過那個電話曲芳卻是記下了,好像是有錢人的一種通病，選的號碼一溜煙的8的數字,幾乎是一眼，就能讓你記得。
之前曲芳從來沒有想過,她會撥打這個電話……
她沒有了名片，恐怕再去找他，他也不認識自己，哪怕有電話也不行，況且那是私人電話，打過去無從解釋，她要琢磨一下如何聯繫。
不知道什麼時候，那些一起聊天的同事各自坐回了位置，紛紛表現出一副忙碌的模樣。
曲芳不擔心業績談成了明天就又清零，因為她其實也沒有那麼大的信心能把這個單子拿下來，不過她有時間優勢，一天不行，兩天，兩天不行，三天，總是能找到機會。
就像以前老公會說在哪裡吃的什麼菜好吃，曲芳會一次又一次的實驗，想盡辦法做出那個味道，當終於覺得和那個店裡的那道菜可以媲美的時候，曲芳端上了桌，那個男人卻忘記了他說過的話。
有時候人不是不努力，只是努力錯了方向。
她盯著這個單子，不管多麼艱難，她一定要拿下。
她可以辭職，但是是風光的離開，而不是因為一個意外遲到，或者不堪受辱。
這時候曲芳桌面的電話響了，這個鈴聲很突兀，仿佛是一個警報器，上一次，都記不起是幾天前了，雖然在別人眼裡根本沒有上一次，可是她就是被這個電話叫走的。
那時候的她剛剛遭受被離婚，心身具痛，然後遲到被辭職，再然後……一個人倒楣的時候，總是禍不單行。或許那時候的她真的太脆弱了，人的氣場弱了，倒楣鬼之類的東西都喜歡跟著。
曲芳失神也只是一小會，還是拿起電話接了起來。
“曲姐，你來我辦公室一下，有事找你。”電話那頭王經理很公式化的聲音傳來。
果然總是逃避不了，曲芳把電腦鎖定了，才站起來走向那間辦公室。
門開著，王經理坐在辦公的位置上，如同之前一樣認真的看著一份檔，公司裡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偽裝色，王經理的認真表現和對下屬的親切就是他的偽裝，曲芳淡淡的看著這個比自己還小一些的年輕人，不期然的想起另一個人。
那個人雖然嘴巴說話總是不討喜，可是實際上卻是個挺好的人，不像眼前這位。
“王經理，你找我？”曲芳站在那不卑不亢的問道。
第一次她被侮辱了還百口莫辯羞愧的離開，第二次她慌不擇路的踹了他然後跑了，這一次，她安靜的站在那裡。
“是的。”王超這時候才抬起頭，然後就看到穿著印花裙子，風衣外套，僅僅露出穿著絲襪的小腿，算得上保守的穿著，可是他卻覺得無比性感，和他無數次心裡想的簡直是一模一樣。王經理這個人最喜歡年紀比自己大的女人，怎麼說呢，覺得這種女人有一種特別的味道，他私下不知道把曲芳意淫了多少次了，只是那時候的曲芳只是在他腦海裡那麼好看，現實生活中還是差點味道。
可是此刻曲芳走進來，幾乎和王經理私下意淫的一模一樣，漂亮端莊大方，豐腴而白皙，站在那裡，只是輕輕的一句話，似乎就有無限風情。
見王經理盯著自己不說話，曲芳心裡湧起一陣厭惡，以前怎麼會覺得這個年輕人的眼神真誠有禮貌呢，她壓下不適感提醒道：“要是沒有什麼事，我先出去了。”
“有，有，有，曲姐你先坐下，我們細談。主要是新領導要來了，你又是老員工，所以有些事交代你一下，你能起個帶頭作用。”王超一邊說，一邊控制不住的站起來，走過去想把辦公室門關上。
“王經理過獎了，要說我們部門的老員工，麗文、素梅還有劉凱可都是我們銷售部的精英，我看不如找他們一起過來商量比較好。”曲芳笑道。
王經理倒是意外，以為曲芳會老老實實的坐下，不過想想又不意外，這個女人很實誠，要是別人領導找你是器重你，哪裡會願意把功勞和別人分，而她會這樣說肯定是覺得事情重要，一個人擔不下來。
其實他也真沒有想她擔著，只是不知道為什麼今天他心裡魔症一般，就是很想碰這個女人，這種想法一旦生出就像野草一樣，燒都燒不盡。
曲芳卻動作利索，不客氣的直接拿起桌面上的電話撥給了黃素梅，她比較八卦，叫她一個人等於把大家都叫了。
“不用叫他們了，銷售部就你資格最老，這事找你就行。”王超連忙拒絕。
曲芳也放下了電話，一臉抱歉的模樣：“可是，王經理，我已經打電話給素梅了。”
果然如曲芳所料，這邊王經理還想打電話給黃素梅讓她不要過來，她已經迅速的幾乎通知了整個銷售部。
於是王超不得不壓下心中那股邪火，莫名其妙的開了個迎接新BOSS的動員大會。
不過這個會開的主題不太好，現在正是敏感的時候，公司剛剛被收購，你就這樣大張旗鼓的叫手下開會，刺果果的拍新領導的馬屁，新BOSS收不收得到另說，反正原有的領導肯定是不會高興的，同時對王超這個年輕人評價肯定會有所改觀。
曲芳在人群中，像平時一樣，很快就沒有存在感，隱藏在了角落。
在中國有主題的會都開的沒完沒了，更何況這種沒有主題臨時起義的，所以說半天也沒有結果，眼看著領導快來了，王超手一揮，把大家叫走了，本來還想私下留下曲芳在叮囑一翻。
這是領導的一種制衡手段，他也怕下面的人太能幹超越他，選一個沒有野心的人器重賣力幹活最好，不會威脅到他。不過今天的曲芳沒有像之前一樣啥事都慢吞吞的，王超一說散會，她就趕緊跟著前面的人出去了。被留下的金麗文很是得意，炫耀的看了一眼曲芳。
不過曲芳沒有看她，她已經坐回位置上了。覺得有點累，這都什麼都沒有開始，就覺得好像經歷了很久一樣，果然她不太適應。人生有得失，像之前那樣得過且過其實是最輕鬆的，如果不是有悲劇的下場的話。
容不得曲芳松一口氣，馬上又提起精神，因為門口一群領導已經簇擁著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一時間每一個員工都表現出最精神的狀態。
之前曲芳沒有經歷這一幕，她那時像一條倒楣的要死的魚，各種悲劇抱怨，更別說打起精神迎接新BOSS了。
她今天打扮得體，是因為她覺得生活要有一個態度，得體的服飾是她的態度的表現，心裡真沒有想過能勾搭上新領導，那樣的距離太遙遠。
所以比起同事們一副認真幹活又偷偷的看看新BOSS的模樣，曲芳是真的在認真的工作，她腦海裡有無數想法，到底如何去接近那個姓郝的老總。她現在只知道他白天要坐飛機往返送他女兒去外婆家，晚上才回來參加一個宴會。
難道她要特意再去坐一次飛機？不行，她告訴過自己，一定要好好的再回去，那個城市有最愛她的人，她不能這樣回去，那一日，她不用回頭，都能感覺到看著自己背影的媽媽和哥哥是如何的傷心，她的離開是為了更好的回去。
而且心態不一樣的刻意結交，自己不一定能再認識小丹丹，只能是晚上了。
曲芳想事情的時候喜歡拿著筆在本子上亂畫。
這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傳來，“你在寫什麼？”
曲芳抬頭，只見不知道什麼時候一群領導居然站到了自己跟前，問話的是中間的那個年輕人。
只是一眼，雖然戴著墨鏡，曲芳還是認出來了，她已經反復的要求自己不要再去想這個男人，因為沒有明天，她告訴自己收起心，好好努力才是對自己負責，她甚至都不再去酒吧了，可是此刻這個本來以為不去想，不刻意就遇不上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
“甄旺，你來了。”曲芳喃喃的說道。
第二十四章：晚宴
人的記性真的沒有那麼好。
公司員工的面前的玻璃擋板上都掛著名字,上面寫著“曲芳”有些俗氣的名字，甄旺看了一下,不覺得自己有認識叫這個名字的女人。
可是奇怪的是他明明不記得他認識面前的女人,卻覺得女人有一種熟悉感，還有那一聲極小的聲音,別人沒有聽見,他站的最近卻是聽見了,她認識自己。
女人的聲音很輕,很溫柔，只這麼一句,甄旺甚至腦海裡就有一副，妻子在家等著丈夫歸來,發出喜悅的聲音，呢呢喃喃，飽含無限柔情……
面前的女人沒有時下小姑娘那種浮躁，她很有氣質，五官不是非常精緻，可是組合一起卻有一種說不出來的味道，他沒有道理認識卻不記得。
甄旺這一刻腦海裡湧出無數想法，可是居然完全想不起來面前這個女人是誰。
他向來喜怒不形於色，心思轉換這麼多，面上還是沒有表現，只是靜觀其變的態度。
其他領導見新BOSS站在了一個女職員面前問話，可是那女職員卻跟傻了一樣在發呆，頓時很不悅。
一直站在甄旺身後拍馬的劉總監，迫不及待的表現起來，他不直接對銷售部負責，所以員工也沒有認全，何況曲芳平時很低調，不會在領導面前露臉，所以劉總監根本沒有注意曲芳，不過不妨礙他出頭，他瞄了一眼擋板上的名字，一臉嚴肅的指責道：“小曲，上班的時候走神，還在本子上亂畫，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嗎？”
當然罵曲芳是其次，在甄旺面前表現是主要，他指責了曲芳，然後又一臉討好的看向甄旺，笑道：“甄董，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公司大了總有一兩個員工開小差，相信有了您的英明領導，以後這種事情絕對不會再發生。”
曲芳聽到這裡忍不住笑了，和甄旺這個有些彆扭的小孩相處這麼久，不能說是全世界最瞭解他的人，可是多多少少的比較瞭解，只怕此刻他墨鏡遮掩下的臉，已經不耐煩到極致了吧。
他是很直接的人，肯定不喜歡拍馬屁這一套，雖然年輕，可是卻是很有主見，不喜歡別人打斷他的事情，這劉總監無疑是從哪方面都招惹了他。
記得之前就是劉總監跳出來把自己給辭了，不過這個少年可一點都不柔情，沒有半點為她說話的意思，那樣才是他，儘管不耐，卻不會管閒事，對不放在心裡的人，最大的傷害就是漠視。
甄旺之前兩次冷冰冰的看著曲芳被開除，就因為她遲到了，這個弱爆了的理由。也許這就是孽緣了，有些人太冷漠，總有一天會遇到折磨他的人。
那時候曲芳覺得自己和新領導是一個天和一個地的距離，可是這一刻她卻覺得之前被開除的太冤枉了。遇到事情只會顧影自憐，覺得自己悲劇可憐，絲毫沒有反抗，她那時候哪怕只是開口說一句話，大概甄旺這個表面冷酷的傢伙也會幫她吧，就算是不依賴別人，面對劉總監這種拍馬的人，明知道他拿你立威，你也不能這樣默默的受著，學著潑婦吵一架也比那樣好。
有些人可憐，還維持著可憐的自以為是的自尊，實際上卻是一種不成熟的表現。一件事，也許就是一句話，一個稱呼能辦好的事情，卻非得撐著，忍著，受著，那不是脾氣好，是真傻。
而且這是真傻的人還是自己，曲芳心有戚戚，有些事情，回頭想想，發現真沒有那麼複雜。
她此刻並沒有在意劉總監的豬肝臉，她把自己的本子遞給了甄旺，說道：“這是我平時的工作筆記，作為草稿，所以有些亂，具體的會整理到公司的銷售日誌裡面，你需要看看嗎？”
她這樣一說，很快就把大家的注意力從那本亂畫的本子轉移到了工作日志上，自然不用回答剛剛她發呆的問題，而此刻劉總監直接被忽視在外頭，沒有想到公司一個小小的銷售居然敢無視他，想發作，可是看到甄董的臉終於從那一副萬年不變的撲克臉稍微變了點，居然有點點感興趣的模樣，他又生生的閉嘴忍著。
甄旺聽曲芳說話的時候，十分驚訝，那點偷換概念的意思他自然不會上當，可是眼前的女人說話若若大方，居然比他身邊這些公司高層好多了，聽著十分舒服，好像他們真的就是相識很久的朋友。
於是鬼使神差的，甄旺配合的去看她的銷售日誌。
一眼就看到粗線標紅的項目，郝建紅，家家福超市，甄旺來了興趣了，人總是對自己的競爭對手比較感興趣，這個郝建紅雖然年紀比他大一些，可是卻一點不輸於他。
因為此人是白手起家，如今手握一個集團的重權，行業中的實力派。而他卻多多少少有依靠家裡的關係，而且也不是所有事情能做主，相比起來，這個郝建紅算是商界的一個傳奇，甄旺本人是很敬佩這樣的前輩的。
“你打算跟這個單子嗎？我和郝總算是朋友，如果你想知道一些事，可以找我。”不知為何，甄旺本來就是順勢看看，可是看完居然還說了這樣一句話。
周圍的高層聽了皆譁然，這個叫曲芳的女人到底是走了什麼狗屎運，這甄董居然願意幫她，要知道跑銷售，有時候賣的不是產品，是關係是人情，很有可能甄董這一句話，就把這筆單子搞定了。
大家羡慕妒忌恨的看著曲芳，這時候不止是那些看到帥氣的新BOSS走到曲芳面前而嫉妒的同事了，連那些高層也有一些羡慕，大家出來工作不就是拿個錢麼，這筆單子要是能做下來，那拿到的錢可不是小數目，說不定買一套小房子首付就有了。
沒有想到更奇怪的事情在後頭。
“謝謝，不過我想這是我的工作，我願意先試一試，如果到時候實在不行了，再請您幫忙。”曲芳不卑不吭的拒絕道，當然也沒有把話說死，讓他下不來台。
這時候幾乎所有人都覺得這個女人腦子壞掉了，可是曲芳卻知道，自己要是真的應下了，甄旺這個彆扭的男人才不高興呢，他本來就是豪門出來，最看不慣依靠家裡的，欣欣切切的表現，要獨立，顯示自己的能力，這樣的人當然不喜歡依靠別人的人。
只怕他剛剛那一句說出來就有些後悔了，如果自己再答應，就是逼著他後悔，以後要再見幾乎都不可能了。
況且曲芳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開始努力，這也不是她要的結果，她不貪那一筆錢，她更看重的是她努力的過程，這樣哪怕有一天她能回到下一天，她才能不慌亂，從容面對。
不得不說這一番經歷，讓曲芳進步許多，她那細膩的腦袋不再是全部填充著老公和家庭，而是開始會分析周圍的事情了。
這時候，周圍的同事紛紛覺得惋惜，但是更多的是幸災樂禍，難怪曲姐做了三年銷售還是銷售，真是太蠢了，天上掉餡餅都不懂得撿起，沒有升官賺錢的命，怨不得別人。
此刻最鬱悶的大概就是王經理了，他是曲芳的上司，曲芳要是應下了，做的單子，還不是要分他一份功勞，甚至過分點，他弄點手段，功勞全部拿來都行，那可是好大一筆。
結果出乎意料，甄董居然笑了笑，其他同事沒有覺得什麼，那些高層陪這個老大一個下午了，愣是沒有見他變臉過，更別說微笑了。
“行，那如果你需要，再來找我。”甄旺覺得一個下午的視察，總算是有一件有意思的事情了，而不是那些老頭沒完沒了的拍馬屁，或者說著一些虛假的資料業績。
而另一邊穿著迪奧裙子和噴了迪奧魅惑香水的金麗文在一邊十分鬱悶，她就坐在曲芳附近的位置，其實本來最開始是她被分配到坐曲芳現在的辦公位置的，但是她嫌那個位置靠著走道，人來人往的太吵，而且自己要開個小差都容易被領導看見，所以硬要和曲芳換，按以前曲芳的脾氣，哪怕不太願意，可是還是禁不住人家磨的，最終還是換了。
沒有想到這個位置居然剛剛好讓新領導看見了，望著那年輕有為的新BOSS，這麼年輕居然就能收購她們的公司，可想而知背景有多強，可是就這樣，被生生錯過了，此刻她後悔死了，覺得自己千不該萬不該換位置，甚至在想當初曲姐同意和自己換位置是不是故意的，早知道會這樣，才假惺惺的和自己換位置，這樣想著看向曲芳的眼神不免有一些怨毒。
曲芳可沒有空理這些人的想法，她以前討好了所有人，可是在發生事情的時候，沒有一個人站出來幫她。
她此刻在想另一件事，甄旺走的時候說了一句：晚上的晚宴郝總會出席，你可以去試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