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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仙俠] 六道教主 作者:造化齋主 (完結)

第三十九章 備戰(兩千票加更)


岳鼎覺得沖這一句,那些再正確不錯的邏輯,就全是狗屁!

    但這些事卻不好分說給兩位義弟,只能道:「買兇者的身份不是我們現在需要考慮的,以薨牙盟的規矩,一旦發佈了任務,就算是僱主也不能取消,我們找出了真兇,也沒法解除當下的危機,眼前有更緊要的事情需要準備。」

    他將在聲望玉碑上看到的消息和自己的推測全盤托出。

    山子巽凝重道:「那名六重無漏期的刺客居然只是一名僕從,他的主人,這位巖家三少爺的武道境界豈非還在他之上。」

    丘離反對道:「誰規定主人武功一定比僕從高,要我說,只有僕從武功比主人高,才能保護好主人的安危,就像一個人要帶護衛,總不能帶個本領還不如自己的護衛吧,真要出了危險,難道還讓主人去保護僕從?」

    山子巽白了他一眼:「你說的都是一般論,可下結論前要聯繫實際情況,據大哥的說法,那名刺客同樣是年輕人,倘若是護衛一類,至少也該是中年人才對,將年齡考慮進去,這刺客的身份應該是從小挑選出來,跟隨在家族少爺身邊一同長大的伴童。最後一點,這位巖家三少爺既然說要親手報仇,那麼他的本領就不該比刺客更低,要不然豈非白白送死。照我推斷,就算巖家三少爺的武道境界沒有高出太多,他的本領也該遠遠高於那名刺客才對。」

    岳鼎點頭道:「三弟分析得在理,我們決不能輕視敵人,與其因為準備不足而導致臨戰慌亂,倒不如現在就將敵人視為前所未有的強敵,寧可疑心如曹操,不可大意失荊州。」

    三人有了決斷,便立即行動起來,丘離和山子巽本提議去找二夫人方蕙蘭,畢竟三人受雇於她,多日接觸也認定這是個有擔當,行事果斷的女人,但岳鼎堅持去找連君卓,兩人雖不理解,卻也沒再攔阻。

    連君卓本來聽說了岳鼎擊斃刺客,將屍體送至官府的消息,正要慶祝一番,忽聞被殺的並不是正主,僅僅是個跟班,臉色頓時嚇得發白。

    事關愛妻性命,他對於岳鼎的要求,自是百般滿足,哪怕在洛紅樓有所衝突,印象不好,現在也全部放下,喚來幾名連家堡的執事,勒令一定要聽從岳鼎的命令,不得違背。

    這番表現看在丘離眼裡,就覺得這位連堡主也不是一無是處,至少對大夫人的感情是真的。

    畢竟換成一般人聽到岳鼎的話,第一反應就是質問你是怎麼知道的。但他連一句詢問都沒有,瞬間就答應了要求,不惜勞師動眾的來佈置防禦,他的想法估計跟岳鼎一樣,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也只有郝菡萏在他心中份量極重,才能展現出如此決斷。

    岳鼎知道敵人隨時有可能駕臨,此刻若兌換功法,只是臨時抱佛腳,毫無益處,所以他將希望都放在裝備和毒藥上。

    先是讓幾位執事搬來了十五塊金磚,用總計150點功德兌換了三張煉製符,拍在金磚上煉化出三套金絲軟甲,他們兄弟仨一人一件。

    可惜千年籐木一時間不容易尋找,要不然他就會兌換兼具防禦和反擊作用的軟蝟甲。

    金絲軟甲是袁承志和韋小寶使用過的裝備,尤其是後者,不知因此避過了多少劫難,軟甲差不多背心大小,可貼身穿著,對於兵器和拳掌都有不錯的卸力效果,不同於鐵甲的防護,它的效果是以柔克剛,鐵甲擋不住破壞力,會直接碎裂,可軟甲擋不住攻擊,不但不會壞掉,還能卸去不少傷害。

    可惜大夫人郝菡萏未曾學過武,哪怕穿上了金絲軟甲,也擋不住武修的勁力穿透,一掌擊中照樣得魂歸九泉,否則說不得也得給她裝個保險系統。

    除了護甲外,岳鼎還兌換了一堆諸葛連弩和暗器,諸葛連弩價格便宜,估計是被評價為凡人武器,沒有特殊效果的原因,只需2點功德,素材也只要牛筋和木頭就可以,這些東西連家堡要多少有多少,一口氣兌換了二十架,再多的話也沒意義,如果敵人能擋住二十架連弩的襲擊,就算再多一倍結果也是一樣。

    他也沒有將希望放在諸葛連弩上,只希望能起到干擾作用,這一仗的主要戰力還是他們兄弟三人,以及護衛隊中的幾名高手。

    暗器上挑選了許久,如工尺鏢、暴雨梨花針一類,第一時間就被捨棄了,因為三人沒有一個精通暗器手法,若只是用普通的方法投擲出去,一旦對方掌握破衲功一類的武技,將暗器反彈回來,到頭來吃虧的反而是自己人。

    思量再三,最後他選擇了冰魄銀針和鴛鴦膽。

    冰魄銀針:赤練仙子李莫愁所使暗器,針身鏤刻花紋,打造精緻,此針劇毒無比,一碰即中毒,皮膚全成黑色,若被碰破皮膚,頃刻便要喪命。

    鴛鴦膽:雷門堡主蓋九幽獨門暗器,計有一雙,狀如鵝卵大小,扁平有刃,質為堅玉,四周打磨得十分薄銳,灌注以內力後,殺傷力頗大。

    冰魄銀針名聲在外,購買它倒不是期冀能做暗器來偷襲,主要還是衝著上面的劇毒,再來它的素材要求簡單,只需普通的有毒藥材即可。

    神秘空中中比它厲害的有毒暗器多得是,但大多數源自苗疆,需要用各種蠱毒作為素材,一時間也難以配置齊全。

    鴛鴦膽是一對梭形鐵蛋,相比其他暗器,它的重量夠沉,而且攻擊方式是砸,而不是刺,灌注內力後,不必擔心會被破衲功之類的武技彈回,即便遇上鐵布衫一類的橫練功夫,也有不俗的殺傷力。

    這兩件暗器都不貴,冰魄銀針每根4點,鴛鴦膽每對10點,岳鼎之後又兌換了一些毒粉,零零碎碎加在一起,約莫80多功德點數,最後還剩下120點功德,他沒有再繼續使用,留下來作為後手底牌,以防萬一。

    山子巽想了想,一陣猶豫後,提議道:「大哥,也許我們可以找幾張人皮面具,讓連家堡找幾名身材相近的丫鬟來假扮大夫人,如此不但能讓敵人誤中副車,我們還可以反過來設置陷阱,引他入彀。」

    岳鼎皺眉思索了一陣,拒絕道:「這樣豈非擺明了要讓假扮者去送死嗎?己所不欲,勿施於人。」

    山子巽在心底下歎了一口氣,他對這個回答早有預料,大哥在遭遇慕容山莊一事後,雖然性情大變,但改變的只是行事作風,由懦弱妥協變成剛強不屈,可本性卻是沒有改變,會拒絕犧牲人的做法是情理之中。

    ——對不起了,大哥。

    他在心中道歉了一句,因為這個提議本不是對岳鼎說的。

    果然,旁邊的連君卓聞言,雙眼一亮,拍手道:「這個提議好,我這就命幾位掌櫃去找手藝人,幫娘子趕做幾張人皮面具。」

    人皮面具雖不是隨處可見的貨色,但也並非罕世珍寶,真要找還是能找到幾個會製作的工匠,頂多是手藝上的優劣差距,考慮到刺客沒有見過真正的郝菡萏,加上郝菡萏就是一個普通人,很容易找人假扮,要矇混過關倒也不難。

    製造的人皮面具粗糙些也沒關係,只要不讓真人和贗品站在一起就行了,畢竟真到了刺殺的時候,每一分一秒都極其珍貴,哪有時間給刺客細細研究,診斷被害者是否可能被假貨頂替。

    岳鼎頓時明白了三弟的圖謀,要說山子巽根本就不知道他的神秘空間中是否會有人皮面具的存在,就算有又如何能恰好出現郝菡萏的人皮面具,這提議本就是說給連君卓聽的。

第四十章 衝突


    連君卓見岳鼎面色不豫,哂笑道:「閣下好歹是江湖人,怎麼連這點取捨之道都不忍心,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也虧得你能活到現在。我雖不是武林人士,卻也知道江湖如棋盤,人如棋子,有犧牲才有勝利,你見過那盤棋是一子不被吃就能獲勝的?」

    岳鼎睨了他一眼:「若連堡主是那顆被犧牲的棋子,還會說出這番話嗎?」

    連君卓攤手做無奈狀:「這就是命了,卒子是自己願意才成為卒子的嗎?將難道不是天生為將的嗎?」

    「棋是死物,人是活物,兩者不能混為一談。我只知道,小卒能吃馬、車、炮、相、士、帥,只要敢向前,小兵也能將死將軍。」

    似是被岳鼎那股子堅定的語氣刺激到敏感處,連君卓像炸毛的貓科動物一樣,瞪著眼,大失儀態的吼道:「天真的想法,你知道一盤棋局中,小兵吃掉將軍的幾率有多少嗎?這就是命!命中注定你沒這樣的能耐,車能在棋盤上來去自由,想到哪裡就到哪裡,想走幾步就走幾步,而小兵呢?每次只能走一步不說,一輩子都注定只能向前走,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這世上有很多事情,不是你想做就能做到的?」

    岳鼎正目相視,氣勢上不落半分:「你說的那些我不懂,我只知道,如果一隻小兵連想都不敢想,連往前一步都不敢走,那一輩子也不可能吃掉將軍!」

    兩人爭鋒相對,各自不退讓半步,氣氛一時凝滯,看起來像是隨時可能爆發內訌,旁邊的執事們緊張得手心都沁出汗水了,生怕兩人一言不合打起來,到時候以雙方的武力差距,連堡主能活下來就算萬幸。

    誰知,在一陣對視後,連君卓忽然放浪形骸的大笑起來,從仰天大笑到躬身捧腹,似乎連眼淚水都笑出來了,旁人見狀還以為他被氣瘋了,執事們心憂不已。

    好一會後,他才止住了大笑,抹著淚花道:「沒想到世上竟有你這般天真的江湖人,這股傻勁比我娘子都不讓半分,我對你改觀了!我不是修行者,但或多或少聽說過修真界的殘酷,就讓我拭目以待,看看你這隻小兵能不能吃掉將軍。」

    岳鼎胸有成竹,用淡淡的語氣道:「放心,絕不會讓你失望。」

    連君卓點了點頭,又道:「我便賣你個人情,在這裡答應你,絕不用身份逼迫她們來做危險的事。王執事,將連家堡所有身材跟大夫人差不多的丫鬟集合起來,告訴她們,願意做替身的,賞五百兩。若不幸身亡,家中父母由連家堡贍養,另外再多加五百兩作為撫恤金,不要隱瞞,將這次任務的危險性完完整整的告訴她們,不要有任何強迫手段,若沒人自願,那這件事就作罷。」

    王執事先是怔了一下,實在是連君卓此刻發號施令展現出來的氣度風采,與之前頹喪的模樣簡直判若兩人。

    這樣的少主也不知多少年沒見過了,他心中頗有感觸,感激似的看了一眼岳鼎,快步跑著離開了。

    若是別人自願,岳鼎也無話可說,他倒是不擔心沒人會站出來,畢竟一千兩銀子,對這些底層的丫鬟來說,是一輩子也賺不到的天文數字,不可能不動心。

    最後,他瞪了山子巽一眼,都是這小子搞的鬼,當然他也知道這個方案的好處,也就沒再多說什麼,繼續指揮家僕們佈置陷阱。

    連家堡上下全部動了起來,就像是一個大機器的所有零件都運轉起來,如此忙碌下,眾人都忘記了時間,很快從清晨到了傍晚,天際一片赤紅,金烏即將下山。

    丘離擦著汗水道:「希望他今天不會來,多一分時間,我們就多一份準備。」

    岳鼎道:「別把希望放在敵人的無能上,只有我們少犯錯誤,才能爭取到勝利。」

    這一晝的工夫,他們以郝菡萏的院子為中心,佈置了許多機關陷阱,短暫訓練了幾種對敵戰術,護衛隊這群人好歹都是習武之人,就算紀律性差點,可在領悟能力上並不弱,應急措施上要比死板的軍人有效率。

    連家堡倉促中只找到一名能製作人皮面具的手藝人,半天工夫只做出兩張,而且做工極為粗糙,人皮面具終究不是倉促能完成的道具,若是郝菡萏的熟人,怕是一眼就能看出真假,也就只能拿來糊弄陌生人。

    幾名訓練了一整天的護衛,催促著是否可以提早開飯,這時就見一條婀娜身影向這邊趕來,卻是二夫人方蕙蘭,看來是體內毒素已經被清除乾淨,她的臉色雖仍有些蒼白,但身體已經恢復了健康,中氣十足。

    她詢問道:「為何弄出如此大陣仗,不是說刺客已經被擊斃了嗎?」

    岳鼎將推測說了一下,只是他隱藏了聲望玉碑的事情,就顯得難有說服力。

    果然,方蕙蘭疑惑的反問:「這些都只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可信的證據,奴家知道你想要未雨綢繆的心思,可未免謹慎過頭了,連商舖裡的夥計都拉過來幫忙,這一天下來,怕是要損失許多銀兩,尤其是最近剛剛和江南蔣家談了一筆生意,正要趕工完成,半點耽誤不得……」

    「夠了!生意做得再好,難道比得上人的性命?」連君卓插話打斷,說著不容置喙的語氣,「銀子沒了可以再賺回來,人命沒了就救不回來了,再小心也不為過。」

    這還是第一次被丈夫用如此強硬的語氣對待,方蕙蘭皺眉道:「相公所言甚是,奴家也絕不想姐姐出事,可商舖裡的那些夥計沒半點武功,就算來了也只會幫倒忙,有些事不是人越多越好,現在的情況是事倍功半。倘若岳少俠能證明那些消息的來源,這般興師動眾倒也無妨,可既然只是捕風捉影的猜測,倒不如讓他們各司其職……」

    連君卓怒喝道:「我說夠了!是我下的命令,怎麼,我身為連家堡的堡主,連指揮下人做事的權力都沒有嗎?」

    方蕙蘭一怔,像是第一次認識眼前之人,臉上怒氣剛現,就化作委屈之色,低頭道:「既然相公堅持,奴家也只有聽從了。」

    「那不就得了!」整個過程中,連君卓都沒有看她一眼。

    這時,岳鼎忽然道:「我有一事不明,希望二夫人能幫忙解惑。我記得夫人的娘家是習武之家,就連方護衛長原本也是夫人娘家的人,而後又打聽道,方家之中有不少好手,連五重念威期的高手都有兩人,既是如此,夫人在打聽到有人要對連家堡不利的時候,為什麼不請本家的人出手,反而要找我們兄弟三人?」

    方蕙蘭面不改色,沒有因為岳鼎話中隱藏的意思而驚慌失措,甚至她眼中的精光變得銳利起來,恢復成在商場中身經百戰的女強人。

    「岳少俠,奴家不明白你問這個問題是什麼意思?但是你在問出口之前,最好先想一下自己的責任,奴家請你來保護人,而不是讓你來查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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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所托非人

面對質問,岳鼎不讓半分:「我知道自己的責任,所以現在就在盡忠盡職,只是有那麼兩點不明白。夫人曾說,請我們兄弟三人幫忙是因為擔心那些不詳的凶兆,覺得是神靈的提醒才開口邀請,但你真的相信鬼神之說嗎?」

    不等對方回答,他自問自答道:「不,你不相信!近日來的觀察,更令我確定,以夫人的性格,是絕不會相信鬼神之說,要問原因的話——因為夫人跟我是同一類人,堅信求神不如求人,求人不如求己,將人定勝天作為行事準則。」

    方蕙蘭仍不為所動:「這是你在自說自話,我以前不信神,不代表現在不信,丫鬟們也可以替我作證,早在一個月前,我就開始求神拜佛了。」

    「一個月的準備麼……以夫人的手腕,自是能做得滴水不漏,讓人找不到挑刺的地方。可是,有些話由我來說也許很奇怪,但必須承認,若換成我是客棧裡的夫人,絕不會邀請那陌生的兄弟三人幫忙,將攸關身家性命的重大任務托付給他們——因為他們太不靠譜了!」

    方蕙蘭冷靜道:「奴家說過,那是因為有徵兆的警示。」

    「什麼徵兆警示?是我們兄弟三人出現在你的夢中,還是神靈托夢告訴了你我們仨的名字?都不是,僅僅是做噩夢被人吵醒罷了,哪怕找人解夢,都不會得出夫人你的結論。以旁觀者的角度看,一個會在客棧裡大吵大鬧,不顧其他客人的休息,半夜裡學狼嚎的傢伙,先不說武功如何,至少在品行上太不可靠了。」

    丘離撇了撇嘴,不發表意見,只是怒視山子巽,後者一副你是咎由自取的表情。

    「事實上,方護衛長最初也是這麼認為的,換成別人來,怕也是相同的看法。比起行事古怪的高人,像小丑一樣的無禮之徒,這才是正常人的第一印象。我向這裡的掌櫃們打聽過,以夫人的性格,恰恰是最討厭這類不守紀律的人,就算是有徵兆的警示,也厭惡使用這些人才對,更不用說交付的是性命有關的大事。」

    方蕙蘭堅持道:「這一切仍只是你的猜測,沒有任何實際證據。」

    「因為夫人你很謹慎,再加上早做了充分的準備,沒有留下蛛絲馬跡,在不是同一起跑線的情況下,我能找到一些可疑點,已經是萬幸了。事實上,若不是夫人所托非人,那名接下任務的刺客居然擅作主張,將任務交給僕從代勞,我們回到連家堡的當天,對方就已經得手了。」

    方蕙蘭冷冷道:「你說得不錯,奴家的確所托非人,居然找了你們這些以下犯上的傻瓜當護衛,所以,你們的職務被解除,從現在起,滾出連家堡!立刻、馬上!連家堡絕不收留忘恩負義,狂妄背主的人。」

    「忘恩負義談不上,至於背主就更不是了,你我之間僅僅是普通的交易罷了,你花錢,我保護你,沒有恩情也沒有上下關係,這一點希望夫人你明白,不要搞錯了。」

    「方野你在幹什麼,快將這三名對連家堡不敬的莽夫趕出去。」

    「誰敢!」連君卓喝住了猶豫不決的方野,冷眼覷著自己的女人,「你不雇他們,沒關係,我來雇他們!岳兄弟,我現在請你幫忙做兩件事,一是保護好我妻子的安危,二是調查清楚,究竟是誰人如此歹毒,敢買兇殺害我的妻子。」

    方蕙蘭氣得臉色發紫,卻又無可奈何。

    岳鼎繼續道:「夫人曾描述過自己的夢境,指出是刺客要殺害你,不覺得奇怪嗎?以夫人這般身份的人,若是聽到有人要對連家堡不利,第一個想到的應該是生意上的危機,比如其他商行聯手起來對付連家堡,這個危機才是最現實也最具威脅的。退一百步說,就算是行兇好了,敢對付連家堡這樣的龐然大物,也應該是大批的山賊強盜才對,為什麼偏偏是一名刺客?」

    「預言得準確,這證明之前那些徵兆預警都是真的。」

    「是啊,夫人算無遺策,為了更加讓人信服,還特意準備了數種警示,讓下人們都在不經意間撞見,這樣就不僅僅是自己一個人遇上了凶兆。做這種事,最麻煩的是不能信任其他人,所有的一切都必須自行安排,包括下毒。

    不得不說,那名刺客真是個外行人,明明下毒手段如此高明,可以騙過所有人,偏偏下的毒如此幼稚,居然殺不死人。後來我估算了一下,以夫人服下的份量,就算沒有我出手,怕也死不了人。我聽說薨牙盟有數種公開出售的毒藥,都是入喉即死的,夫人真是幸運,對方出來殺人,居然沒將這類毒藥帶在身上。」

    方蕙蘭借坡下驢:「這名刺客確實無能,要不然也不會第一次失手,第二次就被你反殺掉。」

    「夫人錯怪他了,不是他無能,而是他力有未逮,本來這次任務就不是由他來執行,倘若換成真正的執行者,根本就沒那麼多麻煩。可惜,夫人能算計到一切能掌握的東西,偏偏這名刺客並不在掌握當中,他想怎麼刺殺,也不是僱主可以決定的,這是唯一不在掌握中的一個環節,卻偏偏出現了意外。

    我聽說過薨牙盟的規矩,僱主是可以指定任務執行者的級別,試想在邀請一名念威期的高手來當護衛的情況下,仍保證刺殺能順利進行,證明這位刺客的武道境界要遠遠高出念威期,僅僅一個層次肯定不夠,以夫人的謹慎作風,至少要兩個層次,就算三個層次也屬正常。

    倘若刺客是八重通靈期的武修,毫無疑問,請再多的念威期高手來坐鎮,也是白白送死,所以夫人就沒有邀請本家的人幫忙,畢竟誰都不是冷血生物,沒必要非得將自家親戚拉出當祭品犧牲掉。

    可是夫人很小心,不想讓嫌疑落在自己身上,所以必須要表明態度,那麼請一些像樣的護衛就很有必要,結果很湊巧的,在一間客棧裡遇見了三名不靠譜的武林人士。他們年輕,也很胡鬧,偏偏武道境界還過得去,所以即便看不起他們——或者說正因為看不起他們,認為他們不可能阻止計劃,才僱傭他們當護衛。」

    到此為止,方蕙蘭都沒有因岳鼎的話而露出一絲動搖,她掉頭道:「你的故事很好聽,嘴上功夫比手上都強,足以當個說書先生了。既然相公願意聽這位無謀之人毫無證據的惡意猜測,奴家也不打擾,這就告辭了。」

    面對她的離開,岳鼎只說了一句話:「沒錯,我找不到證據,但,這不意味著我沒有證人。」

    方蕙蘭停下了腳步,有恃無恐的轉過頭:「那就將你的證人叫出來當面對質吧,就算奴家的脾氣再好,也由不得別人惡意中傷。」

    「你很有自信,我能理解,畢竟凡是你經手的事都天衣無縫,沒留下破綻,但是別忘了我剛說過的話,夫人能算計到一切能掌握的東西,所以唯一的破綻,就是無法掌握的那個人。」

    話音剛落,就聽一聲怒喝如雷炸響。

    「居然是你這個賤人在搗鬼!就是因為你自作聰明,多此一舉,才害得我巖家的狗白白喪命!」




第四十二章 螞蟻堆大象

這名突然跳出來,用一聲叱詫震驚全場的男人,正是等候已久的真正刺客,巖家三少爺巖破天。

    此人的根基遠比上一次的石三高出太多,因此當他有心隱藏氣息潛伏進來的時候,誰也沒能發現,岳鼎若非將菩提心法練至大圓滿,恐怕也要被蒙騙過去,哪怕對方的潛伏技巧同石三一樣拙劣。

    岳鼎篤定他會跳出來,成為自己的證人,是因為估算到了他的性格。

    雖然沒有見過面,但是「大家族的少爺」「自己的任務讓僕人代替」「僕人橫死不想著檢討自己,而將罪過全部推到別人身上」這三點結合起來,並不難推測出對方的性格。

    如今果然讓他給猜中了,巖破天聽完全部的推理後,深恨方蕙蘭畫蛇添足,明明僱傭了刺客,卻還要找人來當護衛,若非她多此一舉,做婊子還要立牌坊,石三又怎麼可能會死?

    一邊要殺人,一邊又要保護人,這不是故意跟他過不去麼?

    就算巖破天好吃懶做,也都是在確認目標的實力後,才將任務推給手下。

    以當時連家堡的武力,完全擋不住一名無漏期武者的刺殺,是十拿九穩的行動。

    方蕙蘭恨刺客不負責任,接了任務卻不盡職,推給別人,導致計劃落空。

    巖破天恨僱主自以為是,橫生枝節,明知要刺殺卻還要平白增加難度,導致行動失敗。

    他雖將石三視為自家的狗,但好歹是一塊長大,要說沒感情那肯定是假的,何況這一回被抓住,回到家族絕對會被長輩痛罵,新賬舊賬一塊算,他對大老爺的想法也是清楚得很,如何不明白他們等的就是這麼一個教訓自己的機會。

    到了這一步,方蕙蘭終於失去了鎮定自若的冷靜表情,臉色蒼白的後退數步,慘無人色,苦笑著對岳鼎道:「原來如此,你那長篇大論卻毫無佐證的推理,並不是說給連家堡的人,而是說給這名刺客聽的。」

    她知道刺客的指證,嚴格來算,依然不是有效的證據,因為薨牙盟的規矩,刺客是不知道僱主信息的,所以就算是巖破天也不能指證她就是真正的買兇者。

    然而,很多事情是不需要證據的。

    正如她之前對岳鼎說的,請他來不是為了查案。

    既然不是斷案,那麼有沒有證據並不重要,重要的是別人如何看,比如巖破天聽到岳鼎的推斷,明明沒有證據,卻照樣一口咬定她就是僱主。

    看看旁邊人已經相信她就是真兇的眼神,還有連君卓從始至終都在懷疑她的目光,方蕙蘭便知道,無論她再說什麼,都毫無意義。

    「保護夫人和堡主離開,其餘人動手!」

    一名連家堡的長老護著連君卓跟方蕙蘭,向著準備好的密室退去,就算方蕙蘭被證明是買兇者,自有家法懲處,不該死在外人手中。

    岳鼎沒有忘記自己的職責,找出買兇者只是附帶的,為愛蓮小姐洗刷不必要的嫌疑,事實上他在訴說推理的過程中,就已經對兩位義弟使了暗語,隨時做好了迎敵的準備。

    剎那間,數張纏著利刃的鐵網迎面罩了過去,前後左右上五個方向全部都有,哪怕輕功再好也逃脫不了。

    對付肉身境武者,最有效的困敵手段就是投網,因為網有空隙,一拳打在上面,拳勁有九成九都會從縫隙中漏掉,而且網身柔軟,不容易破壞,哪怕用護體真氣抵擋也照樣會被纏住。

    但巖破天只是不屑的冷哼一聲:「不入流的把戲!」

    他搓掌成刀,剎那間斬出數十掌,刀氣呼嘯而出,像是用剪刀裁紙那麼輕易,將所有的鐵網都切裂成散亂的布條。

    只是這些零碎的鐵網殘條依舊向著他身上掛去,這就是網狀武器的優點,並不會因為被破壞就失去所有的威脅,哪怕殘渣也能帶給敵人困擾,何況這些鐵網上還纏著滲毒的利刃。

    可惜,對於巖破天而言,這仍不夠看。

    這些碎網殘條在離他身體三寸的地方,被懸空固定住,難以進入,隱約可見一層黑白兩色的氣罩,如水面一樣盪開圈圈漣漪,擋住攻擊。

    隨著一聲低喝,巖破天全身上下所有毛孔勁氣勃發,將這些碎網殘條震飛出去。

    這就是護體真氣,達到七重築基期以後才能掌握的技巧,讓真氣不再局限於身體當中,可以黏著在體表,根據修煉內功屬性的不同而能生出多種變化。

    初步踏入七重築基期的武者,只能將護體真氣附著在體表,臻至巔峰後,才能釋放出一寸,而巖破天足足有三寸,甚至看起來游刃有餘,遠沒有盡全力。

    第一陷阱失效,但這只是開胃餐,試探一下深淺,緊接著是第二波攻勢。

    二十名護衛手持諸葛連弩,每一柄連弩可同時射出十枝箭,二十柄連弩就是兩百枝箭,由於攻擊對像只有一人,密度上升,頓時產生如萬人大軍齊射,烏雲般鋪天蓋地的陣勢。

    這些諸葛連弩的勁道極大,一般二重陰陽期的武者都無法單獨完成裝填,基本上都是射一輪就完事。但是射出去的弩箭具備驚人的洞穿力,射向岩石的話,要麼洞穿出一個大洞,要麼自身箭矢粉碎炸裂,沒有第二種結果。

    「儘是些丟人現眼的彫蟲小技!你們這些手段,對付三流武者說不定有威脅,可用來對付本少爺,癡心妄想!」

    巖破天展開輕功,一邊盡可能躲開箭矢,一邊運轉護體真氣,他雖然自信這些箭矢射不穿護體真氣,可沒必要特意挨打,何況讓兩百枝純鐵箭矢掛在身上,也是個負擔。

    如他預料的那般,這些弩箭固然迅猛,洞穿力十足,依舊奈何不了大成的陰陽黑水功真氣,擊中氣罩後,只是蕩漾開一圈圈的漣漪,就被化消掉力道,直直墜地。

    這便是七品武學陰陽黑水功的玄妙之處,對於物理衝擊有著強大的卸勁效果,就好像一塊石頭砸入湖中,頂多是濺起一層水花,過了一會後湖水自然會恢復平靜。

    可就在巖破天準備頂著壓力直搗黃龍,震懾全場的時候,一枝利箭貫通了他的護體真氣,向著他的額頭射去,這一箭真給射中,哪怕通靈期武者強化了顱骨,擁有銅頭,也要給扎出一個窟窿。

    可就在射中的剎那,他的額頭微微隆起,像是皮膚下藏了一條鐵索,弩箭射在上面,發出叮的一聲,宛如金屬碰撞,嗤嗤的拉出許多火星,留下一條深深的血痕後,被偏移了方向。

    巖破天在同一瞬間,心頭危機感籠罩,連忙蜷縮起來,護住週身上下的要害部位,任憑弩箭攢射,果然有十多枝箭突破了他的護體真氣,射中肉體,但因為失去了奇兵效果,加上有護體真氣削弱力道,紛紛被修煉至圓滿的九曲陰氣鎖給彈開。

    這十幾枝突破防禦的箭,來自那十多名被傳授了魔化心法的護衛,他們將魔化功集中在一枝箭上,強化了威力。

    萬物都有其優點和缺點,陰陽黑水功能卸掉物理衝擊,卻拿內功真氣沒什麼辦法,這是它的短板,所以修煉者往往都會挑選一門橫練功夫來彌補。

    這一輪箭雨射罷,巖破天身上多了幾道擦破皮的小傷口,九曲陰氣鎖作為七品武技,修煉至圓滿後,就算是聚集了真氣的箭矢也不一定能突破,何況這群護衛修煉魔化心法時日尚短,就算有以前的基礎內功,連小成的都沒有幾個。

    然而,巖破天渾身一震,將掛在身上的箭矢全部震開,仰頭就是憤怒的嘶吼。

    「你們這群卑鄙小人,居然在箭矢上抹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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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通靈之威

一啄一飲,皆是前定。

    若非岳鼎同意丘離將魔化心法傳授給這批萍水相逢的護衛,此刻也無法立功。

    巖破天當然知道自家護體真氣的強弱,他在發出狂妄言論的同時,暗中提防著岳鼎、丘離、山子巽還有方野這四人,因為他能感受到四人修有名家內功,至於那批武道二三重的護衛們,早就被無視了——這等想法也是情理之中,倘若他們也習練了內功,怎麼可能還停留在現在的境界。

    他決計想不到,這批護衛們是近期內才得到機會修煉內功,他更想不到,居然有人不將內功心法當寶貝一樣藏起來,反而大大方方的公佈出去。

    畢竟就算是八品內功,對於最底層的武者來說,也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內家和外家的門檻便在此處。

    巖破天登時吃了大虧,那十多枝凝聚真氣的箭矢上,全部塗抹了七蟲七花膏,這毒藥的毒性也是極強,見血就鑽,初時會令中毒者先感內臟麻痺,如七蟲咬嚙,而後眼前會產生奇麗的幻象。

    陰陽黑水功終究不是萬能藥,在解毒上的效果僅是一般,幸好身為大家族的少爺,隨身帶著不少萬用型的解毒藥,就算不能對症下藥,也能減緩毒效,他連忙掏出藥瓶就準備服下。

    「休想得逞!」

    岳鼎他們等的就是這個機會,哪會讓他有空閒解毒,三人同時出手。

    山子巽輕功最佳,沖得最快,手持龍泉寶劍,使一招「胡霜千里」,迎面就是劍光爍爍,兜頭而去。

    「化勁期的螻蟻也想傷害我?」

    巖破天沒將這一劍放在眼裡,單手開藥瓶,空出來的那隻手一掌拍出,週遭空氣頓時凝滯,化為洶湧浪濤滾滾而出。

    山子巽便感龍泉寶劍難以寸入,劍刃旁的氣流彷彿化成了沉重的水銀,死死纏住劍身,連抽劍後退都做不到。

    這便是巖家的家傳絕學「正逆滔天掌」,唯有用陰陽黑水功才能發揮出全部的威力,這掌法看起來普普通通,實則暗藏兩股對沖的內勁,而且一剛一柔,中掌者往往因為慣性思維,誤以為只有單純的剛勁或柔勁,導致應對不夠及時,使得內勁深入心脈而亡。

    正逆滔天掌便如大江之水,表面上看起來平靜,底下卻是暗流洶湧,莫可名狀,尤其是當兩股方向相逆的水流對沖時,形成的破壞力難以想像。

    也虧得龍泉寶劍不是凡兵,雖然沒有額外效果,可勝在堅固,否則光是這一掌的掌勁,就足以讓劍刃崩碎成片。

    饒是如此,劍刃上依舊留下了數道劃分,倘若被這掌擊中身體,下場可想而知,絕對是五臟六腑被攪成漿糊的悲劇。

    巖破天手持藥瓶,真氣一催,三顆藥丸就從瓶中跳了出來,這時忽聞一陣利刃破空聲響,卻是丘離使一招「掣電追風」,劈砍過來。

    他想也不想,隨手拍出一掌,讓丘離也嘗到了身不由己的滋味,然而就在這運勁的剎那,七蟲七花膏藥力發作,眼前景象彷彿醉酒般模糊,結果他竟是只吸住一顆藥丸,其餘兩顆皆是被幻象誤導。

    幸好藥瓶裡還有剩餘,他正要催動真氣,又聽一陣破空聲響,便故技重施,三度拍出正逆滔天掌。

    可是這一回的襲擊不同以往,乃是一枚被岳鼎灌注了真氣的鴛鴦膽,在真氣的護航下,形若扁平鵝蛋的鴛鴦膽穿透了正逆勁流,就像是乘風破浪的沖艦,正中巖破天手中的藥瓶,瞬間粉碎成渣,連帶著裡面的藥丸也一併毀滅成齏粉。

    「賊子好大膽!你們真正激怒我了,這下天王老子來了都救不了你們!」

    巖破天憤怒得毛髮皆立,他本以為憑自己八重通靈期的境界,能輕鬆碾壓這群不入流的護衛,畢竟他們中最高的不過五重念威期,在他眼裡便如土雞瓦狗般不堪一擊。

    誰知開戰以來,不但沒有殺死一人,反而是一而再,再而三的吃癟,令他這位自視甚高的家族天才怒火中燒,當下不再隱藏實力,決定全力以赴,一口氣將這群螳臂當車的弱者殺光。

    當巖破天運轉全身功力後,背後便出現了鯨濤鼉浪之像,如海上風暴般懾人心魄,雙掌擊出,高逾七尺的浪濤呼嘯而出,猶如一面氣勁牆壁壓了過去。

    這浪濤居然不是虛像,所有的暗器都被彈開,根基不足者皆被逼退,就連丘離跟山子巽都難以抵禦,刀劍劈中浪濤,卻被反震力壓得胸口發悶,不由自主的往後退。

    將虛像化為實體,在一念成威的能力上更進一步,這就是八重通靈期的象徵。

    眾人當中,唯有菩提功圓滿的岳鼎能頂住掌勁前行,以破衲功卸開勁力,逼近敵人後擊出一招裂心掌。

    巖破天驚疑一聲,顯然沒料到這批至少比自己低三個層次的敵人中,居然有人能抗衡發出的拳勁,岳鼎的內功水準遠遠超出了本身的武道境界。

    可他隨即冷哼一聲:「你若再高一個層次,或許有威脅到本大爺的可能,現在麼,頂多是一隻肥碩點的老鼠!」

    只見他的掌心五指一張,竟像是化成海上漩渦般,將四周的空氣攝取過來,形成一螺旋狀的氣團,對上裂心掌,正面交擊,

    「砰」的一聲,二人全力對了一掌,原本被巖破天攝取來的氣流擴散開,激得勁氣四射,狀若無數細小飛箭。

    這一掌,兩人都沒有退,看起來像是打成了平手,引得眾護衛激昂高呼,畢竟以弱敵強,還是整整差了三個境界,打成平手就是勝利。

    然而,丘離跟山子巽眼尖,驚愕且擔憂的發現,岳鼎接掌的那隻手竟像是被無數利刃切割過一樣,皮開肉綻,鮮血淋漓,只是他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因此外人站得遠便看不出來。

    「哦,你倒是能忍,那就看看你究竟能忍到什麼時候!」

    巖破天面露殘忍之色,獰笑中舞動正逆滔天掌,又是跟之前一樣的漩渦氣勁,與敵接觸後,這些混亂氣勁就會像鋒利的刀片般切割出去。

    對此岳鼎無畏無懼,全力發動神掌八打,迎面而上,雙臂越打越快,越舞越多,一時間彷彿生出了八隻手臂,各自打出不同掌式。

    這門武技本就符合他的心性,加上領悟了漏盡通,瞬間把握住了精妙之處,何況還有菩提功的同屬性加成,竟是讓他掌握了精髓,功德圓滿,發揮出了極限的威力。

    兩人掌掌互擊,巖破天勝在掌力雄渾,附帶切裂效果,岳鼎則是掌速更勝一籌,出手就是八道掌影,層層疊疊,全是實掌。

    雙方皆不退讓,邊打邊轉,越行越快,先時如兩道疾風,然後融合成一股龍捲風,勁力擴散開,旁人連睜眼都覺得困難,更遑論看清楚。

    其餘護衛都屏住了呼吸,雖然理智上不認為岳鼎能戰勝對手,可仍抱著那麼一絲僥倖。

    唯有丘離跟山子巽兩人,看著旋風中隱隱顯現,且越來越濃的血色,心憂不已。

    忽聽一聲厲喝,勁氣爆炸,氣流怒散,宛如平地刮起了颶風,狂沙走石中飛出一道人影,甩出三丈遠,重重跌下,濺起數尺泥土。

    岳鼎奮力掙扎數下,竟難站起,鮮血順著雙臂上數不盡的傷口流出。

    在原來戰鬥的位置,巖破天晃了晃,拿樁站定,雙掌顫抖,身上的衣衫全部破碎,氣血似欲破胸而出,體表滿是掌印,全身隆起鎖狀肉塊,隱約可見一條鎖形真氣環繞週身。



第四十四章 一炷香的時間

巖破天長出一口氣,平復體內翻騰的氣血,他真沒想到這名差了自己足足三個層次的鄉下武者居然能將自己逼至這等地步,令他的自尊心有種被針扎刺的痛楚。

    莽州巖家雖然不是那種自成一方門派的頂級世家,卻也是修真大派滄溟宗的欽點長供世家,不但被開放所有外門弟子享受的待遇,每年還有特定的內門弟子名額。

    巖破天不是滄溟宗的內門弟子,並非沒有資格,而是他瞧不上眼,自負要修煉到先天期,直接成為親傳弟子。

    他有自負的資本,作為家族中百年一見的天才,得到重點栽培,哪怕不入滄溟宗,享受的待遇也不比真正的內門弟子差,甚至還猶有過之。

    在他荒誕狂放,不務正業的表面下,隱藏的卻是比誰人都刻苦的修煉,所以年僅二十一歲,便將陰陽黑水功、正逆滔天掌、九曲陰氣鎖三門家傳絕學修煉有成,其中九曲陰氣鎖更是臻至圓滿極境。

    要知道這三門全部都是七品武技,家族裡許多人一輩子都未必能將一門修煉至圓滿,而他修煉九曲陰氣鎖的速度,也是家族記載上最快的哪一個,前無古人。

    就衝他的天賦,滄溟宗的數名前輩爭搶著要將他內定為親傳弟子。

    巖破天知道家族裡有許多人嫉妒他,但他就是喜歡這種被人嫉妒的感覺,所以他在表面上維持著懶於修行的假象,私底下卻是勤奮用功,這樣一來就更能激發同輩人的嫉妒。

    「為什麼他不修煉,進步速度比我還快?這不可能!」

    「他整天沉迷女色,為什麼修為不退反進?這沒天理!」

    「他的天賦真的高到我難以企及的程度嗎?我這麼努力都追不上他,他還是人嗎!」

    聽到諸如此類充滿羨慕嫉妒恨的評價,他最是欣喜。

    可是,今日居然在一個沒什麼有名門派,鳥不拉屎的鄉下地方,遇上了一個難啃的骨頭,給了他當頭一棒。

    岳鼎的武道境界並不放在他眼裡,雖然遠比家裡那群只會嫉妒的同輩人要強得多,但巖破天在相同年紀的時候就已經是六重無漏期了。

    可是對方在戰鬥時表現出來的那股悍不畏死的氣勢,居然一時間反過來將他壓制住了,明明有著九曲陰氣鎖的保護,他根本不會受傷才對,哪怕對方幻化出的手臂再多。

    這讓巖破天不禁生出了強烈的羞恥感,過往的驕傲反而加重自慚形穢。

    剎那間,彷彿有什麼東西被觸動了。

    「哈哈哈……」不知為何,巖破天旁若無人的大笑起來,「我倒是要感謝你,將我從世人皆醉的白日夢裡敲醒了,武道境界不等於戰鬥能力,不能沉迷在獨自的世界,修煉需要腳踏實地,謝謝你給我的教訓。」

    旁人絕不可能知道,巖破天在這短短時間中閃過的複雜情緒,以及經歷的種種心理變化,唯有他自己清楚,在武道心境上,他又踏出了紮實的一步,九重先天期就在眼前,觸手可及。

    只要結束這一戰,讓他回去細細體會,閉關練功,就能順順當當的踏入先天期。

    「為了感謝你幫忙我突破這層心境障礙,就賜你全屍吧!」

    巖破天渾身一動,正逆滔天掌擊出,這一掌竟是比先前更有突破,不再是掌心周圍的氣流被吸引,而是身體周圍的氣流都被引動,拳勁籠罩岳鼎,不留躲避的空隙。

    他打出的不再是一個手掌,而是整個人。

    丘離跟山子巽哪能容他這一掌擊實,兩人同時躍出,再度合奏風火問鼎刀劍術,龍泉寶劍和木頭洞爺湖交織成天衣無縫的防禦。

    這次合擊依舊沒有破綻,然而對於巖破天來說,根本不在乎有無破綻,他依舊是直直無屈的一掌擊出,正中刀劍的交叉點。

    剎那間,丘離跟山子巽都感到一股難以抵擋的雄力用來,兩人瘋狂運轉內功,相互配合洩勁,好不容易挨了過去,結果第二波力量襲來,接著是第三波、第四波……

    整整九波力道,彷彿怒潮海浪,一波強過一波,兩人合力挨到第四波,已是燈盡油干,再也搾不出力量,剩下的力道盡數擊中身上。

    嘎崩一聲,龍泉寶劍當場崩碎,反而是木刀洞爺湖除了增添幾道傷痕外,硬是扛了下來,但也脫手飛出。

    兩人如拋飛的沙包一樣遠遠甩出,帶著切裂屬性的氣流將身上的衣服盡數粉碎掉,露出了穿在裡面的金絲軟甲。

    同樣的招式,巖破天先前與岳鼎對掌,僅僅只能傷害接觸的手,現在卻能籠罩對手的全身,若非有金絲軟甲保護,丘離和山子巽絕對不是僅僅內臟受創,而是開膛破肚的下場。

    「哦,有寶甲護體,保住了一條小命,不過下次就沒那麼好運了,因為我會直擊你們的腦袋,為殘留的生命倒計時吧。當然,也可以試著逃跑,也許我心情好,就會饒你們一條狗命。」

    終究是本性難移,雖然受到了教訓,但巖破天仍改不了早已養成習慣的話風。

    這時就見緩過一口氣來的岳鼎向後一個翻滾,撞入房屋之中,並留聲道:「幫我爭取一炷香的時間!」

    這一聲,卻是鼓舞了其餘人的鬥志,他們在觀見巖破天不可匹敵的強大後,看清了雙方如天塹般難以跨越的實力差距,差點心生絕望。

    現在岳鼎的一句話,讓他們重新產生了希望,畢竟若沒有獲勝的可能,一炷香的時間爭取不爭取又有什麼意義,現在既然喊了出來,自然是證明想到了克敵制勝的方法。

    「雖然我認為再給你十炷香的時間,你也不可能贏得了我,不過我也沒這耐心等下去,就憑這群米粒之珠,別說一炷香,就連一息也爭取不到!」

    他一個縱躍,跳入先前用弩箭偷襲自己的人群中,雙掌一開,浪濤勁氣呼嘯而出,懸殊的差距如泰山壓卵,護衛們難以匹敵,瞬間被震死七人,

    原本連家堡還有兩名化勁期的供奉,卻在察覺到巖破天八重通靈期的實力後,逃之夭夭,現在只剩方野一人尚有餘力反抗。

    他也明白自己在對方眼裡不過是螞蚱一隻,但為盡到護衛的職責,也為償還丘離的授功之恩,不得不挺身而出,手持鋼刀,凝聚真氣,劃出一道白虹斬了過去。

    「有來一個送死的!」

    巖破天想也不想,甩手拍出一掌,這一掌可不似之前那般威猛,只有三成功力,畢竟剛不可久,次次以十成功力打出正逆滔天掌,就算有大成的陰陽黑水功也吃不消。

    但在他看來,三成功力足以擊斃方野這種層次的武者,甚至連方野也是這麼想的。

    可是,他的手掌卻與鋼刀交錯而過,落在了空處。

    方野聚集全力使出的「力劈華山」,正中巖破天的胸口,斬出四散的火花,而九曲陰氣鎖特有的反彈效果發動,將他這名攻擊者震飛出去。

    「怎麼可能……是毒!剛才的毒居然還沒解除!」

    巖破天一運功檢驗身體狀況,便發現病症所在,卻是七蟲七花膏藥力發作,令他產生了幻覺。

    「不可能,就算毒素還在,憑我的根基和築基後的身體,就算初時會受到影響,但絕不可能復發才對……是第二種毒,你們居然還下了其他的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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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陰差陽錯

前來幫助的人是愛蓮,她此刻帶著一張面具,似是不想讓連家堡的人看見,倘若岳鼎醒著,就能從體型認出她的身份,可惜岳鼎正在將無極先丹的藥力轉化成大圓滿心髓的真氣,所以無人知曉她是誰。

    巖破天閱女無數,加上家族中自有一套識別修行者年齡的方法,從愛蓮裸露的四肢中,判斷出偷襲自己的居然是一名妙麗的年輕女子,而且是五重念威初期。

    「真是池淺王八多,沒想到五彩縣這麼個鄉下地方,居然接二連三的冒出天才人物——可惜你們犯了人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同我作對!」

    他納掌回氣,力量一收,將飄忽不停的緞帶吸收過來,攥在手裡用力一拽。

    「給我過來吧!」

    然而愛蓮似乎對這種情況早有準備,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兩條韌性極強的緞帶居然從中間斷裂,讓巖破天拽了一個空。

    緞帶嗖的一下回到愛蓮身上,纏在在她手臂和腰背等處,像是被風吹拂一般飄動不止,卻是因為她功行全身,讓緞帶處在隨時可以攻擊的狀態,並且由於不停的飄動,讓人猜不到攻擊的角度。

    「美人不過來,是要等我主動過去嗎?那便如你所願,讓我見證一下無花寺的絕學吧!」

    他雖從武技上看出對方是無花寺,卻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釋教在獄洲勢微,沒什麼像樣的門派,無花寺有名歸有名,卻只是矮個子裡選將軍,比起滄溟宗可謂雲泥之別。

    巖破天掌隨身動,先是左掌拍出,接著右掌疾跟而至,左掌一縮回,又加在右掌的掌力之上,這連環三掌,便如三個浪頭一般,後浪推前浪,併力齊發,比之他單掌的掌力大了三倍,卻是類似龍門三疊浪的運勁手段。

    正逆滔天掌本就氣勢滂沱,覆蓋面巨大,這下增強三倍,更是封死了所有的躲避角度,浩浩蕩蕩如三丈高的潮汐。

    愛蓮果然不躲,她手中捏了個法印,身上一條條飄帶齊齊一陣跳動,纏繞週身上下,竟是將自己包裹成繭。

    正逆滔天掌的掌力擊在上面,彭的一聲,將這個人形飄帶繭擊飛出去。

    這下聽著聲音響亮,實則沒造成太大的傷害,就如同拍皮球一樣,僅僅是將皮球拍得變形,想拍破就困難多了,掌勁全被表面的飄帶卸掉,沒能滲透進去。

    巖破天知曉自家事,正逆滔天掌是以面形為攻擊範圍,而要擊破皮球似的防禦,就必須將力量集中一處,這並非他所擅長的,就像用錘子砸不破皮球,只能彈飛,但一根小小鐵針就能扎破的道理一樣。

    但他並不在意,因為在出掌和接掌的過程中,他已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只要嚴嚴實實打上一掌,不管什麼樣的防禦他都有信心擊破。

    就在這時,兩條緞帶從飄帶繭中鑽出,繫著一柄冷森森的匕首,直奔巖破天要害而去。

    巖破天仗著有九曲陰氣鎖保護,並沒有將這種偷襲放在心上,繼續奔馳。

    誰知愛蓮的心思根本不在利刃襲擊上,那匕首被九曲陰氣鎖彈開瞬間,卻是自動脫離了緞帶,並沒有帶著緞帶一起偏移。

    接著緞帶就像是蜘蛛絲一樣纏上了巖破天的身體,這種柔勁不比剛勁,縱然被護體真氣擋住,可也不會被彈開,於是後續而來的緞帶一層層的裹上去,愛蓮身上的飄帶繭越來越薄,反而是巖破天的身上越來越多,簡直像兩者進行轉移一樣。

    最後緞帶盡數纏在了巖破天身上,裹成一個球體,愛蓮以真氣遍佈緞帶,開出一朵朵青色的蓮花,形成一個捆縛的花瓣牢籠。

    這是無花寺的一門絕技「青蓮伏魔圈」。

    她心知以自己的根基,也破不了巖破天的橫練功夫,因此就使用了這等困敵行動的手段,盡量爭取時間。

    她轉頭看了一眼房屋中的岳鼎,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男人的身上。

    只是情況有些不太妙,如今算起來,時間已經過去一炷香了,但岳鼎仍沒有起身,不僅如此,他的臉變成通紅,像是火燒一般,額頭沁出的汗水剛出現,就被煮沸成水蒸氣,籠罩在頭頂上,形成一片水霧白煙。

    「不會出事了吧?以我的功力,只能再多維持半柱香,若趕不上的話,一切就都結束了……」愛蓮不由得擔心的喃喃。

    這時,從飄帶繭中傳來了輕蔑的笑聲。

    「在關心別人之前,先關心自己吧!」

    話音未落,平滑的飄帶繭出現了各種凸起,表面變得坑坑窪窪,不僅如此,緞帶上的蓮花也一朵接一朵的粉碎掉,最後隨著一聲厲喝,整個青蓮伏魔圈瓦解。

    「半柱香?你連一分鐘都困不住我!」

    一陣刺啦刺啦的布帛撕裂聲不停響起,巖破天脫困而出,重見天日的剎那,就是沉雄一掌,攜帶長長的氣流尾巴,威猛擊出,如帶萬斤之力。

    愛蓮看著被撕碎的飄帶,來不及驚訝,雙手再結印,佛門真氣凝結成一朵蓮花,守護在身前。

    掌印與蓮花相撞,先是被擋住,僅僅震碎了幾片花瓣,可接踵而來的氣流團堆積前進,不斷增強掌力,一舉擊破了守護的蓮花真氣,正中愛蓮胸口,登時敗骸欲散。

    正逆滔天掌的優點在於能持續不斷的發動掌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對付防禦的法門最是有效。

    「可惜了,美女你空有高明武技,奈何境界不夠,發揮不出威力,若不然,以我現在的狀態,還真未必能傷到你。」

    脫困而出的巖破天沒有追擊,身子在原地晃了一下,然後穩住,顯然是用力過度,導致毒性發作,加上連番激戰,縱然他在家族裡天天食用珍貴藥材來增強功力,現在也有些氣虧,陰陽黑水功的回氣速度遠遠比不上消耗。

    「何況你的戰鬥技巧過於粗鄙,十成本領發揮不出六成,這方面,連那兩個境界比你低的小子都比你強。對了,那個喊著要爭取一炷香的傢伙呢?別以為我把你給遺漏了,既然多苟活了一炷香的時間,也該心滿意足的上路了。」

    說話間,巖破天轉身要去尋岳鼎晦氣,結果餘光掃及一人,眼睛一亮。

    「哈哈,差點忘了刺殺任務,這下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卻是他發現了作為郝菡萏替身的一名婢女,知曉目標毫無武功修為,便乾脆遙遙一招隔空氣掌擊出,掌勁攜裹氣勁,呼嘯而去。

    「不——」

    愛蓮焦急中,沒能辨出那其實是戴著人皮面具的陌生人,她剛受重創,來不及運功,當下橫身而入,擋在拳勁氣團前,被正面擊中。

    霎時,拳勁竄入五臟六腑,心脈俱創,跌出丈外,躺在塵泥中一動不動。

    巖破天不明所以:「是傻子嗎,這個女人?居然連捨己救人這種蠢事都幹得出來,也虧得她是修行者,這下是決計活不成了。」

    「真正愚蠢的人是你啊!」

    背後忽來熟悉的聲音,他心頭一驚,剛一轉身,一雙帶著炎熱灼氣的手掌襲來,連忙運起九曲陰氣鎖。

    然而這一回,九曲陰氣鎖沒能像以前那樣輕鬆彈開所有的攻擊。

    岳鼎的雙掌擊在鎖形真氣上,如同高溫鑄鐵般,將鎖形真氣融化掉,穿透而入,正中巖破天胸口,炎勁勃發!




第四十八章 狂暴反擊

岳鼎這一番打坐,藉著陽極先丹屬性同源的效果,竟是在兩柱香不到的時間裡將大圓滿心髓推至大成階段,以無儔陽勁發動神掌八打,威力相比菩提功運行時更要強出許多。

    九曲陰氣鎖本身屬於陰系,恰好被這陽炎屬性克制,雙掌之威,生生穿透了這門強大的橫練功夫。

    巖破天胸口被拍中,灼熱勁氣滲透入肺腑,但覺喉頭一甜,兩耳嗡鳴不已,倒退數步,卻是戰鬥以來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負傷。

    只是相比這點傷勢,他更震驚於對方的功力。

    「不可能,你的功力怎麼一下子增強那麼多,暴漲一倍不止,是用了天魔解體一類的自殘法門嗎?」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這種在短時間內暴增功力的法門,可隨即又否決掉,「也不對,你剛剛的掌勁至陽至大,跟之前的內功大相逕庭,不管是什麼樣的拚命法門,也不可能改變一個人的內功屬性。」

    他再怎麼也猜想不到,一個人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在性命隨時可能被奪走的險境中,將一門內功修煉至大成。

    岳鼎也懶得同他分說,既然動手,便不再留情,一擊之後猛續一口氣,欺身而入,將兩門內功催至十成功力,勁如山崩,勢如海嘯,再化八臂明王。

    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巖破天下意識的做出了跟之前同樣的應對,雙掌凝勁接拳,以九曲陰氣鎖護體,以攻對攻。

    同樣的過程,卻是不同的結果。

    四掌相接,新傷引動舊傷,岳鼎雙手剛剛癒合的傷口再度刨裂,連手指都被折斷兩根,但他臉色未改,似是沒有痛覺,餘下六掌盡數轟擊在巖破天身上。

    上一回他的攻擊未能奏效,難以破防,想以傷換傷都做不到,可是這一回,六掌徹底崩碎九曲陰氣鎖,連同這門橫練功夫的根基一同毀去。

    巖破天的雙肩、胸膛、小腹盡皆中掌,肩骨和肋骨齊斷,腸子和胃都被震破,雙耳的轟鳴聲更加響亮,連外界的聲音都聽不見,卻是耳膜受傷見血。

    這樣的傷勢是他有生以來最慘重的一次,一時間生出畏懼情緒,便想要拉開距離,避敵鋒芒。

    可岳鼎哪裡會容他喘氣,迅速將兩股真氣分開,以擅長療傷的菩提功護住經脈,以擅長殺伐的大圓滿心髓功匯聚在雙掌上,趁勝追擊。

    乍分之際,倒退的巖破天身上一道黑光閃爍,小東西如利箭般射出,卻是那只影鼠再度發動偷襲。

    可惜這小東西尚未及身,便聽破空聲響,一枚暗器從側旁襲來,半路將它攔截,當頭擊斃,砸為肉醬、

    這枚暗器赫然是另外一隻鴛鴦膽。

    出手的山子巽手捂胸口,坐倒在地:「這下是真的沒有一點內力了……」

    「小黑!」

    巖破天悲吼一聲,這只異鼠從小跟在他的身邊,如兄弟一般親密,現在為救自己而死亡,受到的打擊比知曉石三陣亡消息更加嚴重。

    「不可原諒!你們這幫畜生居然敢殺死小黑!」

    他心頭激憤,反而壓制了其他情緒,跟岳鼎展開了對攻,一時間掌影重重,勁氣洶湧,如峰巒疊嶂。

    「不可原諒的畜生是你啊!你視他人生命如草芥,卻視畜生如手足,在肆意殺害他人生命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現在只不過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岳鼎哪裡會懼他反抗,以攻對攻,無視傷痛,拳來腳往,儘是悍勇打法,目光似欲擇人而噬,他身上任何一個部位都成了凶器,給人的感覺,只要有機會,甚至會用牙齒來咬人。

    這般剛猛無畏的氣勢,連江湖老手慕容大莊主也吃不消,更遑論一直順風順水的巖破天,等到為報仇而生的激憤情緒如潮水般退卻,畏懼的情緒立即像漲潮似的湧上來。

    兩邊都是傷勢沉重,各自鮮血淋漓,真打下去勝負未定,但巖破天失了膽氣,哪還有拚命的念頭,想到這兒是敵人的地盤,打個兩敗俱傷也是自己吃虧,加上還有毒素在體內蠢蠢欲動,立馬將為愛寵報仇的想法扔到了九霄雲外。

    他猛然一拍腰帶,五彩光華沖天而起,化作一方彩色保護罩,將自己圈在裡面,任憑岳鼎連環攻擊,也突破不了防禦,顯然是家族長輩給他預留的逃命法寶。

    「本少爺高高在上,豈能死在你們這群鄉巴佬手裡?別得意,這一回你們能贏,下一回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巖破天又拿出一道紫色金符,用鮮血滴在上面後,啟動了留在上面的法術,一陣符文閃爍著從裡面跳躍出來,包裹住他的身體,令他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的仇恨,本少爺銘記在心,就等著我無窮無盡的追殺報復吧!」

    他知道有這件五彩極光罩保護,天人境以下沒有人能傷到他,頓時鬆了一口氣,卻不知是因為疲倦,還是不用再同岳鼎戰鬥。

    他忽然覺得臉面上有些掛不住,便想在離開前,看一眼對方無奈而又遺憾的臉。

    誰知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帶著堅毅表情,未曾放棄的臉。

    「不用銘記在心了,今日仇,今日了,你便給我留下吧!」

    岳鼎大喝一聲,氣勢陡然上升,背後浮現魔神之像,彷彿修羅王再臨人間,威勢滔滔如無間地獄,正是《邪巫紅世訣》上的武技。

    由於他的內功比之上一次要強上數倍,魔神的輪廓更加清晰,勾勒出了身體的線條,栩栩如生,怒目一掃,倒映出巖破天驚恐的眼神。

    「邪暴橫野!」

    魔神一拳搗出,如撞城原木,轟隆而至,擊破五彩極光罩。

    巖破天尖叫一聲,不得已中斷了傳送符的效果,向後跳躍,企圖避開攻擊,忽感背後一沉,竟是有人抱住了他,四肢並用鎖住了關節——他的護體真氣跟九曲陰氣鎖皆被岳鼎破去,無法起到主動禦敵的效果。

    「喂喂,你捅過我一拳,咱倆就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你怎麼能丟下好朋友獨自逃跑呢?」

    丘離嗆著血,一邊發出有氣無力的笑聲,一邊用將冰魄銀針插了進去,新毒引發舊毒,鎖住巖破天的行動——他有金絲軟甲保護,受的傷比對方猜測的要好上那麼一點。

    「快給我閃開,廢物!」

    巖破天想要用真氣震開對方,可惜受冰魄銀針毒的摧殘,發出的真氣十不存一,同時方野在這時候撲上來,將同源的魔門內功傳給丘離,竟然抵擋住了第一波的衝擊。

    他想要再度發力,已是遲了。

    魔神之像如磨盤大的拳頭正面擊中巖破天的身體,帶有萬鈞之力的拳勁湧來,彷彿一座泰山壓了過來,將他全身兩百零四根骨頭碾壓成碎渣,咯咯直響。

    巖破天感受著無邊的痛楚,七蟲七花膏和冰魄銀針雙重毒素發作,黑紫色蔓延全身,一張臉扭曲如鬼,嘴裡嘔出了破碎的內臟。

    「呃啊啊啊——住手!你不能……我一介天之驕子,居然隕落在這鄉下泥坑咕——等著吧,巖家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築基期武者的身體猶如渾渾鋼鐵,難以被壓扁,此刻就像一塊岩石受重錘敲擊,頓時一聲驚爆,血肉混合著骨渣爆散開,濺了丘離跟方野兩人滿臉污血。

    一番大戰,終於結束,所有人筋疲力盡,癱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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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破不了防

巖破天猜錯了,他遇上的不是毒藥,是迷藥。

    迷藥經常被人統稱為毒藥,可實際上兩者是不同的,毒藥在於給人體造成傷害和破壞,而迷藥則是給人附著不良狀態以及降低能力抗性。

    一般而言,武修達到七重築基期,身體機能包括臟腑在內都會大大增強,不能說完全免疫毒素,至少也能無視普通的毒性,達到「百」毒不侵的程度。

    巖破天犯了幾個錯誤,首先他雖然服下了一顆家族必備的解毒丸,但這種萬金油式的解藥如何破得了七蟲七花膏的毒性。

    岳鼎之所以兌換七蟲七花膏,一來是這東西毒性夠強,在金庸眾書中也排得上名次;二來素材方便收集,只要七種毒蟲和七種毒花;三來毒性難解,必須對症下藥,明白是哪七種毒蟲和七種毒花才能解除。

    巖破天以為服下一顆解毒丸,再配合自己經過築基淬煉的體質,就算不能將毒素解除,也能壓制住,保證在短時間裡不讓發作,誰知這樣的行為,只是讓毒素積壓起來,等待反彈的時機。

    接下來他便犯了第二個錯誤,沒有再第一時間分出一部分功力去壓製毒性,反而被岳鼎激怒,全力運功戰鬥,導致毒性不受鉗制的快速擴散。

    本來以他的根基和身體抗性,沒個半天時間毒性倒也不會發作,偏偏這時候,岳鼎早就準備好的迷藥「神仙倒」偷偷散發出來。

    這「神仙倒」無色無嗅,可隨風散發,藥力極強,在原《崑崙》世界中,哪怕是最頂級的高手在沒有提防下也得中招,根基不足者直接暈倒,根基不凡者會進入酸軟無力的狀態。

    巖破天受「神仙倒」藥性影響,身體技能大幅度下降,頓時壓不住七蟲七花膏的毒性,遭到了強烈的反彈,不僅眼前出現了幻象,觸感變得麻木,五臟六腑也如同有七隻蟲子在咬嚙,隱隱作痛。

    「你們這群卑鄙無恥的螻蟻,盡使些下三濫的手段!」

    他連忙收束心神,專心運功防止毒素擴散,還得一分為二,一面壓制七蟲七花膏的毒性,一面抵擋神仙倒的迷性。

    這時,靠著九花玉露丸暫時緩和傷勢的丘離站了起來,反唇相譏:「是不是要我們明刀明槍跟你打,然後被你一掌拍死,才是上三濫的手段?這年頭真是奇了,刺客上門殺人,居然責怪被害者為什麼要拿刀反抗,你還有理了!」

    山子巽也隨即起身,附和道:「等我們的武道境界比你高出四個層次,自然願意同你公平交戰,希望到時候,你別再用屁股決定嘴巴該如何說話。」

    「哈,那你可得失望了,因為這傢伙過不了今天了!」

    丘離撿起木刀洞爺湖,運足殘餘功力,一招「修羅斷岳」當頭斬了過去,鋒刃未至,已是激盪生風,波及數丈,刮得巖破天的髮髻散亂飄起。

    山子巽緊隨其後,抽出第二柄龍泉寶劍,使一招「悲歌擊築」,直刺喉結要害,他倒是沒有如丘離一般全力以赴,而是藏了三分氣力。

    兩人皆是清楚對方橫練功夫的無懈可擊,卻也發現每次激起神功護體時,體表都會隆起一塊鋼鐵般筋肉,所以挑了不可能隆起的要害作為下手點,畢竟無論頭皮還是喉嚨,都不像是有多餘的肌肉可供凝聚的樣子。

    不得不說,他們這點初衷不錯,絕大多數的橫練功夫都有其罩門,不可能十全十美,九曲陰氣鎖在兼具強大防禦力和反彈效果的同時,守護範圍受到了限制,如喉結和腦袋雖然同樣能產生效果,但遠遠不如胸膛和四肢,真要挨上凝聚真氣的一擊,逃不了重傷的下場。

    但,一切是在九曲陰氣鎖未練至圓滿的情況下。

    任何武功都有小成、大成、圓滿的等級劃分,若說前兩種是量上的積累,那麼最後就是質的變化。

    當九曲陰氣鎖突破至圓滿後,不僅隨時可使用,功隨意動,不用像石三那般使用時只能站立著不動,而且也不再受形體的限制,可以化作鎖形真氣,保護週身要害。

    因此,當丘離的一刀即將劈中巖破天腦袋時,對方的護體真氣凝聚成鎖形,不僅擋下了攻擊,更是產生強大的反震力,將他整個人都彈飛出去,同時有陰毒真氣入體,當場嘔紅。

    山子巽的動作要比丘離慢上一些,而且預留了三分力道作為回轉餘地,見到此景,提前做好遭受衝擊的準備,當反震力和陰毒真氣襲來時,以全真內功化消掉。

    他瞬間做出了判斷,劍招再起變化,不再聚力攻擊一點,而是追求劍速,一口氣刺出數十劍,全部擊向要害部位,寒光爍爍,正是「雨疏風驟」。

    這麼做並非蒙頭亂撞,而是山子巽看出九曲陰氣鎖雖然可化為真氣防禦,不再拘泥於形態,可真氣凝聚成鎖,本來就有一個變形的過程,雖然耗時極短,尋常見不出來,可終究是存在,只要加快劍速,在短時間內引得鎖形真氣頻繁出現,就能積少成多,成為能抓住的破綻。

    結果真給他猜中了!

    當龍泉寶劍不斷與九曲陰氣鎖撞擊,產生紛飛的火花時,真氣凝聚成鎖的速度越來越慢,初時還不見效,等多了數息後,竟然出現了明顯的遲鈍。

    由於人的護體真氣是有限的,而九曲陰氣鎖的原理是將大量的真氣凝聚在一塊,那麼就造成當頭頂出現九曲陰氣鎖的時候,其他部位的護體真氣就會變得稀薄,然後凝聚九曲陰氣鎖的速度也會變慢,這點減慢的速度不斷累積,到最後量變產生質變,就再也跟不上劍速。

    這不該是九曲陰氣鎖的弱點,因為人是可以移動逃跑的,偏偏巖破天現在一動也不能動,只能成為箭靶,不斷遭受攻擊。

    最終,山子巽一劍刺出,竟是在九曲陰氣鎖出現在攻擊位置之前,穿透了薄弱的護體真氣,直直扎向對方的左眼眼窩,一旦刺中,就能將腦袋扎個對穿,到時候華佗在世也救不了他。

    就在這功成之際,一隻紫色的雙尾影鼠從巖破天衣袖中鑽出,好似利箭般撞向山子巽的胸口,這小小的身軀竟有千斤之力,如重錘橫掃,將人猛擊出去。

    山子巽頓覺肋骨斷了兩根,洞穿力道之強,遠超設想,若非還有金絲軟甲卸去一部分力道,只怕要被這異鼠扎個洞穿。

    巖破天睜開雙眼,伸手接住異鼠,他已經壓制了一部分藥性,可以自由行動,當下輕蔑的一笑。

    「野路子就是野路子,雖然武修為了自身進步,最好不要用法寶,可異獸卻不在此列,大家族大門派的弟子,哪個不是藏有反擊的底牌。不過,將我逼到這種程度,對你們這群廢物來說,也是足以自矜的成就,但,遊戲也該結束了!」

    他雙手一攏,氣流急劇壓縮,形成高壓氣團,接著全力擊出一掌,霎時怒龍昂首,神風呼嘯,浩浩蕩蕩向著房屋中的岳鼎衝去。

    「讓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這一招氣勢浩大,威力十足,但出招前掌路明顯,並不難躲,但偏偏此刻的岳鼎也是處於無法動彈的狀態。

    當是時,山子巽剛受重創,來不及行動,眼睜睜看著氣團從身側衝過。

    方野大喝一聲,從側旁衝過來,一刀斬向氣團,雖然削去了小半,卻也被反震的氣流吹上了半空。

    丘離帶著決然的神色,以舊傷夾新傷的軀體,持刀站在了岳鼎身前,運轉只剩下一點殘渣的魔門真氣,對著蘊藏滂沱拳勁的氣團劈了下去。




第四十六章 爭分奪秒

豁命跟巖破天交了一次手,岳鼎便知道憑自己先前做好的準備,毫無勝算,不論境界和根基上的差距,光是那修煉到圓滿的九曲陰氣鎖,己方就沒有任何方法能破開防禦,傷及本體。

    這種絕對意義上的實力差距,能令一切計謀都失效。

    所以他必須要將實力差距縮短,縮短到戰術能起效的範圍中,至少要有理論上的勝算存在。

    他的底牌就是顧慮到副作用而沒有兌換的無極先丹,足足可增加一甲子功力的丹藥,只要以這丹藥再搭配合適的功法,哪怕不能突破境界,也能讓自己的根基大幅增強。

    以鳳凰草兌換的陽極先丹,擁有「陽」和「炎」兩種屬性,若不配合陰極先丹,單獨服下會給人留下熾火焚身的後遺症。

    想要減輕這種後遺症,最好的方法是修煉一門同樣具備陽炎屬性的功法,從而因勢利導,充分吸收掉能量,就像大禹治水那般,疏通河道,拓寬峽口,令水災不再氾濫。

    基於以上原因,加上殘留的120點功德,其中30點用於兌換無極先丹,剩下來可用的便只有90點功德,岳鼎目光一掃,快速在八品功法中找到符合條件的一門功法。

    大圓滿心髓:密宗一脈內功心法,可以汲收烈日精華,為己所用,高明者往往身具無儔陽勁。不少高僧圓寂之前,都會召集門下弟子,催動陽勁**己身,燒得屍骨無存,故而世稱「虹化」。

    大圓滿心髓又名「自性大圓滿心髓金剛藏乘」、「光明金剛藏乘」、「證智自顯妙道金剛藏大秘密乘」。源出原始法身普賢王如來,此佛以心印傳於毗盧遮那等五方佛,五佛以印契表示,傳與密乘總持者金剛薩埵,金剛薩埵傳北印烏仗那國王極喜金剛,為人間大圓初祖。

    《大圓滿心髓》需80點功德,而且完全滿足陽炎屬性,能最大發揮剩餘的功德點數價值,其餘的功法要麼滿足屬性要求,本身卻不夠高明,價值五六十點功德,導致會白白浪費功德點數,要麼能恰好用掉90點功德,卻不滿足屬性要求。

    岳鼎之所以沒有殘留更多的功德點數,來兌換更高明的功法,是因為他必須要在短時間內將一門功法修煉到至少大成,而就算他領悟了漏盡智證通,在功法修行上能一日千里,步盡坦途,可換成七品功法未免有些好高騖遠。

    他還沒狂妄到這種地步,事實上在領悟了漏盡智證通後,他就能以直覺評估出一門功法跟自身的適應性,以及達到各種程度所需要的時間,就像一個高速運算的智能計算機,在綜合各方面的條件因素後就能得出準確的結論,因此很難出現狂妄的情緒。

    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當人有了自知之明,就算想高估自己也做不到。

    岳鼎兌換了《大圓滿心髓》後,沒有立刻退出識海空間進行修煉,而是趺坐在識海空間中熟悉功法的運行軌跡。

    上一次得到山子巽的親口證實,識海中的時間流速要遠遠慢於外界,他完全能在裡面呆到不想呆了再出來。

    作為純粹意識體的他不能修煉內功,但是可以在腦海中構想出身體的經脈分佈,然後再模擬功法的運行,從而積累修煉經驗,無需像個新人一樣從頭摸索,只要能在意識中將一切掌握純熟,那麼到了現實中,他的修煉速度就會像被廢了內功的武者從頭開始學習般,突飛猛進。

    ……

    丘離一刀劈中攫戾執猛而來的拳勁氣團,木刀在接觸剎那就被彈飛,虎口破碎,少得可憐的真氣只是令氣團短暫的停滯了一下,隨即就被徹底破開。

    空門大開的他被狂亂的氣團正面擊中,胸口處忽然閃爍起一道白光,像是出現了防禦壁障,可隨即就被破去,丘離整個人被擊飛出去,伴隨著一瓢拋灑的熱血。

    山子巽被這一幕嚇得面無人色:「丘離!」

    巖破天啐了一口唾沫:「不要緊張,那小子還沒死,他身上有一件法寶臨時擋了一下,保住了一條賤命。」

    山子巽懸到喉嚨的擔憂重新落了回去。

    可巖破天隨即又嘿嘿陰笑:「別高興得太早,他的法寶也不知是什麼三流貨色,只保住了他的一條性命,但手腳筋脈都被打斷,這身根基也徹底被廢掉了,以後變成廢人一個,只怕是生不如死,哈哈哈……這就是跟本大爺作對的下場!」

    然而山子巽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動怒,這令他的笑聲半途戛然而止,提不起興致。

    「看起來,你似乎並不擔憂兄弟將來的處境。」

    「為什麼要擔憂?他若死了,我就少了一個可嘲笑的對象,人生未免太無趣了,既然現在還活著,那就足夠了,至於武功全失什麼的,這不是更方便我嘲笑他的無能嗎?說起來,還得感謝你呢。」

    「你的臉上可看不出一絲要感謝別人的意思,倒是殺氣,都快藏不住了。」

    「這是向閣下學習的,閣下不是說過,要感謝別人,就賜他全屍嗎?」

    知道是在反諷自己,巖破天氣極反笑:「那就要看你有沒有這個實力了!」

    他步伐一動,身若洪濤,快速拉近距離,一掌擊出,似乎連空氣都變成了粘稠的液體。

    心知不可力敵,山子巽運使金雁功,身如鴻毛飛出,竟是藉著拳勁躲開攻擊,側旁刺出一招「明河共影」,可惜被九曲陰氣鎖彈開。

    原本他的輕功雖佳,但根基相差太遠,在短時間的爆發中佔不到優勢,但現在巖破天受七蟲七花膏和神仙倒的雙重影響,不僅要分出功力去壓製毒性發作,本身能力也是削弱不少,無法正常發揮,一時居然追趕不上。

    他反覆追了幾次,每每在關鍵時刻都被對方避開,覺得自己像是被遛猴,心中惱火不已,眼珠子一轉,計上心頭,乾脆放棄追擊,轉而向著岳鼎的房屋跑去,卻是要攻敵之必救。

    山子巽心頭一驚,雖然明白敵人的用意,卻是無可奈何,不得不挺身而出,正面攔截。

    「這下你怎麼不躲了?」

    巖破天獰笑起來,正逆滔天掌吸收氣流,形成切割勁力,正要一掌擊出,忽聞腦後傳來弩箭破空聲響,卻是其餘護衛們再度裝填了諸葛連弩,發動第二波攻勢。

    若被這波箭雨擊中,就會發生跟之前山子巽以快破防相同的狀況,九曲陰氣鎖來不及抵擋所有攻擊,被其中蘊含著真氣的箭矢穿透。

    「你們這群惱人的臭蟲!我留你們賤命不殺,你們不但不知感恩,還要二度挑釁獅子的威嚴,真正自尋死路!」

    他回轉掌力,往身後一拍,一正一反兩股氣勁對沖,形成氣流漩渦,將所有的弩箭都絞斷成碎末。

    隨後掌心運功一吸,將箭簇攝取過來,運氣力氣當做暗器拋灑出去,他投擲物體的速度竟是比弩箭發射的還要快,當下護衛群就倒下了一大片。

    「這下看誰人還能阻我!」

    巖破天一掌排開挺劍攻擊的山子巽,另一隻手遙遙蓋向趺坐在地上的岳鼎的天靈。

    然而他依舊未能得逞,一道銳利的指氣梭空而來,正面與他的拳勁相撞,激盪中盛開出一朵蓮花虛影,將力道盡數吸收。

    「唔?無花寺的梵蓮指!」

    在巖破天的驚咦聲中,一道曼妙的身影踏空而至,隨著雙袖舞動,兩條緞帶像是活過來的靈蛇一般撲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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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陰差陽錯

前來幫助的人是愛蓮,她此刻帶著一張面具,似是不想讓連家堡的人看見,倘若岳鼎醒著,就能從體型認出她的身份,可惜岳鼎正在將無極先丹的藥力轉化成大圓滿心髓的真氣,所以無人知曉她是誰。

    巖破天閱女無數,加上家族中自有一套識別修行者年齡的方法,從愛蓮裸露的四肢中,判斷出偷襲自己的居然是一名妙麗的年輕女子,而且是五重念威初期。

    「真是池淺王八多,沒想到五彩縣這麼個鄉下地方,居然接二連三的冒出天才人物——可惜你們犯了人生中最大的錯誤,就是不該同我作對!」

    他納掌回氣,力量一收,將飄忽不停的緞帶吸收過來,攥在手裡用力一拽。

    「給我過來吧!」

    然而愛蓮似乎對這種情況早有準備,也不知使了什麼手段,兩條韌性極強的緞帶居然從中間斷裂,讓巖破天拽了一個空。

    緞帶嗖的一下回到愛蓮身上,纏在在她手臂和腰背等處,像是被風吹拂一般飄動不止,卻是因為她功行全身,讓緞帶處在隨時可以攻擊的狀態,並且由於不停的飄動,讓人猜不到攻擊的角度。

    「美人不過來,是要等我主動過去嗎?那便如你所願,讓我見證一下無花寺的絕學吧!」

    他雖從武技上看出對方是無花寺,卻也沒放在心上,畢竟釋教在獄洲勢微,沒什麼像樣的門派,無花寺有名歸有名,卻只是矮個子裡選將軍,比起滄溟宗可謂雲泥之別。

    巖破天掌隨身動,先是左掌拍出,接著右掌疾跟而至,左掌一縮回,又加在右掌的掌力之上,這連環三掌,便如三個浪頭一般,後浪推前浪,併力齊發,比之他單掌的掌力大了三倍,卻是類似龍門三疊浪的運勁手段。

    正逆滔天掌本就氣勢滂沱,覆蓋面巨大,這下增強三倍,更是封死了所有的躲避角度,浩浩蕩蕩如三丈高的潮汐。

    愛蓮果然不躲,她手中捏了個法印,身上一條條飄帶齊齊一陣跳動,纏繞週身上下,竟是將自己包裹成繭。

    正逆滔天掌的掌力擊在上面,彭的一聲,將這個人形飄帶繭擊飛出去。

    這下聽著聲音響亮,實則沒造成太大的傷害,就如同拍皮球一樣,僅僅是將皮球拍得變形,想拍破就困難多了,掌勁全被表面的飄帶卸掉,沒能滲透進去。

    巖破天知曉自家事,正逆滔天掌是以面形為攻擊範圍,而要擊破皮球似的防禦,就必須將力量集中一處,這並非他所擅長的,就像用錘子砸不破皮球,只能彈飛,但一根小小鐵針就能扎破的道理一樣。

    但他並不在意,因為在出掌和接掌的過程中,他已經拉近了彼此的距離,只要嚴嚴實實打上一掌,不管什麼樣的防禦他都有信心擊破。

    就在這時,兩條緞帶從飄帶繭中鑽出,繫著一柄冷森森的匕首,直奔巖破天要害而去。

    巖破天仗著有九曲陰氣鎖保護,並沒有將這種偷襲放在心上,繼續奔馳。

    誰知愛蓮的心思根本不在利刃襲擊上,那匕首被九曲陰氣鎖彈開瞬間,卻是自動脫離了緞帶,並沒有帶著緞帶一起偏移。

    接著緞帶就像是蜘蛛絲一樣纏上了巖破天的身體,這種柔勁不比剛勁,縱然被護體真氣擋住,可也不會被彈開,於是後續而來的緞帶一層層的裹上去,愛蓮身上的飄帶繭越來越薄,反而是巖破天的身上越來越多,簡直像兩者進行轉移一樣。

    最後緞帶盡數纏在了巖破天身上,裹成一個球體,愛蓮以真氣遍佈緞帶,開出一朵朵青色的蓮花,形成一個捆縛的花瓣牢籠。

    這是無花寺的一門絕技「青蓮伏魔圈」。

    她心知以自己的根基,也破不了巖破天的橫練功夫,因此就使用了這等困敵行動的手段,盡量爭取時間。

    她轉頭看了一眼房屋中的岳鼎,現在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這個男人的身上。

    只是情況有些不太妙,如今算起來,時間已經過去一炷香了,但岳鼎仍沒有起身,不僅如此,他的臉變成通紅,像是火燒一般,額頭沁出的汗水剛出現,就被煮沸成水蒸氣,籠罩在頭頂上,形成一片水霧白煙。

    「不會出事了吧?以我的功力,只能再多維持半柱香,若趕不上的話,一切就都結束了……」愛蓮不由得擔心的喃喃。

    這時,從飄帶繭中傳來了輕蔑的笑聲。

    「在關心別人之前,先關心自己吧!」

    話音未落,平滑的飄帶繭出現了各種凸起,表面變得坑坑窪窪,不僅如此,緞帶上的蓮花也一朵接一朵的粉碎掉,最後隨著一聲厲喝,整個青蓮伏魔圈瓦解。

    「半柱香?你連一分鐘都困不住我!」

    一陣刺啦刺啦的布帛撕裂聲不停響起,巖破天脫困而出,重見天日的剎那,就是沉雄一掌,攜帶長長的氣流尾巴,威猛擊出,如帶萬斤之力。

    愛蓮看著被撕碎的飄帶,來不及驚訝,雙手再結印,佛門真氣凝結成一朵蓮花,守護在身前。

    掌印與蓮花相撞,先是被擋住,僅僅震碎了幾片花瓣,可接踵而來的氣流團堆積前進,不斷增強掌力,一舉擊破了守護的蓮花真氣,正中愛蓮胸口,登時敗骸欲散。

    正逆滔天掌的優點在於能持續不斷的發動掌力,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對付防禦的法門最是有效。

    「可惜了,美女你空有高明武技,奈何境界不夠,發揮不出威力,若不然,以我現在的狀態,還真未必能傷到你。」

    脫困而出的巖破天沒有追擊,身子在原地晃了一下,然後穩住,顯然是用力過度,導致毒性發作,加上連番激戰,縱然他在家族裡天天食用珍貴藥材來增強功力,現在也有些氣虧,陰陽黑水功的回氣速度遠遠比不上消耗。

    「何況你的戰鬥技巧過於粗鄙,十成本領發揮不出六成,這方面,連那兩個境界比你低的小子都比你強。對了,那個喊著要爭取一炷香的傢伙呢?別以為我把你給遺漏了,既然多苟活了一炷香的時間,也該心滿意足的上路了。」

    說話間,巖破天轉身要去尋岳鼎晦氣,結果餘光掃及一人,眼睛一亮。

    「哈哈,差點忘了刺殺任務,這下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卻是他發現了作為郝菡萏替身的一名婢女,知曉目標毫無武功修為,便乾脆遙遙一招隔空氣掌擊出,掌勁攜裹氣勁,呼嘯而去。

    「不——」

    愛蓮焦急中,沒能辨出那其實是戴著人皮面具的陌生人,她剛受重創,來不及運功,當下橫身而入,擋在拳勁氣團前,被正面擊中。

    霎時,拳勁竄入五臟六腑,心脈俱創,跌出丈外,躺在塵泥中一動不動。

    巖破天不明所以:「是傻子嗎,這個女人?居然連捨己救人這種蠢事都幹得出來,也虧得她是修行者,這下是決計活不成了。」

    「真正愚蠢的人是你啊!」

    背後忽來熟悉的聲音,他心頭一驚,剛一轉身,一雙帶著炎熱灼氣的手掌襲來,連忙運起九曲陰氣鎖。

    然而這一回,九曲陰氣鎖沒能像以前那樣輕鬆彈開所有的攻擊。

    岳鼎的雙掌擊在鎖形真氣上,如同高溫鑄鐵般,將鎖形真氣融化掉,穿透而入,正中巖破天胸口,炎勁勃發!


第四十八章 狂暴反擊

岳鼎這一番打坐,藉著陽極先丹屬性同源的效果,竟是在兩柱香不到的時間裡將大圓滿心髓推至大成階段,以無儔陽勁發動神掌八打,威力相比菩提功運行時更要強出許多。

    九曲陰氣鎖本身屬於陰系,恰好被這陽炎屬性克制,雙掌之威,生生穿透了這門強大的橫練功夫。

    巖破天胸口被拍中,灼熱勁氣滲透入肺腑,但覺喉頭一甜,兩耳嗡鳴不已,倒退數步,卻是戰鬥以來的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負傷。

    只是相比這點傷勢,他更震驚於對方的功力。

    「不可能,你的功力怎麼一下子增強那麼多,暴漲一倍不止,是用了天魔解體一類的自殘法門嗎?」他第一時間想到了這種在短時間內暴增功力的法門,可隨即又否決掉,「也不對,你剛剛的掌勁至陽至大,跟之前的內功大相逕庭,不管是什麼樣的拚命法門,也不可能改變一個人的內功屬性。」

    他再怎麼也猜想不到,一個人居然能在那麼短的時間裡,在性命隨時可能被奪走的險境中,將一門內功修煉至大成。

    岳鼎也懶得同他分說,既然動手,便不再留情,一擊之後猛續一口氣,欺身而入,將兩門內功催至十成功力,勁如山崩,勢如海嘯,再化八臂明王。

    看到這似曾相識的一幕,巖破天下意識的做出了跟之前同樣的應對,雙掌凝勁接拳,以九曲陰氣鎖護體,以攻對攻。

    同樣的過程,卻是不同的結果。

    四掌相接,新傷引動舊傷,岳鼎雙手剛剛癒合的傷口再度刨裂,連手指都被折斷兩根,但他臉色未改,似是沒有痛覺,餘下六掌盡數轟擊在巖破天身上。

    上一回他的攻擊未能奏效,難以破防,想以傷換傷都做不到,可是這一回,六掌徹底崩碎九曲陰氣鎖,連同這門橫練功夫的根基一同毀去。

    巖破天的雙肩、胸膛、小腹盡皆中掌,肩骨和肋骨齊斷,腸子和胃都被震破,雙耳的轟鳴聲更加響亮,連外界的聲音都聽不見,卻是耳膜受傷見血。

    這樣的傷勢是他有生以來最慘重的一次,一時間生出畏懼情緒,便想要拉開距離,避敵鋒芒。

    可岳鼎哪裡會容他喘氣,迅速將兩股真氣分開,以擅長療傷的菩提功護住經脈,以擅長殺伐的大圓滿心髓功匯聚在雙掌上,趁勝追擊。

    乍分之際,倒退的巖破天身上一道黑光閃爍,小東西如利箭般射出,卻是那只影鼠再度發動偷襲。

    可惜這小東西尚未及身,便聽破空聲響,一枚暗器從側旁襲來,半路將它攔截,當頭擊斃,砸為肉醬、

    這枚暗器赫然是另外一隻鴛鴦膽。

    出手的山子巽手捂胸口,坐倒在地:「這下是真的沒有一點內力了……」

    「小黑!」

    巖破天悲吼一聲,這只異鼠從小跟在他的身邊,如兄弟一般親密,現在為救自己而死亡,受到的打擊比知曉石三陣亡消息更加嚴重。

    「不可原諒!你們這幫畜生居然敢殺死小黑!」

    他心頭激憤,反而壓制了其他情緒,跟岳鼎展開了對攻,一時間掌影重重,勁氣洶湧,如峰巒疊嶂。

    「不可原諒的畜生是你啊!你視他人生命如草芥,卻視畜生如手足,在肆意殺害他人生命的時候,就該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現在只不過是因果循環,報應不爽!」

    岳鼎哪裡會懼他反抗,以攻對攻,無視傷痛,拳來腳往,儘是悍勇打法,目光似欲擇人而噬,他身上任何一個部位都成了凶器,給人的感覺,只要有機會,甚至會用牙齒來咬人。

    這般剛猛無畏的氣勢,連江湖老手慕容大莊主也吃不消,更遑論一直順風順水的巖破天,等到為報仇而生的激憤情緒如潮水般退卻,畏懼的情緒立即像漲潮似的湧上來。

    兩邊都是傷勢沉重,各自鮮血淋漓,真打下去勝負未定,但巖破天失了膽氣,哪還有拚命的念頭,想到這兒是敵人的地盤,打個兩敗俱傷也是自己吃虧,加上還有毒素在體內蠢蠢欲動,立馬將為愛寵報仇的想法扔到了九霄雲外。

    他猛然一拍腰帶,五彩光華沖天而起,化作一方彩色保護罩,將自己圈在裡面,任憑岳鼎連環攻擊,也突破不了防禦,顯然是家族長輩給他預留的逃命法寶。

    「本少爺高高在上,豈能死在你們這群鄉巴佬手裡?別得意,這一回你們能贏,下一回就沒這麼好的運氣了!」

    巖破天又拿出一道紫色金符,用鮮血滴在上面後,啟動了留在上面的法術,一陣符文閃爍著從裡面跳躍出來,包裹住他的身體,令他的身影漸漸變得模糊。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的仇恨,本少爺銘記在心,就等著我無窮無盡的追殺報復吧!」

    他知道有這件五彩極光罩保護,天人境以下沒有人能傷到他,頓時鬆了一口氣,卻不知是因為疲倦,還是不用再同岳鼎戰鬥。

    他忽然覺得臉面上有些掛不住,便想在離開前,看一眼對方無奈而又遺憾的臉。

    誰知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張帶著堅毅表情,未曾放棄的臉。

    「不用銘記在心了,今日仇,今日了,你便給我留下吧!」

    岳鼎大喝一聲,氣勢陡然上升,背後浮現魔神之像,彷彿修羅王再臨人間,威勢滔滔如無間地獄,正是《邪巫紅世訣》上的武技。

    由於他的內功比之上一次要強上數倍,魔神的輪廓更加清晰,勾勒出了身體的線條,栩栩如生,怒目一掃,倒映出巖破天驚恐的眼神。

    「邪暴橫野!」

    魔神一拳搗出,如撞城原木,轟隆而至,擊破五彩極光罩。

    巖破天尖叫一聲,不得已中斷了傳送符的效果,向後跳躍,企圖避開攻擊,忽感背後一沉,竟是有人抱住了他,四肢並用鎖住了關節——他的護體真氣跟九曲陰氣鎖皆被岳鼎破去,無法起到主動禦敵的效果。

    「喂喂,你捅過我一拳,咱倆就是一輩子的好朋友,你怎麼能丟下好朋友獨自逃跑呢?」

    丘離嗆著血,一邊發出有氣無力的笑聲,一邊用將冰魄銀針插了進去,新毒引發舊毒,鎖住巖破天的行動——他有金絲軟甲保護,受的傷比對方猜測的要好上那麼一點。

    「快給我閃開,廢物!」

    巖破天想要用真氣震開對方,可惜受冰魄銀針毒的摧殘,發出的真氣十不存一,同時方野在這時候撲上來,將同源的魔門內功傳給丘離,竟然抵擋住了第一波的衝擊。

    他想要再度發力,已是遲了。

    魔神之像如磨盤大的拳頭正面擊中巖破天的身體,帶有萬鈞之力的拳勁湧來,彷彿一座泰山壓了過來,將他全身兩百零四根骨頭碾壓成碎渣,咯咯直響。

    巖破天感受著無邊的痛楚,七蟲七花膏和冰魄銀針雙重毒素發作,黑紫色蔓延全身,一張臉扭曲如鬼,嘴裡嘔出了破碎的內臟。

    「呃啊啊啊——住手!你不能……我一介天之驕子,居然隕落在這鄉下泥坑咕——等著吧,巖家人不會放過你們的!」

    築基期武者的身體猶如渾渾鋼鐵,難以被壓扁,此刻就像一塊岩石受重錘敲擊,頓時一聲驚爆,血肉混合著骨渣爆散開,濺了丘離跟方野兩人滿臉污血。

    一番大戰,終於結束,所有人筋疲力盡,癱倒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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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家家有本經

密室中,只留三人。

    激烈的打鬥聲被隔絕在外,密室裡寂靜無聲,其中兩人各有心思,卻始終不好開口。

    許久,連君卓總歸是忍不住,詢問出聲:「為什麼?」

    他只說了三個字,沒有問內容。

    但方蕙蘭已然明白他要問的內容,所以冷笑連連:「難道你還不清楚嗎?」

    郝菡萏眨了眨一雙大眼,在兩人身上看來看去,她雖是天真如童子,卻也察覺到了氣氛的不對勁,便沒有出聲。

    連君卓歎了一口氣:「我清楚你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我不清楚你為什麼會生出這麼做的念頭,我從來便猜不透你的想法,正如當年你非要堅持嫁入連家一樣,他人都道你方家攀龍附鳳,唯我知道你根本瞧不上連家的家財。」

    「沒錯,我不屑於嫁入你連家,若非看在父輩交情的份上,這樁婚姻我早推掉了。」

    「既然如此,那你何必呢?難道只是因為我先你一步退婚嗎?」

    「錯,我打心眼裡瞧不起你這等蒙祖輩庇蔭的富家子弟,所以就算被你退婚也沒關係,因為我根本不在乎你的看法。可是,你卻為了一個青樓女子而要推掉父輩定下的婚姻,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麼樣的奇女子,才讓你這樣的少爺不惜撕毀婚約,頂著被人責罵不孝的名聲,也要給予正妻的名分,為此我才堅持要嫁過來,哪怕給你做小妾。」

    「那你現在明白了嗎?」

    「若是明白,我就不會做出今天的事情!」方蕙蘭用手一指郝菡萏,嚇得後者縮了縮脖子。

    「她到底哪點比我好了?比相貌,我自認不遜色於她;比文采,我自小遍閱先哲學說,她卻是識字也有限;比針線,我能替你縫衣裁布,她連一塊手帕也扎不成;比烹飪,我自認當個酒店掌廚也是綽綽有餘,她連個雞蛋都會燒成焦炭;比武藝、比管理家業、比賬本理財、比商業頭腦,她哪一樣比得上我!」

    說到這裡,她的聲音發顫,臉色甚是激動,面露瘋狂之色,將郝菡萏嚇得躲到了連君卓的身後。

    連君卓閉上雙目,仰面歎道:「這些她都比不上你,你的優點太多,千伶百俐,無所不精,是天下人心中最理想的妻子,而她幾乎什麼都學不會,遠遠及不上你。」

    他停頓了一下,又苦笑道:「你若是因此而不滿,又為何不提出來,我當初也曾提議過,將正妻之位讓與你,好彌補這些年來對你的虧欠……」

    「不需要!你以為我會在乎所謂的身份地位嗎?這些根本不放在我眼裡!」方蕙蘭一甩手,恨恨道,「既然你明白這一切,那為何只喜歡她,對她疼愛有加,對我卻是整日冷冰冰的,連一句關心的話都捨不得說出?」

    「因為你不僅比他強,而且比我還強,」連君卓滿嘴苦澀,「初時我以為找了個賢內助,心中歡喜,後來我在生意上虧損,而你接手後卻越做越大,讓我明白了彼此在才能上的差距……我並非小心眼的人,當時也沒往牛角里鑽,想著給你當個賢內助也不錯,哪怕外人嘲笑我是小白臉,吃自己婆娘的軟飯,沒什麼大不了的。」

    「那為什麼……」

    連君卓大聲道:「因為我發現,自己太天真了!你我之間的差距太大了,我連給你當賢內助的資格都沒有,不給你幫倒忙,便是我唯一能幫到的事情。太可笑了,我沒想過自己能光大連家堡,但至少能保住祖宗的基業吧,可是連這個幻想也被你戳破了,你讓我認清了現實,我其實是個什麼才能都沒有的庸人。」

    「……女子無才便是德嗎?」方蕙蘭喃喃了數聲,知道真相的她,口齒間也是說不出的苦澀,「那麼她呢?你喜歡她在認識我之前,總不會是因為排斥我,才喜歡她吧?她總歸是有讓你看得上的優點吧?」

    連君卓搖頭:「她沒有優點,但我喜歡的,恰恰是這一點。」

    他轉過身,憐愛的撫摸著郝菡萏的臉:「我喜歡她傻傻的樣子,喜歡她什麼事都學不會的笨拙,喜歡她經常犯錯誤的可愛,喜歡她什麼事都要請教我的無知……就當是男人的虛榮心吧,但我能從她身上得到慰藉,跟她在一起,我能得到包容,覺得自己無所不能,哪怕只是一個假象;跟你在一起,我會被你優秀的才能扎得遍體鱗傷,察覺到自己的渺小。」

    「居然是因為這種可笑的理由……那我這些年的付出算怎麼一回事?」

    方蕙蘭頓覺世上儘是些荒謬的事情,優秀成了缺點,無能反而成了優點,她往後退了數步,靠在牆上,連站立的力氣都沒有了。

    「這並不是可笑的理由,而是一門討男人歡心的技巧,你失寵不是因為你的優秀,而是因為你不懂這門對女子來說非要重要的技巧。」

    岳鼎一腳踹開密室的大門,雙手抱著奄奄一息的愛蓮進入屋內。

    「討男人的歡心麼……」方蕙蘭琢磨了一下,指著郝菡萏道,「那麼她呢?她難道就懂這門技巧?」

    「她不懂,可她不需要懂;你不懂,但是你需要懂。」

    岳鼎小心翼翼的將愛蓮放在心上,看著方蕙蘭不解的目光道:「在一張黑色上的宣紙上潑墨,不會有任何改變,可在一張白色的宣紙上滴哪怕一點墨,也會十分刺眼——郝夫人什麼都不會,所以再多一個也沒關係,你什麼都會,所以就算有一個不會也不行。」

    「哈,哈哈,哈哈哈……」

    方蕙蘭出神半晌,隨即輕笑幾聲,很快大笑起來。

    笑聲中滿是淒苦,滿是自嘲,滿是無奈。

    她邊笑邊流淚,到最後,分不清是笑還是哭。

    看著這樣的她,連君卓也不知該如何是好,心中也是追悔莫及,若是能早些將這些心事坦白出來,就不會造成如今的局面。

    郝菡萏顧不得這些,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愛蓮身上,看見了那一身的血跡,連忙跑過去抓住對方的手。

    「姐姐你怎麼了?你的臉好蒼白,你的手好冷,你受傷了嗎?」

    愛蓮先是對岳鼎點點頭,表達了將自己運到這裡的謝意,接著對郝菡萏道:「姐姐將來不能再照顧你了,你要自己學會照顧自己,誰都不可能依賴別人一輩子。」

    「不,不要,我不要這樣,我不要離開姐姐,我還沒報答姐姐。我在連家堡學了很多事,相公也教了我很多,還有方妹妹也指點了我,我現在已經能燒飯了,不會再燒焦了……」

    「那真是了不起呢。」愛蓮稱讚了一句,突然臉色變得紅潤,伸出手來,撥開對方散亂的鬢髮,語重心長道,「姐姐不需要你的報答,姐姐只想問你一句,覺得幸福嗎?」

    郝菡萏先是點頭,隨即又搖頭:「只要姐姐不離開我,讓我有機會能燒飯給你,我就覺得幸福。」

    「傻孩子。」愛蓮無比開心的笑了起來,如菩薩般慈祥可親,「妹妹是蓮,姐姐是藕,藕為蓮生,只要你覺得幸福,那就夠了。」

    她說話的聲音很快低了下去,氣若游絲,卻是迴光返照的時間將盡了,臨行前,仍不忘囑咐:「記住,一定要過得幸福……」

    愛蓮只覺眼前白光閃爍,秀麗嫵媚的白影漸漸去遠,再也不可觸摸,口唇動了動,卻無聲響。

    眼前景象漸漸紅了,如沉下的夕陽,又如縹緲的紅燭。

    恍惚間,彷彿回到了幼時的那間小廟,衣衫襤褸的兩個小女孩靠在一起,相互偎依取暖,分享著兩個撿來的饅頭。

    「姐姐,這個大一點的歸你。」

    「傻妹妹……」


第五十章 收穫

岳鼎三人在連家堡修養數日,期間出席了愛蓮——現在已經正名為郝芙蕖——的葬禮。

    她不知是早就預料到這種結果,特意在戰鬥前做了準備,還是早就立下了遺囑,將自身的遺產留給了妹妹郝菡萏,幾張地契以及洛紅樓的產業全部轉入她的名下,有連家堡照顧,想來比以前只會變得更好。

    丘離的傷勢很重,但沒有如巖破天預料的經脈俱斷那麼嚴重,身上好幾處都是粉碎性骨折,按照大夫的說法,當時他能站起來抱住巖破天簡直是奇跡。

    好在岳鼎早早準備了黑玉斷續膏,及時敷用下去,傷勢得到了及時的治療,加上他的身體素質優越,恢復速度快的驚人,按照大夫的估計,不出半個月就能痊癒。

    事實上也是如此,一個星期不到,丘離便能下床行走,只是身體虛弱得很,經不起激烈的運動。

    唯一不幸的是,他一身的功力卻是被廢去了,需要從頭修煉,對此本人倒是樂觀得很,一點也沒放在心上,笑著說大俠就得遭遇變成廢人的挫折,這是通往成功的必經之路。

    比起本人的豁達,方野很是扼腕歎息,大有天道不公,好人沒好報的遺憾。

    反倒是最為親近的山子巽和岳鼎,不怎麼放心上,兩人心知以丘離的天賦,若是重新修煉魔化心法,只要有天材地寶的補給,不出兩個月就能修煉回來,畢竟是走過一遍的路,重新再走自然是輕車熟路,容易得多。

    不過岳鼎另有打散,如今他已經能兌換七品經文,考慮著要積攢功德點數,給丘離兌換一本《吸星大法》。

    這本吸取他人內力為己用的魔道內功,脫胎於道家的《北冥神功》,修煉者在修行前需要散去一身功力,這一限制對於失去所有內功的丘離而言,幾乎毫無困難。

    相對於鼻祖北冥神功,吸星大法最大的敝處在於無法將異種真氣融合,需要另外以融功法門配合。

    這點對他們來說幾乎沒有困難,就算找不到融功法門,如原著中,令狐沖由於不欲向任我行屈服,直至最後都沒有得到融功法門,但卻因此得到《易筋經》的傳承,以百川匯流的法門,將異種真氣導入正軌,解決了吸星大法反噬的問題。

    先不說神秘空間中同樣有《易筋經》,就算丘離一心要走純魔道路線,岳鼎也有得是高級功法,足以達到同樣的功效,比如道心種魔什麼的。

    這一戰之後,三人皆有進步。

    岳鼎由於大成的大圓滿心髓,根基倍增,已經完成了對六重無漏期的積蓄,甚至還有超過,只要靜下來心來慢慢消化,琢磨幾處細節上的變化,就能穩穩當當的突破到六重期。

    他之所以沒有急著突破,就是要細心體會其中的困難,掌握變數,畢竟他在修煉上是領頭人,需要給兩位義弟當開路先鋒,積累的經驗對後來者來說珍貴無比——這便是不投靠大門派的弊處,沒有先人留下的經驗可以借鑒,一切都需要自己去嘗試和探索。

    但三人既然選擇了親手開創門派的道路,早就有這樣的覺悟,因此不覺得委屈,反而將困難當做是對自身的磨煉。

    福禍相依,困難大,好處自然也是有,沒有了模仿參照的對象,探索出來的都是最寶貴最適合自己的經驗,不必去學習別人。

    這樣的心得體會在初時沒有明顯的效果,等到逐漸積累起來,越到武道境界的高層,越是效果顯著,總是依賴前輩教導的人,往往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只關注眼前,不思未來的進取。

    這就是為什麼門派的開創者往往神功蓋世,而後繼者卻總是難以達到先人的高度——走別人的路終究不如走自己的路來得紮實。

    山子巽已經穩穩當當突破到念威期,這也是情理之中的,因為無漏期要鎖住氣血,掌握閉穴的技巧,主要講究身體精血上的積累,而念威期更重要的是追求精神上的突破。

    在面對巖破天這等八重巔峰期強者的威勢後,生死間得到洗禮的山子巽自然是精進神速,他本就達到了四重化勁期的巔峰,完成了根基上的積累,突破起來沒有半點障礙。

    就連丘離也是一樣,他的意志完全滿足了五重念威期的門檻,只是內功被廢,根基不足,導致難以突破,一旦將精血修養起來,突破只是早晚的事情。

    方野得到的好處比不上兩人,畢竟丘離跟山子巽能將生死置之度外,跟巖破天死磕,無視強者威勢,而他卻是一直畏手畏腳,戰鬥中沒有一次敢正面衝突。

    一分耕耘一分收穫,世上的利益分配絕大數都逃不出這個圈。

    不過相比另外兩位逃之夭夭,以至於事後無臉回連家堡的供奉,他能面對八重通靈期強者而不退,已經是足夠值得稱道的行為,只要吸收這番難得的體驗,化作自身神念之力,五重念威對他來說便不存在瓶頸,假以時日,同樣是囊中之物。

    除開這些修行上的好處,物質上也是小賺一筆。

    巖破天不愧是大家族的天才少爺,身上居然帶著二十多張百銀大鈔,還有一瓶固本培元的藥丸,至於武功秘籍和法寶之類是別想了,他不是獨行俠,因此武功秘籍的內容都是記在腦子裡,不可能隨身帶著,這種終究不是遊戲,打怪還能爆裝備。

    作為一名武修,巖破天對法寶需求極小,加上他修煉了九曲陰氣鎖這等橫練功夫,連護體寶甲都省下了,除了保命用的五彩極光罩和逃跑用的大挪移傳送符,再也沒有其他。

    倒是愛蓮為了感謝恩情,除去不動產送給了妹妹外,所有的銀錢一半分給了青樓的姐妹,另一半也轉贈給了岳鼎,但她的錢財大多用在了洛紅樓上,餘下的不多,到岳鼎手裡的只有六千餘兩。

    此外,還有一塊仙鳳玉石,顏色赤紅如血,算得上是法寶煉器的好材料,可惜岳鼎三人皆不精通此道,卻是明珠暗投。

    玉石對於修行者來說,價值遠遠大於金銀等貴金屬,最基礎的用處,就是能幫助練功。當人修煉內功的時候,將一部分真氣導入玉石中,在反饋回來的過程中,真氣會自動攜裹些許玉石中的能量,從而令修煉者的真氣壯大。

    如果汲取得過快,將玉石中的能量全部吸收乾淨,玉石就會變成一塊頑石,但哪怕留下稍稍一絲能量不去吸收,它又會自動吸收天地靈氣,直到重新充滿。

    玉石就相當於一塊能量石,品質越上等蘊藏的能量越多,比如常人隨身佩戴一塊有瑕疵的玉石,時間久了,玉石上的瑕疵就會消失,這就是俗話說的「吸收人氣」。

    當然,這種吸收對人體是無害的,玉石吸收的是洩露出來的精氣,而不是蘊藏在人體中的精氣。倘若佩戴者是六重無漏期的武修,能鎖住週身竅穴和精血,那麼佩戴玉石再久,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最後,連君卓送了三萬兩作為酬金,這對於連家堡來說也是不小的開支,畢竟流通的現銀跟總資產是兩碼事,但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錢沒了可以再賺回來,但命沒了就算有再多的錢也買不回來,何況岳兄弟讓我明白了許多道理,這也算是學費吧。」

    岳鼎考慮到將來若要建立門派,無論是買地契,造房子還是其他零零碎碎的事情,都需要大量的開支,便沒有矯情的拒絕,欣然收下。

    修養數日後,他沒有等到丘離傷勢痊癒便準備動身離開,因為他發現,聲望點數突然上升了兩百多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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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後遺症

「你的名字被莽州巖家所有人記住,或被讚譽『這小子幹得好,除我心頭大患』,或被恨之入骨『哪怕追殺至天涯海角,絕不罷休』,共增加216點聲望。」

    對於這條消息,岳鼎已經有了心理準備,知道若繼續待下去,不僅會惹來殺身之禍,更會殃及連家堡。

    在巖破天身死之後,連家堡已經找到了薨牙盟的一處接口,賠付了贖命錢,隨帶給連家一些重要的人都買了「保險」,從今以後,薨牙盟不僅不能對他們下手,還得阻止別人刺殺,否則壞了規矩,就再也沒人願意賠付贖命錢。

    在有的時候,刺客組織甚至比商人更加看重信譽。

    巖家固然有勢,也絕不可能跟薨牙盟過不去,他們背後的滄溟宗的確有資格跟薨牙盟扳手腕,但若因為自家死了一個後生,就引發兩大組織的戰爭,滄溟宗首先不會放過他們。

    何況他們作為一個修行世家,跟一介凡人家族過不去,說出去也要讓人笑掉大牙,被同行瞧不起,名聲對一個有底蘊的世家而言,也是極重要的。

    不過追殺岳鼎三人,倒是沒人會說閒話,畢竟他們兄弟仨都是修行者,人在江湖混,難免要挨刀,何況冤有頭,債有主。

    反過來說,岳鼎對於被人仇恨,也是膏車秣馬,早有心理準備。既然選擇了江湖,是非恩怨就會紛沓而來,有人親近你,就有人敵視你,這是想避也避不了。

    想要得到所有人的尊敬,不結下仇家,這是不可能的,哪怕你是聖人,對外秋毫不犯,想要以德服人,也會有人看不慣你的作風,主動來挑釁。

    算起來,之前剷除了慕容山莊,本以為會有那個拜入弈天館的遠方親戚來追殺,誰知道屁也沒響一個,連聲望玉碑都沒提示,想來慕容山莊在對方心裡無足輕重,不值得特意尋仇,這倒是意外之喜了。

    雖然被一個修行世家列為必殺對象,岳鼎也沒有特別擔心,獄洲那麼大,只要往某個旮旯角落裡一鑽,便是石沉大海,除非是堂堂的武道聖地動用全部的力量來搜索,否則有天大的本領也是形同海底撈針,別想找到人。

    仇恨這東西,時間一長也就淡了,巖破天是天才沒錯,可終究是個死了的天才,一個死人就算生前再有天賦,死後也是黃土一抔。

    死了的巖破天,跟死了的石三沒有區別。

    巖家不放棄追殺,只是因為岳鼎太弱,能輕鬆殺死,那麼在他們看來,既然輕易就能出一口氣,順帶威懾宵小,又何樂不為。

    所以只要岳鼎變得強大,不需要到翻掌就能覆滅巖家的絕高程度,只要讓巖家知道,殺死他需要付出一定的代價,那麼權衡利弊之下,對方就會選擇放棄。

    到時候,哪怕是跟巖破天有著親密關係的人,也會因為大局而不得不選擇忍氣吞聲,這就是大家族的無奈之處,很多時候不能任由性子來快意恩仇,必須考慮集體的利益,為集體而犧牲個人,也屬常見。

    至此,連家堡的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也不知連君卓跟兩位夫人談了什麼,在那之後,他沒有休妾,郝菡萏也沒有因姐姐的死而追究方蕙蘭。

    只是連家堡收縮了生意量,賣了不少店舖——也因此才捨得拿出三萬兩給岳鼎——方蕙蘭退之幕後,專心在家中,不再露面,連君卓重新站在了當家人的位置上,一邊由二夫人指點生意上的操作,一邊學習商業手腕,由於生意量減少,倒也穩紮穩打,沒出什麼意外。

    離行前,岳鼎將如意幻魔手和修羅滅世刀的口訣整理成書,贈送給了方野,算是緣分一場。

    丘離將愛蓮的小婢清荷,從洛紅樓贖身出來,但是沒有帶著一起上路,而是通過跟連家堡的關係,讓她接任了愛蓮的工作,成為了洛紅樓的老闆之一。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大哥要拒絕嫣紅姐了——男人,要懂得對喜歡的女人放手。」他如是說道,滿懷感慨,如憂鬱的詩人。

    「演技不錯哦,很逼真,感情很真切,就是眼神流露不夠透徹,勉強八十分。」山子巽如此評價道。

    然後兩人在馬車的車廂裡吵了起來。

    手頭有的是錢,加上丘離的身體不適合騎馬,他們便雇了一輛馬車上路,一路上倒是比之前走得舒服。

    丘離跟山子巽吵了一會,便氣喘吁吁,心有餘而力不足的認輸了。

    岳鼎見狀,笑道:「這倒是讓我想起了小時候的記憶,也是這般情況。」

    小時候的丘離可不像現在這般活力四射,有著用不完的精力,他是早產兒,生下來便異常虛弱,由於這先天留下的病根,從小就比同齡人瘦弱,而且很容易得病,想跟同伴一起玩都做不到,後來長大了,身體才莫名其妙的好起來。

    那時候肯跟他一起玩的人,除了岳鼎這公認的憨大哥外,也就只有山子巽這名被孤立的外鄉人——事實上是岳鼎被先生授予學堂首座的職務,負責照顧那些性格孤僻、被其他人排斥的同窗。

    兩位義弟也是想起了當年的情形,不由得會心一笑,開始緬懷童年的趣事,再然後,就是相互檢舉對方幹下的糗事,各揭瘡疤。

    正談笑間,岳鼎忽然皺起眉頭,臉色發紅,全身直冒虛汗。

    丘離見狀,連忙拿下自己掛在脖頸上的吊墜,套在大哥脖子上。

    山子巽則以掌心抵背,以中正平和的全真內功調理陰陽之氣,岳鼎也趁勢運轉擅長療養的菩提功,佛道真氣匯流,一盞茶後,總算是緩和了症狀。

    這種情況不是第一次出現,眾人明白這是服食了陽極先丹的後遺症。

    一顆陽極先丹,給岳鼎平白增加了一甲子的功力,可沒有陰極先丹調和,終究是受到了副作用,雖然當時他因勢利導,將燥熱之氣轉化成大圓滿心髓的真氣,卻仍有富餘。

    大圓滿心髓的功力強度高於菩提功,跟基礎內功間差不多是一換三的比例,一甲子的基礎功力被大圓滿心髓吸取掉六十年,推至大成境界,剩下的炎毒之氣無法吸收,化為散亂的無屬性真氣徘徊在經脈間,按照一定週期發作,產生陽剛燥熱之氣。

    岳鼎能在兩柱香不到的時間裡,將大圓滿心髓修煉至大成,除了在識海空間的反覆演練熟悉,以及漏盡通帶來的高超領悟能力外,陽極先丹的作用功不可沒。

    因為藥力強大,加上屬性相同,幾乎是推著岳鼎超加速修煉大圓滿心髓,瞬間完成了量上的積累,跳過小成,臻至大成,之後幫助他暢快一戰,擊殺了巖破天。

    說起來,岳鼎現在的症狀,比他以前在書中看到的描述,要輕微得多,至少沒有痛得死去活來。

    難受歸難受,也就是跟嚴重脫水或者中暑的感覺差不多,這便是利用大圓滿心髓因勢利導,開渠排洪的效果。

    要解決後遺症的方法不是沒有,原著中就曾提到過,先以陰寒之物降低體內燥熱之氣,在服下陰極先丹,就能痊癒。

    降低體內燥熱之氣倒是不難,密宗另有一門《慈悲廣度佛母神功》,恰好跟大圓滿心髓相對,一陰一陽,屬性相反,修煉後就能以陰寒之氣化消掉燥熱之氣,無需借助外物,只是要製造一枚陰極先丹,需要找到兼具陰寒和大補屬性的天材地寶,這卻是一個大大的難題。



第五十二章 一本萬利


    熬過了發作期,岳鼎將那枚寶劍形的玉珮還給丘離:「這到底是個什麼法寶,又能保命,又能療傷,雖然各方面效果都很微弱。」

    丘離將玉珮掛上:「我也不知道,是我娘留給我的遺物,在連家堡的戰鬥之前,我都不知道有這麼全面稀鬆的功效。據說高級法寶都是專攻一項,低級法寶才會兼具多種效果,想來不是什麼厲害的東西,大概是那人留下的。」

    他口中的「那人」是他的父親,曾經是江湖上小有名氣的劍修,在丘離十歲那年,拋家棄子離開了故鄉,重入江湖。

    丘離的母親在那之後沒多久,就因為積勞成疾而去世,他深恨父親無情無義,便只以「那人」來代稱。

    山子巽睨了他一眼,打趣道:「這該不會是埋伏筆吧,你好生找找,指不定會從玉珮裡找到什麼無上法訣。」

    丘離打了個呵欠,有氣無力道:「早就用神識找遍了,可惜除了蘊含靈氣以外,沒有其他任何東西。」

    岳鼎道:「我們現在也不需要無上法訣,一步一步來,由淺入深,任憑風浪起,穩坐釣魚船,遲早能臻至太上之境。」

    丘離看了看手掌,怏怏道:「若我們的實力更強一些,愛蓮小姐便不用犧牲了。」

    岳鼎歎了這幾日來的不知第幾口氣:「說到底,仍是我們太弱了,我發下宏願,願天下善惡有報,卻不想連這第一步都邁得如此艱難——正因如此,才更該創立一個符合自己理念的教派,若是加入別人的門派,就不得不選擇屈服,哪怕想自下而上的進行改變,也是萬分困難,如創立者定下的規矩,將是難以根除的頑疾。」

    山子巽贊同道:「一個好漢三個幫,個人的影響終究不如集體,若只想揚名立萬,受人景仰,當個獨行俠也沒什麼,可若想改變這個世界,就必須集合更多的力量。」

    「不提這些,眼下咱們連個根基地都沒有,談這些未免太遙遠,」岳鼎擺了擺手,並不顯得頹喪,他本就是個越挫越勇的人,這點打擊只會激發他的鬥志,「倒是方纔我進入了神秘空間瞧了一眼,功德點數已經積攢到四百七十點了,想來過了今天,就能攢到足以兌換《吸星大法》的數量。」

    這近五百的功德點數可並非來自於巖破天,此人雖是紈褲,視凡人性命如草芥,可終究是修真世家的子弟,受家規限制,沒有機會,也不屑於特意跟普通人過不去,和為惡鄉里,禍害一方的慕容莊主並非同一類人。

    也許等他成長起來,成為強者大能,會犯下遠超慕容山莊的罪業,可畢竟沒有發生這樣的事,所以完納他的罪業後,得到的功德點數只有五十點。

    加上保護了連家堡,二度救了郝菡萏的性命,實現了與愛蓮的承諾,將兩本武技贈送給方野,零零碎碎加起來才超過了一百點。

    多虧了山子巽的一句建議,令岳鼎想到了一本萬利的生意念頭。

    「人生三不朽,立德、立功、立言,可見這三件事都有著極高的人生價值,無論從功德角度,還是聲望角度,都是有利的。前兩者其實就包容在創立教派當中,我們現在還做不得,但是最後一個立言,通俗點就是著書出版,也許有望實現。」

    岳鼎受到這句啟發,便生出了許多想法,當然,其中也有很多是行不通的,需要剔除。

    比如穿越者常用的抄詩,就是第一個要剔除的。

    獄洲可不是一個封閉的大千世界,虛空境的大能們都擁有隨意穿越位面的本領,就算去過岳鼎夢境中的世界也不為奇——事實上還真有人去過,至少《三國演義》《水滸》一系的通俗小說都為常人所耳熟能詳。

    熟悉的詩詞歌賦倒是沒有見到,但不排除受到獄洲訊息交流並不發達的影響,只限制在小部分人當中流傳。

    而哪怕沒有一名極道強者引進詩詞歌賦,這事也幹不得。

    現在岳鼎的名氣小倒還無所謂,若將來成為一方教主,名聞遐邇,某個修真者閒來無聊,拿出寄於他名下的詩詞掐指一算,發現原著者不是他,到時候一個欺世盜名的罪名蓋下來,一輩子也別想抬起頭。

    這種事很容易求證,不是你死鴨子嘴硬就能否認的,而且盜取他人著作為己用,堪稱最不要臉的行為,是會被所有文人唾罵,千夫所指。

    所以,自個兒吟詩作樂倒還沒什麼,敢堂而皇之的以自己名義來出版,遲早要被戳斷脊樑骨。

    再三思慮後,岳鼎決定出版藥學書籍,他花了110點功德,兌換了《藥王神篇》,然後剔除了裡面關於用毒的內容,在著作者無嗔大師的後面,加上了一個修訂者岳鼎的附註,最後委託連家堡尋找書商,印刷後發行出去。

    藥王神篇:又稱無嗔醫藥錄,由「毒手藥王」無嗔大師所著,是以傳給弟子的遺書,乃藥王莊至寶,九成為治病救傷的醫道,說到毒藥也多為講述解讀救治,至於練毒施毒,種植毒草、培養毒蟲之法則極為簡略,是一部濟世救人的醫書藥書。

    對於詩詞,人們只注重著作者,而且由於字字珠璣,一字一詞都不可改,岳鼎想佔便宜都不行,你要加個修訂者,人家說不定還得向你索要原版。

    但醫藥書籍不同,編著者固然有最大的功勞,可若沒有他人集合修訂,將散亂的內容整理清楚,也難以作為一本書來廣為人知,君不見華佗的《青囊經》就失傳了。

    而且,兩者最大的區別在於,詩詞是越公開越好,越多的人知道,作者的名氣就越大,所以公開於眾是一種利己的行為;醫藥書卻相當於獨門秘籍,越少的人知道,就越顯出這門醫書的寶貴,而掌握其中藥方的人則相對醫術高明,卓爾不群,所以公開於眾是一種利人的行為。

    每一個藥方都是醫術的保證,何況《藥王神篇》這種被評定為與七品武技同等品階的寶書,裡面一些丹藥甚至有增強功力的效果,便是煉丹的修行者也能受益匪淺。

    岳鼎公開《藥王神篇》的行為,不亞於一個門派公開自家的武功秘籍,不知道有多少大夫將這本書奉為聖典,稱讚他的大公無私,也不知道有多少用毒的修行者唾罵他的愚蠢,居然毀人行業。

    幾乎在出版後的第二天,岳鼎的功德就暴增三百點,而且還不是一錘子的買賣,這個三百點獎勵的是他公開《藥王神篇》的行為,接踵而來的是這種行為引發的後續效果。

    比如某位大夫閱讀《藥王神篇》後,醫術大進,追根溯源,總得感謝岳鼎的大公無私吧;再比如這位大夫,按照《藥王神篇》上的內容,配置藥方救了某人一命,病人還得感謝他的大公無私吧。

    當然,這些都歸屬於「言」,所以增加的是岳鼎的聲望。

    雖說功德的增加注重「行」,而且一事不二判,獎勵過一次,就不會第二次再進行獎勵,但出版《藥王神篇》的行為並非即時性,而是連續性的。

    由於許多人看出了《藥王神篇》的價值,不僅大夫們爭相購買,連江湖門派也是紛紛下訂單,一個星期內,市場上基本脫銷,於是印刷廠不得不連夜趕工,而每印刷出一批書出售掉,功德點數就會增加少許。

    獄洲那麼遼闊,橫跨四十九州,隨著《藥王神篇》的名氣擴散出去,不必擔心會沒人購買,這功德點數的增加幾乎沒有止境,按照估算,平均每一天都能增加35點功德和3點聲望。

    看到這一境況,山子巽還出過餿主意,比如等將來有錢了,可以自己出錢大量購買,來大量的刷功德點數。

    對此岳鼎想了想,還是否決掉了,因為功德對應的是他的本心,若他的本心不認同這種行為,那麼便不可能增加功德,想來神秘空間不可能留下這麼大的漏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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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張良拾履

   
    出版一本書就能拾得鐵飯碗,好處不斷,終身受益,差點誘惑得岳鼎再出幾本書,可仔細思量後,不得不放棄了這個誘人的想法。

    雖然還有其他醫學經典,但是二度出版的話,效果重疊,收益其實很微弱,比如一個醫術普通的大夫看了《藥王神篇》,醫術變得高明,成長到名醫的程度,再看一本《神農藥典》,他也不可能那個從名醫進步到神醫。

    乞丐被施捨一個饅頭自然很開心,可普通人被施捨饅頭,說不定還要責怪施捨者瞧不起他。

    只是除了醫學書籍外,也沒其他的書好出版,神秘空間中的典籍都是跟修煉相關,農業、商業、科技之類的都沒有,其他也就是《武穆遺書》一類的兵法書,但這東西反倒是跟詩歌一樣,修改不得,受眾面又極小,普通人怕是看都懶得看一眼。

    兵者,凶器也,絕非知道的人越多越好。

    最後剩下的就是功法武技,但這東西卻是不能公開出版的。

    倒不是岳鼎藏私,捨不得讓人學習,而是這種行為會觸犯天下所有門派的共同利益,壞了規矩,到時候怎麼死都不知道。

    事實上《藥王神篇》已經是打擦邊球,損壞了一部分人的利益,聲望玉碑上,不斷增加的「某某發現《藥王神篇》上有化解他獨門毒藥的藥方,對你恨之入骨,增加1點聲望」一類的信息,便是最有力的證據。

    幸虧用毒的修行者都是少數,高明點的也超出了《藥王神篇》的層次,所以大多數的門派都能從中受益,讓底層的弟子存活率上升,倒是感謝的居多。

    可這便是最大的容忍線了,岳鼎若是得寸進尺,跨過這條容忍線,迎來的便是無窮無盡的追殺。

    有些規矩,即便沒有明文規定,卻是人人都必須遵守的——至少在擁有足夠的力量讓各方勢力不敢報復之前,不得違反。

    有了「日進斗金」作為保證,岳鼎總算是有底氣,眺望那些高貴冷艷的功法秘籍,比如大名鼎鼎的《九陰真經》和《九陽真經》,這兩本可都是900點的高級貨,哪怕其他事都不幹,也要積累近一個月才能兌換一本。

    三人邊行邊聊,岳鼎跟山子巽輪流駕車,因為莽州位於東北方向,為了躲避追殺,他們便向著西南方向前行。

    輪到岳鼎值班時,遇見一條喝水,正要駕駛馬車過橋,卻見一老翁立在橋中央,看到馬車過來,立即伸出腿,似乎是想要將鞋子踢出去。

    奈何這鞋子綁得緊,一時竟然踢不出去,他慌忙做出金雞獨立的動作,想要用手將鞋子摘下來,結果單腿站立不夠穩,原地蹦跳了幾下,手忙腳亂的摘下鞋子,一不小心失了重心,一屁股坐倒在橋上,好在及時將鞋子扔了出去。

    「哎喲,我的鞋子呀,誰能幫忙把我的鞋撿回來。」老翁坐在地上呼叫起來。

    「……」

    靜默一陣後,丘離忍不住道:「老大爺你是故意的吧,完全是看到我們之後,才故意將鞋子扔下去的,這演技也太差了。還有看你剛才靈敏的單腿跳身手,踢毽子沒少玩吧,你完全可以自己下去撿嘛。」

    山子巽琢磨道:「這情節挺熟悉的,好像在哪本書上看到過?」

    岳鼎仔細觀察對方長相:「老丈,我們是不是在哪見過?」

    「沒見過沒見過,老夫只是長了一張典型的老爺爺臉,所以難免會覺得眼熟……哎喲,老夫的腰閃了,起不了身,不知道哪位年輕有為的少俠,能幫老夫撿一下鞋子。」

    丘離忍不住道:「典型的老爺爺臉是什麼臉?表情動搖得太明顯,肯定是見過面的,沒跑了!還有,所謂的閃腰分明是在撒謊,哪個會閃腰的老人能金雞獨立在原地連續跳五下?你是故意找茬的嗎,別擋在橋中央,不想死快閃開。」

    「老夫現在連站都站不起來,肯定是剛才被馬給驚嚇到了,要是沒人將鞋子撿回來,咱們就上官府論理去。」

    「哎喲喲,還訛上了,請人不成就玩威脅,告訴你,少俠我不吃這一套。」

    丘離揮鞭就要強行過橋,卻見岳鼎下了馬車,繞過橋向著湖邊走去。

    「大哥,你要做什麼?」

    岳鼎不假思索道:「幫老丈撿鞋啊,沒見他正為難嗎?」

    老翁連忙做疼痛狀,不停的吸氣:「少俠真是好人,好人會有好報的。「

    山子巽用手指出一點:「你不是腰疼嗎,為什麼捂著肚子?」

    老翁一愣,隨即若無其事的將手轉移到腰上,繼續抽氣,好像之前什麼也沒發生一樣。

    丘離目瞪口呆:「太假了,老頭你的演技太假了!」

    「……剛才是老夫的風濕性關節胃又發作了。」

    「完全沒聽說過這種病症啊!就算要捏造假病情,拜託也捏造一個像樣點的吧,風濕性關節胃是鬧哪樣啊?吃打滷麵吃太多撐出來的嗎?」

    就在丘離跟老翁一唱一和,跟說相聲似的對話中,岳鼎將鞋子撿了回來,遞給老翁。

    老翁沒有接過鞋,而是伸出腳,高高抬起腳丫,命令道:「替老夫穿上。」

    丘離忍不住道:「受人幫忙還這麼一副倚老賣老的模樣,你還真是『趾高』氣昂啊!」

    岳鼎倒是沒放在心上,先用大圓滿心髓的灼熱內功蒸發掉水分,再給老翁穿上鞋子,邊穿邊道:「老丈你不繼續擺渡,是掙夠回鄉的盤纏了嗎?」

    「哎喲,不錯哦,被認出來了。」老翁哈哈一笑,沒有死撐著否認。

    「你也就只能騙騙我大哥了。」丘離從馬車上下來,大咧咧的說著,「老頭,演了這麼一出前輩高人考驗後輩心性的戲碼,你該不會連一點誠意的表示都沒有吧?趕緊拿本神功秘籍出來,兄弟仨還急著趕路呢?」

    「神功也不是沒有,就怕你天賦不夠,看不懂。」

    老翁乜斜了一眼,慢悠悠的從胸口裡掏出一本封面破爛,滿是油漬的書籍,封面上歪歪扭扭的寫著四個大字「七劍天書」,看字樣像極了出自剛開始學習書法的書僮之手。

    「五兩銀子一本,童叟無欺,謝絕還價。」

    「好囂張的名字!要不是我立誓絕不修習劍法,當場就得拜你為師啊!」丘離用兩根手指夾起來,運功吹氣翻頁,盡量不用手碰上面的油漬,「老頭,你早上是不是吃了芝麻餅?」

    「咦,你怎麼知道的?」

    「因為第一頁簡介上面粘著好多芝麻和干餅渣,你丫居然用神功秘籍包芝麻餅,這神功秘籍的待遇也太低了!地攤貨都比你的《七劍天書》更能唬人,返璞歸真也不是這麼個歸真法啊!」

    丘離隨手將書扔給了老翁,然後意興闌珊的回到馬車上,岳鼎對著老翁一抱拳,便也打算離開,卻被喊住。

    「等會兒,聽說你們打算創立一個門派,恰好老夫知道一處無主的洞天福地,作為山門是再好不過,你們可有興趣?」

    三人面面相覷,丘離反應最是靈敏,臉皮也是最厚,迅速變顏,一個靈猴下樹,熱情的將老翁扶上馬車:「老爺子早說嘛,您老請上車,動作慢一點,小心,切莫閃了腰,能不能提前告知一下,這處洞天福地坐落何方?」

    「呵呵,巫州。」



第五十四章 修真黑市


    丘離質疑道:「巫州離這兒不下百萬里之遙,我們怎麼過去?」

    老翁白了他一眼:「當然不是讓你用雙腿走過去,大挪移法陣懂不懂,只要有錢就能過去。」

    岳鼎提醒道:「我兄弟三人結下了一方勢力很強的仇家,若是進行大挪移法陣,就要留下通行記錄,若是被仇家探查到蹤跡,將會引來追殺。」

    「那就不要去官方的修真坊市,去不會留記錄的地下黑市不就行了。」

    岳鼎坦言道:「這方面的消息我們可是半點也不知,老丈可是知道具體的地點方位?」

    「往北邊走,大約七天的路程,就能到達由通天寶閣建立的夜摩市,可以在獄洲六成以上的大州中進行空間傳送,巫州恰在其列。通過他們的挪移法陣,雖然並非真的不留下記錄,但除非你們的仇人是通天寶閣的人,或者得罪了武道聖地的大人物,否則誰也沒法從通天寶閣手裡查看到記錄。」

    三人不用商量,便不約而同的做出了決定,迅速向著夜摩市方向行去,雖然並不懼怕巖家的報復,但能避則避,至少在沒有擁有足夠強大的實力之前,還是悶頭修煉的比較好。

    岳鼎倒是沒忘記留下假的行蹤線索,從而誤導追蹤者,加上他們真的走了那麼一段路,遠離東北方莽州的心思明顯,可謂是無心插柳柳成蔭。

    這一路低調潛行,沒有遇上意外的麻煩,畢竟三人都沒有長著嘲諷臉,不會出現人人看見就想踩一腳的情況。

    在這七天的時間裡,丘離將傷勢養得差不多痊癒,偶爾還能練練刀法,鍛煉筋骨,這等恢復速度令老翁也是驚歎不已。

    其實除了他本身的體質不錯外,一來有岳鼎兌換來的各種藥物補充元氣,二來有將恢復效果積少成多的玉珮,三來練習過如意鎖骨功,骨骼的柔韌性和活性都大大增強。

    《吸星大法》也已兌換,丘離將運行法門掌握熟悉,就等有朝一日能夠開張大吉,這門心法在未吸收他人內功前,看不出任何痕跡,老翁也沒有發現異樣。

    山子巽也沒休息,他得到老翁的指點,藉著突破念威期後尚殘留的一絲心靈領悟,以精化氣,加上重傷初癒的破而後立,反過來將全真心法修煉至功德圓滿。

    本來他雖然藉著藥物完成了量上的積累,可想要突破到圓滿,捅破那層明悟,沒個兩三年功夫,基本沒可能。

    圓滿後的全真內功後天返先天,每運轉一周天都能孕育轉化出一道先天之氣,端的是強橫無匹,差不多每十道全真真氣才能轉化出一道先天真氣,山子巽算是提前享受到了九重先天期的待遇。

    對於他接下來的發展,岳鼎考慮要麼先天功,要麼九陰真經,但這兩種內功都是高級貨,還得慢慢積攢。

    至於他本人,則是將大圓滿心髓練到圓滿,丹田中凝聚出一枚大日梵符,可將烈日精華轉化成太陽真氣。

    覺悟漏盡通的他不存在瓶頸,完成量的積累後,就能踏入圓滿,一切也只是水到渠成,並無驚喜。

    接下來他花了80點功德兌換了《慈悲廣度佛母神功》,將體內殘餘的其他無屬內力盡數轉化,一下子推到了小成,能自生陰寒真氣,克制住陽極先丹帶來的副作用,只是每每到發作的時候需要運功壓制,治標不治本,想要根除還是得從陰極先丹下手。

    本來岳鼎修煉了大圓滿心髓,真氣屬性偏向陽炎,想要修煉逆屬性的佛母神功極其困難,但他有菩提內功作為中轉點,更重要的是大圓滿心髓已入極境,可以陽極生陰,不僅不會阻礙修煉佛母神功,還能產生促進效果,連日來的進步可謂日就月將。

    原本這兩門功法是交由兩人修行,然後相互合作,陰陽匯流,令真氣屬性再上一層樓,現在他一人修習兩法,卻是創始人都始料未及的事情。

    這一路行來,老翁給三人講了許多關於修真世界的常識和異聞,令三個少年人大開眼界,同時也確認這老頭並非裝瘋賣傻,是真的老江湖,就是不知道是常年在底層混的老油條,還是深藏不如的真人前輩。

    丘離堅持認為是前者,要不然他豈非錯過了一個大大的機緣。

    在門口繳了一筆費用後,四人進入了夜摩市,雖然是修行者的集會,但看起來並無特別稀奇之處,相比普通的集市要繁華一些,另外賣的全部是跟修行相關的東西。

    法寶、符菉、丹藥、天材地寶、功法秘籍……琳琅滿目,數不勝數。

    其中以丹藥和靈物最多,畢竟這類東西誰都需要;法寶和符菉居次,雖然多為術修者必備,但武修也可以用真氣運使,真正能做到不依賴外物,全靠自身功法的,都是世家子弟,功法強悍到能替代法寶;最少的是功法秘籍,而且出現的基本都是九品,八品已是鳳毛麟角。

    老翁介紹道:「這裡終究是個鄉下地方,沒什麼高級玩意,一些修行大派地盤上的坊市,甚至會有五品功法出售,全看你出不出得起價。」

    丘離瞄了一眼出售功法的商店,震驚道:「那本九品的刀法居然要五百兩,而且還是價格最低的,那本九品的內功心法更是要價三千兩,唯一的八品內功是四萬二——《御靈訣》一聽就是基礎中的基礎,我的天,那五品功法得賣多少錢?銀票上數字都不夠寫吧。」

    老翁鄙夷道:「騃童鈍夫,高級的東西當然是以物易物,對於天人境的修行者來說,黃金白銀值得了屁個價值。」

    岳鼎下意識的問:「沒有下品靈石、中品靈石和上品靈石之類的東西嗎?」

    「哪來這麼好用的東西,你當玩遊戲呢?靈石倒是有,但一般用來當煉器材料,何況靈石大小不同,價值怎麼定,稱重量嗎?修行界沒有通用貨幣,八九品的武技還能用金銀俗物來換,七品以上的哪捨得?」

    山子巽發現了一個疑問:「其他的物品具有唯一性,進行買賣倒是跟普通商品沒有區別,可功法書籍怎麼賣?有人從這裡買了一本,轉手複印個千百卷,豈不是要大賺特賺。」

    「小子不錯哦,腦子轉得挺快,居然想得那麼遠。」老翁稱讚了一句,隨後指著商店門口畫著四柄劍的徽章,「看到這個標記了沒有?這證明商舖的幕後老闆是通天寶閣。所有書籍類的交易,都是由私人出售給通天寶閣,再由通天寶閣出售給個人,所以不會發生你說的那種情況。」

    山子巽和岳鼎都露出恍然的表情,唯有丘離沒能想通,但他也是老實,不懂就問:「為什麼不會發生,我從通天寶閣買了一本秘籍,然後私下賣給別人不行嗎?」

    「當然可以,只要你有足夠實力,不害怕通天寶閣的追殺就行。常言道,堵人財路如殺人父母,你有不怕報復的實力,自然可以無視規矩。」

    岳鼎補充:「有這樣實力的高人,哪會不顧身份,玩這等無聊的把戲。」

    丘離死鴨子嘴硬:「那我將自己獨創的武功不賣給通天寶閣,自己做賣家,私下交易給別人不行嗎?」

    「當然可以,但結果就是發生剛才你說的情況,買家轉手當做自己的東西賣出去,反正一個賣武技的修者本領也強不到哪去,他也不怕你報復。所以,哪怕人人都知道這麼做,賺便宜最多的會是通天寶閣,他們也願意找個強大的第三方來做擔保人,為的便是維護自身利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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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又是很現實的問題

     
    山子巽一陣琢磨後,評價道:「這通天寶閣倒是聰明,提前佔了市場,別人想模仿也搶不過來,而且所有的功法買賣都要經過他們的手,就算被抄錄一份也沒人敢抱怨。」

    老翁看了他一眼:「你小子又想多了,功法武技之類的東西很少有人願意出售,你瞧見這處鄉下黑市只有八九品的功法出售,便以為那些修行盛地會有高階功法,這卻是想歪了,就算是通天寶閣的老家,也極少有七品功法出售,即便有,也都是最下等的。」

    岳鼎的大局觀是最強的,一下子就明白了:「有高明功法的修行者,本身修為就不低,用不著出售功法,而修為不高的修行者,也難以拿出高明的功法。而且對於通天寶閣這等武道聖地般的存在,就算七八品的基礎內功,自家的東西也遠比交易來的高明,完全不需要參考別人的,所以對通天寶閣來說,交易功法只能帶來收入,其餘頂多是用來充實藏書閣。」

    老翁讚許道:「沒錯,武功這類東西,本來就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倘若一門刀法弄得天下人人盡知,都明白其中的破綻,那麼這門刀法也就失去了價值。真要是高明的功法,通天寶閣哪捨得拿出來賣,老夫之前說的五品功法,那是特殊情況,是一位散修在無意中撿到了前輩高人留下來的遺物,偏偏對修行者的體質有要求,他自己修煉不了,只能拿出來賣掉。」

    丘離埋怨道:「那你還特意提出來,這不是誤導人嗎?」

    老翁哈哈一笑,無視掉了。

    三人在夜摩市逛了幾圈,可惜沒找著什麼好東西,準確說他們看得上眼的東西買不起,買得起的東西看不上眼,有一株三百年壽齡的何首烏,居然要價五萬兩,掏光所有的積蓄都買不起,何況按照蘊含的靈氣進行估算,給人服下頂多增加三十年的基礎功力,遠遠比不上無極先丹的效果。

    法寶和符菉更是碰也懶得碰,他們三人都是武修,而武修者講究不假外物,這點跟術修者截然不同。

    對武修來說,實戰就是修煉,不斷磨練武技,就能提升修為;而對於術修來說,戰鬥僅僅是戰鬥,哪怕殺人奪寶,從對方身上獲得了好處,也必須通過閉關修行來轉化成自身的修為。

    比如術修往往有保命的防禦法寶,而武修則是用橫練功夫來替代,挨打得越多,進步得越快,因此對他們來說,使用防禦法寶反而會延緩橫練功夫的進步。

    兩者都是有利有弊,說不上誰優誰劣。

    橫練功夫修煉的是自身肉體,哪怕將來修為提高,以前的武技看不上眼了,可身體得到的好處依然保留下來,而且會隨著修為的提升而提升。

    術修就沒有這樣的待遇,隨著修為的提高,以前的法寶品階太低,威力不夠了,只能扔掉,然後重新煉製新的高品階法寶。

    同樣是挨打,武修可以借此來淬煉肉身,受傷了也可以恢復過來;而對於術修,最希望的就是別挨打,因為法寶損害得不到半點好處,事後還得買材料來修復。

    這樣比較,看起來是武修的好處比較大,其實不然,他們得為此付出高死亡率的代價。

    術修的防禦法寶被破壞了,大不了再拿一件出來;武修的橫練功夫被破了,接下來很可能就會沒命。

    在修行界,術修的存活率向來比武修要高,只是武修的基數要大得多,所以才反而能佔大多數。畢竟武修不依賴外物,節省了開銷,是個人都能修煉,而術修就不是窮人能玩得起的,法寶煉器就是吞金巨獸。

    在修行界有一個同識,同階的術修往往要比武修厲害,但是若讓兩個天賦相同的人分別修煉,那麼武修的進步速度要遠遠快於術修——當然,前提是他能活下去,沒有半路夭折。

    風險和收益相等,這便是公平。

    既然找不到自己能用的東西,最初的新鮮勁一過,三人也就沒了興趣,由老翁帶路向著挪移陣走去。

    「什麼,一人一萬兩!還不准帶馬車!」

    空間法術真不是人人能玩得起的,不能帶馬車倒也罷了,三人早就猜到這點,可一萬兩一人次,當真是天價。

    負責人一副倨傲的嘴臉:「沒錢就別來,你以為大挪移法陣是白白開啟的?轉移一個人都需要大量的先天真氣,也就是得讓至少先天期的修士出手才行,這僱傭先天期修士的工錢當然高昂,你若嫌貴可以去修真坊市,那裡一人只要八千兩。」

    四人一合計,也沒其他的辦法,怪不得對方趾高氣昂,一點也不把顧客放在眼裡,根本是市場壟斷帶來的店大欺客。

    對方閱人無數,想來是掌握住他們的心思,一個特意要到黑市使用大挪移法陣的人,肯定有著不想讓人知曉行蹤的難處,所以一點也不怕他們轉投他處。

    岳鼎在花錢上一向豪爽,並不覺得心疼:「三萬兩倒是拿得出來,連家堡就給了三萬兩銀票的報酬,沒想到還沒捂熱,就要轉手。」

    老翁連忙伸出四個手指頭:「等一下,不是三萬兩,而是四萬兩。」

    丘離不滿道:「老頭,你好歹掛了個前輩高人的身份,一路上也是好吃好喝招待著,我們不求你照顧一下年輕人,可也別給後輩拖後腿啊。」

    老翁氣得吹鬍子:「老夫若有錢回家,幹嘛非要在橋上演那麼一齣戲,死皮賴臉的非要跟你們一起走,還不是想搭個順風車,你真當自己魅力很高,前輩高人跪著求你當徒弟呢?」

    山子巽驚訝道:「原來那不是您的本色演出,我還以為您老的人生三大座右銘是『一堅持、二不要臉、三堅持不要臉』呢?」

    「……老夫算是看出來了,你們仨當中最毒舌的就是你小子。」老翁大歎自己看走了眼,真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若有錢就不會在五彩縣擺渡賺盤纏,老夫就一大俗人,才不想學隱士高人,玩閒雲野鶴,小隱隱於野的那一套。」

    岳鼎皺眉道:「那該如何是好,我身上所有盤纏加起來也不到三萬九千兩,那位負責大挪移法陣的修士的眉目看起來,也不像是願意給我們打折或者賒賬的性格。」

    山子巽提議道:「這還不簡單,把某人扔下,或者讓他獨自去修真坊市再傳送,算起來三萬八千兩,正好。」

    老翁氣得瞪眼:「你個小沒良心的,虧老夫一路上指點你那麼多,敢情遇上白眼狼了,小心到了巫州,沒人給你們帶路,找不到那處洞天福地。」

    「沒關係,您老不是要回家嗎?到時候我們畫張您的畫像,一路問過去不久找到了,我推測那洞天福地就在您老家附近,哪怕不是,估計您的家人也知道一些消息。」

    山子巽露出人畜無害的笑臉,純真得堪比赤子。

    老翁差點噴出一口老血:「這是要卸磨殺驢啊,你小子也太毒了吧!」

    最後還是由岳鼎拍板:「乾脆把全真心法、菩提心法、魔化心法、大圓滿心髓,慈悲廣度佛母神功全部賣掉好了。」



第五十六章 錢如流水

    尋常修行者寧可賣武技,也不願賣內功心法,因為前者是外道,後者卻是立派之基。

    岳鼎卻反其道而行,寧可賣內功心法,也不願賣武技,因為武技被人學走,會被研究出其中的破綻,那麼將來就不能給門下弟子學習,而內功心法基本不存在破綻的說法,只有高低優劣之分。

    在得到夢境中的記憶後,他的思維就跟獄洲大眾的世界觀產生了差別,一點也沒有敝帚自珍的想法。

    世家也好,大門派也好,他們的優勢就在於擁有別人沒有的資源,人為的形成壁障,就像兩個天賦一樣的人,一個從小接受良好教育,一個卻是連學堂都沒上過,前者的成就自然要高過後者。

    修行者大多有著「法不傳六耳」的想法,也即是「高人一等」的自負,這都是銘刻在骨子裡的,哪怕表面上看起來和藹可親,也只是彰顯御下的手段,心中也難免將人劃分成了三六九等。

    比如一個門派即將被滅門,他們寧可將所有的典籍都付之一炬,跟敵人玉石俱焚,也從沒想過,將門派裡的武功秘籍複印個上千本,傳播出去,好給門派留下火種。

    「我就算再落魄,也不是凡人及得上的」這種思想早已根深蒂固,一位武功蓋世的獨行俠在知道大限將至的時候,寧可將自身武藝整理成錄,埋藏起來等待有緣人發現,也不願弄得人盡皆知,讓泥腿子都有機會修煉。

    若換成岳鼎,他恨不得讓天下所有人都修煉全真心法和菩提心法,讓他們都成為門派潛在的弟子,到時候釋道兩教想不昌盛都不行。

    用盜版來佔領市場,從而擁有大量的客戶資源,或者用價廉物美的山寨貨走別人的路,讓別人無路可走,這就是他在夢境中的世界學到的知識。

    當然,現在他不能這麼做,因為這種行為會損害到世家和其他門派的利益,會遭到群起而攻之。

    這種情況有點像領導無產階級消滅地主階級,搞土地改革,只是難度要大得多,畢竟一個有神通,一個沒有神通,數量上的優勢無法轉換成質量上的優勢。

    山子巽和丘離尚是十六七歲的大好青年,人生觀、價值觀、世界觀都沒有定型,以前在學堂上學時也沒有接受過階級思想輸出,因此在岳鼎稍稍解釋後,兩人便釋然,何況平日都唯大哥馬首是瞻,養成了習慣。

    老翁倒是對三人滿不在乎的態度頗為驚訝,但他並非屬於對立階級一方,還是外人,也就沒發表任何意見,只以為三人有著更好的武學傳承,八品功法不放在眼裡——這想法倒也沒錯。

    只是他建議,將全真心法和魔化心法收起來,畢竟一口氣出售道、佛、魔三教的內功,無論如何都會引人注意,而僅僅是佛教一門的話,可以宣稱是奇遇中撿到了某個佛教門派的遺物,這在江湖上並不稀奇,小門派每天都有新的被建立,也有舊的被消滅。

    岳鼎從善如流,只是三門功法口訣他都記在腦子裡,現在要謄寫頗耗時間,乾脆花錢買了幾片記憶玉簡,神識一掃,便將口訣灌入其中,隨即向著通天寶閣的功法店舖走去,並向夥計說明了來意。

    「三件八品的佛門內功秘籍?你要明白,道佛儒三教的功法可都是非常冷僻的,幾乎鮮有人買,而且畢竟了修煉三教的內功,想轉成其他的內功也頗為困難,有遠見的客人都不會買有。這樣吧,你們畢竟是這個半年來第一個賣功法的客人,我就吃虧圖個吉利,每一門口訣六萬兩,總共作價十八萬兩,願意賣的就出手,不願意的就算了。」

    坐鎮店門的夥計是一名四重化勁期的武者,他露出一副「算你們佔便宜了」的表情,語重心長的分析道。

    岳鼎點了點頭,看起來像是誠心受教了,可隨即轉頭道:「老丈,你怎麼看?」

    老翁站到櫃檯前,怒氣沖沖道:「還能怎麼看?全是屁言!三教不受歡迎的是武技,因為必須要以對應屬性的內功來催動才能發揮真正的威力,跟功法有什麼關係?我只聽說過修煉巫道內功難以轉成三教內功,還從沒聽說過三教內功難以轉成巫道內功,更準確的說,內功轉化本就是十分困難的事情,本質上只有能與不能。」

    夥計一見出來談判的是一名老者,心知要遭,嘴上猶自堅持:「話不能這麼說,你看我們店舖裡就沒有一門源自三教的內功口訣,可見的確十分冷僻,老人家隱世太久,不懂行情變化也是難免的。」

    「放屁放屁,臭不可聞!常言道,物以稀為貴,你們這沒得賣,更證明其中價值斐然。小子,老夫沒心情跟你浪費口水,趕緊喚你們掌櫃出來,買賣功法的事,本來就不是你這四重期的小子能做主的,少在這插蔥裝大象,當心老夫著急了,直接去修真坊市賣秘籍。」

    他轉過頭來對岳鼎三人道:「記住,通天寶閣的行情,買入價差不多都是賣出價的三倍,這三門內功的價格,低於五十萬都是訛詐,談都不用談。」

    一般的法寶,店舖都是低價買進,高價賣出,因為法寶具備唯一性。可功法不同,一本買進來,轉手可以賣給無數人,這就有點像岳鼎記憶中的技術專利轉讓,所以買進價比出售價要高。

    夥計終於確定這位是老江湖,對通天寶閣的商舖規矩也是十分熟悉,不是自己能忽悠得了,只能是說一聲稍等,匆匆拿起一枚傳喚紙鶴,施展法力送了出去。

    不一會,一名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御使一片彩雲而來,落入店舖的後院,用傳音入密將夥計喚了過去。

    丘離嘖嘖道:「這手段,天人境的高手啊!老頭,你說他們會不會見財起意,殺人滅口?」

    老翁白了他一眼:「你當自己誰呢?人家一個武道聖地的弟子,非得跟你個窮小子過不去,他得有多閒呢?五十萬銀子你覺得很多,對他們來說,不過是大挪移陣傳送五十人而已,他們家大業大的,哪會為三門八品功法冒敗壞門派名聲的危險,你小子想太多了,別以為世人都是吃人不吐骨頭,陰謀算計的惡人,世上總歸是好人多,壞人少,如果所有人見到你就想踩一腳,證明你本身的德行就有問題。」

    不一會,就見掌櫃面帶微笑走過來:「請問賣的是哪三本內功心法,可否先由在下進行鑒定。」

    老翁儼然一副代言人的表情:「當然可以,別忘了發心魔大誓就行。」

    心魔大誓可不是牙疼咒,關鍵的時候,指不定就能要掉修行者的命,讓一輩子的道行付諸流水。

    事實上,這個發作幾率並不大,可就算是千分之一的概率,一名天人境的修行者也絕不願意增加危險,自己的命寶貴著呢!

    所以,修為越低的人越不重視誓言,修為越高的人反而萬分重視——前者在成長起來以後,往往也是後悔莫及。

    得到老翁的點頭示意後,岳鼎將玉簡遞過去,掌櫃當眾發下心魔大誓後,便以神念閱覽裡面的內容,從而評估功法的價值。

    心魔大誓只針對不能告訴其他人,評估者自己避免不了觀看,只是作為堂堂的天人境高手,七品功法對他而言,並沒有實際效果,這也是通天寶閣為什麼讓高手坐鎮的原因,可以消除賣家的顧慮。

    四人在店裡喝完第三杯茶後,掌櫃才將神識收回來。

    他露出思考的表情,半晌後才展開眉頭,笑著開口:「幾位能有這樣的奇遇,撿到門派遺留的功法,想來是身具福緣之人,我就在這裡跟諸位結個善緣,出個實誠價。這樣吧,《菩提心法》出價十五萬,《大圓滿心髓》和《慈悲廣度佛母神功》若是分開來,每一本出價二十五萬,可這兩門功法明顯有著相輔相成之效,是配套的功法,那麼便再添十萬,總共七十五萬,意下如何?」

    岳鼎三人年齡雖輕,可養氣功夫不錯,就連丘離也知道這時候需要演技,哪怕心中為開出來的價錢震驚,表面上依舊不露分毫,就像是真正見過大場面的人。

    老翁將手中茶盞放下,摸了摸嘴角的茶漬,提價道:「八十萬,決不能再少。」

    掌櫃稍稍思慮,便痛快道:「成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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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直到膝蓋中了一箭

   
    正午烈日炎炎,巫州青鸞縣一片空曠的官道上,出現了四名騎馬的人,強健有力的馬蹄聲格外響亮,若是精通相馬之術的人,便能發現這四匹馬都是有名的寶馬,分別是照夜雪獅子、踏雪烏騅、絕地飛駿和盜驪龍馬。

    這些寶馬每一匹價格都在三千兩以上,這還是因為巫州盛出寶馬的原因,倘若運到江南地區,價格只怕還要翻兩番。

    這四人一老三少,正是岳鼎一行人。

    丘離騎著最騷包的照夜雪獅子,這種白馬在馬群中格外惹眼,因此騎馬者最容易被敵人盯上,死亡率極高,是典型的為了耍帥而不要命。

    他的傷勢基本養好,行動自如,也能騎馬趕路:「巫州的氣候倒是比老家高出不少,而且植被也是格外的茂密和粗大。」

    老翁解釋緣由:「巫州是紅世雙巫的地盤,其他的門派勢力不敢擅自進入,基本上整個州都是他們的後花園,紅世天宮的弟子們便種了許多靈草靈樹在野外,不用擔心會被其他門派摘走,到了豐收季節,僱傭當地人採摘果實,送到紅世天宮,平日也由他們來照料。」

    山子巽表示贊同:「這裡的靈氣濃度比五彩縣要高出許多,在這裡練功遠比以前要快。」

    岳鼎忽然拉住了盜驪龍馬,凝聚功力側耳傾聽:「前面似乎有打鬥的聲響。」

    丘離試著傾聽,突然醒悟自己失了內力,再怎麼凝功也沒用,訕訕的收回了動作。

    這時,老翁開口道:「是邊軍左司馬的隊伍,似乎遭到了流寇的襲擊。」

    岳鼎直接問:「左司馬的人品如何?」

    老翁知道他問話的用意,便道:「還是出手幫幫忙吧,左司馬是邊關三大駐軍統領之一,肩負抵擋域外獸流的任務,名聲是三大統領中最好的一個,若是能結下善緣,對未來門派的發展也有好處。」

    山子巽不著痕跡的瞥了老翁一眼,他有些看不透這老頭是真的世外高人,還是一個普通的跑江湖,要知道現在的距離連功力最高的岳鼎都看不見人馬。

    若說老翁是個嬉笑打鬧,不拘一格的高人前輩,可他為什麼沒有比大哥提前發現異樣?若他是故意藏拙,隱瞞實力,為什麼剛剛又不加掩飾,展露修為。

    山子巽心中如此想著,嘴上道:「我等初來乍到,不識路途,難免會犯錯誤,不如由老前輩身先士卒,率領我等一起衝殺,定能輕鬆取下敵寇項上人頭,順帶也可以讓晚輩見識一下何為強者風采。」

    「嗯,這馬屁拍得好,老夫甚是欣喜,」老翁愉快的捋了捋羊須,「那就讓你們開開眼界吧,跟緊了,深呼吸,接下來別被嚇到,老夫的絕學七天神劍,用出來連老夫自己都感到害怕。」

    丘離是打心眼裡不相信,有氣無力道:「欸,好厲害哦,好期待耶,大家鼓掌,啪啪啪啪……」

    岳鼎卻是一副完全相信了的表情,挺直了身體,按照吩咐深呼吸,拭目以待。

    完全滿足了自己的表現欲,老翁威風凜凜的一夾馬肚,奔馳而出,那氣度宛如即將率領大軍出征的廉頗老將。

    他的興致正高,似乎想要玩個馬腹藏人的花樣,結果動作到半途的時候,身子一僵,從馬背上摔了下來,在地上滾了好幾圈。

    岳鼎緊張的跑過去,關心的詢問:「老丈你沒事吧?」

    「呃咕……老毛病又發作了,」老翁在摔下來的時候很好的保護了自己,因此沒有鼻青臉腫,只是跪在地上,抓住膝蓋,一臉痛苦表情,「想當年,老夫也是玉樹臨風、仁義無雙、縱橫天下、一劍寒光照九州的無敵劍俠,直到被小人偷襲,令這膝蓋中了一箭。」

    「呃,是嘛,那真是令人遺憾啊。」

    丘離用毫無起伏的聲音說著,臉上的表情清楚的表現出「從一開始就沒有抱有期待」「我早料到是這樣的結局」的意思。

    岳鼎感同身受,用難過的語氣道:「對不起,讓老丈想起了悲傷的過去,不妨將小人的名字告訴我,也許將來有機會能替你報仇。」

    「……你小子究竟是小黠大癡還是大智若愚?看你在連家堡揭破陰謀的時候,說得頭頭是道,表現得格外聰明,現在怎麼別人說什麼你就信什麼,害老夫平白生出了許多愧疚感。」

    「咦?老丈的意思是?」

    「沒什麼意思,快去救人,不必管老夫。」老翁從地上爬起來,重新騎上馬,慢悠悠的向前趕去。

    岳鼎見狀,不再猶豫,帶著兩位兄弟快馬加鞭的衝過去。

    寶馬速度極快,爆發力又強,很快就趕到了事發現場,只見約莫五十人的流寇團伙,包圍了一隻三十人的僕從隊伍,地上躺了十二具屍體,雙方各佔一半。

    這群流寇的本領強弱不一,氣機、陰陽、入微、化勁都有,其中以陰陽期居多,化勁期有兩人,而明顯是首領的傢伙,則是六重無漏期,另外身旁還有一名五重念威期的副手。

    相比之下,那幫家丁打扮的隊伍中武者的平均實力要強一些,多為三重入微期,有一名化勁期和兩名念威期,只是他們中還有許多不習武藝的普通人和丫鬟,真正能戰鬥的僅有十五人,幸好他們有邊軍的身份,隨身帶著弓弩利器,一時倒也將敵人逼住,沒有崩潰。

    見到岳鼎三人向這邊急速奔來,寇首林深河雖不知對方是哪一邊人馬,但考慮到己方正包圍著左家的隊伍,若任由對方衝破包圍圈,會帶來極大麻煩,便指示副手帶人攔截,然後命令手下加緊攻擊,不惜生命發動強攻。

    岳鼎看見六騎從隊伍中奔出,心知絕不能過多糾纏,必須盡快打開局面,便對兩位義弟道:「擒賊擒王!」

    山子巽心有靈犀,當即站上馬背,腳尖一點,人借馬勢,運起金雁功凌空飛出去。

    兩名賊寇見狀,連忙拿出暗器投擲,思忖人在半空騰挪不便,必定中招。

    誰知岳鼎大喝一聲,一掌遙空擊出,他現在的功力相比當日追擊石三時增強了數倍,這隔空掌力也是火借風勢,水漲船高,氣勁之強,竟是打出了巖破天的正逆滔天掌的威勢,宛如一個宏大的氣團。

    山子巽藉著後推而來的掌力,雙臂一振,衣袂飄蕩,當真如凌空飛行的金雁一般,速度陡增,一下子避開了偷襲的暗器,遙遙向著人群中的林深河墜去。

    他的衣袖一抖,寒光搠現,正是龍泉寶劍,使一招全真劍法中最犀利的「萬里封喉」,銳利劍勢加上一念成威相助,竟是無人敢擋,直搗黃龍。

    「好膽量!」

    林深河讚了一聲,隨即雙手運轉,左手出五虎拳,右手使凝氣指。

    這兩門皆是八品武技,凝氣指發出的勁力如梭形暗器,正中龍泉寶劍,盪開了氣勢迫人的封喉一劍,隨即便是拳掌相交。

    砰的一聲重響,林深河座下駿馬被傳遞來的衝力壓翻倒地,他本人也被震飛出去,雙臂發麻。

    「先天真氣!」

    林深河難以置信的驚呼一聲,本來他看見對方遙空刺劍而來,劍風如嘯,便誤以為山子巽的功夫都在劍上,硬拚掌力,肯定是武道境界更高的自己勝出。

    誰知道對方不僅內功深厚,掌勁中更帶有一股先天真氣,瞬間擊潰了他的內功,一掌敗退。

    他這一聲喊出,心中就覺不妙,追悔莫及。

    因為對方不可能是先天期高手,否則一掌就能要掉他的命,但是他的手下未必想得明白。

    果然,其餘賊寇們聽到「先天真氣」四個字,第一時間就想到了是先天期武者出手,加上看見本領最強的大王被一掌擊飛,頓時信以為真,士氣大喪。

    (造化齋主:3000票快到了,加把勁的話,應該就要加更了)



第五十八章 吸星開張

    岳鼎見三弟大發神威,一招便攪亂了局勢,引得流寇的包圍陣型大亂,而裡面明顯有著行伍經驗的護衛也抓住機會,展開了反擊,將這灘水攪得更加渾濁,便知那邊已經無需他擔心,以三弟的輕功和機敏,反而最擅長渾水摸魚。

    面對迅速拉近距離的六名敵騎,他將功力灌入胯下的盜驪龍馬,猛然提速,領先丘離兩個馬身,而對方中實力最強的念威期高手也是同樣的反應,一馬當先。

    兩人即將交鋒的剎那間,岳鼎眼角覷見寒光閃爍,卻是對方挺槍搠出,筆直如長龍。

    他單臂一張,使一招「纏絲掌」,冒著被槍頭劃破手臂的危險,一把抓住了槍刃與槍身的銜接處,兩人同時發力,巨力所致,白木槍身難以承受,當場崩斷。

    兩匹駿馬交錯而過,雙方各是一掌甩後拍出,並化出拳勁虛影,一方是伏魔明王,一方是下山猛虎。

    勁力互擊,氣流咆哮震盪,雙方的回應各不相同。

    這名副手下意識的將勁力引導入胯下坐騎,結果駿馬難受雄力,當場馬失前蹄,但他本人卻是一個鷂子翻身,安穩著地。

    岳鼎則主動承接掌力,他有菩提功護住心脈,功力遠超敵人,並不擔心負傷,就接著掌勁飛彈離開馬背,撲向後方的流寇。

    兩名流寇冷笑一聲,各自拔出一併斬馬刀,交錯成「乂」形,想要將岳鼎當空攔腰斬斷。

    那名副手落地後,本想起身,忽感一股灼熱炎勁從手太陰肺經穴貫入,在經脈裡橫衝直闖,鼻尖一熱,便噴出了粘稠暗血。

    他頓時知曉彼此功力差距極大,連忙出聲提醒手下:「小心他的掌功!」

    「擔心別人之前,先擔心自己吧!」

    丘離拍馬趕到,洞爺湖當頭劈了下去,乃是一招「修羅追魂」。

    他雖失功力,但堂堂化勁期武者,力氣再小也小不到哪裡去,此刻更是人借馬力,比一般的外家高手還要厲害,刀勁不下三千斤。

    副手受到炎勁衝擊,一口氣沒能續上,不得已之下,倉促以斷掉的槍桿回擊。

    槍刀相撞,哪裡擋得住人馬一體的衝力,便聽卡嚓一聲,手骨已是折斷,身體也被擊飛半空。

    丘離的騎術天賦驚人,雙腿一夾馬肚,照夜雪獅子會意的向著對方被擊飛的方向奔去,他猿臂一舒,五指一抓,釣住了對方的肩膀,竟是凌空提了起來。

    副手神思如電,運使丹田發功,想要用真氣震開對方的五指,同時當空扭腰轉身,一個虎爪劈了過去。

    可他的真氣一出,便像是被戳破的氣球一樣,從肩根穴洩了出去,如水赴壑。

    這一洩便一發不可收拾,就像是大壩上出現一道缺口,積蓄的洪水盡數從缺口處奔流而出。

    這自然是吸星大法開工後的效果,丘離快速運轉早就背得純熟的法門,彷彿鯨吸百川般,將對方體內的真氣吸入身體中。

    副手的根基沒能超出丘離太多,加上本身修行的內功一般,難以抵擋吸心大法的效果,只能驚恐的感受著修煉多年的丹田真氣被巧取豪奪,自身卻是一動也不能動,。

    另一邊,兩名得到提醒的流寇尚不知該如何反應,就見岳鼎長袖飄出,被破衲功化作鋼壁,生生砸開了「乂」形雙刀,同時一個鐵山靠,將其中一人撞得吐血而飛,墜落在地,一動不動。

    岳鼎著地後氣勢急劇擴張,一念成威,那四名流寇還能運功抵擋,僅僅是面上表情變化,但胯下坐騎卻是紛紛受驚,當場癱軟下來,不管怎麼加鞭都起不來,不得不下馬而戰。

    這四人都是三重入微期,勉強算得上好手,一個個皆修習了五虎拳,出手間帶有虎嘯之聲,勁風如刀。

    可這樣的本領,在如今的岳鼎眼中就顯得不夠看了,他內功充沛,而且兩大心法圓滿,能夠分心二用,互不干擾,一攻一守,相得益彰。

    神掌八大的圓滿境一出手就是八重掌影,他以一敵四,明明是以寡擊眾,看起來卻像是人數均等,絲毫不落下風。

    他用菩提功催動破衲功,身上衣物宛如鋼甲,對手的拳掌刀劍擊在上面,發出了金鳴聲響,看起來倒像是另類的金鐘罩神功。

    岳鼎這一回算是享受到了當日巖破天的感受,完全無視對手的攻擊,可以盡情放手施為,不怕你打我,就怕你不打我。

    雙方交手不到六合,這四人就被岳鼎或拍斷手臂,或一掌震暈,紛紛擊倒,這速度甚至比另外一邊丘離的戰鬥還要快。

    丘離這邊剛吸乾流寇副手的內力,還未來得及打個飽嗝,就見大哥拋過來失去反抗能力的五人,便欣然笑納,只是這五人的內功修為甚是低下,加在一起才堪堪比得上那名副手,令他有些慾求不滿。

    岳鼎抬頭觀看戰況,發現雖然多了山子巽這根攪屎棍,但也僅僅將明顯的勝負差距變為五五開,局面仍是僵持,而山子巽也被寇首纏住,脫身不能。

    但他沒有要援助三弟的意思,人總歸是需要經過磨練的,何況就明面上來看,仍是山子巽佔了優勢。

    林深河的武道境界雖然比山子巽高上一層,但他的內功不如山子巽,而且在第一照面就被先天真氣給擊傷,如今反而是被壓制的一方,左支右絀,顯得十分狼狽,唯有在同伴的幫助下,一點一點的取回優勢。

    岳鼎一眼看清了戰況,當下運足真氣,催動破衲功,以雙手護住要害部位,接著便似人形戰車般撞進了人群中,一時間雞飛狗跳,人仰馬翻。

    他這樣的做法雖然粗野,效果確實極其明顯,普通刀劍傷不了他,而被他輕輕一磕,立馬是骨折斷臂的下場,若是正面撞上了,便是騎兵也要連人帶馬一起飛出去。

    一名化勁期的流寇見狀,心知必須攔下這輛人肉戰車,催動輕功,身如燕飛,以一招雙龍搶珠,向著岳鼎的雙目挖去。

    岳鼎見狀,卻是躲也不躲,還以一招開山掌,竟是後發先至,在對方的兩根手**離自己眼窩不到半寸的時候,一掌正中胸膛,掌勁併合炎流,瞬間摧毀心臟,斷絕生機。

    臨死前,流寇臉上仍掛著難以置信的表情,他不敢相信世上竟有這等彪悍的人物,在面臨雙目被戳瞎的危機,還能面不改色,果斷的以攻對攻,若是自己快上那麼半分……

    岳鼎掌勁一吐,就將屍體拋飛出去,壓倒一名流寇,隨即攻勢,如虎入羊群。

    他的神掌八打乃是群攻利器,雙手一揮,轉眼就是四人倒下,走到哪,哪裡就清出一片空地,跟一台割草機器似的。

    林深河見狀,心知大勢已去,拼著肩膀硬受一劍,出掌逼退山子巽,大聲呼喝:「點子硬,風緊扯呼!」

    於是活著的流寇們紛紛作鳥獸散,估計他們也是逃出了經驗,不忘出招斷後,一時間鐵菱、鐵蒺藜灑得滿地都是,連石灰粉也是漫天飄散。

    「你逃得了嗎?」

    山子巽掏出暗器鴛鴦膽,運足功力投擲出去。其他小嘍囉倒也罷了,這名寇首卻是不能放過,免得後患無窮。

    林深河聽到破空聲響,心知若被截下,再難逃脫,便回身一掌擊出,肉掌與鐵石相撞,掌心處傳來錐心的疼痛。

    但他嘴角出現一抹計謀得逞的笑容,卻是藉著衝擊的力道,加速逃跑。

    倏忽間,異變驟起,被彈開的暗器後面,又是一枚相同的暗器奇襲而來,他力道用老,來不及應對,就被擊中脖子,砸斷喉嚨,當場斷氣。

    鴛鴦膽本來就是成對的暗器,山子巽一前一後擲出,後面的鴛鴦膽藏在前面的影子當中,從被攻擊者的角度看起來,的確只有一個,加上聲音重疊,難免會中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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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左家小姐(三千票加更)

   戰鬥中,丘離又相繼吸收了五六人的內力,考慮吸人內力的功法雖非他的特權,也有許多邪魔外道的門派精通此道,但終究見不得光,於是他在吸乾後便辣手斃敵,不留活口,混戰中旁人倒也看不出來。

    一切結束後,岳鼎擔心的問:「感覺怎麼樣?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在他的認知中,《吸星大法》是有弊端的功法,修行者要受到各種副作用的折磨,而且印象特別深刻,何況有《北冥神功》作為參照物,越發顯得缺點多多。

    丘離本人倒是滿不在乎:「還行吧,就是沒吃飽,這不上不下的,吊人胃口比較難受,而且效率也不是特別高,有七成以上都從竅穴裡散掉了,保留下來的不到兩成,這十來個加在一起,還不如我以前功力的一成,而且真氣渾濁,遠遠比不得以前魔化心法來得純正。」

    「這是難免的,等你突破到六重無漏期,能夠封閉週身竅穴,鎖住氣血,效果應該能大大提升。」岳鼎忽然想到一件重要的事,「對了,可有內力衝突的症狀?」

    雖說在原著中,只有吸收足夠多的內力之後,才會發生這種情況,但畢竟位面不同,難免會出現差別,小心點終究沒錯。

    然而丘離一臉古怪道:「我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症狀,因為吸收來的內功,屬性相同,出自同源。」

    岳鼎聽聞後,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這時,那名明顯帶有軍人作風的護衛隊長走過來,一臉感激道:「多謝三位少俠出手相救,這份恩情,某家王啟年銘記在心。」

    岳鼎抱拳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實乃我輩份內之事。」

    王啟年見對方性格豪爽,頗對自家脾氣,頓時好感大增,正欲開口結交,忽聞大小姐的聲音從背後傳來。

    「救命之恩,王將軍難道想一句話打發了不成?」

    說著調侃的話,只見隊伍中央的車廂裡,一名女子揭開紗簾,臉帶笑靨,這時陽光斜射在她臉上,凸顯得眉目格外清雅,肌膚白裡泛紅,自有一股清靈之氣。

    王啟年苦著臉道:「大小姐,我可沒那麼想,你別冤枉好人。」

    岳鼎定睛瞧去,這位左家大小姐雖是出身軍人家庭,身上卻瞧不見習武的痕跡,但呼吸悠長,鍾靈毓秀,分明修行了極高明的內家心法,而且有相當的火候。

    勻稱的體型表明她有鍛煉過身體,但也僅限於鍛煉,就像那些一心求長生的練氣士一樣,長年隱沒山林間,只修大道,不修小術。

    她的氣質不像是武家子女,倒像是那些書香門第的大家閨秀。

    左家大小姐行了一禮,道:「小女子左朱殷,敢問三位少俠的名號?」

    岳鼎三人各自報了姓名。

    「大恩大德不敢言謝,今日隨行沒帶什麼東西,他日若有機會,三位不妨撥冗到我左家,到時必定好生招待,聊表心意。」

    林深河拿出一塊鍍銀腰牌給岳鼎:「若到了左家府,岳兄弟只需亮出這塊腰牌,只要是我們能幫得上的事情,必當全力相助。」

    雙方並不同路,在一陣淺談後,便分道揚鑣。

    離行前,岳鼎看似無意的一提:「王將軍,你看我兄弟三人所騎之馬如何?」

    王啟年不明其意,還以為是有意炫耀,便逢迎道:「馬相上品,當屬一流,除了未經戰場磨礪,尚欠一點銳氣外,並無可挑剔的地方。」

    他處在軍中,自然見過更好的駿馬,岳鼎等人的坐騎雖是一流,可終究是市場上買得到的東西,而軍中更有最頂級的馬中王侯,千金難買。

    岳鼎笑了笑,點到為止,不再多說什麼,駕馬離開。

    王啟年搖搖頭,笑著對大小姐道:「這岳少俠看著豪邁爽快,不想也有這樣的紈褲心思,倒是我看走眼了,能買得起這樣的馬,想來是某個世家子弟,也難怪年紀輕輕就有這樣的身手。」

    左朱殷意味深長道:「王將軍你想岔了。」

    「哦,難道他不是世家子弟,而是某個修行大派的弟子?可是在巫州除了紅世天宮,沒什麼像樣的大門派……也對,他們不是本地人,現在想想,他們的口音都有些江南地區的風格,小姐倒是細心,能注意到這點。」

    左朱殷歎氣道:「我指的並不是這一點——當然,我也同意王將軍關於這點的猜測,我說王將軍想錯的,是岳少俠說這番話的用意。他並非要炫耀什麼,而是在提醒我們,他們三人坐下的馬匹不可謂不值錢,加在一起不下萬兩。」

    王啟年不明白了:「這不就是想炫耀家財嗎?」

    左朱殷露出夏蟲不可以語冰的無奈表情:「假如你是那伙賊人,一邊是有著大隊人馬保護,看起來沒帶什麼貴重物品,甚至綁架後會遭到軍隊威脅的燙手山芋,而另一邊是只有三個人,卻明顯帶著萬兩白銀的肥羊,換成你,你會做什麼選擇?」

    王啟年不是笨蛋,頓時明悟話中意思,對方並非偶然間遇上的流寇,而是帶著目的性,完全衝著左家隊伍來的。

    他連忙下命令道:「將賊人的屍體收集起來,帶回左家,我倒要看看,是誰有那麼大的膽子,敢對左司馬的家人起歹心!」

    左朱殷坐回車廂,臉上浮現感興趣的表情:「岳鼎,明明看起來不像是個精明的人,沒想到能注意到這樣的細節,粗中有細……希望將來能有緣再見。」

    岳鼎三人找到了正在路邊茶攤上歇息的老翁,繼續趕路。

    丘離笑著調侃:「大哥,那小妞明顯對你有意思啊,她看我跟三弟的時間,加在一起都比不上看你的一半。這還是首次遇上哦,初次見面的女人居然敢無視三弟的魅力。」

    岳鼎對此不感興趣:「她哪怕真對我有意,抱的想法,也是替家裡招攬人才,而非男女之情,門當戶對從來都是世俗的第一評價標準。」

    「……大哥也忒現實了,稍微留點美好的幻想吧,不能斷了窮書生臆想大小姐的夢啊。」

    山子巽不發表意見,倒是老翁一臉正經的摸著鬍鬚道:「左家的小姑娘,早些年見過,當時還是個丫頭片子,但老夫一眼就看出,她將來必定是個胸大屁股圓,好生養的女人,怎麼樣,你們看見的她,是否驗證老夫的猜測。」

    丘離震驚道:「老頭你身老心不老啊,居然有心思說這葷話,難不成還想老蚌生新珠,一樹梨花壓海棠?」

    老翁不以為恥,反以為榮,一臉自得道:「想當年,老夫偶然間得了一門雙修法門,能夜御七女槍不倒,青樓見了老夫都寧可關門謝客,人送外號『金槍客』,正顯男兒本色。有道是青山隱隱水迢迢,秋盡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橋明月夜,玉人何處教吹簫。」

    「前輩,請收我為徒吧!您若不答應,我便長跪不起!」

    為了下半生的幸福和下半身的性福,丘離痛痛快快的扔掉了節操。

    山子巽踢了他一腳:「好了,別耍寶,到地方了。」

    三人低頭看去,一塊路邊石碑上,赫然寫著「隱高鎮」三個大字。


第六十章 隱高鎮

   在初時,岳鼎便猜測老翁就是那名幫助自己提高了五十點聲望的隱高鎮鎮長,只是這種事不好明著求證,否則被反問為何知道隱高鎮的名字,他想圓謊也圓不過來。

    四人順著道路而行,兩旁是一望無際的稻田,如今正是春耕時期,因此沒有出現金燦燦的稻穗風景,只有一片坑坑窪窪的泥田。

    田地裡有一名四十歲左右的國字臉漢子,以極其嫻熟的速度種下秧苗,他的手速極快,簡直像是在練習投擲暗器一樣,而且力道也很強勁,他不用弓下腰,僅僅是站直身體,拿起秧苗往下方一投,秧苗便穩穩插入泥田當中,既沒有因為力道過小而導致歪掉,也沒有因為力道過大而濺起泥水。

    他沿著田痕,一邊插秧一邊往後退,一個人的速度比得上四五名嫻熟的老農,只一會便將一排秧苗插完,看表情也是極其輕鬆,就像是在玩耍一樣。

    中年漢子正欲插第二排秧,轉身看見了老翁,面露淺笑,打招呼道:「鎮長你終於回來了,艽兒姑娘可是天天念叨著你。」

    他即便是微笑,也帶有一股不怒自威的風度,蘊含文采飛揚的氣質。

    丘離驚訝的看向老翁:「你還是鎮長。」

    隱高鎮的鎮長倨傲的翹了鼻子:「正是某家。」

    「扔下整個鎮不管,自個兒遊蕩到百萬里之外,結果沒有盤纏回家,不得不坑蒙拐騙搭別人馬車的鎮長?」

    老翁連連咳嗽,似乎是想要在自家人面前維護鎮長的尊嚴,有意要遮掩過去。

    中年漢子沒有追問,引起他興趣的另有其他:「這三位是?」

    鎮長沒有正面回答:「懸命峰空置了那麼久,也該找個主人了。」

    漢子點點頭,隨即看向岳鼎三人:「鄙人有個問題想詢問三位,請問,人走路是往前進好,往後退好?」

    「當然是往唔!」

    丘離不假思索的就要回答往前走,結果被山子巽一指戳在腰間,一口氣沒接上來,於是怒沖沖的瞪向對方,質問是什麼用意。

    山子巽傳音入密:「笨蛋,別急著回答,你沒看見對方剛才在做的事嗎?」

    丘離愣了一下,隨即恍然,中年漢子之前正在插秧,而插秧的動作正是一步步往後倒退的,他若回答向前,便是入彀,絕非令人滿意的回答。

    兩人皆把目光投向大哥,這是主心骨。

    岳鼎在微微思索後,回答道:「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心地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

    「好一個退步原來是向前!」散發著文思才氣卻幹著農活的漢子笑了笑,拱手行禮,「忘了自我介紹,鄙人夢玄機,以後若在鄰里間遇上糾紛,不妨來找我,在這一畝三分地,鄙人尚能說上幾句話。對了,差點忘記說,歡迎來到隱高鎮。」

    岳鼎三人也紛紛自報姓名,隨後告辭離開。

    丘離忍不住問老翁:「我說鎮長大人,剛才是哪一出,難不成回答不上來,就不讓你進村了?」

    山子巽分析道:「進村倒是未必會阻攔,但是那處懸命峰,很可能就不會讓給我們做山門根基。」

    老翁哈哈笑了笑,不置可否。

    丘離還想發發牢騷,忽聞一陣悠揚的田野歌聲傳來。

    「我有牧童兒,常樂古書典。不將文筆抄,只麼便舒展。未曾讀一字,要文千萬卷。應物須不虧,問答能只遣。

    我有牧童兒,執杖驅牛轉。不使蹈荒田,豈肯教馳踐。泉水落巖崖,青松長石畔。牛飽取陰涼,餘事誰能管。

    我有牧童兒,騎牛入鬧市。不把一文錢,買斷乾坤地。種也不施工,收也無準備。當市垛皮鞭,蟄戶一齊啟。

    我有牧童兒,披莎戴箬笠。不能風雨侵,霧露和衣濕。春聽百花榮,秋看千株泣。牧童只個心,非是不能入。」

    這歌聲空曠輕靈,中氣十足,聽完後令人心情舒暢,耳邊尚有餘音裊裊。

    定睛望去,只見一名黑眉白髮,手持長笛,乘著青牛的老道人緩緩而來。

    他路遇眾人後,先是對鎮長作揖打招呼,轉向岳鼎三人後,並不詢問身份,而是拿出一枝開滿梅花的枝條道:「你們說,是開在梅樹南邊的梅花好,還是北邊的梅花好,亦或者東邊和西邊?」

    這下不用山子巽戳腰阻攔,丘離便是想回答也回答不了,只覺這問題根本是沒頭沒腦,好歹也得指明一棵梅樹讓他親眼查看才對。

    面對道人清澈的目光,岳鼎開口道:「一樹春風有兩般,南枝身曖北枝寒。現前一段西來意,一片西飛一片東。」

    這詩當中並沒有指出是哪邊更好,但是白髮道人卻十分滿意的點了點頭,駕著青牛離開了。

    丘離愕然道:「這隱高鎮的鎮名,莫非是指隱世高人的意思?遇見的一個個都會玩玄之又玄的對答,這也忒高雅,我以後都不敢在鎮上走了,萬一被人問住,答不上來,豈不是非常丟臉。老頭,你可不能藏私,老實交代,後面還什麼刁難人的題目,我們可是你親自帶來的人,要是回答不上來,同樣也丟你的臉啊。」

    鎮長樂呵呵道:「放心吧,接下來不會再有難題了,過了這兩關,就證明你們已經擁有資格,至少目前是這樣,至於將來會怎樣,還得靠你們自身努力,不過,老夫很看好你們。」

    山子巽若有所思道:「看來剛才的兩人都是鎮上的大人物,比如德高望重的長老一類,通過他們的考驗,也就證明擁有佔據懸命峰的資格。」

    鎮長語重心長道:「準確的說,一共有四人,只不過其中一人就是老夫,你們得到了三票,自然有權通過。別怪他們小心眼,一處門派的強大關係到附近所有村鎮的繁榮,不由得我們不鄭重行事。」

    這道理三人都明白,比如大門派所在地區,往往都會異常繁華,因為很多達官貴人都會想盡辦法將弟子送入門派之中,期間又免不了送禮物,有些想得多一些,認為近水樓台先得月,不惜花錢在附近購置房屋,你來我往之下,哪怕是窮鄉僻壤,也給生生弄成商貿大都會,就像是一個國家的國都一樣。

    再者,門派若要吸收人才做弟子,首先要考慮的就是附近的百姓,而平日裡購糧買菜,免不了要打交道,有能力的門派還要負責保護周圍百姓的安全,諸如大門派的附近地區,治安往往都特別出色,畢竟山賊強盜一類的惡棍都會被弟子當做磨刀石消滅掉。

    老翁在前面帶路,進鎮以後,人煙漸漸旺盛起來,遇見的鎮民也紛紛打招呼,看來他作為鎮長倒是頗得民心,雖說打招呼的時候,鄉親大多要調侃一下。

    三人作為陌生面孔,又是由鎮長引路,難免引人關注,多數鎮民都是投以善意的目光,對上視線的時候,彼此也是以笑顏相對。

    岳鼎注意到,這裡的鎮民個個身強體壯,神采奕奕,印堂發亮,就算是路邊賣菜的小販,也自有一股精氣神,拎起一筐筐數十斤重的土豆,跟抓小雞似的,氣都不喘一口。

    他們中只有一少部分人練過武技,但肯定都習有養生的法門,街上行走的女子雖然並非個個相貌傾城,但所有人的皮膚卻都是光滑細膩,哪怕中年大媽也鮮少有皺紋。

    毫無疑問,這裡曾經有過一個厲害的門派,所以才讓附近的百姓都受惠,修行過粗淺的內家吐納術。

    「前方就是老夫的家,今日暫且就住這裡,明日再帶你去那處風水寶地。」

    老翁遙指的方向,是一幢雙層的小竹樓,頗有苗疆風采。

    一名年齡二十出頭,金髮碧眼的美貌女子叉腰站在竹樓門口,看著四人過來,板著一張臉道:「爹,你總算還記得回家,我前些日子還想著,是不是要給你守孝來著?」

    「爹?」

    丘離看了看老翁那張將近甲子的臉,以及一頭亂糟糟如雞窩似的黑髮,再瞧了瞧金髮碧眼的大姑娘,頓時覺得鎮長腦袋上綠油油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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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懸命峰


      鎮長以為丘離是驚訝與他跟女兒的年齡差,於是洋洋得意道:「你之前不是說老蚌生新珠嗎?現在便叫你知曉,什麼叫寶刀未老。」

    「……以前是我不對,前輩你可切莫放在心上,凡事要想開些……果然,有些事情還是不知道的比較幸福。」丘離一改之前唇舌相爭的態度,主動服軟道。

    「你的眼神是怎麼一回事,憐憫中帶著同情?喂,你小子肯定想歪了,老夫頭頂青天,可不是頭戴綠帽,艽兒百分百是老夫的種,只不過相貌隨她母親罷了。」

    鎮長氣得吹鬍子瞪眼,因為丘離的臉上就差沒明寫出「喜當爹」三個字。

    山子巽表面上像是在維護鎮長,對丘離斥責道:「有些事就算知道了,也該放心底裡才對,你怎麼能說出來呢?」

    丘離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連聲說對不起,差點將鎮長憋出內傷。

    「你們倆混球是沒救了,好好學習你們的大哥,看看人家多穩重,一路上對答如流,全靠他過關闖將,這才是幹大事的風範。」

    岳鼎慨然道:「其實我覺得,維護家庭親情的不一定是血緣,精神上的聯繫要更勝過物質,只要彼此心底裡覺得是家人,那便是家人了。」

    鎮長一口氣沒喘過來,兩眼泛白,差點給憋死到黃泉對岸。

    「乖女兒,讓老爹看看,是不是又變瘦了?」

    他想要在女兒身上找安慰,可惜得到的是冷冰冰的回應。

    「當然變瘦了,每天要處理某個不負責任離家出走半年多的傢伙留下來的大小事務,日日操勞,能不變瘦嗎?」

    艽兒拉著自家老爹的衣領進入屋子,關上門來,便是一陣喧囂痛罵,聲音嘹亮,偏生嗓音極其動聽,明明是罵聲卻如同靈鳥唱歌一般,而岳鼎三人在門外面面相覷,不知如何該做何等反應。

    過了一陣後,聲音漸輕,大門重新打開,出來的艽兒不像眾人擔心的那般會被殃及池魚而導致冷面相對,相反的,她帶著親切的笑容將岳鼎三人迎入家中,奉為上座,待若貴賓,自有一股大家風範,跟先前大罵如潑婦的表現截然相反。

    若非鎮長此刻正耷拉著腦袋,頹喪的坐在一邊,恐怕會令人產生自己認錯人了的幻覺。

    丘離跟山子巽相互交流眼神,紛紛透露出「女人真是善變」的感慨。

    相比鎮長這樣的老男人,反而艽兒更顯得像是一家之主,興許是作為代鎮長處理了鎮上事務的緣由,磨練出了一身領導者的氣質。

    家中並沒有見到鎮長的妻子,按理說以隱高鎮表現出來的人人會養生的水準,這位艽兒的母親不可能那麼早去世,必定有其他的原因。

    但岳鼎三人很默契的沒有追問,丘離看似沒心沒肺,專惹人生氣,但選的話題往往是那種令人哭笑不得,而非真正惱怒的敏感事。

    眾人車馬勞頓,雖有神功護持,但精神上也積累了不少疲勞,早早的便睡下了。

    翌日清晨,用過早餐後,鎮長就帶著三人向著承諾的洞天福地走去。

    「懸命峰在一線坡的山頂,這一線坡有兩條路可走,一面是修築起來的一千兩百九十六個台階坡道,一面是以方寸大的木板搭建起來的棧道,前者坡勢平坦,但是極耗時間,後者行得平穩,須臾便到山頂,但是坡勢陡峭如懸崖。」

    岳鼎等人藝高人膽大,毫不猶豫的選擇了後者,鎮長也是露出一副早就預料到的表情。

    等到了實地後,三人才發現這一線坡真正名至實歸,一般山路石階多以曲線來延緩坡度,但這條狹小的棧道,居然是一條直線,從山腳直通山頂,坡度大於六十度,好幾處都近乎直角,旁邊也沒什麼欄杆,僅僅有兩條看起來一扯就斷的細繩。

    這樣的山路,哪怕是輕功好手,一不小心也容易墜入萬丈深淵,落個粉身碎骨的下場。

    「好了,發什麼愣,趕緊上吧,時間不等人。」

    鎮長一馬當先,走在最前方。

    山子巽心頭一凜,再度浮起了想要確認對方實力的念頭,打定注意要看清楚對方的輕功究竟如何。

    老頭穩穩當當的踩在恰好容納一隻腳的寬度的棧道上,然後一步一腳印的向上行走,他沒有表現出輕靈的身法,而像是在鞋底粘了膠水一樣,用沉穩的步伐向上走去,如履平地。

    這種大反常道,不動如山的輕功還是首次看見,令未見過世面的三人小吃一驚。

    岳鼎琢磨道:「有點像壁虎游牆功,不過要更為高明,到了舉輕若重的境界。」

    舉重若輕並不難,有些天生神力的人生下來就能做到,只要力氣夠大的進行,但是要達到舉輕若重,在空氣中打拳如捧鉛汞的程度,就跟力氣沒有關係了。

    前者是力的極境,後者就是巧的極境。

    岳鼎模仿鎮長的方式,同樣一步一腳印的向上攀登,他的內功深厚,哪怕無法以技巧實現,也可以通過湧泉穴倒吸內力,牢牢吸附住山壁,再緩慢向上。

    這樣的行走雖然速度極慢,卻能磨礪技巧,把握住對勁力的微妙變化,是比入微更精研的境界。

    岳鼎本就對這種大拙的技巧頗有天賦,加上有人在前方帶路,可以作為模仿的對象,隨時隨地都能從中借鑒經驗,然後糾正錯誤。

    等到行至半坡,他竟然就掌握到了其中奧妙,能夠不用內力,純以腳掌發勁來吸附山壁,時時保持垂直狀態,甚至走到坡度極陡峭的地方,還能出現與地面平行的狀況。

    山子巽跟丘離就沒有這樣的天賦了,在嘗試一陣後,發現這種行為對自己來說難度太高,並不是能現學現用的技巧,便老老實實運起了金雁功,以輕靈身法向上攀登。

    自全真心法功德圓滿後,山子巽體內真氣生生不息,自給自足,光是輕功的話,補充的速度完全能及時填上消耗,因此一點也不用擔心出現真氣不足的狀況。如此一來,他的速度反而比岳鼎和鎮長都要快,第一個達到了山頂。

    反而是丘離,雖然同樣使用金雁功,可他的內力太弱了,吸星大法自上次以來就沒再開張過,吸收掉的內力轉化成魔化功力後,不到以前的一成,幸好身上帶著一瓶小還丹,可以隨時補充內力,要不然真有可能掉下懸壁。

    約莫半刻鐘,落在最後的岳鼎也終於上了山頂,入目處卻是一片煙霧朦朧,伸手不見五指。

    一線坡明明看著並不高,但崖頂卻是長年籠罩著白色的霧氣,人在遠方難以觀看清楚上面到底有什麼。

    「這就是懸命峰嗎?建造者也太有創意了……」

    前方傳來了丘離的驚歎聲。

    岳鼎心下好奇,運足功力,抬眼望去,只見在崖頂的中央,有一座高聳入雲的山峰,若僅僅是這點倒也什麼了不起,可關鍵在於這座山峰是倒過來的!

    峰尖朝下,底座朝上,形成了頭大腳小的怪狀,看起來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錐子被狠狠插進了崖頂當中。

    丘離發表不同意見:「我覺得有些像陀螺,總覺得風一吹就會轉起來一樣。」

    的確,這座懸命峰給人相當不可靠的印象,儘管看起來十分扎實,可仍有一種顫顫巍巍,彷彿一陣風便能將它吹倒似的危機感,盯著看甚至會產生山峰迎面倒下來的錯覺。

    岳鼎琢磨著:「懸命峰,一線坡……原來如此,合在一起就是命懸一線的意思。」

    鎮長一臉神秘道:「不止如此,你仔細看。」

    岳鼎凝聚功力於雙目,穿透霧氣,看向懸命峰的最下端,赫然發現這做倒懸的山峰並非扎入山坡中,而是壓在一根狗尾巴草的上面。





第六十二章 紅世雙巫的消息

     
     一座不知道有多少噸重的入霄雲峰,它的地基居然是一根弱不禁風的小草,尤其是這座雲峰是倒懸式,越往下越是纖細,最後就如同針尖對麥芒一般,懸命峰的峰尖就點在狗尾巴草的草芯上。

    上面是如泰山般沉重的巨峰,下面是如鴻毛般輕柔的小草,兩者產生了鮮明的對比,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其中更是蘊含說不盡道不明的意境。

    以柔弱之軀肩負重任,岳鼎頓覺腦海中有許多不可名狀的禪意流淌而過,玄之又玄,靈魂都為之顫抖起來,倘若他現在正處在某個瓶頸上的話,只怕瞬間就能撥開雲霧見青天,突破自我。

    就在他尋思間,忽然感應到周圍有股氣息正急劇變化中,轉身看去,卻是丘離。

    這小子正愣愣看向懸命峰與一線坡的交接處,任憑身上的氣息在不停高漲,但這並非是走火入魔的症狀,而是突破!

    果然,當他身上的氣息漲到某個臨界點,微微一頓後,迅速發力捅破了那一層膜,接著氣息開始回縮,高度凝聚起來,在他背後形成一個黑色漩渦的虛影,間或顯現修羅咆哮之像。

    這正是突破到念威的特徵,虛影代表的是丘離修行的功法中最強大的吸星大法,而修羅之像卻是意味著修羅滅世刀突破到極境。

    他本來在同巖破天的一戰中,和山子巽一樣經過了精神上的磨礪,完成了對念威期的積累,只是由於內功被廢,身受重創,根基大大削弱,結果便沒能突破。

    雖然晉陞念威期的條件僅僅在於精神上的昇華,但絕大多數武者都不是單純依賴精神突破,哪怕滿足了要求,也會得到本身根基的輔佐,削減突破的難度,而丘離這一回是真正沒有依賴根基,僅以自身意志為手段,打開了牢籠,殊為難得。

    岳鼎見二弟沒事,也就安下心來,接著問道:「這樣的奇景絕非天成,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人物的手筆,以大神通完成了這一切。」

    鎮長如實闡述:「是紅世雙巫手下八天王之一,病天王膏肓劍客,這座懸命峰就是他的府邸。」

    岳鼎皺眉道:「既然是這位大人物的所有物,我們若鳩佔鵲巢佔了他的府邸,等到他回來,豈不是……」

    「他回不來了,」鎮長歎氣道,「膏肓劍客本就是我們隱高鎮的族人,他曾留下一盞掌命燈,保管在宗祠之中,但是不久前,這盞掌命燈熄滅了。」

    掌命燈,顧名思義,就是掌管生命的燈,只要燈主還活著,這盞燈就不會熄滅,相反的,掌命燈熄滅了,也就意味著燈主死亡。

    雖然只是一句話,但岳鼎卻覺察出裡面蘊含的巨大信息量。

    紅世雙巫如今並不在巫州,這兩位極道強者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是將門派府邸「紅世天宮」打造成了奇跡方舟,然後帶領麾下弟子以及九黎族人一起穿梭時空隧道,去征戰中土神洲去了。

    天下九洲之中,神洲第一。

    中土神洲坐落於三千大世界的中央,得天地眷顧,有大氣運加身,人才輩出,大道興盛。

    雖說如此,但獄洲修行者普遍認為,紅世雙巫作為公認的獄洲最強,就算不能征服中土神洲,可打下一片領地應該沒什麼難度,因此哪怕人家連山門也一起移走了,依舊沒有勢力敢將手伸到巫州地境。

    你敢趁主人不在,偷人家底,一旦對方回過神來,大發雷霆,駕駛著奇跡方舟撞你山門,你拿什麼來擋?

    奇跡方舟全力開動起來,碾壓小千世界如十指捏螺,俯身拾芥那麼簡單,據說連某些法則力量並不強大的中千世界的位面,也可以直接撞爆掉。

    可是從鎮長透露的消息來看,紅世雙巫的征途似乎並不順利,否則不可能連最仰賴的手下都命喪九泉,甚至進一步推想,是否連紅世雙巫本身的安危也……

    不等岳鼎開口提問,鎮長直接道:「從病天王最後傳回來的消息看,紅世雙巫的處境並不安全,連他都不看好未來,所以勸我們提早做好準備。」

    所謂的準備,自然是指紅世雙巫若陣亡,那麼巫州就成了無主之地,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中等程度以上的門派,也就成為了各方勢力眼中的香餑餑,人人都會想要到這裡來咬上一口,不為別的,就沖巫州各地培養的靈物,就值得動用大手筆。

    而且,紅世雙巫雖然連山門也一起移走了,但保不準會有東西遺留下來,就算他連根雞毛都要帶走,也還有八大天王的山門,比如岳鼎眼前的懸命峰。

    也許武道聖地會對天王級別的山門看不上眼,可大中小門派都難以忽視其中的財富,若是能得到完整的《邪巫紅世訣》,那更是天大的奇遇,足以讓門派的實力更上一籌樓,野心大一點的,還會遙想成為紅世雙巫二世。

    真到了那個時候,最快樂的是鄰接巫州的兩個州,而最痛苦的便是巫州的百姓,他們失去了最大的保護傘,就像一個失去了軍隊的富國,脫光了衣服的美女,會引來各路牛鬼蛇神的入侵和掠奪。

    岳鼎恍然:「我明白老丈邀請我們到這裡的理由了,但為什麼不找更強大些的,恕我直言,哪怕我們兄弟仨再怎麼自信,可眼下依舊十分弱小,當不起保護者的責任。」

    鎮長歎氣:「你以為這懸命峰是你想進就能進入的嗎?好歹人家是八天王,怎麼可能沒留下防止竊賊的禁制?要想通過禁制,不被排斥在外,首先要修煉過《邪巫紅世訣》,這樣具備進入的資格,可這世上修煉過《邪巫紅世訣》的還有幾人呢?與其等到未來,讓那群強盜門暴力破壞掉禁制,佔據懸命峰,不如主動找一個符合自己口味的人。」

    直到現在,岳鼎才弄清楚對方為什麼邀請自己來這裡,並不僅僅因為他曾經挺身保護過對方,更因為修習了《邪巫紅世訣》,擁有進入的資格。

    人品和能力,基於這兩者,鎮長才將賭注壓在岳鼎的身上。

    「突然感覺壓力很大啊。」

    岳鼎望向倒立的懸命峰,知道若接下了這座洞天福地,就是在頭上懸了一把鍘刀,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把鍘刀會緩緩下落,若在最終落下之前,他沒有足夠的能力逃脫出去,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不要妄想能拋下保護隱高鎮的責任而獨自逃跑,因為他佔據過懸命峰,所以人人都會知曉他身上有跟《邪巫紅世訣》相關的東西,以及來自病天王的傳承,無論是哪一個,都會來引來貪婪者的窺伺。

    退一百步說,就算他有成功隱姓埋名躲起來的機會,也絕不會這麼去做,否則便是違背立下的宏願,自毀大道。

    想來也正是看出了他的責任心,鎮長才會放心的將這處寶地交給目前仍然弱小的三人,將籌碼壓在短時間內的進步上。

    這是相當大膽的賭博,彼此都堵上了性命。

    「我接下了。」沒有太久的思考,岳鼎爽快做出了答覆,「相比我立下的宏願,這點困難根本不算什麼,若連闖過這一難關的信心都沒有,還是趁早收拾行李,回鄉下種田吧,談什麼大道都只是鏡花水月——既然踏上了這條路,就沒有退縮的道理!」

    這番擲地有聲的言語,立馬引起了共鳴。

    丘離最愛這調調:「大哥這話說到我心坎裡了,天降大任於斯人,若沒有重重困難阻撓,如何顯得出自身的能耐,豈不平白讓人看低了。」

    山子巽不甘落伍:「大丈夫生而在世,合該披荊斬棘,為常人之所不能為,行常人之所難行,方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

    鎮長滿意的捋著羊須:「老夫行遊數州,見慣了假的聰明人,如今總算是找到了三個真的大傻瓜。」


第六十二章 紅世雙巫的消息

     
     一座不知道有多少噸重的入霄雲峰,它的地基居然是一根弱不禁風的小草,尤其是這座雲峰是倒懸式,越往下越是纖細,最後就如同針尖對麥芒一般,懸命峰的峰尖就點在狗尾巴草的草芯上。

    上面是如泰山般沉重的巨峰,下面是如鴻毛般輕柔的小草,兩者產生了鮮明的對比,形成了強烈的視覺衝擊,其中更是蘊含說不盡道不明的意境。

    以柔弱之軀肩負重任,岳鼎頓覺腦海中有許多不可名狀的禪意流淌而過,玄之又玄,靈魂都為之顫抖起來,倘若他現在正處在某個瓶頸上的話,只怕瞬間就能撥開雲霧見青天,突破自我。

    就在他尋思間,忽然感應到周圍有股氣息正急劇變化中,轉身看去,卻是丘離。

    這小子正愣愣看向懸命峰與一線坡的交接處,任憑身上的氣息在不停高漲,但這並非是走火入魔的症狀,而是突破!

    果然,當他身上的氣息漲到某個臨界點,微微一頓後,迅速發力捅破了那一層膜,接著氣息開始回縮,高度凝聚起來,在他背後形成一個黑色漩渦的虛影,間或顯現修羅咆哮之像。

    這正是突破到念威的特徵,虛影代表的是丘離修行的功法中最強大的吸星大法,而修羅之像卻是意味著修羅滅世刀突破到極境。

    他本來在同巖破天的一戰中,和山子巽一樣經過了精神上的磨礪,完成了對念威期的積累,只是由於內功被廢,身受重創,根基大大削弱,結果便沒能突破。

    雖然晉陞念威期的條件僅僅在於精神上的昇華,但絕大多數武者都不是單純依賴精神突破,哪怕滿足了要求,也會得到本身根基的輔佐,削減突破的難度,而丘離這一回是真正沒有依賴根基,僅以自身意志為手段,打開了牢籠,殊為難得。

    岳鼎見二弟沒事,也就安下心來,接著問道:「這樣的奇景絕非天成,不知道是出自哪位大人物的手筆,以大神通完成了這一切。」

    鎮長如實闡述:「是紅世雙巫手下八天王之一,病天王膏肓劍客,這座懸命峰就是他的府邸。」

    岳鼎皺眉道:「既然是這位大人物的所有物,我們若鳩佔鵲巢佔了他的府邸,等到他回來,豈不是……」

    「他回不來了,」鎮長歎氣道,「膏肓劍客本就是我們隱高鎮的族人,他曾留下一盞掌命燈,保管在宗祠之中,但是不久前,這盞掌命燈熄滅了。」

    掌命燈,顧名思義,就是掌管生命的燈,只要燈主還活著,這盞燈就不會熄滅,相反的,掌命燈熄滅了,也就意味著燈主死亡。

    雖然只是一句話,但岳鼎卻覺察出裡面蘊含的巨大信息量。

    紅世雙巫如今並不在巫州,這兩位極道強者不知是出於什麼原因,是將門派府邸「紅世天宮」打造成了奇跡方舟,然後帶領麾下弟子以及九黎族人一起穿梭時空隧道,去征戰中土神洲去了。

    天下九洲之中,神洲第一。

    中土神洲坐落於三千大世界的中央,得天地眷顧,有大氣運加身,人才輩出,大道興盛。

    雖說如此,但獄洲修行者普遍認為,紅世雙巫作為公認的獄洲最強,就算不能征服中土神洲,可打下一片領地應該沒什麼難度,因此哪怕人家連山門也一起移走了,依舊沒有勢力敢將手伸到巫州地境。

    你敢趁主人不在,偷人家底,一旦對方回過神來,大發雷霆,駕駛著奇跡方舟撞你山門,你拿什麼來擋?

    奇跡方舟全力開動起來,碾壓小千世界如十指捏螺,俯身拾芥那麼簡單,據說連某些法則力量並不強大的中千世界的位面,也可以直接撞爆掉。

    可是從鎮長透露的消息來看,紅世雙巫的征途似乎並不順利,否則不可能連最仰賴的手下都命喪九泉,甚至進一步推想,是否連紅世雙巫本身的安危也……

    不等岳鼎開口提問,鎮長直接道:「從病天王最後傳回來的消息看,紅世雙巫的處境並不安全,連他都不看好未來,所以勸我們提早做好準備。」

    所謂的準備,自然是指紅世雙巫若陣亡,那麼巫州就成了無主之地,這裡沒有任何一個中等程度以上的門派,也就成為了各方勢力眼中的香餑餑,人人都會想要到這裡來咬上一口,不為別的,就沖巫州各地培養的靈物,就值得動用大手筆。

    而且,紅世雙巫雖然連山門也一起移走了,但保不準會有東西遺留下來,就算他連根雞毛都要帶走,也還有八大天王的山門,比如岳鼎眼前的懸命峰。

    也許武道聖地會對天王級別的山門看不上眼,可大中小門派都難以忽視其中的財富,若是能得到完整的《邪巫紅世訣》,那更是天大的奇遇,足以讓門派的實力更上一籌樓,野心大一點的,還會遙想成為紅世雙巫二世。

    真到了那個時候,最快樂的是鄰接巫州的兩個州,而最痛苦的便是巫州的百姓,他們失去了最大的保護傘,就像一個失去了軍隊的富國,脫光了衣服的美女,會引來各路牛鬼蛇神的入侵和掠奪。

    岳鼎恍然:「我明白老丈邀請我們到這裡的理由了,但為什麼不找更強大些的,恕我直言,哪怕我們兄弟仨再怎麼自信,可眼下依舊十分弱小,當不起保護者的責任。」

    鎮長歎氣:「你以為這懸命峰是你想進就能進入的嗎?好歹人家是八天王,怎麼可能沒留下防止竊賊的禁制?要想通過禁制,不被排斥在外,首先要修煉過《邪巫紅世訣》,這樣具備進入的資格,可這世上修煉過《邪巫紅世訣》的還有幾人呢?與其等到未來,讓那群強盜門暴力破壞掉禁制,佔據懸命峰,不如主動找一個符合自己口味的人。」

    直到現在,岳鼎才弄清楚對方為什麼邀請自己來這裡,並不僅僅因為他曾經挺身保護過對方,更因為修習了《邪巫紅世訣》,擁有進入的資格。

    人品和能力,基於這兩者,鎮長才將賭注壓在岳鼎的身上。

    「突然感覺壓力很大啊。」

    岳鼎望向倒立的懸命峰,知道若接下了這座洞天福地,就是在頭上懸了一把鍘刀,隨著時間的流逝,這把鍘刀會緩緩下落,若在最終落下之前,他沒有足夠的能力逃脫出去,等待他的就是死亡。

    不要妄想能拋下保護隱高鎮的責任而獨自逃跑,因為他佔據過懸命峰,所以人人都會知曉他身上有跟《邪巫紅世訣》相關的東西,以及來自病天王的傳承,無論是哪一個,都會來引來貪婪者的窺伺。

    退一百步說,就算他有成功隱姓埋名躲起來的機會,也絕不會這麼去做,否則便是違背立下的宏願,自毀大道。

    想來也正是看出了他的責任心,鎮長才會放心的將這處寶地交給目前仍然弱小的三人,將籌碼壓在短時間內的進步上。

    這是相當大膽的賭博,彼此都堵上了性命。

    「我接下了。」沒有太久的思考,岳鼎爽快做出了答覆,「相比我立下的宏願,這點困難根本不算什麼,若連闖過這一難關的信心都沒有,還是趁早收拾行李,回鄉下種田吧,談什麼大道都只是鏡花水月——既然踏上了這條路,就沒有退縮的道理!」

    這番擲地有聲的言語,立馬引起了共鳴。

    丘離最愛這調調:「大哥這話說到我心坎裡了,天降大任於斯人,若沒有重重困難阻撓,如何顯得出自身的能耐,豈不平白讓人看低了。」

    山子巽不甘落伍:「大丈夫生而在世,合該披荊斬棘,為常人之所不能為,行常人之所難行,方不枉在這世上走一遭。」

    鎮長滿意的捋著羊須:「老夫行遊數州,見慣了假的聰明人,如今總算是找到了三個真的大傻瓜。」


[ 本帖最後由 8216 於 2015-12-3 19:5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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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膏肓草堂


     鎮長見三人並沒有受到壓力的打擊,反而士氣高漲,在感慨了一番年輕人很有朝氣後,也決定先說個好消息,鼓舞一番,免得讓人喘不過氣來。

    「你們也不必太擔心,中土神洲跟下部獄洲並非處於同一時空,穿越時空隧道的時候會平空跳躍一段時間線,先不提紅世雙巫是否會敗亡,就算消息從那邊傳過來,少則一年,多則三年,再加上得到消息後,各方勢力心生疑惑,再未確定之前,也不敢輕易動手,這一來一回,又能多出一年的空餘。」

    山子巽道:「也就是說,至少還有兩年時間,我們必須在兩年內,成長到足以鎮守一方的勢力。」

    鎮長雖然很看好這三位少年人,但仍不覺得他們真能成長得那麼快,好生勸慰道:「不一定非要到達足以抵禦外敵的高度,只要讓他們心生忌憚,明白攻下這個地區,付出的代價遠比收穫的好處要大,自然會退去。」

    岳鼎心知對方是好意,點頭笑了笑,沒有辯解,轉而問正事:「我該如何上這懸命峰?看起來似乎並沒有入口。」

    「這懸命峰有著天災、地荒、人禍的滅三才劍陣守護,只有以《邪巫紅世訣》的氣勁守護自身,才能順利闖過劍陣而不會引起反應。若在平日開啟的狀態,這裡會有直通峰頂的康莊天梯,但現在你只能以輕功強行登上去,對了,雖然沒見過你使用術法,但以防萬一還是提醒下,切記不可再未登頂前使用,否則會引動滅三才劍陣自動禦敵,這劍陣哪怕沒有人坐鎮,也足以殺死未到天人境四重的強者。」

    鎮長拿出一盞熄滅的蓮花燈,交給岳鼎。

    「這是病天王的掌命燈,你帶著一起上去,進入崖頂的草堂後,找到控制陣法的樞機核心,用掌命燈獲得樞機核心的認可,這樣就能自由關閉滅三才劍陣,以及開啟康莊天梯。」

    岳鼎記下囑咐,將掌命燈收入懷中,並沒有急著登峰,而是趺坐運功,一來是為了恢復之前消耗的功力,二來則是等每三日來一次的無極先丹副作用。

    今天恰好是陽極先丹發作的日期,他可沒傻到明知有著隨時可能發作的病症,還特意抱著僥倖心理去賭不會發作——這麼想的人,往往會在關鍵時刻發作,只不過當事人若是主角的話,總能化險為夷。

    在岳鼎看來,不必要的危險,能免則免,否則天天在生死邊緣徘徊,人品再多也得給敗光。

    他在恢復完全部的功力又等了一刻鐘的時間,最終等到了副作用的襲擊,然後輕車熟路的用佛母神功的陰寒真氣抵消掉燥熱之氣,渡過了難關。

    現在的他,就算發病也不會覺得痛苦,養成習慣後就跟上茅房差不多,說不上難受,但也絕不會喜歡。

    岳鼎將身體調整到最佳狀態,靠近峰地,仰面望著上方向外擴張的崖壁,感覺身處在巨大的雨傘之下。

    他運足內力,全力提氣一縱,平地躍起十丈,到了盡頭後換一口氣,向著崖壁踩去,尋找借力點,然後再往上飛。

    因為不知道滅三才劍陣的範圍是多少,他只能是提前做好準備,按照《邪巫紅世訣》上的法門運轉真氣,頓時背後浮現魔神虛影,招式蓄而不發。

    這天人境的武學,哪怕只是運轉,並不使用,一圈下來,損耗的內力也不在少數,岳鼎只感體內的菩提真氣快速減少,就像是有個無底洞在丹田處不斷吸收一樣。

    他一邊要維持虛影,一邊要使用金雁功,真氣總量飛速消耗,精神上也有著極大的負擔,畢竟若是一步踏錯,以眼下騰躍了上百丈的高度,掉下來就是個大餅,任他神功再高也沒用。

    現在岳鼎有些後悔,早知道該兌換武當梯雲縱來著的,那玩意只要內力充足,就能左腳踩右腳,然後右腳踩左腳,不停上升,直到躥出大氣層——這其實是他誤會了,金大原著中可沒有這樣的描寫,全是他人附會上去,倒是梁大筆下有不少這樣的輕功。

    懸命峰約莫三百丈高度,等到岳鼎靠近峰頂時,幾乎將內力耗光,其中有九成都用來維持背後的虛影,全身大汗淋漓。

    好在臻至圓滿的菩提功和大圓滿心髓恢復力大大加快,在最後的時刻搾出了不少真氣,令他險之又險的上了峰頂。

    懸命峰是倒懸的,峰頂即是山峰底座,因此一眼望去皆是平坦的地面,估測約莫兩百畝大小,可如此天空海闊的地方,居然只有一間四合院大笑的草堂,周圍種植著一大片鬱鬱蔥蔥的綠玉樹。

    這綠玉樹只有樹枝,沒有枝葉,因此又名「光棍樹」。

    草堂門框上掛著一方牌匾,上寫「膏肓草堂」四個大字,前三個字顯得蒼色而無力,如垂死老人,可偏偏最後一字蘊含勃勃生機。

    當岳鼎凝目注視的時候,眼前彷彿出現了一棵枯木死灰的老樹,只殘留一線生機,在將死未死之間徘徊,眼看即將枯滅,偏生枝頭上開出了一朵燦爛的紅花,卻是枯木逢春之狀。

    大門兩旁有一副對聯,上聯為「常睹人生離合苦,英雄落淚」,下聯為「力爭世間無奈事,神醫多情」。

    膏肓劍客取號病天王,但本身是一名醫道高手,頗有點久病成醫的味道,只是尋常不出手救人,只有紅世天宮的弟子遇上了難以解決的疑難雜症,上門求醫的時候,才會出手一二,而且每次都能順利解決,給人留下了深不可測的印象。

    岳鼎心知眼下當以開啟康莊天梯為主,顧不得其他,推門步入草堂。

    病天王崇尚傳統,追求古典,這座草堂也是以蒼古的風格為主,庭院中可見萬年青松和不老龍血樹,還有鼎爐插著的十年清心香,燃放出裊裊余煙,頗有道觀風格。

    作為八天王之一,病天王是行事最低調的,其他的天王基本都建立了屬於各自的山門,雖然寄於紅世天宮名下,相當一個分舵堂口,算不得開宗立派,但也都招收弟子無數,比一般中等規模的門派都有過之而無不及。

    偏偏這位病天王從不招收弟子,甚至連照顧起居的僕人都沒有,獨自一人居住在懸命峰上,孑然一身,幾乎不與外人交往,只有來自紅世雙巫的命令,才能讓他走出草堂,然後令別人知曉,這世上原來還有這麼一號人物。

    依照鎮長的指示,岳鼎徑直找到病天王的起居室,奈何大門有禁制保護,推不開門,便拿出了掌命燈,往門栓位置上輕輕一磕,兩扇門就自動打開了。

    只見在這間起居室的中央,一座四象龕台上,盛放著一顆碩大的心臟,這便是掌管懸命峰所有機關陣法的樞機核心。

    之所以用心臟的形狀,便是對應膏肓的意思。

    膏指心下部分,肓指心臟和橫隔膜之間,膏穴與肓穴皆是藥力達不到的地方,因此病入膏肓便無藥可醫。

    刻著栩栩如生的紋路的四象龕台上面,寫著一行字——

    死亡,是一曲淒涼的輓歌。




第六十四章 災病劍意

    岳鼎將掌命燈放在了膏肓之心上,那心臟似乎有所感應,便放出一圈圈的光暈纏繞上去,很快檢測到掌命燈失去了燈火。

    膏肓之心頗有靈性,意識到這代表著什麼,竟是發出了嗚嗚的哭聲,如怨如慕,如泣如訴,餘音裊裊,不絕如縷,便像是失去了父母的孩子般嚎啕大哭。

    等到哭聲停止後,它射出一枚綠色的印記,帶有磅礡的劍意,刺入岳鼎眉心。

    霎時,病魔的氣息迎面鋪蓋而來,劍意之中,包含了災難的氣息,他的識海中頓時出現了一副瘟疫橫行,屍橫遍野,妻離子散,百姓恐慌的畫面。

    這即是膏肓劍客獨有的災病劍意,他畢生的武學精髓皆在這道劍意之中,而這道印記也賦予了岳鼎可以控制整座懸命峰大小機關的權限。

    卡嚓!

    房屋中響起了金石碎裂的聲音,伴隨一聲靈魂輕歎。

    岳鼎呆立數息,他知道對於器靈而言,最大心願往往是修行成人,歷史上甚至有不少器靈願意為此而背主,可膏肓之心的器靈卻選擇與主同歸,自殺赴義,毀去了一生的修行。

    「願以此功德,莊嚴佛淨土。上報四重恩,下濟三途苦。若有見聞者,悉發菩提心。盡此一報身,同生極樂國。」

    他嗟歎一聲,念起了極樂往生咒,祝願逝去的器靈能與主人一起同入輪迴。

    念誦完畢後,他才操縱那道膏肓印記,關閉了滅三才劍陣,同時開啟了康莊天梯。

    與此同時,在懸命峰下的丘離三人,看見從峰頂的崖邊降下了七彩的琉璃光幕,看上去彷彿瀑布一般。

    鎮長道:「好了,接下來你們站到這片光幕下就可以了,它會自動送你們上去,不用爬梯子。」

    丘離好奇的問:「你不一起上去?」

    「不了,老夫年紀大了,上去容易觸景生情,反正接下來你們也不需要老夫再指導什麼,一切隨意吧。稍後,山腳下的老黃會將日常用品送上來,你們以後若有什麼需要,也可以找老黃幫忙。」

    鎮長搖搖頭,帶著年邁者才有的感慨,轉身從一線坡的另外一面,坡度較為平穩的千餘台階處下去。

    丘離跟山子巽聽從吩咐,站到琉璃光幕下,頓感身體一輕,接著憑空向上升起,就像是有人在托著他倆上升一樣。

    等上了懸命峰的峰頂後,最先入目的光棍林令兩人一陣無語,不由得感慨前輩高人的想法不是常人能明白的。

    進屋後,就看見岳鼎正在打坐,兩人心知大哥很可能從病天王遺留下來的法寶中得到了什麼,不欲打擾,就在一旁護持。

    過得須臾,岳鼎睜開眼,將之前發生過的事情訴說了一邊,接著又道:「方纔我搜索精神印記中留下的知識,除了病天王自身的武學外,還有畢生的醫學知識,以及《邪巫紅世訣》的殘篇。」

    丘離來了興致:「這一回得到的是什麼?如果又是武道篇的,倒是能將全部的內容湊齊。」

    「很可惜,這次得到的是二分之一的功法篇,其中有不少關於煉體的法門,對於突破武道境界頗有幫助。」

    岳鼎嘴上說著可惜,臉上卻是洋溢著喜悅的清雪,武道篇就算湊齊了,以目前兄弟三人的實力,也只能看著眼饞,而且很長時間裡都沒有接觸的機會,而功法篇縱然只有一半內容,可至少有一些基礎性的修煉是他們現在能觸摸得到的,千里外的天山神水不如自家門口的井水,這便是最大的收穫了。

    然後,他屈指一彈,將印記中蘊藏的劍意射入山子巽的眉心。

    「二弟不願習劍,而我又對這套膏肓劍法天生八字不合,眼下有能力修習的人選只剩下三弟你了。病天王的劍法跟力天王的拳法有本質上的不同,力天王的武學以拙破巧,以力屈敵,沒有足夠的根基連運使的資格都沒有,但病天王的劍法相比力量和技巧,更加注重劍意,只要領悟劍意就能運使劍法,根基只影響招式的強弱,跟能否使用無關。」

    山子巽接受了劍意,稍稍一體悟,便明白為什麼大哥說跟自己八字不合,這膏肓劍法招行奇詭,劍走偏鋒,威力倒是其次,甚至在對敵時,能以劍意令敵人產生病入膏肓般的身體虛弱,哪怕是天人境武修無垢如金丹的身體,中招後一樣會產生高燒、咳嗽、發冷、頭暈、酸軟無力等病症。

    能夠令人生病的劍法,跳脫出常人的想像範圍,不說後無來者,至少前無古人,聞所未聞。

    不過這種以奇制勝的劍法,的確跟岳鼎擅以堂堂正正之師對敵的風格可謂格格不入,

    膏肓劍法乃是五品武技,山子巽也不奢望能完全掌握,可就算是從中借鑒到一點,也是受益匪淺,比如像岳鼎那般,將力天王的武技降低威力後使出來,在關鍵時刻能成為反敗為勝的秘技。

    岳鼎拿出一塊玉簡道:「這些天我們先在山上住下來,將這門鳥渡術修煉純熟,既方便以後的上下山,也能提高不少安全性。將來若真將山門建造在山上,這輕功便是入門弟子首先要學的武技。」

    鳥渡術:大唐奇功絕藝之一,乃是一門海空雙絕的輕功,可用於空中滑翔,也可用於水中游泳,比起躍空的高度,更講究在空中滑行的軌跡。

    武當派的梯雲縱固然不錯,可惜跟全真教的金雁功在效果上重疊了,都屬於縱向上的躍升,因此岳鼎便沒有兌換。

    而鳥渡術雖然也是屬於空中的輕功,但比起縱躍,更講究空中的騰挪變化,以雙足雙臂的發勁來改變滑翔方向,修煉到最高境界,就能乘風而起,真正像大鳥一樣在空中飛行。

    有了這門鳥渡術作為保證,哪怕在攀登一線坡的時候,不小心沒踩中,從崖壁上墜落下來,也能在半空中改變身形姿勢,繼續踩踏崖壁,使用輕功借力攀登。

    丘離將院子查看了一圈,抱怨道:「又上老頭的當了,這地方也忒小了,我本來還以為會有袖裡乾坤之類的法術,僅僅是外表看起來小,裡面內藏洞天,結果這就是一間普普通通的草堂,若作為將來門派的山門,未免也太寒酸了,弟子都住不下。」

    「將來的事情將來再說,大不了僱傭工匠來造院子,先說一下房間分配,除了草堂中央原主人的臥室不要動以外,其他的自己挑。還有,待會兒我將病天王的藥學知識整理成籍,大家一起到後院的藥田里看看,有什麼草藥是用得上的,分類清楚。」

    岳鼎想起在病天王留下來的記錄中,藥田里可是種有類似斷腸蝕骨腐心草的植物,找出來大量種植,以後兄弟仨就能天天喝俠客臘八粥。

    山子巽忽然道:「一線坡山頂的靈氣濃度就相當高了,幾乎是外界的數倍,沒想到懸命峰的靈氣濃度還要強上十倍,在這裡修煉,的確能大大加快速度。」

    丘離鬱悶道:「靈氣不是萬能藥,能加快修煉的只有內功而已,武技依舊要靠練習才能掌握,你小子雖然將全真心法練到了圓滿,可至少還能轉化成先天真氣玩玩,偏偏我練了吸星大法,魔化內功練得再快也會被吸得一乾二淨,這輩子是別想到圓滿了。」

    「你有了吸星大法,內功就不用再練了,我托鎮長找一下附近的土匪窩,直接找他們下手,這樣既然為民除害,又能積蓄內功,還能獲得民望,可謂一舉三得,等到將來兌換一門不會被吸星大法吸收的高階功法,便能隨心所欲。」

    岳鼎一邊安慰著三弟,一邊思忖,自己是時候該突破六重無漏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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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高家莊


    隱高鎮,高家莊。

    「大哥你說這叫什麼事?敖老頭他們居然不經我們同意,就將人放上了懸命峰,這根本是不把我們高家莊放在眼裡啊!」

    三莊主高懸氣呼呼的一拍桌子,在楠木桌上留下了一道五指清晰的掌印。

    二莊主高鏡皺了皺眉頭,沒有說話。

    大莊主高明拿起盛著碧螺春的茶杯,吹了一口,慢悠悠道:「那你還能怎麼辦,將人從山上拉下來?你有能力闖得過滅三才劍陣嗎?這終究是個機緣的問題,我們沒找到合適的人選,讓敖鎮長先找到了,而夢學生和不二真人也都同意了,規矩和道理上都過得去,沒必要咋咋呼呼,弄得好像自己受了多大的委屈似的。」

    「我就對他們那種有心要將我們高家排斥出去的態度看不順眼,」高懸猶自呼著粗氣,「他們要打壓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以前咱們高家在鎮上,說一不二,官府老爺都得看我們的臉色,附近鄉村出了糾紛都得找我們來裁決,那些泥腿子求爺爺跪奶奶都想成為我們高家的雇農,好讓子女進我們的私塾上學。

    可自從那酸秀才和牛鼻子老道來了鎮上以後,什麼都變了,酸秀才免費辦學堂教人讀書,牛鼻子老道又將道家的鍛體術教給香民,還有老奸巨猾的敖老頭,更是趁機聯合兩人,從我們手上奪權。到現在,咱們高家莊比之從前落魄太多了。」

    高鏡淡淡諷刺道:「別扯高家莊,你不就是覺得被以前瞧不起的泥腿子追上了,沒法享受那種高高在上的滋味,所以心裡不平衡,自個兒覺得不舒服。也不想想,現在連普通百姓都能讀書識字,鍛體強身,跟我們高家莊的人沒有區別,既然如此,他們幹嘛非要自降身份,給你做下人?」

    高明飲了一口茶,也贊同道:「打江山易,守江山難,以現在高家莊的規模,已經是我們的能力極限,再擴張下去,也只是平添騷亂,只要能繼續保持下去,就上對得起祖宗,下對得起子孫。

    至於權力什麼的,本來就是他們的東西,人家才是鎮長,拿回去也是理所當然,我們高家當初之所以要代職掌權,是由於官府無能,又無威信,難以服眾,才不得不接過位置,現在無權一身輕,不用再操勞,難道不好嗎?」

    高懸不滿道:「大哥和二哥怎麼胳膊肘往外拐,盡幫外人說話。我也是為了高家莊著想,他們有意打壓我們的想法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就是不想見我們高家變好,不想讓隱高鎮變成我們高家的隱高鎮。」

    高鏡笑道:「得,最後一句把心裡話都說出來,你現在瞧瞧,隱高鎮的人是不是過得比以前更好,夢玄機這人,迂腐歸迂腐,一身學識絕不是冒充的,詩詞歌賦,書畫琴棋,八卦算數,無有不成,農田水利,商經兵法,醫卜星象,無所不能。自從他指點農事以來,鎮裡今年的收成翻了兩番,連我們高家莊也都開始用他公開的肥料配方,我高鏡這輩子鮮少有佩服人,夢玄機就是一個。」

    高明放下茶杯,語重心長的勸道:「我們高家繼承的是諸子百家中法家的道統,我們兄弟三人名字合在一起,就是明鏡高懸,正是長輩希望我們能大公無私的用意。

    《商君書》說得很明白,『有道之國,治不聽君,民不從官』,若能實現這一點,我們高家祖宗在九泉下也會覺得欣慰。現在的隱高鎮很好,對於違法者不論貧富貴賤皆『一斷於法』,功名利碌不論貧富貴賤皆『一斷於功』,一切向著我們希望的方向前進,既然放手能讓隱高鎮變得更好,那我樂得放手逍遙。」

    高鏡誇讚道:「功成而身退,此乃上古名士之風,大哥能將私情放下,將大義置於前,這便是我敬佩的地方。古人云,朝聞道,夕死可矣。」

    在兩位莊主相互敬佩來敬佩去的時候,高懸的臉色也是難看得緊,他對什麼法家道統一點也沒有興趣,在他看來,法家的傳承也好,對隱高鎮管理權的越庖代俎也好,只要能對高家莊有利,就該運用起來,為了法家傳承而拋棄家族的利益,這根本是本末倒置。

    但這些話不方便說,因為說出來兩位兄長也聽不進去,所以他調轉了話頭。

    「對於隱高鎮那群人擅作主張的行為,我們可以既往不咎,但是他們真心是為隱高鎮著想嗎?我聽說上了懸命峰的那三個人,都只是五重念威的武修,年齡最大的還不滿十九歲,靠一群毛都沒長齊的小子,能濟得什麼事?他們連我們高家莊的嚇人都贏不了,到時候真有人要對付隱高鎮,誰來保護我們?難道要我們反過來去保護他們?大哥你能以大局為重,犧牲私利,可不要認為別人也都是好人。」

    高明沉默下來,手指摩搓著茶杯,凝重道:「這倒是件不能忽視的事情,雖然我尊重那三位的眼光,但還是有必要親自測試一下對方的能耐,順帶表明一下高家莊的存在。」

    高懸立即興奮起來:「要不要找人去教訓他們一頓?」

    他心中快速算計著,也許能趁著懸命峰關閉掉劍陣的時候,將三人引誘出來殺掉,這樣就不怕白白浪費山門,還能鳩佔鵲巢,成為自家的地盤。

    高明一眼看出了他的心思,提醒道:「他們畢竟是敖鎮長帶來的人,不能鬧得無法收拾,打狗還得看主人呢!一個月後,就是隱高鎮每年一次的三公比武大會,我們不妨給他們下封挑戰書,這樣做於公於理都過得去,畢竟我們也有監督的權力,沒人會指責什麼。」

    高懸不滿意:「三公比武大會要求十六歲以下的人參加,那跟他們豈不是毫無干係,以年齡為由,完全可以不用參加大會。」

    「放心吧,他們既然要在懸命峰建立山門,夢學士等人必然要送弟子入門,表明支持的態度。這樣一來,就不愁沒有對立衝突的時機。一者,若擊敗他們教出來的弟子,變相證明了他們的無能,將來若有一天要趕他們離開,這便能讓我們佔住大義;二者,這些弟子是夢學士他們的人,擊敗了弟子,等於扇了他們的面,也算是回敬他們沒通過我們允許就擅自帶人的警告;三者,一個月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既成不了推諉的借口,也教不出什麼名堂,這一場挑戰我們已經佔了九成贏面。」

    高懸聞言,喜上眉梢:「我還以為大哥你真的不在意高家的利益呢,好好好,就照這個法子辦,既要扇酸秀才他們的臉,又要教訓那三名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叫他們知道,在隱高鎮這一畝三分地,想混下去還是得看我們高家的臉色。」

    高明又出主意:「我想近日內,他們就會送人上門,我們也不妨趁機送上賀禮,就讓高起這小子帶隊,順帶下挑戰書,以免出師無名,然後再宣揚出去,讓鎮上所有人都知道這件事,弄成既成事實,他們就算想拒絕也不行。」

    高起是上一年的三公大會武狀元,今年年滿十五歲,人人都認為這一屆的武狀元將會落入他的手裡,實現衛冕。

    高懸聽得欣喜若狂,也認為這一計絕對能教訓人,頓時三步並作兩步的離開了。

    高鏡看著三弟遠去後,才開口讚道:「大哥倒是出的好主意,我們送上了賀禮,也就留下了轉圜的餘地,縱然將來贏了對方,也根本沒三弟想的那麼嚴重。」

    「總得找點事情給他做吧,讓他閒著不知道會幹出什麼蠢事。」高明搖搖頭,無奈道,「三弟總是自以為做的事是為家族著想,卻不知道高家莊已經膨脹到極限,再往前一步,就是萬丈深淵,不想活活摔死,就得停住腳步。唉,怪不得人們常說,庸官比貪官更加有罪,坐到了一定的位置,無能就是最大的罪。」


第六十六章 突破無漏期

    無漏,顧名思義,便是沒有漏洞的意思,佛門中則指沒有煩惱的意思。

    化勁期的巔峰,是可以用身體的任何一個竅穴發勁,這便是無漏期在身體上的基礎,而念威期的巔峰,能用拳意與身體產生共振,從而可以憑借自己的意志來封閉或開啟竅穴。

    懂得操控週身竅穴的開合,這便是無漏期的第一步。

    岳鼎無論是在肉體上,還是精神上的積蓄都已準備充足,他沒有挑選密室進行閉關修煉,而是在空曠的樹林中,運足功力打著太祖長拳。

    他聽著山嵐呼嘯而過,在綠玉樹的枝幹間穿梭的聲響,漸漸陷入神我兩忘的意境,純粹的拳意在不斷提升著。

    在十成功力的狀態下打拳,是對身體極大的壓力,很快他的週身都騰起了白白的霧氣,衝上了天空,筆直如狼煙。

    不同於與人比拚內力時,只有頭頂升起白煙的狀況,現在岳鼎的全身上下所有的毛孔都張開來,震騰著發熱滾燙的水汽,整個人都籠罩在白煙中,只見人影,不見人形。

    極限的調動全身所有毛孔,才能方便於掌握所有竅穴,從而感知到每一個竅穴的位置。

    這種情況其實非常危險,倘若岳鼎一直沒能突破境界,就會一直將拳法打下去,直到全身脫水過多而死,陷入神我兩忘的他無法感知到身體的狀況。

    一般有底蘊的門派,為了保護弟子的生命,總是會在他們嘗試突破的時候,讓一名前輩守護在旁邊,一旦發生意外情況就強行將人喚醒。

    其實突破境界並非一定要進入這種不留一絲退路的情況,本身若是積蓄足夠,就能厚積薄發,輕輕鬆鬆就能闖過難關,以岳鼎如今的根基,就算沒有陷入神我兩忘,也能在耗費一段時間後,穩穩當當的進入無漏期。

    可惜他沒有來自前輩的經驗之談,只能一個人摸索,而且就算他意識到可以這麼做,照樣會去冒險,因為他不能只顧著自己,身為大哥,以及未來的門派掌教,就必須做出表率,有福同享,有難我當。

    當然,這並非沒有好處,風險的背後就是收益。

    門派弟子知道自己有前輩守護,就算突破不了也是性命無憂,難免少了一股進取的銳氣,心中多了一絲雜念。

    而岳鼎知曉自己沒有這樣的保險,不能突破便是死,他的身後沒有退路,這股壓力會促使他爆發更強的動力。

    越是讓自己陷入一往無回的險境,成功的幾率就越大,而越是不想冒險,想著給自己留條退路,成功的幾率就越小。

    事實上就有不少武修,不追求一朝頓悟,靠著水磨工夫,花上半年功夫,一點一點的掌握身上的竅穴,最終踏入無漏期。

    隨著岳鼎體內水汽的大量散發,連周圍的綠玉樹都變得濕漉漉,就像是清晨剛醒過來,沾滿了露水一樣。

    驀地,他的身體停止了蒸發水分,甚至相反的,散逸的白色霧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縮了回去,被他身上的毛孔吸收掉了。

    接著,毛孔又開始散出霧氣,然後又吸收進去,不斷的重複吞吐,跟岳鼎的呼吸形成同步。

    他不再是以鼻孔進行呼吸,而是用全身所有的毛孔,如此一來,吞吐靈氣的速度也大大加快,體內真氣運行一周天後,增加的份量是以前的數倍。

    如此又過了半盞茶的時間,岳鼎才從神我兩忘的意境中清醒過來,現在的他已經穩穩當當踏入了六重無漏期。

    從今以後,他可以用身體的任意部位進行呼吸,哪怕浸入水中,只要有一部分露在水面上,就能長久的待下去,像一條魚一樣生活在水裡,而且閉鎖竅穴後,不必擔心會產生浮腫。

    普通的點穴功夫對他來說再也沒有用處,竅穴的封閉,能將力量阻擋在外,防止滲透入經脈,從而跟普通打擊沒有區別,想達到點穴的效果,除非是那種運用真氣的上乘武學。

    這是無漏期初境的狀況,繼續修煉可以鎖住精血,令血液沉如鉛汞,用刀刃割手腕,只有皮肉被割破,血卻流不出來。

    以岳鼎在念威期積累起來的渾厚積蓄,達到這一步並不需要太多時間,畢竟他的根基按照標準已經超出了眼下的層次。

    而無漏期的巔峰,則是將身體練得銅皮鐵骨,普通兵刃難傷分毫,要達到這一步,借助一些橫練功夫,將能事半功倍。

    「佛門武學大多追求剛正勇猛,橫練功夫倒是有不少,就連破衲功改變了運行之法,將人體皮膚替換衣衫,也勉強算是一種,其他有名的如金鐘罩和少林鐵布衫,再上乘點的有金剛不壞神功,此外九陽神功也有禦敵反彈的效果。」

    岳鼎思索了一番,最終化為苦笑,現在他的道德點數是遠遠不夠花,開啟了七品武學後,要兌換的東西太多太多。

    兄弟三人的武技都要更新換代,學習更上乘的,而山子巽因為全真心法功德圓滿,繼續修煉幾乎難有增長,需要新的內功,他現在都是再慢慢將全真真氣轉化成一次性的先天真氣,從而打發時間,這種轉化出來的先天真氣,用掉就沒了,重新增長出來的依舊是全真真氣。

    岳鼎琢磨著,是不是要先兌換一本《紫霞神功》應急,可惜《紫霞神功》也不便宜,足足要350點功德,真不愧對「華山九功,紫霞第一」的名頭。

    當初發現每天免費增長35點功德的時候,他還沾沾自喜,以為將來想練什麼功夫就練什麼功夫,最好是堆個藏書閣出來,如今才發現,這功德點數的積累速度實在太慢了,根本是入不敷出。

    自從上次兌換《吸星大法》之後,如今算來也過去了十日左右,總共積累了四百點,而出手救了左司馬家的小姐,以及拿掌命燈給膏肓之心,為它念誦往生咒,加起來也得到了一百點,然後兌換《鳥渡術》花了一百二十點,前日又用三十點兌換了俠客臘八粥的煉製符,現在就剩下了三百五十點。

    因此,他若要兌換《紫霞神功》,立馬回到解放前。

    其實每日增長的功德點數也在緩慢提升中,從35點變成了37點,這是由於《藥王神篇》的影響力正在從五彩縣向外擴輻射,就像是一個圓,隨著面積的擴大,它的周長也會越來越大,而與外界的接觸越多,增長速度就越快。

    這年頭可沒什麼版權的說法,商人若是覺得有利可圖,自然會偷偷的複製印刷,然而堂而皇之的發售,而對於岳鼎來說,雖然得不到金錢上的好處,但功德點數的增長卻是公平的,不會有遺漏。

    「咦,既然如此,我為何不在隱高鎮進行發售?這樣就相當於有兩個傳播擴張的圓圈,功德點數的增長速度就會翻倍……」

    彷彿一點靈光乍現,岳鼎快速思考起來,思維就像是被放飛的鳥兒,各種天馬行空的主意冒了出來。

    「若我托人將書帶出其他更遠的州進行發售,製造更多的銷售點,豈不是增長速度還會更快……不行,這恐怕沒我想的那麼簡單,裡面有諸多的麻煩,若是所托非人,只怕還會白白浪費影響力,何況也不是想做就能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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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元靈歸息術

    岳鼎最後仍是放棄了在獄洲各地四處開花的誘人想法,因為變數太多,沒有值得信賴的人,自己又無法親至,引來禍端也不自知。

    風險的背後是利益,利益的背後又何嘗不是風險,如今的他太弱小,肩膀承受不起巨大的風險。

    不過以隱高鎮為據點,開闢第二影響力圈子,倒是個可行的想法,只是出版行業在獄洲並不發達,鮮少有人願意去做書商,鎮上有沒有印刷廠都不好說。

    這種麻煩事岳鼎覺得還是交給鎮長比較好,反正他的人脈廣,不難聯繫上相關行業的人,何況這又是一件利民利己的好事,不可能會拒絕。

    心動不如行動,岳鼎想到了便著手去做,拿起一隻聯絡用的紙鶴,在上面寫好內容後放飛出去。

    「接下來,該找一下能供三人共同學習的七品武學。」

    無論是他還是兩位兄弟,現在都到了無物可學的瓶頸,八品武技本就算不得高深,早被天賦不錯的三人琢磨透了,除了達不到圓滿極境外,各自運用純熟,能幻化出虛影。

    山子巽有了先天真氣作為源力後,在使用全真劍法中最厲害的一招「一劍化三清」的時候,背後甚至能幻化出三清道祖的輪廓,堪稱登峰造極。

    丘離就沒這樣的待遇了,修羅滅世刀和如意幻魔手雖然是跟全真劍法同一檔次的武學,可比不上後者有底蘊,在潛力挖掘上有所不如。

    他閒得慌了,甚至會修煉魔化心法,然後體內的吸星大法自動發功,將修煉出來的魔化真氣吸收掉——自己吸自己的功力,想來在吸星大法的歷代修行者中,就沒有過這麼無聊的人。

    不過大部分的時間,都被兩人用來修煉輕功,每天上下懸命峰和一線坡,親自買糧買菜,順帶跟鎮上的鄉親混個臉熟,這樣的情況下,鳥渡術和金雁功都已各自運用純熟,如今閉著眼睛都能順利無事的攀登。

    岳鼎一直在思考如何完美的突破六重無漏期,反倒是一直待在懸命峰上,未曾下過山,而閒暇時,他也會翻翻《藥王神篇》和病天王的《膏肓醫經》。

    意識再度進入識海空間,逕直來到巫門區,開始挑選合適的武技,道、魔、佛三區挑選出來的武技都只有對應的個人才能發揮出最大威力,反倒不如這百搭的巫門。

    只是要挑選也不容易,首先劍法和刀法都得扔掉,山子巽不喜刀法,丘離更是發誓絕不用劍,其他的一些奇門兵器和毒功也得剔除,剩下的便只有拳掌腿指一類的武學。

    挑來挑去,偏偏找不到符合心意的,總覺得有一些瑕疵之處,難以符合三人的要求。

    這也跟他本身的知識面有關,若說道德點數的多少可以判斷出一門武技的高低,但這門武技的風格究竟是走剛走柔,走陽走陰,走正走邪,根本不可能從短短的簡介裡看出來。

    何況,風格尚在其次,萬一有練功要求怎麼辦?比如欲練神功,必先自宮……

    他所能依仗的,就是自己曾經看過的幾本武俠書,憑印象進行估測,因此視線總是在金大的著作上飄來飄去,自己給自己局限了範圍,可選性自然大大下降。

    反覆挑選中,他倒是看中了兩本,一是《彈指神通》,二是《鐵掌》,可惜兩樣武學都要五百點以上,不是他現在能買得起的。

    最後只能退而求其次,選了一門《玄天指》,補充了在指法上的空缺,花去了150點功德。

    玄天指:出自梅莊一脈的武學,為江南四友中的黑白子所創,一門能夠用手指化水成冰的內家指法,具備純寒之氣。

    這門指法雖然屬於寒冰屬性,但並沒有要求內功一定要與之配套,只要不是陽炎屬性的內功就能運用,當然若是如寒冰真氣、冰玄勁一類的內功,自然能令威力倍增。

    全真心法和魔化心法都是中性內功,並不排斥,岳鼎更是練有佛母神功,有益無害。

    剩下的兩百點,岳鼎不知該用來做什麼好,猶豫著乾脆積累起來,等將來再兌換高層的武學,無異間忽然覷見一物,不由得停下了腳步。

    元靈歸息術:出自仙劍一脈的術法,是最基礎的治癒系法術,抱元守一,靈氣自生,萬相本源由心起,可以令皮肉外傷快速止血並癒合。

    這是一門術法,岳鼎並不覺得稀奇,因為術法系的秘籍不是第一次看見,只是以往他都是主動忽視掉。

    武修並非就不能運用術法,這畢竟不是遊戲,沒有嚴格的限制,而真氣本來就可以用來催動術法,這一點上是互通的。

    人體三元精氣神,精是精血、精氣,也即肉身;神是神魂、神識,也即魂魄。

    武修也有用得著神識的地方,比如內視療傷,又比如對敵時的感應,而術修則用來催動術法,這跟武修用身體來催動武技是同樣的道理。

    武修並非不修煉神識,神識通俗點就叫做精神力,而如念威期便是需要大幅提升精神力方能突破的境界,他們只是將精力放在凝練肉體上,而將神識放在次要位置。

    術修則反之。

    但正如水漲船高的道理,強大的肉體能孕育出強大的靈魂,強大的靈魂又能反補肉體,兩者是相輔相成的,並非獨立存在的個體。甚至在突破到天人境以後,兩者都不再有明顯的類別界限,很多都是武道術法合一的絕學。

    只是對於肉身境的修行者來說,純武技需要消耗的真氣少,而術法消耗的真氣多,肉身境的修行者本身真氣就不多,遠比不上天人境強者的生生不息。

    因此,武修大多不會碰術法,而術修則多借用法寶,符菉等外物,來減少對真氣的消耗量。

    以前岳鼎從不考慮術法,是因為運使法門跟武技不同,神識不夠強大難以使用,而且兄弟仨的內功尚未大成。

    如今情況大有改變,三人都晉級了念威期,神識大大增強不說,山子巽將全真心法練至圓滿,而山子巽有了吸心大法,岳鼎更是有了近百年的基礎功力,完全滿足條件,至少低階的術法不成問題。

    他權衡再三,終於是將這門35點功德的《元靈歸息術》兌換下來,殺敵方面有武技就行,但治癒傷勢上全靠內功的自愈效果遠遠比不上術法的立竿見影。

    術法整體上價格偏便宜,因為同武技不一樣,一門術法沒那麼多招式,用來用去都是同一招,元靈歸息術就只是將術法施展在傷口處進行療傷,沒有其他變化和效果。

    岳鼎又用60點功德兌換了一本《天機十算》,這本不是武技或術法,而是機關術。

    《天機十算》:源自天機宮的機關要術,以少廣之問、商功之問、勾股之問、衰分等十大難題為基礎,衍生出來的學說,包含奇門遁甲,建築風水,天文星象等內容。

    兌換這麼一本數理化的科教書,倒不是為了研究陣法,而是要給未來的門派擴建畫圖紙,區區一座膏肓草堂作為避暑山莊勉強夠了,但作為門派的臉面來說,實在是太小了,住個十人便是頂天了,考慮中央的原主人臥室保留著不能動,可住的人數就更少了。

    如今還剩下105點功德,岳鼎琢磨著是不是要兌換一些丹藥,將病天王藥田里的草藥都充分利用起來,可當他步向各個區間轉換處的時候,卻發現又有了新的變化。

    「建築區?這是什麼時候多出來的?」



第六十八章 和氏璧(上)

    岳鼎在識海空間的進出,只需一個念頭便可做到,無需特意走到中心位置,因此他一直以來都只在功法區徘徊,不曾去過其他地方,因此不清楚這建築區是什麼時候多出來的。

    望文生義,他大致上猜到了裡面會是什麼東西,心中頗有幾分好奇,想確認一下自己的猜測,可當他進入後,直接被嚇到了——並非陳列的物品,而是物品的價格。

    全是「998」!

    建築區沒有九品和八品,最低便是七品,而裡面的東西都是統一標準價「998」,直接閃瞎了岳鼎的眼,他回想起自己那可憐的剩餘點數,一時不知該做何感慨。

    裡面的東西全部以縮小版的三維投影呈現出來,而且分為生活系、修煉系和奇觀系三大類。

    生活系有靈植園、靈獸園、靈田、養蠱房、藏書閣、正氣書房……

    修煉系有魔獄、靜道廬、十八銅人巷、達摩院、練武場、寒玉房……

    奇觀系有羅漢雲、七彩霓虹、九天瀑布、修羅石像、天師道輝、極光天幕……

    七品區這裡有三維投影,可以讓你看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知道裡面每一處結構,而往上沒有開啟的貨架,則只有一枚枚黝黑的令牌。

    生活系和修煉系倒是無需贅述,看名字就知道用處,而且在高品區裡還能找到相同名字的建築,差別只在於佔地面積,七品區的建築大抵上就是普通房屋的大小,如靈田一類倒是稍大一些,但也才只有十畝。

    奇觀系的作用就顯得五花八門了,如羅漢雲的作用是能轉化天地間的無屬性靈氣為佛門真氣,便於佛修者吸收,同時勾勒出羅漢的形象,增強人們對佛學的領悟,以及對佛門功夫的修煉,修羅石像、天師道輝也是類似的作用,分別歸屬魔門和道門。

    七彩霓虹和極光天幕則是大型的幻術陣,能遮掩山門,讓別人在外面遙望時,只能看到一片彩色,看不清裡面的人事物,遮蔽神識和法術觀測。

    九天瀑布能淨化空氣,釋放靈氣,同時具有淬煉肉身的效果,尤其在遭受瀑布衝擊時,水流中蘊含的靈氣將會被強行打入肉體之中,有一定幾率能修煉成傳說中的七竅靈體,可謂是煉體煉功兩不誤。

    這些出類拔萃的效果令岳鼎饞涎不已,但也僅僅是饞涎,一想到自己那微薄的家當,他覺得還是眼不見為淨比較好,免得看了心生焦躁,以建築區的普遍高價,除非等他能買得起六品功法的時候,才有資格到這裡來逛一逛。

    岳鼎依照原來的打算,轉回丹藥區,考慮到兩位義弟如今的狀況,兌換那些能增強功力的丹藥毫無意義,畢竟一個功德圓滿,一個能吸別人的功力,所以要退而求其次,找那些能淬煉肉身,強化精元的類型。

    但是這類丹藥真不好找,丹藥區之所以價廉物美,就在於素材的稀少,沒有對應的素材,你兌換了煉製符也是毫無意義,拿著金碗要飯而已。

    在耗費許久時間挑選後,岳鼎最終花了100點功德,兌換了和氏璧。

    這塊跟歷史上能換十五座城池的鎮國之寶重名,甚至後來被製作成傳國玉璽的寶貝,可不是單純的古玩價值,它來自於大唐位面,蘊含奇異能量,能夠拓寬人體的經脈,使得內功修煉速度大大加快。

    岳鼎之所以兌換和氏璧,便是因為它的素材要求是一塊上品玉石,而恰好他的手裡有一塊仙鳳玉石。

    雖然不知道這塊來自愛蓮小姐饋贈的玉石,能否達到上品玉石的標準,但試一試總歸無妨,就算不符合標準,他將來也可以到巫州的修真坊市去購買一塊,不會白白浪費。

    這樣一來,他的手頭就只剩下可憐的5點功德,什麼都幹不了,便老老實實退出了識海空間。

    回歸身體後,岳鼎很快翻出了那塊仙鳳玉石,將煉製符往上面一拍,只見一陣光芒閃爍後,原本通體赤紅的玉石漸漸變成溫潤的水色,形狀也產生了變化,同時背面出現了八個鳥形篆文。

    他雖然不認識,但也知道這八個字是「受命於天,既壽永昌」,也是傳國玉璽的象徵。

    「看來是成功了,唉,以後若是家大業大,擁有用不完的功德點數,倒是可以考慮給門下弟子通通來一遍洗髓擴脈。」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他就想到了建築區那一大片的998,頓時覺得這想法太遙遠了,根本是個奢望,還不如以後弄個《洗髓經》出來。

    收起不實際的念頭,岳鼎在綠玉樹林中,找到了兩位在枝頭像麻雀一樣跳來躍去的義弟,喚了下來,然後將和氏璧的事情說了一下——也虧得他沒有對兄弟隱瞞神秘空間的存在,否則天天都要撒謊。

    「這寶貝居然是傳國玉璽,嘿,賣相倒是挺不錯的,」丘離探手取過,手心一抖,「奇怪了,居然還有些溫熱!」

    山子巽好奇的伸手一摸,眼神怪異道:「說什麼傻話,明明有些涼快。」

    丘離不信邪的摸了幾把,仍是覺得滾燙,便對岳鼎道:「大哥來作公證人,究竟是冷還是熱?」

    「我覺得中正平和,沉如山巖,還有寧心靜氣之感,這大概便是和氏璧的獨有效果了吧。不必在意這些,將狀態調整至最佳,一起催發吸收裡面的能量吧。」

    懸命峰開啟了滅三才劍陣,不怕外人入侵,三人便找了個空曠處盤膝趺坐,和氏璧擺在中央,在朝陽照耀下,虹光漣漣,使人生出超凡脫俗、秘不可測的奇異感覺。

    「這塊和氏璧有脫胎換骨,洗髓易筋的效果,可以強化了經脈負載的能力,使真氣的容量以倍數增加,加快氣勁行走的速度。使用後功力不會增強太多,但要知人力有時而窮,等若一個木桶,只能容一定份量的清水,而經和氏璧改造後,就從一隻木桶,變成一個沒有人知道有多深的水潭,至於以後能積累多少的水,全看你的修行。」

    丘離躍躍欲試:「那我們現在該怎麼做?」

    「將所有真氣收束在氣海下的生死竅穴內,令經脈內沒有半點真氣,二弟的吸星大法是將丹田中的真氣散入經脈中,因此只需逆向運行即可。吸星大法有吸攝效果,已經第一位置交由二弟來,二弟真氣偏熱,因此導入的異能將偏寒,需要全力以真氣抵抗,接下來由我居中調整,而經過我轉化後的異能將會偏熱,所以由三弟在最後將異能反推回來,我再反推給二弟,二弟推入和氏璧,這樣就能形成一個循環。」

    岳鼎回想起原著中的描寫,講述了幾個關鍵的細節,他本來已記不得囫圇吞棗看過的原文內容,可自從領悟了漏盡通後,近乎每個字每個標點都歷歷在目。

    按照理論來說,或許將自己和三弟換個位置,直接讓寒熱相連比較好,但岳鼎反覆考慮後,覺得還是按照原著中的方法排列,終究有前人成功的先例在,沒必要去冒險,萬一出個意外就麻煩大了。

    於是三人列陣而坐,丘離居前,山子巽在後,岳鼎於中,後兩人以掌按貼前面一人的後心,而最前方的丘離則將和氏璧握在手裡,深吸一口氣後,全力倒運吸星大法,真氣貫注全身,送入和氏璧內。

    這塊價值連城的寶貝立時瑩亮生輝,彩光流溢,彷彿活了過來般,放射出無與倫比的精神異力,三人同時劇震一下,有若觸電,一股莫名的能量侵進他們的腦袋和體內中,奇怪而陌生的景象紛紛呈現,令人煩躁得幾欲瘋狂大叫,似若陷身在不能自拔的噩夢裡。

    好在早得了岳鼎的提醒,有了心理準備後,丘離跟山子巽都沒有慌張,散去全身氣勁,緊守靈台祖竅穴的一點清明,堅持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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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和氏璧(下)

   岳鼎感受著從丘離身上傳遞來的能量,微涼但並非冰寒澈骨,但經過他的身體後,又變成寒熱纏捲而行的氣流。

    他心知這是由於丘離修行的功法並非純粹的炎屬性,只是偏向於炎,估計是跟自身的五行相關,而山子巽的身上也是相同的道理,因此令痛苦大大減少。

    他本身兼具炎寒兩種功法,又有中正平和的菩提功居中調整,因此在作為中轉站的時候,反而顯得游刃有餘。

    由丘離輸來的寒氣,進入岳鼎體內使成偏寒的寒熱流,而從山子巽處反輸來時,則成偏熱的寒熱並流,只是山子巽的功力要高過丘離,反而顯得熱強寒弱,他要做的,就是以己身真氣令兩股寒熱氣流達至平衡,這對他而言,並不困難,一點也沒有嘗到原著中一不小心就會失足墮崖跌個粉身碎骨的危險。

    隨著運功進行,和氏璧的亮度不斷劇增,奇怪的氣流在三人的經脈間循環不休,且愈走愈快,到後來完全脫離了三人的控制,循環往復,沒有絲毫會停下來的跡象,氣流的每經過一個循環,都能令三人的經脈膨脹些許。

    愈轉愈快之後,忽又轉趨緩慢,如此由快變慢,由慢變快,也不知經過了多少次和多少時間,忽地三人頓感到像天崩地裂般一陣劇痛,全身經脈若爆炸開來似的,身體同時彈開。

    丘離前仆,山子巽後跌,岳鼎則整個給拋上半空,只是他在半空時便睜開了眼,穩穩落地,無漏期的武者能鎖住自身氣血,恢復對身體的控制力來也是極快。

    這一回運功,從清晨到了正午,三人皆是渾身濕透,汗珠色黑味腥,但身體卻舒泰輕鬆至極點。

    岳鼎經歷過領悟漏盡通時相同的狀況,倒也沒什麼但是山子巽和丘離卻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只覺睜眼看去,蒼穹中的綿白雲霧都變得更加動人,似乎能把握到每寸雲霧的變化,在眼中世界的色彩層次和豐富度倍增,閉上眼睛後,內外的天地立時水乳交融的渾成一體。

    正如岳鼎先前所說的,三人的經脈是以倍計地強化了,雖並沒有立刻功力大增,但只要再像以往那般精修勵行,必能事半功倍。

    身上帶著一層黏糊糊的東西的確令人難受,他們便各自沖了一回澡,變得清爽後再聚集一起,相互講述心得體會,總結經驗教訓。

    山子巽首先道:「脫胎換骨,洗髓易筋的效果倒是跟七重築基期相同,可近乎無限的容納真氣,卻是九重先天期的待遇。如果是真的,對我的好處不可謂不大,本來全真內力轉換出來的先天真氣過於強橫,縱使我現在真氣的總量不及原來的一半,已經感到經脈被撐到了極限,再轉化下去就會生出脹痛感,本來還以為要等到六重期才能更進一步。」

    他的真氣總量雖只有一半,但考慮到先天真氣的強度是全真內力的十倍,算起來卻是相當於原來的五倍。

    人體承載真氣的總量是有上限的,只是一般而言,內功的修行速度遠遠追不上武道境界的提升,所以幾乎沒人會遇上這種「真氣太飽撐不下」的情況。

    山子巽若非是待在這處懸命峰上,有高濃度的靈氣可供吸收,怕也轉化不出這麼多的先天真氣,畢竟他的先天真氣都是一次性的,不會自動生出來,而沒有達到無漏期的武者,身體會向外散瀉真氣,除非你沒日沒夜的打坐,否則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丘離聞言,哈哈一笑:「你那點算什麼好處,要說獲益最大的應該是本少俠才對,吸星大法講究以空洞的方式吸人內力,將內力散於全身經脈,而不是像一般的內功那樣積蓄在丹田處,所以經脈容忍強度越大,我能吸收的內功就越多,吸收速度也越快,而且異種真氣也越不容易發生衝突。」

    不同真氣若只積於丹田,不加融合,則稍一運使,便互相衝突,內臟如經刀割,但如散入經穴,再匯而為一,那便多一分則強一分。

    這點跟北冥神功不同,北冥神功號稱「海納百川」,以己為海,以人為川,若有人以北冥神功吸取內力較自身功力深厚者的功力,則如海水倒灌入江河,凶險莫甚。

    吸星大法則無此問題,蓋因吸星大法要求丹田「常如空箱,恆似深谷」,內力盡數存入身上經脈,並不似北冥神功將內力留於丹田氣海——要找到功力深厚之人不難,但要找到一個能在瞬間將丹田撐爆之人,卻近乎不可能。

    三人中,獲得好處最小的是岳鼎,因為他沒什麼特別需求,不過提前嘗到了伐骨洗髓的滋味,為突破第七重築基期減少了難度,雖然眼下還離得有些遠。

    「對了,我又兌換了三本書,咱們都可以參詳一下。」

    岳鼎拿出空白的玉簡,將《天玄指》《元靈歸息術》《天機十算》依次拓印上去。

    「咦,這元靈歸息術不是術法嗎?我們也能學嘛?」

    丘離參詳了一會,便嘗試著運用,畢竟全本書只有一種法術,內容少得很,可惜由於經脈剛被拓寬的原因,真氣的輸出不容易控制,一連幾次都失敗了,只好暫時放一邊,拿起《天機十算》看了幾眼,頓時雙目如入眩暈。

    「嗚哇,大哥你怎麼拿了這東西出來?別以為把純數字改成了漢字就能從理科變成文科,這不是更加看不懂嗎?」

    岳鼎道:「這本來就沒打算讓你看,由我跟三弟學習即可,也好為將來的門派做個規劃圖,以免臨時手忙腳亂,畢竟讓別人設計住宅的話又難免會不合心意。」

    在學堂時,丘離的學科考核有目共睹,除了跟「體」相關的科目,其他的幾乎都要掛紅,岳鼎可沒指望他能看得懂《天機十算》裡的內容。

    便在此時,一簇光芒耀動,降落在岳鼎跟丘離身上,帶來一陣酥癢感,就像是血肉活過來在蠕動一樣。

    只見山子巽一手拿著《元靈歸息術》的玉簡,一手結成法印,臉上也微微帶有驚詫,顯然連自己也沒想到能釋放出來。

    丘離聯繫自己方纔的表現,臉上有些掛不住,腆著臉問:「你在嘗試運行了幾次?」

    「一次。」

    「一次你就成功了!還一口氣放了兩!」

    山子巽微微搖頭:「不是兩個,是三個,我對自己也施展了一個。」

    丘離抱頭哀嚎:「這沒道理啊!本少俠的天賦怎麼可能會輸給你?」

    岳鼎哈哈一笑,慶賀道:「看來這番心血來潮的嘗試沒有白費,至少說明三弟在術法上極有天賦。」

    山子巽沒有因此而自矜,尋常道:「大哥將來若有富餘,不妨兌換一門八品的火系術法,我昨天在後院裡發現了一處地下密室,裡面有一方靈器藥鼎,名為混元鼎,想來是原主人病天王留下來的煉丹室。」

    「你對煉丹術感興趣?」

    山子巽點點頭。

    他的反應在意料之中,煉丹術本來就是道家的一大象徵,一個對道家感興趣的人,沒可能會對煉丹術不感興趣。

    岳鼎想了想,便應承下來,他記得書架上還有《太平要術》、《太清丹經》、《九鼎丹經》以及《金液丹經》等書,第一本主要是跟法術相關,出自於吉道人,後三本則是完全講述煉丹術,出自左慈道人。

    接下來數日,兄弟仨便圍繞這三本書進行學習。

    然後,岳鼎明白了,術法天賦最差不是丘離,因為這小子用了一個下午便學會了元靈歸息術,而他自己則足足耗了三天時間,才在最擅長療養的菩提功加成下施術成功。

第七十章 拜師題

    岳鼎這輩子在修煉一途上順風順水,領悟漏盡通後更是一片坦途,斬盡心中賊,沒想到居然在小小的元靈歸息術上栽了跟頭。

    這無疑是件有損大哥威嚴的事,可天賦這種事強求不得,他在惆悵片刻後,也就放棄了執著,只是對於武道一途的信念變得更加堅定。

    相比在術法上的舉步維艱,武道上就顯得輕鬆多了,玄天指上手沒幾次就給琢磨通透,經佛母神功催動後,能輕易將一棵大樹冰凍成坨。

    未來山門初步的規劃被他跟丘離一起搗鼓出來,基本上採用了北斗七星陣的排布,保留原來的膏肓草堂作為陣眼,其餘六星位置也對應各自的風水建築,並且構建成道、佛、儒、妖、魔、巫六種風格,只等過些日子,便僱傭匠人來砌造。

    此外,兩人還打算等將來門派勢力擴大了,在一線坡上再造一個山門,而懸命峰則作為核心區域,那時便以八卦陣為風水定位。

    最後,若是勢力再擴張,則將整座一線坡都利用起來,在半山腰都造好房子,並在山腳下佈置九宮陣。

    由七星到八卦再到九宮,明明眼下只有孤零零的一幢草堂,八字還沒有一撇,兩人便連跨三步,設想了未來的佈局,盡顯年輕人「不知天高地厚」的風采。

    從上山起算,他們在懸命峰上待了約莫十天,將周圍的環境也一併掌握熟悉,丘離每日練武不停,山子巽自從得了一本《金液丹經》,整天待在煉丹室裡,利用病天王留下來的藥材搗鼓著丹藥,他的進步神速,一開始是失敗的多,成功的少,如今已經能持平。

    而且他借助觀測岳鼎用煉製符速成丹藥的過程,也將一些簡單的藥方研究出來,如今已經能自行煉製出九花玉露丸、田七鯊膽散、白虎奪命丹等簡單的療傷藥。

    這一日岳鼎正在參悟玄天指最後一層境界,忽然感應到懸命峰下有人求見,心靈一動,開啟了康莊天梯,而他也走出去迎接。

    這十天來,從沒有外人上過山峰,就像是隱高鎮將他們都遺忘掉一樣,而今天終於有人登門,卻是一來一大批。

    最先來的都是些送禮的腳夫,擔著一些水果、彩蛋、醃肉、糕點等食物,接著是茶葉、皂角、鏡子、被褥等日常用品,最後一批人放著鞭炮,拿著新制的對聯,將膏肓草堂裝扮得煥然一新。

    岳鼎猜測很可能是老鎮長的心意,他不露聲色,將送禮過來的紅紙抽了幾張出來,用勁力裁剪開,然後放了十兩銀票包成紅包,給每一個送禮的人都回敬了一份。

    那群人顯然沒想到被僱傭來送點東西,居然還有紅包可以收,本來還有人準備恪守職業道德,準備拒禮,可一聽手腳快的同行說裡面有十兩銀子,頓時將話嚥了回去,十兩對他們來說,可是相當於兩三個月的工錢,誰拒絕誰就是傻子,回家要被婆娘罵。

    所謂拿人手短,見識了岳鼎慷慨的手筆後,他們心中過意不去,也不管素昧相識,紛紛口說祝賀的話,熱情得好像是住了十多年的鄰里鄉親,希望能給這位大財主留個好印象。

    他們不好意思就這樣下山去,再加上也是首次來到懸命峰,便紛紛好奇的四處觀望,人只上不下,越來越多,倒是令這處向來清冷的山峰首次熱鬧得如同節日一般。

    過了一炷香後,岳鼎估摸著正主該來了,果然便看見兩名穿戴整齊的少年和一名少女從人群中走出來,然後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對他下跪磕頭,口稱掌門。

    三人相互一介紹,岳鼎就明白這是以鎮長為首的各方勢力向他示好,表示全力支持的意思,弟子入了門下,也就相當於一種結盟關係。

    這三人中,年齡最長的是身穿道袍的少年,雙目清澈,謙謙有禮,給人一種溫潤如玉的印象,他是不二真人的得意門生,代表的是隱高鎮上信眾最多的宗教。

    不二真人在隱高鎮上建立了豁然道觀,這家道觀並不是江湖門派,而是純粹的傳教,只是不二真人向所有香民們傳授了養氣之法,令他們身體健康,延年益壽,病患難侵,因此得到了尊敬。

    少年姓黃名裳,道號元吉,今年十六歲,卻是跟山子巽同齡。

    岳鼎一邊為他的名字而感慨,一邊又為弟子跟長輩同齡而覺得好笑,直到這一刻,他才想起自家兄弟仨也是年輕得很。

    「六五,黃裳元吉。這名字跟道號合在一起,便是易經的坤卦,倒是頗有一番韻味,以後我便喚你元吉吧。」

    他趕緊把稱呼定下,因為一來黃裳的音調跟皇上一樣,喊起來拗口,難免讓人誤會,二來容易令他想起那名《九陰真經》的作者。

    「一切聽從掌門吩咐。」黃元吉拱手稱是,小小年紀卻有了大家風範。

    另一名臉上帶著不情不願的表情的少年,今年十五歲,姓步名蒼穹,眼神乖戾,像是看誰都覺得不爽,他是由鎮長推薦來的一名孤兒,代表的是隱高鎮的官府態度。

    岳鼎敏銳的注意到,這少年的雙眸深處蘊藏一股戾氣,非深仇大恨之人不能有,但現在也不好問什麼,權且記在心裡。

    步蒼穹不是空手而來,他拿出了一方楠木匣子,稍稍打開蓋子後,便透出一股至冷的寒氣,只見裡面盛放著晶瑩剔透的白漿。

    「冰髓乳漿,鎮長托我帶的。」他簡單的說了一句,便不再多言。

    冰髓乳漿只有千年以上壽齡的玄冰鐘乳石才能滴出,而且一年只有一滴。岳鼎明白這是鎮長在相處的時日裡,知曉了他的病症,為此特意送來的心意。

    最後一人是一名年方二七的少女,有一雙充滿靈氣的大眼睛,她是最年幼也最不安分的一個,來到懸命峰便是四處顧盼,不似另外兩人那麼一本正經。

    「我爹你認識,就是第一天遇見在田里插秧的,我是他女兒,叫夢芸。我說,那首『手把青秧插滿田,低頭便見水中天。心地清淨方為道,退步原來是向前』是你做的詩嗎?」

    她一開口,便盡現古靈精怪的性格,直勾勾的盯著岳鼎看,滿是好奇的打量著,一點也沒有對長輩的規矩。

    按說以岳鼎對她父親夢玄機的印象,應該是一個古板、遵循舊制的讀書人,不曾想這位的女兒竟是截然相反的性格,也不知道是物極必反,還是天生到了叛逆期的原因。

    「是我說的。」他用了一個模稜兩可的回答,沒有承認自己是創作者。

    夢芸對此也不深究,轉而道:「那我有個問題要考考你,如果你的回答能令我滿意,我就承認你有資格做我的師傅,否則麼……」

    她沒有說出後面的內容,只是眼望天空,但用膝蓋也能想到,絕對是掉面子的話。

    在拜師禮上說出這樣的話,已經不是失禮的範圍,而是大逆不道的行徑,還能扣上一個不顧大局的帽子,一旁的黃元吉微微皺眉,沒有出聲,而步蒼穹更是眼露期待,分明想看人出醜。

    岳鼎也不生氣,微微一笑,道:「你問吧。」

    「我聽說你是佛門弟子,那麼你說這世上有沒有佛?」

    「當然有。」

    「那佛在哪裡,你可有證據?」夢芸眼珠滴溜溜一轉,像是想到了什麼,連忙補充道,「你可不准用『佛在心中』糊弄我,我要的是看得見摸得著的證據,耳聽為虛眼見為實,最好把佛陀給我叫出來。」

    這此話一出,旁觀者皆是臉色古怪,紛紛為岳鼎感到同情,在慶賀的日子裡,遇上這麼個難纏的小魔女,當真是時運不濟。

    夢芸的刁鑽古怪在鎮上是出了名的,而且她沒大沒小,從不將禮法放在眼裡,特喜歡用一些難題來刁難大人,看大人為難認輸的表情。

    有許多人想教訓她,偏生她家學淵博,四書五經、天文地理、歷史算數,什麼都能回答上一些,結果不但沒能教訓成功,反而會被她的問題問住,大丟顏面。

    對於這麼個聰慧狡黠的丫頭,用文的難不倒,用武的反而顯得自家氣度狹窄,跟一個黃毛丫頭過不去,最後鬧得人人都避著她走,生怕被纏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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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 挑戰

   「夢芸,就算要使性子也看看場合吧,萬一鬧大了,當心你爹那關過不去。」

    黃元吉忍不住開口勸說,他自忖這個難題無可回答,佛陀也好,仙人也好,就算不是杜撰,也不是你想找就能找得到的,因此他擔心岳鼎回答不上來,面子上過不去,好好的拜師禮添了一粒老鼠屎,再心胸開闊的人也會留下一個疙瘩。

    現在他們代表的可不是自己一人,怎麼能忘記責任而任由性子胡來?

    黃元吉心中不免對夢先生也埋怨上了,派誰來不好,非得派夢芸來,難道他就不知道自家閨女是個無法無天的主嗎?

    既然約束不了,就該換個人。

    總不會夢先生其實並不支持外人佔據懸命峰,故意派自家女兒來搗亂的吧?

    還別說,不止黃元吉一人,連旁觀者也紛紛生出這樣的猜測,一個個表情古怪,頗有點擔心「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焦慮。

    當事人岳鼎卻是哈哈一笑,舉掌做了個下壓的動作,示意周圍人安靜,讓黃元吉稍安勿躁。

    然後他對著幸災樂禍的夢芸道:「要找佛有什麼困難的,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夢芸微微一愣,隨即語帶譏誚道:「大哥哥你年紀輕輕怎麼不長記性,我可是剛剛說了,佛在心中這套騙人的說辭可糊弄不了我的,除非你把心掏出來讓我摸摸。」

    岳鼎大笑:「什麼佛在心中,我就是佛,哪用得著拐彎抹角,你想摸隨便摸。」

    夢芸被這「豪言」驚得用小手掩口,難得露出了小兒姿態,而旁觀者也一臉驚詫,有幾人伸指鑽耳孔,唯恐是自己聽錯了。

    獄洲上三教不興,敢把佛像拆了當柴禾燒的禪宗才剛剛起了個苗頭,連星星之火都算不上,因此常人對佛教的理解,仍停留在燒香拜佛的那一套上。

    這年頭的宗教,不管是神教還是魔教,幾乎都將自家崇拜的神靈捧得高高的,唯恐生出褻瀆心思。

    這就跟一個門派的祖師爺一樣,哪怕後人中有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的,也要謙虛的自稱,比起自家祖師還差得遠,既不想他人小覷自家道統,也不願生出「欺師滅祖」的念頭。

    夢芸的眼珠子如彈珠似的,滴溜溜轉了一圈:「你這麼說,不怕佛陀怪罪嗎?」

    岳鼎用鼻孔哼了一氣,用滿不在乎的語氣道:「誰敢怪罪,一棒子打了他!」

    「怪罪你的是如來佛祖呢?」

    「照打不誤!」

    ——狂得沒邊了!

    所有人腦中都只剩下了這麼一個念頭,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小丫頭滿懷興趣的盯住岳鼎,似乎要瞧出個通透。

    旁邊的步蒼穹也收起了看好戲的態度,目光爍爍,顯然是剛才的回答極合他的胃口,隱隱透出一股崇拜感,再也瞧不見來時不清不遠的表情。

    反而是最沉穩的黃元吉,並沒有為言語所惑,而是隱約參悟到這番回答中的蘊藏的深意,露出了若有所思的表情——禪宗本來就是外來的佛教吸收了道教精華後,衍生出來的一個支派,兩者在許多地方有著相通之處。

    「師傅在上,請收徒兒一拜!」

    很乾脆的,小丫頭規規矩矩的跪在地上,行了拜師禮,沒有一點逾規之處,然後她老老實實的站在一邊,像極了看門童子,若非一雙好像會說話的大眼睛在左顧右盼,只怕會讓人誤會她跟剛才出題刁難的根本不是同一個人。

    一波剛平息,人們尚未來得及回味,便聽見一陣更加嘹亮的敲鑼打鼓聲,只見約莫二十人扛著更多的賀禮而來,這次不僅僅是些山貨食品,甚至連綾羅綢緞,翡翠玉器都抬了上來。

    前面的腳夫們紛紛議論,是誰如此大手筆,明明僱主中沒有這麼一出才對,結果有人眼尖,一眼認出人來。

    「那不是高家莊的朱執事嗎?他怎麼帶人到這裡來了,不是聽說他跟鎮長有嫌隙,堅決反對外人入住懸命峰的嗎?」

    岳鼎功力深厚,將這些混雜在鞭炮聲中的議論盡數聽清,回想起當日鎮長曾說過,隱高鎮一共有四位大人物,而他獲得了其中三位的贊同,想來現在來的,就是第四位大人物的代表。

    他本以為那名年過五旬的朱執事便是代表人,誰知這一位來了後,卻是念起了賀禮的禮單,當將全部禮物念完後,又自覺的站到了一邊。

    然後,正主出來了,是一位劍眉鷹目,英武不凡的少年,嘴角留著即將脫去的稚氣,跟黃元吉相仿的年齡。

    他用不卑不亢的語氣道:「晚輩高起,奉莊主之令,特來為岳掌門祝賀,順帶捎上三公比武大會邀請函一封。」

    「三公比武大會?」岳鼎不解。

    黃元吉解釋道:「是隱高鎮每年一度的武道慶典,只允許十六週歲及以下的年輕人參加——不過一般在舉辦前十天就會通知全鎮的人,而且參賽者只要滿足條件,無需邀請函也可報名。」

    他第二句轉折的話,點出了高起的「此地無銀三百兩」,乃是別有用意。

    岳鼎頓時醒悟,對方根本是來下挑戰書的,還特意挑了這麼好的一個時間點,選擇在眾目睽睽的情景下,逼得他不能拒絕——若是在今天之前,他可以用兄弟三人都不符合年齡為由拒絕掉,可現在門下已經有了適齡的弟子,那便容不得他再找這樣的借口。

    而且他還不能退縮,作為將來要鎮守一方的門派,若連比武的挑戰都拒絕,如何能讓鎮民信服。

    但他對這小子的印象還不錯,先禮後兵,應對得體,沒有大發厥詞,明明年紀差不多,卻甘心以晚輩自稱,用的是避無可避的陽謀。

    「明白了,既然是全鎮的盛會,作為隱高鎮的一員,我們六道教必定會參加。」

    岳鼎不動聲色的點出了門派的名字,準備藉著這批人的嘴,將名氣傳播出去——就算這群旁觀者個個守口如瓶,高家莊的人也幫忙散播消息。

    話已帶到,也不多說,高起抱了抱拳,彬彬有禮的離開了。

    岳鼎看著對方原來所站的位置,多出一寸深的腳印,不由得莞爾而笑,他還以為這小子真的心如表相,謙恭而無傲氣呢。

    沒想到並非高起不驕傲,而是他不屑於膚淺的流露在表面,只是這隱忍根本還很一般,所以會玩如此孩子氣的示威手段。

    鞭炮放完,紅包散完,賀禮說完,好戲看完,眾人也便心滿意足的散去,畢竟這並不是開山大典,僅僅是個拜師禮,到此也算是結束了——岳鼎等人至今還沒有正式創立山門。

    見人離開後,丘離才發牢騷:「真可惜,我還以為這小子會趾高氣昂的胡扯一頓,大罵『你們這群沒用的廢物』『趕緊滾出隱高鎮』『跪下求饒我就放你們一馬』之類的話,我都運足了真氣準備教訓他一頓,沒想到居然連句狠話也不留下,一點世家子弟的風範都沒有。」

    山子巽淡淡道:「他的表現才是世家子弟該有的,哪怕打從心底裡看不起你,也要掩藏起來,做足表面工夫,讓人挑不出刺,至於你所描述的,那叫南霸天。」




第七十二章 關於弟子的分配

    有人支持便有人反對,當岳鼎在被告知四人中有三人承認他的時候,便猜到剩下的那一個很可能是持反對的立場,賀禮的那一幕不過是是佐證了他的猜測。

    從黃元吉的解說中,他知道了反對自己的是隱高鎮中勢力最大的高家莊,長久以來把持著隱高鎮的方方面面,政權、司法、土地……等等,在二十年前基本就是土皇帝。

    到如今,高家的勢力也是極大,鎮長、夢玄機和不二真人三方聯手,才勉強跟它維持平衡,誰也奈何不得誰。

    隱高鎮的名字並非是丘離胡亂猜測的「隱世高手」的意思,而是因為高家莊而命名的,傳言當年高家祖上也是一代名相,後來犯了某些忌諱,怕遭人滅門,不得不選擇蟄伏,挑了一塊鄉下地方隱居避世。

    在得知懸命峰無主之後,雙方都知道這一塊風水寶地**,將對隱高鎮產生極大的影響,於是各自派人出去尋找合適的對象,並約法三章,誰先找到能上懸命峰的人選,另外一方就必須放棄,不得將事情鬧大,結果是鎮長先找到了。

    按照黃元吉的說法,高家莊會想盡一切方法將岳鼎等人逼走,但都會限制在隱高鎮的容忍範圍內,不會用過激的手段。

    鎮長也好,高家莊也好,都是在基於能將隱高鎮變得更好的前提下,再進行內部鬥爭,前者是公,後者是私。所以不必擔心高家莊會從外面請高手來行暴力手段,畢竟他們都不想將懸命峰無主的消息傳播出去,以免引來野心家的窺伺。

    兄弟鬩於牆,外御其侮——隱高鎮的情況用這一句話便足以形容清楚。

    在岳鼎看來,高家不支持自己未必就不是一件好事,若是讓擁有雄厚背景的高家人拜入六道教,成為弟子,那麼極有可能在門派裡引發權勢鬥爭,比如爭奪掌教之位。

    雖然還很遠,可若有朝一日,他退下掌教的位置,若不讓給高家的弟子,對方若心懷窺伺,極可能聯合族人來行謀反之事,若讓給高家弟子,那麼再過上數十年,六道教就可能成為高家莊的六道教。

    因此,沒有世家子弟反而更好,門派將會變得更加純粹。

    中土神洲第一武道聖地「玄門正宗」就曾立下三不收的規矩:官宦子弟不收,世家子弟不收,身懷血仇者不收。

    這三條規矩令它避免了許多世俗鬥爭,也避免被捲入各方勢力鬥爭中,從而屹立萬年而不倒,坐看王朝起落,世家覆新。

    新入門的三名弟子雖然代表著隱高鎮的三方勢力,但本身的關係簡單,底子乾淨,沒有什麼家族勢力。

    步蒼穹就是個孤兒,無父無母,從小被鎮上的孤兒院收養。

    黃元吉家譜往上三代農民,親戚朋友很少,因為煉丹術上的天賦而被不二真人看中,收入門下,至今只有兩名師兄弟。

    夢芸是夢玄機的獨女,沒有兄弟姐妹,而夢玄機也是因避禍而退隱仕途,在鎮上開了個學堂,平時連親戚都很少來往。

    現在岳鼎要考慮的是該如何分配這三人的師承,黃元吉出自道門,跟著山子巽應該是最無需考慮的,雖然說年齡最大的徒弟跟著年齡最小的師傅,造成兩人看起來像是師兄弟的關係,這點比較尷尬。

    夢芸這丫頭古靈精怪,跟著同樣視禮法於無物的丘離應該是最合適的組合,想來會有許多的共同話語,只希望將來不要師徒一起胡鬧。

    最後是沉默寡言的步蒼穹,岳鼎對他眼中隱藏的那股子仇恨格外在意,因此希望能帶在自己身邊,好生教養,他這樣的年紀,是最容易鑽牛角尖,但也最容易受外部環境影響的。

    岳鼎相信只要自己能帶好頭,未嘗不能幫助他豎立起正確的是否觀,不求用佛法來化解他的仇恨,但學習一些中正平和的佛門內功,潛移默化之下,便能令性子變得溫和起來,至少可以讓他避免走上極端。

    思慮已定,他看著無人,當即便宣佈道:「關於弟子師承的分配……」

    夢芸迫不及待的舉手道:「我要做你的親傳弟子!誰也不准跟我搶!」

    說完,她狠狠的瞪了黃元吉跟步蒼穹一眼,然後興高采烈的站到了岳鼎的旁邊,宣佈了自己的主權。

    這下打亂了岳鼎的分配計劃,不由得皺眉道:「你的性子不適合跟……」

    結果還沒說完,第二個搗亂者出來了。

    「這小子的名字夠霸氣,合我的胃口,眼神也很不錯,就歸我門下了。哈哈哈,我也要過把師傅的癮,走吧小子,我會好好操練你的。記住,我做師傅沒有別的要求,只有一點,你必須成為弟子當中最強的那一個,絕對不能輸給旁邊的娘娘腔道士和女尼姑。」

    丘離將吸星大法外放,直接把步蒼穹吸攝過去,也不管人情願不情願,用手抓住拖入了內堂。

    這下岳鼎算盤落空了,他先看了看老持沉穩的黃元吉,再看了看拚命閃著大眼睛,放射著「快選我做弟子吧」視線的夢芸,考慮再三後,做出了決定。

    「佛本是道,佛道從來是一家人,何況我所學乃是禪宗,跟道家有著不可分割的淵源,其中也有許多相通之處,觸類旁通之下,能助你拓寬眼界。常言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不要將自己的眼光局限住,至於修行一途你大可放心,武技的本質是止戈,同佛還是道都沒有關係,我一樣可以指點,三千大道,到了盡頭都是殊途同歸,當然,你若轉頭我禪宗門下也是萬分歡迎。」

    這話急得夢芸直跺腳,對著岳鼎一陣齜牙咧嘴,露出可愛的小虎牙,可惜全被無視,她連忙改換對象,對黃元吉做出「割脖子」的恐嚇動作,唯恐他應承下來。

    岳鼎心知,只要自己開口,以三弟的性格,是絕不會跟他相爭,便覺得這事已是十拿九穩,誰知作為當事人的黃元吉卻自行提出了要求。

    「弟子願聽從長輩的安排,只是弟子對於習武並無什麼興趣,反而對丹藥之道十分著迷,我曾聽聞病天王有一口五品靈器混元鼎,不知是否還留在膏肓草堂,希望掌教能允許我使用它來煉丹。」

    岳鼎盯著黃元吉看了許久,長歎一口氣,無奈的擺了擺手。

    佛門從不講煉丹,頂多是藥膳,而他無論是煉丹還是藥膳都沒有興趣,不能因為私人感情而壞了弟子的未來,一切當因材施教。

    山子巽明白大哥意思,便帶著黃元吉離開,第一句話不是聯絡感情,而是直言:「接下來我會考校你的煉丹技術,若是合格的話,就給我打個下手——其實我也是在摸索,如果你的技術比我高,我可以給你打下手。」

    黃元吉居然也是特別吃一套,邊點頭稱是,邊向山子巽求教問題,兩人交談一點也沒有陌生感,看起來不像是第一次見面,倒像是早已相處了數年,關係融洽的師徒。

    最終,房間裡只剩下了兩人。

    夢芸這丫頭對著岳鼎一陣得意的擠眉弄眼,拍著肩膀,用老氣橫秋的語氣安慰道:「認命吧,這就是緣分啊!」

    結果她被自己逗樂了,一對小虎牙分外惹眼。

    「前途多舛啊……」

    岳鼎無奈,只能收下了這名性格跟自己迥異的女徒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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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下廚

    在經過白天的熱鬧之後,到了傍晚,岳鼎等人便發現了一個難題,膏肓草堂的房間不夠用了。

    本來這就是病天王獨居的住所,不可能準備那麼多客房,加上原主人的臥室被岳鼎設置為禁地,不准任何人進入,以示對病天王的感謝,可供住的地方就更少了。

    廚房跟柴房都不能住人,剩下的是一間客房,一間接待病人用的病房,以及一間練功打坐用的靜心房,這三間都被岳鼎三人分別佔據了,改造成自己的臥室,於是如何分配三名弟子的臥室就成了難題。

    「我住那間煉丹室就可以了,現在是春季,天氣正涼,住在裡面反而像是暖房一樣。」黃元吉率先說道。

    步蒼穹寡言少語:「我住柴房。」

    丘離一把將他攬過:「別啊,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我虐待徒弟呢!跟師傅一起住唄,大家都是男人,有什麼好介意的,正好聯絡師徒感情,晚上一起練功,遇上什麼不懂的,我也可以及時指點你。」

    步蒼穹不大習慣與別人這般親近,奈何對方是他的師傅,不好推開,他本來就不在意這種事,只是不想讓師傅為難,自己開口未免有些不淨師道,現在既然丘離主動提出,他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

    最後一人便是夢芸了,小姑娘十四歲,雖說身子骨都還沒長開,胸平腰細臀瘦,身材嬌笑,跟瘦弱的少年並無太大區別,可終究是個女兒家,在農村鄉下點的地方,這年齡都可以嫁人了。

    山子巽道提議道:「不如我搬出去跟大哥一起住,房間就騰出來給她好了。」

    岳鼎點頭:「就這麼定……」

    「等一下!」夢芸再一次插話打斷,「我要跟師尊一起住,我在佛學上有許多不懂的地方,正好需要向師尊請教。」

    岳鼎道:「有些不妥吧。」

    「有什麼不妥的,都是江湖兒女,哪有那麼多規矩?懸命峰與世隔絕,咱們不說,外人如何知道,傳不出閒話的,我對師尊的人品放心得很。」

    丘離跟山子巽對自家大哥的人品當然也很放心,步蒼穹對他人的事情漠不關心,黃元吉忠厚老實,岳鼎本來就很開明,對禮教也只是浮於表面,何況對一個黃毛丫頭,他也起不了什麼心思。

    無人反對,這事就這麼定下了。

    「話說,該到晚飯用餐時間了,師尊我們一般晚上都吃什麼?」

    兄弟三人面面相覷,他們從沒考慮過這個問題,自從上了懸命峰,一般都是白米飯加煮雞蛋過日子,填飽肚子就行,反正山峰上靈果多得是,餓了就摘一個,有的時候直接拿丹藥當零食。

    反正以他們如今的境界,即便不能辟榖,對用食物補充能量的依賴性也大大減少,也不需要用蔬菜來補充營養,因此吃白米飯就能過一輩子。

    夢芸察言觀色,頓時明白怎麼一回事:「不是吧,師尊,好歹也雇個傭人吧,聖人言,食不厭精,膾不厭細,總不能一輩子就修行修行再修行吧,那人生豈不是枯燥死了。這樣吧,我看今天送來的賀禮中就有不少食材,就讓徒弟我獻醜,秀一下手藝吧。」

    黃元吉抱拳道:「弟子也曾學過藥膳,雖然稱不上佳餚,但也能入口,以後就由我跟夢師姐負責掌廚。」

    雖然年齡上黃元吉最大,夢芸最小,可輩分要看入門時間和各自的師傅,三人同時拜入師門,但師傅的輩分很明顯,因此反而夢芸成了大師姐——她死活非要拜岳鼎為師,很難說心中沒有那麼點小算盤。

    三兄弟用視線交流一番,紛紛覺得不能讓弟子看輕了,上得沙場,下得廚房,這才是新江湖的好男兒。

    「非是師傅們不懂廚藝,而是心思都放在了修煉上,這樣吧,今日就由掌教下廚,權當是歡迎你們拜入師門。」

    岳鼎說完,向著廚房走去,不一會就傳來了重物拍打的聲音,以及掌勁破空的響動。

    黃元吉跟步蒼穹都生出了彷彿煉獄般惡畫面,但掌教下廚,他們可沒資格說三道四,再難下嚥也得口稱美味,只期盼出來的是普通點的菜餚。

    夢芸可沒有那麼多的顧慮,好奇的道:「師尊做的是什麼?動靜跟打架似的。」

    丘離笑吟吟道:「拉麵,這是大哥最擅長的料理,還有豬肉類的葷菜也是他的拿手好戲。你們有口福了,我不敢保證這是你們吃過的最好美味的食物,但絕對是最美味的麵食。」

    山子巽點頭同意,岳鼎掌勁其大,打出來的拉麵韌性極強,如今掌握了神掌八大,更勝以往,想一想他在廚房裡展開八臂明王的幻影,不停用「推山掌」「摧心掌」「分解掌」轟擊麵團的情景,便不難想像,做出來的將是多麼有嚼頭的麵條。

    過了一炷香的時間,岳鼎端著碗墊,上面放著六碗熱氣騰騰的拉麵出來,霎時香味四溢,令人食指大動。

    夢芸早已是躍躍欲試,等到兩位師叔端走後,連忙拿過一碗,夾起晶瑩透明的麵條吸了一口,頓時雙目如爆精光。

    「嗚哦!這面是何等神物?一口咬下,瞬間鮮美的湯汁四濺開來,油而不膩,散發著高雅的芳香,沁人心脾,甜蜜柔和的氣味和極品的口感,這正是小麥的極地,軟綿綿的黃金田!太陽!我彷彿看見了太陽!

    還有這小排肉,並非五花肉那樣極端的肥膩,而是完全保留了肉本來的鮮美和醇香,我終於知道這才是真正的豬肉啊!跟這一比,以前吃的肉餡簡直就是在吃草紙!

    肉和拉麵混雜在一起,麵條用大地般的包容力將肉緊緊擁抱住,彼此都不乏存在感,相互提升著對方的境界,再加上鹵蛋、筍片、蘿蔔、香菇和蔥以黃金比例完美融合而構成的湯底,這些料頭一邊做著陪襯支持著主角,卻又將每一部分聯合成一體,將整體昇華成一個世界!

    湯汁清爽、諸味和諧、苗條軟中帶筋、滋味綿長、蘿蔔白淨、辣油紅艷、香菜翠綠、麵條柔韌、滑利爽口、香味撲鼻,正是人間極品!

    所謂纖手搓來玉色勻,碧油煎出嫩黃深。夜來春睡知輕重,壓扁佳人纏臂金。一席瓊技能益壽,滿堂嘉賓似逢春。駝峰熊掌豈堪誇,貓耳撥魚實且華。調鼎和羹瓊林宴,飛觴碎月聚文樓。」

    見她似乎意猶未盡,岳鼎用筷子往桌子一敲:「食不語,寢不言!」

    「哦。」

    夢芸乖乖收起性子,老老實實的吃麵,於是房間裡只剩下一陣吸面的嗖嗖聲。

    這丫頭剛才的評論的確過於誇張,像是演戲一般,但這碗拉麵的確很美味,連一向冷面的步蒼穹也出現了動容的表情。



第七十四章 李代桃僵(四千票加更)

    夜晚,岳鼎的臥室。

    「師尊啊,我們不是佛門弟子嗎,為什麼可以吃肉?」

    夢芸坐在床沿,一雙潔白如玉的小腳丫放在熱水盆中,十根纖細雕琢的腳趾不停的在水中劃來劃去。

    岳鼎坐在書桌前看《楞嚴經》,隨口答道:「佛教弟子原來是可以吃肉的。佛經《戒律廣本》寫得很明白,佛教沒有吃素的規定。佛家禁止吃的葷,原意指氣味熏人的蔬菜,葷乃蔬菜之臭者。『若佛子不得食五辛。大蒜、蔥、慈蔥、蘭蔥、興渠是五辛』,葷就是這五種蔬菜。這點從葷字是草頭而非肉旁,便可看出葷的原始意義,是植物而非動物。」

    「那為什麼現在變成了肉類?」

    「源頭在梁武帝,佛教徒相信六道輪迴,一切眾生,生生死死,因因果果,永遠在裡頭死循環。今生你吃了豬,下輩子你就要做豬被人吃,吃來吃去,都是受苦。梁武帝本身崇佛,他想治標也治本,就在受戒之前,下一道詔令,規定僧人在任何情況下都不得吃肉。他自己也做了帶頭榜樣,每天只吃一餐,內容以豆羹米飯為主,沒有一點油膩葷腥之物,非常簡樸。

    除了食素,寺院撞鐘的傳統也源自梁武帝。他曾向高僧寶志請教,怎樣才能擺脫地獄之苦,寶志的回答人的苦痛不能一時消失,但是如果聽到鐘聲敲響,苦痛就會暫時停歇,於是梁武帝便下詔寺院撞鐘。」

    「這梁武帝是中土神洲的天子?」

    岳鼎忽然醒悟,獄洲歷史上可沒出過梁武帝這位佛皇帝,只好搪塞道:「差不多吧。」

    夢芸眼中出現狡黠的光彩,嘿嘿道:「可是,不管是五辛的葷,還是肉類的葷,貌似我們剛才都吃過耶。」

    岳鼎醒悟過來,感情這丫頭又在設圈套算計他,便放下楞嚴經,認真回答道:「孔雀吃了佛祖,結果卻被封為佛母孔雀大明王菩薩,既然佛祖都吃得,區區一塊肉,一根蔥,又算得了什麼呢?殺一是為罪,屠萬則為雄,你吃一塊肉,下輩子要受畜生輪迴之苦,可你若是將六道輪迴都吞下去,誰還能讓你受輪迴苦呢?」

    夢芸咯咯笑了起來,兩隻腳划水的幅度變大,有不少水花都給濺了出來,可見她對這樣的非常滿意。

    「師尊你真的跟別人不同,至少我爹就是整天說,規矩該怎樣怎樣,聖賢的話又是如何,恨不得所有人都變成傀儡,一絲不苟的按照規矩來行動。哼哼,他怎麼不把什麼時候呼吸,什麼時候上茅廁也給定起來呢?」

    果然是叛逆期,岳鼎微微一笑:「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為民思康,天下興,百姓富。儒家禮樂天下的想法雖然天真,有空中樓閣的嫌疑,但的確是一個正確,且值得為之付出汗水的方向。」

    夢芸立馬鼓起了臉蛋,不滿道:「你怎麼幫我爹說話呢?虧我還覺得,你是個敢打破規矩,不因循守舊,敢想敢闖,不被常理束縛的男人。」

    「哈,跟你描述的人相符的是你丘師叔,本來在我原定搭配計劃中,他才是該成為你師傅的人選,可惜你自己不去爭取,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我才不後悔呢?丘師叔雖然性格合我胃口,可他太不穩重了,一點成熟大人的氣質都沒有,嬉皮笑臉像是沒長大的少年,給我當哥哥倒也過得去,當師傅還是算了。」

    岳鼎搖頭道:「又要無法無天,又要穩重成熟,這兩者完全是矛盾的,哪裡找得到符合你心意的人?」

    「您不就是唄。」夢芸用理所當然的語氣道。

    岳鼎歎了一口氣,道:「夜深了,你修煉的內功並不具備化消疲勞的效果,還是休息吧。」

    夢芸眨了眨大眼睛:「可是只有一張床。」

    「你睡床上,我不需要睡覺,坐在這裡運功即可。」

    「哦,可是我還有一個問題。」

    「唔?」岳鼎發出鼻音,乜斜過去的目光充滿威嚴和壓迫力。

    夢芸只覺是被自家老爹瞪視一樣,心頭一慌,連忙道:「就一個問題,問完我就睡,要不然總想著這個問題,會失眠的。」

    「問吧。」

    「佛門弟子不是都有法號嗎?師尊你的法號是什麼?」

    「我沒有法號,過去的我叫做岳鼎,現在的我叫做岳鼎,未來的我還是叫做岳鼎。心平何勞持戒,行直何用修禪?恩則孝養父母,義則上下相憐。不必拘泥於外相稱呼,釋迦牟尼即便自稱阿貓阿狗,一樣受人崇敬。」

    「呃~不要啦,我覺得取個法號還是挺有趣的,比如在江湖上行走的時候,遇上了敵人開打前,『貧僧法號某某』,可比『我的名字是某某』要有氣勢多了。」

    岳鼎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為這樣的理由而取法號:「那就取一個唄。」

    「師尊你替我取,不要取那種太普通的,什麼圓通、中通、靈通的,別人取過的法號我可不要,要偏向女性一些,最好還能蘊含深意。」

    這要求還真多,岳鼎無奈,只好出了個主意:「那就以渡字開頭,保留你的原名,即為渡芸,意指普渡芸芸眾生。」

    「渡芸、渡芸……還不錯!」夢芸念了數遍,甚是滿意。

    「現在可以睡了吧。」

    「誒,可是我還沒有睡意,要不,咱們師徒再聊聊,比如師尊你的過去……」

    岳鼎沉聲道:「我最討厭的事情中,言而無信排第三,你想要試試我的忍耐力嗎?」

    「睡就睡嘛,凶什麼。」

    夢芸嘟起嘴,鑽進被窩裡,側著身子,背對岳鼎,表示自己不滿意的態度。

    但在轉身後,她生氣的表情就消失不見了,化作濃濃的喜意。

    岳鼎搖搖頭,應付這鬼靈精怪的丫頭頗是傷神,真不知道夢玄機為何要將自己的女兒塞進來,明明以初次見面的印象來看,是一個思考慎密的人,不該沒有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就算真的想要將女兒托付給他教養,也不該塞入第一批的弟子當中,更應該等未來雙方的關係更加親密後,才做出這樣不怕麻煩人的信任舉動。

    這個問題到了翌日清晨,總算是明白了。

    因為夢玄機親自上門來致歉,外帶教訓女兒。

    「你這丫頭,真是無法無天,居然將人鎖在茅廁裡,玩李代桃僵的把戲!你可知道,若非有挑夜香的人路過,他要活活給熏死。」

    經過一番交流後,岳鼎才弄清來龍去脈,原來夢玄機選擇的代表並不是自家女兒,而是學堂裡最得意的一個學生。

    誰知道夢芸起了興致,居然等著對方在上茅廁的時候,偷偷的把門鎖死,然後頂替了得意門生的位置,跟黃元吉等人一起上山。

    為了避免引起學生間的嫉妒,這件事夢玄機一直沒有公開過,因此誰也不知道居然發生「狸貓換太子」的奇事,直到昨天晚上他發現女兒深夜未歸,進入房間看到了留在桌子上的一封信,才知道又惹下了一樁麻煩事。

    「你現在跟我回去,平日由著你耍性子,這件事上可由不得你胡鬧!」

    夢玄機發怒時如忿怒明王,著實有氣勢,想來是在仕途上磨練出來的威嚴,雙目一瞪,如電如炬,伸手就要抓人。

    夢芸閃身一朵,然後抱住岳鼎的胳膊:「不要啊!我才不要回去,昨天我已經當著眾人的面,行了拜師禮,是師尊正式收下的入門弟子,怎麼能說退就退,你難道要讓別人看笑話嗎?」

    「你現在才想起會讓人看笑話,放心吧,只要你惹出來的事,再荒唐鄉親們都不會在意的,我解釋一遍他們都會理解的。現在,不准你再胡作非為!女兒家,不想著學點正經事,盡做些出格的事,你以為入江湖是鬧著玩的嗎?」

    岳鼎覺得,也許該幫這位首座大弟子說句公道話,雖然也覺得夢芸調皮搗蛋,很難教導,但有了丘離的前例,並不覺得討厭,反而認為這是天性純真的表現。

    就在他準備開口前,忽見夢芸仰面大喊:「我不回去,要說為什麼——我已經是師尊的女人了!」

    岳鼎改變主意了,果然還是將她逐出師門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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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弟子的水平

    夢玄機自然不會認為女兒跟岳鼎發生了苟且之事,但最後仍是拗不過,被迫認同女兒拜入六道教的事實。

    畢竟他也不敢保證,自己女兒在慪氣之下,會不會將剛才的話大肆宣揚出去,雖說鎮上的人都知道了夢芸的性格,不會當真,可女兒家傳出了這樣的謠言,不管如何都不是件光彩的事情。

    相比起失去貞節,還是拜入修行門派容易接受一些,於是他只能是拜託岳鼎多照顧一些,然後搖頭歎氣家門不幸,甩袖離開了。

    岳鼎看著漸漸離去的背影,對由於大吵大鬧而導致滿面漲紅的夢芸道:「是個好父親,不是嗎?」

    夢芸不情不願道:「我知道,但有的時候,不是正確就能讓人喜歡的。我討厭他總是正確,更討厭他要求別人也必須正確。」

    這丫頭心理明亮得很,是在明知對錯的情況下做出的行動,因此岳鼎也是無可奈何,叛逆期的心理不是用言語能勸過來的,只能用時間來消弭,等長大成熟了,自然會懂得一切。

    「進屋用早餐吧,今天要考校你們的武藝,好為將來的修煉做出合適的學習計劃,吃飽點才有力氣。」

    岳鼎拉著人進了用膳房,其他人早已坐在位置上,方才爭吵的聲音格外響亮,他們自然也都聽見了,不過除了丘離伸出大拇指誇讚一聲外,其餘人都沒什麼反應,黃元吉也只是老陳的搖頭。

    早餐不用說,固定的俠客臘八粥,三名剛入門弟子喝下第一口便雙眼一亮,知道是大有裨益的好東西,尋常人根本買不到,不想在這裡居然是作為普通的膳食,於是對自己未來的門派又多了幾分期望。

    吃飽後,稍作休息,眾人便來到光棍林找了一塊空地,先是由三人各自介紹已學的武功,接著就是相互切磋,三人一起混戰,自由發揮。

    岳鼎觀察了片刻後,便得出了結論。

    黃元吉境界最高,是四重化勁初境,可惜豁然道觀並非修行門派,不二真人只傳授了養氣的內功心法,和一種護身用的春秋掌法。

    步蒼穹境界次之,是三重入微巔峰,他同樣學習了豁然道觀傳授的內功心法,只是比起入門弟子的黃元吉,他得到的內容只有一半——就算不二真人再怎麼無私,也是要有所保留的,否則待遇相同,就不會有人願意成為道觀的道童。

    步蒼穹的內功並不高,顯然這門道家的心法不符合他的性格,但他卻是三人中武藝最高的,一手粗淺的牛魔擒拿手打得虎虎生威,以一對二不落下風。

    夢芸境界最低,是二重陰陽巔峰,有一門家傳的練氣心法,但也不高深,出手的招式以點、戳、鉤、劃為主,看起來像是某種判官筆的路子。

    一開始三人相互試探,在試探出各自的武藝深淺後,就形成了以二對一的局面。

    黃元吉的性格著實不適合與人比武,出手不夠果斷,招式銜接也總有一絲遲鈍,按理說他以春秋掌法配合道家內功,足以自保並纏住步蒼穹,可結果卻是他被打得步步後退,左支右絀。

    步蒼穹倒是個天生的武修,出手狠辣,擅於尋找對手的破綻,一經抓住便窮追猛打,而且看似沒有留情,卻總能在關鍵時刻留手,把握住尺度,不誤傷師弟,

    夢芸小有天賦,可惜她的身材決定了她不能跟人正面碰撞,於是便一直在遊走,以偷襲的手段發動攻擊,每每找準步蒼穹的要害位置下手,逼得他難以一口氣將黃元吉擊倒。

    她似乎有著些許輕功底子,上躥下跳,動作十分靈敏,令步蒼穹想先擊倒她,再對付黃元吉的計劃落空,陷入除非下狠手,否則決不可能戰勝黃元吉的情況。

    「可以了,停手吧。」

    岳鼎喝止了三人的比鬥,揉著眉心思索了一番,年齡最長的黃元吉是不用期待了,除非將他帶到戰場上,或者在死人堆裡逛一圈,才有可能脫胎換骨,只是不加保護的話,夭折率太大,不二真人那邊不好交代,而保護過度的話,未必能達到預想中的效果。

    何況這種事毫無必要,又不是所有修行者都必須要求能打,有人衝鋒陷陣,就有人要保護輜重後勤,按照山子巽的說法,小子在煉丹術上有不俗的天賦,那麼就繼續鑽研下去好了。

    步蒼穹在這方面倒是有不俗的天賦,他的狠是來自骨子裡的凶性,對敵人很,對自己也狠,他戰鬥的時候就像一頭狼。

    但這種性格也是岳鼎最為擔心的,無論是聽到的江湖傳說,還是從書上看到的故事,他這種性格的人最終走上歧路的例子數不勝數,由於心性修為不足,導致掌握不住力量,反過來被慾望吞噬掉本心。

    岳鼎覺得有必要囑咐一下二弟,別一門心思都沉在教導武學上,多在心理方面開導開導,至少讓人變得開朗些,不要整天陰沉著臉,一個還沒成年的懵懂少年,整天掛著一張別人欠了他錢的臭臉,這叫什麼事?

    尤其是吸星大法,最好別教,這東西一旦沉迷進去,墮落到邪道是分分鐘的事情。反正他不缺功法,找一些高級點的魔道內功並不難,比如《天魔策》十卷……好像這裡面也少有走正道路子的功夫,《道心種魔》、《刑遁術》等都是頗為詭異的法門。

    他想著想著,就陷入沉思了,結果夢芸忍不住問道:「師尊,怎麼樣,我的功夫還可以吧,有沒有法子能打贏那個鼻子翹上天的高起?」

    岳鼎這才想起,自己還有一場賭約呢,這下可真棘手了。

    「要打贏高起不難,難的是如何在一個月裡讓你們速成到擁有這樣的實力,以當日的觀察來看,那高起是四重化勁巔峰的境界,而且雙手滿是老繭,分明是擁有豐富的實戰技擊經驗。」

    他想了想,三人中最有希望能挑戰對方的,便是二弟子步蒼穹,他有武鬥的天賦,境界也不算低,一個月內突破到化勁期沒有問題,畢竟肉身境前四重不存在瓶頸的說法,身體修煉充分,夯實根基,掌握勁道變化,便能穩穩突破,這點上無論他還是兩位義弟,都有充分的經驗。

    只是這回若開了頭,幫他加速修煉,將來想要剎車怕是困難無比,說不定還會遭到怨懟。

    思來想去,最後岳鼎仍是選擇了夢芸作為最佳人選,境界低歸低,但境界又不等同於實力,找一些適合她的功法,令她在一個月裡迅速成長,未必沒有戰勝高起的可能。

    「總之,不管如何先從輕功和內功練起吧,元吉你就不用準備三公大會了,安心跟你師傅學習煉丹術吧,試著將混元鼎掌握純熟,在很長一段時間裡,未來門派的丹藥都要靠你來煉製。」

    黃元吉點頭稱是,自家人知道自家事,他明白自己不是這塊料,也對打打殺殺沒什麼興趣,因此不僅沒有異議,更是鬆了一口氣。

    岳鼎接著轉頭看向步蒼穹,這小子看起來依舊是滿不在乎的模樣,但他敏銳的捕捉到,對方雙目中隱藏的那一絲渴望,這令他不禁莞爾,果然是少年心性。

    這點發現令岳鼎稍稍對原定計劃做了修改,開口道:「我從鎮長那裡得到消息,西北方向二十五里處有一個大陀山寨,有三十餘賊人,行殺人越貨之事,除暴安良是我輩職責所在,這事就交給二弟你處理了。至於步蒼穹的教導,暫且由我來代行吧。」



第七十六章 陰陽合流

    丘離沒有多想,以為這是大哥考慮到他的吸心大法,才特意給他找的合法使用的祭品,他本身也對於現在內功不足的狀態頗為不滿,巴不得有這樣的好事上門,滿口應承下來,兩名弟子更不敢有什麼意見。

    諸事安排妥當後,丘離便急沖沖的下山了,帶著岳鼎托他轉交給鎮長的《藥王神篇》,順帶還有放出謠言的任務。

    岳鼎在夢境中身為紅色子弟兵的一員,自然明白輿論宣傳的重要性,他讓丘離到鎮上釋放消息,並非單純的如「六道教要跟高家莊約戰三公大會」,而是如評論家那般去進行詳細的分析。

    例如「原不二真人的弟子黃元吉根本不懂武藝,打人都不會打」,「步蒼穹孤兒院長大,沒名師指導,內功粗淺至極」「瘋丫頭夢芸跟高起差了足足兩個境界,天天吃靈丹都追不上」這一類全面看好高家莊,而瞧不起六道教的消息。

    這麼做有三大好處,一來可以讓高家莊放低戒心,不管是誰天天受人吹捧,都難免會生出傲氣,何況評論的內容都有根有據,哪怕他們看破是出自岳鼎等人之手,也會認為是提前為失敗而找借口;二來也讓隱高鎮的人看清高家莊的嘴臉,是他們特意上門來逼戰,倚強凌弱,大凡人們都會同情弱者;三來若是真的勝過高起了,這前後的懸殊差距,將會留給人們極其深刻的印象,引發轟動,從而真正得到所有鎮民的支持。

    丘離不懂這些深藏的用意,但他最喜歡幹這類三教九流同人嘮嗑的事情,何況鎮長絕對是聰明人,稍稍一點就能明白,便會在背後推波助瀾。

    山子巽帶著黃元吉進入煉丹室,繼續琢磨《金液丹經》的內容,沒了三公大會的任務,他們倒也不著急學武,一門心思鑽研煉丹術,不二真人傳授的內功心法並不遜色全真心法,也就沒必要非得轉化內功,只需偶爾修煉一下全真劍法和金雁功即可。

    岳鼎教導兩名弟子,採用了不同的方式,對於步蒼穹他傳授了黑水一脈的兩套功夫和金雁功,並沒有急著讓他廢去道家內功轉而修煉魔化心法。

    一直以來步蒼穹都沒有得到過名師指點,因此對於需要靜靜修煉才能水滴石穿的內功重要性認識不足,跟正常的同齡人一樣,好動厭靜,如意幻魔手和修羅滅世刀雖是基礎武學,招式卻是靈巧多變,而且進步每日可見,一時讓他沉浸進去,難以自拔。

    對於夢芸則是傳授了慈悲廣度佛母神功,他修習的三門內功中也就屬這一門最適合女子學習。

    一開始小丫頭還不樂意,畢竟不是所有人都能在修煉內功時進入神我兩忘的境界,在一般武者眼中,修煉內功就是一件極其枯燥的事情,坐在一塊地上一動也不動,很多人連保持長時間的寧心靜氣都做不到,造成這種認知的原因有兩種:自身根基太淺和修煉的內功心法太粗淺。致使修煉者達不到那種全身舒爽的層次。

    夢芸在不情願中按照口訣運行了兩周天,忍耐力就要被耗光時,岳鼎一指點在她的膻中穴,大圓滿真氣衝入她的經脈中,攜裹著出現一絲絲的佛母真氣快速在奇經八脈中運行。

    這下就像是懶毛驢換成汗血寶馬,原本是半死不活的悠悠踱步,現在是疾馳刺激的策馬揚鞭,磅礡的真氣在她體內快速流通,打通一個個堵塞的經脈,掃清雜質。

    夢芸只覺得五臟六腑裡像被三清聖水清洗,無一處不伏貼,三萬六千個毛孔像吃了人參果,無一不暢快,那感覺就跟熱水沖澡一樣,將身裡身外的污垢一起清洗。

    經脈強行打通的疼痛,混合著經脈穴道被刺激的爽快,真正是痛並快樂著,若非現在身體受制,難以動彈,她早就喊出聲來了。

    這種強行幫助運功的手段,換個人來都不行,只有岳鼎練到極境的大圓滿真氣才能做到。

    大圓滿心髓與慈悲廣度佛母神功本就是相互配套的內功,若在大圓滿心髓未臻至極境前,或許會因為客大欺主而導致陰陽失衡,作為宿主的夢芸就會有經脈受損的危險,然而岳鼎的大圓滿真氣已經到了陽極生陰的境界,能主動幫忙調和陰陽,不用擔心會留下副作用。

    夢芸甚至都不用操控什麼,只需將一切拜託給岳鼎,單純享受真氣迅速在體內循環的快感即可。她就像是船上的客人,岳鼎是擺渡人,彼此的真氣是小舟,她的身體是河流,如何行遊加速以及保持小舟平衡都由岳鼎來搞定,她只需享受兩岸的風景即可。

    現在的狀況倒是有些類似雙修法門,陰陽和合,以岳鼎為鼎爐,加速夢芸的修煉。

    事實上創出這兩門內功的創始人願意也是如此,讓兩人修煉一門內功,只要達到小成,就能相互交融,凝化出般若梵印,從而達到福慧雙修之境。

    般若,便是智慧。

    一周天下來,不僅速度上比夢芸獨自修煉快上數倍,真氣增長的份量也多了十倍,其中有不少是岳鼎的真氣反補給她,在陰陽和合的過程中,大圓滿真氣主動融合進入了佛母真氣中。

    這以多補少的行為看起來像是在吸血,一方增長一方減少,但夢芸增長的是真氣最大上限,而岳鼎損耗的僅僅是可支配真氣,事後完全能通過運功的方式補充回來,因此有賺無賠。

    也是雙方功力差距太大,陽盛陰衰,才導致夢芸進步神速,若等到雙方功力差距拉近了,效果便不會有這麼明顯,但在佛母神功大成以前,都不必擔心會出現這種情況。

    岳鼎要贏得賭約的底牌之一,就是內功的修煉,只要在一個月內令夢芸達到小成,就能多出不少勝算,畢竟內功是一切的源頭。

    在享受到內功修煉的爽快感後,夢芸就沒了那股子不耐煩,安安心心的享受著一切,不知不覺便是半天過去,等她清醒過來後,發出遲來的幽幽呻吟,睜開眼便見身上的衣衫早被汗水濡濕,緊緊貼著身體,顯示出小有起伏的身材。

    她臉蛋一紅,隨即偷偷向岳鼎看去,發現這位師尊神態自若,即沒有盯著看,也沒有故意掉頭避開,就像是跟同性待在一起,全然沒有異樣。

    夢芸沒來由的生氣,發出「哼」的一聲,便跑去沖澡,留下一頭霧水的岳鼎,他想了一陣沒能想通其中緣由,只能歸結到少女正處叛逆期上面。

    「罷了,先將這枚陰極先丹處理掉,化去身體上的餘毒再說。」

    岳鼎拿出了由冰髓乳漿作為素材,煉製出來的陰極先丹,並不著急吞服,而是等待陽毒發作期的來臨,直到體溫開始上升後,立即運轉陰寒的佛母將炎灼之氣抵消掉,令體內的炎氣降到最低點,再吞下陰極先丹。

    一回生,二回熟,他熟練的將丹藥的靈氣化開,勻勻導入丹田處,壯大同屬性的佛母真氣,在另外兩門內功的護持下,又是一甲子的功力灌下來,頓時將這門內功心法催到了大成,完成了量上的積累,不僅如此,還有將近二十年的基礎功力剩餘,畢竟佛母神功本來就已是小成。

    陽極先丹殘留在他骨髓深處的餘地,也被陰極先丹的藥力引動,兩者相互抵消,去偽存真,化作最純正的內力,結果又多出了十年功力,若非岳鼎前些日子用和氏璧中的異能改造過了經脈和丹田,這一回怕是存儲不下。

    岳鼎用大圓滿真氣穩住佛母真氣,迅速從躁動狀態中恢復平靜,起身後,運起玄天指斜下運力一點,射出一道極寒的指氣。

    頓時地面由一點開始向外擴散,紛紛凍結成冰,寒氣不斷蔓延,波及他的雙足,將他的鞋子也一併凍結住,甚至還透過鞋子往裡面鑽。

    就憑這一手,他已經超出原著中的創始人黑白子不知幾何,青出於藍而遠勝於藍,雖說跟技巧和武意無關,單純是根基上的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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