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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天風 作者:緣分0 (已完成)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五章 誘餌(中)


    急馳的駿馬在漆黑的長夜中劃出一道雪色長弧,狂奔如電。

    勁風吹拂在淺水清的臉上,使他原本有些發熱的頭腦漸漸清醒過來。

    有些衝動了,竟然自己衝出來扮演斥候探察敵情,這種事他已經好多年來沒做過了。

    奇怪,今天自己是怎麼了?為何會如此衝動?

    淺水清有些迷惑。

    米特列城前的那場屠殺式的戰鬥,不時地在他腦海中回放,以至於他一時間精神竟有些恍惚起來。

    可問題是在那之前,他也曾經歷過多次這樣的戰鬥,也從未有一日如今天般沉不住氣啊。

    不,絕不是因為這個原因。

    那是為什麼?

    忍不住問自己。

    他突然想起了雲霓。

    這些年來,自己東征西討,為的是什麼?

    不就是為了雲霓嗎?

    可是現在,雲霓已經成了他的妻子,在這個終極目標完成之後,他卻將此變成了一場為了勝利而可以犧牲的籌碼。

    那麼到底什麼是目的,什麼是手段呢?

    淺水清突然出了一身冷汗。他意識到自己險些迷失在一個誤區。

    男人們總是通過種種努力去追求自己的幸福,但卻極易在這追求的過程中,迷失方向。

    在這種極度的追求過程中,他們將手段當成了目的。

    他的父親為他取名叫淺水清,就是希望他能夠保證一灘淺水般的清醒,不至於迷失自己,可他卻沒有做到。

    他幾乎要徹底忘記自己所追求的是什麼了。

    他所放棄的,才應當是他所追求的,而他用盡一切心血和代價換來的一場場所謂勝利,其實從來都不是他所追求的東西。

    在自己追求的目的與手段之間,自己本末倒置了。

    也就是在他看到米特列城那一場場慘烈的屠殺而心中無動於衷的一刻,他才終於明白自己失去了什麼。

    他失去的恰恰是他追求勝利的動機。

    而這樣的戰爭,從來都不是他想要的。

    他忽略了這一點。

    那一刻,他突然想起了自己臨走時雲霓淒婉哀怨的目光。

    對不起,雲霓,終究是我辜負了你。

    如果可以,我情願不要米特列的這場勝利,也要給你一個盛大的婚禮,和甜蜜的陪伴。淺水清的心中開始滴淚。

    就在心酸之際,飛雪突然停止了馬蹄。

    無論淺水清怎麼驅趕,就是不向前一步。

    心中一股危機陡然升起,淺水清立知不好。

    他勒馬就跑,身後是無數勁箭向他飛射。

    ……

    “報大元帥,有一名天風軍斥候不知為何發現了我軍埋伏,在進入伏擊區前突然止步後撤。”

    “立刻派人追捕,無論如何都不能讓他把消息放出去。”格龍特沙庫而倫的臉上升騰出一股殺氣。

    千辛萬苦制訂的計劃,要是因為一個小小的斥候而遭遇毀壞。。。。盡管在戰史上這種事很常見,但是對格龍特來說,卻是他絕對無法容忍的。

    他已經知道,此刻前來救援的,正是淺水清最為依仗的那支部隊--鐵血鎮。如果能夠全滅鐵血鎮,定會給淺水清一個沉重的打擊。

    圍點打援,這也是兵家常用之道,只要淺水清的援軍過不來,格龍特有充分的把握可以全滅寞子歐的部隊。淺水清吃掉他多少人,就得加倍吐出來多少人。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淺水清的一個斥候竟然會警覺如斯,尚未進入伏擊區,就已經察覺了問題。

    當然,如果他知道這名斥候正是淺水清本人,恐怕格龍特會後悔難受得從此以後都食不下咽了。

    “傳令全軍,做好戰鬥準備。鐵血鎮要不了多久就會來了。”格龍特冷冷下令道,就算奇襲不成,他也要給淺水清一點顏色看看。那名斥候未進伏擊區就先逃走,就注定了他不可能知道土龍坡一帶有多少人,很可能會誤以為是阻截士兵,而非伏擊大軍,這場仗,他還沒有輸掉全部希望。

    不過他很快就知道自己錯了。

    ……

    鐵血鎮依然在匆匆趕路,手中的火把點亮黑夜,如一條長長的火龍。

    火龍在距離預定伏擊區兩公里處突然止步,化直為橫,變縱隊為橫陣,如一條大蛇,盤臥在曠野上。

    鐵血鎮紮下了陣勢,嚴陣以待。

    淺水清肩膀上還掛著一支箭,眼中卻閃出火焰一般的熊熊之光。

    老天爺突然開了眼,終於在這個要命的時刻眷顧了自己一把,如果不是他親自出馬,絕不可能想到此刻埋伏在土龍坡的不是小股阻擊部隊,而是真正的,要全殲他們的西蚩騎軍。

    一定是格龍特,這個家夥以寞子歐為餌,吸引大戰過後的天風軍前往救援,並在關鍵要地上做出了埋伏。

    讓淺水清做出這個判斷的,並非是簡單的猜測,而是有的放矢的推想。

    孫子兵法在地形篇上曾經有過這樣的描述:地形有通者、有掛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險者、有遠者。我可以往,彼可以來,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陽,利糧道,以戰則利。可以往,難以返,曰掛。掛形者,敵無備,出而勝之,敵若有備,出而不勝,難以返,不利。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敵雖利我,我無出也,引而去之,令敵半出而擊之利。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敵。若敵先居之,盈而勿從,不盈而從之。險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陽以待敵;若敵先居之,引而去之,勿從也。遠形者,勢均難以挑戰,戰而不利。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將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揚沙大道在地形上屬於通道,雙方可來去,無險可據。但是當揚沙大道蜿蜒至土龍坡後,地形陡變,由通途轉為險地。土龍坡兩邊夾道,屬於通險兩地皆存,本身並不利於防守,卻利於伏擊夾攻。

    如果格龍特想要派一支部隊阻攔天風援軍的話,絕對不會選擇在這種地方進行攔截。一旦天風軍人多勢眾,完全可以強衝土龍坡,如果有足夠的反擊力量,只要不畏懼傷亡,甚至可以反過來消滅阻截敵軍。阻截敵軍在這是起不到應有的作用的。

    可如果是伏擊軍就不同了。

    阻截與伏擊最大的區別就在於,前者的任務是拖延,以少擊眾,不以消滅敵軍為己任,只需拖延敵軍行動步伐。

    而伏擊軍恰恰相反,講的是引敵入槲,以最小的損失消滅對手。

    土龍坡的地形適合於打殲滅戰而非阻擊戰,淺水清很幸運的得到了飛雪的報警,但飛雪不可能告訴他前面有多少敵人,剩下的就要自己判斷。所幸的就是淺水清這次是親自出來做斥候,所以第一時間意識到前方的敵人絕不是阻截軍,而一定是伏擊隊伍,在這種情況下,他若再看不透對方的用意,也就是大白癡了。當然,如果是普通斥候的話,多半就會回報說前方有小股敵軍阻截在前,使得鐵血鎮很有可能就走入對方的圈套。

    戰爭有時候就是如此,不一定會有多少奇謀巧計,關鍵還要看大家對戰術基本知識的理解。誰掌握得更多,誰的下屬執行能力更出色,那麼誰就離勝利更近一些。

    無論是淺水清還是格龍特,他們都不是那種聰明到可以連對方肚子有幾只蛔蟲都能猜到的逆天級有著神話般智慧的人物。他們會被對方引誘,欺騙,上當,那是很正常的。而他們之所以能比別人取得更輝煌的成就,不是因為他們的智商逆天,而是因為這種紮實的基本功以及對細節的判斷和分析能力。

    這種來自於軍中幾千年傳下來的偵察,分析的經驗,才是他們所向無敵的保證。

    而現在,格龍特的運氣顯然不太好。

    他所看到的是一支已經有了準備的鐵血鎮。

    他們停在了土龍坡前,不再向前行進,相反,他們做好了防禦的準備態勢。

    這是在警告敵人,出來吧,別耍花樣了,我們知道你們在那,而且不是普通的阻擊部隊。

    ……

    “你們說,埋伏在前面準備伏擊我們的人會不會有格龍特?”淺水請突然笑問方虎離楚幾個。

    離楚立刻道:“格龍特不可能把所有兵力都拉到這來打我們的伏擊,子歐那才是他重點要關心的。我覺得格龍特應該不會親來。”

    方虎則道:“我看未必。寞將軍如今被困蔑木爾湖,只要守住各路要道,毀掉湖上船只,他想逃跑怕是不易。要困住寞子歐的部隊,沒有四十萬以上部隊很難做到。在土龍坡打我們伏擊的,充其量不會超過十萬人。而且土龍坡並不算太大,埋伏到這許多人,怕已是極限。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我方大舉救援,十萬人未必能吃得下。這就需要一個有著絕對豐富經驗的沙場老將親自坐鎮指揮。因此,對寞將軍那,以兵員為優勢,進行壓迫,在這,則需要以兵員質量和將帥的指揮水準取勝。格龍特。。。他很有可能親自過來了。”

    “說得好。”淺水清拍手笑道:“我自問在觀察環境方面未必輸於普通斥候。但這次如果不是飛雪示警,只怕真有去無回。土龍坡一帶地方不大,遮蔽場所有限。但當我回逃的時候,從來箭密度上看,潛藏的士兵其實數量眾多。僅是一小塊區域就有數十名士兵。他們一見我轉身就放箭,追擊時凶狠果斷,反應迅速,絕對是訓練有素的西蚩軍,而不是僕從國士兵。如果不是飛雪的速度快,我這條小命就要交代在那了。如果說這種情況下格龍特不在,我是萬萬不相信的。”

    方虎冷哼:“怎麼樣,逞能差點沒命吧。活該,你現在都任主帥了,還如此冒險行事。你可知你若有事,對我軍會造成多大影響。”

    淺水清笑道:“若非如此,怎能發現格龍特的詭計呢。唉,和這樣的對手打交道,當真是少小心一點都不可以啊。”

    局勢變幻複雜,命運波折多難,淺水清也不得不歎息,在那雙冥冥之手的操縱下,自己與格龍特之間的第一場面對面的大廝殺,竟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進行的。

    雙方都沒有做好來一次戰術上的直接交鋒的準備,但是他們卻被迫不得不親上戰場,親自迎敵。空有數十上百萬的大軍,如今真正能夠用來作戰的,其實只有手上的寥寥數萬。

    一想到這,淺水清笑了起來:“在人數上,我們是劣勢方,但至少我們還有一個優勢,那就是格龍特目前絕對不會想到我在這。”

    方虎也笑道:“既然如此,就讓我鐵血鎮再顯神威,來個當面擊敗格龍特,振我天風國威吧。”

    “我要親手抓住他,以祭義父在天之靈。”淺水清眼中顯過一絲狠色。

    要說真正害死烈狂焰的,正是格龍特。如今,他終於有了報仇的機會。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六章 誘餌(下)


    漆黑夜幕下,兩條火龍正交相盤旋著,仿佛最親密的接觸,你中有我,我中有你,讓人完全無法想像這個時候其實正在發生著一場戰鬥。

    一場由伏擊戰最終演變而來的遭遇戰,正在此刻激烈上演。

    揚沙大道成為天風軍兩大戰神第一次直面相對,交相爭鋒之地,因而在後來也被稱之為戰神大道。

    在後世,這場戰鬥被人傳言得神乎其神,仿佛這是一場如何驚天動地的血戰。

    但在事實上,即使是戰神間的較量,也未必就有多大出彩之處。

    發生在揚沙大道和土龍坡的這場戰鬥,其真正的事實是,這是淺水清和格龍特自從戎以來,打得最無激情,最無看點,也最無花樣的戰鬥。

    就地理地形而言,這沒有什麼可特別借以利用的地方,就場面規模而言,比起數十萬大軍的互搏撕殺也差了太遠,就彼此間的勾心鬥角,鬥智鬥勇而言,更是看得人一頭霧水,完全摸不著頭腦。

    人們不知道戰鬥到底是怎樣開始的,又是怎樣進行的,最後又是怎樣結束的。

    這完全是一場在轟轟烈烈中開場,在風平浪靜中進行,最後卻在無盡遺憾中收場的戰鬥。

    自始至終,雙方都打得很保守,既沒有奇兵突出的神來之筆,也沒有陣形變換的奧妙無窮。

    淺水清將鐵血鎮以最傳統的騎兵陣進行排布,追求的是一個穩字,以守為主,而格龍特的西蚩軍同樣打得保守,在進攻上縮手縮尾,毫無章法可言。

    如果要深究原因,那只有一個,就是兩方的主帥同時打起了保守牌,誰也不願意輕易將手中實力壓上去。

    要是讓一些門外漢看到這樣的戰鬥,只怕會大跌眼鏡,因為毫無精彩可言。可要是讓一些有著豐富的軍事經驗的將領們來看,一切便就又不一樣了。

    之所以會產生這樣的情況,完全是因為雙方主帥互有顧忌。淺水清顧忌對手兵多,格龍特則顧忌對手將領的底細。凡是那些久經沙場的老將,從來都不是在摸不清對方底細的情況下就隨意出擊進攻的冒失鬼。過於膽大的結果固然可能創造輝煌,但只要一次失敗,就可以讓自己萬劫不複。因此在對對手缺乏足夠的了解前,就勢必要派出小部隊進行試探性進攻,通過對手的反應,變陣,以及指揮習慣,來摸清對手的規律,最後再找準空檔進行致命一擊。

    事實上歷史上所有的優秀將領幾乎都有這樣的習慣,因此當兩個同樣優秀的人碰在一起時,往往就打不出什麼激情,在實力相當的情況下,極易陷入長期戰爭的泥沼,你奈何不了我,我也奈何不了你。

    所有歷史上那些精彩的戰役,往往都是在良將與庸才之間產生的,而良將與良將之間的戰鬥,大多都是以平淡無味收場。

    因此盡管淺水清發了狠要趁此機會和格龍特狠狠幹上一場,但是在實際的戰鬥中,他卻是極盡小心之能事,因為他非常清楚格龍特是個什麼樣的貨色。

    西蚩騎兵勝在單兵素質強悍,天風軍勝在紀律組織嚴密,兩方在小規模試探中,較量的不僅僅是士兵的素質,同時也有指揮官的能力。而在這一係列的試探中,奮勇廝殺的士兵們並不明白,雙方的主將卻已經開始各自心驚。

    他們彼此互設圈套,玩弄手段,坑騙對方,但又彼此小心,防備在意,各自都有入了對手圈套的時候,又各自都憑借自己的經驗與技巧擺脫危險,同時也有憑借敏銳的觀察和豐富的經驗看破對手伎倆,將計就計之時。

    在這所謂的平淡無奇的戰鬥,其實暗藏的是整個大陸上最天才的指揮將領間你死我活的鬥爭與較量,而這種較量,稍一疏忽就會出現差池。

    格龍特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由於一開始不知道是淺水清在主持大局,開始的時候頗吃了些暗虧,只是他依仗自己出色的指揮能力和手中兵力較足的優勢,又將其漸漸扳了回來。淺水清費盡心機,設下一個又一個圈套,卻始終無法真正對格龍特造成傷害,這還是他有心對無心的狀況下。然而隨著戰鬥時間的流逝,格龍特漸漸也意識到了戰場對面的指揮官,其戰術指揮能力竟絲毫不在自己之下,多半就是淺水清本人親臨,提供了戒心的同時,其給淺水清造成的反擊壓力也就越來越大。

    ……

    戰場上的火龍已經開始出現亂舞的局面。

    隨著戰鬥時間的拖長,士兵們的體力消耗加大,火氣卻越打越旺,再加上基層士官的傷亡逐漸增加,戰士們對將領指揮的執行能力也隨之下降。

    原本很井渭分明的戰線,越來越出現散亂的跡像,到處都充斥著喊殺聲,血光在黑夜劃出濃重的色彩。

    無論怎樣平淡的戰鬥,戰士們的搏殺激烈程度都不會有變化,天空中的響箭不停地飛馳,落在一名名士兵的胸膛上,然後重重墜將下去。

    格龍特的眉頭越發皺得緊了。

    “傳令下去,準備撤退。”格龍特突然道。

    “為什麼?”赤勒大叫道:“大元帥,對方的人並不多,我們能夠打敗他們的。”

    格龍特冷哼道:“對面一定是淺水清在指揮戰鬥,此點已可確證無疑。鐵血鎮論戰力不在我西蚩鐵騎之下,短時間內,本帥無法解決戰鬥。”

    “那就打下去,打到底!”赤勒大叫道:“一定要殺了淺水清,為隆他們報仇!”

    “閉嘴。”格龍特沉喝道:“你當淺水清是這麼好對付的嗎?現在立刻傳我命令,準備撤退!”

    “可是屬下不明白這是為什麼。”

    “你不需要明白,只需要執行命令!”格龍特大吼道:“等你把事情做好後,你自然會知道是為什麼。”

    撤退的號角突然嗚嗚響起,西蚩軍開始有序的後撤行動。

    戰鬥中的撤退,素來是最考驗士兵與將官水準的。這完全是因為撤退與敗逃在某種程度上有著同質的含義。而兩軍交戰,哪一方一旦先撐不住,先退了下來,所遭遇的命運就是被對方屠殺。後撤時將自己的背部露給敵人,就等於完全將生殺大權交給了對手。士兵們往往並不清楚撤退時的真正含義,不知道是戰術需要,還是自己真得頂不住了,將官們也不可能一個一個進行解釋。因此撤退的命令一旦下達,士氣上就極易遭受重大打擊。在這種情況下稍有不慎,撤退就會變成潰敗。

    即使是淺水清也沒有想到,在已經開始占據優勢的情況下,格龍特竟然會下令撤退,正如這場戰鬥在後世的評價一般,完全是在一個莫名其妙的情況下進行的一場莫名其妙的戰鬥,並在最後於莫名其妙和摸不著頭腦之間收場。

    當然,對於鐵血鎮來說,西蚩軍的撤退號角無疑就等於是他們的進攻號角。所有士兵一下子精神大振起來。

    不過很快,格龍特就讓淺水清見識到了遊牧騎兵之所以無敵天下的原因。

    那就是--敗而能整,退而能擊。

    ……

    與文明世界純粹依靠紀律來維持的軍隊不同。文明世界的部隊,一旦潰散就全軍解體,而遊牧民族的士兵即使是在撤逃時也擁有可怕的戰鬥力。惡劣的生存環境、多年的征戰廝殺,賦予了這些戰士極強的韌性,打造出極強的戰鬥力和生命力。

    農耕民族與遊牧民族的軍事交流,也是一個互相學習、共同進步的過程。雖然這個學習的過程有些殘忍,每上一課,都必須用海量的鮮血和屍體來繳交學費。

    今天,格龍特就傳授了淺水清一堂草原逃跑反擊戰術課。

    格龍特的命令下達之後,西蚩騎兵立刻前隊轉後隊,後隊轉前隊,開始向後方退卻,試圖借著重重夜幕離開。鐵血鎮自然不甘心對手就此跑掉,士兵們躍馬急追。

    距離一旦產生,相對靜態的肉搏戰變成動態的追逐戰,遊牧騎兵的騎射工夫就有了施展的空間,他們一邊後逃,一邊回身放箭。

    淺水清依然還有些拘泥於文明世界的正規戰形勢,認為一般的騎兵在逃跑時不具備反擊動能,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草原遊牧民族的戰士,從來都不缺乏逃跑的經驗,和逃跑時反擊的能力。惡劣的草原環境,鍛煉了大草原上的每一個民族。為了生存,他們被迫互相搶掠。草原上經常會有小族被大族欺負的事情發生,甚至動輒就會發生滅族慘禍。

    每一個在大草原上生存下來的人,幾乎都具備高超的逃逸技巧,因為沒有人能肯定明天自己不會成為下一個被欺淩的對像。

    身處無險可守的大草原,又不願建築堡壘的遊牧民族,向來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跑,進攻時像狼一樣凶狠地撲過來,躲閃時像狐狸一樣飄忽不定,說打就打、說跑就跑,剛才還跟對手殺得難分難解,旗幟一指、號角一吹,就能轉身就跑,其逃跑能力更是其他任何民族都望塵莫及。

    這也是殘酷的物競天擇的結果,逃跑能力差、逃跑水平低的人,早就化作了草原上的肥料,不會出現在今天的戰場上。這種在非生即死的特殊生存環境下練出來的本領,淺水清無論采用什麼手段,也都不可能訓練出來。

    當大批的鐵血鎮士兵原本打著撈便宜的心態準備上去強殺一把時,他們發現自己面對的卻是逃逸騎兵不停回身射來的呼嘯箭雨。

    由於追擊者是迎面衝上去的,射來的箭等於擁有了雙倍的動能,造成的傷害尤甚於平常的普通射擊,大批措不及防的鐵血鎮官兵哀號著倒下,看得淺水清心痛不已。

    不過就這樣放棄追擊顯然也是不可能的,素質良好又極富作戰經驗的鐵血鎮士兵或豎起小皮盾,或利用高超的馬上技巧將自己藏身馬腹,以躲避飛箭,繼續衝擊西蚩軍逃逸部隊。然而西蚩軍退而不亂。當最後離開的西蚩軍發現身後已經無人時,便自發留了下來,擔任起最艱苦最困難的阻擊任務。

    這些士兵可以說是軍隊中最精銳的力量,他們衝鋒時要在前,撤退時又要擔任阻擊,幾乎每一場戰爭都要在生死線前走過數個來回,而每一個活下來的,都是真正的頂天立地的漢子。

    他們在射光了手中的箭後,就拔出戰刀與對方硬衝,用自己的生命與血肉換取戰友撤離的時間。

    就這樣,格龍特的部隊,輕鬆撤出了戰場。

    望著遠方大片的黑影消失,淺水清的眼中現出了陰霾。

    一支火箭突然射向天空。

    ……

    沉沉夜幕下又突然亮起一道火線!

    是在土龍坡的西側小林中。

    這原本遠離戰場,是一片空曠無人帶,但是在火把亮起之後,卻一下照亮了整片天空。

    數不清有多少支火把,總不能少於十萬支以上。放眼之處皆是紅光,以至於周圍十幾平方公里的土地被照得亮如白晝!

    赤勒震撼地看著那片光亮天空的所在,整個人都忍不住瑟瑟發抖起來。

    “大。。。大元帥。”

    “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要撤兵了麼?”格龍特面無表情道。

    望著那支突然襲來的天風援軍,他的心中亦是一陣冷汗。

    淺水清的用心可謂歹毒之極。

    早在淺水清帶領鐵血鎮救援的同時,他就命蘇雲另外帶來了一支騎兵部隊,以拖後並行的行軍方式遠遠吊在自己部隊的身後。兩支部隊一明一暗,令人摸不清虛實。

    戰鬥打響之後,淺水清就派人密令蘇雲繞路前往土龍坡,試圖從格龍特的身後給予對手以致命打擊。然而就在他們到達的同時,格龍特竟已然察覺問題不對,及時下達了撤退令,可以說是險之又險的逃出了包圍圈,與死神玩了個擦肩而過。

    “狗日的淺水清,看來他是早有準備。”圖兀憤怒大罵。

    “不,他不是早有準備,這支暗兵,不是用來對付我們這支伏擊軍,而是原本打算用來對付圍剿軍的。看來,他是把寞子歐當成了餌,想要借此機會,反過來吃掉我們。只是他也沒想到我會在這打他的伏擊,所以被迫提前使用。”格龍特冷冷道。

    “好狠的小子,竟然用自己的被困部隊做餌,他就不怕如此一來耽誤時間,導致寞子歐部隊全軍盡沒嗎?”

    “欲成大事,就必須有所舍得,敢於付出。淺水清此計如能成功,我軍必敗,寞子歐的二十萬人也能保住,此計若敗,大不了改殲滅為救援,同樣有極大希望救出他們。既然如此,他又為何不做呢?世之名將與庸才之間的區別,差不多也就在於此了。他們總是按照利益最大化的方案實施,至於其他的嘛,無意義多作顧慮。”

    “可是這樣一來,咱們伏擊計劃失敗,寞子歐那邊……”

    “怕是沒辦法了,淺水清來得太快,我們又失去了戰機,不可能重新擋住他,若讓他趁勢衝殺,四十萬大軍必遭屠戮。立刻傳令那邊,放棄消滅寞子歐,咱們走。這一次,就算是便宜他淺水清了。”

    “大元帥,就這麼放棄了嗎?那隆他們不就白死了?”

    “戰事剛起,來日方長,又何必急於一時呢?”格龍特悠悠然道:“我西蚩帝國,豪傑無數,就算是損失了這三十萬大軍,只要有足夠的錢糧,很快就又能有更多的士兵。倒是這個淺水清,陰險毒辣,連自家的婚事和他部將的安危都能拿來做誘餌,當真是狠毒至極。”說到這,他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也惟有與這樣的對手作戰,才會有意思一些。”

    無論是格龍特,還是淺水清,都不是好對付的善茬。當格龍特為淺水清的凶狠手段所折服時,淺水清也同樣在驚歎於格龍特能收能放,從容豪邁的大度與從容。眼看著自己的三十萬精銳部隊被消滅,格龍特竟然眼都不眨一下地不去救援,反過來卻要吞吃寞子歐。眼看著寞子歐要逃出生天,他又幹脆以此為餌,準備打援。明明打援的計劃失敗了,他卻依然沉著冷靜,從而發現了自己的暗手布置。

    戰爭中不怕那百戰百勝的對手,怕的是那百折不撓,屢敗屢戰,始終不放棄爭取勝利的對手。

    而格龍特,他並沒有為自己的戰神之名所累,沒有因為一時的挫折而千方百計的要駁回面子,恰恰相反,他選擇了在最該退讓的時候退讓,退的從容,退得瀟灑,避免了更進一步的戰禍。

    而由於寞子歐的敗退,導致天風軍二十萬大軍傷亡慘重不說,還丟失了大批本已被搶回的聖威爾土地,未來的日子,西蚩帝國與天風帝國將各擁有半個聖威爾,然後在此地長相對峙。

    這將是一場漫長的戰爭,且直到目前為止,淺水清並不敢誇口自己一定能穩操勝券。因為由現在起,他已經從暗處走了出來,站在明面上與格龍特打對台了。

    再想如以往般算計這個家夥,將會是出乎意料外的困難。

    一想到這,他悠悠長歎一聲:“一場沒結果的戰鬥,碰上的卻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後面的日子要難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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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七章 小鷹展翅


    這一年的四月,是一個被鮮血染紅的月份。

    兩場大戰震驚了世人,也宣告著一場泛大陸範圍內的全面戰爭正式爆發。

    東西兩大強國在大陸中心展開了一場惡戰,聖威爾人,西蚩人都付出了海量的生命。米特列的土地上,先後倒下了有四十萬具屍體,人們用成噸的血漿書寫著一個又一個戰爭史上的奇跡。

    所有的輝煌都是建立在殘忍,殺戮與血腥之上的,然而人們的眼中看到的,不是這些集人性陰暗面之大成,而是那高高在上的輝煌光環。

    東西兩大戰神的對撞,成為人們熱議的焦點,橫空出世的淺水清繼續書寫著他輝煌的不敗戰績,而這一次,他的對手可是站在世界強國頂尖的人物。

    三十萬西蚩大軍的覆滅,帶給西風草原各族的同樣是一次不小的震驚,格龍特親自向赤帝請罪,不過赤帝卻並未怪罪於他。

    天下從無永勝不敗的將軍,戰爭打得也不是一時一地的得失。

    果然,沒過多久,格龍特就同樣連續還給了淺水清數記當頭重棒。

    首先是斯波卡約在巴斯拉被格龍特親率大軍圍困。聖威爾精銳部隊在西蚩軍的包圍下奮勇作戰,但卻終究不是西蚩鐵騎的對手。盡管淺水清派出了大量的部隊前往救援斯波卡約,但是這位聯合公國的神聖戰錘,僅僅堅守了三天,便告全面瓦解。

    斯波卡約本人誓死不降,引頸自吻,數十萬聖威爾軍或被俘或被殺,幾無生還。巴斯拉最終沒能守住而被西蚩軍拿下,國主玻利瓦特為活命計,被迫宣布國家從此歸順西蚩人。

    而前往救援的部隊則由於衝得太狠,被西蚩大將呼兒勒詐敵示歸,引敵來追的戰術所欺騙,乘勢掩殺後大敗而回。

    斯波卡約的死,對淺水清來說是有利有弊。

    沒有了這個人,未來掌控聖威爾毫無疑問會輕鬆許多。人們失去了主心骨,就只能依靠於他。

    可是淺水清在聖威爾的凝聚力,遠遠不如斯波卡約來得強大,沒有了斯波卡約登高一呼,未必有太多的聖威爾人肯買他的帳。因此在對聖威爾形勢的借用上,淺水清未必比格龍特強。尤其他是打著救世主旗號來到聖威爾的,草原人則是赤裸裸的霸權主義,威懾的力量在短期內效果高於懷柔政策,因此就目前情況而言,格龍特所能夠發動的聖威爾軍隊,只怕比自己有多無少。

    此外格龍特雖然是軍事大家,但是在政治上明顯也有一套屬於自己的手段。與淺水清預料中的一樣,當初在威敏斯特公國豎立的傀儡政權,如今被格龍特正式推上了前台。威廉公爵對外宣言,從今日起,聖威爾聯合公國永遠歸屬西蚩帝國,為其臣下之民。威敏斯特公國將成為威敏斯特王國,由威廉公爵任聯合公國國王。聯合公國將永為西風草原治下之民,並宣誓永不背叛。

    對於這份宣告,天風帝國自然不會接受。巴勒海姆公爵在這個時候被推了出來,由女王當面下了詔書,宣布從今日起,聖威爾聯合公國將由巴爾哈王國治理,女王遜位讓賢。

    兩個大帝國各自占據聖威爾一半領土,然後互相指責對方是篡主,是非正統的偽政權。然後一起向廣大國民呼籲,希望國民順應上帝旨意,共同反抗對方的“暴政”統治。

    西蚩帝國指責天風帝國屠殺米特列市民百姓,與聖威爾人簽訂一係列不平等條約,大肆收取天價的出兵費用,並剝奪聖威爾建軍權力。

    天風帝國也毫不客氣的還擊,聲稱西蚩帝國殺害聖威爾軍人數近百萬,是聖威爾人不共戴天之仇。呼籲全體聖威爾國民一起站起來,為斯波卡約大將軍報仇雪恨。可笑的是,就在去年的時候,也是天風帝國發出呼籲,要求廣大國民支持自己,與萬惡的聖威爾聯合公國,還有那上帝的劊子手斯波卡約誓死抵抗,而現在,天風帝國卻又號召大家為他的死報仇了。

    兩邊都在用虛偽的話語,無恥的鬼辯,肮髒的陷害造謠,中傷,指責對手。雙方同時打出了聖威爾這張牌,試圖將民心引為己用。

    楓,丘,黎,亞提等國,還有西蚩管製下的各獨立小城城主紛紛表示強烈支持,嚴重譴責天風帝國不宣而戰,勒索聖威爾人,屠殺米特列城逃難百姓等一係列行為。

    而驚虹,涯國,北方獨立領則鄭重表示支持天風帝國的軍事行動,並將永遠與之站在一起,和“邪惡的”西蚩帝國戰鬥下去。

    都市聯盟則一如既往的保持中立。

    就輿論形勢而言,無論是西蚩帝國還是天風帝國,兩個國家在聖威爾民眾中的形像都好不到哪去。無論是格龍特還是淺水清,也都不是以仁慈為形像的將領。斯波卡約的死,還有米特列城的失陷,固然要怪罪於西蚩帝國的入侵,可是沒有他們,天風帝國同樣不會放過他們。

    老百姓的想法是簡單而樸實的,換個國家換個主子,未必就不能活下去,最糟糕的,其實就是如今兩個強大的國家坐在一起玩博奕遊戲。打來打去,無論是誰輸誰贏,倒黴的都只是老百姓。

    雖然西蚩帝國在前不久遭遇了一次由淺水清製造的自出兵以來最大的一次慘敗。但是這樣的敗仗以目前西蚩帝國的軍力而言,還不至於讓他們一蹶不振,而淺水清面對西蚩控製下的聖威爾城市,卻並沒有表現出太多的攻擊慾望。

    看來起,這個國家已經形成了分裂局面,分別附庸於不同的帝國。

    由兩大帝國聯手造成的聖威爾分裂,最終也只能由這場戰爭最後的贏家來重新複合,但是誰是贏家,依然是未知之數。

    因為事實上沒過多久,格龍特再次重拳出擊。

    這一次,輪到他發威了。

    只一拳,就將淺水清打了個暈頭轉向。

    ……

    聖巴菲宮。

    如今這已經成了淺水清和諸將議事的所在。

    “你說什麼?”淺水清幾乎是拍著案子跳了起來。

    沐血在堂下苦笑道:“格龍特親自出手,領三十萬大軍與血目控達拉匯合,衝進北方獨立領。北方獨立領大將獅駝被殺,安豹戰死,悉虎反叛。西蚩大軍如今正以日進百里的速度強打北方獨立領,現在這個時候,怕是已經占了那近半土地了。”

    草原人的攻勢素以快捷凶狠,迅雷不及掩耳般的速度著稱。當淺水清得到消息時,北方獨立領已經慘遭大敗,眼看著又一個國家即將滅亡。

    不過北方獨立領的遭遇,對天風帝國而言,可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失去了北部防線,西蚩帝國將擁有對觀瀾以東更多的進攻點,他們的戰術變化也將更加多,天風帝國在防守上則更加困難。

    在這之前,淺水清不是沒有料到格龍特會放棄先和他做生死對決,先拿其他地方。但是他更多的將注意力集中在了驚虹。畢竟就利益關係上而言,驚虹才是他最關心的。至於北方獨立領,他是絕對沒有好感的,因此連提醒都沒提醒北方獨立領一句。

    但也正因為這一時自私的心態,導致了北方獨立領在面對格龍特大軍強襲時手忙腳亂,反應不足,最終落了個全面大敗。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淺水清才猛然醒悟到,無論自己的這個盟友怎樣的貪婪,怎樣的讓人不放心,但它終究是自己的盟友。失去了這個盟友,對未來戰局的影響巨大。

    “必須保住北方獨立領。至少在現階段,北方獨立領不容有失。”

    “可是我們怕是沒法趕去救援了。”沐血立刻道:“驚虹那邊,沁珠汪糾集楓丘兩國三十五萬兵力,總計五十五萬軍隊,正和孤遠影打得難分難解。西蚩帝國本土還在源源不斷地向南部派兵施壓,而中部黎國被西蚩人征調了二十萬部隊,與西蚩各小族聯合軍還有聖威爾西部偽軍一起,對我們形成了牽製之勢。他們雖然戰鬥力低下,但是人數不少。這兩邊兵力都很緊張,一時間怕是抽不出太多兵員。”

    “我已經向陛下發出請函,要他再加派援兵給我。我天風帝國雖然五大軍團盡出,但是各地城府軍尚可再抽調出部分兵力,止水那邊還可以再抽調些人過來,估計會有不少於三十萬援軍。”

    “只怕遠水解不了近渴啊。”

    淺水清背著手來回踱了幾步。

    他深思良久,終於道:“給無雙發信,這一次能不能救下北方獨立領,就要靠他了。老實說,也是時候該他們出馬了。”

    沐血點頭:“我看是個辦法。不過涯國兵馬調動也需要時間,我們是不是還應該在這之前,先幫一下北方獨立領。”

    “提供物資支援。”淺水清斬釘截鐵道:“北方獨立領不缺優秀的戰士,但是缺足夠的金錢物資。聖威爾什麼都沒有,就是有錢。”

    “我這就去辦。”

    望著沐血離去,淺水清深深歎息了一聲。

    他費盡心機才造就的大勝優勢,沒想到被格龍特反手這麼一擊,就用從別的地方撈了過來。此次之後,無論格龍特是否全滅北方獨立領,至少他已經嚴重削弱了天風帝國的一大助力。

    就形勢上而言,西蚩帝國又與天風帝國站在了同一起點上,甚至還略有勝出。

    他正頭痛之際,方虎突然進來了,面色詭異:

    “秦儀來了。”

    ……

    方虎,沐血,碧空晴,拓拔開山,水中棠,廉紹一,柏安國,陌伏,須明夜等一眾暴風軍團高級將領,旗以上大小將官幾乎全部集中在了聖巴菲宮的大議政殿上。

    大約有八百刀斧手布置在宮殿夾壁暗牆中,八名神射手則在離楚的帶領下隱伏在殿頂橫梁上,手中緊握弓把,全神貫注盯著下面。

    在淺水清的身後,站著的是世均洋,他如今傷勢已然全愈,是所有人中唯一與秦儀交過手並活下來的人。

    與秦儀見面,要擺如此大的陣仗,換做是旁人,只怕連想都不敢想,但是緊張的卻是人多勢眾的一方。

    真要論戰鬥力而言,秦儀就算功夫再高,要在這一眾高手環伺中逃生怕也不能,可問題是有淺水清在。

    對於暴風軍團諸將而言,士兵死得再多,總能招募過來,淺水清若死了,那真正是天風帝國就要完了。

    沒人敢肯定秦儀來見淺水清時會抱著什麼樣的想法。也許他突然心血來潮,想挾持淺水清為人質,繼續履行他身為西蚩國師的職責?又或者是以此為機向淺水清獅子大開口,索要更高的價碼?

    和這樣的人面對面坐在一起談事情,當真是與死神為伍,若非詭八尺一力證實,世均洋傷痕累累,嚴真平來信證實,又有數十名斥候騎兵親眼所見,眾將是當真不相信天下會有如此厲害人物。

    也正因此,當詭八尺和秦儀一起走進此地時,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一片肅殺之氣。

    秦儀連眉頭都不眨一下,冷哼道:“好隆重的待客之道。”

    淺水清大笑著迎了上來:“讓先生見笑了。我的這幫兄弟早聽說先生神功蓋世,一聽到要見我,一個個就非得要跟在身旁。其實水清對先生的風範學問一直都是敬重有加,如今你我又是友非敵,實無必要如臨大敵般防範。只是如今水清性命係三軍安危於一身,實在也沒有理由拒絕兄弟們的好心,還請先生見諒。”

    秦儀冷冷道:“我還以為你會說這是你對我的器重呢,沒想到竟自承膽小。”

    “對先生這樣的人物撒謊,騙不過先生,卻只能騙自己。既如此,不如示之以誠。”淺水清誠懇道。

    “既然這樣,你就先把夾壁後還有房梁上的那些人給我撤了吧。本宗主也可以坦白告訴你,本人若要殺人,十步之內,無人可以阻我。”

    淺水清大踏步向秦儀走來,正走在十步範圍內,秦儀無動於衷,淺水清朗聲道:“將官留下,士兵撤走,傳令擺宴,好生招待秦先生。先生乃一代大師,風流人物,不可怠慢。”

    說著,看看詭八尺,小東西又長高了許多,看著淺水清咪咪笑,顯然是在暗示淺水清,秦儀的確沒有不軌之心。

    暗藏的士兵撤走了,雙方分主賓坐下。

    淺水清親自向秦儀敬了杯酒,這才道:“說起來,水清也算是先生的半個學生。先生所著四極遊記,對水清作用重大。這些年來,水清從此書中獲益良多,當初水清在驚虹縱橫馳騁時,人皆好奇水清為何對各地形勢如此了解,其實他們不知,這一切早被先生留於書中。因此,水清今日要先敬先生一杯。”

    秦儀有些驚訝:“你都看過了?”

    “正是。”

    秦儀不由感歎道:“世人只知國論,卻不知道那是我受四世皇帝所托,故作遺禍他邦之書,惟有那四極遊記,才是我二十年來心血鑄就,但卻乏人問津。到是沒想到淺帥能一眼看破真知,難怪能有今天的成就。”

    “僥幸而已。”

    “能一戰消滅格龍特三十萬大軍,這不叫僥幸。”

    “可是格龍特也給了我一個教訓。這不,剛得到的消息,北方獨立領大敗。”

    秦儀嘿嘿笑了起來:“這不稀奇。西蚩軍真正擅長的,永遠都是奔襲作戰,打楓丘黎也好,打聖威爾也罷,甚至包括打北方獨立領,都逃不出此一固定作戰模式。盡管他們在米特列以撒星陣大敗聖威爾軍,展示了他們陣地戰的實力,但就本質而言,就算是陣地作戰,也依然是依靠其奔襲迂迴的方式進行。這與文明世界的其他國家是截然不同的。像這種今天還在這處戰場和你對耗,明天就出現在他處戰場上的事,在天風人而言,那是只有少數精銳才能做到的事,可在西蚩人而言,那簡直就是家常便飯。淺帥是天風人,對上這等陌生的對手,吃掉小虧也很正常。不過以淺帥之智,只要摸透了他們的作戰規律,以不變應萬變,那麼就算他們再怎麼能折騰,終究還是一批在城牆外跳來跳去的小丑罷。擁有強大行軍能力的人,固然在作戰上具備極大優勢,可同樣也會帶來相對應的不便,那就是面對堅城,總是頭痛無奈。只要早作預防,西蚩人在攻城一道上,其實正是他們的最弱之處。”

    “多謝先生指教。”

    淺水清由衷敬佩道。

    再沒有人比秦儀更了解天風和西蚩兩個國家的不同之處。當淺水清憑借自己的天賦智慧把握住這場戰爭的關鍵時,秦儀則憑借自己豐富的閱歷與人生經驗,同樣看穿了要打敗西蚩人的問題本質。

    那就是一個字:守。

    死守!

    以守待攻,打長期消耗。

    這正是淺水清打定主意要做的事,同時也是秦儀提醒他的事。

    接下來的談話,便開始顯得融洽了許多。

    秦儀很痛快的表示,女王,他早就交給過淺水清了,但教皇必須是自己的。不過他可以同意借給淺水清用幾天,對外露幾次面,表示教皇依舊安全無恙,並鄭重以國教之名號召發動聖戰,驅逐西蚩人。

    但是出借時間,只能是一個月。

    一個月後,他將帶著教皇和詭八尺離開此地,而淺水清則要借給他一支人數不少於三千人的部隊。

    根據協議,秦儀將會回到西風草原上,將這些年來秘密收攏的一些草原部落整合起來,然後趁西蚩帝國大舉擴張之際,奪取水草肥美之地。

    同時,秦儀按照協議,要求將未來的西蚩帝國建立在原北方獨立領的土地上。

    這個要求,可謂相當聰明。北方獨立領的領土,在周邊形勢上,幾無強國可言。一旦在此地立國,婆蘭國未來在國家安全上可以得到極大保證。而且在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用擔心受到西蚩帝國和天風帝國的威脅。

    此外北方獨立領與聖威爾接壤。淺水清允許婆蘭教在聖威爾傳教,若不能要一塊與其接壤的土地,那麼所謂的傳教便無意義可言。

    而且秦儀極狡猾地鑽了一個大空子。

    那就是淺水清所承諾的土地,是現西蚩帝國控製下範圍的土地。原本北方獨立領並不在其可要求範圍之內。可是如今格龍特這麼一打,北方獨立領半數陷落,就給了秦儀機會。

    如此一來,淺水清就有些不樂意了。

    北方獨立領好歹也是盟友,如今正要靠他們拖住西蚩軍。如果讓北方獨立領知道自己允許秦儀在北方獨立領的土地上建國,那毫無疑問是等於向他們捅了一刀子。

    不過秦儀對此條件毫不手軟,為此兩個人爭執了很久。

    最終淺水清同意秦儀在未來可以獲得北方獨立領至少一半的目前被占領土,只要打敗了西蚩軍,逼其降服後,天風帝國將無條件幫助秦儀。但是秦儀必須以北方獨立領國內人的身份來做這件事,名義只能是“民族自立”,也就是說,天風帝國不會幫助他人強占盟友國土,但是會幫助盟友中間的少數分裂派分子爭取獨立。

    而作為回報,秦儀將在西風大草原上建立一支以少數民族部落為主體力量的反抗西蚩帝國聯盟,在後方拖住西蚩軍的步伐,但不會以自己的身份,因為他的兒子旺讚還在帝國做丞相,而且他自己也畢竟還是西蚩大帝國的國師。

    在西蚩帝國失去戰爭勝利的希望之前,秦儀都不會以自己的身份出面幫淺水清,但他會趁機大撈實地,從兩邊得好處。

    對於這樣的交易,可以說秦儀是最大的贏家。兩大帝國交鋒,輸的人固然會輸的傾家蕩產,就連贏的人也要為秦儀的軍事行動買單。

    若非如此,只怕也不能讓這位西蚩大國師,世之神人秦儀先生動容,為他淺水清而賣命。

    至於未來指揮西蚩少數民族聯軍的領袖人物,兩人則共同選定了一個人--詭八尺。

    名存實亡的小鷹營在這一刻終於得到復蘇,淺水清大手一揮,三千最精銳的鐵血鎮騎兵進入了小鷹營名下,並同時為他派了三位副營主:離楚,和飛還有世均洋。

    帶著淺水清增予的大量財富,馬匹,各種戰爭物資,秦儀還有詭八尺踏上了前往茫茫草原的道路。

    這一年,詭八尺十五歲,離天風帝國的合法征兵年齡還差一年,但是他已經成為一名將軍,並帶領三千戰士趕赴沙場。

    詭八尺將面臨他有生以來最大的挑戰,不會再有那麼多好運氣,也不會再有那麼多貴人相助,有的,只是那無畏的犧牲精神,和每日燈下不眠不休的運籌帷幄。

    在未來的日子,決定一場大陸爭霸格局的敵後鬥爭因此展開。

    一位戰爭新星,也由此冉冉升起。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八章 千日之戰


    秋初的西風大草原,綠色依然是主基調,偶爾夾雜些斑駁的枯黃,在以格爾穆沙河為界限的草原南部地區尤其如此。

    大草原的極北端是包括寒冰海岸在內的一條白皚皚的冰原帶。緊挨著冰原地區的是苦寒幽暗、陰森朦朧的蠻荒野林。這一帶罕至,除了冰雪寒國,無人在此長期生活。

    草原中北部是貧瘠乾旱、植被稀疏的爾高原,包括天神山脈在內的群山巨脈高高隆起,深溝險壑雜於其間,陡坡峽穀疊層環繞。

    在草原的中南部和南部,則是水草肥美之地,也是大量的草原種族聚居之所。

    雖然每一個地區都會有適合人畜生存繁衍的水草茂盛的牧場、綠洲,但這樣美好的場所並不是連貫成片的,而是像拚圖一般,被沙漠、戈壁、雪山、冰河、沼澤等肢解成小片小塊,星星點點地散落在大草原上。

    自然條件只給生存在那些地方的人們一種選擇——如果要繼續生存,就必須經常移動,因為靠一塊草地是無法長久生活下去的。

    於是,草原各族始終在一條生存之路上摸索著,拚鬥著。“逐水草而居”的遊牧生活,便是他們生存鬥爭的寫照。

    為了生存,他們必須學會適應各種環境,無須把某個地方作為家鄉,因為草原就是他們的家鄉,甚至整個陸地,都可以被當作生存的競技場。

    在整個草原上,格爾穆沙河以北的南部地區,稱得上是水草最肥美,氣候最溫暖的天堂。

    西蚩族之所以能夠躋身西風大草原第一大族的寶座,創建龐大的西蚩大帝國,就在於他們得天獨厚的地理環境。

    在草原南部,珍珠般的湖泊和項鏈般的河流星羅棋布,水源充足,氣候相對溫濕。在水的滋潤下,植被長得茂密繁盛,綠油油地一個勁地往上冒。

    一部分地方是稠密的灌木和鬆林,千百年來一直孤寂地挺立著;一部分地方是河水溪流漫溢而成的沼澤和窪地,蘆葦叢生,鑲嵌在大地上;更多、更大、更廣的,是空空落落的平坦之處,形成為草地,鋪出大片大片 的一眼望不到盡頭的牧場。

    雖然遠沒有其他地區那麼荒涼,但南部的人煙依然比較稀少,反而是各種野獸尋到了寬敞宜人的棲息所。

    密林深處群居著無數野獸,棕熊、野豬等大塊頭的動物懶懶地晃蕩著,與他們結鄰而居的是野狼、山貓、黑貂、花鹿和黃羊。

    溪流魚群如梭,水鳥鳧遊。河灣的沼澤窪地處,河狸水獺在構巢營穴,吃得肚皮圓鼓,用絨毛裹覆的身子在泥地上打滾。

    乾燥一些的草原區上,漫遊著成群成群的野牛、野馬、野羊。尤其是那些躍動的野馬,額頭上都披著長長的鬃毛,瞪著充血的紅眼,警惕地環視四周,一有風吹草動就群奔而去,形成萬馬奔騰的壯觀場景。

    這一地區是鳥獸的樂園,人類反倒成了點綴與陪襯,偶爾也可以看到一些牧人騎著馬,攜著獵犬,趕著大群牛羊等家畜在草原上遊弋,與周圍的野生動植物和諧地共生共存……

    就自然景像而言,這絕對是一片美麗的自然盛景,值得每一個人前來歎賞遊玩一番。

    然而戰爭,卻總是在破壞著一切美好。

    ……

    “呼噢!”一聲嘹亮的大喝,踏碎了天邊的寧靜。

    成群的野馬,野牛,野羊,驚慌地向四處亂竄,在那遙遠地平線上上,漸漸升騰起一股塵煙,那是千軍萬馬在奔嘯呼喝著向這俯衝而來。

    騎在最前面的,是一員年輕小將。

    披著草原人的大羊皮襖,頭上還戴著可以保暖的氈帽,在這晝夜溫差極大的地方,可以有效地保護自己。

    氈帽下忽閃著一雙明亮的大眼睛,充滿狡黠,詭詐與得意的光芒。

    這個人,赫然正是詭八尺。

    在他的身後,是數以萬計的草原遊牧騎兵,鋪天蓋地,密密麻麻。

    如今的詭八尺,已經十八歲了。

    從他離開米特列城進入草原到現在,已經整整三年過去。

    大陸之戰打了三年,他便在這草原上奮鬥了三年。

    在這三年,詭八尺不止一次地面臨各種各樣的危險,一次次地與死神擦肩而過,卻也一次次取得了輝煌的勝利。

    那個曾經不起眼的小男孩,在當初曾經無人在意。可如今卻已經成為能夠決定大陸戰局的人物,他以年僅十八歲的年紀,橫掃整個西風大草原北部,成為又一名草原悍將。

    只是這位草原悍將的出現,實在不是西蚩人的福,而是地地道道的災難。

    當初選擇發展空間的時候,秦儀就告訴他,要想給西蚩人製造麻煩,就一定要去草原北部發展。

    這的水草貧瘠,生活在這的遊牧民族人數較少,但性情飆悍,其鬥爭殘酷程度,更超過水草肥美的草原南部。

    對於西蚩人來說,草原以北的遊牧民族,只是一群徹底的不開化的蠻夷。他們對西蚩人的統治並不服氣,很多部族甚至根本不承認西蚩人在草原以北的地位。他們每天想的不是如何殺入中土文明世界,而是如何穿過格爾穆沙河,進入那水草更加肥美的草原南部地區。

    在西蚩人大舉進犯大陸之後,草原北部少數遊牧民族的戰士曾為期許諾的種種美好所動,因此有一部分人率部族跟隨出征。當初被格龍特利用,強攻巴斯拉的北夷族和瓦族就是草原北部的兩個大族。結果,他們在巴斯拉城下先後與玻利瓦特和斯波卡約血戰,什麼好處也沒撈到,卻白白犧牲了無數戰士。格龍特的排外情緒極為嚴重,對外族像炮灰一樣的使用方式引發草原北部部族的強烈不滿,以北夷和瓦兩族為首的大批草原北部戰士退出了大陸爭霸,回到了自己的家鄉。

    詭八尺,就是在這種情況下來到了西風草原的北部。

    在起初,要想拉攏利用這些草原漢子幾乎不可能。事實上,他們就連想在這生存都極為艱難。排外情緒是每一個草原民族固有的情緒,草地永遠都是不夠用的,外人的到來只會使本就貧瘠的資源更加不足,使這的人的生活更加困難。因此他們幾乎是立刻對對方進行驅逐。

    不過詭八尺可也不是好捏的豆腐。

    無論是秦儀還是淺水清,都曾經告訴過他。草原人就是一群狼,他們天生欺軟怕硬。你若對他們客氣,等待你的只有刀子,你要表現得比他們還狠,他們就會臣服在你的腳下。

    武攻,文治,這是對付草原民族的最佳做法。

    在一開始,詭八尺狠是滅了幾個不開眼也不聽話的草原小族,數百具屍體向所有人聲明這不是一支好招惹的隊伍,除了一些中型或大型的部落,敢於招惹他們的人逐漸少了。

    待到一次大戰後,詭八尺以三千騎兵的力量,以少擊眾,面對面正面擊敗了凶狠強悍的一支部落隊伍,消滅了該部落近六千戰士後,詭八尺的名聲徹底傳揚開來。繼承了淺水清狠,準,穩三字訣的小家夥再不客氣地開始放手大幹,伺機搶占了草原北部一處水草較為豐盛之地。

    從這開始,他開始大量吸納各地草原民眾。一些弱小的部落,種族,為其所吞並,並受其趨使。

    在對草原人的理解上,詭八尺師從秦儀。

    在對軍事和人心伎倆的運用上,詭八尺則學習淺水清。

    而對政治,外交以及陰謀上的運用,詭八尺更因為姬若紫而獲益匪淺。

    有這三位名師教導,秦儀和淺水清又一直在暗處為他送來各種戰爭物資,指點他選人用人的訣竅,當時年僅十六歲的詭八尺,在處理民族部落問題,軍事問題及周邊相處的問題上,手法表現得相當老到。

    成熟的政治手腕,高超的外交技巧,高明的戰術指揮能力,還有手下凶狠而紀律嚴明的部隊,不用發愁的物資資源,使得詭八尺的實力一日千里。

    其後不久,淺水清又親自把三千名強悍的熊族武士給他送了過來。

    有這三千名人熊壯漢的加盟,詭八尺的實力再度暴漲,橫掃草原北部,所向無敵。

    詭八尺的超速發展,引來了北夷族的驚慌,於天風113年春聯合瓦族等北部大族向詭八尺發起了進攻,此時,詭八尺已經進入草原兩年時間。

    在與北夷族的大戰中,詭八尺秘密勾結瓦族,由瓦族從背後向盟友下手,反戈一擊,兩方合力大敗北夷族,與瓦族一起坐穩了草原北部遊牧民族第一軍事集團的地位。

    其後不久,詭八尺命人暗中毒死瓦族族長阿默,挑動瓦族內部奪權大戰,趁機削弱該族實力,扶植傀儡上位,使得瓦,薩米落,奈根等曾經在草原北部輝煌一時的大部族如今紛紛成為其附庸部落。

    對於這個當時年僅十七歲,就手段了得,心腸狠辣的小首領,草原各部落種族,無不為其所驚懼,對他的命令更是無人敢不聽從。

    在基本整合了整個草原北部之後,詭八尺開始將腦筋轉到了草原南部--西蚩大帝國的根本重地。

    他要橫渡格爾穆沙河,從這,對西蚩帝國的要害發起致命攻擊。

    ……

    “看,那就是格爾穆沙河了,真是好壯闊啊。”詭八尺朗聲叫道。

    眼前的大河,就像是草原上一條奔騰的血脈,咆哮出磅氣勢。

    寬達三千米的格爾穆沙河,遠遠望上去就像一條流動的大湖,大河在天神山雪水的衝擊下,仿佛觀瀾大陸身軀的主動脈血管,向大陸各處輸送每秒鍾高達數萬立方的河水。整條大河如一條凶猛的水龍,呼嘯著前進,氣勢磅礡,無人可比。

    超寬的寬度,湍急的河水,使這幾乎無法橫渡,同時也成為草原南北的分界線。

    對於絕大部分的草原人來說,從這橫渡格爾穆沙河,幾乎是一個夢。

    “如果不是這條河,恐怕赤帝早就派人打了過來。這條河是南北分界線,也是我們得以安全發展的主要屏障,不過現在,它成了我們打過去的最大障礙。”說話的是世均洋。

    “師傅說過,這世界從來沒有什麼天險能夠成為永遠的阻礙,只有人,才是真正的可以讓人望而卻步的生物。”詭八尺笑道。

    沒有淺水清和天風軍在聖威爾的牽製,就算格爾穆沙河再闊百倍,西蚩人也早就打了過來。

    如今在大陸中部,西蚩軍和天風軍殺得難分難解。

    格龍特與淺水清兩人對峙,三年時間打下的戰事不下百次。他們各自都有吃虧的時候,也各自都有占便宜的時候。

    在起初,淺水清很是吃了些苦頭。西蚩騎兵的強大,還有格龍特凶狠毒辣的作風,令淺水清極為頭痛。如今再不是領一支小部隊打場勝仗就算完成任務的時刻,他要考慮的是通盤局勢,是覆蓋整片大陸的戰場。格龍特手下精兵強將眾多,四個僕從國再加西蚩本土,為他提供源源不斷的戰鬥力,如果不是西蚩人在攻城術上的能力有限,淺水清的鐵壁防禦陣線恐怕早就為其所破。

    然而隨著戰爭的發展,遊牧騎兵在攻城戰中漸漸學會了使用攻城器械,他們就地取才,製造生產大量攻城器具,擁有越來越豐富的攻城經驗。

    好在天風軍和各地聯軍也同樣在戰爭中積累著屬於自己的經驗,並且不斷成長著。他們漸漸習慣了西蚩騎兵奔忽來去的作戰方式,不再輕易驚慌,也不再輕易上當受騙。

    在大陸北部,由於涯國的加入,格龍特最終沒能拿下北方獨立領,但是也沒有退出已經占領的區域。而在大陸以南,寞子歐親率領精兵趕赴支援孤遠影,才勉強抵擋住了沁珠旺的進攻。

    整個大陸格局,因此被分割成了兩半,一半屬於西蚩人,一半屬於以天風帝國為首的東部聯盟軍。

    格龍特和淺水清這兩大戰神整整打了三年,同樣也鬥了個不相上下,平分秋色。

    不過就嚴格意義上而言,淺水清所面臨的局勢更加複雜,更加叵測,他缺乏如西蚩軍這樣強大的兵種,也沒有像格龍特那樣對屬下部隊的統一指揮權,能夠和格龍特打到現在,卻也變相證明了東戰神要稍稍強於西戰神一些。只是這種強弱,不能說明任何問題。戰爭一天不分出勝負,就一天不能定論。

    惟蓋棺,方可定論。

    而對淺水清來說,這一天的日子已經不遠了。

    時間每向後推移一天,他離勝利也就越近一分。

    今天,便是詭八尺正式向西蚩本土發起大舉反攻的日子,由這一天起,西蚩人面對的,將會是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此刻,世均洋在聽到詭八尺這麼說後,也笑了起來:“說得沒錯,赤帝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我們會從這橫渡格爾穆沙河。從今天前,天塹將成通途大道。”

    詭八尺更是自傲道:“五年前,師傅曾經跑馬一線天,那麼今天,我詭八尺就要踏水格爾穆。師傅是天上神人,可以踏空而行,做徒弟的縱然比不上他,也要做到踏波而過!”

    說著,馬鞭一指大河,身後數以千計的遊牧戰士懷抱巨木,衝向大河,開始了臨時浮橋的搭建。

    為了能夠不被敵人發現而秘密通過格爾穆沙河,詭八尺曾不止一次的想方設法要橫渡此河。淺水清為他送來了最好的工匠,崖無雙給他送來了最好的水上浮橋工程師。

    在經過長期的練習,策劃和準備工作後,詭八尺如今已有絕對的自信,可以利用文明世界的科技手段,去做到草原人所做不到的事。

    奇跡,本就不止是通過奇謀妙算來完成的,發達的產業技術,同樣是戰爭中必不可少的重要手段。

    而今天,詭八尺就成功結合了草原人的蠻勇特性和農耕民族的創造特性,要將數以三十萬計的草原戰士帶過這條大河,徹底殺向西蚩本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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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九章 棋子


    天風曆114年,五月。

    詭八尺率領草原北部橫渡格爾穆沙河,於當天就橫掃了大河以南的四個部落。

    按照詭八尺的命令,未來的草原以南,將由北部民族統治,無論大陸爭霸戰誰勝誰負,對於草原以北的部落民族來說,豐沃的南部草原的確很形像更具備現實性的吸引力。

    在這個大目標下的吸引下,詭八尺下了屠殺令。

    凡草原以南之生存民眾,統統殺光,搶光,寸草不留。

    而跟隨在數十萬草原戰士身後的,是北部眾部族婦孺老幼。他們跟隨戰士們一起遷徙,或者永久地在此地紮根,或者便從此埋葬在異國他鄉。

    在這種情況下,同為草原的遊牧戰士,向著自己的同胞揮舞起了凶狠的屠刀,在整個西蚩帝國本土掀起了一片血雨腥風。

    同年六月,詭八尺領大軍穿過塔盆地,想赤答山進攻。

    赤答山,是早年西蚩族興起的聖地。

    在西蚩族興起的過程中,這片山區始終扮演著神聖的角色。

    在近百年來統治生涯中,西蚩都城逐漸南遷移,離赤答山越來越遠,然而在很多西蚩人的心目中,這依然是他們見證時代與西蚩族興旺發展的神聖之地。

    ……

    蒼狼宮。

    “西南大戰,格桑族長大敗,損失兵員三萬人。”

    “悍匪詭八尺,與其部下世均洋攜北部草原賤民與我部激戰,兩相夾擊,我軍慘敗,兩萬人喪生,大將軍西庫僅以身免。”

    “悍匪亂黨,穿過塔盆地,正漫道遮野而來。”

    “盜匪賊眾,武裝暴民,影從雲集,漫野遮道,赤答山一帶全線告急!”

    “……”

    一個又一個壞消息,就像一柄柄鐵錘,狠狠地砸在赤帝的心口上!

    前有淺水清費盡心血,不惜代價鑄就的鐵壁防線,後有詭八尺囂張得意,縱橫草原,奇襲內部,一場原本必勝的入侵大戰,在經過時日漫長的攻堅戰後,現在竟然演變成如今這種山窮水盡的地步!

    三年征戰,將西蚩人拖入了長期戰爭的旋渦。格龍特與淺水清勢均力敵,誰也奈何不了誰。在這種情況下,誰更能堅持,誰就是距離勝利最近的人。

    然而就是在這個要命的時候,西風大草原上卻出現了窩裡反的跡像。

    對草原人來說,內鬥是最平常不過的事。

    當年的沙思汗大帝以一個普通小族族長身份,之所以能夠在西風草原上迅速崛起,就是因為當時的草原大族各自混戰,給了他趁機壯大的時機。幾乎每一個西蚩族以外的草原民族,都有著屬於自己的草原霸主夢想。

    西蚩人在霸主的位置上坐得太久,希望他們下來的不是一個兩個。

    如果格龍特能夠打敗淺水清,那麼這種想法只能是想法,無人敢將其變成行動,可在雙方僵持階段,卻成了一些野心家伺機而動的時機。

    如今草原北部已經殺過來了,而在部落眾多,人煙稠密的草原南部,卻同樣未必是鐵板一塊。

    一旦詭八尺拿下赤答山,對各種族部落的影響之大完全可想而知。赤答山並不是什麼戰略要地,但它所代表著的精神意義卻非比尋常。

    可是如今西蚩大軍遠征,西蚩帝國本土兵力同樣緊張,要想對付這支“叛匪逆首”,只怕著實不易。一旦處理不慎,西蚩帝國只怕將滿盤皆輸。

    一想到這,他的臉便陰沉了下來。

    “父皇!”

    能夠在這個時候打擾赤帝的,也只有他最鍾愛的女兒赤風婉了。

    “什麼事?”

    “軍機府上書請願,希望即刻出兵赤答山。”

    出兵!出兵!他要拿得出這許多兵才好啊!

    赤帝無奈地歎息。

    無論是天風帝國,還是西蚩帝國,都已被連年戰事消耗的精疲力盡,國庫幾乎空虛,大批的青壯死於戰場。田野出現荒蕪,商業也同樣凋零,到處都是硝煙彌漫的戰場,整個觀瀾大陸被淺水清和格龍特兩個人在正中間劃出了一道縱向的中軸線。西向是西蚩人,東向是天風人。

    他們彼此煎熬,彼此忍耐,彼此攻擊,彼此消磨。

    前線上格龍特幾乎每天都在催促援軍。三年的戰爭,西蚩本土優秀兒郎死了不下百萬人,這還不算各僕從國,從屬部落的死亡人數,而天風帝國及其盟軍則付出了同等海量的數字。

    鮮血早已將這片土地燃成了赤色大陸,整個大陸人口因此而銳減三成以上,因為戰禍而無辜死去的老百姓甚至更超出死去的士兵本身,除了兩大帝國本土力量未受侵襲外,驚虹,北方獨立領等均遭受慘重損失。

    出兵,在這種情況下,赤帝拿什麼來出兵?

    望著自己父親無奈的臉孔,赤風婉悠然歎了口氣:“真得沒有辦法了嗎?”

    “唯一的辦法,就是從前線撤兵,回剿詭八尺。不過這樣一來,淺水清必定會趁勢反擊。我們恐怕會失去很多土地了。”

    赤風婉微微笑了起來:“父皇,您覺得是土地重要,還是人重要?”

    赤帝微微一楞。

    赤風婉已經將手搭在了她父親的肩膀上:“詭八尺是淺水清的徒弟,他如今對我們造成的麻煩,其實也就是淺水清給我們造成的麻煩。可以說,從一開始,淺水清就已經做好了從內部顛覆我們的準備。這個人,實在是個天縱奇才。”

    赤帝不明白女兒為什麼這麼說,赤風婉卻繼續道:“我曾經見過淺水清,老實說,我看不透他。我不知道他腦子都是怎麼想的,他想要什麼,又是為何而從軍。他與所有的軍人都有所不同。你說他是好人,他血香祭旗,殺人無算;你說他是壞人,他占城下地,對百姓卻秋毫無犯;你說他陰殘狠毒,他對待士兵卻視如己出;你說他重信守諾,他中秋決戰時又出爾反爾;你說他是個好軍人,他以下犯上,誅殺上官;你說他天生反骨,他坐擁重兵,卻克盡職守。父皇,縱觀史書,我從未見過有一個如淺水清般這樣的人,試問你可曾見過?”

    赤帝呆了呆,搖搖頭道:“你到底想說什麼?”

    赤風婉笑了:“我西蚩帝國如今之所以落到如此艱難的地步,皆因從未真正看清楚我們的敵人。天下人皆以為,淺水清是一個最出色的軍人,但在我看來,他從來都不是軍人。”

    “你說什麼?”赤帝愕然。

    淺水清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他怎麼也沒想到赤風婉會如此評價。

    然而赤風婉卻就如此說了,且說得肯定無比:“身為軍人者,軍令如山,敢死當先,以家國為念,以勝利為追求。然而淺水清卻不同,他違抗軍令,說明他無視軍規,他在驚虹與我達成協議,乃是與敵私通之舉,這說明他根本不在乎天風帝國甚至是大陸未來。他屠城是為了占國,保民是為了擁地,他所有的目的與手段,均簡單而直接。這樣的人,看上去更像個玩弄政治的老人,一切皆以利益為準,而非一個戰場將軍。”

    “那又如何?”

    “正因為我們忽略了這一點,才會沒有察覺到當初淺水清的謀劃,包括他犧牲婚禮,圍剿我部先鋒軍,派出詭八尺,深入草原以北挑起內亂。父皇,我們真正的對手,不是一個真正的軍人,而是諳通政道的軍事大家與政治家的結合。對付這樣的對手,僅從軍事上用謀,注定是要失敗的。而格龍特大元帥,他便是犯了這樣一個錯誤。”

    赤帝怔怔地望著赤風婉,只聽赤風婉斬釘截鐵道:“我敢肯定,我西蚩帝國內部,一定早有人與淺水清勾結。這種軍人做不出來的事,淺水清做得出來。正是因為淺水清深通此道,所以才能開出他人無法拒絕的條件,從而對我國內部動向清楚無比。也同樣因此原因,詭八尺才能在草原北部如魚得水,多次破壞我們的進逼,挑動他族對付我們。我國如無內應,戰局決不會如此!”

    此話一出,如驚雷炸響,震撼了赤帝的心神。

    他眼中殺意大起,陰森冰寒的聲音回蕩在大殿之上:“婉兒,你確信如此?”

    “是。”赤風婉很肯定道:“淺水清敗止水,是因為有楚鑫林,敗南山嶽,是因為有南靖元,敗驚虹,是因為有梁錦和我們,收復寒風關是因為有寞子歐。淺水清從不放棄任何可以收買利用對手的機會,他總能給出足夠吸引人的籌碼,且次次都在自己皇帝所能承受的底線之內。他所收買的人都是高官,所擁有的作用從來巨大,而且都是臨時收買,先前無跡可查,事後亦給對方極大自由,減少往來,直到大事已定。淺水清的用間之道,從不弱於任何一人,卻也從未有人真正注意到過此點。我敢肯定,淺水清能在今天將我們逼到如此地步,他一定早在我國安排了高級細作。一如當初的計顯宗一般。”

    “是誰?”赤帝狂怒吼叫。

    這個問題,純粹只是為了發泄心中的怒火,他並沒有指望赤風婉做出回答。

    然而赤風婉卻歎息一聲:“只要是和淺水清接觸過的人,就都有為其收買的可能。幸好,淺水清真正能夠面對面接觸的我方高官,卻是不多。若從三年前查起,看看誰最有機會靠近淺水清,那基本可以肯定,誰就是那個出賣我們的人了。”

    赤帝倒吸了一口冷氣。

    “你不會是說……”

    赤風婉輕輕點頭:“大國師的嫌疑當真是重得很呢。”

    赤帝怎麼也沒有想到,赤風婉竟然會懷疑秦儀出賣自己。

    然而時至今日,如果說誰最有可能接近淺水清,那除了秦儀計顯宗等人之外,只怕真得是再無他人。

    然而秦儀在西蚩帝國的身份地位非同小可,赤帝實在想不通,到底是什麼能讓淺水清收賣秦儀,出賣自己。

    “無憑無據,婉兒,不可胡說。”

    沒想到赤風婉抬眉一笑:“有些事,未必需要證據。”

    “你……”

    “父皇,我知道大國師地位崇高,實無道理幫助淺水清。可當初我不是也幫了淺水清嗎?淺水清太厲害,他總能看出你真正需要什麼,然後對症下藥,無往而不利。他可以舍得付出一切只為爭取勝利,我敢說,大國師一定已經為其所收買,所以才會有今日之故。”

    “可我們不能對他輕易動手。”

    “何必需要我們來動手呢?”

    赤帝一楞,赤風婉眼中卻閃過一絲詭詐:“女兒最近得了一條消息,如果屬實,或許我們可以一舉鏟除三個大患。此三患難若除,則我西蚩帝國必然大勝可期,詭八尺跳梁小丑,充其量得意一時,不足為患耳。”

    “淺水清,國師,此三患之二,還有一患是……”

    “蒼野望。”

    赤風婉口中吐出冰冷的三個字。

    赤帝一楞,旋即明白:“你的意思是讓大國師去刺殺蒼野望?”

    “正是。”

    “風雪宮警衛重重,大國師就算工夫了得,只怕也無能做到吧?”

    那個時候,赤風婉臉上露出一線神秘微笑:“父皇,您忘了我們在宮中,也有一顆棋子的嗎?”

    赤帝一呆,隨仰天哈哈大笑起來:“不錯,也是該動用這顆棋子的時候了。”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十章 最終決戰(1)


    三年僵局,一朝打破,帶給世人的震撼是巨大的。

    淺水清之徒詭八尺領三十萬草原北部騎軍反入西蚩帝國,對西蚩人造成了沉重而巨大的打擊。

    當淺水清遙控指揮,打出了一場漂亮敵後武裝鬥爭後,在正面戰場上,他同樣展開了淩厲的反擊。

    三年來被西蚩人壓著打,長期龜縮於高城厚牆之後,哪怕是被敵人包圍,消滅了某個城市,也只是忍耐與等待。如果不是淺水清在軍中有著崇高的聲望,僅憑他三年來如此忍氣吞聲的打法,只怕早就引得無數士兵叫囂著倒台了。

    同樣是這三年,西蚩人一方面要用戰馬和城牆對撞,一方面還要疲於應付來自各占領國的暴民反抗。

    赤風婉說得一點都沒錯,淺水清根本就不是一個純粹的軍人,很多時候軍事上無法解決的問題,他會從政治途徑去解決,這一點正是格龍特所不具備的。

    早在戰爭開始之前,淺水清就很清楚地意識到,西蚩民族掠奪式的占領,固然在短期內使他們的實力暴升狂漲,但同樣也為屬地治安的混亂埋下了大批的種子。只需要派出那麼一小部分人,混入對方占領區域,散佈謠言,挑動民心,製造仇恨,那麼要不了多久,這些種子就會長長參天大樹,成為反抗和推翻西蚩人暴政統治的源動力。

    一支又一支農民起義軍在西蚩蠻族的暴政統治和淺水清的有心挑撥下四處開花,什麼“某某鄉義勇軍”“某某鎮抗暴團”“某某某部隊”在西蚩人占領下的丘,楓,黎,亞提及半個聖威爾地區四處蔓延。

    在主戰場上,淺水清和格龍特也不知進行了多少場生死大戰,雙方殺得血流成河,而在敵後戰場上,他不遺餘力地扶植各地方組織,拚命為他們送錢送物資送有經驗的軍官。

    這場戰爭從一開始,淺水清就把自己定性在弱勢的位置,正是這個準確的定位,使得他沒有像以往般貪功冒進,而是穩紮穩當,也同樣是這個定位,讓西蚩人吃足了苦頭。

    這其中表現尤為出色的,正是那些聖威爾淪陷區的住民。

    教皇的一紙反抗令,給了所有聖威爾人打了一針強心針,憑借天主的號召,他們四處襲擾西蚩軍,同時也給天風軍通風報信。

    為了抵禦外侮,聖威爾可以說是舉國迎敵、全民皆兵,挖掘了一切可以挖掘的戰爭潛力,以抵擋優勢敵軍,避免敗亡的命運。當然,此時的天風帝國尚未撕下他們救世主的面具,為了最大限度利用該國民眾,還不斷地從本國輸送物資來救濟一些聖威爾難民。

    當年的聖威爾人,曾以舉國之兵打敗大梁帝國的入侵,如今的聖威爾人又再現這種舉國從軍的盛況。

    行走在聖威爾的國土上,與同樣強大卻又獲得支持的天風帝國作戰,西蚩人可以說是步步泥沼,盡管如此,他們竟依然能夠始終保持主動攻擊的姿態,草原遊牧騎兵天下無敵的態勢的確並非是吹出來的。

    不過在這種情況下,詭八尺的突然進攻,實在是給西蚩人的心髒位置捅了狠狠一刀,也使得格龍特這位沙場老帥都為之頭痛不已經。

    ……

    聖鐮城。

    聖鐮城,是威敏斯特公國的都城,如今也已是傀儡西聖威爾聯合王國的王城。

    聖威爾如今有兩個聯合公國,各自皆稱自己為正統,人們分別將其稱為西聖威爾與東聖威爾。

    如今西蚩大軍的主力部隊就駐紮在這一帶,通過此地遙控包括楓丘等國在內的所有被占領區。

    和文明世界的那些達官貴人不同,遊牧民族的將軍從來都不喜歡住在府邸。他們更習慣在城外紮射營帳,直接在氈帳內入住。

    被奴役的聖威爾人因此譏笑他們,是“狗穿皮襖,裝不了羊。”鄉下人就算進了王宮,也還是一身土氣。

    只可惜這些鄉下人過於野蠻,原始戰勝了文明,使得“高貴的”文明人不得不低下他們驕傲的頭顱。

    在聖鐮城,這的每一名貴族每天都要排著隊來到城外,向駐紮在那的西蚩將領們磕頭請安。

    不得不說,僅此一項,就足以讓許多貴族離心。無論是在道義上,名分上,還是統治管理上,西蚩人都比天風人差得太遠。除了打仗,他們一無是處。

    金頂帳。

    格龍特和正他屬下的幕僚,將軍們一起議事。

    “這幾天,占領區的一些暴民表現已經越來越猖獗了,大家怎麼看?”格龍特問。

    最新的情報顯示,最近這段時間,占領區民眾正在處於總爆發的邊緣。一些據點或堡壘遭到叛軍的攻擊,十餘處地方被突破,甚至少數地區的河岸封鎖線也讓人捅成了篩子,變為擺設。聖威爾民眾正在四處襲擾,尋找一切可以攻擊敵人的機會,並且行動規模有越來越大的趨勢,同時少數一些暴力反抗組織更開始走向了聯合作戰。

    “詭八尺進攻赤答山,看來是給了某些人膽子,以為可以反抗我們呢。”赤勒惡聲惡氣道。

    “不奇怪啊。世上總是不乏一些笨蛋,以為自己可以有樣學樣的。”洪讚也不齒道:“不過這樣也好。這些個地老鼠平日都藏在地洞,總是不肯鑽出來,如今一下子冒了出來,正好給咱們機會一舉消滅。”

    “怕的是大軍一旦回師圍剿,淺水清趁勢而上啊。”圖兀則道。

    赤勒立刻說:“我看他不會出來。打了三年的仗,咱們也不知挖了多少陷阱,設了多少埋伏,多少次示敵以弱,予敵以可趁之機,可他就是穩守各地,不許出擊。”

    “就是。淺水清油滑如鼠,從來不和我們正面作戰,暗地卻使盡鬼蜮伎倆。”

    “此一時,彼一時。那個時候我西蚩軍氣勢如虹,淺水清雖有小勝,卻終究不可能是我們的對手。他不躲著藏著,又能怎麼辦?不過現在形勢變了,詭八尺在後方搞我們,占領區有無數暴民作亂起義,我西蚩軍連年征戰,將士皆疲,對淺水清來說,這正是個全面反攻的好機會。”

    “話雖如此,我西蚩大軍只要一日還在,他淺水清想打敗我們,就沒這麼容易。”

    沒錯,不管形勢如何嚴峻,正面戰場上沒有一次可扭乾轉坤的決定性勝利,僅憑敵後戰場的勝利,即使再多,也很難奠定勝局。

    格龍特一聽此話,眉頭突然一挑:“淺水清是想出來了。”

    “什麼?”

    眾人一驚。

    格龍特卻很肯定道:“對,他一定是想出來了。詭八尺進攻赤答山,不僅給了聖威爾暴民反抗的信心,更給了淺水清和我決戰的信心。”

    說到這,格龍特大手一攤地圖道:“你們看。赤答山一帶,地勢並不險要,其戰略意義並不重大。而在赤答山一帶的附近,無論是拉木兒河,飛鷹谷還是藏龍峽,其地形其實都比赤答山更險要,同時也將整個赤答山包圍進去。一旦我軍占領此三處地方,就算他詭八尺拿下了赤答山,也只有困守待死一途。可是詭八尺卻偏偏棄其餘而求赤答山,這是為什麼?”

    “不是因為這是我族興旺之起源之地嗎?”

    格龍特把頭一晃:“我是個軍人,我不懂政治,也不關心其他的東西。我只知道占領一處地方後,對我軍作戰是否有好處。詭八尺進攻赤答山,便將自己的位置處於一個極其危險的地位。在他現在這個位置上,如果我軍前線主力部隊後移,可以在四天之內趕到赤答山一帶。只要堵住了飛鷹谷和藏龍峽,詭八尺和他的三十萬大軍就將插翅難逃。既然如此,為何詭八尺還要將自己置於如此險地?”

    眾人面面相覷,赤勒終於道:“大帥的意思是。。。詭八尺在故意給我們機會?”

    “沒有哪一場敵後作戰是不需要正面戰場配合的。任何的敵後作戰,其最終的意義都是在為正面戰場服務。這些年來,淺水清打得很窩囊,很憋屈,他一直在等,也一直在忍,等的就是今天。如今我西蚩國內空虛,就算陛下調集重兵堵住拉木兒河,也未必能打敗詭八尺。而要想消滅他,就非得從前線調兵不可。詭八尺進攻赤答山,就是在給我們一個調兵回師的理由,要想消滅這支部隊,沒有同等數量的部隊很難做到。而要想以最快速度趕往赤答山,我們所能調動的兵力……”

    格龍特的手指在地圖上不停地移動,最終停留在一個點上:“只能從白沙城抽調。”

    白沙城?

    那個獨立小城?依靠出賣聖威爾而附庸於西蚩軍的家夥,如今已經成為了西蚩人的後勤中轉站,同時還有著大量的預備兵員。

    “糟糕!”鬆干突然叫了起來:“怪不得三天前斯得摩爾暴民群起作亂。他們早就準備好了,淺水清一定已經開始反攻了!”

    格龍特刷地站了起來:“白沙城現在是誰負責指揮?有沒有派兵過去?斯得摩爾那邊情況如何?”

    鬆干臉色蒼白道:“目前負責白沙城守衛的達米哈將軍,他在昨天剛剛送來飛鴿傳書,說已經接到赤答山的告急求函,已經派兵救援了。至於斯得摩爾,如今尚無任何消息傳來。”

    “該死!”格龍特怒吼起來:“淺水清開始反攻了,立刻出發,前往斯得摩爾,淺水清一定想走揚沙大道直入白沙城。一旦被他拿下白沙城,咱們就會後路被斷!”

    ……

    揚沙大道上,一副兵力大轉移的場景正在上演。

    一批穿著西蚩軍遊牧戰士軍服的士兵正在奮力策馬揚鞭。

    很顯然,這是一只真正的精英騎隊,開路的前鋒小隊一邊高聲吆喝,一邊熟練地排開擋道者,既不影響速度,又顧及人員安全。前方的步兵、輜重兵等則紛紛向兩側讓道。

    領隊的是一名猛漢型將領,身邊還有兩人,一個魁梧健壯,仿佛山地暴熊,一個表情陰婺,臉上永遠掛著千年積雪。

    這是一支人數多達三萬餘人的部隊,他們一路狂飆,向著前方猛衝。

    “這身狗皮穿著真他媽難看。”領頭的猛將正是方虎,他此刻穿的是一名遊牧將領的服裝,怎麼看怎麼別扭。

    “夏天穿皮襖,也就是這幫草原人才幹得出來了。”拓拔開山也很無奈。遊牧騎兵不喜歡著盔帶甲,害得龍牙軍士兵也只能放棄盔甲改穿皮襖。

    碧空晴淡淡道:“草原日夜溫差大,這些草原人都習慣了極冷極熱的環境,皮襖雖厚,但用來擋擋刀箭也是不錯的。只是咱們的士兵沒這習慣,總是要吃些苦頭了。”

    方虎出任龍牙軍主帥後,鐵血鎮便交給了拓拔開山。

    歷史上的所有英雄,幾乎都有一個習慣,就是對自己出身時所從事的部隊有著特殊的感情,淺水清也不能例外。

    盡管鐵血鎮只是暴風六大鎮之一,但是在淺水清的眼,鐵血鎮的意義比任何鎮都要來得重要得多。

    如今鐵血鎮的實力可以說六大鎮之冠,享受的是最好的待遇,面對的同樣也是最艱苦最難打的戰鬥。

    此番偽裝奇襲白沙城,就是交給龍牙軍負責,鐵血鎮做為第一主力,隨軍出征。他們的目的,就是沿著揚沙大道,一氣殺向白沙城。格龍特無論如何不會想到,淺水清竟然會進攻重兵駐紮的白沙城。而此地可以說是西蚩通往聖威爾人的樞紐中心。一旦此地被拿下,西蚩軍歸路斷絕,到那時,主戰場上,西蚩人將在失去後援補給的情況下作戰。而後方西蚩帝國面對詭八尺的強攻,一旦到了危險時刻,也同樣將得不到前線方面的任何援兵回助。

    淺水清這一招,可以說是又狠又辣,打蛇打七寸,正打中了格龍特的要害上。

    當然,換做是以前,格龍特絕對會歡迎淺水清來攻打白沙城,那有西蚩軍的大量部隊駐守。可是詭八尺進攻赤答山的舉動,卻一下子吸引走了那大量的兵力。在這種情況下,淺水清再施以奇襲,則勝利可期。

    主戰場與淪陷區的敵後戰場,從來都是互命依托,同生共死。沒有主力戰場的吸引,敵後戰場沒有機會發展壯大。而敵後戰場的一切行動,其實都是以主力戰場的需要而定。

    詭八尺的行動太過駭人,以至於大家都忽略了這一點要素,忘記了詭八尺無論怎麼做,都不可能脫離淺水清的授意。既然詭八尺的敵後武裝有了大行動,淺水清指揮下的主戰場又怎能沒有。

    ……

    一場即將決定大陸格局的大戰,在沉悶了三年之久後,終於再次點燃。這一次,無論是淺水清還是格龍特,他們面對對手,都已下定了決心,要不死不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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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十一章 最終之戰(2)


    天風歷4月10日夜。

    一支雄壯威武之師從聖鐮城向斯得摩爾一帶進發。

    那是格龍特的大軍在準備救援白沙城。

    城內的幾名聖威爾平民在看到西蚩大軍的動向之後,彼此默默不發一言。

    其中一個身材瘦長的漢子趁著無人注意,悄悄拐回到自己的屋內,從隱蔽好的角落取出一只鴿籠。

    將一小管信件綁在鴿子腳上,放飛鴿子後,那漢子飄然遠去。

    天風歷4月11日。

    信鴿在天空飛翔,在飛越了上百里地後,終於看到遠方曠野上那大片大片的軍營。

    放眼望去,整片天空下都是天風軍的軍旗飄揚,那個大大的“淺”字,昭示著這主人的身份。

    淺水清跨騎在飛雪上,水雲披風下,一張英俊的臉上如今已略帶滄桑。

    三年時光一晃而過,如今的淺水清,再不像原來那般白面書生般的儒雅,無數次的沙場血戰,幾乎滔盡了他所有的柔情,惟留鐵血。

    在他的身旁,蘇雲單臂一揚,信鴿正落在他的手背上。

    大概是看到了主人,鴿子發出咕咕的叫聲。

    蘇雲摸了摸鴿子的腦袋,喂它些食物算做撫慰,隨手將信件解下送到淺水清手中。

    淺水清拆開信只掃了一眼,眼中已朦朧出壓抑不住的笑意:“格龍特果然厲害,這麼快就看出了我的布置,已經親自帶兵回援白沙城了。”

    蘇雲笑了起來:“格龍特是很厲害,可最終不還是落入了淺帥的算計之中,他越厲害,敗得也就越慘啊。”

    淺水清隨手將信撕毀,淡淡道:“若換了是旁人,我又何必如此費盡心機?不過沒到最後一刻,總是不好見分曉的,大話還是不要說得太早。傳令全軍做好準備吧。”

    “是。”

    為了對付格龍特,淺水清可謂是殫精竭慮。

    像格龍特這樣的對手,用普通的伎倆去欺瞞,哄騙,那是肯定不行的,他根本就不會上當。要想讓這種狡猾而又凶狠的對手上當,最好的辦法不是讓對方愚蠢的自投羅網,而是讓他根本沒有選擇的餘地。

    為此,淺水清精心設計的是一整套的戰略戰術。用詭八尺來攻打赤答山,哄騙白沙城出兵;用鐵血鎮奇襲白沙城,逼迫格龍特救援;自己則帶領一批部隊守護在格龍特大軍前往的必經道路上,打一次他蓄謀已久的殲滅戰。

    這套戰術並不複雜,但其優點就在於:一:每一個套索都可以獨立發揮作用,即使無法牽引出敵人的後續行動,同樣不會對己方造成什麼損失。二:只要敵人上了鉤,就必須要跟著他的腳步一路走下去,期間沒有反駁轉圜的餘地。三:對於格龍特這樣的敵人來說,引敵上鉤永遠不如逼敵上鉤好用。要想騙過格龍特,最好的辦法不是讓這個騙局複雜繁複到讓自己人都搞不明白,而是利用巨大的形勢壓力,逼迫對手走上自己為他設計的軌道。如此一來,就算格龍特明知前路可能有伏擊,他也沒有後退的選擇,因為白沙城不能丟。

    那一刻,望著遠方朝霞漫天,淺水清心中卻由悠悠想道,這一次的一戰,該是最後一戰了吧?

    自他來到這個世界到現在,已經渡過了漫長的整整十個念頭。

    十年前,他一跤摔到這,那個時候心中迷惘,不知該何去何從。

    浪跡天涯三年之久,最終選擇了從軍一途,為的不過是證實自己來到這的意義何在。

    然而到現在,他突然覺得那所謂的追求與證實只不過是一個可笑的夢,他人在這,叱吒風雲,這便是真實,這便是他的人生。

    手上沾染了的,是數以萬計的鮮血,那一池淺水,也早已經化成血池,再也洗不淨,掙不脫。

    人生便如泥沼,跳進去便休想掙紮出來,一直到死。

    偶而,心中會有一個惡作劇般的念頭,若我此戰就此死去,當會如何?

    心中一個冷顫閃過,又立刻將這心思壓了下去。

    自己若死,這跟著自己出生入死的一幫兄弟,只怕也是活不成的了。

    人生在世,若沒有幾個自己想要保護的人或事物,也未免太過寂寞了些。

    一想到這,他腦海中再次浮現出雲霓的身影。

    雲霓,打完這一仗,我就回家了。

    從此以後,再不出征。

    ……

    風勁吹,馬狂嘯。

    格龍特卻心靜如水。

    他一生征戰,戎馬倥傯,從無敗績,不是因為他神勇蓋世,而是因為他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冷靜下來。

    每到危急時刻,他的腦子便會清醒如計算機一般,能夠迅速將所有可能重新梳理一遍。

    這三年來與淺水清的戰鬥,由於淺水清一直是死守,建立起泛大陸的鐵壁防線,寧願放棄機會,也絕不貪功求盛,他雖然拿淺水清沒辦法,卻也因此無法逼迫出自己心中強盛的鬥志。

    這世上有各種各樣的英雄,有些英雄一生英明,卻最後惜敗,如仲叔夜,有些人卻天生是要在最後時刻大顯神威的。一直以來,淺水清自以為對他了解已經足夠多,但那是因為格龍特從來都沒有機會發揮出自己的真正能力。淺水清擅長的是謀而後動,遇變不驚,格龍特卻擅長逆水行舟,將計就計。

    大軍在趕往救援的路上,各路將領紛紛呼喝叱吒,催促士兵快馬加鞭,格龍特一雙大眼望著自己漫無盡頭的戰士,一共十萬人,這如今已經是他倉促之下可以調動的最多的機動部隊。正在星夜趕往救援白沙城的路上。

    他的心中突然有一絲明悟,他忍不住想到,如果淺水清早猜到他會救援白沙城,當做如何準備?

    以淺水清手中的實力,如果不考慮格龍特的援軍,其實即使不調動白沙城守軍,也未必就拿不下來。他既然要調動白沙城的守軍再做進攻,那是不是就意味著他並沒有把手中所有的力量都放出去?

    那麼他留下的部隊在哪?

    他們想做什麼?

    白沙城的地位如此重要,淺水清不全力以赴,反而遮遮掩掩,那麼還有什麼,比白沙城更重要的?

    “雷托那!”格龍特突然大吼道。

    “大元帥。”雷托那恭聲回道。米特列城血戰,西蚩帝國四大上將只餘他一個人逃了出來。由於此番戰敗,使得西蚩軍實力受損,才導致了後來面對淺水清的堅壁防禦措施,西蚩軍無能為力。

    此戰之後,影將雷托那便被剝奪了影將稱號,貶為八品將。

    不過格龍特到依然是重要他,把他留在了自己身邊。

    “雷托那,如果你是淺水清,在白沙城和我之間,你會選擇除掉哪個?”這刻格龍特突然問道。

    雷托那一楞,低頭想了想才沉聲道:“若是普通將領,自然是選白沙城。占地永遠比殺將更易得到輝煌與名望,更易證實自己的成就。可如果我是淺水清,我一定會選擇優先對付大元帥你。如今我西蚩帝國形勢不利,但只要一天有大元帥你在,我西蚩軍威就不會倒。他淺水清就算拿下白沙城,也不能說就一定贏了我們。”

    格龍特心中殺機一閃而逝:“我懷疑淺水清在路上有伏兵。這個家夥給咱們布下了連環套,以赤答山為餌對付白沙城,再以白沙城為餌,對付我們。”

    雷托那心中震駭:“這不可能吧?目前聖威爾西部大部分地區依然處在我們的控製之下,淺水清要想帶他的人進入我們的控製區,幾百人或許可以,數以萬計怕就難了。”

    “總有鄉間小路可供穿行,淺水清本身就擅長潛蹤匿跡,如果他早有準備,帶的人又不是太多,只怕這點事難不倒他。”

    “好家夥,竟然想在咱們的地盤上偷襲我們?”雷托那喃喃道,不過心中卻不免想到,這只怕是大元帥你自己多疑了。

    格龍特越想越不放心,揚聲道:“雷托那,如果是讓你帶兵,你估計帶多少人從我們眼皮子底下溜過去而能不被對手發覺?”

    “最多三萬人。”雷托那很肯定道:“人再多,就無法保證隱秘了。”

    “也就是說,我們很有可能碰上淺水清的一支三萬人的伏擊部隊,在前路上等著我們,對嗎?”

    “大元帥,這畢竟只是毫無根據的猜測。”

    雷托那是在提醒格龍特,雖然說戰場之上什麼可能都有,但如果僅憑猜測就判定對方有伏擊,那這仗就根本沒法打了。

    “你說得沒錯。既然這樣,本帥現在命令你,立刻率領一支三萬人的騎隊跟在先鋒隊的後面,擺出主力陣容,打本帥旗號,你覺得如何?”

    雷托那心中一驚,這是擺明了要他做餌了。

    如果淺水清真得在前路埋伏,很有可能會因此將雷托那的部隊當成主力部隊。再加上他打格龍特的旗號,基本是一定會對他發起進攻的。格龍特很顯然是想玩一出螳螂捕蟬黃雀在後的把戲,如果淺水清是螳螂,那自己就是黃雀,至於蟬的命運到時候會如何,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如果淺水清沒上當,依舊放過這支部隊,那麼格龍特至少也有三萬部隊可以先一步脫離戰場。就算淺水清隨後伏擊格龍特,也可以再由雷托那扮演救援的角色。

    當然,如果根本不存在伏擊,那麼這樣的安排也不會對大局有任何影響。

    對雷托那來說,這可真是一份苦差事,不過面對自己的大元帥,他顯然沒有反對的勇氣。

    ……

    天風歷4月12日。

    一輛高貴華麗的馬車在一眾西蚩騎兵的護衛下,正沿著揚沙大道一路緩緩前行。

    “公主殿下,前面就是斯得摩爾了。我們是否要在城休息一晚再走?”一名護衛長來到馬車邊恭敬道。

    赤風婉的聲音從馬車內悠揚舒緩傳來:“不必了,連夜趕路,越早趕到聖鐮城越好。有些事情,我必須當面和大元帥閣下談一談,時間已刻不容緩。”

    “是。”

    馬車繼續前行,正趕路間,忽然遠方一彪人馬奔喝著從馬車隊伍的身邊呼嘯而過。

    “西蚩帝國黑鷹縱隊奉命回師白沙城,無關人等立刻讓開,有敢攔阻者,一律殺無赦!”戰馬上的士兵狂喝呼嘯著,從馬車旁衝過。

    一名負責護衛的西蚩騎兵大怒道:“好大的膽子,知不知道車上坐的是什麼人?”

    對面的騎兵戰士卻理都不理,馬鞭沒頭沒腦地向那馬車護衛打來:“老子管你是什麼人,耽誤了軍機大事,就算是王族也得死!”

    那被打的士兵大為憤怒,他身為蒼狼宮護衛士兵,可以說是西蚩族中最精英地位最高的戰士,沒想到剛一來到聖威爾,就被一群前線回撤的士兵用鞭子給抽了一頓。

    他正要發喝叫罵這是公主車隊,沒想到馬車赤風婉卻道:“讓路,讓他們過去。”

    “公……”那士兵正要叫,卻被赤風婉一把掀開車簾,狠狠瞪了一眼。他這才意識到此趟是秘密出行,不可叫破身份,只好憤憤然閉口不言。心中想得卻是待見到格龍特後,定要好好告上一狀,什麼狗屁黑鷹縱隊,不過是一個外族騎兵隊而已,竟然敢對西蚩本族武士動武,他日頂要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赤風婉止住了那士兵的呼叫,吩咐馬車讓道之後,回頭看了一眼那些穿路而過的騎兵。

    隱約間覺得有些奇怪。

    如今前方戰事正酣,為什麼會有己方部隊往白沙城趕?

    難道是因為白沙城兵力抽調一事?

    隱隱然覺得剛才喊話打人的那人聲音有幾分熟悉,只是一時之間卻怎麼都想不起來。

    她微蹙雙眉,只能坐在馬車中反複思量。

    好半天之後,這支騎兵縱隊才算全數過完,馬車繼續上路。外面是一些護衛在低聲叨咕,好像是在說剛才過去的那支部隊。

    赤風婉隱隱聽到如“黑鷹縱隊不是在北邊嗎?怎麼跑到中路來執行任務了?”

    “就是,而且我記得黑鷹隊總共也只有一萬多人吧?什麼時候有近三萬人了?”

    “可能是新增的兵員吧,我以前到是認識過幾個黑鷹隊的哥們,不過這次一個也沒見到。”

    “可能戰死了吧。”

    “唉,都是些好手啊。套索玩得漂亮著呢。”

    “咦?說起來,剛才的黑鷹隊好像沒幾個人帶套索吧?”

    “是啊,媽的,那可是咱草原人的看家本錢。這幫外族混蛋,八成是進了繁華世界,迷花了眼睛,把老祖宗留下來的好東西全給丟了。”

    “嘿嘿,聽說聖威爾的妞可是又辣又美,風騷得緊呢。那幫家夥天天都有得風流。”

    “嘿嘿,咱們難得出來一趟,正好也可以給自己找兩個。”

    “是個主義。”

    “都小聲點,一幫子色鬼,公主在面呢。”

    赤風婉呆愕半響,突然意識到了什麼,她失聲高叫起來:“是方虎!剛才說話的人是方虎,我在霸業城見過他。該死,那是天風軍!”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十二章 最終之戰(3)


    淺水清親領五萬部隊在星夜下急奔狂趕。

    “淺帥,前方就是口子峪了。”

    “斥候回來了嗎?

    “已經回來了,正在回報前方路況,未發現敵情。”蘇雲叫道。

    淺水清道:“很好。命令全軍立刻進入口子峪,安排隱匿之地,另外再派一隊戰士駐守峪後,凡有來往行商全部拿下,在戰事結束前,不許有任何消息走漏。”

    “是。”

    由於蘇雲的女人風娘子目前和飛煙聯合主持淺水清暗布下的情報網,因此軍中信息的傳遞,如今風娘子基本直接交給蘇雲,由蘇雲向其匯報。蘇雲本身又是鷹揚軍團旗下的軍官,也正和可以幫助淺水清和其他各軍團聯係,因此淺水清委任他為軍中的情報聯絡官。情報官歷來是軍中地位極特殊的存在,官未必大,權可不小。如今蘇雲等於直接受淺水清指揮,因此此番作戰,為消息靈便故,淺水清將蘇雲也帶了出來。

    這刻淺水清看了看夜色蒼空,突然說了句沒頭沒腦的話:“他一直沒動靜?”

    蘇雲微微楞了一下,然後小聲而恭敬地回答:“淺帥是指。。。他?”

    “恩。”淺水清低哼了一聲。

    “這幾年來,他一直閉戶宮中,門都不出一步,看樣子到是洗心革面了。”

    “撲哧”,淺水清冷笑了出來:“你相信他?”

    蘇雲無語。

    “他已經在背後算計了我兩次,結果把自己的太子位都丟了。以他的稟性為人,要是每日不大罵我,那才真真叫奇了怪了。你說他什麼反應都沒有,哼哼,像他這樣的人,什麼時候變得如此能隱忍起來了?只怕是所圖者大啊!”

    蘇雲心中一顫:“淺帥,你不會是想說。。。”

    淺水清單手一揮:“這種事我見得多了,沒什麼好稀奇的。”

    蘇雲納悶你哪見得多了,卻不知淺水清腦子比他多了兩千年的人類發展史,這刻只是淡淡道:“他的事,只要犯不著我,我就不管。但只要他再敢有第三次出手,就休怪我不客氣。好了,大戰將臨,先說說該怎麼打這一仗吧?沐血,中堂,你們你來布置一下作戰計劃吧。”

    曾經的鐵血五豪,三個去了白沙城,兩個留在了淺水清身邊。淺水清這次雖然人帶得少,卻是把最精銳的部隊,所有的家底都拿了出來。

    在經歷過一次又一次的鐵血大戰後,曾經的只知道馬上衝鋒的沐血方虎等人,如今也已經成長為可獨當一面的戰將,再用不著淺水清事事親力親為。

    沐血立刻拿出地圖道:“斥候剛才已經偵察過這一帶,與我們知道的情況大致相仿,谷口是一個瓶口,利伏擊,防守,不利突圍。如果格龍特帶領大軍來到此地,由於這一帶地勢陡峭,複雜難行,不利於發揮騎兵優勢與人多優勢。我軍人數雖少,但有把握打敗敵人。此外根據斥候回報的情況看,有一點情況與我們預料的不符,就是從這前往斯得摩爾的路程,只有十里地,而不是先前所知的三十里,這地圖上繪製的是大路,但事實上通往斯得摩爾的卻另外還有小路,要近上許多。這條小路並不隱秘,但地圖上卻沒有,咱們被地圖給算計了一把。只要這邊戰事一起,斯得摩爾一定會發現問題。從全軍集結到趕到此地戰場,估計一到兩個時辰即可趕到。”

    對於這個壞消息,淺水清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戰爭中總有許多想不到的狀況。以前他是鐵壁防禦,格龍特主攻,他主守,因此上地圖當,受信息限製的大多是格龍特一方。如今他悄然潛行入西蚩軍控製地,遭遇麻煩的就是自己。

    想了一會,淺水清搖頭道:“中棠,讓你的人負責阻擋斯得摩爾援軍,有問題嗎?”

    水中棠把頭一點:“沒問題。”

    自從淺水清把持軍權之後,他大肆提拔親信。方虎成了龍牙軍首領後,拓拔開山轉任鐵血鎮鎮督,原狂沙鎮鎮督則交給了原鷹揚旗下的施成。當初中秋決戰之後,宗卓,韶飛志兩個營主戰死,僅剩施成重傷,卻總算保全了一條性命。驚虹之戰結束後,淺水清擺了一場鴻門宴,從蒼瀾手中奪權不說,這批原鷹揚兵團的士兵也不再歸還。施成等人更是親自帶領原鷹揚旗下將士對淺水清宣誓效忠。沐血升鎮督後,施成任鷹揚旗掌旗,隨後又接替拓拔開山,執掌狂沙鎮,如今也可算是淺水清的親信。

    至於廉紹一,自然不用說了。以前的交情,曾經的陷害,再到後來的獲救,使他早靠向了淺水清一邊,執掌龍威軍後,將大風鎮交給了自己的一員心腹愛將吳山銘,這也算是淺水清對他的市惠,允許其保留自己的一畝三分地。

    洪風鎮依然由沐血掌管,赤血鎮則交給了林躍那個小子。如今林躍已與鴻雁成親,鴻北冥死後,後繼無人,鴻家要想保住昔日榮華,全著落在他的身上了。曾經鴻北冥看不起的小小後生,如今也已經成了一鎮之主,整個暴風軍團由曾經老人掌控的局面,變成了一群年輕人的天下,充滿了朝氣。

    此次出征,方虎和碧空晴親領鐵血鎮和狂沙鎮奇襲白沙城,林躍卻奉命領赤血鎮留守後方,心中憋屈得不得了。到不是淺水清不信任他,恰恰相反,他極為信任這小子,只是赤血鎮被計顯宗經營太久,誰也不知道面到底還有多少計顯宗安插過的為西蚩帝國服務的親信。如果帶了赤血鎮去奇襲,萬一走漏消息就麻煩了,只能交給林躍看守,由暴風三縱和大風鎮負責協助和後續支援。

    至於他本人則帶了怒濤鎮和洪風鎮以及本部衛隊親自出戰。如今淺水清的衛隊,按戰時編製,已經達到了一萬人,取名水雲衛,顯然是結合淺水清與雲霓二人之名而來。這支部隊來自暴風精銳精挑而出,戰力強悍,可以說是淺水清壓箱底的實力。

    雷托那認為淺水清只敢帶三萬人,卻沒想到淺水清帶了有足五萬人之多。

    要知道驚虹一戰,淺水清早就證實了自己在潛蹤匿跡,秘密行軍的能力絲毫不亞於任何一位此道大師,雷托那終究還是小看了自己的對手。

    前方主將們正在商議該如何采取更進一步的具體行動規劃時,後方偵察斥候已經飛馬來報:“報淺帥,格龍特的大軍離此還有不到十五里地。”

    淺水清右拳擊掌,沉聲道:“速速隱藏,不要讓敵人的前路斥候發現我們。”

    戰爭中有很多出奇不意的伏擊戰,就是因為優秀斥候的偵察而最終流於破產,這樣的事情在戰史上從來屢見不鮮。土龍坡就是一個最明顯的例子,但淺水清絕不想讓自己成為倒黴的一方。

    然而戰爭中又總許多意外,把形勢變得更複雜,更糟糕,更令人頭痛。

    正埋伏準備中時,忽然聽到前方人馬喧囂的聲音,竟好像是打了起來。

    “怎麼回事?”淺水清大怒。

    客人就要上門了,廚子們剛要做準備,卻有人開始砸鍋摔碗了,這讓淺水清如何能不憤怒。

    “報告淺帥,前方發現一隊西蚩兵!”有機警的傳令兵已經急急回報。

    “西蚩軍?這麼晚了還趕夜路?”淺水清和水中棠等人同時對望一眼,心中均是一驚。

    “來人有多少?”

    “不是很多,二百左右,不過有一輛馬車,看樣子面有大人物。”

    “他們現在人呢?”

    “正在往後奔逃,屬下領命請示,是否要追擊。”

    “追,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跑回斯得摩爾,一個人都不能放回去。我不想戰事未開,斯得摩爾援兵已至!”淺水清大吼道。

    “是!”

    想想不放心,淺水清大吼道:“跟我來!”

    他要親自追上去,看看到底現在是什麼人在壞他好事。憑仗飛雪的速度,沒有他追不上的人。

    ……

    赤風婉做夢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麼倒黴。

    在發現了原來黑鷹縱隊是天風軍冒充的之後,她立刻意識到白沙城危險了。不過她此刻手只有二百人,沒法幫忙。只能一面派人回白沙城告急,一面急急趕往聖鐮城,準備提醒格龍特小心後路。一旦白沙城被下,西蚩大軍將處於被圍的困境。

    她當然不知道格龍特已經提前看出了問題,率兵回援,因此急急趕夜路,沒想到卻一頭撞進了淺水清後路伏兵的懷。

    大批的天風軍一聲不吭,在黑夜中向著守護馬車的西蚩護衛衝來。無數的利箭在黑夜中只發出一點點精鐵的閃亮,悄無聲息地便奪走戰士的性命。

    他們連殺人時都保持靜默,就算是中了刀,也不吭一聲,場中除了西蚩戰士的大聲喊叫,竟聽不到一名天風軍人的呼聲,惟有瑟瑟刀風和偶爾發出的那一聲聲嘿,哈的吐氣開聲之語。

    這是一支精銳的部隊,很有可能從某個渠道得到了自己要來的消息從而在這伏擊自己,這是赤風婉第一時間想到的。

    跑!立刻跑!

    馬車轉移方向向斯得摩爾方向逃逸。

    這一逃,卻引起後方騎兵的大肆追擊,只見漫山遍野都是天風軍的騎兵衝了出來,呼啦一下子遮蔽了整片黑暗。一場血腥的廝殺與瘋狂追逐就此展開。

    一支利箭呼嘯著穿透西蚩兵的胸膛,向著馬車射去,馬車中陡然暴起一團紅光,兩把彎刀在空中炸現出美麗的紅暈。

    彎刀升起,落下,將一連數支射來的飛箭悉數斬落,赤風婉嬌吒一聲,落在了趕車的駿馬上。回身一刀,將韁繩砍斷,揚蹄絕塵而去。

    這馬車畢竟是皇族用車,趕車的也是駿馬,如今好不容易放脫了束縛,長嘶一聲便撒腿狂奔。草原駿馬素來天下馳名,無論衝刺還是耐久均極出色。赤風婉的護衛拚死護主,赤風婉本身又騎術高超,如此一來,追擊的騎兵竟被她越甩越遠,只是護衛戰士們卻大多性命不保。

    他們平日高高在上,難得出征作戰,但在最關鍵的時刻,其任務就是用自己的性命保住主子的安危。

    赤風婉心中強忍悲痛,拚命趨策馬力,眼看著漸行漸遠,後面的騎兵也漸漸放棄了追趕,心中剛鬆了口氣,只聽後方馬蹄聲突然再度響起。

    愕然回首,只見天邊一道雪色光影如電一般衝了過來,嚇得她打馬急奔。

    這是光影如電寒色如潮,天鬃馬的速度,豈是尋常馬匹可比。飛雪這些年來難得急馳,好不容易有了機會,那是大跑特跑。眼見遠方有匹馬竟然敢跟自己飆速度,心中自然不爽,長嘶一聲,更是加了速的奔來。

    結果它這一嘶鳴,赤風婉胯下戰馬受驚,揚蹄而起,竟將赤風婉掀翻於地,赤風婉急急站起,待要再上馬,只見後面那急衝而來的騎士已閃電般衝至眼前。

    一抬眼,看到的是一張充滿驚慌與愕然的如花容顏。

    兩個人都呆住了。

    誰能想到,他們竟會在這種情況下再次相見。

    ……

    “淺水清……”赤風婉呆呆地看著眼前的男人。

    多少次,夢夜都會想起他。

    想起那個對她的裸體不屑一顧的男人,想起那個豪氣萬丈,說出“就讓我與西蚩帝國公平一戰!”的男人,想起那個果然憑借自己出神入化的軍事才能,將堂堂西蚩鐵騎擋在半壁江山之外的男人。

    那一天,她在蒼狼宮對她的父皇說起淺水清時,她父皇最終欣慰說:“吾有四子三女,卻惟有風婉像我赤家後人,頗具祖風。”

    那個時候,她很想笑。

    其實她沒那麼大能耐能把握到任何人的長處短處,優勢劣勢。觀人歷來是一門深奧的學問,是皇家必修之功課,她從來也不感興趣。

    她之所以能看準淺水清,完全是因為她從來沒有忘記過這個男人。每時每刻,她都想著這樣一個男人。

    那個棄她如敝履的男人。

    她只想著他,也只了解他。

    為此,她向自己的父皇說出對付淺水清的方法,並自告奮勇,請命前往前線將事情告知格龍特,請其提前做好準備。但其實她在乎的不是蒼野望,不是西蚩帝國,更不是這場戰爭的勝負。

    她來的真正目的,只是想找機會看一看那個男人,那個令她怎麼也忘不掉的男人。

    那個時候,她只是想再看他一眼,哪怕是在戰場之上,遠遠地望上一望。

    萬萬沒想到,就在這刻,她真得看到了,卻是在這樣一種場景下。

    她望著淺水清,手中的彎刀無力地垂了下去。盡管以她的武力,真要和淺水清大殺一場也未必就做不到,她卻偏偏就提不起一絲精神來。

    “你。。。是來追殺我的?”

    “……”淺水清苦笑:“我沒想到會是你。”

    赤風婉的眼中閃過一絲興奮:“這麼說你事先不知道我要來,不是有心要伏擊我的?你不是存心想殺我,是嗎?”

    淺水清有些驚訝,都這種時候了,這個女人竟然還有心情關心這個?

    “原本不是,不過你既然發現了我們,就只能把你拿下了。”

    鏗鏘一聲,赤風婉竟然把雙刀丟了下來。

    她伸出雙手:“好啊,那你就把我抓住吧。反正也已經被你抓住過一次了,也不在乎第二次。”

    望著她如此乾脆的動作,肆無忌憚的神情,淺水清也有些發怔了。

    他有些想不通她為什麼不跑。

    “喂,你到底抓不抓我?”赤風婉不耐煩問。

    “你就那麼希望我抓到你?”

    “難不成你還想殺了我?”

    淺水清搖頭:“沒那個必要。”

    赤風婉得意把頭一揚:“那不就成了,你派方虎去偷襲白沙城了是不是?”

    淺水清眼神收縮:“你怎麼知道的?”

    赤風婉輕聲歎了口氣:“我真沒想到,世事遇合如此離奇。我在來此地的路上,正好看到了他們的騎隊。。。你知道我見過你的人的。”

    淺水清長吸了一口氣,一把住赤風婉:“說,你有沒有通知白沙城?”

    赤風婉格格嬌笑起來:“你終於決定把我拿下了?”

    淺水清愕然。

    赤風婉輕輕靠近淺水清的耳旁,吐出如蘭芬芳:“淺水清,你的運氣真得很糟糕呢。如果我是你,我會立刻放棄方虎他們,帶著你的人回到米特列去。因為早在這之前,我就已經派人同時通知了格龍特和白沙城兩個方向,斯得摩爾城也已經有了準備,你們的秘密行動。。。不再是秘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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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十五章最終之戰(6)


    “口子峪戰役是一場有史以來自以為是的戰役,交戰雙方彼此都在算計對方,卻又被對方所算計。本應是一場籌備了三年的盛宴,卻由於一連串的巧合,而最終演變成了一出華麗的鬧劇。”

    “一場莫名其妙的戰役,使得進攻方變成了防守方。本該奇襲的軍隊竟然被人奇襲,本該是被救援的一方卻成了被救援的一方。強勢方成了弱勢方,被動方卻成了主動方。”

    “這或許是淺水清自領兵以來打得最無奈的一場戰鬥,因為一個女人的出現,將一次有備而來的伏擊戰,卻打成了背水一戰的阻擊戰。明明是一次將計就計的完美指揮,最終卻演變成比拚蠻力的生死角鬥。雙方都在玩著自己不喜歡的套路,將一場運籌帷幄的戰鬥變成了一場賭博。”

    “口子峪戰役,將格龍特推上了風口浪尖,從而使這位西蚩戰神陷入他最不願意面對的狀況--用戰馬去撞城牆。”

    “人多勢眾者,卻在以寡敵眾。最終決定勝負的,竟然不是雙方將領的指揮素質,不是戰士的決死精神,而是運氣。”

    “口子峪戰役,是軍事上的偶然,卻是政治上的必然。”

    上述評語,統統是在天風歷115年4月15日這天的戰鬥之後發生的,做出以上評價的人,不是一國之主,便是戰地梟雄。

    誰也沒有想到,淺水清竟然會反戈一擊,幹掉了斯得摩爾城出擊部隊,然後趁勢拿下斯得摩爾。

    然後,他就守在這,乾脆不走了。

    ……

    斯得摩爾城。

    城外匆匆趕到的十萬西蚩大軍已經將此地圍了個水泄不通。

    原本要救援白沙城的一方,如今面對著斯得摩爾,就像是一塊卡在喉嚨的魚骨,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平白難受。

    至於淺水清和他的部隊,同樣不好受。本是打算打格龍特伏擊,卻因為一連串的變故而最終成了眼下這副光景。

    五萬對十萬,對上格龍特淺水清沒有必勝的把握,不過好在斯得摩爾城城防尚在,多少還有些可依仗之處。

    問題是這屬於西蚩軍占領地,深入敵腹,搶占敵城的後果就是給對手機會從容調集兵力。相信要不了多久,格龍特就可以調集大批人馬來圍剿自己。

    白沙城那邊情況尚不知如何。一旦方虎等人成功拿下,則格龍特後路被斷,倒黴的是自己的後路同樣被斷。

    整個戰場形勢將因此形成一個尷尬的局面--在戰場大氣候中,天風軍正在形成戰略大包圍,來自天風帝國的幾個大軍團正在向四方迂迴運動,配合盟國軍隊包圍西蚩人。而在斯得摩爾,淺水清卻被格龍特做成了夾心餅幹,死死圍住。

    死守,一定要守到己方援軍的到來,早在口子峪戰鬥開始前,淺水清就已向各地通戰況,吩咐大軍立刻趕到。

    強攻,一定要在天風軍大舉強攻前拿下斯得摩爾,這同樣是格龍特的目標。

    此時此刻,所有的戰略戰術,陰謀伎倆,作戰華巧,都已經失去了意義。勇氣與鬥志再次成為爭奪勝利的標杆,誰能支撐到最後,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格龍特有充足的信心,只要幹掉淺水清,那麼所有的損失都是值得的,失去了這個最大的對手,西蚩鐵騎在觀瀾大陸將再無對手。

    這一點,也不僅僅是格龍特的想法,甚至是整個大陸所有國家共同的認識。

    天空已經露出了一線魚肚白。

    經歷了一夜廝殺的天風軍,在匆匆拿下此地後,立刻開始全面加強本城防禦。

    留給他們防禦的時間並不多。

    當遠方那一騎戰馬飄揚著格龍特的旗號進入前軍西蚩陣地時,進攻的鼓聲幾乎是在同一時刻隆隆響起。

    格龍特剛到斯得摩爾,作戰指令便即下達,行事絕不拖泥帶水。

    大批的西蚩騎兵呼嘯著衝向斯得摩爾,無數的鉤索漫天飛舞,天空中利箭狂射。

    各種簡易攻城設備於此時紛紛登場,一如方虎對白沙城展開的攻擊。只不過前者是山寨版本的馬上攻城術,西蚩人才是此道的真正行家。

    斯得摩爾城攻防大戰在一瞬間爆發,繼口子峪戰役後,天風軍將士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便再度投入了殺戮征戰中。。。。

    ……

    白沙城。

    一場激烈的攻防大戰正在此地如火如荼地上演著。

    大批的天風軍將士順著繩梯向著白沙城頭不要命地攀爬,城頭上則是防禦士兵用長矛拚命地下戳。

    不時地有屍體從城頭摔落,有天風軍的,也有白沙城守軍的。

    方虎望著城頭的眼光依然冷靜,沉著。

    天已經亮了,這場戰鬥打到現在,差不多也該到尾聲了。

    “報方帥,城樓西側二百米處城頭已被我軍拿下!”前面是一名軍官正回來報功。

    “老子看得見。一幫龜兒子已經開始頂不住了,吩咐兄弟們加把勁,等下了白沙城,裡面的財物女人隨便拿。”

    “是!”

    巨額的懸賞永遠是鼓舞士氣的最好方法,愛國精神只是幫你奠定立場,賞金刺激才是實打實的興奮劑。有了方虎這句話,衝擊的隊伍越發來了勁頭。

    鐵血鎮的戰士還好些,都是些打慣了老仗的兵,對物質刺激已經開始有些麻木,狂沙鎮的兄弟們可是一聽此話,就嗷嗷叫地往上撲。

    方虎一看此景像,大笑著對施成道:“施將軍,你的兵還真是不見兔子不撒鷹啊。瞧瞧,這一聽可以隨意搶城,力氣都足了三分。感情剛才就我鐵血鎮的兄弟在出力,你狂沙鎮卻在偷懶呢。”

    施成臉一紅,無奈道:“比起方帥的部隊,在下自是有所不如。”

    碧空晴立刻道:“哼,鐵血鎮的實力又不是他練出來的,有什麼好得意了。”狂沙鎮是他龍鱗軍旗下編製,方虎這麼搶白,他臉子上也過不去,這刻自是要幫施成說話的。

    方虎立刻不樂意了:“哎呀,白臉小子,你還不服氣是不是?”

    “不服氣又如何?”

    方虎一擼袖子,頗有大打出手的意思。

    大戰進行時,兩位軍帥這刻竟然拌起了嘴,看得一眾屬下頭疼不已。

    或許是天生的不對路,方虎與碧空晴二人時不時就會鬥上幾句。這刻眼看著白沙城將下,兩人心情放鬆,立刻又開始打起嘴仗了。

    還是拓拔開山沉聲道:“兩位軍帥還是注意些自身形像,別讓兄弟們看了笑話。白沙城一時半會拿不下,方帥,讓我帶鐵血衛隊上去衝一陣吧。我看那城門也將告破,衝擊時機正好。”

    遠方的城門在將士們輪番的衝擊下,已出現搖搖欲墜之勢,看來要不了多就就可打破。

    方虎正要點頭同意,只聽身後突然一騎快馬飛至。

    “報……大元帥急報!”

    淺水清的急報?方虎和碧空晴等人同時心中一驚。

    “出什麼事了?”二人同時喝問。

    “報方帥碧帥,大元帥親領洪風怒濤原本計劃在口子峪一帶伏擊格龍特援軍,沒想到事機不秘,為西蚩軍得了消息。屬下來時,大元帥正在準備與格龍特大軍會戰,具體情況尚不知悉,大元帥吩咐小的火速趕來,通知二位軍帥,白沙城已得信息,下城之事必然困難。若事不可為,請速速退兵,準備救援大元帥。遲恐生變。”

    這個消息將方虎和碧空晴同時打了一個悶棍。

    伏擊失敗,淺水清欲退無門,眼看著要被格龍特給一口吃掉。可是這刻白沙城的攻堅戰已經到了關鍵時刻。淺水清也不會想到,即使白沙城已有準備,卻終究沒能擋得住天風軍的進攻腳步。以目前的形勢判斷,只要再給大軍一到兩個時辰的時間,白沙城將唾手可得。

    可是這個時候,淺水清估計已經遭遇了格龍特。他到底能不能撐到那個時候,就誰也不知道了。

    是就此立刻退兵,還是先下城,再退兵?

    當真是個艱難的選擇。

    拓拔開山立刻大叫起來:“立刻退兵,準備救援大元帥!淺帥安危不容有失!”

    “不!”碧空晴叫了起來:“淺帥不知道我們這邊的情況。他以為白沙城事先有所準備,所以才建議我們放棄攻打,立刻回援。我相信他若知城池將破,絕不會下此命令。”

    拓拔開山怒吼起來:“碧空晴,你他媽瘋了?你是不是又想和在驚虹叢林一樣,置淺帥於不顧?我告訴你,現在在口子峪那邊的可是格龍特,他帶領的也是草原最凶猛的西蚩大軍。三年了,打了三年的仗,格龍特是什麼人你不會不知道。我們現在是在西蚩人的控制區,淺帥在那地方每多留一分,就多一分危險。你想打下白沙城再去救援,我怕到那時你連淺帥的骨頭都找不到了!”

    碧空晴眼中陰婺之色一閃而過:“我只是就目前大局做出最符合天風軍利益的判斷。我相信就算是大元帥在此,也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拓拔開山憤然望向方虎:“方帥,你怎麼說?”

    方虎的臉色死沉死沉。他想了一會,才問那求救士兵:“大元帥只派了你來向這邊求救嗎?”

    那士兵立刻回答:“不,大元帥同時向各路方向放出信使。但是這一帶屬於西蚩人控製,小的估計,能順利並在最短時間內找到援軍的,怕也只有小的一路了。其餘各路。。。就算收到消息也未必趕得極救援。”

    也就是說,自己這支隊伍才是淺水清最後的可依靠用來打敗格龍特,救出淺水清的部隊了。

    方虎長長吸了一口氣。

    拓拔開山原本以為方虎會堅定地站在他這一邊,立刻撤退,發兵救援淺水清,沒想到方虎此刻的表情卻是頗為複雜。

    拓拔開山心中一寒:“方帥,你不會是支持碧空晴的意見吧?”他心中對比空晴惱怒,連碧帥也不稱呼了。

    方虎點點頭:“白沙城是西蚩人在聖威爾的軍事重鎮,後勤補給的中轉之地,更是西蚩人向此地運兵的交通要道。淺帥用了三年時間苦苦等候,耐心堅守,並以詭八尺而餌,才吸引了這的援軍調防。如果不趁此時機拿下此地,斷其歸路,以後再想打下這,只怕就沒那麼容易了。戰爭打了三年,將士思歸,這是提前結束戰爭的最好辦法。如果我們現在放棄,沒人知道以後還會打多久。”

    “那就是說要為此放棄大元帥了嗎?”

    碧空晴立刻道:“放心吧開山,我相信以大元帥的能力,支撐一段時間不是問題。就算是格龍特想殺淺帥,也需要費些功夫的。白沙城城破在即,只要拿下此城,留下少數士兵看守後,全軍會立刻回返救援。”

    “可說不定已經晚了!”

    “沒人知道是早是晚。大元帥曾說過,不要為了不確定的事而放棄確定的事。如果我們現在回援,未必就救出大元帥。如果現在繼續攻打白沙城,回援也未必就晚。白沙城完蛋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此時此刻放棄,殊為不智,也使我軍千奔襲的意義全無。”

    拓拔開山沉默了。

    碧空晴看看方虎,這次奔襲以方虎為主,最終的意見還是得由方虎來下。

    在經過一番激烈的思想鬥爭後,方虎終於斷然道:“繼續進攻白沙城。”

    那奉命傳令的士兵嚇得大叫:“方帥不可啊!此舉將陷淺帥於危難之中。”

    “閉嘴!”方虎大吼,匣下戰刀抽出,刃指白沙城:“傳令全軍,所有士兵一起進攻!拿下白沙城後立刻回援淺帥。若淺帥不幸戰死,我方虎就陪他一起去死!”

    “是!”所有將士同聲大吼。

    呼啦啦刀劍出鞘,所有預備隊,親兵衛隊同時衝上戰場。

    這是對白沙城最後的,也是最瘋狂的一次進攻。無論是淺水清還是方虎,他們都沒有太多的時間去等待,去消耗。

    而對格龍特來說,這同樣也是他最後的也最難得一次殺死淺水清的機會!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十六章 最終之戰(7)


    斯得摩爾城頭,喊殺聲震天動地。

    大批大批的士兵蜂擁著向城頭爬去,毒煙火箭在空中肆橫,滾油檑木在不停地落下。

    格龍特這一次過來,可是帶足了攻城器械的,畢竟他本來的計劃就是萬一無法及時阻止方虎等人攻陷白沙城,那也要立刻將其從對方手中再奪回來。

    在與天風軍長期的戰鬥中,天風軍固然從西蚩人那學會了馬上攻城術,撤退反擊術等騎兵特殊作戰技巧,西蚩人同樣以生命為代價,向天風人學習著步兵攻城的技巧。

    如果說以前的鐵血鎮是從步兵轉成騎兵,那麼如今的西蚩軍在攻城時同樣不介意客串一把步兵的角色,且表演的相當不錯。

    隨著格龍特的一聲令下,大批的攻城器械紛紛到位。

    偵察瞭望類器械率先開始活動。高數十米的定點式觀察台和可移動的輪車式觀察台上,目力極佳的聯軍偵察兵們在各個方向、從各個角度瞭望城內守軍的布置和動向,並通過旗語向下面的指揮官和傳令兵們通報情況。

    然後是大型的遮擋類器械,如轒轀車等,都由各強攻編隊前排戰士們馭控,列於隊伍之前,壕橋之後。

    先得護住自己性命,然後方談得上殺敵立功。

    在長期的作戰生涯中,遊牧騎兵已經學會了怎樣去利用一切可利用的資源,為保護自己而添加一層層保護傘。地上攻城部隊最容易遭受城頭矢石的傷害,遮擋類器械當仁不讓,要負起自己應負的職責。否則尚未到城下,戰士們已經傷亡慘重,顯然不利於攻城方的後續戰鬥。

    防護誠可貴,進攻才是主導。三大強攻城池的方式,蟻附登城、破牆直入和遠程壓製與破壞,導生出臨城攀越、近程摧毀、遠攻三大類攻城利器。

    攻城塔由於造價昂貴,行動緩慢,一向都是被遊牧騎兵棄而不用的,不過各式單兵可攜帶的軟梯,繩梯,可拆卸組合的簡易雲梯,以及需要大車拉動的重型大寬梯等等,遊牧騎兵可帶了不少。

    投石機同樣被帶上了戰場,為了行軍方便,遊牧騎兵通常只攜帶少量輕型投石機,主要主要是集中力量轟砸個具體區域,爭取打開一個缺口。

    就是這樣的攻城準備,已經足以讓斯得摩爾的城防頭疼無比了。

    只見遊牧騎兵的中層指揮官一聲令下,無數的大小石塊,從城向城外,從城外向城,轟鳴著、翻騰著,帶著尖銳的嘯聲在空中飛過,在城頭、在城下密集地砸落!冰雹般石雨在城頭激起一片片的石屑,在地上砸出一個個深坑,激起團團塵藹!

    一些躲避不及的天風軍戰士被巨大的石塊直接砸中,連腦漿都為之迸裂,整個城頭煙霧彌漫,鮮血飛揚。

    無數遊牧騎兵在城樓下不停地跑動,向城頭射出一支支火箭,一些立於城頭上的不幸戰士,被火箭射中後,拍打著身上的火焰,發出撕心裂肺的哀嚎!

    一批用來準備撞門的衝車,也開始向城牆下集中,遊牧騎兵一上來就拿出猛虎下山的態勢,妄圖憑借強大的軍事實力衝垮對手。

    相比之下,天風軍的情勢要糟糕許多。

    一夜之間打了兩場仗,打跑了雷托那,消滅了斯得摩爾,到了白天還得面對格龍特十萬大軍的強力衝擊。

    這種體力上的巨大消耗,對天風軍的考驗是極大的。

    如今格龍特又親上前線指揮作戰,大批的西蚩鐵騎呼喝囂叫著衝向斯得摩爾。

    迎風獵獵的大纛旗下,格龍特雙目如血。

    “再調一個縱隊上去,向城內投放毒煙,火箭。哪怕是全城皆焚,也要給我把淺水清滅了!”

    就兵力對比而言,攻城方其實並不占優勢。一般來說,如果攻方兵力只比對方多出一半,那麼只要對方的城牆不是太糟糕,想要下城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斯得摩爾城的城防狀況雖然普通,卻也不至於太糟糕。畢竟由此向外,很快就到邊境處了。

    但是這一次的守城,情況與以往有所不同。

    一般來說,攻城方在進攻城市時,其目的是為了奪城,因此不會采用一些過於激烈的手段,攻城之戰主要以殺戮敵方將士,搶占高位,打通城門為主。

    可是這一次,格龍特是豁出了。他情願把斯得摩爾城從地圖上徹底抹去,也要將對手淺水清斬落馬下,所以他的進攻手段便再無顧忌。

    斯得摩爾城本身是木料結構,許多地方極易燃燒。即使是在石料城牆上,也同樣不乏可燃燒的草料柴垛和木製的箭塔擋箭垛等。如今格龍特一聲令下,采用焦土戰術,向著城內狂射火箭,立刻引燃了城內多處起火。此外斯得摩爾城由於被淺水清倉促拿下,城內依然有為數甚眾的西蚩軍。雖然大部分皆已被天風軍控製,卻總有少量士兵隱藏潛逃。如今眼看己方大軍殺了過來,自然是不惜代價,努力破壞。

    這麼一來,淺水清的守城日子就不好過了。

    他的士兵本身就已經熬戰一夜,精疲力盡,格龍特不顧傷亡地強攻,就是不為了不給他休息的機會,以免夜長夢多。一旦被格龍特拿下斯得摩爾,不但洪風怒濤兩鎮在劫難逃,就連進攻白沙城的鐵血狂沙兩鎮也會遭遇莫大危機。到那時,格龍特不僅解救了白沙城危機,還一次全殲暴風軍團最精銳的九萬部隊,淺水清更將身死,戰局形勢將立轉無移。

    無論如何,都要守住斯得摩爾,等到方虎他們的回援,這是此刻上下人等的共識。

    。。。。。。。。。。。。。。。。。。。。

    無論是用騎兵攻城還是在用騎兵守城,雙方都在用自己的軍隊做著他們原本不擅長去做的事。因此而來的損失,顯得毫無意義,也分外令兩位主帥心痛。

    淺水清站在城頭,滿目都是戰鬥的硝煙。

    曾經的平陽大戰,淺水清本人並沒有在場,是在事後趕來救援。這一次,他卻再度經歷了當時的危急狀況。

    雲梯被推到,又被豎起,再被推到,又再被固執地豎起,反反複複。。。。。。

    爬上城頭的士兵們爬上來又被打下去,再爬上來,再打下去,斷斷續續。。。。。

    各處的火點熄滅了再燃起來,再熄滅,再燃燒,燒燒停停。。。。。。

    士兵們倒下了又再站起來,缺口打開了又再堵上,旗幟燒著了就再立一面,弓箭射光了,就抱著敵人往下跳。。。。。。

    這一幕幕的場景出現在淺水清的面前,使他的頭皮發麻,堅韌的神經也有些抵受不住。

    戰士們還在堅持,那是因為有他在。

    只要淺水清還活著,他們就不會失去勝利的希望,那是他們堅持到現在的根基。

    可是這一次,淺水清其實也已經走投無路了。

    這是他第一次把命運交到上天的手中,第一次再無他法可想,但他的心中卻依然如以往般鎮定。

    雷火,做為水雲衛的親衛隊長,這些日子一直跟隨在他的身邊。他依然如以往般沉默,總是默默地做好自己本分的工作,當別的兄弟們已經開始走上顯赫的官路上,他卻毅然決定放棄官職,只為留在淺水清的身邊。

    此刻他已經身負多處重傷,被士兵們拚死救回,躺在了淺水清的腳下。

    望著淺水清關切的面容,這個沉默漢子咧著嘴笑了。

    “如果我死了,淺少,幫我照顧核桃。她有孩子了,就是不知道是男是女。要是男孩,別讓他戰場,還是好讀書,將來太平安生地過日子。”

    “好。”淺水清握住雷火的手:“不過你沒那麼容易死。救兵會來的。”

    “只怕來不及了。”雷火的左手捂住自己的小腹,那被敵人捅了一個洞,血水汩汩地往外冒。

    淺水清的心中陣痛,卻只能咬著牙不吭一聲。

    打了一天一夜的仗,就算是鐵人也開始撐不住了,西蚩軍狂暴凶狠的攻擊依然持續,只要不幹掉對手,他們就絕不會放鬆攻勢,更不會有停下來休息一說。

    這是一場以生命為賭注,以毅力為籌碼的戰爭豪賭,格龍特賭對手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比自己的士兵更加堅韌,更加耐久。

    遠方的天,是一片火紅,那是晚霞的映現。

    從昨天晚上打到今天早上,再從今天早上殺到今天黃昏。二十四個時辰過去了。。。。。。

    方虎他們還沒有回來。

    懷裡雷火的呼吸正在逐漸微弱,看來已撐不了太久。

    淺水清的眼神現出一片冷酷。

    “把赤風婉推上城頭。”

    淺水清狠狠下令道。

    。。。。。。。。。。。。。。。。。。。。。。。。。。

    城頭上出現了赤風婉的身影。

    一襲紅雲耀眼。

    “大元帥,是風婉公主!”身邊的將軍們同時向格龍特大聲叫道。

    “停止進攻!”城頭上傳來對方的大聲呼叫:“否則就殺了你們的公主!”

    所有進攻的西蚩軍同時看到了那個有著美麗容顏的高貴女人,還有那代表她身份存在的赤龍旗。

    他們同時停下了手中的動作,雙方的攻防態勢在一時間呈現出時間的凝固,仿佛被暫停了的畫面,一起集中在此刻。

    “是風婉公主?”

    “她怎麼會落入天風軍的手中?”

    “真的是她嗎?不會是天風軍命人假扮的吧?”

    “將軍們見過公主,問將軍吧。”

    士兵們發出竊竊私語的低詢聲。

    將軍們卻一起看著格龍特,不發一言。

    格龍特仰天長歎了一口氣,那是一種如釋重負的解脫:“淺水清終於頂不住了。”

    他眼中迸射出希望的光芒:“攻城攻了整整一天,為什麼淺水清一直不把公主推出來?就是因為他也知道,此招對我無用。可現在他這樣做了,這說明他已經開始把希望放在了敵人的軟弱與無能上,而不是憑借自身實力的固守上。所以,他現在已經精疲力盡,再無法擋住我軍的進攻。此時推出風婉公主,哪怕是為他的士兵多爭取一些休息的時間都好。”

    “不過!”格龍特的眼中暴射出寒芒:“老天難得賜給我這等機會,我又怎會如他所願?傳我命令,不要顧慮其他,要士兵們不惜代價,速速下城!有率先入城者,拜將!”

    城頭下的遊牧騎軍頓時發出震天吼聲,大批的騎兵複拾刀劍,再上戰途。

    淺水清望著眼前的一幕,心中亦是悲涼一片。

    他知道自己不可能騙得過格龍特,但終究還是存了一線希望。

    這刻希望破滅,手中戰刀抽出,他來到赤風婉的身邊。

    “抱歉,今天怕是你我都要死在戰場上了。”

    赤風婉望著遠方格龍特的存在,憤怒低哼了一聲:“給我刀,我和你一起殺。”

    淺水清一楞,終究搖了搖頭:“我不信你。”

    “啊!”赤風婉淒厲嘶嘯,仿佛草原上的母狼,充滿悲憤:“那你就殺了我好了。”

    “不!我不會殺你,不過我會用你來做擋箭牌。”淺水清冷冷道。

    一名西蚩戰士大吼著跳上城牆,揮刀急劈,淺水清一推手,將赤風婉推了出去。

    那西蚩戰士眼見那酷似風婉公主的女人向自己衝了過來,手中微微一滯。

    雖然大元帥聲稱要大家不要管公主,放手攻城,可大家心多少也有點數,不管是一回事,親手殺又是一會事。

    她若被敵人殺了,那充其量只能是救援不力,赤帝自然是要為公主報仇,但卻不會找自己士兵的麻煩。可要是為自己人所殺,只怕就算自己拿下斯得摩爾,多半也會被赤帝除死。

    反過來,若能救下她,卻必定是奇功一件。

    這遊牧戰士心念電轉,手中的戰刀便歪了歪,向著一邊劃去。沒成想赤風婉被縛的身後,一柄戰刀卻遊魚般掠過,正刺中他的胸膛。

    他正驚愕之間,淺水清冷酷肅殺的面容顯現,飛出一腳,將他踢飛城下。

    殺了那戰士,淺水清一把抓住赤風婉,又向另一名遊牧戰士推去。

    果不期然,那戰士也急忙躲避,卻被淺水清趁虛而入,又是一刀一個。

    他這般在城頭上以赤風婉護身盾牌,一路所向,竟無人敢碰赤風婉一下,手中戰刀開闔,將一個個殺上城頭的士兵又砍了回去。

    不僅如此,由於赤風婉的存在,甚至連射向他們的箭支都少了許多。淺水清與赤風婉所到之處,竟無人能是他們的對手。

    原本危急的局面,竟因此得以保持住了微妙的平衡,淺水清就像個救火隊員,哪有難就往哪救援,以至於許多戰士都開始向赤風婉這靠攏,借著這位公主的力量,雖不能讓敵人停止攻城,卻可以大幅度削弱敵人的戰力,使他們的進攻縛手縛腳。

    戰爭無所不用其極,為了生存,為了勝利,別說是用女人做擋箭牌,就算是用孩子,只怕他們也幹得出來。

    在戰爭手段的殘酷性上,其實從來都沒有野蠻世界與文明世界的區分,只有勝利者和失敗者的區分。

    “混蛋!”城樓下將軍們同時怒吼起來。

    惟有格龍特,心中一片淡定。

    他沒有想到淺水清竟然還有這一手,卻也不稀奇。畢竟他不可能下令讓自己的士兵殺死赤風婉。

    “命令是我下的,責任也當由我背負。”他冷冷說道,大手微張,沉喝一聲:“弓來!”

    一名士兵將大弓遞了過去。

    “大元帥,不可以啊!”眾將同叫。

    絕不能讓格龍特背負殺公主的罪名!

    格龍特卻置若罔聞,手持大弓,眼中望著的,只有那長發飄飄的公主。

    曾經,他對這個聰明美麗的公主,也極為喜愛,可戰局弄人,他卻不得不親手結束她的生命。

    緩緩抽出長箭,搭於弓臂,格龍特下定狠心。

    嗽!

    長箭飆射,帶出彗星般的光芒,直指赤風婉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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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十七章 最終之戰(8)


    長箭如白虹貫日,氣吞山河!

    赤風婉望著那射來的一箭,面色已是慘白一片。

    危急時刻,淺水清竟突然將赤風婉一推,一刀劈出,如雷霆耀日,長箭未及近身,竟已化為齏粉。

    這一刻的淺水清,長發飄揚,雙目血紅。

    赤風婉呆呆地坐在地上望著淺水清,驚喜道:“你終究是舍不得讓我死的,對嗎?”

    淺水清無奈地歎了口氣。

    這一刀劈出去,底便泄露了。

    城下格龍特已開始收弓,兩人的眼神在那一刻對望,竟激出無數火花。

    果然,大批的遊牧騎兵眼見此景,再不懼怕淺水清的人肉盾牌戰術,紛紛大呼著衝了上來。

    淺水清隨手將赤風婉拉在身後,一大批的護衛紛紛衝過來拚死保護。

    赤風婉站在他身後輕聲說:“有些事你不說,我也感覺得到。你並不是如你表現的。。。那般冷漠無情。”

    淺水清身體抖了抖,冷哼道:“你不用自作多情,只不過殺你是無用之舉,我不想做那無意義的行為罷了。”

    赤風婉捂著嘴嬌笑起來。此刻西蚩大軍正在瘋狂湧上城頭,天風軍可守之地已經越來越小,覆亡之禍已在眼前,天風軍若亡,赤風婉也難保生存,她卻全然不在乎。

    她突然從後面摟住淺水清的腰,深情無比道:“自我在康洲郊外見到你的那刻起,我便忘不了你。在霸業城的時候,我便想得到你,你卻棄我如敝履,你可知天下從無男人可如此對我?”

    “這種時候還說這種話?”

    “死便死了,有什麼可害怕的?我草原兒朗從沒有貪生怕死之輩,你淺水清縱橫天下,也不知死了多少回,怎麼這一次,反到怕死了不成?”

    “只是有些不甘心罷了。”淺水清冷冷回答:“尤其是。。。。。。計劃本天衣無縫,卻因你這樣的意外而遭遇失敗。你可知。。。我是最痛恨這種意外的?”

    赤風婉毫不在意道:“這便是天意了。天意如此,要你我在此刻相會,天意要你我死在一起,你淺水清本領再高再強,也是無法違抗天意的。”

    淺水清冷笑道:“若天意如此,我在驚虹便該死了,又怎會掙紮到現在?天意是個屁,你若聽它的,你不得好死。你若違抗它,才會有獎勵。”

    說著,淺水清大吼著揮舞戰刀,向著那一群爬上城頭的西蚩戰士砍去。

    此時此刻,血性與勇氣就是支持他們的全部動力。

    燃燒的石彈群呼嘯著,劃出道道弧線,在城頭城下砸落迸裂。潮水般的攻城部隊,一浪接著一浪,向殘破不堪的城牆發動連續衝擊。眼滿是血絲的守城士兵們,寸步不讓地頑抗死戰,把遊牧騎兵洶湧的攻擊浪頭悉數擋回去。

    兩方的將士都已經非常疲倦。一些攻城者跑著跑著,既未中箭,又未挨石,卻兩眼發黑,一頭栽倒在地。一些守城的軍民,拋著拋著石塊,射著射著弩箭,卻竟然迷迷糊糊地,就在極其危險的城頭戰場上,像死屍一樣睡著了。

    現在已經不是戰略戰術的較量,也不再是體力的對抗,而變成了精神意志的比拚,誰更能堅持,能挺到最後,誰就能取得勝利。

    “轟隆隆!”

    “轟隆隆!”

    一片連續的巨響。

    那堵擋住遊牧騎兵衝擊腳步的大門,終於在敵人潮水般的持續衝擊下,發出老朽不堪的聲音,轟隆倒下,露出通向腹部的巨大黑洞。

    這種聲音,無論是淺水清還是格龍特,都已經聽過無數次。

    每一次傳出,就只意味著一件事--防守方已經正式失去城門,並走向敗亡!

    無數騎兵發出大聲的歡呼。

    大批的遊牧戰士開始策馬趨弛,準備衝殺進城內大肆殺戮一番,不過就在下一刻,只聽城頭上卻發出一浪更加令人興奮的歡呼聲。

    這歡呼,卻是來自天風軍的。

    就在太陽落山前的一刻,映襯在那巨大紅日下的,是一支沐浴著太陽光輝的雄雄騎隊,以整齊的節奏和無畏的氣勢騰展出勝利者的姿態。大地在他們的腳下呻吟,天空中滿是勝利的旗幟飄揚,血色的方字與碧字大旗,已明白無悟地昭告世人,鐵血鎮回來了!

    數以萬計的兵馬從地平線上一躍而出,仿佛憑空出現在人們的眼前。

    方虎長矛勁指,厲聲喊出一個淒厲的“殺!”字。

    呼嘯一下,海浪湧來,大地之上形成一片鐵血狂潮。

    大批的遊牧騎兵措不及防,打下城池的喜悅勁尚未過去,就被這巨大的反擊力量給衝昏砸蒙了。

    突逢巨變,是任何一支部隊都難以抵抗的。尤其是在這種已經打了一整天,沒進絲毫粒米滴水,未作絲毫休息的情況下。

    原本靠意志支撐的部隊終於撐不住了,潰散在一瞬間形成,即便以格龍特在軍中的威望,也無法抵消這種巨大的逃亡敗勢。。。。。。

    可憐的格龍特大元帥,一只腳已經踏進了勝利的門檻,卻又在最後被敵人的激流衝走,一下子將他打如了失敗的旋渦中。

    斯德摩爾城下,龍牙軍及時回援,終於避免了最可怕的事情發生,而此時,白沙城已經落入了天風軍的掌控之中。

    白沙城一戰,使得西蚩軍中路主力後路被斷,整整六十萬大軍被圍困在聖威爾以西的區域範圍內。

    淺水清本人經歷生死,擋住格龍特的進攻,為方虎爭取到了足夠的時間,也為自己爭取了活下來的權力,而此戰帶來的後果可以說是影響深遠。

    僵持了三年多的大陸之戰,到此刻終於局勢急轉直下,勝利的天平向著天風軍一方無限傾斜。

    在斯得摩爾城擊敗了格龍特的反撲後,格龍特被迫無奈撤出揚沙大道一線。淺水清則毫不客氣地一路向東,接管了聖潔走廊的整條中樞線。

    與此同時,寞子歐引兵十萬,對西蚩軍在聖威爾的側翼進行迂迴。

    涯國則在崖無雙的率領下,由水路對聖威爾西部各城用兵。

    天風帝國五大軍團在淺水清的指揮下,開始了迅速而有力的出兵擴張,失卻了後背支援的西蚩軍,根本不敢與天風軍打消耗戰,被迫不斷地收縮集結,逐步放棄大片占領地區。

    6月16日,斯得摩爾戰役整整一個月後,寞子歐對聖鐮城發動猛攻,再次祭起他拿手的擒王戰術,衝擊敵方中軍,親手斬殺聖威爾西部傀儡,原威敏斯特公國大公爵威廉於馬下。

    聖威爾西部傀儡政權與威敏斯特公國宣告滅亡。

    7月2日,詭八尺巧計大破白沙城援軍,終於攻下赤答山,西蚩帝國本土一片驚慌。

    7月14日,淺水清親自揮師西進,再下聖威爾數地,將西蚩軍分割成兩個部分。

    7月18日,格龍特親領四十萬大軍退到雄風城一帶,此時他們已經無路可退。

    7月18日,淺水清幾乎是踩著點帶領天風軍大部隊追來。雙方的主力部隊在十字嶺一帶擺開架勢,做出了最後決戰的準備。表面上看來,西蚩軍仍保持有大量戰力,勝負尚未可知,然而每個人都知道,西蚩軍此時已處於四面楚歌的狀態中,就算是格龍特,也不可能將他的部隊帶出危局。

    只要淺水清不犯大錯誤,那麼雄風城與十字嶺,就是西蚩軍最後的歸宿。

    直到此時,淺水清才可以真正的鬆下一口氣。

    戰局已經清楚得沒法在清楚了,天風軍並不打算現在就動手。他們的援軍正在每天趕來,兵力日益增厚,軍營也在逐漸加固。格龍特如果孤注一擲衝出來和他們打,那是最好不過的事。

    固守待援同樣是沒可能的了。水路被涯國部隊切斷,陸路被寞子歐和方虎等人切斷,庫存糧草不足,由於地形原因,戰馬也無法就地放牧,一旦打長期戰,只能是坐以待斃。

    最關鍵的是,一般而言,固守的主要目的是待援,一邊消耗敵軍一邊等待援軍前來救助,然後集中兵力,反擊獲勝。可是詭八尺和方虎兩個人一搭一檔,一個將西蚩本土剿得天翻地覆,一個死死堵住他們回歸的路口,要想等到援兵,怕是千難萬難。

    打是找死,守是等死,於今之際,只有馬上撤逃一途。

    可逃又往哪逃呢?

    為了打消格龍特逃跑的欲望,淺水清放棄了一切可以放棄的,動員了一切可以動員。

    就像格龍特為了殺他可以不惜一切代價一樣,淺水清為了消滅格龍特,同樣也是不惜代價。

    只不過風水輪流轉,一眨眼的功夫,輪到淺水清包圍格龍特了。

    不管怎麼說,困守也好,出擊也罷,突圍也好,三條路哪條都是死路,格龍特卻不得不選擇一條。

    如果可以,淺水清希望格龍特能選擇出擊。

    就算是死,也要死得堂堂正正,死得不辱軍人使命。

    可令他驚訝的是--格龍特做出了困守的決定。

    困守,可以說是最消極最被動也最沒出息的決定。這個決定意味著一旦援軍無法來到,被困中的大軍就只有待死一途。隨著天風軍在各個方位陣地防線的每天加固,每拖一天,西蚩軍想要逃出生天的可能就渺茫一分。

    這絕不應該是格龍特這樣的人做出的決定,可他偏偏就做出來了,令人百思難得其解。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淺水清才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他還一直都不知道,赤風婉到底為何來到兩軍前線。

    “啪。”一腳踢開擋路的女僕,直撲赤風婉的帳子,他可不管此刻赤風婉到底是在洗澡還是在幹什麼。

    那女僕是淺水清打敗一支西蚩軍後從他們來不及逃跑的跟隨家屬中俘虜的一名草原女子。

    和草原人打仗就是如此,一旦戰勝,不僅可以得到大量的男奴,還可以得到大量的草原女人。

    淺水清挑了一個女仆用來伺候赤風婉,說起來在俘虜當中,赤風婉享受的待遇規格是最高的--有自己的獨立營帳,還有下人伺候。

    此刻赤風婉正在帳內沐浴,看到淺水清衝進來,竟也不遮掩一下,大笑著道:“怎麼,我們的淺大元帥終於還是有忍不住的時候了嗎?”

    她此刻人坐水中,肌膚坦露,一對雪白玉兔在水中上下浮沉。由於她自幼惜武,長年曝曬於日光下,沒有雲霓樂清音她們那樣的白皙動人,卻現出一種健康的古銅色,活力四射。那一對玉兔更是嬌挺無比,看得人心神大動。

    淺水清卻是視若無睹:“你到底是為什麼來前線?”

    “怎麼?仗都打到如此地步了,你才想起來問我此事?”赤風婉笑著反問。

    “哼。”淺水清想不看她。

    三年的軍中生涯,太久不知女人滋味,強大的勝利欲望是憑借內心的冷靜壓製,可是本能卻有些不聽使喚,那水中載沉載浮的肉體吸引著自己,以至於心中亦是一陣澎湃激動。

    “想知道答案啊?那簡單,讓我高興,我就告訴你。”

    “這不是康洲,你和我之間沒有交易可言。”

    赤風婉盯著淺水清,緩緩從水中站了起來,少女微翹的臀尖,還有那光華的肌膚,幽深的洞口,直看得人神激蕩。“我看未必。”她悠悠道。

    跨出木桶,赤風婉的手搭在了淺水清的臉上,輕輕撫摩他的鼻,他的唇,他的臉頰,赤風婉輕聲說:“在斯得摩爾的時候,你用我做擋箭牌,我真是好恨你。可是格龍特大元帥的那一箭,讓我看清楚了你。我這才發現,原來你只是外表剛強,其實你的心,依然還是軟的。”

    淺水清死死盯住這個女人,一句話也不說。

    赤風婉卻向著床頭走去:“想知道答案嗎?想知道格龍特大元帥在現在這個時候還在等什麼?好啊,我告訴你。不過你要過來。”

    淺水清冷冷盯著她,半響才道:“風婉公主請自重,本元帥不賣身。”

    說著,轉頭離開營帳。

    赤風婉呆呆地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終於無可忍耐的狂吼起來:“淺水清,你是混蛋,一個大混蛋!”

    8月4日,一則震驚世人的消息傳來。

    天風帝國皇帝蒼野望,於六日前在宮中遇刺身亡,終年五十六歲。

    繼位者--蒼瀾。

    消息轟動天下,淺水清聽到此消息時,當時就被驚呆了。

    到這一刻,他終於明白格龍特在等待什麼了。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十八章 生死抉擇(1)


    歷史上的重大事件無論怎樣令世間動蕩,最終留在人們心中的,往往都只是寥寥數語,其餘皆是想像。

    讓我們從一些歷史文獻的記錄中看看發生在蒼天城的事件,後人們是如何記錄的吧。

    史記:天風歷114年,驚虹現,流星落,帝殞。

    沒有說是誰幹的,也沒有說是怎麼發生的,卻以天像代表一切。

    然而在野史雜記中,說法便多了。

    鏡鑒筆錄說:秦儀刺野王於勤政殿,王殞。

    夢龍記稱:淺水清譴刺客刺王於風雪宮,眾起嘩之,天為之崩。

    龍史雜談則如此記載:忠王蒼瀾,與敵合謀,父殺弟,血染皇宮。

    有關蒼野望的死,在後世說法眾多,並因種種謠言逐漸傳播成一個迷團,歷史的真相逐漸被掩蓋。

    然而在當時,真相其實並不難查。

    根據天風帝國的通報,當夜,西蚩刺客潛入風雪宮,適逢蒼野望正於宮中與太子蒼洪,昌王蒼鬆討論國事。刺客夜入勤政殿,武功高強,當場格殺皇帝陛下與太子昌王,隨後殺出一條血路逸去。由太子被貶為忠王的蒼瀾聞訊入殿,“撫屍大哭,後登基為帝”。

    蒼野望的死,可以說是天風帝國有史以來所遭遇過的最沉重的打擊。

    作為一個以統一天下為己任的皇帝,蒼野望或許有著這樣那樣的不足,但是不可否認他依舊是一位野心勃勃而頭腦清醒的政治家。

    正是由於這個人的存在,才能使淺水清一路飛黃騰達,掌控全國最高兵權,並在與西蚩人的戰鬥中,在三年無勝利戰果的情況下,一直堅持下來。這一切都離不開蒼野望的支持。

    若是換一個皇帝,只怕早有無數小人進讒,聲稱淺水清無能,三年未有戰功,被西蚩人打得龜縮不出,喪我天風國威等等。

    可以說,沒有蒼野望,就沒有淺水清如今的輝煌。

    盡管蒼野望在自己兒子的問題上,曾經猶豫,遲疑,但對一個皇帝來說,你無法要求更多了。

    在淺水清的計劃,打敗西蚩人後,他將盡釋兵權,沒有了蒼瀾的威脅,他不用擔心蒼野望對他做什麼。如果說天風帝國還有一個人,在威望上可以壓得住淺水清,那這個人就只能是蒼野望。

    他有這份信心,所以也不會對淺水清有任何動作。

    可隨著他的死,一切都變了。

    中軍大帳,淺水清身穿孝服。

    整個天風軍團上下人等,人人披麻帶孝。為了最快速度趕製孝服,天風軍甚至把所有的白布搜羅過來。

    蒼野望的靈牌就擺在大帳之中,淺水清呆呆地坐在那,中央的火盆也不知燒了多少紙,表情卻有些麻木。

    “大元帥,節哀順變吧。”

    說話的,是從蒼天城親自趕過來通知的申奇。

    節哀只是說說,順變才是大事。

    隨著蒼野望的死亡,一切都變了。

    在蒼瀾看來,淺水清就是他的眼中釘,肉中刺!

    巨大的悲痛過後,淺水清收斂心神。他揮揮手,除幾個心腹愛將外,其他人暫時都退下,這才嘶啞著嗓子道:“申奇,陛下到底是怎麼死的?你又怎麼會親自過來?”

    “陛下之死,我也不清楚。我只知道,陛下死後不過兩個時辰,新皇立刻於當夜登基,並派出禦林軍四處抓捕我們這些對大元帥忠心之臣。我本以為自己在劫難逃,沒想到卻被一黑衣人給救了,他自稱叫秦儀。”

    “秦儀?”淺水清心中一驚:“他怎麼會在蒼天城?”

    申奇苦笑道:“看來大元帥果然認識秦儀,就是他把我救出來的。當天晚上蒼天城亂得很,禦衛到處殺人,秦儀把我從禦衛手中救出,告訴我他和你是朋友,和大元帥有合作關係。他把我送出城後要我立刻來找大元帥,替他帶幾句話。”

    “說。”

    “第一,赤帝對他有所懷疑。第二,野王不是他殺的,他是被陷害的。第三,當天夜他的確去了風雪宮,是以西蚩使節名義去的。但未到陛下寢宮,就聽聞遇害一事。他說他本打算假裝行刺失敗,未料想尚未出手,就遭遇此事。結果當時宮中大亂,大批侍衛追殺他,他被迫無奈殺出宮中,身負重傷。第四,他懷疑西蚩人與太子有勾結。真正動手殺皇帝的是太子。最後他讓我告訴你,他會在傷好後過來找你,一起商議如何應對眼下局面。”

    眾將心中皆倒抽一口涼氣。

    蒼野望是蒼瀾殺的?然後嫁禍給秦儀和西蚩人?如果西蚩人真與蒼瀾勾結,那麼接下來要做的一定就是公開承認行刺蒼野望一事,再然後。。。。。。

    方虎乾啞著嗓子道:“我軍危矣。”

    沐血更是站了出來,大罵道:“無恥蒼瀾,殺父賣國,接下來怕是就要陷害忠良了吧?”

    “卻是不稀奇的。”碧空晴冷笑:“梁錦是個好榜樣,有人自然想有樣學樣。”

    賣國求榮,有了一個梁錦,也不在乎再多一個蒼瀾。

    到是水中棠面色沉重地搖頭:“那也未必。蒼瀾這個人,我多少了解一些,雖有些志大才疏,卻還不至於如此愚蠢無能。若他當真賣國,以西蚩人的秉性,定會將我天風帝國屠戮一空,他這個皇帝也坐不了多久。我敢肯定,他絕不會像粱錦那樣把整個天風帝國送於他人之手,但必定會有些條件。”

    “什麼條件?”眾將齊問。

    淺水清冷冷接口:“解除包圍,讓出白沙城,放西蚩軍回歸。”

    “縱虎歸山?”所有人同時叫了起來。

    淺水清則道:“這就是為什麼直到現在才動手的原因。條件談不攏,合作無法進行,而我們的勝利則給了他機會。以前的西蚩帝國,可能還會向蒼瀾提出領土要求,軍隊裁員等要求,可等到詭八尺進入草原以南之後,一切就變了。如今我們又包圍了西蚩軍,可以想像,西蚩帝國願意替蒼瀾承擔刺王殺駕之罪名,而條件就是放他們的軍隊回歸,同時對詭八尺的隊伍不做理會。甚至還有可能向蒼瀾提供大量的錢財。”

    “若如此。。。”

    “若如此,則從此以後,兩國將簽訂和平協議,戰事不起,各以現有疆界做劃分。他蒼瀾沒能完成統一大陸之大任,卻至少完成了還百姓安康之重責。未來史書評價,自然是仁君了。”

    “那麼淺帥你呢?”拓拔開山叫道:“還有我們怎麼辦?”

    淺水清臉上露出一線苦笑,碧空晴冷冷道:“還用問嗎?自然是解甲歸田,回家務農,並在必要時死於疾病。”

    “媽的!”方虎第一個跳了起來:“狗娘養的蒼瀾,還有西蚩人,真他媽的好算計。咱們兄弟辛苦作戰這些年,就被他們這麼給賣了?”

    “軍人,本就只是政客手中的刀,當用時用,當扔時自然便需扔了。”淺水清冷冷道。

    “不行!”方虎狂吼道:“淺帥,反吧,反了他個狗日的。以前是野王在位,多少還明道理,懂是非,咱們只要忠心為國,就算有小人進讒也不怕什麼。可現在不行了,蒼瀾那龜兒子成皇帝了。咱們這些年來怕的是什麼?不就是怕他做皇帝嗎?現在他成了皇帝,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們啊!”

    “對!”一大群將軍紛紛站了起來:“現在不反,還等到什麼時候?淺帥,反了吧,我們兄弟都推你為帝。”

    一大群鐵血戰將紛紛在這個時候叫喝起來,嚇得申奇瑟瑟發抖。他到底是個文人,這種造反的事他想都沒想過。如今眼看一大群將軍氣勢洶洶地喊造反,不用他們行動,就憑這句話,就可滅他們九族。

    反到是淺水清,怒哼一聲:“閉嘴,動不動就喊造反,你們當自己是什麼?”

    方虎可不怕這個:“淺帥,你現在不動手,只怕到時候就晚了。”

    外面有士兵急報:“蘇將軍,有蒼天城信息。”

    蘇雲急步走出,片刻後回返道:“蒼天城派了禦使,正在一路前往此地。”

    “什麼人?”

    “公孫虎。”

    “公孫虎是什麼人?”

    申奇立刻接口道:“公孫石之二子。新帝登基後,公孫家重獲重用,一批公孫石手下的老人紛紛起來。”

    沐血怒道:“看來蒼瀾是迫不及待要對我們動手了。”

    眾將一起看向淺水清,此刻,他們是真希望淺水清能答應他們提出的請求--造反!

    可惜,淺水清卻搖頭歎息道:“這是不可能的,如果造反。。。我們一定失敗。”

    “為什麼?”方虎大叫道:“天風帝國五大軍團如今皆在你手,大元帥你手掌天風兵權,所有將士無人不聽你號令,人人對膺服,他蒼瀾算個什麼東西,怎有那般號召力與元帥你相比?如果是以前野王在位,若說造反,只怕還有不少士兵顧忌,可現在野王死得不明不白,小兒蒼瀾以王爺之身上位,名不正言不順,兄弟們一定會服氣你的!”

    “那麼你們有沒有想過為什麼蒼瀾敢這麼做?難道他就蠢到不明白逼我們造反是多可怕的事嗎?”

    眾將一楞,淺水清卻歎氣道:“別忘了我們現在的處境。”

    一說到現在的處境,剛才還大呼造反的一幫將軍卻同時不做聲了。

    他們這才突然意識到一件大麻煩。

    原本被天風軍圍困的西蚩人,已經成了籠中困獸,對天風軍來說,一場大勝指日可待。

    但是勝負之局,轉瞬即變,隨著蒼野望的死,原本被天風軍包圍的西蚩大軍,卻一下成了鯁在咽喉中的刺。

    淺水清自以為包圍了對手,殊不知反過來看,西蚩軍也牽製住了天風軍主力部隊,令其無法輕易脫身。在這種情況下,天風國內的一舉一動,對前線將士的命運可以說是休戚相關。一旦後方不再支持把這場戰爭打下去,那麼即使天風軍圍住了西蚩軍,失去了物資後勤支援的他們,同樣等於是被困在了國外,其形勢比西蚩人好不了多少。

    就算是想造反,先不說天風帝國五大軍團有多少人願意跟著淺水清幹,就算全部無條件肯跟隨他,西蚩軍怎麼辦?

    扔那不管了?然後任由他們從後方殺過來,殺自己一個血流成河?

    這顯然是不可能的。

    一旦淺水清真決定造反,那麼他面臨的就是被兩大帝國夾擊的命運。

    優秀的統帥永遠不會讓自己置身於如此險地,解決不了這個問題,還不如等蒼瀾的禦使過來將自己解職。

    至少倒黴的只是他自己,而不是整個天風帝國。

    尤其是。。。隨著蒼瀾的上位,雲霓等人一下子成了他的階下之囚。

    這讓淺水清怎麼反?

    火盆中的火花還在劈劈啪啪跳躍著,映照出淺水清深沉的面容。

    所有人都不說話,靜靜地看著淺水清。

    還是碧空晴緩緩打破了沉默:“要想自保,就必須先解決掉西蚩人這個麻煩,否則我們沒有和蒼瀾叫板的本錢。”

    “沒錯。”水中堂也道:“當下之急,一是解決西蚩人這個麻煩,二是立刻和其他各路軍團主帥做一次商議。可以肯定,公孫虎此番前來,絕不會帶什麼好消息過來。我擔心有一些人怕會幸災樂禍,以為自己可以趁機上位。”

    廉紹一冷哼道:“內部的問題好說,在公孫虎來之前,淺帥依然是帝國統帥,無人可抗其命令。把那些不老實的,先給解決掉就行了。”

    方虎冷問:“那麼外部的問題?”

    拓拔開山道:“我們曾經和西蚩帝國合作過一次,就算是再合作一次又有何妨?”

    沐血:“如果我是格龍特,我絕不會選擇淺帥做合作夥伴。”

    “可問題是他沒得選擇,別忘了現在格龍特還被我們包圍著呢。他要想活下去,就得和我們合作。”

    “合作不難,怕是西蚩帝國又想借此機會大撈好處啊。”

    “那就要看怎麼談了。”

    “咱們都是武夫,這種外交事務卻不擅長呢。”

    “外交之道,無非是看你手中有多少底牌。”

    “西蚩人的底牌是蒼瀾,我們的底牌則是此刻的圍剿局面。兩相持平,難保好處,若割讓領土,只怕將來遭千載罵名。”

    眾將你一言我一語,各抒己見,反到是淺水清一言不發。

    他的心,已經飛到了蒼天城,飛到了風雪宮。

    一想到雲霓,他的心就微微做痛。

    那個時候,還是碧空晴突然道:“不,我們手並不是只有這一張底牌,只怕是卻要委屈一下大元帥了。”

    淺水清心中一動,立刻明白了碧空晴的意思,隨即又有些猶豫起來。

    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在面對生死存亡時刻,如此猶豫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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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十九章 生死抉擇(2)


    當日夜。

    浴室中水霧蒸騰。

    “把我叫來做什麼?” 赤風婉冷看淺水清。

    習慣於浸泡在浴缸中算計沉思的淺水清,此刻不僅心無外物,而且也是身無外物,完全赤裸裸,不讓半點外界雜絲羈縻了自己奔放的思路。看著霧氣中若隱若現的無片絲寸縷的男子軀體,赤風婉的臉上迅速升溫,紅雲廣布。

    “滿足你上回提出的要求,”淺水清突然出手,把她拽入浴缸, “跟你行男女苟合之事。”

    “喂!”赤風婉大驚,伸手要拍打淺水清,這草原狼女的力氣雖然不小,卻怎麼能和淺水清相提並論?

    淺水清一翻手腕,已將她雙手牢牢扣住,順勢一沉,竟將她整個拖入浴桶中。

    這浴桶是大元帥專用,雖二人共浴,卻也不嫌太擠。赤風婉衣衫未解,卻已經被淺水清拉了下來,水面上羅衫漂浮,隱隱透出其下的動人身體。一對嬌挺的玉兔看得人食指大動,直想啃上一口。

    淺水清單手一揮,三下兩下便把赤風婉扒了個精光,望著赤風婉那驚訝,恐懼卻又帶著點點喜悅的眼神,他突然冷笑出聲:“我本不想再惹情債,奈何老天作孽,非要我做草原人的女婿。既然成了親家,想必是怎麼都打不成的了,所以也就只好委屈你了。”

    “你!”赤風婉大怒:“本公主不是你政治交易的犧牲品。”

    “總比你最後亡國滅家,失去自己喜歡的男人要好得多。”

    赤風婉臉一紅:“呸,誰喜歡你了。”

    淺水清笑:“是麼?可你的身體卻不抗拒呢。”

    他大手下滑,已滑入那滑膩溫柔地帶,直指要害。

    赤風婉如遭電擊,渾身都顫抖了幾下。

    浴室中水花四濺,春光如潮,軍營中卻將兵忙碌,暗藏殺機,暴風軍團三縱六鎮轄下的士兵紛紛動員起來,持刀帶劍,拱衛四周。

    一批傳令兵前往其他各軍團帥帳,傳淺水清的命令要求各軍團鎮以上官員立刻前來,有緊急軍情需要商議。雪風,鷹揚,龍翔,止水及中央軍團各軍團首腦紛紛領命而來。

    與此同時,蘇雲則帶著自己雲字營的一批戰士,再次換上了好久未換的馬匪裝束,趁著夜色向東急馳。

    兩名比較機靈的士兵則持大元帥令牌,離開軍營,向著被包圍的西蚩大軍行去,雲風舞和雲嵐父子二人趕來的時候,雲嵐低聲問父親:“父帥,這個時候淺水清突然召集所有軍團主帥,會不會。”

    雲風舞看了雲嵐一眼,雲嵐無奈道:“我們能猜到的東西,淺水清沒道理看不透的。以他的性格,若讓人把刀駕到脖子上還不還手,他也不會有今天了。”

    “我天下雲家世受皇恩,要我做那背棄蒼家的事,我做不到。就算他淺水清是我女婿,也絕無可能。”

    “可是父帥就忍心讓妹妹做寡婦嗎?”

    雲風舞的腳步微微頓了一下,終究只是狠聲道:“那是她自己的選擇,就該有這樣的心理準備。”

    雲嵐歎了口氣。

    雲風舞對天風帝國的忠心,不是他可以輕易勸說的,還是看淺水清如何處理吧。

    然而跟隨父親進帳,雲嵐卻愕然發現,帳中坐的並不是淺水清。

    那帥位上坐著的,竟是碧空晴。

    在碧空晴的兩側,拓拔開山,沐血,水中棠,廉紹一,此外還有暴風三縱的柏安國等人,除雷火因傷重不在外,其他重將皆在,惟獨不見淺水清的身影。

    “碧空晴,你到底在搞什麼鬼?淺水清他人呢?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做到暴風主帥的位置上去?”

    帳中喊話的,是中央軍團主帥雷剛。中央軍團自季狂龍死後,先後換了三任主帥,但一直缺乏有魄力有能耐的大將將其領導出當年季狂龍的水平。這雷剛是蒼野望在戰爭後期指任的中央軍團主帥,在帝國也算是一員老將,對淺水清素來是有些不服氣的。此人性格剛烈,忠心於蒼家,打仗時也素來驍勇,卻不愛動腦。讓他管理一個鎮或許還可以,管理一個軍團就不大適合了。

    這刻雷剛一看淺水清喊他們過來,自己卻不在,心中火氣立刻上湧。蒼野望死後,蒼瀾登基,雷剛與蒼瀾關係不錯,而淺水清與蒼瀾之間的問題其實人人心有數。淺水清眼看帥位不保,雷剛的心思就開始活動起來。如果說原本對淺水清還有一點畏懼之心,這刻便連這點畏懼之心都沒了。

    聽到雷剛的大聲喝問,碧空晴只是輕輕一笑:“雷帥莫心急,今天由我代淺帥發號施令,這帥位嘛,也暫時由我來坐,卻是經淺帥允許的,所以雷帥還請稍安勿燥。”

    “這麼說來,淺水清今天不打算見我們了?”問話的是孫清辰,現止水軍團的主帥。論人數,他的止水軍團最多,但是論戰力,他的止水軍團卻是最低的,僅和翔龍軍團持平。

    方虎笑道:“沒錯,今天淺帥不會過來見大家,有什麼事,就由我們在這談。”

    看著雲家父子進來,幾名衛兵立刻為雲風舞等人端來凳子。

    雲風舞坐下後,老實不客氣道:“既然這樣,那請問碧帥有什麼吩咐?”

    他口出“碧帥”,那是在諷刺碧空晴,碧空晴卻笑道:“雲帥是要折殺小人了,不過事比非常,今天碧空晴就只能禮越一回了。”

    他竟是不客氣地接受了雲風舞的稱呼。

    諸軍團大將心中同時一顫,知道有問題。

    這中軍大帳,乃是主帥議事之所,極為寬敞。這刻天風帝國六大軍團鎮以上將領紛紛來到,足有好幾十人,可以說群英會。

    然而在這中軍帳外,大批的刀斧上卻已經開始秘密集中到附近,將所有進出通道盡皆封死。主帥們皆帶近衛,沒想到大批的士兵一擁而上,先把這些人的武器給收交了,帳外立時響起喧嘩之聲。

    雲風舞等人一聽自己的衛兵被繳械,立知不妙,一起驚愕地看向碧空晴,只見他卻在慢條斯理地喝茶,全然不為所動。

    雲嵐低喝道:“碧空晴,你到底搞什麼鬼?”他是淺水清的大舅子,可不相信淺水清會殺他,這種時候這種情況,也只有他才能說話了。

    碧空晴放下茶杯悠悠道:“沒什麼,事關機密,不許無關人等介入。讓諸位的衛兵先離開一會,等咱們談好大事後自然會放他們回來。”

    “什麼大事要如此商談?”一名中央軍團的鎮督冷冷道。

    方虎悶哼:“當然是蒼瀾賊子膽大包天,殺父篡位之事。”

    眾帥心中皆震,雲風舞眼中精芒一閃:“方虎,本帥警告你不要胡說八道。”

    津業宏則與幸中源對望一眼,然後才皺眉道:“汙蔑新君,乃是死罪,方大將軍可要謹言慎行啊。”

    拓拔開山聲震如雷:“諸位大帥,此事絕非汙蔑。中侍郎申奇親自趕來向我們說明情況,與陛下同去的還有太子與昌王。若說此事無陰謀,我等是萬萬不信的,否則如何會如此之巧,陛下去了,太子與昌王也去了,惟留忠王無恙?如今蒼天城內已然大亂,陛下剛去兩個時辰,蒼瀾便迅速登基,同時聲稱中侍郎申奇,驛傳司柳毅等人與西蚩人勾結,殺害野王。諸位,申奇柳毅等人皆為朝中重臣,新皇殺父篡位,陷害忠良,勾結他國匪逆,賣國求榮!所以今天有請諸位前來,商議一下如何應對。”

    雷剛破口大罵:“放屁!什麼陷害忠良,要害也只是害你淺氏權奸一黨。淺水清依仗天寵,把持朝政,擠兌太子,廢長而立幼,多年戰事,勞而無功,我看是他勾結西蚩匪逆而差不多。陛下不幸遇害,忠王本是太子,順天意而繼皇位有什麼錯了?如果說他抓錯了人,那就應該秉忠直柬,你們現在這樣,那是造反!”

    “啪!”方虎一拍案子站了起來:“老子就是要反,你又如何?”

    呼啦啦一下子,帳中所有將帥都站了起來。

    雲風舞怒喝道:“方虎,你不要太放肆了。淺水清在哪?本帥要見他!”

    沐血:“要見淺帥可以,淺水清就在內帳。只要解下武器,入帳跪拜,宣誓效忠便可。”

    眾帥聞聲愕然,這話的意思,很顯然是淺水清真要造反了。

    蒼瀾剛一登基,淺水清就反,很顯然,他是絕對不打算任人宰割了。

    大家心中都倒抽一口涼氣,怎麼也沒想到淺水清說幹就幹,毫不猶豫。他這雷厲風行的處事方式,當真是令所有人都措不及手。眼下軍團諸帥皆在帳中,除非宣誓向他效忠,否則無人能活著離開。

    雲風舞一輩子忠於蒼家皇朝,做夢都沒想過要篡位。這刻眼看暴風軍團的一幹重將竟是鐵了心要站在淺水清這邊,雲風舞沉聲道:“中棠,你父親可是前鷹揚主帥啊。他一生忠勇體國,為國捐軀,難道你希望將來做叛臣賊子,將來讓他九泉之下都不得瞑目嗎?”

    水中棠立刻回答:“如果是野王在位,又或者康王登基,我水中棠絕對誓死保護國家。可惜,現在是蒼瀾主政,有心害我朝中功臣。我們不反,明天便是死路一條。”

    雲風舞又看廉紹一:“那麼你也是如此了?”

    “雲帥,暴風軍團凡是跟過淺帥的,蒼瀾一個都不會放過。此人殺父篡位,勾結異邦,狼子野心,若不除之,只怕天無寧日啊。”

    雷剛仰天大笑:“狼子野心的怕是你們幾個吧?”

    眾將一起怒視雷剛,此人卻全然不懼。

    碧空晴到是不生氣:“雷帥如此說,卻也無妨。我碧空晴便是那狼子野心之人,卻不做作虛偽。蒼瀾上位,反正也不會饒過我等,既如此,還不如先下手為強。”

    津業宏無奈道:“若為自保故,我等可向淺帥保證,如果陛下有心殺淺帥,我等定會為淺帥求情。”

    “若無用呢?”

    津業宏一時語塞。

    沐血歎息:“公孫虎已經在路上了,他是公孫石的兒子,他來做什麼,想必大家都清楚的吧?”

    碧空晴環視場中眾將,此時正紛紛喝罵他們。碧空晴也只是輕輕一笑:“我知道諸位都是忠君愛國之臣,但是蒼瀾殺父篡位,無德無能,既如此,對這樣的君王,難道我們也要誓死跟隨嗎?”

    幸中源問:“碧將軍可有證據?”

    碧空晴反問:“事情走到這一步,還需要證據嗎?其實諸位的心,多少也都有數吧?”

    是啊,在知道了蒼天城發生的一連串事情後,誰還能不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

    雲風舞歎息道:“這麼說你們是鐵了心要造反了?”

    碧空晴笑道:“空晴嘴苯,不若淺帥那般擅於分析事物條理分明。但是這種場合,又實在不適合淺帥出面,只好硬著頭皮來頂上。想來想去,也想不出什麼好聽的詞匯,只好有什麼說什麼。文官們說話,喜歡揣著明白裝糊塗,凡事沒有道理都得說出三分道理來,什麼忠君勤王啦,清君側啦,匡扶正氣,濟難天下啦。。。。等等,咱們都是武將,玩不慣那套虛的,還是直說得好。沒錯,我們現在就是要造反。就不知諸位意下如何?”

    碧空晴這般撕破臉皮說要造反,大家是拿他一點轍都沒有。很多事情不怕你道理說不清,就怕你根本不講理。

    因為對他們來說,不管蒼野望是不是蒼瀾殺的,對於淺水清和他的部將來說這根本就不重要。

    重要的是現在坐在皇帝位置上的是蒼瀾,這是他們無法接受的。

    所以不想被蒼瀾幹掉,就只有造反。

    可不管怎麼說,蒼瀾畢竟是蒼家正統,嫡傳繼位,名正言順。真要造反,除了這幫死忠於淺水清的人,其他各大軍團主帥,誰又不是心中忐忑呢?

    相比之下,除暴風軍團外,帝國其他五大軍團中,要說身份名望,最高的還屬雲風舞。如果雲風舞點頭,那事情便好說許多。

    但同樣的,天下雲家世代忠於天風帝國,要他同意淺水清造反,難度當真不小。反到是雲嵐,他對淺水清的做法素來欣賞,又憐愛妹妹,真要讓他選擇,多半還真會選擇淺水清。

    雲風舞在猶豫,雲嵐則在等待,津業宏等人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惟有雷剛怒喝道:“想要讓老子造反,門都沒有。老子這就回去領兵和你們好好打一場,我到看看他淺水清東戰神之名是否名副其實!”

    碧空晴悠悠歎息一聲:“怕是走不出去了。”

    雷剛一楞,只見半空中一道寒光閃過。

    他那銅鈴大眼尚未閉上,只見眼前一個磨盤般大小的鐵錘不斷放大,砰!

    一顆獅子般的腦袋已經被拓拔開山一錘砸了個稀爛。

    碧空晴輕輕吹了下杯中的茶葉,悠然道:“本來也就沒算上你。”

    中央軍團由於歷來衛戍中央,是皇家最親近的部隊,非皇帝可絕對信任者,不予任命。雷剛為人性格暴烈,領兵能力有限,之所以可以坐到這中央軍團主帥的位置,就因為他絕對忠心。

    無論是淺水清還是碧空晴,都不認為雷剛會跟自己走得近。也因此,從一開始就沒打算讓中央軍團的一眾將領能服膺。

    但是除此之外的幾大軍團,就有所不同了。

    止水軍團孫清辰是第一個宣誓效忠的。他能坐到這個位置上,全靠楚鑫林為他撐著。淺水清若倒,楚鑫林必無幸理,楚鑫林若完蛋,只怕他也沒多少好日子過。淺水清在止水縱橫殺伐,威名遠揚,別說是他,就連止水軍團的一干將士見了他也嚇得規規矩矩。

    在止水軍團,淺水清的威嚴名聲僅此於暴風與驚虹。

    津業宏則是第二個拜服的。

    他的女兒已嫁給了無雙,無雙和淺水清的關係非比尋常。淺水清若反,涯國必鼎力支持。如果淺水清失敗,他津業宏也逃不了干係。

    中央軍團群龍無首,止水翔龍具皆拜服,這完全在大家的預料之中。

    而唯一的麻煩,恰恰就是雲風舞。

    帳內所有人的眼神,在這一刻同時集中到雲風舞的身上。

    那一刻,雲風舞仿佛一下老了十年。

    在得知蒼野望的死訊後,受打擊最大的或許就是他了。

    作為天風帝國天下雲家的掌舵人,一生忠於帝國,但是現在,他所忠心的主子卻被刺了,殺害他的,很可能就是如今高高在上的新皇帝。而他的女婿,卻已經做好了造反的準備。

    他能怎麼做?

    女婿要造反,他是做幫凶還是不惜一死,捍衛雲家百年清名?

    選擇太過艱難。

    那一刻,碧空晴等人注視著他,甚至連他的兒子也看著他。

    雲風舞想了想,沉聲道:“本帥若不同意,你們會怎麼做?殺了本帥?”

    “怎麼可能?”碧空晴笑道:“雲帥乃是淺帥岳丈,淺帥可是千叮萬囑,定要好好與雲帥說項的。如果說不通,那沒辦法,只能就地拿下,暫時拘押。至於雪風軍團,就由我碧空晴暫時接管。雲帥覺得如此處置可算妥當?”

    “哼。”雲風舞怒哼,碧空晴卻笑道:“我知道雲帥不喜歡我,若不想讓雪風軍團落入我等手中,還是答應了吧。”

    雲嵐立刻道:“父親。”

    “怎麼,你也想造反不成?”雲風舞怒視兒子。

    “我只是不想妹妹做寡婦,而且。”雲嵐猶豫了一下:“淺水清和我們的關係,是洗不掉的了。淺水清若死,天下雲家未來也未必有好日子過。既然如此,為雲家百年大計,總是該做個選擇的。”

    雲風舞火氣上湧:“你忘了雲家祖訓?”

    雲嵐正色道:“從未忘記,但我也正是為雲家著想。父帥,天風帝國。。。氣數已盡。”

    “胡說!”雲風舞大吼起來:“國師曾有批命,我天風帝國紫氣東來,十年鼎盛。”

    “怕是十年已過,盛極而衰啊。”

    “什麼?”雲風舞聞言震驚。

    這一年,正是淺水清來到觀瀾大陸的第十個年頭。

    這一年,淺水清三十歲。

    這一年,紫氣東來,十年鼎盛的預言業已終結!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九十章 談判


    軍營外的會議尚在進行,浴室內的戰場卻已轉移到床上。一對赤條條的男女彼此勾纏,淺水清衝殺得氣喘籲籲,赤風婉的一顆心則隨著男人強有力的衝擊在天堂起落漂浮。

    如果說一開始赤風婉對這種含有強烈政治色彩的求歡抱有抵觸心理的話,那麼此刻的她已徹底沉迷在欲海之中。

    草原女人素來敢愛敢恨,性情直爽,作風大膽,喜歡就去追求,絕無文明世界那般扭捏作態的風格,即使是在床上,哪怕未經人事,也絕不羞澀,相反,在嚐到甜蜜滋味後,反而愈加積極主動,渴求無度。

    淺水清的女人從沒有一個如赤風婉般表現,不僅平時為人淩厲,就連在床上也是囂張放肆之極。

    這刻她一把抓住淺水清的肩膀,竟將他翻轉過來,自己坐在上面,拚命地扭動身體,甚至還發出放浪的大叫。

    相較前回浴室中被動的蹂躪與征服,此時她卻是反客為主了。

    床上的男女激戰猶酣,聲音傳到外面,聽得雲風舞雲嵐父子面面相覷。

    “這就是你給淺水清出的主意?讓他做赤帝的女婿,然後再坐下來談判?”雲風舞瞪著眼看碧空晴。

    碧空晴無奈道:“事出非常,還請雲帥見諒。”

    雲風舞是淺水清的老丈人,自己的女婿現在在搞別的女人,盡管封建時代三妻四妾本是常事,但這聲音聽入耳中依然感覺頗有些不是滋味。

    雲嵐更是皺著眉道:“赤風婉的名頭我聽說過,這個女人可不簡單啊,性格狠辣,平常男人根本難以馴服。我怕淺水清未必降服得了她啊。”

    碧空晴微笑道:“早在康洲,這個女人就已經敗在我將元帥手中,對淺帥折服無比。現在嘛,不過是錦上添花,正式定名罷了。聽這聲音,看來咱們的風婉公主享受得很呢。”

    眾將同時低聲笑了起來。

    到不是他們有偷聽牆角的膽子,只是和這個女人上床,風險著實大了些,若不小心一些也實在不行。

    這刻聽到赤風婉浪喘連連,顯然是大事已定,眾將互相看看,識趣地離開。

    惟有雲風舞,怎麼想怎麼不是滋味。

    就在昨天,天風軍還和西蚩軍打生打死,各自非要將對方滅個乾淨,一轉眼間,形勢陡變。不但要跟不共戴天的仇敵講和,還要相互聯姻,當真是不可思議。

    同樣覺得不可思議的,還有格龍特。

    當淺水清還在和赤風婉欲生欲死,共鳴合奏時,格龍特已經接到了來自淺水清密使的特報。

    看著那封淺水清親自寫給自己的信,格龍特的表情在一瞬間凝固,變得精彩無比。

    第二天。

    雄風城大門洞開。

    西蚩軍以格龍特沙庫而倫為首,大批的部隊從城內走出,沿著十字坡北線擺開陣形。

    而天風軍大批部隊同樣來到十字坡前南線地段,做出防禦態勢。

    兩邊軍陣相距五百米,對壘兩方軍營之間的中央地帶,方虎與赤勒各帶五十名武士,各自形成一個半圓,相對佇立。

    盡管是倉促會晤,淺水清還是精心安排,由兩邊的將領於當夜派遣士兵前往此地,設置會面所在。臨時匆匆搭起了一座會面軍帳,擺好各種必要設施不說,雙方士兵幾乎都是挖地三尺,逐寸逐寸草皮地檢查,謹防對手的詭計,保證首領的安全。

    確認沒有任何危險後,方虎和赤勒都舉起旗幟,向身後打出預定暗號示意。

    正式會面時,淺水清帶著碧空晴,雲嵐,拓拔開山三人,再加赤風婉一起出軍營。

    格龍特沙庫而倫則在鬆干,洪讚和圖兀三人的簇擁下離開城門。

    會場中央的衛兵,兩方大營的部隊,全都躍馬握弓,手按劍柄,保持最高戒備狀態。

    為防意外發生,兩邊都準備了一支多達萬人的輕騎部隊待命,一旦談判出現異狀,可在第一時間快速反應。

    緊張而肅穆的氣氛,彌漫著整個會場空間,幾乎令人窒息。

    惟有淺水清,格龍特等幾名主要的會談參與者,神色鎮定,輕鬆自如。

    這多少緩解了部下的焦灼緊張情緒。

    令格龍特憤怒的是,當淺水清前來談判的同時,竟然讓赤風婉和自己共乘一騎,一只賊手還好死不死地捏住了這位公主的小蠻腰,赤風婉卻沒有任何抗拒的動作,反到將整個身子都縮進了淺水清的懷。

    這哪還是那個令草原男兒人人傾慕的草原天之嬌女,根本就是人家的小媳婦。

    格龍特心中一股怒火上湧,淺水清這一手,等於是在公然暗示所有士兵,赤風婉已經是自己的女人。若談判不成,不但雄風城內四十萬西蚩軍性命不保,甚至西蚩公主也只能成為他的玩物,成為天下笑柄。

    草原人可以接受公主死,但是讓自己的公主受辱卻是萬萬無法接受的。

    唯一的辦法,就是正式聯姻。

    千百年來,草原人與文明世界的聯姻,幾乎都是部落酋長們向各國公主求婚,淺水清反其道而行之,要我天風帝國嫁女兒不行,娶個草原公主卻是可以考慮,也算是揚眉吐氣一番。

    和親政策,一直以來都是文明世界與遊牧世界試圖和平交往的一種重要手段,然而淺水清從來都不相信和親會真得有用。這些草原蠻子別看他們粗魯,其實一個個比猴都精。你弱了,他便來打你,你強了,他便做縮頭烏龜。該打你時他絕不客氣,該縮頭時他也絕不冒泡。所以用和親來求和平,淺水清不相信,送個公主過去有什麼用?文明世界的女人越漂亮,越水靈,也就越激發這些草原狼的貪心。

    一樣是和親,我娶你們的女人,總比你們娶我們的女人要來得強得多,這就是淺水清的想法。

    手頭有一個現成的公主,不用白不用,收了她,再打疼了這幫草原人,他們也就知道收手了。

    下一刻,兩支騎隊離中央區域越來越近,氣氛也隨之變得漸漸緊張起來。

    盡管戰爭打了三年,淺水清和格龍特彼此對對方簡直已經“思念”到每日睡覺都會夢到對方,但是真人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面,其實還是第一次。

    以往作戰,不是只看到對方的帥旗,就是遠遠的對望一眼,盡管“思念”甚強,卻誰也不會想到真要和對方坐下來喝上一杯。那個時候誰要是告訴這二人,他們最終的結果會是坐在一起把酒言歡,想必兩人都會認為是無稽之談。誰能想到世事弄人,竟真會有此一日呢?

    也只有如此近距離地面對面,淺水清才能看到自己的勝利帶給格龍特頭上的那幾根白發,同樣的,格龍特才會發現,原來這個曾經儒雅的年輕大帥,如今也憔悴了許多。

    兩邊的將領小心地招呼各自的主帥入座,淺水清和格龍特幾乎是盯著對方走上前,然後坐到位置上的。

    兩個人從碰面的一刻開始,眼睛就再沒有別人。

    “看來,淺帥已經做足了準備,尚未征服我草原帝國,到先把我草原女子給征服了。”格龍特率先開腔,出口就是不善。

    赤風婉臉一紅,淺水清卻笑咪咪道:“格龍特大元帥客氣了,我天風人可從未有過要征服草原的念頭。說起來,西風草原那地方,窮山惡水,潑婦刁民,也實在沒什麼值得我天風帝國向往的。”

    格龍特眼中火氣陡盛:“說得好,既是潑婦,怎麼淺帥還如此感興趣呢?”

    “習慣了婀娜佳人,偶爾騎一下胭脂烈馬,換換口味也是不錯的。”

    “哼。”一旁的赤勒怒道:“就憑你也配得上我帝國公主?”

    “啪!”淺水清身旁的方虎一拍桌子:“放肆,兩軍主帥陣前談話,你是哪冒出來的小子,也敢隨便插嘴?”

    “混帳!”赤勒大怒。他在西蚩帝國,地位雖不及格龍特及帝國八駿,但也是僅此於他們的八品將,正要發火,卻被格龍特一揮手止住。

    望著淺水清淡然的面孔,格龍特沉聲說:“這麼說來,淺大帥是鐵了心要做我草原人的女婿了?”

    “和平總比戰爭可貴,風婉公主心係天下,為和平不惜己身,以和親求大陸安寧,正是可貴品質啊,我淺水清不才,自然只能接受了。”

    “可是你率領大軍包圍我西蚩軍,可算不上有和平誠意啊。”

    “所以才要做下來好好談談。”

    “如何談法?”

    “簡單,西蚩軍放下武器,交出所有占領領土,立刻退回西風草原。”

    “哈哈哈哈。”格龍特仰天狂笑起來:“淺水清,你打得好算盤啊。我草原兒女犧牲無數性命換來的這大好河山,被你一句話就輕輕奪走,雖說我帝國公主身份尊貴,可你不覺得這份嫁妝也太過貴重了嗎?”

    淺水清笑嘻嘻道:“大元帥如果覺得這彩禮不夠豐厚,不足以展現西蚩帝國之富足與強盛,再添些卻也無妨。”

    “好,好,好,不愧是淺水清,至少這臉皮功夫,也算是磨練到家了。”

    “還要大元帥成全,淺某這臉皮才不至於白賣啊。”

    “哼,我看你不是在乞求和平,而是在趁機勒索吧?”

    “大元帥言重了,我淺水清一腔真誠,為天下黎民請命而已。”

    “哼,你還是先顧好你自身吧。淺水清,你這次過來與我談判,怕是未得貴國新皇帝的許可吧?沒有了蒼野望的支持,你淺水清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了吧?”格龍特冷笑著看對方。同樣是兩軍主帥談判,格龍特不必擔心回去後赤帝會怎樣對他,做為帝國戰神,他有絕對的權力做出最符合帝國利益的決策,但是淺水清可不同了。

    他在這個時候要求談判,很顯然是被蒼瀾逼急了。

    要說格龍特不明白淺水清想做什麼,那才叫玩笑呢。

    “,天風帝國驟失英主,我淺水清是有些麻煩。不過這麻煩雖大,卻總不及大元帥眼下的麻煩大吧?”

    “我西蚩帝國英雄好漢無數,就算你在這殺盡我四十萬士兵,轉眼之間,我們又可以再拉出一支部隊。可你淺水清只怕就不同了吧?”

    淺水清吃吃笑了起來:“感情草原人真的是屬狼的,一生就是一窩,四十萬人只要草原女子加把勁,說生就生出來了,所以大元帥才可以眼都不眨地說放棄就放棄呢。”

    “哼,淺水清,你不要跟我逞口舌之利。你的胃口太大,真要我們把楓丘黎諸地讓出來,我怕你消化不了啊。”

    “我這人銅腸鐵胃,只要你們肯放手,我就能消化。”

    格龍特拂袖而起:“淺水清,我看你根本沒有誠意和我們談判。要我們讓出楓丘諸國,此事絕無可能。我到是奉勸你,立刻領兵離開聖威爾。我草原帝國嫁女,男方歷來是要出彩禮的。你既然決定迎娶我國公主,那就把這聖威爾東部諸公國拿出來吧。本元帥代表皇帝陛下,勉為其難替你收下。”

    雲嵐冷哼道:“人在屋簷下,不想著怎麼活命,竟還想著要我們的土地?”

    洪讚也插口道:“求和是你們的意思,蒼野望已死,淺水清你自身難保,等你死了,哼,天下還有誰是我們的對手。想打是嗎?我們奉陪到底,看看到底是你先死在貴國皇帝手,還是我們先戰死沙場!”

    淺水清:“,本國皇帝是否會對我如何,此事尚未有結果,但是我可以肯定,在我死之前,我一定會拉足夠的人陪我下水。貴國四十萬大軍如今就在我嘴邊,要說我淺水清沒這個本事吃下,只怕也太小看我了。”

    格龍特:“軍人的命運,本就是決死沙場,既然如此,又還有什麼好談的。”

    說著,揮袖要走。

    還是碧空晴連忙上前一步:“大元帥可要三思啊。”

    對面鬆干也連忙道:“大家何必義氣用事,有什麼話可以好好說嘛。”

    兩方在談判前都做好細密分工,有人唱黑臉,就得有人唱紅臉。談判要有氣勢方可鎮住對方,可光有氣勢要是把局勢搞僵了,還得有人把場子再圓回來。淺水清固然是不想打下去了,格龍特又何嚐想打下去?若局面繼續如此僵持,淺水清固然會被拖得動彈不得,格龍特同樣不會有好日子過。

    真要為了害死淺水清而送葬西蚩帝國四十萬大軍連帶自己的性命,這種買賣格龍特是無論如何不會做的,只是淺水清胃口太大,要讓他們把楓丘等地的領土都讓出來,這同樣是西蚩帝國不可能接受的。在這種情況下,如何談判就成了一種藝術。雙方都力求表現出一種寸土必爭,寸步不讓的態勢,暗地卻早有了屬於自己的底線。

    格龍特固然想保住已有領土,淺水清手的底牌多,自然也是能爭奪多少好處,就爭取多少好處。

    至於蒼瀾,盡管西蚩帝國和蒼瀾屬於合作關係,但此時此刻,誰會去在乎他的感受?國家大事,也不知出賣過多少次盟友夥伴,就算是一個皇帝被出賣,也沒什麼好稀奇的。誰能給的好處多,就和誰談,這一點根本不用有任何心理上的負擔,而現在,淺水清手握兵權拿捏西蚩軍生死,格龍特自然只能和對方談。

    下一刻,憤怒的雙方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在試探過對方的底線後,心中各自有了盤算,新一輪的談判又重新開始。

    “現在的形勢,沒什麼爭論的必要。淺元帥固然可以消滅我們,但是自身也必定損失重大。淺帥想做什麼,我們也很清楚,要想讓我們保持沉默,就勢必要拿出些誠意來。我提議,雙方就此罷兵。對已占有的領土,不做任何劃分,各歸各治。”鬆干說道。

    “此言不妥,聖威爾本是獨立國家,楓丘等國亦是。我天風帝國應天下黎民呼籲,起正義之師,貴國殘暴不仁,吞疆滅國,如今既已戰敗,就當退出。”碧空晴也說道。

    “現在談勝敗,為時過早。”

    “形勢我方占優,卻是不爭之事實。”

    “既要追求和平,就當兩相情願,怎可以一時勝勢為籌碼。”

    “以勢換地,本就是公平之法。”

    目前局勢,天風帝國已經占據絕對優勢,雙方罷戰,西蚩人是占了大便宜,天風人自然是要討些好處彌補勝勢缺損的。

    格龍特和鬆干等人對望一眼,微微點了下頭,鬆干這才繼續道:

    “既然如此,我們就退出聖威爾,以白沙城為邊界,白沙城以東歸天風帝國,以西歸我西蚩帝國。”

    “貴方又在說笑。白沙城已經屬於我們了,以白沙城為界,那不還是鬆干先生的前議,按現有領土進行嗎?”

    “可是聖威爾目前依然有許多地方屬於我西蚩帝國。”

    “按實力原則,我軍已掌控聖威爾大局,這些地方也應當屬於我們。”

    “我軍未滅,貴國不能算絕對優勢。”鬆干道。

    “若如此說法,那詭八尺已經控製下的西風草原以北,看來也是屬於我們的地方了。那麼我們就以赤答山為界做個劃分,如何?”

    “哼,那只是內部叛亂,豈可作數?”圖兀怒道。

    “是否有軍隊駐紮,是否建立了政權,是某地歸誰控製的最關鍵條件。”對於這種技術問題,雲嵐最是熟悉不過:“草原以北各地,都符合這些標準。所以應當屬於我方控制區域。”

    “按照補償原則,我方完全控製了聖威爾一帶的河道水路,擁有絕對優勢。這種水軍優勢,需要割讓陸地進行補償。”碧空晴也加入進來,“如此,不僅是聖威爾一帶,就連黎國和北方獨立領貴國占領之地也應當歸我方所有。你們最多可以占據亞提。 ”

    漫天要價,就地還錢,兩邊都是貪婪狠辣之輩,在有關領土劃分這個核心問題上,又僵住了。

    格龍特冷笑:“淺水清啊淺水清,我是真得服了你。你們皇帝的刀都架到你脖子上了,你竟然還有心思在這和我們討價還價?”

    “人要做些大事,就總得有些本錢。我若不能為天風帝國爭取利益,將來誰能信服我?”淺水清笑著反問。

    此時的談判,不僅決定了未來天風帝國的利益,同時也決定了淺水清在天風民眾心目中的形像。如果他為了造反而不顧國內將士的死傷,不惜割讓領土,放棄大好形勢,在將來也會遭受罵名。當然,就利益角度考慮,此刻的談判也是能爭多少就爭多少。

    還是鬆干繼續打圓場:“當下形勢,各自不利,既然有心言和,就當開誠布公。淺水清,老實告訴你,退出聖威爾是我們的底線,我們不會再做更多讓步。”

    “楓丘兩國必須割讓,貴國大軍再撤出在北方獨立領占領的土地,這也是我們的底線。”

    “絕無可能!”

    “看來是談不攏了,既然如此,那就只能手下見真章了。”格龍特也不擔心。他吃定了淺水清是沒心思在這打下去的。

    “是啊,看來終究還是要打一仗才能作數的。”淺水清毫不示弱道。

    淺水清也不急,因為像這樣的局勢下去,最大的可能就是同歸於盡。他淺水清固然會死,格龍特也得完蛋。就當前形勢而言,他淺水清比格龍特更有優勢,更有發言權和主動權。

    雲嵐只能歎息:“怎麼又回到打打殺殺的老路上去了。”

    淺水清攤手:“我也是無奈啊,有些人身子都被放進鍋煮了,卻還舍不得到口的肥肉。北方獨立領又沒滅國,說起來也是盟軍,不退出說不過去的。”

    “北方獨立領的已占領土可以退出,但詭八尺也必須立刻回到草原以北。”

    “這個到是可以考慮。”淺水清點了點頭,雙方總算有了一個可以商榷的地方,不過接下來又麻煩了。

    淺水清依然堅持:“楓丘兩國必須割讓,沒辦法,誰讓這兩個地方離驚虹太近了呢。為兩國長治久安計,有一個緩衝帶總是好的。”

    鬆幹立刻道:“按大元帥的意思,只要楓丘兩國不在我國控制之下,大元帥就能放心了?”

    淺水清點頭:“就像寒風關那樣,這是我最後的讓步。”

    格龍特立刻和鬆幹對換了一個眼神,同時說道:“既然如此,就讓這兩國自治。”

    “不行。”碧空晴立刻道:“必須有人負責主理一切。”

    楓丘兩國已經在西蚩人統治下度過了三年,早有了屬於自己的一套人馬。如果讓他們自治,不就等於依然是屬於西蚩人的嗎?

    洪讚冷哼道:“總不會又是效法寒風關,讓你淺水清來掌控一切吧?”

    淺水清哈哈大笑:“那地方我沒興趣,不過我到是有個好人選,相信對大家都比較合適。”

    格龍特一怔,望向了赤風婉。

    淺水清悠然說道:“風婉公主身為帝國公主,又是我淺水清的女人,將來代表天風西蚩兩國掌管楓丘兩地,多少應該說得過去了。”

    “哼,女生外向,說是她掌握,到頭來做主的還不都是你?”格龍特沒好氣道,竟想在他面前玩這種李代桃僵的戲法,又怎能騙得過去。

    淺水清無奈地歎了口氣:“格龍特大元帥,看來我還是要提醒你一件事。你我今日之談判,都沒有經過各自陛下的授權。我淺水清是破罐子破摔,也無所謂了。可是赤帝他老人家怎麼想,就難說嘍。你怎麼知道,他就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掌控此地呢?說起來,當初赤帝可是曾經承諾給要把驚虹交給風婉公主的呢。。。。。。。有些事,還是尊重一下皇家權威比較好。”

    格龍特心神一顫,淺水清淡淡道:“論身份地位,風婉公主畢竟是一國公主,如果她說可以,那麼就是可以。我還是希望大元帥多多考慮,慎言行事啊。”

    說著,淺水清已經站了起來:“楓丘兩地,交由西蚩帝國公主赤風婉掌管,從此以後,此地為自由貿易之邦,兩國民眾可自由往來通商。風婉公主畢竟是西蚩草原人,無論如何都不會做出對不起自己母國的事,而這,是我們最後的底線。”

    他這番話說得剛勁有力,不容他人不信,而事實也的確如此,就算天風帝國得不到,也不能將這兩個國家送到西蚩人的手中。如果只是讓西蚩人退出聖威爾,那天風帝國也未免太虧了。楓丘兩國一旦由赤風婉掌管,就等於是變相交到了淺水清手中,不過赤風婉始終是名義上的主腦,好歹西蚩人也說得過去,既保留了面子,也能從通商開放中得到實惠。

    格龍特低頭想了一會,長長吸了一口氣,終於也站起來道:“好,不過我西蚩帝國要保留駐軍權力,一應開銷由楓丘本土負責。”

    淺水清也想了想,點頭同意道:“好,你們安排多少駐軍,我們就安排多少。貴我兩國在楓丘兩地上的權益一切平等,如何?”

    “同意!”

    “同意!”

    “同意!”

    在解決了最大的麻煩之後,接下來的談判,開始輕鬆許多。

    兩個時辰後,震驚大陸的十字坡協議草議終於出爐。

    當今大陸的兩大霸主帝國,兩大軍神級人物,在此地簽訂了一份瓜分天下的協議書。

    天風帝國成為最後的大贏家,一舉奪得了整個聖威爾,同時將楓丘兩國變相納入了自己的掌控之中,甚至連北方獨立領曾經被西蚩人占據的領土,也全部收入囊中,由於這部分領土是用詭八尺在草原本土的優勢換來的,所以淺水清壓根就不打算還給北方獨立領。恰恰相反,他要把這部分土地和聖威爾驚虹一起,變成天風帝國未來的殖民地,最終完全並入帝國疆界中。

    北方獨立領從麥加收獲了大批領土,但是轉眼之間又丟掉了本土的半壁江山,到底是虧是賺,誰也說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淺水清和西蚩草原人成了親家,北方獨立領成為又一個被拋棄的對象,未來日子,敢和淺水清搶食吃的這個野蠻國度,面對和草原人握手言和的天風帝國,同樣不會有好日子過。

    至於西蚩帝國,其實也是贏家。畢竟他們擁有了一個完整的亞提,且對楓丘兩地有著和天風人差不多的控制權,此外還將富裕繁華的聖威爾洗劫一空。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們保住了草原戰士的性命,也就保證了帝國戰力的存在。只要草原戰士還在,未來他們就依然有希望打下更多的領土。

    最後,淺水清還向西蚩帝國承諾全面開放草原與文明世界的商貿交流,降低進出稅費,這是對雙方都有利的好事。西蚩人承諾將放低戰馬進入聖威爾的限製要求,淺水清也允許進一步放開西蚩人對重型戰爭器械的購買。

    雙方在政治,經濟,軍事上等領域上進行了一次史無前例的大合作,標志著觀瀾大陸開始進入了新的時代。

    最後,在完成了這一切之後,淺水清還承諾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這份承諾是他最後送給西蚩人的一份重禮,也是他為自己爭取利益的條件之一,更是他迎娶赤風婉的重要彩禮。

    這份彩禮,徹底顯示了政客們無恥卑鄙,言而無信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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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九十一章 風起(上)


    當淺水清在十字坡與大軍簽訂協議的同時,後方軍陣也在發生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件。

    “怎麼是你?”

    秦儀的眉頭豎起,語氣卻依舊平靜和緩。

    沐血不動聲色道:“大國師閣下,奉我家元帥之命,在此恭候大架多時了。”

    “淺水清呢?他人在哪?他自己為什麼不來見我?”秦儀憤怒低喝,心中隱隱有不妙的感覺。

    當初赤帝派他以使節團名義前往蒼天城,告訴他配合城中內應刺殺蒼野望時,他就知道自己多半已經被赤帝懷疑了。不過他自問行事謹慎,赤帝應當沒有抓住過他什麼確切把柄。到了蒼天城後,他更是小心翼翼不露絲毫馬腳,奈何那個所謂的“內應”竟始終不與他見面,只要他聽令行事,令他憤怒,卻又無可奈何。

    宮變之後,眼看著蒼瀾迅速登基,各方面反應快速敏捷,他才意識到那個所謂的內應多半就是蒼瀾。對蒼瀾來說,要刺殺自己的老爹,根本就不需要他這個西蚩國師出手。他的存在, 僅僅是打著西蚩帝國大國師的幌子,背下這個刺王殺駕的罪名而已。當然,當晚秦儀被困後所表現出的非凡功力,更是令眾人堅信,此人絕對就是刺殺蒼野望的罪魁禍首。

    逃出風雪宮後,秦儀就知大事不好,自己已經被西蚩人和蒼瀾人共同利用,卻又沒法解釋,只能打落牙齒和血吞。別人懷疑他刺殺皇帝他到不在乎,但是淺水清要是認為是他殺死了蒼野望,那麻煩就大了。雙方自合作以來,可以說一直都是秦儀在為淺水清做貢獻,如今眼看著淺水清即將大獲全勝,也到了秦儀收回回報的時刻了。在這個節骨眼上出這麼一檔大事,一旦淺水清震怒,定會為雙方協議帶來巨大破壞。

    所以他當機立斷,不顧重傷救出申奇,目的就是要讓申奇為自己解釋,告訴淺水清真相。在那之後,他找了處安全地方治療傷勢,考慮到時間緊迫,他也不敢多作停留,稍有恢複,立刻出發前往聖威爾。

    在他想來,有申奇做證明,淺水清應當明白此事自己只是背了黑鍋,當不會撕毀協議,但當他看到此刻見他的是沐血而非淺水清時,心中的那股不祥之感陡然升起,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好像犯了個錯誤。

    他終究還是小看了這些天天在陰謀圈子打滾的人。

    這刻沐血嘿嘿笑道:“大元帥有要事在身,恐怕沒法見大國師了。”

    秦儀長吸一口氣:“既然這樣,那我就先走一步,等他忙完了再說。”

    沐血立刻道:“何必急著走呢?大國師身上有傷,又日夜兼程趕來,不如在這多休息幾日,我天風軍雖無國醫聖手,但一些治療外傷的藥物還是不缺的。大國師為我天風軍如此奔忙,反覆走動,我等若不盛情款待一下,又怎麼說得過去。”

    “不必客氣,區區小傷,對我沒什麼影響,本人自能處理。既然他沒空,我下次再來吧。”說著秦儀拂袖欲走。

    不遠處大批的士兵紛紛現身,將四面圍得水泄不通。

    秦儀的臉色鐵青,緩緩回轉身來盯著沐血:“沐將軍,請問這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沐血笑道:“只是想請大國師多坐一會,我家元帥就快把事情忙完了。到時候他定會和國師好好商議一番幫助婆蘭教建國之事。”

    “不必如此客氣,正好我現在也有急事要辦,想先走一步。”

    “大國師就不想知道元帥現在在做什麼嗎?”

    秦儀聞言一楞,死死盯住沐血。只見沐血冷笑道:“其實也沒什麼,就是目前正和貴國的大元帥格龍特一起,把酒聊天,共討和平大計。”

    “你說什麼?!”秦儀大驚:“你們竟然。。。。。。。”

    沐血仰天長笑:“所以說我最看不起你們這些神棍,除了憑借那些胡說八道的東西來哄騙無知百姓外,沒有任何本事。你明知道蒼瀾繼位,事機有變,卻還不早作打算,空有什麼所謂的絕世神功,對政治卻沒有絲毫敏感,放棄你們可說是英明之舉。像你們這樣的人就算是成功建國,到頭來依然只有被人滅亡的命運。所以我代我家元帥向你傳達他的意思:從今天起,我天風軍與婆蘭教的合作全面告終,我軍已經有了新的合作夥伴,就是西蚩帝國。”

    果然如此。。。

    秦儀倒吸了一口涼氣。蒼野望的死,使淺水清被迫向西蚩人求和,由此引發的結果就是秦儀不再有用。恰恰相反,這個人的存在,已經成為他和西蚩人言和的一大阻礙。

    為此,秦儀必須死。

    “嘿嘿,過河抽板,我早該知道淺水清不是什麼好東西的。”

    沐血笑道:“大國師莫要激動,我家元帥並不打算全面撕毀協議,婆蘭教雖不可建國,但卻可以存在,詭八尺將全面接管貴教,包括你們在西蚩帝國的細作。當然,大國師不可能是我們殺的,而是在刺殺野王時身負重傷,最後不治而亡。西蚩帝國將會以國禮厚葬大國師,至於令子旺讚,亦將因悲痛過度而隨大國師共赴黃泉。兩國不幸,我天風帝國帝星隕落,西蚩帝國也失去了國師與丞相,兩國有感戰爭帶來苦難,從此放下武器,握手言和。大國師為天下和平,以身殉道,沐血欽佩之至。”

    “想不到就連老夫的屍體,到你們這都有利用價值啊。”秦儀冷笑道,手中金刀乍現,閃耀出璀璨光芒。

    “大國師過譽了,國師本是神人,我與元帥素來敬重,可惜你選擇的是一條不歸路。若有下輩子,大國師還是遠離這黑暗官場為好。”說著,沐血略略向後退了一步,大批的侍衛已經衝了上來,將秦儀團團圍在中間。

    秦儀嘿嘿冷笑:“說得好,說得好啊,老夫這輩子最大的錯誤,不是相信了淺水清,而是低估了官場黑暗。好在老夫年事已高,本就活不了多久,能在臨死前帶些人陪自己一起下黃泉,也算沒白走這一遭。”

    他一生縱橫,才智武功皆高絕天下,沒想到最後竟還是被人暗算。這刻心頭怒火高熾,不顧身上的傷勢,對著周圍大殺起來。

    然而這一次可不像在都市聯盟那樣簡單了。

    當初他刺殺嚴真平時,雖眾人皆知他武藝高強,但沒親眼見過,終究不會放在心上。布置下八百武士,便以為能對付得了他,結果還是被他脫困而出。

    這一次淺水清吸取嚴真平的教訓,整整調來了八千鐵衛,將秦儀圍在中間。選擇的地點更是空曠開闊之地,四周無任何險要地形,無可借力高飛之所,寸木不長,寸草不生,連河流都沒有一條,惟有那密密麻麻的士兵,將整個地區擠得滿滿當當。三千名弓箭手更是在外圍全力以赴,他若敢騰空高起,等待他的就是漫天的大釘板。

    而在這八千人之外,甚至還布置了一支三千人的精英騎兵隊,做好最後的預防準備。

    無論是淺水清還是沐血,都將秦儀當成了一支部隊而非一個人來對待,在這種形勢下,他若還能逃脫,那就真得是神了。

    金刀如長虹,身影如電,在人海之中掙紮苦鬥,仿佛滔天巨浪中的一葉扁舟,浪潮雖凶,金色的小舟卻苦戰不休。

    無數長矛戳天而起,戰刀如雪花般飄落,秦儀周圍的空間遭到無數鋼鐵利刃的分割。。。。。。

    。。。。。。。。。。。。。。。。。。。。。

    十字坡協議完成後,天風軍立刻遵照協議,在北路放開一條通道,放西蚩軍離開。

    為了避免對方不守信用,暗下殺手,雙方在離去細節上也反複敲定。

    秦儀所犯的錯誤,是絕不會在兩位軍中戰神中出現的,盡管誰都已經不想再打,但對彼此的戒心卻是有增無減。

    淺水清堅持要西蚩軍放下武器才能離開,格龍特則堅決不同意。最後兩方達成折衷意見,西蚩軍可以保留戰馬和隨身武器,但是一應輜重器械不得攜帶,每人只帶十日口糧,並在七日內全面撤出聖威爾。而淺水清則將派一支同樣的不攜帶任何重武器的輕騎兵部隊進行護送,既為押送,亦是人質,人數不得超過兩萬。

    為了安全起見,格龍特將手下四十萬大軍分成四隊,每隊十萬人,分別離開,各隊彼此呼應,一有問題立刻回報。而天風軍同樣如臨大敵,嚴加看護,避免對方出爾反爾,卷土重來。

    秦儀的人頭,成為淺水清迎娶赤風婉的彩禮,這位老人一生英明,最終還是倒在了淺水清的刀下。有時候淺水清也覺得無奈,自他來到這個世界以來,最佩服最尊敬的人便是秦儀,但最終,他卻死在了自己刀下。而那個殺死他義父的國家仇敵,生死大仇,到頭來他卻要和對方把酒言歡。

    官場人生,又太多事不得已,如果你不能將感情拋在一邊,只以利益為前提,便只能成為官場上的犧牲品。

    那一刻,淺水清終於徹底明白了他父親為他取名的真正含義。

    從一開始,他的父親就不希望淺水清能有多大成就,人生在世,隨著官途高升,一路抹殺的。。。是良心。

    淺水清的這灘淺水,早已變成了一片海洋。

    百川匯海,有容乃大,海洋之所以氣勢磅,就是因為它海納四方,卻也因此永遠都是渾濁的。

    淺水清成功背離父親的希望,完成了自己的理想,但他這一海之水,卻永遠都不可能乾淨了。

    淺水清此刻固然是感慨良多,赤風婉亦如是。

    遠望著西蚩大軍的旗幟漸漸飄揚遠去,赤風婉再克製不住倒在淺水清的懷中痛哭起來。

    再強悍的女人也是女人,眼見著自己終於得償所願,成為楓丘兩國共主,心中沒有絲毫快樂欣喜,反覺得一生追求都再無意義。

    如果可以,她願意只做淺水清的女人,而不是別的什麼身份。

    很多時候人們只有在得到之後,才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什麼,無論是淺水清,還是赤風婉,他們都感覺到了同樣的問題。

    那一刻,赤風婉死死抱住淺水清,仿佛那已經是她最後的希望。

    因為從今天起,她將很難再見到家人。

    。。。。。。。。。。。。。。。。。。。

    四十萬大軍的離開並不輕鬆,整整走了四天,才算全部離開,天風軍開始全面接管西蚩人留下的城市。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公孫虎來了,帶著新皇帝蒼瀾的旨意來到天風軍軍營中,此時,他尚未知道兩國言和之事。

    公孫石被蒼野望一杯毒酒賜死之後,公孫一家以及其後的跟隨者便再次失勢。然而隨著蒼瀾的登基,這一係的人馬再度上位。官場從來如此,起起落落,上上下下,可以說各領風騷,誰也不能保證自己就永勝不衰。

    如今的公孫虎,意氣風發,他帶來的是蒼瀾的旨意:

    “奉天承運,皇帝昭曰:天風114年7月30日,五世皇帝野望崩,嗚乎!”

    “皇帝蒼野望,荷蒙天地,君主華夷,威加海內,統禦四方,為天下英主,後世皇帝之垂範。然天不假年,英年早逝,天下共泣之。新君蒼瀾應天順時,受茲明命,統馭萬方,不敢以英君自詡,亦當以天下為己任,恪以仁德,輔以良臣,拜賢納柬,師先祖歷代之遺訓,垂治天下,不敢有忽。。。。”

    “天風111年,西蚩蠻夷入侵大陸,帝負天下黎民重托,承天受命,君師宇內,然三年征戰,勞而無功,百姓困苦。。。。。”

    “定國公淺水清,自領兵以來,驕橫跋扈,不以上尊,擅權專兵,擁兵自重。。。。。。。”

    昭書基本分三部分內容,先是為蒼野望的死哀痛一番,列舉功德,這基本上是每一個皇帝死後都會享受到的待遇,哪怕是再殘暴的皇帝,只要不是被推翻而死,就會被誇得天上少有,地下難得。

    然後再說一下新君繼位的事情,他蒼瀾先是自謙無能,比不上歷代君主,但又說自己恪守祖訓,必定會為國家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最後就轉到淺水清的頭上。

    後面的話,就不用聽了,大意無非就是淺水清自出征以來,幹了多少多少壞事,不受皇命,濫殺無辜,三年征戰,勞而無功,百姓潦倒,士兵困苦,對上欺瞞,對下盤剝,橫征暴斂,無德無能之類的批詞。

    他新皇帝心懷天下,有感戰事連年,百姓日子難過,所以要親自出手,和西蚩人談論議和之事,至於他淺水清嘛。。。

    就地解職,回京等候發落吧。

    果真是想到一塊去了,蒼瀾沒心思和西蚩人打下去,若不是淺水清圍困了西蚩人四十萬大軍,只怕西蚩人真要開心到做夢都能笑醒。

    詔書最後以“布告天下咸使聞知”而結束,公孫虎放下詔書時,望著淺水清的眼神,說不出的得意。

    他自父親死後,失勢三年,受盡冷眼。如今新君繼位,第一個就把他提拔起來,給他的第一個任命就是立刻前往前線,解除淺水清統帥之職,同時任命雷剛為主帥,他本人則為監軍。

    至於那些西蚩人,能打贏自然最好,打不贏就劃地而治,反正目前天風帝國的版圖已經夠大,正需時間治理,而西蚩人顯然也是這意思,天風人是個塊硬骨頭,暫時啃不動,不如先就地消化一下已經吞並的土地。

    只是誰也沒想到,淺水清會先他一步,和西蚩軍議和,格龍特也是當機立斷,直接把這位新皇帝給賣掉,然後帶著自己的人匆匆返回西風草原。

    再不回家,詭八尺真要把他們的老窩都給端掉了。

    這刻公孫虎望著淺水清,嘿嘿得意道:“淺帥,看來要不住您老人家了。來人,去把雷帥請來。”

    淺水清微微一笑:“要削我的職沒問題,不過雷剛怕是來不了了。”

    公孫虎面色一變:“淺水清,你這話什麼意思?”

    “沒什麼,前幾日中央軍團奉命攻打西蚩軍,結果戰事激烈,雷帥不幸殞難,以身殉國,隨之而去的,還有中央軍團其他各路主將。如今中央軍團群龍無首,唉,淺水清無能,國家驟失英豪,只能向陛下請罪了。”

    公孫虎心中大驚:“雷剛死了?”

    “是啊。”淺水清歎了口氣:“雷大帥英年早逝,隨先帝而去,令人扼腕啊。不過還好,由於雷大帥奮勇作戰,到也把西蚩軍給打跑了。”

    西蚩軍跑了?公孫虎身體又晃了一下。

    公孫虎之所以敢在這個時候跑過來公然找淺水清的麻煩,要將他削職就範,主要就是因為天風軍中至少有一個中央軍團是絕對忠心於新皇帝的。此外就是有西蚩大軍在側,將天風軍牢牢束縛住。有這兩大因素,公孫虎吃準淺水清不敢反抗。

    可是他來得匆忙,也沒及時查看一下情況就進來宣讀聖旨,這刻一聽到這兩個消息,登時頭都暈了。

    他太清楚這意味著什麼了。

    在這,淺水清已經完全沒有了可約束他的力量。

    相反,剛剛還在得意的公孫虎,這刻的感覺應該是害怕了。

    然而下一刻,淺水清卻緩緩道:

    “公孫大人何必著急?雷大帥雖去,不是還有大人您呢嗎?既然你是監軍,那就好辦多了。水清這就把軍權交出,從今日起,天風六大軍團皆受您老人家號令,至於水清我嘛,陛下想如何處置,自然是聽憑發落。”

    說著,親手將頭上的帥盔摘下,放到地上。一批跟隨公孫虎的侍衛看著解除自身所有防禦,老實交出帥印的淺水清,均是目瞪口呆,怔怔地望向公孫虎,不知該如何辦。

    “怎麼?”淺水清一身布衣笑問道:“公孫大人好像忘了自己的任務了嗎?還請大人做自己該做的事吧。”

    公孫虎微微抖了一下,終於大喊一聲:“來人,將淺水清拿下!”

    此話喊得聲音雖大,卻毫無氣勢可言。

    一大群侍衛衝上來將淺水清就地捆綁,只是怎麼看,那捆綁的人到像是就要倒黴的犯人,那被綁的人卻是顫顫驚驚。

    淺水清被押著走出中軍大帳時,回頭望了公孫虎一眼,最終留下一句話:“天風六大軍團,從今日起,就交給大人了。望大人好自珍重。。。。。。”

    公孫虎親眼看著淺水清被押送離開,直到進入軍牢,一切風平浪靜,終於長長地籲出了一口氣。

    不管淺水清想如何,如今軍權在手,諸將聽命,自己就再不用擔心什麼了。

    真奇怪,淺水清何時變得如此聽話了?公孫虎隱隱也覺得奇怪。

    必須盡快殺掉淺水清,以免夜長夢多。公孫虎暗下決心。至於是押送回蒼天城的事嘛。。。。還是算了吧。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九十二章 風起(下)


    天風歷8月25日,公孫虎奉命將淺水清撤職查辦,送入大獄,引起天下轟動。

    其後不久,公孫虎全面掌握兵權。

    公孫虎掌握兵權之後,碰上的是淺水清丟給他的一大攤問題。

    第一個問題就是聖威爾聯合公國日後如何處理。

    在天風帝國與西蚩人作戰的三年時間,天風軍一直都是在聖威爾的土地上作戰。三年征戰生涯,其實淺水清早已完成了對當地人的統治,只是名義上聖威爾依然自主。由於是打著解放聖威爾,拯救聖威爾民眾的名義進行的這場戰爭,因此對於天風人的統治,當地並沒有過度的不滿。

    然而當西蚩人退卻後,天風軍再沒有留在此地的借口。此時,天風帝國要想繼續保持對聖威爾的控製,就必須有個明確的說法。

    這位新上任的監軍大人到也當真了得,大手一揮,便下令宣布聖威爾公國滅亡,即日起,該地屬天風帝國轄屬。

    此份公告一出,天下大嘩。

    通過傀儡控製與直接占有,是截然不同的兩種性質。前者好歹在名義上擁有一定的自主權,後者則從根本上抹殺了聖威爾人的存在。

    歷史上的吞疆滅國,分寸的把握是非常重要,對於不同種族不同文化的國家民族,若要吞並,並不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哪怕你已經在軍事徹底打敗某地,但由於種族文化,風俗習慣,歷史淵源等方面的原因,要在政治經濟文化領域上同樣完成占據,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軍事是可以一戰功成的,但政治文化則必須經過長年累月的侵蝕。一般來說,要達到此一政治目的,無非是兩種路。

    一是殺光所有異族,直接將本國民眾遷移到新地,派發大量土地。此舉可以得到本國民眾的鼎力支持,但毫無疑問殺戮過重,且極易引起當地被占領地的反抗。比如西蚩帝國就是此種做法的典型,以高壓政策對待一切被占領地民眾。

    還有一種方法就是只針對當權者下手,對當地風俗民情表示最大程度的理解和寬容,以收買人心為己任,這是天風帝國的慣用手段。

    而最怕的就是一意孤行,一方面無視被占領地民眾意志,一方面又沒有行之有效的手段來確保政治目的的實行。

    原本按照淺水清與巴勒海姆的協議,巴爾哈公國將易名巴爾哈王國,取代聖路易王國成為聖威爾聯合公國的宗主國,而天風帝國則以“協同防衛”的名義留駐該地,實行聖威爾明獨立,暗掌控的過程。在進行一段時間的統治之後,待聖威爾人逐漸適應了這種新情況,再進一步完善對該地權力的吞並,直到最後水到渠成。

    然而新上位的蒼瀾卻迫不及待地需要一份大功勳來證明自己的才德。善於迎合上意的公孫虎自然不會放棄討好主子的機會,他公然吞並聖威爾,換來蒼瀾滿意的同時也激起了當地民眾的憤怒,展開了針對天風帝國的反抗。

    聖威爾民間的反抗在一瞬間爆發,各地百姓紛紛揭竿而起,抗擊“天風暴政”。巴爾哈王國的巴勒海姆公然舉起反對天風帝國的大旗,號召全體聖威爾民眾起來反擊侵略者。

    甚至連那久未露面的教皇陛下也站出來呼籲發動“聖戰”,驅逐外敵。

    來自西蚩的敵人剛剛退離,本土的反抗軍卻已如雨後春筍般節節冒起,忙得公孫虎是焦頭爛額。

    第二個麻煩就是淺水清下獄後,公孫虎遭遇了指揮不靈的局面。

    雷剛死後,公孫虎沒有絕對可信任之人,便任命津業宏為暴風軍團主帥,由幸中源繼續領導翔龍軍團,然而津業宏說白了就是個空架子,真正做主的還是公孫虎自己。當兵的從來都不是好說話的主,一個個在沙場廝殺慣了,連自己性命都不當回事的人,又怎麼會把一個空降過來的文官監軍放在眼?對公孫虎的命令,一個個全然不放在心上。

    各部一聽到要去圍剿亂民,紛紛聲稱“亂民勢大,恐有不敵。”拒絕領命,至於暴風軍團的那些個將官,一個個乾脆直接抱病,連見都不見公孫虎了,氣得公孫虎咬牙切齒。只是此時還未到將所有人全部拿下的時候,他來時蒼瀾更是對他千叮萬囑,“若暴風軍團治下無人作亂,則盡量以懷柔之策對之。”

    結果,公孫虎一氣之下乾脆派自己的親衛部隊前去平叛。

    這位監軍大人本身對作戰一竅不通,胡亂指揮的結果,就是一向戰無不勝的天風軍竟接連遇上慘敗,教訓慘痛。

    公孫虎帶來的一萬多名帝國親衛,因此死傷慘重。

    連帶害得其他幾支隊伍也因此遭遇損失,一眾將士對公孫虎可以說是恨之入骨。

    第三個麻煩則來自於國際周邊形勢。

    淺水清被下獄後,驚虹人是第一個跳出來的。

    梁錦在嚴真平的授意下,發出全國召論,聲稱“新帝無德,迫害忠良”,然後又假惺惺為蒼野望的死哀歎幾聲,同時指出蒼野望之死疑點頗多,最後宣稱,驚虹自即日起,不再接受天風帝國的統治,不稱臣,不納貢。

    接著是涯國宣稱“新皇無道”,要求蒼瀾立刻無條件釋放淺水清,退出聖威爾,還聖威爾民眾以自由,否則將考慮全面與天風帝國斷絕盟國關係。

    此時的涯國,新得麥加大片領土,已經不再是當年那個只有海上優勢的海島國家了。

    接著是鍪海群楚鑫林向皇帝“忠言直柬”,稱“淺水清國之棟梁,擎天之柱,陛下萬不可自毀長城,”領鍪海百姓“共請命之。”

    一連串的國際譴責,讓蒼瀾和公孫虎焦頭爛額,好在他們也有盟友。

    北方獨立領便發布聲明,聲稱十字坡協議將北方獨立領半數領土劃歸天風治下,是為無效協議,北方獨立領堅決不承認該協議。對於天風帝國將淺水清下獄一事,他們表示真誠祝賀,認為淺水清為人“驕橫跋扈,剛愎自用”,理當革職查辦,但同時也表示,請新皇務必歸還領土,否則兩國開戰,只怕會令旁人得意。

    這的旁人指得自然是西蚩人,但在這個問題上,西蚩人屁都不放一個。

    對於是否歸還北方獨立領領土這個問題,蒼瀾和公孫虎都頭痛了。

    毫無疑問,淺水清又給他們惹了一個大麻煩。

    但是這個問題,卻又不得不面對,不得不解決。

    在這種情況下,蒼瀾親自手書一封,飛鴿傳書給公孫虎,最終決定歸還領土。

    此議一出,就像一顆重磅炸彈,炸得天下人頭昏腦漲。北方獨立領到是稱讚天風帝國高風亮節了,本國民眾卻心生憤怒,同感新皇無能。各軍團將士聽聞此消息,更是悲憤填膺。

    這顆炸彈剛炸完,新的炸彈又出來了,那就是關於楓丘兩國的問題。

    公孫虎再度下令,有關赤風婉接掌楓丘兩國之議,天風帝國將不會接受。此議一出,西蚩人來勁了。

    格龍特大軍回歸,擺脫了覆亡命運後,正憋著勁的要找理由重新出兵呢。天風帝國這一撕毀協議,草原遊牧騎兵立刻叫囂著天風帝國若有意撕毀協議,西蚩帝國將考慮重新出兵。

    西蚩人這一叫囂,蒼瀾立刻便害怕了。

    古往今來的政客們有一個共通點:即凡對外軟弱者,必對內強橫。

    縱觀清朝歷史,寧與外寇不予家奴的思想便是如此。

    西蚩人要重新打過來,蒼瀾自然不能接受,慌忙下令公孫虎,立刻歸還楓丘兩地,他情願失去這兩地的控製權,也絕不能讓它落在淺水清女人的手中。

    天風軍用人命和鮮血換來的領土,就這麼著被蒼瀾輕易放棄,其前後時間不到兩個月。

    若說敗家速度之快,可說是有甚於歷朝歷代的昏君。

    然而在對外軟弱的同時,對內的強橫卻是愈發狠厲。

    為了確保天風帝國在自己的統治之下,盡量削弱淺水清在士兵中的影響,為日後殺他鋪路,公孫虎接連做出了一連串的軍事調整。

    首先就是軍事集權製。

    軍事集權製限定:從即日起,在天風帝國軍務府下另成立一個部門,稱之為軍監處,主要負責帝國一切對外軍事行動。所有軍事行動沒有軍監處的批文通過,一律不得執行。各級將領在下達行軍,作戰,指揮等任務時,皆需要通過軍監處的蓋印,否則視為無效。而軍監處的最高長官就是公孫虎。這意味著天風六大軍團所有的軍事行動都必須通過公孫虎點頭才能成行,而在以前,各軍團將領是有著絕對的臨場處置權的。一個軍監處的成立,將這份權力統統剝奪。

    在軍事集權製之外,公孫虎又下出軍事限製令:凡一萬人以上的大規模兵力調動,沒有公孫虎的手諭一律不得通過。這就意味著在剝奪各軍團主帥對外軍事主動權之後,進一步剝奪了各軍團對內的部隊行動權,將他們牢牢控製在自己的掌握中。

    此外,公孫虎又頒布了一連串的對於中基層士兵的限製令。比如所有將士即日起不得談論淺水清,不得對現任皇帝與監軍有任何非議,不得參與人數在千人以上的大型集會。。。後者是為了避免部隊士兵私下聚集,預謀作亂。

    所有這些措施,可以說都是針對淺水清的存在及他在部隊中的巨大影響力而設定的。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這些措施只需要執行個一兩年,則淺水清存在的影響力便會日漸衰退。

    然而,公孫虎沒有意識到一件事。

    那就是早在他到來之前,所有人就已經有了共同的想法。

    他們之所以看著公孫虎將淺水清擒拿下獄,完全是因為,這正是淺水清本人的意思。

    “媽的,這日子還要過到什麼時候?”方虎在營帳中憤怒地走來走去。

    “何必著急呢?”碧空晴笑嘻嘻道:“就先讓他公孫虎得意一段時間,等那邊消息回來,淺帥自然會動手。”

    沐血也罵了起來:“蘇雲這兔崽子也真沒用,都去了這麼長時間,還沒把人救出來。”

    “陛下對定國公府看得緊,要救人不難,難得是怎麼才能把人救出來後再帶出去。”水中棠用手臂撐著腦袋說。

    “淺少已經下獄,照理說,蒼瀾沒道理再這麼死守國公府了,沒準他們現在已經在回來的路上了。”

    “希望是這樣吧。”方虎沒好氣道:“公孫虎已經開始下手了,如今帝國各大軍團士氣低迷,軍心不振,在這樣下去,咱們天風帝國的軍隊就要完蛋了。”

    “那不正是淺少所希望看到的嗎?”碧空晴突然悠悠說道。

    眾人為之一楞。

    說起來,淺水清為什麼要自願被公孫虎下獄,除了碧空晴,誰也不知道原因。在那次殺死雷剛之後,各軍團主帥及其屬下將領已經紛紛向淺水清表示效忠。在這種情況下,淺水清完成十字坡協議後,本可以揮師一擊,直搗黃龍,但是淺水清卻偏偏沒有這樣做,而是下令讓大家先蟄伏一些時日,待時機來到時再作打算。

    眾將不知道淺水清為何要做此決定,淺水清的解釋則是給新皇帝一個機會。如果皇帝不想殺他,又不薄待大家,他也是可以接受任何命運的,當然,順便也可借此麻痹蒼瀾,給秘密前往蒼天城的蘇雲以救人的機會。相信蒼瀾在得知淺水清被下獄的消息後,一定不會再對雲霓等人感興趣。

    畢竟雲霓好歹也是雲風舞的女兒,除非蒼瀾真打算把自己帝國的三個最優秀的統帥全部殺光,否則他無意義真動雲霓。

    只要淺水清死,雲霓等人應該會無恙。

    然而在這個理由的背後,淺水清所承擔的是巨大的風險。一旦有人不服淺水清,又或打定主意要通過出賣淺水清,揭露雷剛等人死因真相,那麼等待淺水清和他的部屬的就只有屠刀。

    所以這些日子,凡是參與過那場會議的人,一個個都對自己的部下看管甚嚴,惟恐出什麼事。

    但隨著時日的延長,誰也不能保證將來就一定不會出問題。

    方虎和沐血都不會忘記,當初淺水清是如何帶他們打南門關的。德山的出賣,既是偶然,亦是必然。一個秘密,知道的人多了,就必定會走漏。而在那參與反叛計劃的軍事會議中,有多少人會因為淺水清的下獄而對其不再看好,以至於反水投靠公孫虎,為自己換來錦繡前程,實在是說不準的事。

    尤其中央軍團更是一顆定時炸彈,那一天的會議之後,盡管淺水清安排了一場假的軍事行動欺瞞過中央軍團的中層軍官,但到底能不能瞞過去,能夠瞞多久,也是一個問題。一旦公孫虎知道雷剛的死是淺水清直接造成的,事情又將麻煩了。

    如此種種,可以說淺水清所做出的決定,是險之又險,明明已經穩操勝券的反叛密謀,為何還要做這樣的抉擇,眾將心中皆是不明,惟有雲風舞津業宏等人看出了淺水清的心思,對此大為讚歎,到是更堅定了追隨決心。

    這刻碧空晴說目前局面正是淺水清所期望的,大家都不由有些發呆,一起看向了碧空晴。

    碧空晴卻只是悠悠道:“一直以來,我對淺帥最崇拜的一點,就是他不僅僅是一個出色的軍事家,更有著敏銳的政治頭腦。一個武夫要打天下不難,可要管理好天下就不容易了。天風帝國若只是由純粹的武人為帝,沒有絲毫的治理能力,那是國家的不幸,是人民的不幸,還好,淺帥不是這種人。他這次的確很冒險,但也惟有冒險,才能得到他想要得到的。此次冒險,對日後意義重大,一時間我也不能多說,只能請大家試目以待。”

    方虎狠狠道:“如果公孫虎借機掌控全局,將他殺掉呢?”

    碧空晴嘿嘿一笑:“放心吧,淺帥沒那麼容易死的,我早就派人盯住了軍牢。雲帥與津帥也早就警告過公孫虎,天風六軍團,他可以放手折騰,那是因為大家不和他計較,可他要是敢私殺淺帥,他就得先掂量一下後果。大家可以放心,公孫虎這個人的品性我早看出來了,氣魄比天高,膽子比雞小,所以沒到他有絕對把握時,是絕不敢輕動淺帥的。而他現在所做的一切,其實都是在自尋死路。”

    “我只擔心,萬一在那之前,軍機泄露。。。。。。”

    碧空晴臉色一沉:“這是淺帥自己的選擇,他寧願死,也不願意做個禍國殃民之人。”

    夜,寂寥。

    蒼天城,定國公府。

    一輛馬車從定國公府別院後門悄悄出來,車內坐著的是雲霓,姬若紫等人。

    蘇雲一身勁裝站在路上,向車內鞠躬道:“蘇雲救人來遲,讓幾位夫人受驚了。”

    雲霓溫柔的聲音舒緩響起:“這些日子,蘇將軍為了我們幾個費盡心思,有勞將軍了。”

    “蘇雲,你告訴我,我哥哥真得要殺水清嗎?”蒼敏顫聲問。

    蘇雲苦笑:“都到這一步,敏公主還不相信嗎?”

    蒼敏一把掀開車簾:“那麼水清呢?他是不是決定要造反了?”

    蘇雲正色回答:“淺帥以天下為重,決不會輕言造反,充其量只能說是自保而已。請敏公主放心,我來之前,淺帥就已經吩咐過我,若敏公主有問起此事,便以此相告,只要陛下不殺淺帥,淺帥絕不造反,哪怕削職為民,亦無怨無悔。”

    “好!”蒼敏點點頭:“我相信他。”

    說著鑽回車中。

    蘇雲的心中卻是一陣苦笑,你相信淺水清,可是你了解你的哥哥嗎?你可知道,要陛下不殺淺水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要知道蒼瀾可正是因為淺水清而被廢了太子位的,如此大仇,他怎能不報?

    想到這,他也只有歎息一聲。來到那兩名後門守衛的身邊,掏出兩張銀票:“這次多虧了兩位弟兄。此次之後,趕快逃命去吧。陛下不會放過你們的。”

    一名守衛嘿嘿笑道:“蘇將軍,你不會以為我們真得是為了銀子才幹這殺頭的買賣吧?”

    “兩位的心意,我能理解。”

    另一名守衛道:“既如此,煩請轉告淺帥,他朝若淺帥高舉義旗,我兄弟必來投奔,至於這銀票嘛。。。還請將軍收回吧。”

    說著,兩名守衛匆匆離開。他們放跑了淺水清的家人,只能先逃命去了,好在蘇雲早就先一步把他們的家人接走,使他們不用擔心有後顧之憂。

    望著兩人離去的背影,蘇雲喃喃道:“蒼瀾,你眾叛親離的速度,可比元帥想像得要快得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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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九十三章 倒戈


    雪蓮山位於聖威爾奉天城的西面,奉天城原名叫多萊城,至於奉天之名,是後來改的。這是聖威爾有名的風景勝地,其中又以雪蓮山為著。

    被譽為觀瀾十景之一的雪蓮山,海拔僅800米,四周群山環列,阡陌縱橫、氣候宜人,景色迷人。不過雪蓮山之所以名列觀瀾十大美景地之一,不是因為它本身出眾的山水畫色,而是因為這的一座建築。

    多萊爾監獄。

    這是聖威爾關押公國重犯之地,凡進入這座監獄的,無一不是當世人傑,高官貴族。這些人因為種種原因被削官去職後,最終進入這,其中有許多是名勝一時的文人豪客,在被幽禁的歲月,留下了無數墨寶古跡。因此雪蓮山上,名人手跡可說處處皆是,一張普通的床或許睡過當時最著名的大文豪,某塊普通的石板則留有當代人傑的題字,這的碗筷器皿更可能被無數名人使用過,或為其題詩,或為其賦詞。

    由於封建時代尤其是東方文化國家的許多高官本身也是名噪一時的文化名人,在他們失去了權力之後,唯一還留下的就是自己那豐富的學識學問,因此但凡能在這留下只字片語的,盡皆留傳後世,最終成為無數文化名人的向往勝地。當然也不乏粗魯人進入這種地方,比如某位來自聖威爾的貴族就曾經在幽閉歲月,在某塊大石上刻下“某某人在此地撒尿”這樣的題字。

    但不管怎麼說,多萊爾監獄因此最終成為全大陸所有高官貴族在權力鬥爭失敗後最向往的地方。在這,他們可以通過每一處前人留下的題字,追昔古人曾經的歲月與心情,平復自身心中的傷勢,以至於到最後,明明是一座國家監獄,卻演變成了一座世界監獄。但凡有機會不死,又無法獲得自由的各國貴族,都希望能讓多萊爾監獄成為自己的埋骨之地,與諸位列聖先賢葬在一起,供後人憑吊,也算沒白走人世一遭。

    多萊爾監獄也最終成為一處當世之風景勝地。聖威爾人則利用這所監獄大發橫財,竟利用他們一貫的作風,對各國需要關押而非殺死的貴族展開了收費囚禁服務,世事離奇又此可見。

    從這,我們也可以看出聖威爾人的體製與天風帝國有所不同,東方文化在對待失敗者的態度上,是斬草除根,不留餘地,避免對方東山再起。而聖威爾卻是事事留後路,凡伯爵以上貴族,除非犯有叛國,通敵等重罪,否則一般不會叛處死刑,而是關押入多萊爾監獄中,就此度過餘生。

    這是兩國文化一個極有特色的分水嶺,前者的行為是建立在盡一切可能避免失敗的基礎上,而後者則是建立在每個人都可能會失敗,天下沒有永勝不敗的英雄,為失敗者指定一套法則,對別人對自己都有好處。

    因此多萊爾監獄與普通的牢獄有極大不同,它並不像別的牢獄那般陰森恐怖,到處都是鐵製欄杆。恰恰相反,這環境宜人,風景優雅,地方也極寬敞,只要不走出趁機逃跑,到不妨將這監獄看做是一處養老勝地。

    淺水清如今就被關押在雪蓮山上的多萊爾監獄。

    方圓五十里範圍內,公孫虎整整派駐了六萬大軍看守。這六萬軍隊分別來自六大軍團,分守各處,嚴加防備。

    在多萊爾監獄的日子,淺水清近乎是驚喜地發現,原來當年天風帝國的開國皇帝草原王蒼黎,也曾經有過被大梁帝國羈押的經歷。當時的大梁帝國,已經進入了統治衰弱期,禦下能力大大削弱,國力大幅衰退,而草原王蒼黎的勢頭則強勢崛起。出於對蒼黎的忌憚,大梁帝國將其拿下,本想將其處死,但最後有礙於蒼黎在國內的巨大威望與深得民心,最終不願觸犯眾怒,因此只改於羈押,並應蒼黎被人要求,送往多萊爾監獄。

    對蒼黎來說,這應當是他一生中最灰暗的時光,但是從監獄殿壁的題字來看,蒼黎本身對此並沒有任何不滿。

    “是龍自有騰飛日,是虎自有嘯林時,莫看今朝困淺灘,驚雷震震天下聲。”這是蒼黎在被幽禁歲月寫下過的唯一一首詩,就用字,平仄,寓意等角度而言,蒼黎的水平很一般,但是就氣勢而言,卻是磅礡大度,胸藏萬千。他在被困歲月,絲毫不減當年豪氣,幽禁三年中,放眼卻是天下。

    三年之後,迫於國內巨大的政治壓力,蒼黎最終得到釋放,其後不久,大梁大旱,止水生變,草原王與陽泉公互毆,最終上演出一場瓜分天下的好戲,並成就了現在的天風帝國。

    身處此地,追隨前人古跡,淺水清心中亦興起一片悵惘。

    他從未想過有朝一日,自己竟也會來到這索監獄,成為其中的一個客人。

    也許自己也該留點什麼東西,供後人瞻仰,無論如何,他淺水清如今已當得上這份資格。

    想了想,淺水清在一塊石壁上刻下了這樣的字跡。

    “醉裡挑燈看劍,夢回吹角連營。八百分麾下灸,五十弦翻塞外聲。沙場秋點兵。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了卻君王天下事,嬴得生前身後名。可憐白髮生!”

    這是一首辛棄疾的破陣子,此時此刻用於此,當是再合適不過。

    刻完後,淺水清在上面留下自己的名字“淺水清於天風歷114年9月14日題字於多萊爾監獄題字留念。”

    。。。。。。。。。。。。。。

    天風歷9月14日,這一天,是一個特殊的日子。

    淺水清在這刻下來他自來到這個世界後的第一次盜版詩詞,也是他唯一的一次盜用古人作品,卻無人可以欣賞,讚歎,僅可供後世名人憑吊。

    望著遠處那雲霧繚繞,如入仙境,近巒遠崗,儀態萬千的盛況美景,他心中一時亦有些彷徨惆悵。

    七年征戰,縱橫萬里,他幾乎從來沒有閑暇時光。曾經學過的讀過的那些詩詞,他也從未拿出來在他人面前顯露過。

    作為一個軍人,儒將並沒有意義,士兵們都是大老粗,扯著嗓子嚎叫,大碗喝酒大塊吃肉,才是更好的與士兵融合在一起的方法。他人在那肆意張揚,自己在這邊吟詩弄月,這種做法只會讓自己遠離士兵。但是自從被公孫虎關進了這大牢之後,他反而有了清閑時光,偶而回憶一下那戎馬倥傯的歲月,忍不住就想吟詩作對一番,突然就覺得這寧靜安逸的生活,其實也相當美好。

    然而就是如此,這清閑時光也是同樣短暫。

    “好詞!”身後響起的聲音打破了淺水清的沉思:“想不到淺帥就還有如此文才,從此以後,這多萊爾監獄就算又多了一處名景勝地了。只是這詞作得未免有些傷感,淺帥今年年方三十,怎麼就早生華髮了呢?”

    聽到這聲音,淺水情驚詫地轉頭,竟是朱丹心。這刻他大踏步走來,望著那面石壁還有淺水清新刻的詞,顯然很是喜歡。

    “朱大將軍?你怎麼來了?”淺水清又驚又喜。

    朱丹心還是和以前一樣,走到哪都不忘捧一壇好酒,這刻見淺水清發問,便笑道:“我怎麼就不能來?這些日子,為了你淺水清,朝廷上可算是吵翻了天呢。我的耳朵被你的名字磨出了老繭,若不過來看看你,又豈說得過去。”

    他話說得輕鬆,眼神中卻流露出一絲悲哀。

    “哦?”淺水清眉頭一揚,招呼朱丹心在附近的一塊青石上坐下:“我這些日子坐牢,對外面的情況不太熟悉,還請朱將軍賜教。”

    朱丹心大喇喇地往大石上一坐,招呼淺水清身後那幾名看押獄卒:“你們幾個,去弄點上好菜過來。”

    幾名獄卒登時面露難色。

    朱丹心大眼一瞪:“怎麼?還怕老子是過來劫囚的不成?去,去給老子弄點好菜過來,有酒無菜怎行。這淺水清,老子給你們看著,跑不了他。要是出了什麼事,本將軍一人承擔。”

    一名獄卒回答道:“朱將軍,您若是肯劫囚,那到是最好不過了。”

    朱丹心微微一楞,突然明白,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原來如此,你們是怕我殺他啊。”

    那獄卒只是笑笑,卻不說話。

    朱丹心大手一揮:“全部滾蛋,菜也不用了,就讓本將軍和你家元帥好好喝上一杯,說幾句話就好。”

    幾名獄卒見狀,無可奈何只好離開。

    朱丹心打開酒壇,往淺水清手邊一送:“坐牢的滋味不好受吧?多少天沒喝過酒了?”

    淺水清笑著接過:“恰恰相反,這段時間是我過得最平靜的時光。不用再面對那數不盡的軍務政事,不必每天殫精竭慮地去考慮如何面對種種國際形勢,不必面對一切突發事件,吃飽了就睡,不想睡了就四處走走,看看風景,臨摹一下前人字畫,感受一下古人遺風,日子過得不知有多快活呢。”

    朱丹心哈哈狂笑起來:“這話要是讓朝廷上的那幫狗官聽到,只怕一個也不會相信。”

    淺水清也笑了起來:“恐怕他們盼我死都不是一日兩日了吧?”

    朱丹心瞪著眼道:“你不死,你這總帥的位置如何空出來?你不死,暴風軍團轄下的那些肥缺他們怎麼去撈?西蚩軍已經被打敗了,天風帝國也已經成為如今大陸第一霸主。所有的苦活累活你都幫他們幹完了,接下來就是享受的時候。你不死,他們怎麼享受?”

    “說得到是。”

    “唉。”說到,朱丹心也歎了口氣:“問題是如何才能殺死你。”

    淺水清眉頭一挑:“這個簡單,一刀便夠。”

    “哼。”朱丹心冷笑:“若果真如此,豈非早就殺了,何必拖延推遲等到現在?”說到這,朱丹心很好奇地看淺水清:“淺水清,我是真得不明白你到底在想什麼。你知不知道如今朝廷已經分成兩派。一派聲稱,你淺水清擁兵自重,目無君主,私自代表天風帝國簽訂十字坡協議,是為大逆不道之舉,更令赤風婉掌管楓丘兩地,有某反作亂之嫌。你知不知道,你這樣做是授人以柄?”

    “那另一派的意見呢?”淺水清到是不在乎。

    朱丹心歎了口氣:“另一派自然是我們這幫老臣子了。新君繼位,多少也要聽聽老臣們的意見。我們這幫老骨頭自然是拚了命地幫你說好話,你雖然私自簽下十字坡協議,但是好歹為帝國爭取了大片土地,反而是陛下。。。把土地讓了出去。說起來你為國征戰,雖然總是獨斷專行,但所做所為,從未對不起國家。放跑格龍特,不是你的錯。從大處講,惟如此方可停止戰爭,從小處講。。。。若非如此,只怕陛下早就把一刀殺了。”

    淺水清笑道:“朱大將軍千迢迢跑過來,不是為了跟我說這些的吧?”

    朱丹心狠瞪他一眼,喝了一大口酒:“半個月前,令夫人合家上下,悄悄離開了定國公府。陛下得知後,雷霆震怒。”

    “那又如何?”淺水清的不動聲色,意味著他早已得知這個消息,這也就意味著,在負責看管淺水清的人中,確有屬於淺水清自己的忠實部屬。朱丹心心中一驚:“淺水清,你果然早有準備。”

    “僅為自保而已。”

    朱丹心長歎一聲:“那你現在應該知道我來做什麼的了。”

    淺水清有些詫異:“蒼瀾小兒竟然命你來殺我?”

    雲霓等人既然跑了,淺水清便再無後顧之憂。如果說之前淺水清聽從皇命,放棄兵權還有雲霓的因素的話,那麼如今這最後一點顧忌也沒有了。原本打算在完成全面控制天風軍之後,秘密處死淺水清的想法,也因此提前上了日程表,計劃趕不上變化,此時不殺淺水清,只怕以後都沒機會再殺了。

    淺水清現在直呼蒼瀾小兒,顯然也是不在乎這大逆不道的罪名,朱丹心更是越發肯定心中猜測,只能點點頭道:“沒錯,陛下下了密令,要我速殺淺水清。”

    “可你卻跑到我這來陪我喝酒?”

    “好歹也是同僚一場,送你上路之前,總要與你說些心話的。”朱丹心苦笑無奈:“淺水清,皇命如山,為將者不得不從啊。”

    淺水清負著手微微思考了一會:“這麼說來,蒼瀾是準備用你為帥了。。。。恩,也對,津業宏之女為涯國王妃,崖無雙與我卻情同手足,此次將我下獄,涯人氣勢洶洶,威逼蒼瀾,他為免兩頭作戰,不得不向北方獨立領低頭。所以津業宏實在不適合留在主帥的位置上。可是蒼瀾遍觀朝中武將,竟沒有一個適合任主帥之人。公孫虎雖然忠心,卻畢竟不懂軍事,聖威爾各地民亂就已經把他忙得焦頭爛額,若再與涯人開戰。。。。畢竟已經打了三年的仗,老底子都快折騰光了。天風帝國也不能像以往那般財大氣粗了。所以他便選擇了你,卻要你親手殺我,以示忠心?是不是這樣?”

    朱丹心讚歎:“淺水清,你果然是舉一反三之人。沒錯,就是如此。。。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做的。”

    是啊,有些事總是要有人做的。

    雲霓一走,蒼瀾再無等下去的理由,他怕淺水清已經怕得要死,這個人活一天,對他都是個威脅。以前有雲霓在,他還算捏住了淺水清的要害,現在要害跑了,再不殺他,只怕真是要夜長夢多了。

    兩個人不再說話,一大壇子酒喝完,朱丹心隨手將酒壇砸了個粉碎,揚聲道:“淺水清,我敬你是條好漢,也敬我們曾經的同僚之誼,所以在殺你之前,我先來陪你喝這碗酒。你有什麼最後的願望,不妨告訴我,我會替你完成。”

    淺水清想了想,點頭道:“我沒什麼願望,即使有,你也做不到。”

    朱丹心惋惜道:“既如此,我就跟你直說了吧。你不用再想暴風軍團會來救你了,我知道方虎碧空晴他們不可能不暗中派人保護於你,但是可惜,這一次他們救不了你。因為我根本不會給他們時間。我現在給你一個時辰交代後事。一個時辰後,我會親自帶人上山殺你。這次我帶來五千精兵,不是你的區區幾個忠心部屬能抵擋得了的,你。。。保重吧。”

    望著朱丹心無奈的面容,淺水清的眼神中現過一絲悲哀。

    他淡淡道:“不用你上山,我自下山跟你去便是了。”

    。。。。。。。。。。。。。。。。。。。。。。。

    下山的路,並不難走,但是朱丹心走得卻很慢,仿佛每一步都重若千鈞。

    如果可以,他希望能將這路走得長一些,慢一些,也許能等來什麼奇跡,比如蒼瀾的一紙宣昭,免淺水清一死,盡管他也知道這不可能。

    然而再長的山路,也終有盡頭,無論他走得如何慢,也終究還是到了山腳。

    在那山腳下,整整五千名士兵正列成整齊的隊形,仿佛等待將軍的檢閱,一個個持矛配刀,眼中望的盡是淺水清的身影。

    來到自己的部隊身前,朱丹心終於停下腳步,回首望向淺水清。

    “淺水清,本將不是為了坐上暴風總帥的位置而來殺你的。”

    “我知道。”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此乃臣子大義。”

    “我明白。”

    “鏗”一聲脆響,朱丹心抽出一把長刀,交到淺水清手中:“既然你明白,那麼,選擇戰死吧。烈家的千人斬,沒道理就此一刀不用地死去。去像個真正的英雄人物,轟轟烈烈地戰死,在後世留下自己的名字。”

    這或許是朱丹心對自己唯一的幫助了,淺水清望著手中的戰刀,臉上突然現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朱將軍,你可知我眼中的英雄人物,應該是怎樣的嗎?”

    朱丹心一楞,淺水清手中戰刀已經逆天飛起,在長空中劃了一個半圓,落在了士兵與自己之間的那片空地上,穩穩地插在地面,刀把不停地晃動著。。。

    淺水清揚聲道:“我眼中的英雄,有著屬於自己的是非概念,不會為了一個忠臣的美名,而愚蠢到放棄自己堅持的信念。忠君與愛國,有時候並不是一碼事,當君主的存在只會有礙於國家的發展時,那麼一個真正的英雄,就應該做出正確的選擇。”

    朱丹心的眼中一陣收縮:“淺水清,忠君愛國,先人古訓,你竟然兩者分為兩談。”

    “昏君無能,害國害民,陷害忠良,喪權辱國,若為忠君故,國勢難保。”

    “君令不從,則號令不統,天下必亂,敢亂王命者,當誅九族!”

    “錯誤的君令,不從也罷。”淺水清朗聲長笑。

    隨著那一句句大逆不道的言詞出口,原本一直儒雅淡然的淺水清,氣勢已漸漸轉變,下一刻,他長發飛揚,眼中露出無邊殺意,現出無盡王者氣魄。

    朱丹心見之大駭,終於忍不住後退一步,大叫道:“全體將士聽令,淺水清大逆不道,非議君王,當場處死。若其敢違抗君令,上而格殺之!”

    五千將兵同時刀劍出鞘,長矛戳天而起。

    淺水清一個人,面對這五千將士。

    朱丹心對著淺水清大吼道:“淺水清,現在這個時候,你已經不可能再逃得了了。就算你在這埋伏下再多的士兵,他們也趕不及救你。我奉陛下嚴令,必須殺你,你。。。自重吧。”

    秀臉上的殺氣一閃而過,淺水清猛然抬頭:“朱將軍,怕是要讓你失望了。”

    朱丹心一楞,淺水清突然向前走上三步。

    他對著那五千將士大聲吼道:“我是淺水清!你們的暴風主帥,你們即將效忠的人!現在,所有人聽我號令,收矛,歸刀!”

    “嘩!”一幕令人震駭的場景出現在朱丹心的面前。

    所有士兵同是將手中的長矛放下,刀劍入鞘。

    “全體轉向,後隊轉前隊,目標蒼天城,出發!”

    五千將士同時邁起有力的腳步向後急轉,向著蒼天城方向邁步。

    “不!”朱丹心高叫起來:“你們是我的兵!”

    淺水清用同情的眼光深深掃了朱丹心一眼:“朱將軍,天風帝國的每一個士兵,都已經屬於我了。”

    朱丹心怔怔地望向淺水清。

    他終於明白淺水清為何如此有恃無恐。

    這世上有一種東西,是無法隨著權力的剝奪而失去的,那便是威望。

    巨大的威望!

    只要一句話,所有的士兵便皆願意為淺水清去慷慨赴死,這是淺水清用敵人的血與肉征殺出來的,不是一個新登基的皇帝憑借自己的身份就可以強行壓製的。

    淺水清再次用一個奇跡般的行動告訴了所有人,什麼才叫戰神。

    不需要任何解釋,不需要任何理由,不需要任何美化自己的說詞,只需要一個簡單的命令,所有的士兵,自然都會聽從,沒有絲毫的猶豫與遲疑。

    公孫虎可以剝奪他的權勢,卻永遠無法剝奪他在士兵心目中那巨大的威望與號召力!

    。。。。。。。。。。。。。。。。。。。。

    天風歷114年,9月14日。

    淺水清走下雪蓮山。

    朱丹心奉命誅殺淺水清,所帶將兵卻因淺水清的一個命令而毅然倒戈。

    山腳下的六萬圍困大軍,見到淺水清的軍隊開過來,紛紛跪地祈降,加入到淺水清的一方。大軍一路所到之處,便如滾雪球般迅速壯大。

    淺水清一路所經,未打一仗,不經一戰,所有天風軍隊盡皆歸順。

    公孫虎先後派出多支部隊試圖圍剿反叛軍,但圍剿部隊只要到了淺水清的身邊,就立刻轉化為淺水清的部隊。

    淺水清的身邊由幾千人迅速發展壯大,變成數萬,數十萬人,一路直趨蒼天城。

    大軍所到之處,各城各地主動開關獻城,淺水清挾不敗威名,無人敢觸其鋒芒。士兵服其威,將軍懼其強,淺水清一路所至,望風披靡。

    與此同時,暴風軍團,雪風軍團,鷹揚軍團,翔龍軍團,止水軍團等天風主力軍團盡皆響應淺水清號召,打出“昏君不仁,征討無道的旗號,於各地發起反戈一擊。

    僅僅是數日時間,蒼瀾在帝國的統治便已走到窮途末路。。。。。。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九十四章 尾聲(大結局)


    天風114年,一係列的事件發生,使得這一年成為觀瀾大陸歷史上最為動蕩的一年。

    各方的勢力此消彼長,掌權者頻繁更迭,勝利與失敗交相織錯,各種震憾人心的消息紛至遝來,而所有的一切加起來都敵不過一件事--淺水清造反了。

    自9月14日起,雪蓮山下,淺水清公然舉起征討昏君的大旗,此時,離蒼瀾繼位還不到半年時間。

    然而在這短短半年時間,蒼瀾已經失去了所有他可以失去的東西。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將領們才明白為什麼淺水清要自甘受縛。

    古往今來,國家事務,從來都需要大義名分。

    即使碧空晴在威脅諸軍團將官時直白地說自己要造反,也只能是對那些高級將領們說說而已。

    面對天風帝國的戰士,不可能用蒼瀾有可能會害他們而做造反的借口。莫須有的罪名,只能由上而下實施,由下至上,說你可能會殺我,我就要造反,這是行不通的。

    至於說蒼瀾殺父篡位一事,其實並不合適公開,更不適合用來作為對蒼瀾的指控。不說這種事本身就缺乏證據,就算有證據又如何?人們總是關心自己的切身利益要比關心他人更多,蒼瀾如何上位的並不重要,重要的他上位後會做些什麼,這才是最重要的。

    老百姓有時也是很短視的。只要日子還過得下去,誰也不願意冒殺頭的風險去支持反叛者。

    天風帝國雖歷經百年,但五任皇帝都尚算英明,治下有道,國力雄厚。老百姓過得安康,自然感恩戴德,輕易不會願意造反,天風軍士兵雖然崇拜淺水清,但要為了淺水清而做逆反之事,同樣需要一個心理適應過程。

    在這種情況下,新君繼位,主帥立刻造反,就算他威望再高,由於師出無名,也必定不能讓所有士兵和百姓信服,而且還會激發國內忠君保守派的強烈反彈。就算憑借自己的軍事才能獲得勝利,也必定大傷國內元氣,這絕對不利於日後的統治。曾經的燕王朱棣在奪權成功時,曾面臨無數次地方反抗,被迫征戰四方,便是最好的先例,這還是他皇子的待遇,更何況淺水清根本不是蒼家後人,只能算是駙馬。

    淺水清熟讀歷史,太知道血統問題在舊世統治中的重要性,如果僅憑自己的威信和強大的軍力,他要奪得國家不難,但在缺乏大義名分情況下進行的奪權,若想日後統治順風順水,卻幾乎是不可能的。歷史上凡是權臣篡逆者,幾乎每一個都遭遇過這種情況。王莽,武則天,朱棣,哪個不是如此?淺水清若步其後塵,結果只能是空得了天下,卻使得國中大亂,匪亂四起,百姓遭殃,生靈塗炭,最終國勢凋零。甚至步大梁帝國之後路,天風帝國再次分裂都有可能。

    他淺水清可以在對敵作戰時不講人情,不講信義,但那是因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對敵仁慈是為對己殘忍。對於未來自己治下的臣民若也如此,那便是地道的只為自己,不顧大局了。

    他並不想讓自己走到這一步,不想讓後世評價:亂臣賊子,竊國而居,不想讓大好江山因自己而毀於一旦。

    因此,淺水清在這種情況下果斷放棄權柄,任由蒼瀾折騰,雖然風險極大,隨時有可能因此而死,但從政治角度考慮卻是極成功的。只有蒼瀾徹底暴露自己的無能面目,導致國內群臣百姓離心離德,才有淺水清的可趁之機,

    “朝廷昏庸,陷害忠良,新君無德,喪權辱國,使忠臣蒙難,使國家蒙羞。士兵為保家國奮起抗爭,力推淺帥重振天風雄威”絕對比“新君軾父篡位,主帥率兵謀反”這樣的造反理由要來得有說服力的多。

    由此可見,被逼上位與主動造反,有著性質上的截然不同。

    因此必須讓蒼瀾得意一陣子,待他將事情搞得亂七八糟,最後又因為迫害淺水清一事激發兵變後,所有的事情才能水到渠成。

    盡管是同一件事,但事情只是顛倒一下順序,性質便截然不同。以受害者的身份去做被迫還擊,永遠比加害人者的身份主動出擊,在名義上要占許多優勢。

    更何況也只有這樣,蒼瀾才會放下警惕,放鬆對雲霓等人的看押。被他派出去援救家人的蘇雲等人才有下手的機會。

    雪蓮山起兵之後,僅僅兩個月時間,淺水清的部隊幾乎是橫掃各地,大旗所到之處,盡皆拜服,無人敢望其項背。所有的屬於天風帝國和蒼瀾的軍隊,最終都歸屬淺水清治下,大軍直取蒼天城。有了被迫反抗的大義名分,有了蒼瀾出賣國土的無恥行為,淺水清的存在與行為便成為“吊民伐罪,正義之師”最好寫照。這份大義名分不會在軍事起多大作用,但對未來帝國統治有著決定性的影響。它可以最大程度地削弱各地臣民反抗意志,最大程度的保持天風帝國的政治穩定性,使其成為一個平穩的,安全的過渡,而非一次造成惡劣後果的篡位之舉。

    在這,倒黴的只是蒼家皇室,而非天下百姓。

    11月7日,天風大軍來到蒼天城外,此時,淺水清麾下各大軍團齊聚,差不多已有百萬之眾。

    守衛蒼天城的士兵私自打開蒼天城門,任憑大軍趨入,除了少數風雪宮中的衛士尚拚死抵抗外,幾未遇到任何阻礙。

    天風六世皇帝蒼瀾在此情形下,被迫向淺水清跪地祈降。

    一向戰無不勝,縱橫四海的天風帝國,就這樣以一種最令人意想不到的方式,結束了自己的統治局面。

    然而出乎所有人預料的,是淺水清並沒有殺蒼瀾,只是將他幽禁宮中,從此不得出宮半步。

    在那之後,淺水清全面掌控天風朝局,軍威鼎盛下,無人敢觸其鋒芒,但是淺水清並沒有因此坐上皇位,相反,他做出一係列政治決策。

    首先便是宣布蒼瀾罪行,將其大逆不道,謀害生父殺死自家兄弟的罪名托出,宣布廢棄蒼瀾之帝位,其後不顧群臣與將士勸阻,硬是將蒼敏推為天風女皇。天風帝國國號不變,淺水清本人則擔任攝政王。

    女皇的出現,可以說是淺水清的又一著好棋,他因此大大削弱了他謀奪蒼家天下的罪名。此一行為,進一步保證了帝國穩定性,使得各方反對派勢力幾無起兵借口,再加上自身崇高的軍事威望,天風帝國波瀾不興地完成了這次軍事造反行為,在後世堪稱為一個奇跡,也成為有史以來最成功的造反行為。

    淺水清本人則以攝政王身份執掌國政,重新製訂國策。

    首先就是宣布蒼瀾之前所做出的一係列政治決策均屬無效,十字坡協議將繼續執行。赤風婉將以女王身份統治楓丘兩國,此舉獲得西蚩帝國的支持。在淺水清成為天風帝國的實際掌權者,擁有更多更大更高的權力之後,即使格龍特也無法面對可以自由調動一切兵力與敵對戰的淺水清,此時此刻,維持前議是對雙方而言最好的決定。

    其後,淺水清宣布北方獨立領的那一半領土歸屬天風帝國所有。由於該片土地是天風帝國從西蚩人手中得來,北方獨立領要想拿回,就找西蚩人要去。如果北方獨立領不接受此提議,天風帝國不介意與其一戰。

    這一次,北方獨立領雖然憤怒,但面對權勢正盛,軍威顯赫的天風帝國,他們也沒辦法了。盡管抗議洶洶,每日痛罵其人,但是真要他們采取軍事行動卻是不敢的。

    沒有了內患的淺水清,不必像其他的謀逆權臣般,為了平治國內動亂而被迫向國外示弱,恰恰相反,在上位之初,便表現出一種史無前例的強悍,成為他爭取民心的又一大砝碼。

    緊接著淺水清對聖威爾領土做出決定。由即日起,聖威爾聯合公國由巴爾哈王國主掌,天風帝國翔龍軍團將以“協同防衛”名義繼續駐紮該地,但不會對該地政治決策做出任何影響與干涉。為了修補之前蒼瀾造成的兩國關係之破裂局面,淺水清做出特別讓步,翔龍軍團的軍需供給,將不再由聖威爾負責,而由天風帝國本土提供。同時聖威爾全面開放聖潔走廊,為加強兩國商貿關係而努力。

    在政治上對聖威爾做出讓步,在軍事上維持原議,在經濟上展開掠奪,這是淺水清製訂的對聖威爾政策。

    同年年末,淺水清暗示詭八尺繼續控製草原北部,以牽製西蚩人。

    此後,趁著詭八尺拖住西蚩人腳步,各國畏其勢大同時,淺水清對天風帝國國內的政治架構做出一係列大刀闊斧的改革。

    天風歷115年,原帝國丞相歷明法上書女皇陛下,稱年事已高,無力國事,請求告老還鄉。攝政王淺水清批準通過,並調楚鑫林為帝國新任丞相。由於楚鑫林出身止水,此舉大大緩和了淺水清曾經與止水的緊張關係。曾經因為殺戮造成的仇怨,也在天長日久,止水氣像改革一新的局面中漸漸得到緩解。以屠夫之道征戰四方,以仁慈之心治理天下,是淺水清的思路。

    同年九月,女皇蒼敏與雲霓各誕一子。蒼敏之子,淺水清取名蒼鬆,封太子。雲霓之子,淺水清取名烈佑,為烈家後人,佑字為紀念戚天佑而取。

    同年十月,夜鶯與樂清音各生一子一女,分別取名淺軍與淺珊,封濟陽王與昭元公主。

    天風歷116年,天風帝國軍事改製,取消止水軍團番號,天風帝國依舊保持五大軍團,但建製不變,暴風軍團依舊為第一主力軍團,鐵血鎮則從暴風軍團中劃出,成為一支獨立部隊,部隊兵員上限五萬人,歸皇家直屬,由拓拔開山率領。

    原暴風軍團主帥沿用舊製,由皇帝出任,淺水清身為攝政王,繼續擔任此職位,副帥為雲風舞。

    雲嵐,碧空晴,沐血,水中棠,廉紹一,蘇雲,林躍等人分別出任各軍團高級長官。

    驚虹方面,則交給寞子歐負責,此舉引發孤遠影不滿。

    同年七月,朱丹心病死。

    天風歷117年,詭八尺在草原以北與格龍特率領的西蚩大軍展開決戰,最終落敗,格龍特以巨大代價和微弱優勢戰勝詭八尺,開始了全面收復草原以北的過程。詭八尺遭遇有生以來第一次慘敗,隨接受淺水清指令,開始退回北方獨立領之天風控製區,並在此地聯係原婆蘭教教民,以聖子身份召集教眾,準備建國。但此舉遭到淺水清反對,師徒之間出現裂痕。

    同年,在淺水清的暗中操縱下,都市聯盟正式向天風帝國稱臣。淺水清以吞疆滅國的方式,完成了了他的賴帳企圖--惡浪河治理完畢,終於到了豐收的時刻。

    天風歷118年,雲霓再生一子,取名淺淵,封留南王。

    同年五月,北方獨立領就西部領土問題與詭八尺展開血戰,詭八尺連施毒計,大敗北方獨立領。

    同年六月,崖無雙與津津也誕下一子,取名崖方,是為紀念當初方家村初遇淺水清,改變自己一生。這同時也是崖無雙的第三個孩子,第二個兒子。淺水清譴使道賀,兩國關係在此時升溫至頂點。

    天風歷119年,熊族武士叛亂,詭八尺大開殺戒,將熊族武士幾乎屠戮一空,徹底抹去了這個強悍而桀驁不馴,不服命令的種族。

    同年四月,鍪海群發生大規模叛亂。淺水清親自領兵平叛。這是淺水清自執政來發生的第一次大規模叛亂,同時也是帝國最後的一次大規模叛亂。到這一年為止,天風帝國已經在淺水清的手中執政五年,總計發生大規模叛亂一次,小規模叛亂數次,為歷代篡位權臣中經歷動蕩最少的一次,帝國政治幾未受到影響。

    同年七月,聖威爾聯合公國在詭八尺的操控下再次發生分裂。聖路易王國重新崛起,與巴爾哈王國分庭對峙。淺水清勃然大怒,開始意識到當年的那個一口一個“師傅”的詭八尺,如今翅膀正在逐漸變硬。

    同年八月,赤風婉為淺水清誕下一子一女,男孩取名赤清,女孩取名淺婉。這一對雙胞胎的誕生,為天風帝國與西蚩帝國本來水火不融的關係添上了一層潤滑劑。

    天風歷120年,聖威爾內戰爆發。巴爾哈王國與聖路易王國雙方大戰,開始爭奪對聖威爾本土的控製權,其各自的背後是詭八尺與淺水清。是役,聖路易王國戰勝,淺水清有生以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失敗,卻是被自己的徒弟打敗的。

    但是淺水清很快便還以顏色,暴風軍團大舉進入聖威爾,全面擊潰聖路易王國軍隊,此時的詭八尺,尚不敢與師傅針鋒相對,只能坐看聖路易王國被滅。而淺水清則借此機會全面接收聖威爾,徹底取消該國獨立地位。

    聖威爾的覆亡,意味著天風帝國軍事勢力的進一步擴張。此時的天風帝國,已經成為一個囊括止水,都市聯盟,三分之一的麥加,整個聖威爾,還有一個完整的驚虹實際控製權的大陸超級帝國。

    面對天風帝國的強勢崛起,驚慌失措的北方獨立領迫不及待地靠向詭八尺,一向膽大包天的詭八尺這次決定與師傅對幹一次。

    天風歷121年,詭八尺領麥加,北方獨立領及少數聖威爾反抗軍,再拉攏了嚴真平與孤遠影等少數驚虹軍向天風帝國發起反擊,並大敗碧空晴。其後不久,淺水清親領大軍,與詭八尺展開平原決戰。是役,大戰三天,詭八尺全面落敗。

    詭八尺成為唯一一個同時與東西兩大戰神交手並戰敗的大陸將軍,但淺水清也因此付出極大代價--雲風舞於該役戰死,雲霓得到消息後當場哭昏。

    隨著詭八尺的落敗,淺水清轉過頭來委派寞子歐與孤遠影於驚虹境內大戰一場。是役,孤遠影落敗,當場戰死,嚴真平則於府中自殺。

    詭八尺則逃亡海外,帶領婆蘭教教眾前往神聖大陸,所乘船只正是當年從秦儀那得來的圖紙建造而成的三桅龍船。

    在經歷了半年海上流亡生涯後,詭八尺來到神聖大陸,在此地,他大展雄風,大敗各地,戰鬥八年,終於一統神聖大陸,建立起完整的婆蘭教國,完成了秦儀的夢想。

    其後不久,淺水清得知此消息,向詭八尺送來賀禮,並祝願他在神聖大陸從此大展拳腳。並告訴詭八尺,他依然把詭八尺看作是自己最得意並最出色的徒弟。並且,他從未怪過詭八尺後來的所有行為。

    詭八尺見信痛哭,為淺水清在神聖大陸立碑書傳,師徒重歸於好,但從此卻再無法相見。

    隨著詭八尺的戰敗,北方獨立領滅國,涯國上下惶恐不安。此時,崖無雙毅然孤身一人前往蒼天城,求見淺水清。

    在夜鶯的幫助下,淺水清向崖無雙鄭重承諾,淺水清有生之日,絕不侵犯涯國邊境。

    同年年末,雷火因傷勢復發死去,淺水清為其厚葬,追拜威遠侯。

    天風歷128年,縱欲無度的梁錦終於垮了身子,一病不起,並於三個月後死於病榻。後世認為,梁錦的死是淺水清一手造成。

    因為同在這個月,蒼瀾亦因失勢後每日鬱鬱寡歡,最終發病死去。

    天風驚虹這兩位帝國最後的君主,竟在同一年的同一個月份死去,相差僅隔三天,不得不讓人說一句造化弄人。但是一個是樂極而死,一個是悲極而死,梁錦死後,以國禮厚葬,蒼瀾的死,卻連仆告都未發一篇。而兩人還有一個共同點,就是都未留下後人。

    他們的死,其實並非淺水清一手安排,但膝下無後到的確是淺水清一手策劃,無論如何,這兩個人是不能留下子女的。

    因悲痛兄長去世,從此以後,蒼家再無親人,蒼敏於不久後亦病倒。

    天風歷129年,驚虹正式取消國家稱號,全面歸屬天風帝國,大梁一統到此刻才真正在名義上得以完成。

    同年,西蚩帝國大元帥格龍特也因病辭世,大陸西戰神抱恙歸去,令世人感歎。

    天風歷130年,淺水清執政第十六個年頭,赤帝也去世。隨著赤帝的死,西風草原上展開了一場爭奪權力寶座的腥風血雨。

    已經捧起一位女皇的淺水清趁勢介入,將赤風婉推上前台,參與到權力爭奪戰中。

    天風歷131年,草原內戰爆發,赤風婉在淺水清的幫助下,大敗其多位兄長,登頂西蚩帝國最高權力顛峰。

    由於此時的天風帝國依然是蒼敏為女皇,而西部草原也由赤風婉做了國主,因此這段時間,被後人稱之為“女皇時代”。而這兩位女皇又都是淺水清合法妻子,因此也被稱之為“傀儡時代”。意為當時的觀瀾大陸其實已經統一,除涯國之外,天風帝國再無對手,所有疆土盡如淺水清之手,兩位女皇不過是淺水清的牽線木偶而已。

    女皇時代從蒼敏開始,到赤風婉登基,又過了整整五個年頭才告結束。

    這一年,蒼敏最終因病情嚴重,不治而亡,享年三十八歲。

    這段時間成為淺水清一生中最黑暗的日子,因為這一年他連續失去了兩個妻子。第二個離開他的,就是姬若紫。由於無法生育,姬若紫一直以來鬱鬱寡歡。偏偏她生性要強,淺水清又極器重她的才華,將許多國內政事交給她處理。心情鬱悶再加積勞成疾,她最終追隨蒼敏腳步,於此年去世,享年四十九歲。

    這一年,淺水清四十七歲。

    蒼敏故去一年內,由於國內無主,淺水清心情不好,又不願登基為帝,天風帝國的歷史上出現了一段少有的灰暗期。最後在各君臣力諫下,淺水清終於接受陳情,登基為帝,但拒絕更改國號。

    天風歷134年,格日桑海盜發動對陸攻勢,與涯國大戰。崖無雙親自出戰,未料想遭遇部下出賣,身負重傷,涯國大敗。

    崖無雙回國後不久,即告不治而亡,享年四十五歲,太子崖傷戰即位為王。同年,津業宏因年邁病逝,其女津津有感與丈夫與父親相繼而去,亦悲痛而亡。

    崖無雙的死,使得一直渴望統一觀瀾的淺水清再沒有了最後的感情負累。其後不久,先是針對格日桑海盜采取了毀滅性打擊,隨後與涯國軍隊展開血戰,無涯角大海戰,成為淺水清戰爭史上最後的輝煌程碑。是役,天風軍在涯國人最擅長的海戰中大敗對手,獲得全面勝利。

    涯國被迫向天風帝國稱屬,在夜鶯的勸說下,淺水清放棄了吞並涯國的想法,而是直接以宗主國身份自居。

    同年,淺水清生辰之日,舉家前往惡浪河憑吊山河,觀大陸盛景。此時的惡浪河早已無復曾經的凶險。泛舟之際,河水突然漲潮,有奇異大風刮過。

    風歇,龍船消失無蹤。

    淺水清及其幾位夫人的失蹤,成為當世大陸的一大迷團,從此以後,人們再未看到任何有關淺水清的蹤跡。他的存在也成為一個不朽的傳說。有人說,他是被天上眾神召去,也有人說,淺水清殺戮過盛,激怒天神,降下神罰,更有好事者言之鑿鑿,聲稱淺水清早已厭倦勾心鬥角的生活,因此借遊玩之機找了處山水田園風光美地,趁機休隱了。

    淺水清失蹤後不久,帝國上下遍尋不果,隨由太子蒼鬆登基為帝。

    天風歷135年,隨著淺水清的突然離去,天風帝國出現巨大權力真空期。碧空晴,雲嵐,方虎,水中堂,楚鑫林等權臣各掌一方大權,發動奪權之爭。

    同年四月,碧空晴與水中棠大戰,碧空晴戰敗,自盡而亡,享年五十四歲。

    同年八月,方虎與雲嵐聯合,威逼水中棠退位,水中棠失勢後心灰意冷,退隱田園,得以善終。

    天風歷136年,赤風婉之子赤清發動政變,推翻其母統治,登基為帝。赤風婉僅以身免。由於丈夫失蹤,兒子叛亂,赤風婉於三年後死去。

    同年夏,楚鑫林與方虎雲嵐展開奪權之爭,方虎雲嵐趁楚鑫林上朝之機,使人暗藏景泰門之後,以重錘擊傷楚鑫林,製造出轟動一時的“景泰門錘擊案”。錘擊案使得楚鑫林身負重傷,方虎雲嵐趁勢奪權,楚鑫林全面失勢,最終在家中飲毒酒自盡,享年六十七歲。

    天風歷139年,崖無雙與津津之子崖方發動軍事政變,並爭取到了留南王淺淵的幫助,推翻崖傷戰的統治,繼位為帝。

    天風歷142年,年僅24歲的留南王淺淵在其伯父雲嵐的幫助下,發動叛亂。從者以雲嵐,蘇雲,林躍等將為首。皇帝蒼鬆以方虎為主帥,沐血拓拔開山為副帥,對叛亂軍發起進攻,沒想到涯國新主崖方卻帶領大軍於其後登陸,從暴風軍團後方對其發起猛烈攻擊。

    暴風軍團因此大敗,拓拔開山當場戰死,方虎逃亡後不知所蹤,沐血則被送往多萊爾監獄,每日與淺水清曾經的題字相伴,終老山中。

    天風歷144年,留南王淺淵大敗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打進蒼天城,登基為帝。蒼鬆獲得與蒼瀾同樣的待遇,深囚宮中,未遭殺戮,於五十六歲那年因不慎摔倒死去。淺淵登基後,雲嵐成為新任主帥,繼續書寫著屬於天下雲家的輝煌。蘇雲林躍等人則成為帝國新的棟梁支柱。老一批的英雄或死或退,最終消失人間,只存在於史書傳記中。

    淺淵登基之後不久,便發動了對涯國的軍事進攻,曾經的盟友最終成為階下之囚,崖方被淺淵下令秘密毒死。

    此時,赤清也已經完成了對草原帝國內部的整合。其後,做為大陸最後的對手,天風帝國與草原帝國展開了長達數十年的廝殺。

    由於兩國皇帝都是淺水清的兒子,因此這段時間也被稱之為“兄弟之爭”。

    天風歷149年,淺淵改天風國號為夏國。

    至此,天風帝國終結了其149年的帝國統治,開始了長達三百餘年的夏國新紀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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