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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仙俠] 六道教主 作者:造化齋主 (完結)


第七十七章 神行百變

    六日以來,岳鼎將門下諸般武學都教給步蒼穹,甚至任由挑選,一點也不擔心他撿一樣扔一樣,繼修羅滅世刀和如意幻魔手後,連全真劍法和神掌八打都傳授過去,同時也在盡心盡力的給予指導,並沒有因為非是自己的親傳弟子就有所懈怠。

    這令步蒼穹產生了一個誤會,認為掌教是要派自己來出戰——事實上他本來也是堅信,三人中最有能力挑戰高起的就是自己,因此修煉得更加賣力,一天中倒有八個時辰在練武,不敢有所懈怠。

    反觀對夢芸的教導上,岳鼎除了每日必須保證的四個時辰輔助練功外,只傳授給她玄天指。本來以她的根基,是運使不了這門七品武技,然而她的佛母神功恰好屬性陰寒,降低了門檻,因此勉強可以運用,只是次數有限。

    雖然一開始夢芸對玄天指的冰凍效果很感興趣,每天冰凍露水,冰封昆蟲玩得不亦樂乎,可這門指法的招式極其有限,來來回回就那麼幾招,威力全在內功上,內功上去了,才能顯現出非凡的效果,內功不行,一輩子也只能用來喝冰紅茶。

    所以她很快就玩膩了,但岳鼎依舊只讓她做這兩件事,甚至拿出了掌教的身份監督訓練,氣得她整天抱怨步蒼穹才是岳鼎的親傳弟子。

    對這些牢騷岳鼎是左耳進,右耳出,一律無視,而自己也沒有閒著,當吸收完陰極先丹帶來的提升效果,穩定境界後,穩穩當當的將慈悲廣度佛母神功推上功德圓滿,而他的丹田處就多出了一枚太陰梵文。

    這還沒有結束,太陽和太陰兩道梵文相互接觸,陰陽氣息融合後,化成一道可以自由轉換陽炎和陰寒屬性的般若梵印,體內真氣的強度頓時上升了一倍,跟那些七品內功相比也毫不遜色。

    於是乎,岳鼎最近都開始鑽研大唐雙龍的絕技「螺旋氣勁」了,反正他一人具備兩種屬性的真氣,完全能仿照出來。

    第七日的清晨,夢芸有氣無力道:「師尊啊,今天也要練那該死的鹹甜指嗎?弄來弄去就是那麼九招,而且一點變化都沒有,我寧可一整天都練內功好了。」

    這丫頭全身上下都透著沒幹勁的氣息,但值得嘉許的是,儘管她滿嘴的牢騷,真正修煉起來卻不會應付了事,而且也從沒說出過「我要下山」之類的話,這態度令岳鼎對她的印象改變了許多,也提高了對她的未來期望。

    面對弟子可憐巴巴的目光,岳鼎終於說出了一句令她欣喜的話:「玄天指你已經掌握到關竅了,暫時可以放下,今天開始我們練輕功。」

    果然,夢芸眼睛一亮,整個人精神抖擻,光彩照人:「練什麼輕功,金雁功還是鳥渡術?」

    這在山上的數日,她已經知道了本門的幾種武學,剛剛的兩種輕功山子巽已經傳授給了黃元吉,金雁功本就是道家武學,因此學習起來格外輕鬆,就這幾天光陰,黃元吉已經能從一線坡的棧道面上下山了,雖然還需要人護持。

    然而岳鼎搖頭道:「不,今天我要教的輕功,名為神行百變,是比前兩者更加上乘的輕功。」

    自從鎮長托人出版《藥王神篇》後,他每日增長的道德點數上了一個台階,到了六十以上,於是在攢足四百點以後,他便兌換了這門赫赫有名的輕功。

    神行百變:鐵劍門一脈獨步天下的輕功,集合身法閃避、平地趕路於一體,轉折滑溜,直似游魚,與人動手之際,若是但求趨避自保,敵人兵刃拳腳萬難及身。

    金大的作品裡,有名的頂級輕功有三種,一葦渡江、凌波微波以及神行百變。其中一葦渡江只是點下名字,神龍見尾不見首;凌波微波以易經八八六十四卦為基礎,使用者需按特定順序踏著卦象方位行進,絕非短暫時日中能夠習得。

    只有這門神行百變雖然屬於道家武學,但對內功屬性依賴性並不大,即便以旁道內力催動也可發揮九成威力,更厲害的是它沒有門檻,當年韋爵爺沒有內功也能運用得神出鬼沒,其中玄妙可見一斑。

    神行百變適應性區域廣,從零開始,隨著內力增強而增強,是個人都能修煉,低門檻,高發展。

    加上這一項,總算是彌補了六道教中所有輕功的短板,長途奔跑、騰挪閃避,縱向提躍、空中滑翔,基本涵蓋了輕功的作用方向。

    岳鼎之所以兌換這門輕功,便是在多日的測試中發現,無論步蒼穹還是夢芸,都在輕功上有著不俗的天賦,他深知武技不一定要挑最好的,但一定要挑最合適的,神行百變將是三公大會上克敵制勝的重要拼圖,掌握了這一門絕學,至少便能保證自己立於不敗之地。

    夢芸的境界跟高起相差太多,根基上也許能憑借服食丹藥和福慧雙修來快速拉近距離,但在實戰技巧上,光憑一個月是絕對達不到能跟武者正面衝突的程度,何況她的拳掌比鬥天賦很是一般。

    岳鼎起初不願意收夢芸為徒,倒不是小心眼拘泥於初遇時的刁難,當然也不是性別歧視,而是在於他的武道以剛猛為主,講究以勢迫敵,以力屈敵,而以夢芸的體格和性子顯然不適合這樣的武道路子。

    因此,想要在三公大會上取勝,必須出奇制勝,不走尋常路,首先第一點就是要避免正面對決,避實擊虛,揚長避短,讓對手無法發揮自身優勢。

    岳鼎沒有藏私,在教導的時候將步蒼穹也叫過來一起聽課,傳授了口訣和運行法門,自己先演示了一遍,然後手把手指導兩人,糾正錯漏之處。

    他並非不擅長輕功,只是戰鬥時更喜歡用直來直去的方式,而且走了以勢迫敵的路子,就不能退,一退氣勢就落了,而只要在力量上壓過對手,那麼需要躲避的就是敵人,而不是他。

    按理說步蒼穹已經學過兩門輕功,雖然只掌握了一點皮毛,可終究是破開了門檻,上手起來應該更加熟悉,誰知道首先完成全部法門,將技巧完整運行一遍的人居然是夢芸。

    小妮子當真跟韋爵爺一樣,喜動不喜靜,與之前學習內功時的不情願截然相反,興致濃郁得很,學起來也極為用心,當然她學這門輕功的用意可不在於逃跑,而是能隨意的戲弄別人,事後不會被人抓住。

    等兩人各自掌握熟悉後,夢芸靈動的雙眸一閃,道:「步師弟,獨自修煉終究乏味,咱們不妨就以輕功來比試一下吧,你跑我追,看看誰的輕功更勝一籌。」

    說完,不等對方回應,便一手抓了過去。

    步蒼穹早就瞭解自家師姐的性格,哪裡沒有防備?一個側身,避開了夢芸,接著撒丫子就跑了起來,很聰明的鑽進了滿是障礙物的光棍林中,夢芸嘿嘿一笑,急追而入。

    兩人在樹林裡你追我閃,身手靈巧如猿猴,初時還有些生疏,不時會撞上樹枝,之後便懂得因地制宜,借助地利而取勝。

    逃跑的人追究佔據主動權,而追趕者需要根據對方的轉變而轉變,總歸有那麼一線延誤,因此一開始夢芸怎麼也抓不住步蒼穹。

    若換成六天前,大抵上也就到此為止,在夢芸的步法越來越純熟前,她的體力就會消耗乾淨,無力再追趕。

    可如今的她佛母神功已然小有成就,本身就有內家氣功的底子,加上岳鼎的催熟,不亞於那些修煉了三年的武者,因此在追逐一刻鐘後,只是微微喘氣,並不覺得乏力。

    漸漸地,她展現出了更勝一籌的輕功天賦,不但能跟上步蒼穹的天賦,還能微微觸碰到對方的衣角。

    在一次轉折中,步蒼穹發現對方竟是提前一步預判准自己要奔跑的方向,小手從側面抓了過來,眼看就要被抓住,他心頭一急,施展金雁功登登登就躍上了半空。



第七十八章 第二次切磋

   「師弟,你這是耍賴啊,怎麼能用神行百變以外的功夫呢?說好只練習這一門武技的。」

    夢芸鼓著臉,生氣到看著在枝頭跳來躍去的步蒼穹,神行百變可不擅長騰空縱躍之術,所以她只能在下面看著,以致於功虧一簣。

    步蒼穹心知是自己違規,微微臉紅,但嘴上猶自不肯認輸:「是師姐親口說,要以輕功來比試勝負,眼下我所用的難道不是輕功嗎?」

    夢芸語塞,隨即忿忿不平的跺腳:「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等我學會了金雁功,你想逃也逃不了。」

    接著又對岳鼎撒嬌道:「師尊,你總不會願意看見自家弟子總是輸給別人吧?至少也保證同樣的起步吧。」

    岳鼎正要回答,忽然有所感應,便囑咐一聲自行修煉,來到懸命峰的崖邊,就見一陣光芒閃爍後,許多工匠帶著工具和石料上來,接著好奇的四處探望著山峰上從未見過的新奇風景。

    「岳先生,我們從鎮長那裡得知,你有重要的工事要請人幫忙。」

    「是的,這是我規劃的建築圖,」岳鼎拿出那張他跟山子巽一起合作完成的規劃圖,「以膏肓草堂為中心,向外擴建,差不多要占掉三分之二的面積。」

    帶頭的工匠先接過圖紙看了一眼,疑惑道:「這些圖都是外圍的輪廓圖,裡面的房屋要怎麼造?」

    「除了住房以外的屋子都不用造,你們只需要照著圖上,將圍牆和院子建起來,規劃好區域,騰留出各處空地就可以了。」

    岳鼎既然發現了神秘空間中可以自由購買建築令牌,那麼當然不願意僱傭普通人來造房子,因此只需要將大致上的建築佈局完成就可以了。

    十多名工匠面面相覷,本來準備上山大幹一場,沒想到只是建個模子,雖說工程量大減是件好事,不必煩惱如何運轉那麼多的石料和木料,可工錢同樣會大大縮水,無異於是當頭澆了一盆冷水。

    岳鼎明白他們的顧慮,便道:「工錢按照市面上三倍結算,如果最後完成得令我滿意,再加一倍,至於用料,盡量挑好的,只要收購的物品列單能得到鎮長的許可,不必在意價錢。」

    擁有數十萬身家的他自然不在意區區一點小錢,至於鎮長的許可,則是防止他們和采料商勾結,拿些價格貴卻不實用的東西。

    果然,在得到這樣的條件後,工匠們紛紛拍著胸口,幹勁滿滿道:「岳先生你儘管放心,我們就是不吃不喝,也保證在二十天內完成工事,而且保質保量,如果出現一處缺漏,我們一個銅板也不要。」

    有了金錢的鼓勵,他們只覺全身充滿了力氣,上山帶來的疲憊都消失了,不用休息,立刻動手規劃和佈局。

    人家有積極性,岳鼎也不好阻止,交代了幾點需要注意的地方後,就重新回去教導兩名弟子,他內功深厚,武道境界又高,便是不拿手的輕功也學得比弟子要快。

    接下來的日子,六道教的諸人便在工地的吵鬧聲中度過,好在這年頭也沒有電器工具,發出的噪音並不大,專注練功就能無視,如山子巽師徒待在地下的煉丹室,根本不受影響。

    這般平靜的過了十天,黃元吉在煉丹術上的天賦嶄露頭角,給他一顆丹藥,光靠觀察和嗅氣味,就能判斷出其中七八成的藥材,而這還不是最厲害的,他最厲害的能力在於,每當岳鼎用煉製符催化丹藥的時候,他只需觀察其中的過程,就能猜測出所有的煉製工序,只要硬性條件許可,他就能煉製出一模一樣的丹藥。

    夢芸雖然本身並沒有特意去訓練勁道的技巧,但在佛母神功的推動下,根基提升,不知不覺中就能感覺到勁力的細微變化,穩穩的跨入了三重入微期,

    功德點數也在這段日子裡攀上了九百點的高峰,除了因為《藥王神篇》帶來的貢獻外,裡面還有工匠的感激,以及丘離殲滅山賊帶來的功德。

    也不知是否由於六道教的名聲傳出去的原因,在功德玉碑上,丘離被掛上了六道教元老的身份,他所做的事情同樣能帶來功德點數,只是統統以百分之八十來計算。

    聲望點數也在持續緩慢的爬升中,其中有高家莊帶來的數十點貢獻,以及丘離消滅山賊帶來的影響,而且岳鼎名字被替換成了六道教,如今穩穩突破了五百大關。

    這一日,岳鼎將兩名弟子喚到演武空地,然後以考察進度為由,讓兩人相互切磋武藝。

    夢芸立即抗議道:「師尊啊,這不公平,我這段日子可就只學了玄天指和破衲功兩門武藝,可步師弟把能學的都學起了,你是故意要看我出醜嗎?就這麼喜歡看自家弟子技不如人嗎?」

    「勝負如何,只有打過才知道。你如果一開始就認定自己贏不了,那麼哪怕有能力獲勝,最後也會輸掉,只有堅信自己能夠勝出,才能敗中取勝,死裡求生,化不可能為可能。記住,不是強者勝,而是勝者強!」

    這麼一堆冠冕堂皇的大道理蓋下來,頓時讓夢芸沒了脾氣,嘴上猶自道:「可我才剛剛踏入三重期,而師弟早就是……」

    她一邊說一邊想著岳鼎走去,看起來像是要討饒,卻在轉身的剎那間,猛然一指向著步蒼穹戳去。

    這丫頭居然玩偷襲!

    好在步蒼穹早有防備,一個側身挪移躲開偷襲,同時以如意幻魔手中的撩字訣,反向還擊,卻遭到夢芸揮袖一扇,如撞鐵板,還有一股冰寒氣勁反噬而來,凍得手指發麻,連忙後撤。

    見到這一幕,夢芸驚咦一聲,似乎沒想到如此輕易就能逼退,她在原地愣了一下,錯過了追擊的大好時機,可隨即便領悟到了關鍵的知識,如風鈴般輕笑起來。

    「師尊,我明白你的用意了,這一場切磋,拿下了!」

    她展開神行百變,纏鬥上去,雙手分心二用,左手以玄天指進攻,右手以破衲功防禦,雖然簡單,卻打得步蒼穹無力還擊,節節敗退。

    玄天指的九式中,夢芸現在能發揮威力的只有前三式「料峭春寒」「寒風侵肌」「風刀霜劍」,因此用來用去就那麼三招,然而便是這三招,令步蒼穹的百樣招式都無用武之地。

    兩人在出手速度上相差無幾,步蒼穹招式雖然精妙,但每當他試圖對抗時,就會被玄天指上的寒氣震退,而且一經碰觸,就像是伸手插入冰水當中一樣,刺激得整隻手臂起雞皮疙瘩,手掌處都凝了一層薄薄的白霜,差點失去知覺。

    哪怕以如意幻魔手去抓,也是一樣的情況,強烈的陰寒之氣令他感覺抓住的是一塊千年寒冰,自身內力完全無法對抗佛母真氣的侵蝕。

    防守守不住,步蒼穹便想著出狠招,不惜用以傷換傷的打法,攻擊要害位置,避開夢芸的手,奈何在破衲功的面前,一切都成了無用功。

    他的功力太弱,哪怕用拳頭全力去砸,也砸不破揮袖一振,縱然有百般技巧,也繞不開面形防禦的破衲功,就像是一堵會移動的牆,擋住了他的所有攻擊。

    守又守不住,攻又功不了,甚至連逃都逃不掉,在神行百變的對決上,他更是完敗,被夢芸纏得連喘過氣的機會都沒有。

    兩人邊走邊打,如蝴蝶穿花般在光棍林中閃動,身影變化,靈巧如燕雀。

    步蒼穹感覺自己的一雙手都快凍得失去知覺,繼續下去,不戰而敗,危急間他靈機一動,在樹林穿梭間隨手折下一根樹枝,以棍代劍,用起了全真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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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打狗棒法

    步蒼穹仍未意識到自己會被夢芸壓在下風的根本原因,還以為是對方的寒氣令自己無法直接接觸的緣故,所以他便折了樹枝代劍,不再用手。

    「沒用的,不管你用什麼都輸定了!看著吧,三招之內敗你!」

    夢芸知曉這是自己揚眉吐氣,彰顯師姐地位的機會,哪會退讓,依舊是平平無奇的一指點出。

    步蒼穹緊緊抿著嘴唇,不答話,後撤半步,反手撩出一劍「星河鷺起」,盪開對方的指攻,發覺果然沒有寒氣傳遞,知曉是對方的內功尚沒有達到這一步,頓時信心大增,連忙接著連上反攻的一劍「月滿西樓」,劍如明月當空垂下。

    「第二招!」

    夢芸再出破衲功,袖子一卷,與樹枝正面衝突,灌滿內力的袖子如鐵壁一般,當下就將並不堅硬的壓斷成數截,而氣勁也隨之震出。

    「最後一招!」

    她大喝一聲,在右邊袖子收回的剎那,雙指探出,如電光疾爍。

    步蒼穹心知來不及閃躲,便用手中只剩下不到五寸的樹枝刺了出去,試圖令對方撤招。

    誰知夢芸雙指一開,竟是夾住了樹枝,接著陰寒真氣傳遞而出——她一開始沒有借物傳遞寒氣,是由於當時的樹枝太長,中間會白白浪費許多,效果不明顯。

    這一次全力以赴,佛母真氣隨著玄天指的運行法門,噴湧而出,步蒼穹頓覺半邊身子冰冷,之前積蓄的寒氣爆發,手臂無力的垂了下來,已是無從動彈。

    「你輸了。」夢芸將手指橫在對方的脖子上。

    步蒼穹沒有回話,他已經沒辦法說話了,全身不自主的顫抖著,甚至連一張臉都凍成紫色。

    岳鼎閃身而出,一掌壓在步蒼穹的天靈,炎勁發動,沿著經脈順流而下,如春來雪融,化解掉所有寒氣。

    倘若是別的寒氣,用這樣粗暴的手段也許會令人負傷,但兩股真氣同出一脈,同根同源,非但沒有留下後遺症,反而令步蒼穹覺得全身暖洋洋的,功力還因刺激而有所增長。

    「多謝掌教。」他僵硬的說著,顯然未從寒冷中回過起。

    「總結一下經驗吧,為什麼我在你們兩人身上花了相同的指導時間,結果卻是如此懸殊?」

    如果到這一步還不明白,步蒼穹就真正是朽木了:「回掌門,是內功。」

    「並不準確,準確來說應該是根基。其實許多武技也是能增長功力的,但是必須得修煉到頂級後,才能由外入內,自然轉化而成,如全真劍法,再如金雁功等玄門正宗的武學,都有這類效果,可惜你都是淺嘗輒止,樣樣會,卻是樣樣疏通,無法登峰造極。對於你們這般年紀的人來說,修煉內功無疑是增長根基最快的方法。」

    「掌教費心了。」

    步蒼穹只以為岳鼎是故意用這半個月的時間,好讓他有個刻苦銘記的教訓,堂堂一教之主為了他這名弟子而費盡諸般精力,心中也不由得有一絲感動。

    「你是個聰明的孩子,我便不多說了,從今天起,明天花三個時辰修煉全真心法,初時也許會覺得枯燥,但只要達到一定程度,就會覺得通體舒暢,現在去找你的山師叔,關於全真心法他比我更在行。」

    步蒼穹疑惑道:「全真心法不是道門的?可我師父……」

    岳鼎揮手道:「放心吧,我保證你將來可以修煉魔門武學,不會有任何障礙的,你現在需要做的,就是一門心思將全真內功修煉起來,以前修煉的道家內力也不用浪費,全部轉化成全真內力。」

    步蒼穹心中雖然還存疑,但他本來就是個悶葫蘆,能不問就不會問,當下閉上了嘴巴,然後告退去找山子巽。

    見沒有旁人,夢芸諂笑著貼上來:「師尊啊,我可是打贏了,為你爭了面子,有沒有獎勵?」

    岳鼎白了她一眼:「打贏是理所當然的,你若是敢輸,我便打你屁股。你爹可是叮囑過了,若有不聽話的地方,隨便打,不用留情。」

    夢芸立即鼓起了臉:「爹怎麼能這樣呢?我還是不是親生的?」

    「正因為是親生所以才要嚴厲教導,若非親生的,只會一味的溺愛,生怕知道真相而受傷。剛才我對蒼穹說的話你聽也見了,牢牢記在心裡,切莫忘了。」

    「放心吧,我才不會偷懶呢,練內功那麼舒服的事情,就算沒人監督我也會勤加練習,現在算是明白了,為什麼那些高手都不睡覺,練內功比睡覺有意思多了。」

    岳鼎這才想起來,這小妮子根本沒有嘗到內功初入門時的枯燥感,有了他的輔助,慈悲廣度佛母神功可一路推到大成,而到了那種境界,有沒有他幫助影響都不會太大。

    內功修煉本來就是如此,沒跨入門檻前覺得苦澀難耐,如吃黃蓮,每一小步都走得艱難。可一旦登堂入室,嘗到了甜頭,就再難停下來,有些高人願意避入山林,退隱一世而不覺得枯燥,就是因為可以無憂無慮的修煉內功,這是一件快活的事情,沉迷進去很容易忘記時間流逝,所以才有「山中無歲月,一夢已千年」的說法。

    「雖然算不得獎勵,但有件東西,我的確是準備只有當你戰勝步蒼穹後才能給你的。」

    岳鼎拿出一根通體碧綠,宛如翡翠玉石的短棍,夢芸入手後,只覺冰冷清涼,十分舒爽,好奇的摸來摸去。

    「師傅,這是什麼寶貝?」

    「打狗棒。」

    「誒,好低俗的名字,明明是這麼漂亮的東西,就不能起個好聽點的名字?」

    「大俗即大雅,這本來就是乞丐用的武器,你覺得能起多麼高雅的名字?不喜歡的話就自己取一個。」

    夢芸摸著小臉思考了好一陣,還是放棄道:「算了吧,我覺得打狗棒也不錯,比如在教訓別人的時候,對方若問『你手中的棍子是什麼』,我回一句『這是打狗棒』,不就是變相在罵人嗎?哈哈哈,這太有意思了,師尊啊,是否還有對應的棒法。」

    岳鼎起身道:「你猜對了,接下來就是我要教你的武功——打狗棒法。」

    打狗棒法:丐幫幫主嫡傳武學,共有三十六路一十二招八字口訣,為丐幫鎮幫絕學,數百年來,丐幫逢到危難關頭,幫主親自出馬,往往便仗這打狗棒法除奸殺敵,震懾群邪。名字雖然陋俗,但變化精微,招術奇妙,實是最上乘的技巧類武學。

    這便是應對三公大會的最後一張底牌,花去了岳鼎足足550點功德,光零頭就比打狗棒的煉製符要多——打狗棒除去耐看和容易導通真氣外,最大的意義在於丐幫幫主的象徵,本身並不是多麼稀罕的異寶,而這象徵意義並不計算入價值當中。

    夢芸並不擅長剛猛類的武技,因此這門以巧破拙的打狗棒法便是最好的選擇,而且經過岳鼎的測試,發現她對點穴一類的技巧非常有天賦,若是換成生死之爭,最好的手段便是暗器,配合神行百變這樣的輕功,完全能用「放風箏」流打法,一直將敵人玩弄到死。

    可惜三公大會是公開形式的擂台賽,使用暗器的話即便贏了也是勝之不武,會被人瞧不起。

    其實岳鼎最初還有另一個想法,就是大唐位面中,大明尊教高手「善母」莎芳的絕學逍遙拆,這門以銀棒射出拆氣的絕學,同樣能像暗器般使用,但是由於公明正大,而且是純粹以真氣使用,不假外物,因此沒人會說閒話。

    可惜這門武學對根基要求極高,畢竟是連邪王的不死法印都無法借力的絕學,一出手就是漫天的拆氣,在夢芸將佛母神功修煉到大成以前,連想都不要想。

    因此,岳鼎只能退而求其次,選擇了打狗棒法。

第八十章 丘離的無限遇敵

    時間就在岳鼎教導大弟子的武藝中一點一滴的流逝著,因為步蒼穹每日鑽研全真心法,而且一坐就是一整天,所以他可以把原本要花在這名弟子身上的精力都節省下來,用來修煉玄天指,結果在陰陽般若梵印的輔助下,將這門武學推上了極境。

    玄天指在達到圓滿後多出來的變化,寒氣不再限制於手指,可以運化到整隻手掌,只是威力上會因為分散而削弱,如此一來倒是跟玄冥神掌頗為相似,只是威力沒那麼強大,也沒那麼歹毒。

    不得不說,步蒼穹練武真的是萬分刻苦,尤其在岳鼎承諾,只要他將全真心法練到小成,便傳授給他更上乘的內功後,更是拿出了不要命的狠勁,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壓搾著自己,若非修煉的是玄門正宗,毫無副作用的內功,只怕早就因為急功躁進而走火入魔。

    也正是看到了這一現象,越加堅定岳鼎的想法,決不能讓這小子學習魔門心法,否則十有八九會變成一個大魔頭。

    這點上跟自家二弟可是截然不同的情況,丘離這小子雖是行事離經叛道,不喜歡手禮法約束,充滿邪氣,可他天生開朗,凡事都會往好的方面想,不會走上極道,是個無憂無慮的樂天派。

    不過這段日子以來,丘離一直沒有回轉山門,也令岳鼎有些擔心,若非天天能從神秘空間中的功德玉碑上,看到這小子又完納了某個滿手罪業的土匪,增長了功德點數,只怕他都要下山去找人了。

    從獎勵功德點數的信息上來判斷,這小子分明是殺出了性子,挑了一個寨子還不滿足,居然接二連三的橫掃過去,挑了一個又一個,大有還這片人世一個朗朗乾坤的趨勢。

    於是岳鼎又有了別的擔心,生怕這小子被吸星大法的效果誘惑,沉迷在內力增長中而難以自拔,便下定決心,若是在三公大會開始前還沒看見人,就親自去將人逮回來。

    只是也得益於此,功德點數每日以將近百點的速度增長著,等到月末的時候,積攢了足足一千八百點。

    山子巽師徒兩人也沒有虛度時光,除了將岳鼎手頭上能兌換的各種丹藥試了一個遍,掌握以藥鼎來使用的常規煉製手法後,更是自行搗鼓出一種能增長功力的膳食「玉流漿」。

    發明這種膳食的創意來自於俠客臘八粥,只是臘八粥有著時效性,如果不能在限定時間內喝掉,一旦涼了下來,藥力就會消失大半,因此難以保存,只有現做現吃。

    他們發明的「玉流漿」則專門破除了這種限制,並提高了藥力效果,服下後若能全部吸收掉靈力,相當於常人呼吸吐納一個月的基礎功力,不過對於未臻至無漏期的武者來說,由於不能閉鎖竅穴,防止靈氣竄逃,一般能吸收六成就很不錯了。

    在原材料上,玉流漿也要遠勝過俠客臘八粥,畢竟斷腸蝕骨腐心草基本上只能當毒藥的素材,沒人會去大量種植,但玉流漿只需要用靈田上種植的「三季稻」就能煉製,得益於紅世雙巫的統治,這種靈稻雖然沒有徹底普及化,但在巫州並非稀缺貨,不必到修真坊市都能買到,而且玉流漿的出量也多,一次就能煉製一大鍋,能滿足常人三十天的份量。

    這玉流漿晶瑩剔透,色如琉璃,異於保存,而且靈氣不會散失,涼了後更加美味,吃起來有點像涼粉,只是更加粘稠。

    夢芸的內功就在懸命峰的高濃度靈氣、玉流漿以及岳鼎的輔佐下,短短一個月就推上了小成,畢竟像步蒼穹那樣勤奮不停的練功,一天也只能喝一碗玉流漿,而她有岳鼎幫忙運功消化,足足是三倍的份量。

    常人若是這般突飛猛進,難免有根基不穩的後遺症,但夢芸採用的是福慧雙修這樣的佛門正宗之法,而非肉交那種採陰補陽的邪術,因此並無這般顧慮。

    現在的她掌握了玄天指的前六式,已經能做到指氣外放,只是距離不能太遠,超出一丈外就沒什麼威力了,打狗棒法也演練得似模似樣。

    就在離三公大會正式開始只剩一天時,丘離終於歸來了,帶著一身磅礡的真氣,就像是積蓄滿了的水缸,稍稍晃動,就會有水花溢出來,足足相當於魔化心法練至大成時的五倍。

    此時只有兄弟三人在,山子巽也不必顧忌什麼:「你這是吸了多少人的功力?這都快給撐成肥豬了。」

    岳鼎皺著眉頭,伸手抓住他的手探查情況:「你居然負傷了,而且不僅有真氣衝突造成的傷害,還有他人掌勁留下的暗傷,怎麼回事,遇上強敵了嗎?我交給你的任務不是只需消滅一處山寨即可嗎?」

    丘離雖然負傷,但氣色還算不錯,畢竟有足夠的內力護持,還有元靈歸息術療傷。

    他摸著鼻尖訕訕道:「本來我也只打算滅了一處山寨就回來的,但戰鬥中不小心漏了一人,而且被他知曉了我會吸人內力的功法,我想著要殺人滅口,就一路追殺過去,只是那傢伙輕功不弱,是個小有名氣的採花大盜,我追了一整夜才將他追上。」

    岳鼎一邊用菩提功幫忙治療傷勢,一邊道:「那殺了人也該回來了,為什麼不停手?」

    「因為那混蛋跑進了其他土匪山寨的勢力範圍,臨死前大聲嚷嚷,將人引了過來,我心想一不做二不休,就順帶將這座山寨也給端了,結果這座山寨的寨主臨死前放出了一隻信鴿,並揚言說另一處的黑熊寨的大當家是他的結拜兄弟,絕對會為他報仇,踏平隱高鎮。

    我心想不能給門派和鄉親添麻煩,就尋人訪路,將黑熊寨也一併端了,誰知那黑熊寨的寨主夫人是另一處狂沙幫幫主的獨女,雙方有結盟之誼,黑熊寨負責拐騙人口,而狂沙幫負責尋找賣人的門路,於是我又尋人訪路,一路去挑了狂沙幫——誰又能想得到,那幫主的師爺居然是……」

    「夠了夠了,我明白了,總而言之,就是被愚公移山了,子子孫孫無窮潰也,」岳鼎想起了當初的戲言,不由得無奈,江湖就是一張網,動了其中一個點,就會引來各處的反應,「你只消說一下,這一身的傷是從哪裡來的就可以了。」

    「是鯨鯊幫的幫主龐碩,一身渾厚的聽濤功,配合觀海八掌,兇猛非凡,勁氣能化作一重重的浪濤,連綿不絕,讓人無喘息的機會。」

    山子巽好奇道:「以你現在的功力還贏不了他?」

    「勝算五五開吧,玄天指對上他的聽濤勁,效果微弱,估計都是五行屬水的原因。本來我也有機會搏命的,結果前面真氣吸得太多,一直以來都沒有發生異常,令我大意了。對上普通武者時倒還罷了,對上高手時需要連續催動功力,結果引起真氣錯亂,遭到反噬,動作上慢了一拍,挨了他一掌,只好先撤退。」

    岳鼎清理掉丘離體內的暗傷,將亂糟糟的真氣一一平復後,道:「他那一掌倒是救了你一命,若無外敵,你體內這些亂七八糟的真氣非得將你經脈攪成一團漿糊不可,受了他一掌,體內各種真氣反而有了共同的敵人,齊心合力來對抗。下次別再這麼魯莽了,急功躁進是修行上的大忌。」

    在自家大哥面前,丘離就像是個搗蛋調皮,惹禍後被家長批評的孩子一樣,老老實實的點頭稱是。

    「修復吸星大法缺陷的秘籍我已經找到了,在二弟那裡有本《玄功要訣》,你拿去好生參詳,必定能讓你再無後顧之憂,看完後再給諸弟子也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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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下山

    玄功要訣:相傳為奇人彭瑩玉所創,書中內容將修煉上乘內功的道理,解釋得清清楚楚,使人觀看後就可以一理通、百理融,許多武學上的疑難,都能迎刃而解,學會其中的內功心法後再學別派的武功都可以事半功倍。

    這門花去了600功德點數的秘籍,其真實價值遠超表現出來的這點功德,岳鼎看重的並非是修煉這門秘籍所能帶來的內功,而是在於裡面的各種詳解。

    在梁大的著作中,曾有武林高手靠著學習裡面的知識,化解了必須保持童子之身才能修煉特殊武功的難題,其他的修習者也都在學習新的武學時,展現出超人一等的天賦,達到無師自通,舉一反三的境界。

    由此可見,《玄功要訣》最重要的作用便在於它的輔助效果,能令上乘內功的門檻大大降低,容易破開瓶頸,學習起來有如順水行舟,輕鬆愜意。

    用它來化解吸星大法的缺陷,並不是什麼難題,畢竟它連缺陷更大的《修羅陰煞功》都彌補齊整,使修煉者不再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丘離正苦惱這一問題,聽到有法子可解決後,興沖沖的去了房間,途中順帶查看了一下徒弟的狀況,雖然奇怪於他居然修煉全真心法而非魔化心法,可聽到是大哥做出的安排,就沒有再多問,囑咐一聲加倍努力後,便開始專注修習《玄功要訣》。

    翌日清晨,到了驗證這一個月來努力的時候,是龍是蟲,在此一役。

    作為當事人的夢芸卻顯得格外輕鬆,一點也沒有即將來臨的挑戰而覺得緊張,好不容易下山一次,一路上興奮的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雖是比武大會,隱高鎮上卻舉辦得像節日一樣,來自周圍地區的百姓也湧到了鎮上,有的是來參賽的,更多的是來看熱鬧,這一點古今皆然。

    相比那些成群結隊而來的親戚家屬,岳鼎六人並不顯得惹眼,加上平時深居簡出,熟人就更少了,按理說是最正常的情況就是被無視掉,可惜隊伍中有夢芸這樣的風雲人物在,結果鎮民們都通過這位名氣大小姐將眾人認了出來。

    令岳鼎疑惑不解的是,鎮民們不僅很熱情的向他們打招呼,攀談時居然都帶有一絲感激的語氣,他反覆思考,沒想出究竟是什麼原因。

    準確的說,可能的原因有很多,但每一個都不夠有說服力。比如那批工匠的待遇,岳鼎每日大魚大肉伺候著,絕不吝嗇工錢,食宿免費,不禁提前完工,最後他們離開的時候,頗有些依依不捨,希望能延長工期的感覺,有了他們作為宣傳,一個慷慨大方的美名是少不了的。

    再比如出版《藥王神篇》,由於在上面署名的原因,岳鼎的名聲可比六道教響亮多了,至少在這片地區上是聲名鵲起,還引出了某位名醫的讚美,加上病天王就是個醫術高明的修行者,於是有不少人都開始誤會六道教是個以醫術為主方向的教派。

    丘離洋洋得意,主張是自己掃平土匪帶來的影響。

    山子巽不動聲色的離開隊伍,隱入人群中,找人詢問才得知,原來是因為夢芸這小魔女上山了,大家難得的過上了平靜的日子,不用擔心有人惡作劇,也不會再享受被小孩子問得啞口無言的尷尬,他們統一認為,是岳鼎等人大公無私,犧牲小我,成全大我,甘心遭受小魔女的折磨。

    知道真相的夢芸表示,以後每個月都會抽出幾天時間,下山放鬆休息,順帶安撫鄉親們的熱情思念。

    三公大會是隱高鎮的傳統節目,熱鬧歸熱鬧,一切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鎮長早就給岳鼎等人準備好視角不錯的位置,安排眾人坐下。

    「那個濃眉大眼看起來像好人的,是高家莊的大莊主高明,左邊一看就是滿肚子壞水的書生,是二莊主高鏡,右邊一臉橫肉像殺豬的屠夫,是三莊主高懸。」

    夢芸幫忙介紹著坐在擂台對面看席上的高家人,順帶附上自己的主觀評價,岳鼎對此不置可否。

    三公大會是得到官方許可的,因此主辦方中也有官府的人,出來作為主持者,同時肩負維護秩序責任的人,就是官府的捕快狄元芳。

    這等舉民同慶的大會,總歸是有開幕詞的,一些隱高鎮上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上去說了幾番話,包括鎮長、夢玄機以及高家莊的二莊主都上台說過話,但並沒有長篇大論的官話套話,多為一切祝福和慶賀的言辭,畢竟獄洲上官府的勢力很弱,有的州乾脆就是被大門派直接統治的,官府的人全是門派放下來試煉的弟子。

    得益於沒有形成統一的官方認識,想說也說不出什麼華麗而無用的詞藻,因此開幕儀式不到一盞茶的功夫就結束了,這點倒是令人心情舒暢。

    三公大會的規則非常簡單,使用淘汰賽規則,除了幾名被看好的種子選手要盡可能分開外,其餘的全是隨機。

    比武規矩也就那麼幾條,不准用利器,掉出擂台外的地面為輸,投降為輸,失去戰鬥能力為輸,殺死對手為輸,故意傷害對手為輸等等,總之都是一些常識中的規矩,大多是要保護住參賽者的生命,畢竟這不是江湖鬥爭,而是民間的傳統節日,不允許出現過於血腥的一幕,因此要更加溫和得多。

    在紅世雙巫的統治下,巫州的民風彪悍,普遍有尚武情結,哪怕限定了年齡,參賽者依舊達到了五百多人,一場一場比武過去就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馬月,至少一天時間肯定來不及。

    於是為了加快速度,前面幾場比賽都是共享擂台,將場地分為四個區,按照序號快速進行,哪一個區分出了勝負,就安排下一組上場。

    預選賽比武者的實力參差不齊,因此很多時候兩三下就能分出勝負,一群少年人像宴席上菜似的,一盤盤端上來,一盤盤端下去。

    六道教的三名弟子全部報名參賽,除了夢芸是要求一定奪取首席外,黃元吉和步蒼穹都是囑咐盡力而為,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認輸,提前放棄比賽也可以,不必太執著於勝負。

    黃元吉老老實實的答應,沒有過多的想法,但步蒼穹這小子就不好說了,看那一臉倔強的表情,只怕除非是被打倒無法動彈,否則不可能認輸。

    在鎮長的操作下,為了避免三名弟子內鬥,各自的序號都被分得很遠,而夢芸更是和高起分到了名單的兩端,除非各自闖到決賽,否則不可能提前交手。

    這種暗箱操作的事很常見,鎮長也好,高家莊也好,各方勢力都有插手,保持著表面上的平衡,對此鎮民們也並非一無所知,但沒人發表抗議,統統默認了這種行為,因為這樣能令比賽更加精彩,儘管三公大會的全名是「公正公平公開比武大會」。

    第一輪比賽,三名弟子都是輕取對手,毫無疑問的晉級下一輪,哪怕沒有入六道教門下,也是一樣的情況,頂多是出招次數要多一些。

    到了第二輪,夢芸跟步蒼穹都順利擊敗對手,而黃元吉則遇上了一名高家莊的子弟。

    (造化齋主:今個兒是怎麼一回事,關於主角仁慈的輿論喧囂塵上啊,齋主覺得是不是發錯章節了,明明記得主角出場沒多久,就收了十多條人命,怎麼連聖母的評價都出來了?回頭一看,內容沒發錯啊,唉,難不成網文的主角,非得路人調戲一下你的女友,就要屠人滿門才行嗎)




第八十二章 小勝

    高家莊作為一方有底蘊的世家,當然可不能僅有高起一名有本領的兒郎,培養下一代,是每一個沒有走在沒落階段的世家分外注重的事情。

    黃元吉所遇上的對手同樣是高家莊年輕一代的佼佼者,名喚高志,身材高大,虎背熊腰,今年十六歲,恰好卡在臨界線上,而且是上一屆的四強。

    上一屆的三公大會,狀元是高起,榜眼同樣是高家人,名喚高剜,今年十四歲,被視為能接手高起的下一代武狀元,也是高家莊十分看好的年輕一輩。

    這一代的高家莊也不知是天命眷顧還是其他什麼的原因,有才華的少年人層出不窮,簡直像是撞上井噴期,上一屆四強中佔了三個名額,八強中佔了六個名額,其中有兩個今年超出了年齡限定,不能再參賽。

    除了武功以外,文才上也出了好幾個神童,有五歲識千字的,有八歲能作詩的,也有十歲能臨摹名家書法,達到以假亂真程度的。

    也難怪大莊主會不同意三莊主激進的做法,更願意採取穩妥的做法,他只要幫助這批年輕人長大成才,便對得起祖宗交託的使命,到時候完全可以向外擴張勢力,光耀門楣指日可待,根本沒必要非得在隱高鎮裡跟人爭權奪利,像高懸那樣,只是一味的將自己的眼光局限住,老在泥潭裡打轉。

    擂台上對決的兩人張弛有道,你進我退,攻守有序,端的是堂皇正中,光明正大。

    黃元吉手持一柄木劍,使得一手全真劍法,劍勢平穩,而高志所用的如顯法掌,同樣是大氣沉穩,大開大合。

    如顯法掌取意「法莫如顯,而術不欲見」,意思指法一定要讓人明瞭,而術一定不能被人覺察。

    堂堂正正的劍法碰上堂堂正正的掌法,沒有任何取巧餘地,只看誰更能技高一籌,雙方你來我往,互有優勢,偶爾一方佔得上風,也不會太久,很快又會被對手扳平,於是便陷入僵持的局面。

    黃元吉自從成為六道教的弟子,不同於另外兩名弟子的勤奮練武,大把時間他都花在煉丹室中,因此除了一門全真劍法符合他秉節持重的性格,輕鬆上手以外,其他的武技都沒有學。

    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沒有進步,因為催動混元鼎這樣的靈器來煉丹,不是用柴火來燒,而是消耗真氣,所以他對內功十分注重,一旦煉丹到疲倦了,就會用打坐練功來恢復,他太沉迷於煉丹,以致於廢寢忘食,而這內功也在不知不覺中日益精進。

    道家本來就注重養氣,他原本的內功就不弱,而上了懸命峰後,靈丹妙藥更是沒少吃,至少在內功一項,早已超出了同齡人。

    高志勝在身強體壯,黃元吉勝在功力深厚,雙方陷入熬斗之中,前者大汗淋漓,氣喘如牛,後者騰起了朦朧的白煙。

    兩人的戰鬥很快就吸引了眾人的視線,倒不是兩人武藝高強,一下子就吸引了門外漢的眼光,而是在擂台上得太持久,想不注意到都難。

    第二輪其他組的比賽都已經全部結束了,兩人還在擂台上激鬥,作為大會維護者的狄元芳猶豫了一下,乾脆讓第三輪比賽也接著來,只要不相干就行。

    觀看席上,不二真人捋著黑色發亮的鬍鬚,稱讚道:「元吉的內功比以前深厚許多,一個月的功夫相當於兩年的積累,這六道教果然有些門道。」

    旁邊的道士,黃元吉的師兄不服道:「那懸命峰本來就靈氣濃郁,最適合修煉內功,這點速度不算什麼。」

    不二真人看著隱隱透露出嫉妒的弟子,失望道:「靈氣濃郁的確有助於修煉,但並非靈氣濃度為平常十倍,真氣增長就有十倍,一般而言,能有三倍就很不錯了。元吉的修煉速度如此之快,靈氣是一部分原因,更重要的大概是功法上的指點,以及丹藥的輔助。」

    就在此時,場中戰況突變,也許是高志意識到繼續下去,因為體力不足而退場的人將會是自己,於是穩中求變,大開大合的如顯法掌猛然一收,換成小巧玲瓏的欲見術手。

    他的一雙大手如蟒蛇般躥出,左手牢牢抓住木劍,右手向著黃元吉的喉嚨插去,戰鬥風格變幻突兀,就像是一頭猛虎突然變成了毒蛇。

    倘若黃元吉手上握的是神兵利器,也許可以通過回轉劍身來抽出,然而那只是一柄木劍,於是他只能棄劍後撤。

    高志見對方被迫放棄兵器,心頭一喜,欲見術手如影隨形而上,想要死死纏住對手,在近身戰中一舉制勝。

    這時,便見黃元吉的身子猛然向上竄起,使用輕功躲開了高志的糾纏,接著居高臨下,一指點出,是他唯一會的一式玄天指,除了寒冷勁氣外,沒有其他任何變化。

    高志見無從躲避,便大喝一聲,再化自己最為擅長的如顯法掌,如托塔天王般向上打去。

    指掌相撞,是內功與外功的較量,但見一蓬冰冷的白霧四散開,黃元吉藉著反震力向後飛退,在半空中一個漂亮的鷂子翻身後,穩穩落地。

    高志則是身體一震,蹭蹭往後退,心知背後就是擂台邊緣,想要強行停住,卻感身體冰冷,一口氣沒運上來,無力改變後退,一屁股摔出了擂台外。

    狄元芳看了一眼,立即宣判這場漫長的較量,勝利者是黃元吉。

    「我不服!如果不是比賽場地只有原來的四分之一,換成正規的擂台,我根本不會輸,我還會有接著戰鬥的能力。」

    黃元吉的玄天指威力並不強,他也沒有花太多的時間在上面,因此寒氣禁錮的時間極其短暫,只有那麼數息,還是對方功力並不高深的情況下,所以高志很快從僵硬狀態緩過取氣來,跑到狄元芳面前大聲抗議。

    狄元芳看都懶得看他一眼,直接照著名單道:「下一場比賽,季磨對墨跡,趕快上場,一炷香內未上場視為主動棄權。」

    高志對這種被人無視的情況很是不悅,憤怒道:「喂,我說你難道是聾子嗎?」

    結果狄元芳還沒反應,旁邊的高起厲聲喝道:「高志你給我閉嘴!輸了就是輸了,不要找任何借口,場地的狹小對所有人都是公平,你若是聰明,就應該在比賽中利用環境讓對手吃虧,而不是在輸了以後找借口。連輸都輸不起的人,實在太難看了,別給高家抹黑!」

    「你!」

    高志沒想到會遭到自己人的批評,生氣的轉過頭來,對上高起威嚴的目光,兩人互不相讓的對視,氣氛一時凝重。

    高起畢竟是公認的高家年青一代的領袖,片刻後,高志才認命似的轉移視線,忿忿不平的往地上吐了一口血沫,向著高家人所在的位置走去。

    「大老爺,是我僭越了。」高起向高明請罪道。

    高明微微點頭,滿意道:「你做的很好,我們高家人贏得起,也同樣輸得起,輸了一人不算什麼,你觀察清楚對方門派的武藝了嗎?」

    「是的,三人用的都是同一套劍法,可見這是他們入門的基礎劍法,而且從表現出來的靈活身手來看,輕功是他們的強項,而最後黃元吉使用的那一指,極可能就是更上一層的武學——如果他們的底牌僅止於此的話,這一屆的狀元將是我的囊中之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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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開一間靈藥鋪

    直到正午,第三輪比賽才算全部結束,鎮上各處酒樓、飯館、街頭小攤人滿為患,豁然道觀都開放了廣場,供遊客歇息,道童們也趁轉機賺些外快。

    岳鼎等人轉移到夢芸家中休息,趁著用餐時間,他將自己計劃由夢芸奪取三公大會武狀元的主意說給夢玄機聽,沒有多加隱瞞。

    他本想以對方的性格定會不喜自家閨女如此拋頭露面,大出風采。

    誰知夢玄機在沉默一陣後,居然對夢芸叮囑道:「既然參加了比賽,承擔了責任,就不要辜負長輩的期待。」

    見到岳鼎略帶訝異的表情,夢玄機淺笑道:「當年,我也曾想過縱劍走江湖,任俠行天下,做一名快意恩仇的俠士,可惜始終未逢機緣,最後不得已步上了廟堂,卻因為一身倔脾氣處處受人制肘,難以施展,為此始終抱有遺憾。」

    岳鼎點頭贊同:「以先生的性格,做俠士要比做官要快意得多。」

    夢玄機會心一笑,似是被觸到了心坎,竟是拿出珍藏的一壺酒,很客氣的給岳鼎斟了一杯。

    旁邊的夢芸見到這一幕,暗暗吃驚,自家老爹的性格她比誰都清楚,清高且自負——當然也有自負的本領,平時可鮮少會對人如此客氣,哪怕被他請來一同在學堂教書的夫子,也只論公事,不曾有過私交,更遑論親自斟酒這麼客氣。

    雖然夢玄機從來沒在背後說過他人的壞話。但作為女兒的夢芸完全看得出來,老爹根本沒將這批人放在眼裡,有時候也會借物諷刺他們行事迂腐,不懂變通,只會死記硬背,除了做文章,其他什麼都不會。

    她作為女兒跟徒弟,自然樂於見到父親跟師傅關係融洽,美滋滋的喝著雞湯。

    到了下午,第四輪比賽開啟,剛用過餐的人們個個力氣十足,龍精虎猛,打出了一輪高潮,引得觀眾喝彩不已,畢竟走到了這一步,能闖過前三輪,成為六十四人之一,多少有點本事,不可能全憑運氣。

    到了第五輪,人數只剩下三十二個,於是場地就從四場同時進行,變成了兩場,而且從現在開始,真正開始考驗一個人根基的時候。

    在這種全部公開的環境中,憑借一兩手出其不意的奇招,在闖過前面四輪後,基本上會被其他對手知曉,很難再起到偷襲的效果。

    不僅如此,人的體能也會受到考驗,一早上積累起來的疲勞,會漸漸的顯現出來,因此那些不懂得節省體力,或者根基不足的人,在此刻就會露出疲態,難以再依賴短時間內的爆發取勝,彼此間的差距會更加明顯。

    這種情況就導致比賽的速度一點也沒有減緩,反而由於一些人急於求勝來節省體力,出手就是最拿手的絕招,因此往往十招之內就會決出勝負,而體力上的拖累更加拉開了真正的高手與裝出來的高手之間的差距。

    六道教的三名弟子都服用過小還丹,這種即能恢復功力又能恢復體力的丹藥,因此各個昂首闊步,踔厲風發,能輕易戰勝對手,晉級下一輪。

    這邊是背靠大樹好乘涼的優勢了,道家內功往往氣息悠長,容易恢復,而夢芸則有岳鼎以大圓滿心髓刺激,功力不減反增,疲勞更是輕鬆一掃而光。

    高家的子弟也是如此,家中自然有提供同時補充體力和功力的丹藥,以保證持續的戰鬥力,這也是為什麼他們能在每屆三公大會上都能大出風頭的原因。

    岳鼎很快想到了這一點,於是升起了一個念頭,拉過鎮長一通交流後,便做出了決心,在隱高鎮上開一家藥鋪,由六道教出錢,並寄在六道教的名字下,而鎮長負責找一些醫術還不錯的大夫來坐鎮。

    以他現在由於《藥王神篇》而傳播出去的醫道美名,只需要放個消息稱,還有其他更加深奧的內容,準備再度編寫一本醫經,並邀請各方名醫一起來探討,絕對是門庭若市。

    無論是追求醫術精進,還是純粹為了名聲,都會有很多人感興趣,到時候他以夢境中的見識,弄個醫學研究組織出來,吸引天下人的目光,既能得名,又能得利。

    當然,普通的醫館倒還是其次,也就裝裝門面,最重要的是六道教會時不時的將煉製出來的丹藥送下來,作為商品出售,這一手絕對能吸引來許多人的眼光,不是大門派根本玩不起。

    對於一般的修行門派來說,煉製出來的丹藥給門下弟子用都不夠,哪會有多餘的拿出來賣,這可是屬於成長資源,哪有便宜別人的道理,而且金銀對修行者來說,意義不是很大,尤其天材地寶都是千金難買,珍貴些的都是以貨易貨。

    若是打著買材料回來,自己煉製成丹藥後賣出去的主意,那就更不可能了,煉丹是有一定幾率報廢的,運氣不好能賠得連褻衣褻褲都穿不起。

    煉丹師本來就稀少,何況本領不夠的煉丹師玩不起這種大成本的技術活,而本領足夠的煉丹師早就被大門派挖走了,而他們煉製出來的丹藥又是自供自銷,因此流落在修真坊市的丹藥就更少了,可謂有價無市。

    對於六道教來說,門人少,加上懸命峰上靈氣充沛,因此對於靈藥的需求不大,如玉流漿等大鍋出產的總是有許多剩餘,而其他一類治療內傷,解毒的丹藥,平日裡根本用不上,完全是給山子巽和黃元吉練手用的,而且為了嘗試各種手法,同種效果不同種類的丹藥積壓了許多,正好拿出來發揮剩餘價值。

    因此若開了靈藥鋪,小份量供應是絕對沒有問題的,岳鼎若是敢玩這一手,那些散修、中小門派以及世家都得來巴結他。

    鎮長略微思考,便同意了這一提議,只是他想到的更多,比如要借紅世雙巫的餘威,扯大旗作虎皮,威懾那些因利益而心生貪念的宵小之輩,又比如要限量出售,以免高家莊派人來全部收購,然後再轉手賣出去。

    岳鼎沒想到自己隨口一提的主意,會引起鎮長那麼多的想法補充,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擂台上,在剩下十六人之後,比賽場地換成了整座擂台,不必再像之前那般跟人共用,顧慮著是否要受到旁邊人的影響,可以放手全力施為。

    到了這一步的都是好手,打起來倒也頗為精彩,時不時能引起觀眾的喝彩,這也意味著戰鬥變得凶險起來,狄元芳等幾名武者都在場外戒備著,隨時準備出手救人。

    因為事先安排的原因,除了最初黃元吉那一戰外,三名弟子都跟高家莊的子弟錯開來,這一輪依舊不會撞上。

    夢芸一開始還能只用全真劍法過關,但上一輪中被一名同樣擅長輕功的少年給逼出了玄天指,而既然已經透露出來,此刻便不再保留,出手就是玄天指的第一式「料峭春寒」。

    被對手避開後,立即接上第二式「寒風侵肌」,雖然被對方以擒拿手抓住,但寒氣勃發,滲透入體,趁著動作遲滯的瞬間,輕鬆撂倒,順利晉級。

    步蒼穹比較走運,遇上的對手在一輪中負了輕傷,行動不便,被他輕鬆拿下,而他下一輪的對手,則是高家莊寄以厚望的天才接班人高剜。

    兩人無意間視線接觸,各自迸發出濃烈的戰意。



第八十四章 層出不窮的武技

    緊接著步蒼穹的好運,黃元吉也迎來了一名因為體力不足,而不得不選擇棄權的對手,不戰而勝,順利晉級。

    最終剩下的八人,三名是岳鼎的徒弟,三名是高家莊的人,最後兩名才是隱高鎮的普通鎮民,這一現象也引發了不少人的討論,其中統一的觀點,就是認為六道教確實擁有真才實學。

    夢芸第一場就要出戰,她依舊是用玄天指的三板斧拿下來了名為高寒的對手,以佛母真氣使用出來的陰寒功夫,除非在功力上能穩壓她一頭,否則一接觸就是難以動彈的下場,故而雖然只是三板斧,偏偏沒人擋得住,內功是硬性條件,不是能靠鬥志爆發就能提升的。

    高寒在下場後,並沒有顯得多麼氣餒,他徑直來到高起的旁邊,訴說了自己的交手經驗。

    高起沉思片刻後,抬頭自信道:「跟我想的一樣,他們的功夫就是三套,一套中正平穩的劍法,一套向上騰空的輕功,以及能釋放陰寒真氣的指力。倘若他們只有這點本事,那麼就絕不可能勝過我,不過我相信他們還會有其他的底牌,耐心看著吧,面對高剜的壓迫,步蒼穹就算想隱藏本事也做不到,可別讓我失望啊。」

    擂台上,兩人各自站好位置,天生眼神兇惡的高剜舔了舔嘴唇,輕聲道:「我若是你,現在就會棄權投降,以免接下來丟人現眼。」

    步蒼穹不屑道:「所以你是廢物,而我不是。」

    「你這小子!現在激怒了我,便是自尋死路,待會兒我定要打得你跪地求饒,撕下你那張討人厭的面孔,知道嗎,我討厭你很久!」

    步蒼穹沒有再回話,他本就不是個喜歡在戰鬥前放狠話的人,剛才已經是破例了。

    就在狄元芳宣佈開始的剎那間,高剜挺劍搶攻:「雖然沒見你使用那門冰寒的指法,不知道是不會還是故意隱藏,但是現在我以劍為攻,就算你會也是一樣的結果!」

    他所用的劍法,名喚「法相五劍」,現在所出的劍招乃是屬於小人劍,劍路陰狠,飄忽不停,便如小人在旁,陰險算計一樣。

    這招劍路正好能克制中正平穩的全真劍法,正所謂君子易擋,小人難防。

    倘若步蒼穹所用的是全真劍法,這一照面說不得就要吃虧,然而他藏在背後的並不是木劍,而是木刀,所以他用的招式並不是「君子」,而是「惡霸」。

    只見他面對劍路飄忽不停的木劍,看也不看,長嘯一聲,使一招「修羅滅世刀」的「山崩海嘯」,嘯聲與刀聲相和,聲威奪人,直接向著高剜的面門劈去,完全無視從旁邊偷襲來的木劍。

    小人,最怕的就是比自己更凶狠的惡人。

    高剜見狀,知曉若是互換傷勢,自己能一劍廢掉對方的手臂,但對方卻能一刀將他破相,這虧本買賣可做不得,當下向後側退,拉開距離,同時變招為士子劍。

    木劍結成五道劍圈,只聽鈍木交鳴聲響,步蒼穹一氣攻破四道劍圈,勢頭倏竭,終被第五道劍圈阻住,他心知這一刀被擋住,接下來必遭攻擊當下運起金雁功,一個後翻觔斗躍上半空。

    果不其然,高剜在擋住刀招後,立即催動內功,劍勢若風雷迸發,連環遞出,刷刷數劍,分刺步蒼穹的要害,卻被騰空躲開。

    他早知道六道教的弟子個個輕功了得,並不覺驚奇,當下算準下落點,急追而去。

    他的劍路風格再變,化作庶民劍,向著步蒼穹的下體刺去,兇猛狠辣,倒是跟修羅滅世刀極其相似——庶民之劍,蓬頭突鬢,垂冠,曼胡之纓,短後之衣,瞠目而語難,相擊於前,上斬頸領,下決肝肺。

    庶民命賤,自然願意同人搏命。這點跟惜命,不願拚殺而在暗中算計的小人不同,跟坐於高堂之上,潔身自好的士子也不一樣。

    高剜是早有準備,因此這番招式銜接速度奇快,為的就是不留對手喘氣餘地,若是步蒼穹就這麼落下來,必定遭到劍傷。

    若是作為裁判的狄元芳出手救人,那麼這場比試他就等於提前勝利了。

    但就在此刻,只見步蒼穹張開雙臂一振,身如柳燕繞枝,借風而起,一個迴旋繞到了高剜的身後。

    卻是他在擂台上首次用出了鳥渡術,攻敵後背,覷中破綻,兇猛一刀劈下。

    「好巧妙的輕功!」看到這一幕不二真人忍不住讚歎,「當初敖鎮長說他們是靠輕功登上懸命峰的,我本以為是誇大其詞,如今一見,名不虛傳,才一個月的功夫就能訓練出如此神妙的空中騰挪手段,江湖上怕也沒幾個門派能做到。」

    沒有人認為他的話是虛贊,就連高家莊的人都是驚訝出聲,畢竟江湖上輕功武學固然不少,可要麼是日行八百里的長跑,要麼是借牆攀登的縱躍,像這類飛上半空後再進行滑翔轉變的,當屬首次遇見。

    高起更是無意識的握緊了拳頭,眼中精光爆射,不驚反喜,現在步蒼穹給逼出的底牌越多,等到他戰鬥的時候,就能提前做好防備,從而增加勝算,沒了奇襲的效果,這種輕功的威力將大大減弱。

    在擂台上的高剜就沒他們那樣的好心情了,庶民劍講究「布衣之怒,免冠徒跣以頭搶地」,端的是有去無回,見到對方從自己視線中消失,他便知大事不妙,盡可能回轉劍身,使一招蘇秦背劍,擋住從背後斜刺而來的木刀。

    只聽啪的一聲重響,木劍被劈斷,而木刀也因為反震力而被震斷——倘若雙方用的都是真刀真劍,那麼高剜必然命喪黃泉,不可能用內力震斷木刀。

    首當其衝的高剜往前噴出一口鮮血,並藉著衝擊一個鯉魚躍龍門翻了出去,在地上滾了一圈後迅速站立,來不及喘氣,就見步蒼穹一指點來。

    上一場夢芸用玄天指輕取對手的過程尚清晰的存在腦海中,高剜只以為步蒼穹用的也是這一招,當下展開欲見術手,避開手指,向著對方遞過來的手腕抓去,他知道這門指法厲害的地方在於冰寒氣勁,技巧上反而平平無奇。

    只可惜,步蒼穹用的並非玄天指,在他知曉內力是最大的缺陷後,就沒有學習過這門對內力要求極高的指法,因此現在的一擊只是徒具其形而已——也虧得玄天指走的並非陰毒的路子,使用的時候沒有異像,外人難以辨認。

    他在引誘對方伸手抓過來的同時,立即變招,就像是笨拙的水牛變成了靈猴,五指如引線穿針般靈動,使一招如意幻魔手中的「截」字訣,反向拿住對方的虎口,真氣一吐,高剜頓覺半邊身子酥麻,

    「可惡啊!別以為這樣就贏了!」

    高剜拼著受內傷,硬是轉動另外的半邊身體,使出如顯法掌中最威猛的「蕩而失水」,劈頭蓋臉罩了下去。

    步蒼穹冷哼一聲,同樣以另一隻手回擊,使出神掌八打中的推山掌,爭鋒相對的碰撞。

    就聽見「彭」的一聲炸響,雙方各自震開,步蒼穹連退數步,穩住身形,而高剜則是被拋飛出去,墜落到擂台外。

    狄元芳看見這一幕,用始終未曾變化的生硬語氣道:「勝利者,步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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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聲名鵲起(五千票加更)

    高剜輸得並不難看,明眼人都能看出雙方其實是勢均力敵,水平相差無幾,只是他碰上了那些層出不窮的招式,慌中出錯罷了,倘若再來一回,誰勝誰負尚未可知。

    然而,高家人的臉色卻是極為難看,因為步蒼穹在方才一戰中翻出來的新底牌實在太多了。

    一門兇猛狠辣的刀法,一門能在空中隨意滑翔的輕功,一門不輸給如顯法掌的剛硬掌法,以及一門不遜色慾見術手的擒拿手。

    展現出來的有這麼多,那麼沒展現出來的呢?

    誰敢保證六道教就沒有其他武學?

    這一場戰鬥後,在旁人眼裡,六道教也許還戴不上「深不可測」的帽子,但的確是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令人好奇得想要揭開來看看,後面究竟長著什麼樣的面孔。

    高起將眉頭都皺成了「川」字形,臉色凝重,不發一語。

    二莊主高鏡擔心他因此而受到影響,於是合起了手中把玩的紙扇,寬慰道:「不必太過在意,除了那門自由翔空的輕功你要防備一下外,其他的功夫都不算什麼,再高明的武技,也要看人才行。步小兒也就佔了一個出其不意,其實他會的武技雖多,但每一個都不厲害,雜而不精,你完全可以不用去理會他的招式,以不變應萬變。」

    高起點點頭,道:「侄兒明白。」

    「好了,別繃著一張臉,這樣會讓人誤以為我們高家莊怕了他們,現在我們高家只剩下你一個,所以更要展現出信心,讓人知道,就算他們發揮得再精彩,武狀元仍是我們的囊中之物——這世上講的就是一個成王敗寇,十個榜眼都及不上一個狀元。」

    高起鬆開眉頭,恭敬道:「請二伯放心,這一陣我不會輸,無論是夢芸、步蒼穹還是黃元吉,他們的根基都太淺了,短短一個月時間,也不可能將一門武技修煉到大成,只要我以諸侯劍應對,他們有再多的花樣,也翻不出我的手掌心。」

    高鏡很滿意的露出孺子可教的表情:「這樣想就對了,再下一場就是你跟黃元吉的對決,此人根基與你最是接近,可惜天生不是個練武的料,欺負一下比自己弱的武修還行,對上高手就滿身是破綻,你盡可能乾淨利落的拿下他,給六道教一個警告吧。」

    接下來的兩場,黃元吉遇上了一名本領出眾的外鄉少年,對方有著一手漂亮的纏絲功夫,一旦沾上,就能打蛇上棍,繼而以貼身戰取勝。

    只是全真劍法以穩重著稱,對方想要尋找破綻來以柔克剛也非輕易之事,而反過來黃元吉未能掌握劍法中最厲害的招式「一劍化三清」,同樣難以找到一錘定音的機會。

    兩人纏鬥了許久,最終黃元吉靠著深厚的內功,生生將對方拖得無力動彈,不得不主動認輸,而他自己也為此消耗了大量的體能。

    八強賽中的最後一場,高起本著立威的念頭,以一手純熟的法相五劍,壓得對手毫無還手之力,在連攻一十三劍後,挑飛了對方手中的白蠟桿子,取得了勝利。

    這一輪結束後,按照規矩,得休息半個時辰。

    前來湊熱鬧的遊客們也知道接下來才是最精彩的打鬥,於是喉嚨口渴的去茶樓,膀胱憋得慌的去找公廁,更多的則是如逛元宵般,在各種小吃攤上流連忘返,而談的話題最多的自然是比武大會。

    「這六道教名不見經傳,沒想到居然有如此能耐,三名弟子全數闖入了四強,跟上一屆的高家莊一樣,差點包攬前四名,這樣也好,免得再讓三公大會變成高家莊的內部較量。」

    「他們是鎮長親自從外地請回來的人物,怎麼可能沒點真本事?知道最近鬧得很凶的剿匪事件不,那名連挑七寨的俠客就是六道教的二長老。要我說,也虧得人家只收了三名徒弟,如果再多收一名,估計這一屆三公大會就沒高家莊什麼事了。」

    「這話我不同意,我承認六道教很有本領,但這一屆最有希望奪得狀元的仍是高起,實力強不強跟人數沒關係。外行看門道,內行看熱鬧,依我這內行的目光,六道教的三名弟子中沒一人能贏得了高起,他們想摘狀元的頭銜,還得等下一屆才行。」

    「你這還內行呢,一點戰術頭腦都沒有,想想看吧,四人中有三人是出自同一門派,那麼在四強賽的時候,第一輪他們完全可以不用內鬥,自己商量決定後,平安保送一人,而第二輪的黃元吉不必求勝,只求能大量消耗高起的體力,若運氣好給高起造成重傷,那麼接下來決賽,保送的那人勝算將大大增加。」

    「誒,你分析的好像挺有道理,我得跑過去押注。」

    「來來來,走過路過不要錯過,開莊了開莊了,相信你自己的眼光就來下注吧,究竟誰能摘得狀元的名號,押步蒼穹的一賠一點五,押夢芸的一賠四,押黃元吉的一賠三,押高起的一賠一點八,買定離手!」

    從莊家的賠率來看,無疑最看好步蒼穹,他們也是認為高起會因為同黃元吉的一戰而被拖累,而步蒼穹在八強賽的時候又出了一把風頭,人人都看出這小子下手狠辣,敢打敢拚,是個好手,六道教肯定會保送他,最終決賽將是他跟高起之間的對決。

    夢芸因為是丫頭而被拋棄,誰都不認為六道教的人會派這麼一個黃毛丫頭去跟人爭冠軍,多多少少受到了男尊女卑的影響,眾人統一的看法,四人中最弱的就是夢芸,肯定是被放棄,用來保送步蒼穹的,因此賠率最高。

    至於黃元吉和高起的對決,大家一致認為高起勝算較大,高家莊的人也紛紛將重金壓在高起身上,結果生生把賠率壓了下去。

    以夢玄機的性格,本來是決不會沾賭的,可偶然間目光掃到,敢壓注自家女兒的人最是稀少,心頭沒來由的騰起了火氣,於是板著臉,上去壓了一百兩在夢芸上。

    沒錯,他不喜自己家女兒去學打打殺殺的本領,寧願她在家裡做一名乖乖女,但這跟別人看不起他的女兒是兩碼事。

    他掃了一眼那些押注在步蒼穹身上的傢伙們,哼了一聲,心中念叨著十賭九輸,全是一群蠢貨——在午飯的時候,岳鼎已經將計劃全盤托出,所以他早就知道,會主動棄權的人恰恰是最被看好的步蒼穹。

    在半個時辰的休息後,日近黃昏,大地被夕陽染成一片赤紅色,烘托出一股濃烈的戰鬥氛圍。

    如很多人預料的那般,第一場半決賽有人主動棄權了,可惜他們猜到了開頭,沒猜到結尾,當狄元芳念出保送者的名字的時候,很多人都開始嚷嚷「不可能」「絕對有黑幕」「六道教該不會早就跟高家莊勾結好了」。

    他們的難以置信,令夢玄機感到一陣舒暢,心情頓時好了不少,可隨即醒悟過來,知道養氣功夫還不到家,居然被外在環境影響,連忙調整心緒,進入波瀾不驚的狀態。

    絕大多數人沒有猜到第一場比賽的結果,但剩下的那群猜對的小部分人,依舊沒有猜到第二場比賽的結果。




第八十六章 欲揚先抑

    「我棄權。」

    當黃元吉說出這句話的時候,就連作為裁判,一直冷淡到面無表情的狄元芳,也跟所有人一樣,認為是自己聽錯了。

    「你真的要棄權?」他忍不住重新詢問了一聲。

    雖說上一場較量消耗了大量的體力,但經過半個時辰的休息,多多少少恢復過來,不求能打敗高起,多消耗一下體力絕對沒什麼問題,就連高家莊也認為黃元吉會採取這樣的戰術。

    可惜,他口中的答案依舊是:「我放棄這場比賽。」

    站在對面的高起雖然不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但這麼好的一個打擊敵人士氣的機會可不能白白浪費,於是譏諷道:「你害怕到不敢與我戰鬥了嗎?倒是明智的決心,我本來是打算打斷你幾根肋骨,以此來震懾下一輪的對手,你倒是免去了這番皮肉之苦。」

    此言一出,引起絕大多數人的認可,紛紛發出噓聲,在尚武的地區,這種不敢應戰的行為無疑是懦夫的象徵,就像之前的很多武者,哪怕手骨脫臼了,也要堅持參賽。

    高家莊的一些機靈鬼,玩得一手漂亮的「移禍江東」,鑽到人群裡,大聲嚷嚷著「六道教的人都是一群窩囊鬼」「六道教最大的本領就是教人逃跑,你看他們最擅長的本領就是輕功」「上樑不正下樑歪,弟子膽小可見師傅的膽子也大不到哪裡去」諸如此類的話。

    於是乎,人們紛紛將目光投向岳鼎三人所在的位置,想看看這位掌門會如何應對。

    作為幕後推手的高懸在心頭冷笑,主動授人把柄,就怪不得我趁火打劫,這時候不管你說什麼都沒用,哪怕你大聲批評自家徒弟,強行命令他接著戰鬥,依舊無法挽回名聲,這個無膽的印象早已銘刻在所有人的記憶裡。

    然而,岳鼎只是一如既往的在捧著茶杯飲茶,偶爾跟旁邊的丘離說說笑笑,一點也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就像什麼都沒聽見一樣。

    二莊主高鏡忽然明白了什麼,眉角一挑,不小心將手中的折扇捏爛掉:「不好!中計了!」

    這時,只聽黃元吉在擂台上大聲:「非是我怯戰,而是覺得這麼做對高兄來說十分不公平,步師兄主動棄權,夢師姐不費力氣就能晉級,若是與我一戰,不小心令高兄受了點傷,豈非讓最後的決戰變得不完美。我夢師姐說了,她要與你公平一戰,誰也不佔誰的便宜,不但要讓你輸,更要讓你輸得心服口服,找不到任何借口!」

    此話一出,頓時引起叫好聲無數,紛紛稱讚勇氣可嘉,是真正的尚武精神,巾帛不讓鬚眉。

    雖說人人都喊著公平,可從來只有給自己爭取公平,哪有損失自己利益,主動給敵人爭取公平的道理,這種儘管很傻氣,但就是迎合眾人口味的行為,頓時讓所有人都敬佩得五體投地。

    一下子從鄙夷的壞印象扭轉成敬佩的好印象,這種懸殊的心理落差,帶給人的印象才是最深刻的。

    這一刻,六道教的形象,在他們心中無限的拔高,變得光芒萬丈,格外崇高。

    高家人的臉色,頓時變得無比難看,其中更是以當事人的高起為最,臉色陰沉,像是吃了蒼蠅似的。

    本來就算是他跟黃元吉對戰,也自信能在二十招裡拿下對方,不會浪費太多的體力,更不會受傷,到時候絕對能振興士氣,給對方一個狠狠的教訓。

    可黃元吉玩了這麼一手卑鄙的欲揚先抑,雖然結果相同,可士氣大振的反而變成了對手,而他平白無故的承了不需要的人情,莫名其妙的矮人一等。

    所以,他的心情要有多不爽就有多不爽,看著黃元吉那張忠厚老實的臉,胃裡直泛酸水:虧你還長了一張濃眉大眼的厚道臉,沒想到玩起陰謀來比誰都順溜。

    看台上,岳鼎輕聲道:「這手欲擒故縱想來是出自三弟你的傑作,沒想到元吉使起詐來也是頗有天賦,絲毫不露馬腳。」

    這主意既然不是他的指示,丘離也沒那麼花花腸子,最有可能的始作俑者自然便是山子巽了。

    岳鼎完全可以想像得到,識海空間中的聲望玉碑必定在唰唰唰的往上增長。

    聲望的增長可不是讓人聽到名字就可以,而是必須給予深刻的印象,讓人牢牢銘記在心,這樣才算是合格。

    這便是對兄弟坦誠公佈的好處了,他們會竭盡所能的幫忙,不惜做出多此一舉的行為,順帶還會維護一下在弟子面前的光輝形象,不使令人起疑。

    倘若當初岳鼎選擇隱瞞奇遇的內容,現在不僅要為如何編製謊言而煩惱,甚至就連出版醫經的創意都不會有。

    聽到稱讚的山子巽靦腆的笑了笑,看他的表情,你絕對會認為這只是一個涉世未深,不懂世故經驗的讀書人——這對師徒的相同之處,在於都生了一張人畜無害的臉,區別在於徒弟是真的人畜無害,至於師傅就呵呵呵了。

    擂台上,由於兩邊都是對手棄權而晉級,所以無需休息,即刻就能進行最後的決賽。

    高起看著上台來的夢芸,冷哼道:「知道在真本領上比不過人,就盡耍些邪門歪道的手段,你越是如此,越是顯得心虛沒自信。」

    「哎喲喲,你說這話都不臉紅呢?江洋大盜偷不到東西,就改行當名捕了,你這有奶就是娘的節操也未免太廉價了點吧,多少錢一斤,明個兒我挑一擔回去。」

    高起還真是一點都不臉紅,傲然的拿出一柄黑沉沉的木劍道:「你們六道教的把戲我已經全部瞭然於胸,若換成步蒼穹那小子上來,我說不定還有幾分忌憚,至於你麼……我都懷疑你的長輩是不是決定放棄這場比賽了。」

    夢芸學習對方的口氣,冷哼道:「知道在真本領上比不過人,就用上玩心之術,你越是如此,越是顯得心虛沒自信。」

    高起語塞,知道在嘴皮子的功夫上,臨陣磨槍的他遠遠比不上浸淫此道多年的小魔女,只好道:「你要得意也就趁現在了,我手上的凰木劍用火梧桐為材料,天生能克制陰寒的武功,你們六道教最厲害的指法已經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夢芸嘲笑道:「不怕人無知,就怕人無知還要出來賣弄,誰跟你說玄天指是我六道教最厲害的功夫,土財主就是土財主,沒什麼見識,一門下乘的指法就驚為天人,稍稍動動腦子吧,我這入門還不到一個月的弟子,就算本事足夠,換成你做掌門,難道就將鎮教武學傳授給我?」

    小妞吹牛不打草稿,偏偏還在理,將人唬得一愣一愣,連高起也有些琢磨不定,看臉上表情,分明相信了七成,好歹那指法的名字給套出來了。

    登時有不少人忍不住大聲嚷嚷:「那你們門派最厲害的武功是什麼?」

    「最厲害的武功,我一個新入門的弟子無權知曉,但我師尊傳授了我一門棒法,精妙之處遠在玄天指之上,接下來就讓高少爺見識見識,什麼叫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是什麼棒法。」

    夢芸一臉自豪道:「打狗棒法。」

    高起正琢磨,這名字咋那麼粗鄙,比玄天指低俗多了,忽然腦中靈光一閃,意識到這小妞在藉機罵人。

    打狗棒法,打的當然就是狗。

    他頓時大怒:「夢丫頭你作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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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天下無狗

    高起此時怒氣填胸,出手自然便是庶民劍,劍路狂野,如獸奔馳,完全發揮出這一路劍法中的精妙所在。

    夢芸面對來勢兇猛的一劍,並不退讓,使出打狗棒法中的「纏」字訣,頓時手中的綠玉棒有如化成一根極堅韌的細籐,死死裹住了凰木劍。

    高起戟指怒目,沉喝一聲:「草莽起義,給我破!」

    內力一催,勁力猛增,彷彿有一群最底層的平民怒吼著揭竿而起,硬是用蠻力突破了纏繞的勁氣。

    夢芸並不氣餒,腳步微撤,打狗棒就像是變成了一貼狗皮膏藥,被撕下了就繼續貼上去,連環變招,「斗犬十弄」、「棒打雙犬」、「死拉狗尾」、「狗咬狗骨」、「老狗乞憐」五招相繼而出。

    每一次被突破後,都會卸去一份勁力,等到最後一招「老狗乞憐」時,庶民劍已經徹底失去了威力,如強弩之末,難穿魯縞。

    凰木劍無法擺脫打狗棒,就像是一棵樹哪怕粗大數十倍,不論如何橫挺直長,都休想掙脫籐條的束縛。

    打狗棒法靈動非凡,高起尚未來得及變招,就見打狗棒的棒頭一晃,化一招「撥狗朝天」,恰恰點在劍柄的最大受力點,一下子彈了出去,接著「橫打雙獒」與「雞飛狗跳」接踵而來。

    這下無需多言,高起便相信,這的確是一門比玄天指更加高明的武技,他不敢大意,先以如顯法掌擋下第一波攻勢,隨即化劍招為士子劍,轉攻為守,將週身上下守得滴水不漏。

    他的劍技明顯要超出高剜一線,雖處守勢,揮灑間卻自有一股瀟灑倜儻,就像是一名彬彬有禮的學士,以德服人,與粗野的庶民劍形成截然相反的對比。

    大莊主高明欣慰道:「沒想到起兒這麼快就把握到法相五劍第三劍的精髓,這般速度在高家族史上也能位列三甲,想當年我到了二十歲才剛剛觸摸到了邊緣,真正是後生可畏。」

    高鏡附和道:「士子劍一出,便如拿了一張免死金牌,見官而不跪,彷彿文人錚錚鐵骨,不屈不折,若是一心護守,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高懸故意大聲說話:「高起用劍瀟灑倜儻,高高在上,可不是野蠻粗鄙的野丫頭能相提並論的,土包子就是土包子,連武技的名字都是粗俗下賤,打狗?除了要飯的和流民,誰能跟一條狗過不去?」

    高明皺了皺眉頭,非常不喜三弟那種平白無故只會招人仇恨的話,正要呵斥幾聲,卻見擂台上風雲突變,無暇顧及其他。

    只見原本如翩翩公子的高起,正被夢芸逼得左支右絀,狼狽不堪,卻是後者用了「絆」字訣,棒法如長江大河,綿綿而至,不容對手有絲毫喘息時機。

    一絆不中,二絆續至,連環鉤盤,雖只一個「絆」字,中間卻蘊藏著千變萬化,就是不讓高起能稱心如意的連招。

    這種專門用來干擾別人出招的干擾技,就像一根攪屎棍,不想著自己幹點正經事,還不讓別人干正經事,儘是搗亂。

    於是高起的士子劍被弄得磕磕碰碰,斷斷續續,就像一個上台唱戲的戲子忘記了台詞一樣,哪還有什麼風度翩翩,只剩下如小丑般的滑稽。

    兩人的情況,就像是一名衣著華麗的文人雅士被一名衣衫襤褸的乞丐纏上,他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打了是自降身份,不打卻又怕被黏上,頓時陷入兩難之境。

    這種情況下,本該滴水不漏的防禦成了一張滿是破綻的漁網,夢芸隨手一招戳字訣中的「狗眼看人」,刺向對方手臂。

    危機間高起連忙轉身,保住了手臂,卻被戳中了胸膛,就聽嘎勒一聲,肋骨已是斷了一根,他悶哼一聲,連退數步,想起自己方才亂七八糟的劍鬥,只覺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嘲笑他一樣,臉上火辣辣的難受。

    夢芸也不追上搶攻,而是留在原地,好整以暇道:「你們高家的法相五劍還真是厲害,對了,劍招叫什麼來著?賤人劍、莽夫劍還有酸儒劍,接下來的猴子劍和老虎劍呢?趕緊耍出來,讓大伙瞧瞧。」

    這語氣,倒像是把人當做演雜技的一樣,她自己是渾然不在意,反正打狗棒法的名字就夠粗鄙了,光腳不怕穿鞋,隨便你起綽號,說不定起的綽號還比原名要好聽得多。

    高起惱羞成怒,快要被氣炸了,法相五劍最後兩劍是諸侯劍與天子劍,夢芸戲稱猴子劍和老虎劍,卻是取意「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的意思,同時猴子又有諧音諸猴的寓意。

    「起兒,冷靜下來,她在故意挑撥你!」

    高明以傳音入密的手段,在高起耳邊提醒,這種堂而皇之的作弊行為被幾名高手看見,不過三公大會的規矩裡沒有不准場外人員發出聲音的規定,因此哪怕知道了,也不可能對此進行懲罰。

    受到警示的高起深吸一口氣,按下心頭的火氣,他本來不是那麼容易被激怒的人,只是黃元吉使計在前,埋下了不安分的種子,然後被夢芸引發出來而已。

    「既然主動要見識諸侯劍,就滿足你的心願!」

    只見凰木劍劍鋒一抖,氣勢猛然高漲,高起挺劍而出,劍刃破空如雷霆之聲,氣勁呼嘯而出。

    不同於小人劍的陰險,庶民劍的粗野,士子劍的文雅,諸侯劍彷彿大軍掩殺,氣勢恢宏,有翻天覆地之能,顯得恢宏大氣。

    場下的岳鼎感受到散發的劍勢,不由念道:「諸侯之劍,以知勇士為鋒,以清廉士為鍔,以賢良士為脊,以忠聖士為鐔,以豪桀士為夾。此劍直之亦無前,舉之亦無上,按之亦無下,運之亦無旁。上法圓天,以順三光;下法方地,以順四時;中和民意,以安四鄉。」

    丘離忍不住問:「聽起來好像很厲害,你的徒弟能不能打贏?」

    「諸侯和天子雖是一步之遙,卻是猶如天塹般難以跨越,諸侯鎮守一方,天子坐擁天下。以夢芸的根基,但憑打狗棒法或許難以取勝,不過麼……」

    岳鼎沒有說下去,因為夢芸已經將他要說的內容演繹出來,面對千軍辟易的諸侯劍,她運轉神行百變,避其鋒芒,不與力敵,充分發揮打狗棒法靈巧多變的特性,以「惡犬回咬」、「快擊狗臀」、「喪家之犬」、「黃狗追尾」等轉字訣的招式回擊。

    高起頓時大驚失色,他知曉六道教的人個個有一手好輕功,但前番黃元吉等人展現出來的都是金雁功這等騰躍空中的技巧,如神行百變這樣在地面上騰挪閃避的身法卻還是第一次遇見。

    只見夢芸身法陡疾,四面八方皆是人影,也不知移身幾次,出了幾棒,綠影重重,將他完全包裹在裡面,宛若層濤疊浪一般湧來,就算緊緊盯著,也抓不住痕跡,反而會使得自身目眩神馳,若非他的諸侯劍攻守兼具,只怕早已被浪濤吞沒。

    饒是如此,他也不敢輕易移動,畢竟諸侯劍沉穩有餘,靈巧不足,他僅能守住方寸之地,長劍左右盤旋,嗚嗚亂響,將全身裹得嚴實,

    夢芸下定決心要速戰速決,便不再節省功力,全力催動,如狖軛鼯軒般閃爍不定,東戳一下,西敲一下,引得高起不停轉身,她的戰術深得游擊戰的精髓,「敵進我退,敵退我進,敵疲我打,敵逃我追」,將主動權牢牢握在手裡。

    在不停調動高起被動反應的過程中,最後被她窺見一個破綻,頓時劈出打狗棒法中最強的一招——天下無狗!




第八十八章 自取其辱

    打狗棒法中,前面的招式多為以巧破拙,以柔克剛,攻敵之必守,避實擊虛,唯有這最後一招「天下無狗」,是勇猛無匹的進攻。

    高起身臨其中,只覺四面八方全是棒影,勁力所至,臉面生疼,頭髮的髮髻也被一併吹散,他的諸侯劍守勢在神行百變的挑撥下早已亂了劍路,空門大開,此刻驚覺危險,想要阻擋已是來之不及。

    剎那間就聽啪啪啪,連環數聲響動,高起擋下了一半攻擊,又中了一半攻擊,背脊上的「強間」、「風府」、「大椎」、「靈台」、「懸樞」各大要穴均被棒端點中。

    這些穴道都是攸關性命的要穴,若是夢芸有心取對方的性命,只消全力一擊,就能折斷脊椎,讓高起殞命當場,而她現在只是出勁不出力,將佛母真氣從穴道中灌入,用冰寒效果令高起全身凍僵,無法行動,接著輕輕一棒,將他撂倒。

    「打完收工!」

    夢芸俏皮的做了一個鬼臉,然後雙臂向天舉起,做出迎合掌聲的動作。

    場下的觀眾們見狀哈哈大笑起來,紛紛覺得小姑娘很是可愛,便非常配合的用力鼓起掌來,掌聲震天,響徹雲霄,不少人還大聲喊了出來。

    狄元芳看了一眼,便運足內力吼道:「三公大會武狀元,夢芸!」

    這結果當真是出人意料,不少人雖然目睹了全部過程,仍是喃喃著難以置信,沒想到武狀元的頭銜會落在一名小丫頭身上。

    三公大會歷史悠久,舉辦至今,比夢芸更年輕的武狀元不是沒有,而女狀元也不是沒出現過,但夢芸絕對是最年輕的女狀元。

    其中最開心的人,當屬開賭的莊家,所有人包括莊家在內都不看好夢芸,所以結果出來,除了那麼一小撮人抱著僥倖的心理壓了夢芸,莊家近乎通吃,儘管賠率很高,可相比賺到的賭金只是九牛一毛。

    臉色最難看的人,自然是高家人,雖說拿了個榜眼,但正如二莊主說過的,十個榜眼也比不上一個狀元,兩者的含金量不是一個級別。

    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對於習慣拿狀元的高家莊來說,榜眼就是失敗。而且更令他們的心情雪上加霜的是,在同六道教的較量中,就沒贏過——黃元吉放棄的那一場,被視作戰術上的勝利。

    他們本來想藉著三公大會的挑戰,來證明鎮長請人回來是個錯誤的舉動,不想這一出比武下來,不但沒能成功實現戰術目標,反而偷雞不成蝕把米,把自己變成了踏腳石,將六道教高高的拱了上去,證明鎮長的舉措是無比的英明。

    因此,高家幾乎沒人願意再待下去,在這裡多待一息都是煎熬,高起更是連榜眼的彩旗都羞於接收,在狠狠的瞪視六道教等人,暗暗下定決心要努力修煉,等到將來再爭回這口氣,帶著滿腔的不甘心離開了。

    「等一下!」

    忽聽一聲炸雷般的聲音,就見三莊主高懸縱身躍上了擂台,他的目光看向岳鼎等人的位置,發出挑釁的語氣:「岳教主,天時尚早,現在就退場豈非掃了大家的興致,不如你我來過兩招,作為最後的壓軸戲,也讓大家有個賓至如歸,不虛此行的滿意。」

    原本要散開的人群,一見還有熱鬧可瞧,頓時蜂擁而回,他們可不管彼此的恩怨,反正事不關己,一個個大喊著「來一場」「比一場」「不上是孬種」。

    高家子弟頓時醒悟過來,明白是莊主親自出馬,要討回顏面,於是跟著起哄,大喊著「六道教敢退縮就是膽小鬼」,結果被大莊主高明狠狠瞪了一眼,一個個不明所以的噤聲。

    高明看著站在擂台上大開嘲諷的兄弟,惱怒道:「沒用的東西,盡幹些蠢事!此時此地,贏了是我們不守規矩,而且無容人之量,輸了更顯無能,不管輸贏都對高家不利,三弟無知也就算了,偏偏毫無自知之明,行事之前不懂得詢問一下,總是擅作主張,我們高家遲早要毀在他手裡!」

    高鏡見大哥憤怒到連賭氣的話都說出來了,連忙勸解:「三弟也是想為我們高家爭一口氣,出發點還是好的。唯今之計,我們不可能將人拉回來,否則更丟顏面。兩害相權取其輕,只盼他能打贏對手,不大了事後向鎮長登門道歉。」

    「好心辦壞事有什麼用,結果才是一切!所以我才說,庸官比貪官更可惡,人在其位,需謀其職,他若不是三莊主,幹什麼瘋事都由著他。現在贏了不討好,輸了更丟人,沒有比這更蠢的行為了。」

    岳鼎知曉這是對方見挑戰失敗,為了挽回顏面而故意刁難,但此刻民意所向,他代表著六道教整體,可不能在這個時候退縮。

    當然,他也沒想過退縮,對方將臉湊上來請他掌摑,那便無需客氣,用力抽回去就是了。

    高懸雖是七重築基期,但沒被他放在眼裡,至少在根基上能穩壓一頭。

    岳鼎將三門內功都練到功德圓滿,因此反而起到了返璞歸真的效果,真氣內斂,現在外人能從他身上感受到的,僅僅是剩餘下來的近四十年的基礎功力。

    這點功力對於無門無派的散修來說,非常難得,可對於有家族財力支持的高懸來說,只是馬馬虎虎能入法眼而已,不足為懼。

    岳鼎正要接戰,卻被山子巽搶先,一個金雁功躍上半空,隨後如羽毛般輕柔的晃悠悠而落下來,彷彿無視了重力。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這一手輕功可比步蒼穹的要高明多了,頓時引起喝彩聲一片。

    「我聽說你在高家莊排行老三,正好我也是,這一仗我接下了。」

    高懸認得山子巽的身份,不滿道:「我要挑戰的不是你,而是你家大哥,至於你,還沒有資格跟我對戰,再提升一個武道境界,或許還能過兩招。」

    說到最後時,他的語氣頗為倨傲,顯然是看不起對方五重念威期的境界。

    「有沒有資格,比過才知道。我大哥何等身份,總不能出來一個阿狗阿貓,都要親自出手吧。」山子巽並不發怒,淡淡豎起三根手指道,「三招機會,如果你能接下我的三招,這場比試就當我輸了。」

    被對方滿不在乎的態度刺激,高懸氣極反笑:「你們六道教的人都是這般狂妄自大的嗎?聽說你大哥連佛祖都不放在眼裡,是個假佛修,現在看來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而是全部將眼睛長在了頭頂上,連孰強孰弱都分不清。」

    山子巽懶得反駁,右掌一翻,凝功其上:「第一招!」

    他一掌推出,卻是波瀾不驚,半點氣勢也無,看起來就跟普通人的掌擊一樣,毫無威力可言。

    可就是這一幕,令高懸收起了小覷的心態,全力運轉如顯法掌,沉喝道:「事在四方,要在中央。聖人執要,四方來效。」

    他這一掌擊出,氣勢恢宏,籠罩山子巽週身上下,宛如天子降臨,四方臣服。

    一者不食煙火,一者千軍萬馬。

    雙掌互擊,氣勁化作圓環震盪而散,高懸臉色驟變,瞬間被震飛出去,半空中嘔出一瓢鮮血,用驚愕至極的語氣道:「先天真氣!」

    山子巽一招擊敗對手,卻是不露驚喜之色,反而無聊的揮了揮手掌,搖頭歎息道:「我還沒出力,你就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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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狂言

    山子巽一掌擊敗高懸的戰鬥,比夢芸取得武狀元更加令人震撼,頓時全場嘩然,高家人盡皆呆若木雞。

    本來他們期待的是一場張飛戰馬超的龍爭虎鬥,哪知道成了潘鳳戰華雄的懸殊之戰。

    高懸掛了上將的名,干的卻是過場小卒的把戲,連一招都接不下。

    高明深吸一口氣,壓住心頭的震驚,相比高家再丟顏面,他更在乎的是三弟被震飛時的那一聲驚呼。

    「為什麼會擁有先天真氣,他明明只是五重念威期,難道是先天高手扮豬吃老虎?不可能,倘若真是先天高手,早就開山立派,公然請人上門賀禮了,哪會如此低調,何況方才出手之際,他的境界依舊是停留在第五重,沒有提升,那麼唯一的可能,便是他所修行的功法,可以提前讓人擁有先天真氣。」

    得出結論的高明臉色不見好轉,無論是特殊的功法,還是先天期高手,都證明六道教的實力非同一般,至少超出自己原先預料。

    他好歹是個有主見、識大體的人,知道此刻不是探究這些事情的時候,先命二弟將輸戰又輸人的高懸帶回家,然後對鎮長道了一聲歉,留下日後會登門道歉的承諾,匆匆離開了。

    再待下去,就算他的臉皮夠厚,渾不在意別人的評價,其他高家人怕是沒有這般養氣功夫,無顏承受戲謔的目光。

    「這六道教好生厲害,不僅徒弟是天才,連師父都是高手,而且你聽到了沒有,方纔那人可是親口說了,自己是兄弟中最小的一個,他的兩位兄長肯定還要更厲害。」

    「這點我不同意,誰規定兄長就一定比弟弟厲害?不過他們山門的武學一定非常之多,之前弟子展現出來的武技就有六門上,更重要的是,他們絕對有七品的內功,這可是連許多江湖上有頭有臉的門派都難以擁有的寶貝,武技是小道,內功才是大道,就是不知道他們還收不收徒弟?」

    「就算他們收徒弟,一定不會收你。不知你們注意到沒有,六道教的師徒俊得俊,俏得俏,每一個都是人中龍鳳,我看,八成是他們在選弟子有相貌的條件,長得難看的一律不收。」

    此人不提倒罷,一提起來,所有人驚覺還真是這麼一回事。

    夢芸就不提了,她老爹夢玄機又酷又帥,名副其實的美男子,繼承優良血統的她若非被古靈精怪的性格給掩蓋了,絕對是屬於名揚全縣,要被提親者踏破門檻的大家閨秀。

    步蒼穹性子雖是陰沉,不好說話,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但劍眉鷹目,銳氣逼人,落在女孩家的眼裡,更是孤傲不群,更顯魅力。

    黃元吉自小在道觀長大,天生有一股出塵隨和的氣質,而且面相忠厚,符合最正統的審美觀,是挑女婿時的第一人選。

    至於三位長輩,岳鼎洗去了少年時的木訥淳厚,剩下的是英姿偉岸,如壁立千仞,連臉上的線條都透著剛直不屈。

    丘離風流倜儻,得意於魔門心法的影響,微笑時總帶著一股子邪氣凜然,挑撥少女的心弦。

    至於山子巽就更別提了,他若是跟哪家青樓過不起,每天只需往門口一站,不出一個月這家青樓就得關門大吉。

    但這個發現並沒有影響人們拜師的熱情,甚至還有不少臭美的年輕人,想著也許能憑著自家的一張臉來加分。

    見群情鼎沸,岳鼎可不想第二天早上一醒來,就有一大堆人擠上懸命峰,就算他關閉了康莊天梯,也難免要落得一個不近人情的評價,所以他先以眼神示意義弟和弟子們都先離開,然後躍上擂台,在眾人的目光注視下,大聲宣告。

    「拙者的六道教尚未正式成立,因此並不公開招徒,但快則半年,慢則一年,必定在江湖上開宗立派,廣發請帖,到時候還請諸位給個面子,哪怕只上來飲杯水酒,也是一份人情。」

    湊熱鬧的人們大聲叫好,這類人可能過上半個月就忘到腦後了,而真正的有心人卻是在偷偷進行了一番計較,暗自心驚。

    在江湖上有一個不成文的規定,若是想以正規的形式開宗立派,宣告武林同門,首先得有一個前提要求,就是創始人必須是先天高手,若是達不到這個境界,你還想舉辦開山典禮,只會徒惹人笑話,淪為江湖笑柄。

    這並非指你不是先天高手就不能建立門派,但建立的門派都屬於不入流的那一類,那些從小幫派開始混起的,開山的時候都是小打小鬧,像自家人過生日一樣,不願大肆聲張,而若是有人晉陞到了先天期,那才會敲鑼打鼓,邀請四方朋友來參加典禮,而外人在總結門派歷史的時候,也只會以這個時間點作為起始。

    也就是說,若是門派中沒有一名先天高手坐鎮,連歷史都沒有,只有出來了一位先天高手,才能被歸入「有名有姓」的級別。

    很多人驚訝的正是這一點,倒並非被豪言壯語震懾,而是被岳鼎說出的期限嚇倒,按照這位他的發言,豈非是有信心在一年裡突破到九重先天期!

    他現在可是才六重無漏期,要在一年裡突破三重境界,這是何等的神速!

    七重築基期倒也罷了,這一重並不是多麼困難的關卡,天賦再差的人靠時間磨都能磨到突破,可八重通靈期以及九重先天期都是有名的大瓶頸,跟五重念威期一起並稱為肉身境三大難關,一卡就能將人卡上一輩子。

    許多修行者在塵世裡不停的摸爬打滾,練得人情通達,在深山老林中遠避塵囂,磨煉本心,就是為了勘破迷障,殺死心中賊。

    可若真被逼到了這一步,往往只有不到一成的人能獲得機緣而悟通關竅,而所有人在明知道幾率渺茫的情況下,依舊趨之如騖。

    這六道教的掌教倒好,把瓶頸當做闌尾,想割就割,真以為修行的大道是蕩婦的大道,想突就突,暢通無阻不成?

    不過這種潑人涼水招人嫌的事情,沒有人願意幹,於是這群人紛紛冷眼旁觀,思忖著若是過了一年,你連八重期都突破不了,到時候下不了台,看你怎麼收拾。

    這番心思頗有些自己向現實卑躬屈膝,就希望別人也跟著一起下跪磕頭的陰暗詛咒。

    雖說懷有這番想法的人不在少數,但現場並沒有冷場,因為擁有這種想法的人都是那些在修行路上受盡煎熬的老江湖,真正的年輕人才沒有那麼瞻前顧後,一來他們未必想得那麼遠,二來即便想到了,也會因為豪言壯志而變得熱血沸騰,跟著一個敢闖敢拚的掌門,總比跟著一個停步不前,懦弱無膽的掌門要好。

    對於岳鼎來說,他也不在乎那些老江湖的想法,得到年輕人的擁護就足夠了,他可不希望招入門下的弟子年齡比自己還大。

    他等到前一番話激起的浪花平靜下來後,又砸下一塊巨石:「雖然我教在近期內都不會收徒,但從明日開始,每隔三日,我教都會遣人在一線坡上公開授武,劍法、拳法、掌法、輕功、內功輪流而授,若不嫌棄我教武學粗淺,可自行上山聽課。」

    語畢,一石激起千層浪。

    眾人議論紛紛,各有疑問,多為將信將疑的想要重新確認一番,懷疑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岳鼎心知說再多的話,都比不上行動來的有效,等到了明天,一切疑問都會塵埃落定,於是他運起輕功,猛然向上一躍,一飛沖天,隨即運轉鳥渡術,乘風而走,御風而行,彷彿背生雙翅一般。

    人群中,兩名靜默的僧人相互對視一眼,同時點頭,偷偷追了過去。
第九十章 佛門大會邀請函

    岳鼎以鳥渡術一路滑翔至一線坡的山腳,落地後,轉身道:「兩位朋友,跟了在下一路,有什麼事情,不妨現身出來,說明白話如何?」

    他鳥渡術雖然是乘風而行,巧妙之處在於空中飛行,真正的速度並不算快,別人要以輕功追上並不算困難。

    岳鼎在離開人群後就察覺到兩道追在屁股後面的奇跡,若非他的菩提功並沒有察覺到殺氣,現在根本不會客氣,直接出手降魔了。

    兩名僧人從樹叢後面步出,雙手合十道了一聲阿彌陀佛,隨即道:「岳教主,得罪了。」

    兩人竟是同時出掌,雖無勁風,卻是凝功於掌心,如此一來,對手若以外家功夫應對,必受內傷。

    岳鼎知曉對方純粹試探,無意廝殺,便坦然相對,運起最溫和的菩提功以封閉掌接下掌勁,柔勁一吐,將兩人推開。

    兩名僧人試探了一招,便立即收掌後撤,躬身道歉:「情非得已,佛友一身內功已臻化境,不用此法難以窺見真相。」

    他們解釋了一陣,然後遞出一張金紋請帖:「這是巫州、飛州、弈州三大州聯合舉辦的無遮大會請帖,我們邀請四方佛友共聚,一起探討參詳佛學至理,為弘揚佛法盡一份心力,希望屆時佛友能屈尊蒞臨。」

    岳鼎接過帖子掃了一眼,發現地點在三州交接處靠近巫州的地界,舉辦方是摩訶寺,時間在五天後,便應允道:「既是佛門盛會,拙者自然不會錯過。」

    兩名請客僧笑了笑,告知岳鼎若是認得其他佛友,不妨也一同邀請來參加無遮大會,然後又唸了一聲阿彌陀佛,便離去了。

    「三教勢微還真不是說笑的,開個三州聯合的無遮大會,居然連我這等小蝦米都要拉去充人數。」

    岳鼎以前只是耳聞,總算是親身體會到這一現實,三州加在一起,大小門派不下五千,若是開個魔羅大會,估計不是「有名有姓的門派」,都沒資格參加,而佛門開個無遮大會,拉壯丁都拉到他這樣的鄉下小門派頭上。

    看那兩名請客僧的態度,估計是個練有佛門內功的都可以參加,兩相比較,當真是淒涼無匹,令人不禁潸然淚下。

    他搖了搖頭,將雜念驅除腦海,匡扶釋教的大任還落不到他身上,現在多想也是無用,運起輕功登上了懸命峰。

    如今峰上的那批工匠都已經下山,恢復了往日的平靜,賣相不錯的山門豎立在那兒,就是裡面空空蕩蕩,分外冷清。

    他一進屋,就見夢芸連蹦帶跳的跑出來邀功:「師尊,我可是拿了狀元,好生奚落了高家人,你可有什麼獎勵?」

    岳鼎本想說獎勵早就提前支付給你了,可轉念道:「行,我知道你愛湊熱鬧,就帶你外出一趟,看一看佛門盛會是什麼樣子,開開眼界也好。」

    夢芸接過金紋請帖,喜滋滋道:「無遮大會,呵呵,這名字真有趣,該不會是一群和尚赤裸的來開會吧?哈哈,我說笑的,師尊你別生氣。」

    這丫頭贏了武狀元的頭銜,自是興奮不已,看見山子巽和丘離出來,知曉師傅們有正事要商量,無需岳鼎多說,自個兒就跑回了房間。

    「大哥,你最後所說的公開授武可是認真的?」

    「當然,總不能言而無信吧。」

    「那我們教什麼?真的把全真劍法、修羅滅世刀等公開出去?這麼做可是會招同行嫉恨的。」

    「你以為我沒有考慮到這點嗎?」

    岳鼎打開櫃子,拿出一個機關盒,打開後將裡面的東西一抖,就掉出二十多本武學書籍。

    「這些要麼是九品武學,要麼是八品中的下乘武學,零零碎碎加在一起才花去了兩百點功德。」

    丘離一拍腦門:「我怎麼忘了這茬,低階的武學功法對大哥來說根本不算什麼事。」

    他仔細翻看一下,這裡面的武功幾乎包含了所有方面的內容。

    掌法有崑崙派掌法《落雁掌》、武當派掌法《回風掌》、星宿派掌法《抽髓掌》;

    拳法有天機宮拳法《六甲拳》、丐幫拳法《蓮花掌》、六合門拳法《赤尻連拳》;

    劍法有棋仙派劍法《雷震劍法》、青城派劍法《松風劍法》、八仙派劍法《八仙劍法》;

    刀法有天策府刀法《血戰十式》、鷹爪雁行門刀法《雁行刀法》、秦家寨刀法《五虎斷門刀》。

    爪法有星宿派爪法《三陰蜈蚣爪》、崆峒派擒拿術《飛鳳手》、少林擒拿術《小擒拿手》;

    腿法有青城派腿法《無影幻腿》、丐幫腿法《鐵帚腿》、天機宮腿法《蒼龍翻江腿》;

    輕功有神龍島輕功《回風步》、紅花會輕功《燕子三抄水》、恆山派輕功《身空行》;

    內功有少林內功《靜禪功》、八卦門內功《內八卦神功》、浩然書院內功《秋水長天功》。

    有了這二十四門武功,即便一天教一門,按照約定好的三天一次公開授武,也能拖上七十二天。

    其實岳鼎的想法,是希望有一天能公開講道,而不是講武,前者才是恩澤蒼生的大善事,只是講道這種事可比他說出要在一年內開宗立派更有難度,非武道大宗師不可為,否則就是自招禍端。

    不是每一件善事都能隨心所欲去做的,比如岳鼎現在公開講道,有人不服過來理論,對方一旦道理說不過,不跟他論道理,反而論拳頭,怎麼辦?

    所以,想要講道,首先拳頭要夠硬,能將不服者打趴下,令他人只敢動口,不敢動手,限定在規矩範圍裡,這才有了講道的資格。

    武道武道,武在前,道在後。

    沒有武的護航,再大的道理都是空談。

    山子巽思考道:「紅世雙巫餘威尚在,按照鎮長的對外宣揚,我們頂了一個病天王的授業弟子的名頭,行事出格一些也沒人敢說什麼,只是這樣公開授武,會不會有人在這邊抄錄武學,轉手就賣出去?」

    「人人都能免費修習的武學,誰會買?就算有人傳出了巫州,那對我們來說也是一件好事,至少將影響力擴張出去。我們可以將這些武學細分歸類,比如武當派的回風掌,可以稱作六道教道門掌法、星宿派的抽髓掌可以稱作六道教魔門掌法,恆山派的身空行可以稱作六道教佛門輕功。就算有人想要篡改武功名字,我們這邊是公開傳授,受眾較多,小數服從多數,誰是正派誰是贗品不言而喻。」

    「其他武學倒還罷了,偏偏還有三門內功心法,哪怕是最下乘的,一旦傳出去,不知道有多少小門小派會派弟子來偷聽。」

    岳鼎笑道:「這正是我要達到的目的,欲弘揚三教,最基礎的一點就是要培養底層的受眾,基數多了,上層才能水漲船高。試想一個修煉了儒家內功的武者,他若改投魔教門派,就得廢去畢生內功,這就會令他產生遲疑,衡量是否值得。」

    這種想法在講究法不傳六耳的門派時代,是前所未有的,自家絕學唯恐洩露出去,被人偷學,哪還會公開傳授,武學就等於門派的傳承,哪怕敝帚自珍也要保住道統。

    好在丘離跟山子巽都是涉世未深的年輕,雖覺這樣的想法很是新奇,但早些日子岳鼎都有提及相關的思想,因此並沒有反對什麼。

    「我想,這些聚集到隱高鎮的遊客,為了驗證我的說辭是否屬實,今天晚上會有一大批人都選擇住在隱高鎮,所以明天早上能吸引來的人應該是最多的,我們要給他們留下最深刻的印象,所以第一次授武就選擇《靜禪功》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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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轟動的授武(上)

    如岳鼎猜測的那般,當天晚上,許多離住所不止半天路程的客人直接在鎮上住了下來,很多原本只打算看一頭熱鬧的遊客也都改變了主意,頓時客棧人滿為患,許多鎮民將房間騰出來,提供臨時住所,小賺了一筆。

    第二天清晨,由於岳鼎沒有公佈授武的準確時間,一些心急的人在天色未明的時候就起床去爬坡了,畢竟一線坡的千餘台階也是需要時間來攀登的,剩下的都是興趣並不濃烈,有得看最好,沒得看錯過了也認為沒什麼大不了的人們,繼續賴床。

    反正後者在從他人口中知曉真相後,追悔不已。

    由於公開授武的想法是臨時起意,因此岳鼎並沒有劃分好位置,所有登上山坡的人都紛亂無章的找了塊地方坐下,閒得無聊的還可以看看風景,至少懸命峰壓在狗尾巴草上的奇景足以令人驚歎不已。

    幾名年輕人相互閒聊:「你說,這六道教的公開授武,會教授些什麼內容?如果是昨天那些徒弟用過的武技就好了。」

    旁邊一名臉帶疤痕的老江湖嘲笑道:「做夢吧你!別以為看起來沒什麼威力,就認為那些武技很低劣,以我多年闖蕩江湖練出來的火眼金睛,那名男弟子用的刀法、劍法、掌法等都是八品中等的武技,輕功和指法絕對是七品的層次。」

    「那名女弟子使用的棒法呢?我記得名字是打貓還是打狗來著?」

    「那更了不得,就算在七品武技中也是屬於上乘武學,要知道高家莊的絕學『法相五劍』也是七品上等,能與之一較高低的棒法再差能差到哪裡去,若非那女娃還有一門極厲害的騰挪閃避的身法,贏的人或許就是高家小子了。」

    其中一名年輕人不爽對方賣弄,道:「我聽說高家莊最厲害的絕學不是法相五劍,而是天蓬御水訣,堂堂四品的鎮派經文,只是要配合一種奇門兵器『九齒玉垂牙』才能發揮出威力。」

    老江湖嗤笑道:「也不知哪裡聽來的小道消息,就算消息是真的好了,修行之路是要一步一步爬上去的,不可能一步登天。光有四品,沒有五品和六品作為台階,就像造房子不要四樓和五樓,直接建六樓一樣不可靠。你看那高家莊連一名天人境武修都沒出來過,根本連修煉的資格都沒有,四品經文在他們那裡跟九品經文也沒什麼區別。」

    最先開口的那人不滿道:「嘿,扯哪去了,我們不是在講六道教的事情嗎?跟高家莊有什麼關係。」

    「少年人,給你一個忠告,江湖上免費的從來不會是好東西,別以為便宜那麼好占,憑什麼好運要降臨到你的頭上,難道你是真命天子嗎?

    我告訴你,這就是個噱頭。在昨天之前你有聽說過六道教這三個字嗎?一個名不見經傳的門派,能有多麼大方?總不能將自家絕學公開掉吧,我敢打賭,他們肯定是傳授一些粗淺的拳腳功夫,反正肯定是九品武技的檔次,也就糊弄糊弄未曾習過武的普通人。

    這種檔次的武技,你隨便加入一個門派都可以學到,比如我們鯨鯊幫,所有入幫弟子都會被傳授一門興浪散手,若你為幫派立下了大功勞,還有機會學習七品功法的聽濤勁和觀海八掌,這兩門在江湖上也是赫赫有名的絕學。」

    老江湖在執行打探情報的任務時,不忘記挖人入幫,發揮三寸不爛之舌,將一群江湖菜鳥唬得一愣一愣。

    就在這群年輕人被忽悠得瘸腿,差點簽下賣身契的時候,忽聞空中傳來一陣破空聲響。

    他們尚未來得及辨清,甚至沒來得及抬頭,就聽轟隆一聲炸響,彷彿地龍翻身,山坡晃動了數下,漸漸平息。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一根粗大的石柱插進了山坡之中,露在外面的就有三丈多,插進泥土裡的不知幾何。

    竟是有人將這根石柱從懸命峰上砸下來!

    接著,就見一道人影從峰頂上晃悠悠的飄落下來,恰好落在石柱上,順勢盤膝而坐。

    原本嘰嘰喳喳好似菜市場一樣的人群,瞬間安靜下來,變得鴉雀無聲,他們全部被這一幕震懾到了,不知該如何發言。

    岳鼎看著下方密密麻麻近千的人頭,搭配著一張張震驚到不知該作何發言的臉,心中甚是滿意,知道自己精心設計的出場方式算是成功了。

    以雷霆般的手段,造就驚艷的出場,在第一瞬間吸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夢境中那些廣告營銷以及影視演出的見識,可不是無用的東西。

    這比他落下來後,用佛門獅子吼大喊著「大家請安靜」要剛猛、帥氣得多了。

    不過接下來,就是要考驗真本領的時候了,這個時代可沒有擴音器之類的工具,想要在寬敞的地方,讓近千人聽見自己的聲音,一切需以自身內力來運作。

    獅吼功:少林寺秘傳稀世奇功之一,此功為人體丹田內氣外發,發聲吐氣之功法,功成之後遇敵交手,發功呼嘯,則猶如訊雷疾瀉傳出數里之外,令敵肝膽劇烈,心驚膽戰,毛骨悚然,往往一聲長嘯即使對手不戰而敗。此功法源於佛主降生時,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獅子吼,代表的是「如來正聲」,能降服一切魔鬼。

    這門以兩百五十點功德兌換來的佛門絕技,岳鼎花了一晚上,總算是初窺門徑,雖說離真正用來對敵高手還有很長的距離,但只是用來演說功法,那便綽綽有餘。

    「今日拙者所授之武學,名為《靜禪功》,其功法之精義在於空無二字,因此入禪則靜,靜中求純,純則為安。其修行法門有三種,即為坐禪、站禪和臥禪。其中坐禪法分為端坐勢、單盤勢、雙盤勢和插花勢……」

    原本眾人被岳鼎以雷霆手段震懾,難免心生不豫,就像是被用力壓下去的彈簧,遲早要反彈回去,其中更是有人打著故意搗亂的念頭,想令主人難堪。

    哪知道岳鼎一開口,講的不是武技,而是心法,頓時不知所措。

    那名老江湖忍不住道:「天哪,他居然公開傳授內功心法,是我耳朵出問題了,還是他的腦子出問題了……」

    原先那些差點被忽悠的年輕人,立時用噬人的語氣警告:「閉嘴,你再吵我掐死你!」

    近千人的山坡上,無一人發出聲音,除了寒風呼嘯聲外,就只有岳鼎的聲音響徹在每個人的耳朵旁,中氣十足,一點也不受風力影響。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靜心聆聽,生怕會錯漏一個字。

    那些原本有心搗亂的人,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敢冒出頭,否則就是千夫所指的下場,事實上他們當中也有不少人直接叛變了,將任務拋諸腦後,靜心聆聽內容。

    《靜禪功》並不是多麼高明的功法,屬於侏儒中的高個子,九品上等。

    岳鼎只花了9點功德便兌換過來,這對於價格普遍高過武技的內功心法來說,已經很便宜了。

    但是對所有聽課的人來說,這裡面有一個最重要的好處,那就是功法完整。

    比如豁然道觀的觀主不二真人將自己的養生之術公開出去,他修習的內功是八品,但公開的內容卻只有入門的一小部分,經義粗淺而且不完整。

    這種不完整的養生術修煉出來的內功,用來延年益壽可以,想用來跟人比武卻是千難萬難。

    一門內功最重要的不是多麼高深,而是完整。

    普通的武技缺少一招也沒什麼關係,跳過去就是了,可內功心法少一句話試試看?

    走火入魔玩死你。

    方野得丘離傳授魔化心法的時候,為什麼會如此感激,就差磕頭效忠,還不是因為丘離沒有藏私,將心法內容完整的說出去。

    一門完整的內功心法就算再粗淺,日積月累的修煉,也能幫助人提升修為,其中的價值無可估量。



第九十二章 轟動的授武(下)

    岳鼎先說大綱,再講修煉方法與口訣,最後則是答疑解惑,解釋了其中幾個需要注意的關鍵點。

    這一說就是三個小時,中間沒有停歇,說的速度也不算快,留給人足夠的思考時間。

    也虧得靜禪功與菩提心法有許多相通之處,都屬於中正平和的佛門內功,有清心凝神,祛除心魔之效,只是前者不如後者還有療傷驅毒的特效,相當於弱化版本。

    若非如此,岳鼎也很難用一頓早飯的時間將靜禪功琢磨通透。

    下面的人專心致志的聽講,大氣都不敢出,甚至有一些武林人士更是如癡如醉,更有人想到要用筆來記錄,結果一摸口袋發現自己本來就是衝著三公大會來的,根本不可能隨身帶著紙筆,懊悔不已。

    其中也有幾個頗具慧根的武者,居然在聽講的過程中,體內真氣不自主的按照法門自動運行,然後在岳鼎講解關鍵點和瓶頸問題的時候,將第一圈運行時遇上的滯礙之處盡皆化解,等到全部內容說完時,居然已經在體內運轉了一個大周天。

    有些在早上喝了些豆漿的人,發現下體憋得慌,可偏偏聽到緊要時刻,連撒泡尿的時間都不敢浪費,唯恐自己這一去,就錯過了重要的內容,結果整個人抖得厲害,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得了癲瘋。

    等到岳鼎將最後一字說完,便起身道:「今日的靜禪功到此為止,三日後,將傳授六道教道門掌法落雁掌,有意者請自行前來,散課!」

    語畢,他的身體向後騰空而起,進入康莊天梯的光幕之中,向上傳送,看起來倒像是白日飛昇一樣。

    等到主人離開後,一線坡才瞬間熱鬧起來,人聲鼎沸,一下子又變回了菜市場。

    一名沒怎麼用心的人喃喃道:「這是真的內功心法嗎?這裡面會不會有所缺漏,萬一練個走火入魔……」

    「屁!你是哪裡來的小人,居然敢惡意中傷岳教主?信則有,不信則無,在你們這幫廢物疑神疑鬼的時候,我已經將佛門真氣練出來了!你質疑岳教主說的內容是假,我這衍生出來的真氣總做不得假吧!」

    那名在授武中隨著口訣運行真氣一周天的年輕人頓時炸毛了,頗有自己師門被侮辱的憤怒,忍不住破口大罵。

    「得了,別管他,這就是機緣。總有那麼一些人整天抱怨自己為什麼沒有碰見奇遇,怨天不公,可事實上不是他碰不見,而是他抓不住,現在機緣都落到頭頂上了,居然還要被拒之門外,這種人就是爛泥扶不上牆,天生廢物,怨不得人!」

    旁邊的青年人先是幫偏架勸解了一番,接著又腆著臉對年輕人道:「好兄弟,我還有幾處不明白的地方,不知道你能不能幫小弟解疑答惑,事後必有重謝。」

    「誰聽清開頭的大綱和第三部分的口訣了,我這裡有完整的修煉方法和疑難解答,願意的可以同我相互交換。」

    「兄弟,我這裡有第三部分的口訣,但我出五十兩,買你手裡的關於修煉方法和疑難解答的內容。」

    有一名中年人瘋狂大笑起來:「老子終於習得內家功法了,以前求爺爺拜奶奶,把頭磕破了都沒機會,本以為今生無望,哪想到出來逛個街市,居然就給碰上了。這天下的機緣,不是你的求也求不來,是你的推也推不掉。哈,哈哈,哈哈哈……」

    喜憂笑泣癲狂,只因一篇最下品的功法,就將人生百態都勾勒出來,若是有畫道大師看見這一幕,必定能做出一副絕世名作。

    也不怪他們會如此失態,這篇《靜禪功》若是以通天寶閣的價格標準來計算,若自行掏腰包購買,需要近萬兩銀子,很多人一輩子也賺不到那麼多,何況還裡面不算岳鼎作為前輩,提點個中要訣,掃清陰霾的指導費。

    指點內功心法的前輩,花再多的錢也未必能請得過來,正如一句名言說的那樣:畫一條線值一兩銀子,知道這條線畫在哪裡值九千九百九十九兩銀子。

    那名鯨鯊幫的老江湖注意到了被眾人忽視的細節,忍不住搖頭感慨:「這名岳教主內功深不可測,居然能以真氣擴音,足足說了一個半時辰也不喘一口氣,這份功力比起幫主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我必須得記下來,回去提醒幫主小心防備才行。」

    感歎完後,他隨即轉身呼喝道:「誰能將所有內容都謄抄成書籍,我出一百兩銀子買下!」

    「這是個好主意,我出一百,不,三百兩!」

    沒有管下面人的爭論,剛回到懸命峰的岳鼎,就看見兩位從山崖邊上往下眺望的義弟對他伸出了一根大拇指,佩服之情洋溢於外,

    他笑了笑,也很滿意自己這一趟授武,一百分打個九十分不算過分。

    「我預告了下一次授武的內容,這樣一來,不僅能與人方便,也可以讓那些有意搗亂的傢伙失去抱怨的借口。這個規矩你們要記下來,每次授武完畢後,都記得先預告下一次的內容,免得讓人白跑一趟,然後上山發牢騷,打擾安寧。」

    有些人本身武功不錯,未必能看得上那些九品和八品下等的武技,倘若等他們上山後,發現講授的不是內功心法,心中怨懟,故意在講課的時候製造噪音,倒也麻煩,你若是強行將他趕下山,指不定會被說些什麼難聽的話。

    可如果提前預告了內容,就由不得你撒潑了,我都提前說了要傳授的是輕功,你非得上山來聽內功心法,那就是故意搗亂,跟我六道教過不去,到時候別怪我施以雷霆手段,來個殺雞儆猴。

    岳鼎想了想,又囑咐道:「將滅三才劍陣的存在公佈出去,免得一些自以為是的傢伙上門搗亂,少做些血腥的事也好。」

    滅三才劍陣籠罩整座一線坡,若是有那些被損害到利益,而想著要跟六道教作對的門派,滅三才劍陣無疑是最好的威懾性武器。

    至於能敵住滅三才劍陣的高手,這種人不可能跟一個鄉下門派過不去,何況岳鼎這種小打小鬧,也損害不到這等級別的強者的利益。

    山子巽拿出一本小冊子,道:「這是我根據情況定下的幾項規矩,大哥看看可有遺漏之處。」

    畢竟是心血來潮的主意,岳鼎也是首次嘗試,難免有許多不夠周全的地方,第一次靠著驚艷的出場強行將各種變數鎮壓下去,但這種手段可一不可二,以後仍是要靠規矩來之約。

    若是將希望寄托在人群高素質的自我要求上,這想法自然是天真無比。

    人是一種相互比爛的生物,只要有一個突破了下限,干了出格事,旁邊的人就會想,他能幹的我也能幹,潛意識中就將下限容忍範圍給擴大了。

    山子巽總結出來的幾點規矩有:不准帶紙筆;不准未經允許而私相授受;不准帶各種食物垃圾上山;故意搗亂者殺無赦。

    此外,還有幾點建議,比如建立演武高台,不可能每次出場都要扔根石柱下去,而且只有內功心法不需要演示,所以地方小點沒關係,可換成其他武技還得打一圈套路,沒有一個平台無法開展。

    還有去修真坊市購買擴音符作為準備,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像岳鼎那樣,以深厚的內力支撐獅吼功說上三個小時。

    岳鼎看完所有內容後,想了想,建議道:「在山頂的最外圍造幾所公廁,並加一條規矩,隨地大小便者收沒犯罪工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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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小無相功

    岳鼎最後又補了幾點,比如考慮到堵不如疏,允許他們私底下進行交流,或者傳授給他人,但不能記錄成書籍,否則名字要記錄到黑名單。

    在一線坡上劃分好位置,不能再像早上那般亂糟糟,東坐一人,西坐一堆,白白浪費空間不說,看著也讓人覺得難受。

    他拿出了夢境中憑票入座的那一套方法,在一線坡上劃分好位置,並標明數字,然後在授武前一天公開售票,讓所有人憑票入座,並規定一人只能買一張票。

    這些事都不需要六道教親自操勞,交由鎮長去辦就可以了,還可以順帶分下利潤。

    岳鼎可不是那種頑固到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人,大俠輕利沒錯,可大俠也不能見利就避,那就成了假清高。

    當然如貴賓席什麼的還是算了,做得太過,讓人以為自己是唱戲就不好了。

    他的授武本就是面對底層苦哈哈的江湖人,那些大門派大世家也瞧不上他傳授的那點武學,沒必要特意去劃分階層。

    另外,他還叮囑將那些嚴禁不准的規矩,寫在木板上,插在上山的台階兩旁,讓所有上山的人都知道得清清楚楚,尤其是「故意搗亂者殺無赦」幾個字更是用朱紅顏料弄得格外顯眼,第一眼就足以震懾人。

    最後則是一塊黑名單的牌子,上面會寫上六道教不歡迎的對象,從個人到門派,也會註明理由。

    別小看這塊牌子,這可是一種輿論引導,每一個山上來聽課的武者都能瞧見上面的名字,只要經他們的嘴巴一宣傳,這些人的名字即便不會變臭,也會淪為笑柄。

    樹活一張皮,人活一張臉,試想人人都在討論你曾經幹下的糗事,知道你是個不守規矩的人,以後還怎麼在江湖上混。

    「暫時想到的就是這些了,你們有什麼要補充的?」

    岳鼎將異於這個時代的傳統思維,如天馬行空般的主意如抖豆子似的抖出來,說完才看見兩位義弟一副震驚莫名的表情。

    「大哥,你真該去做生意,我敢保證,用不了幾年你就會成為豪商巨賈。」丘離合不攏嘴道。

    「佛門的漏盡通還真厲害……」山子巽一副嚮往的表情。

    不過岳鼎受到丘離的啟發,也是眼睛一亮,覺得可以嘗試一下,他的生意手腕也許平平無奇,但耐不住新奇的主意多,各種吊人胃口的營銷手段,還有許多稀奇古怪的玩意,在一名稍微有點手腕的商人手上,都能爆發出驚人的能量。

    他想到就干,拿出一張紙來刷刷刷的寫了一些內容,交給山子巽道:「你照上面的步驟試試看,能不能將這種洗澡用的香皂製作出來,最好簡化為普通人也能量產的日常用品,如果能實現的話,就聯繫鎮長,讓他幫忙找個有頭腦的掌櫃,我們出資生產,那數十萬兩銀子建個大作坊綽綽有餘,反正放著也只會發霉,倒不如拿出來用掉,以錢生錢。」

    雖說錢這東西,夠用的時候你往往不覺得有什麼重要,可一旦陷入手頭緊的狀況,一兩銀子就足以難倒英雄漢。

    岳鼎等人可是親身體會過盤纏不夠帶來的窘迫,自然是認為錢多多益善,不會因為一點虛名而排斥。

    「我近日要去赴約無遮大會,門派裡的一切事務就交由你們處理,二弟你行事當戒驕戒躁,多多聽取三弟的建議,下一回授武的武學是道門功夫,就由三弟來主持。趁著這段日子,三弟你盡快將吸星大法的缺陷補齊,閒暇時也可以練練打狗棒法。至於三弟,我又兌換了一本七品上乘功法,你可以試著修煉。」

    岳鼎拿出一塊玉簡,裡面的內容是赫赫有名的逍遙派武學。

    小無相功:逍遙派三大奇功之一,講究不著形相,無跡可尋,乃合道家「清靜無為,神遊太虛」之意,只要身具此功,再知道其他武功的招式,就能模仿出別人的絕學甚至與原版極為近似,外行很難分辨。

    這本內功花去了岳鼎足足八百點功德,但是在他看來,哪怕價格再翻一倍,也必須得兌換。

    小無相功的情況跟玄功要訣不相同,後者是真實價值被錯估,附帶的秘要解說比內功心法更為重要,而前者則純粹是武學體系不同造成的升值。

    在普通的武俠世界中,小無相功的意義僅僅在於模仿和偷學,或者化解如少林七十二絕技之類的功法障礙,但是在獄洲,它卻能打破六道壁壘,使一人兼修天下絕學成為可能。

    在這個世界中,除了象徵諸子百家的巫門武學人人可使用外,其餘五道都有著嚴格的壁壘。

    佛門的武學只有以佛門內功催動才能發揮出完整的威力,若以其他內力催動,或多或少都會有所缺陷,甚至有一些要求嚴格點的根本無法催動。

    但小無相功就能繞過佛、儒、妖、魔的四道壁壘,雖說依舊不可能參透到圓滿,衍生出極境的變化,可想要發揮出正常的十成威力並非難事,一切只跟你的根基相關,與真氣屬性無關。

    「這門小無相功對修行者的根基以及天賦都要求極高,以三弟你的水準,修煉起來自無難事,但我希望你能幫一下步蒼穹,利用玄功要訣來盡可能降低修煉的門檻,讓他能早一點開始修煉。」

    逍遙派是個對弟子的天子條件要求很高的門派,因此它的武學起步點都很高,按照正常情況,只有將全真心法修煉到大成,才有資格修煉小無相功。

    可步蒼穹哪怕天天服靈藥,沒個一年功夫,都別想到達到那種境界,真要一步一步來,黃花菜都涼了——並非是一年時間太長,而是閒置一年的功夫,他將會被夢芸和黃元吉遠遠拋下,到時候難免會心態不穩。

    岳鼎明知步蒼穹跟著丘離只能學習魔門武學,仍堅持讓他修煉全真心法,依仗的就是小無相功能破開壁壘的效果。

    不管怎麼說,修煉道家內功,對心性的影響都比魔門內功要好,饒個一大圈也是值得的。

    有山子巽幫忙參詳,以玄功要訣降低門檻,應該能盡快上手修煉。

    諸事交代完畢後,岳鼎忽發奇想,先去煉丹室找了黃元吉,從他那裡將所有煉製好的丹藥索要來,然後全部裝入托人從修真坊市買來的小型乾坤袋。

    然後他才去尋了早已等得不耐煩的夢芸,發現這丫頭換了一身男裝,將打狗棒用白布裹了起來,看上去倒挺有少年劍俠的風采。

    可惜面相太嫩,線條太柔和,即便身子骨比同齡少年凸顯不了多少,可明眼人一眼就能瞧出她是個雌鳥。

    岳鼎正要勸說沒必要多此一舉,忽而想起,若是讓三弟和這丫頭站在一起相互比較,只怕外人會認為三弟更有可能是女扮男裝,想想還是放棄了,這點興致沒必要打擊。

    「你準備就這樣上路嗎,傷藥靈藥解毒藥都帶齊了沒?」

    他一問,就見夢芸「啊」了一聲,然後慌慌張張的去翻東西,就知道這丫頭跟即將春遊的孩子一樣,太過興奮導致丟三落四。

    「別以為拿把武器就能闖江湖,銀票、鹽巴、試毒針等小物品,能帶的都帶上,去找你的兩位師叔問一下,關於江湖規矩和一些謹防宵小暗算的手段,江湖險惡,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無。我也去整理行囊,一刻鐘後再聚集門口。」

    岳鼎說完就轉回了房間,趺坐在床上,神識進入神秘空間探查情況。

    按照原來的算計,一千八百多的功德點數在兌換玄功要訣、小無相功和少林獅吼功之後,應該恰好用光。

    但現在還剩餘四百點,其中有兩百點來自於早上的公開授武,剩餘的一半有一些來自於藥書的出版,更多的是昨天的三公大會。

    三名弟子取勝後居然也有功德,只是附上了說明,關係親密的弟子所積累的功德點數依照百分之六十來計算。

    至於聲望,則突破了六百大關。



第九十四章 抓賊

    岳鼎喬裝打扮了一番,帶著夢芸一起下山,離開隱高鎮。

    沒辦法,現在他的人氣太高,不想被人追星似的圍起來,最好的方法就是避免被人發現。

    在路過時,仍聽到許多人在談論早上的授武。

    「唉,昨天逛得太累,早上賴了一下床,半路上山才知道他傳授的不是武技,而是內功心法,也不知道前面講了多少內容,現在腸子都悔青了。」

    「你有什麼好後悔的,老家就在這裡,近水樓台,錯過了一次,以後說不定有更好的。我就慘了,老家離這裡有兩天的腳程,唉,現在都考慮要不要直接搬家過來。」

    「日你個先人板板,老子要退出三和門,什麼狗屁玩意,我盡忠盡職干了五年,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結果到現在就得被傳了一門爛拳法,還比不上人家免費的東西,我還待在裡面做什麼,在隱高鎮養老都比在那裡做牛做馬的好!」

    ……

    各種喜怒哀樂的評價紛沓而至,大體上都是對六道教有利的方面。

    岳鼎很高興,夢芸卻比他更高興,令他有些莫名其妙,權當是這孩子對門派有歸屬感,與有榮焉。

    兩人一路北行,用了半天時間,在天黑之前,趕到了隱高鎮所在的斷崖陵地區所屬的修真坊市,花了四千兩進行了大挪移傳送——因為傳送距離只在一州範圍,所以每人次的價格為兩千。

    其實對於大多數的江湖人,一州之內的距離,幾乎不會用上大挪移傳送,寧可用兩條腿趕路,兩千兩也不是個小數目。

    岳鼎估算了一下,若是騎馬去,每日快馬加鞭,估計需要三天半的時間。

    雖然算起來倒是足夠能趕在無遮大會開始前趕到,但他不想將自己弄得那麼累,早點到場也可趁著機會,多結交一些同道中人,何況還有一件擴大聲望的任務要完成。

    最重要的是,他不差那點小錢。

    隨意的打聽了一下情報,作為主辦方的摩訶寺,坐落在無量山,是三州最強大的佛門宗派,擁有一名天人境四重法相期的高手。

    四重法相期是一個大門檻,類似於肉身境的念威期,妖族想要真正擁有人形軀體,也只有到了這一境界才行,在那之前的,多為法術幻化而成,不是真實的人形軀體,只是有個皮囊而已,竅穴也好,經脈也好,依舊是原來妖身的那一套。

    聽起來似乎挺厲害的,哪怕以獄洲的標準來看,這也夠得上一個中等門派的資格了。

    可惜摩訶寺是一枝獨秀,除了這位法相期的高手外,門派裡的第二高手是天人境一重的,而且天人境的強者加在一起僅有四人,中間的第二重和第三重全是空白。

    釋教之凋零,佛法之衰弱,可見一斑。

    道門和儒門也好不到哪去,甚至還有所不如,佛門好歹有個四重高手撐撐面子,道門和儒門最強的也才天人境三重,全被卡在這道大門檻上,邁不過去。

    因為時間充足,師徒二人駕著馬沿路慢行,不著急趕路。

    夢芸老是在那東張西望,看見新奇的東西就興奮不已,喊著「師尊快看快看,那是什麼」,這句話都快成口頭禪了。

    行至正午,兩人找了一家開在官道岔口的飯鋪,暫時坐下來休息。

    「這會不會是個人肉包子鋪的黑店?根據丘師叔的提醒,在這種荒郊野嶺開店舖的,干人肉行的可能性很大哦。」

    夢芸一邊說著令飯鋪老闆陰沉著臉的話,一邊牢記丘離所教導的要防備江湖宵小的行道,先蹲下身,把座位檢查一番,然後拿了根試毒針把飯菜一一測試過去。

    岳鼎見狀,有心想勸她沒必要如此疑神疑鬼,可轉念想想,萬一給遇上危險了呢?

    自己內功深厚,自是不怕普通毒物,可夢芸若是單獨出行,謹慎過頭總比大意過頭要好。

    於是便將提醒的話嚥了回去,搖了搖頭,用起了簡陋的飯菜。

    腰如水桶的飯鋪老闆娘端著幾樣小炒,黑著臉過來,重重的將飯碗擲在桌子上。

    夢芸被嚇得一驚:「咦,這裡服務態度也忒惡劣了,店不大,反而欺負起客人了,果然做壟斷生意的就是好。」

    岳鼎無奈道:「還不是你自找的,讓她覺得自家的信用受到了侮辱。」

    「嘿,他們負責燒飯,我負責吃飯,客人怎麼吃難道還得受店家規定不成?再者,就算覺得生氣,也不該拿自家的碗碟出氣啊?我聽丘師叔說,有店家會故意弄壞器皿,然後訛詐客人,玩店大欺客的把戲,尤其是荒郊野嶺的獨店,你受欺負了,有理沒處說。」

    岳鼎頭疼道:「你丘師叔還說了什麼?」

    「還提醒說別隨便在路邊買切糕,很容易被強買強賣,尤其是碰上價格談不攏的時候,就把銀子嵌進桌板裡面,這樣對方就會主動降價了。」

    岳鼎長吁短歎,二弟毀人不倦啊。

    他正想著如何訂正夢芸的錯誤想法,忽聞平地一聲呼喝,如雷炸響。

    「玄鶴子,光天化日也敢擄人,給我留下!」

    循著聲音凝目看去,只見西北方有兩道人影如風馳電掣般在你追我趕,後方則有一堆尼姑,只可惜她們的輕功明顯不如前面兩位,距離被越拉越大。

    「你待在這裡不要離開,我過會兒就來尋你。」

    岳鼎不多想,運起輕功也追了過去,想要半路攔截。

    可惜跑在最前面的,左臂彎夾著一名尼姑的白臉男子敏銳的察覺到了他的用意,半路折了方向,向著另一邊逃去。

    這麼一來,三人就呈三角陣型在快速的你追我趕。

    夢芸眼珠一轉,想著如此好戲怎麼能錯過,也運起輕功追了過去,留下大罵「又是個吃霸王餐的,不給錢還那麼囂張」的老闆娘。

    可惜以她的輕功,居然也只有被漸漸拉開距離的份,也就比後面的那群尼姑要好一些,但依舊追不上前面三人。

    岳鼎越追越是心驚,他以神行百變全力追趕,居然也追不上前面那名帶著人的男子,堪堪維持在一個不被落下的距離。

    對方也不知使得什麼輕功,居然能藉著樹幹不停的跳躍,這種蹬物反彈的腿法,可以藉著反震力爆發出驚人的反彈能力,遠比普通的跑步要來得快。

    岳鼎震驚,卻不知被追殺的玄鶴子比他更震驚,之前錯估老尼姑的武道境界也就罷了,畢竟是個先天高手,以先天真氣催動輕功,能跟上他的速度也是情理之中。

    但先天高手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擁有先天真氣,他們僅僅是擁有凝聚先天真氣的資格,這般全力催動,耗裡頗大,很快就會將原本的真氣消耗乾淨。

    玄鶴子敢光天化日的擄人,就是這仗著自己有靈猿登仙山以及提氣一呼功,足以在被老尼姑追上前將她的先天真氣耗光,可哪知道半路又引出一個輕功不俗的漢子,明明武道境界不會超過七重期,居然也能咬住他不放,也不知道是爆發式的功法,還是能持續運用的輕功。

    前者倒還罷了,若是後者麼……

    他腦子裡迅速轉過幾個方案,最後敲定,先將老尼姑的先天真氣耗光,引得漢子獨自追來後,再返身殺掉——憑自己八重通靈期的實力,殺個頂多七重境的武者並非難事。

    就在此時,又是一道人影從斜裡躥出,動作好似妖貓一般靈活,三兩下跳躍便攔在玄鶴子前進的路線上。

    「你這是作死!」

    玄鶴子袖子一抖,射出數枚暗器。

    攔路者張嘴一吼,噴出許多酒水,將暗器彈開,隨即挺直身軀,張開雙臂,竟是壯如熊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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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執夷大將軍(六千票加更)

    玄鶴子忍不住在心底裡後悔,前有狼後有虎,果然在江湖上做人不能太囂張,一囂張就會被人教訓。

    他見暗器無法逼退這名頭頂箬笠的攔路者,便挺劍上手,一柄九寸長的短劍瞬間刺出十六下,勁氣撲朔,銳氣逼人。

    但這名攔路者居然不閃躲,伸出一隻大手插入劍影之中。

    短劍斬中他的手臂,不見任何血光,也未聽見一聲響動,彷彿斬中的是棉花一樣,悄無聲息。

    只聽卡嚓一聲,玄鶴子的右手就被折斷,他痛哼一聲,借力轉向而退。

    「哪裡逃!」

    岳鼎大喝一聲,擋住去路,雙掌一旋,當頭拍了過去。

    玄鶴子急中生智,將懷中被封住學到的女尼當做盾牌舉了起來,試圖以此來要挾岳鼎,逼他後撤。

    但是岳鼎沒有收掌,雙手按在了那名女尼身上,與此同時,那名追殺的師太發出了擔心的驚呼聲。

    他視若罔聞,體內三門早已臻至圓滿的內功發動,菩提種印入女尼身體中,護住她的心脈,而般若梵印則催動陰陽匯流的螺旋氣勁,以菩提種為媒介,發揮出隔山打牛般的效果。

    玄鶴子如遭雷擊,臟腑頓時受創,嘔出一口鮮血,逼不得已放棄了人質,單腿捶地一震,激起塵土如牆,遮擋住眾人的視線,趁機離開。

    「不准逃!」

    急追而來的師太見到中掌的弟子無事,而躲在後面的玄鶴子卻負傷吐血,瞬間明白是怎麼一回事,按下心中誤會岳鼎的愧疚,對著逃跑的玄鶴子遙遙點出一指,一道蓮花指氣飆射而出。

    玄鶴子臉色未變,袖子一抖,手心裡出現了一枚霹靂彈,勁力一吐,撞上了蓮花指氣。

    彭的一聲炸響,綠色的煙霧瀰漫開,伴隨著又一聲痛楚的哼聲——顯然霹靂彈沒能完全攔下蓮花指氣。

    「青山不改,綠水長流,今日之教訓,我玄鶴子記下來,來日必當十倍奉還。」

    等到三人追出煙霧時,就見一道身影消失在密林之中,他們心知以對方的輕功,之前帶著一個人也才堪堪持平,現在沒有人質拖累,更加不可能追上,便只好心有不甘的放棄追殺。

    岳鼎見到師太出手,覺得頗為眼熟,正要詢問,卻聽對方臉色一變:「不好,這煙霧有毒!」

    他立即運轉菩提功,化解體內的毒素,同時遠離綠色煙霧。

    師太沒有運功自療,而是三步並作兩步,趕到岳鼎身邊,伸手按住女尼的後背,幫忙療毒。

    想想也是,人家可是堂堂的先天期高手,當初巖破天都能扛著數種劇毒在連家堡大戰一場,她自然不會畏懼這點毒素,發出聲音只是為了提醒岳鼎和那名出手攔路的大漢。

    岳鼎拿出一個藥瓶道:「這是天王護心丹,對於解毒有著奇佳的功效。」

    師太也不客氣,迅速倒出一枚丹藥,灌入女尼口中,運功將丹藥逼服下去。

    她又自作主張,將藥瓶扔給另外一名大漢,那漢子搖了搖頭,將藥瓶扔還給岳鼎。

    過了沒多久,天王護心丹藥力發作,將女尼身上封鎖的真氣也一併衝散,她便悠悠清醒過來。

    師太見狀,終於將懸著的心放下來,然後道:「多謝兩位少俠出手相救,貧尼淨鳶,此乃小徒觀曇華。」

    她在安心之後,身上的氣質陡然一變,若說之前是怒放的花卉,現在就是收斂的花苞,在追逐玄鶴子的時候,她是一名江湖人,現在則是出家人。

    岳鼎將心中的熟悉感問出:「師太跟無花寺有什麼關係?」

    淨鳶略帶訝異:「貧尼的師門就是無花寺,少俠是如何認出來的?」

    「最後師太擊傷敵人的梵蓮指,我曾經看一位名為愛蓮的女子使用過,她稱是一名無花寺的師太傳授與她。」

    「愛蓮……那徒兒可是……」淨鳶念了數遍,有所觸動,想要詢問近況,卻意識此地不是聊天的地方,「沒想到世界是那麼小,居然能在千里之遙的地方遇見相識之人,這便是所謂的緣分吧。」

    「師傅,我是怎麼了,這裡是哪裡?不是大家一起在茶鋪……」

    醒過來的觀曇華從淨鳶師太懷中下來,岳鼎這才看清楚她的長相,頓時明白為什麼那名玄鶴子會急色到光天化日之下來擄人。

    觀曇華看起來在十六歲左右,不著粉妝的玉容如清水出芙蓉,最吸引人的地方在於她的一雙眼睛,清澈如明鏡台,彷彿能倒映出人心。

    青絲盡去的光頭特別凸顯出了她的臉龐,清楚分明如靈秀山川起伏般的清麗輪廓,使人渾忘凡俗,似若在她面前提起一些紅塵俗物,便成了對聖潔的一種褻瀆。

    她太純淨了,純淨得一塵不染,就像初生的嬰兒。

    觀曇華臉上沒有驚慌,彷彿渾然不知自己遭遇了多麼危險的事情。

    岳鼎很納悶的看向淨鳶師太,小尼姑的武道境界還不到三重入微境,比夢芸都要低,憑她的姿容帶到江湖上豈不是羊入虎穴。

    淨鳶師太正欲告訴弟子發生的事情經過,想讓弟子親口向救她的兩人道謝,卻見那名一直戴著箬笠的漢子轉身離開,似乎不想跟人多交流。

    岳鼎早就注意到了,他不但從沒見過這人的臉,也沒聽過他說話,只是考慮江湖上什麼事情都會發生,也許對方有著什麼難言之隱,顧慮著不想揭人敏感,就一直沉默不出聲。

    「請等一下,這位……執夷將軍的後裔。」

    觀曇華突兀的開口,喊破對方的身份。

    淨鳶師太眼神中光芒一閃,隨即又恢復平靜。

    岳鼎思忖著,執夷將軍是什麼職位,獄洲有這麼個官位名稱嗎?聽起來倒是挺耳熟的。

    漢子停頓了一下腳步,隨即又再度邁步,看起來沒有與別人交流的意思。

    「請等一下。」觀曇華迅速繞到他的面前,然後伸出手去摘對方的箬笠。

    對於一個想要遮掩自己相貌的江湖人來說,這樣的行為無疑十分失禮,就算因此而動怒也很正常。

    岳鼎覺得,以這位漢子展現出來的冷僻性格來看,就算當場動武也屬正常,他略微有些擔心,可一看就連淨鳶師太也沒有勸阻,便嚥下了勸阻的話。

    出人意料的,那名漢子站在原地一動不動,任由觀曇華摘去了他的箬笠,露出了一張長著白絨絨毛髮的熊頭。

    這位神秘者的整張臉都是白色的,唯有眼睛附近是一圈黑色,另外還有著一對圓圓的黑色短耳朵,分外可愛,跟那魁梧的身軀格格不入。

    這不是國寶大熊貓嗎!

    岳鼎差點忍不住嗆聲喊道,什麼執夷將軍,這綽號也太有氣勢了吧!

    他腦中靈光一閃,總算是回憶起來,好像是有這麼一茬,軒轅人皇麾下五大獸將中,就有一位執夷大將軍。

    「黃帝教熊、羆、貔貅、貙、虎,以與炎帝戰於阪泉之野。」

    「貔,一名執夷,虎豹之屬。貔,音毗。轂,火卜切。」

    「貔貅,形似虎,或曰似熊,毛色灰白。」

    貔貅並不等同於熊貓,前者是幻想種,後者是現實種,關係有點類似麒麟跟長頸鹿。

    古人以幻想誕生了貔貅,然後在現實中尋找能與之對應的物種,當發現在外形或者能力上較為類似的生物後,就冠以貔貅的稱呼。

    貔貅是一種兇猛的瑞獸,號稱能吞萬物而從不洩,故有納食四方之財的寓意,與四大凶獸之一的饕餮相對。

    熊貓有個「吞金獸」的外號,所以才會被冠以貔貅的幻想代稱。



第九十六章 結伴而行

    岳鼎這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遮遮掩掩,獄洲上妖族並非少數,甚至還有一處武道聖地——誅仙島九媧宮,赫赫威名,萬妖朝聖。

    但所謂人有人道,妖有妖道,適合人族修煉的法門不一定適合妖族修煉,畢竟經脈運功一類修行法門,妖族的肉身跟人類截然不同,不可能照搬過來。

    只有到了天人境四重的法相期,妖族凝練出真正的人體肉身後,才能殊途同歸。

    突破到天人境四重,人類修行者是凝聚出天地法相,而妖族修行則是凝練出肉身,並將原來的妖軀化為天地法相。

    當然,並不是說妖族一定不能修煉人族的法門,走不了武修可以走術修的路子。

    肉身經脈不同,但神魂都是一樣的,三魂七魄,誰也不比誰多出一個,或者少掉一個。

    但總的來說,妖族去修煉道、佛、儒三教的法門,遠不如修煉自家妖族法門更方便,甚至魔教和巫教的還要更合適一些。

    其實從字面上也能看出來,道家求仙,而仙、佛、儒三個字全部都是人字旁,可見三教骨子裡都透著「兩儀之內,最靈者人;天生萬物,惟人最大」的大人類主義。

    佛教雖主張眾生平等,可細數一下,他類生物往往都是被佛陀以大神通擒拿後,才變成佛門護法的,自行修成正果的少之又少。

    這種事跟拉壯丁差不多,只不過佛教的確有其神通所在,強扭的瓜很甜,入了佛門後,樂不思蜀的倒是絕大多數。

    岳鼎雖然沒有親自測試過這位熊貓大俠的內功屬性,但稍稍想一下就能明白,既然對方是向著摩訶寺的方向走去,顯然是衝著四天後的無遮大會,必定是佛修無疑。

    他要遮掩長相,也是為了避免麻煩,這年頭種族歧視還是挺有市場的。

    而相比起來,令岳鼎比較在意的是,觀曇華居然能一眼看出對方的真實身份,倒是頗有幾分耐人尋味的地方。

    要說是從細節之處推理得到,可熊貓大俠根本沒有漏出明顯的馬腳,全身包裹得緊緊,連臉都遮住了,何況就算看見手腳處漏出來的缺檔,也頂多是認出妖族的身份,如何能一口咬定是執夷將軍的後裔?

    要說是在打鬥中看見了臉,那就更不可能了,觀曇華在一分鐘前還直昏迷著的,總不會恰巧在對方冒出來的時候醒來,等到被救回來時又昏過去。

    但疑問歸疑問,說不定這是人家的秘密,岳鼎沒有唐突到才剛見面就詢問這麼隱私的事情。

    被摘下箬笠的熊貓大俠轉過身來,坦然道:「真是對不住,俺並非有意要隱瞞。」

    岳鼎露出真誠的笑容道:「我能理解,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遇見真正的妖族,沒想到居然是執夷如此罕見的種族,也許該慶賀一下。我叫岳鼎,不知是否有幸能跟閣下交個朋友。」

    熊貓大俠一愣,似是沒想到這位萍水相逢的陌生人,不僅一點也不在乎他的妖族身份,而且還在見識他的長相後,莫名的平添出許多好感,顯得格外的熱情,令他有些二丈和尚摸不著腦袋。

    誰又能想到,對於岳鼎而言,哪怕是天龍、鳳凰、麒麟,也遠遠比不上國寶來得親切。

    熊貓大俠最後歸結為對方天生性格豪爽,不介意種族身份,於是便咧嘴笑道:「俺的俗家名字叫潘曉,但俺師傅給俺取了個法號,叫做方圓。」

    這時,淨鳶師太開口道:「不知兩位是否還有其他同行人,若是不嫌棄的話,可否與我無花寺眾人同行,路上也可略盡出手相救之恩。」

    潘曉撓了撓腦袋,這動作配合他如狗熊般的身軀,顯得分外笨拙,和之前靈動的身手形成鮮明對比,他的表情看上去有些靦腆,似是想要推辭。

    岳鼎搶先一步道:「我還是首次參加無遮大會,很多事情都不清楚,有師太做嚮導再好不過,我還有個徒弟,待我將她尋來,便同師太一起上路。」

    然後他轉頭對潘曉道:「潘兄弟可是與人有約,應該不會嫌棄我們吧?」

    潘曉連忙擺手道:「怎麼會,應該是你們不嫌棄俺才對,俺歡喜還來不及呢!」

    這大個子倒像是初入江湖的大男孩,語氣都有些侷促,在他身上,岳鼎彷彿看見了以前的自己,好感再度上漲。

    四人往回趕路,觀曇華先是跑過去跟淨鳶師太在耳邊輕聲說了一些秘話,岳鼎注意到對方無意識的向自己瞄了一眼,隨後就見淨鳶師太很友善的對著他露出笑容,並點了點頭。

    這令他有些迷糊,也不知道那位小尼姑到底說了什麼,而且身為長輩的淨鳶師太居然如此信任弟子的言語,更添幾分神秘。

    隨後淨鳶師太向岳鼎打聽了關於愛蓮的事情。

    經過交談得知,當年傳授給愛蓮功法的,正是這位淨鳶師太。

    她在得知愛蓮的結局後,長歎一口氣:「我這徒弟也是求仁得仁,能夠了無遺憾的離開,也屬幸事。」

    回去的路上,遇見了夢芸跟十幾名無花寺的弟子,這丫頭先是抱怨師尊居然扔下她不管,江湖險惡,她一個未成年人很容易遇上危險等云云。

    可隨即她瞧見了潘曉,頓時雙眼發亮,彷彿小孩子看見了新奇的玩具。

    反而是那十幾名無花寺的弟子,在看見潘曉時,不自主的產生了戒備,更有幾個微微皺了皺眉頭,之後雖在淨鳶師太的解釋下,知道這位是救了師妹的恩人,放下了提防,但仍有意的拉開距離,不願靠近。

    膽大包天的丫頭可不管別人怎麼想,她先是自來熟的跟潘曉攀談了幾句,發現對方特容易說話,性格忠厚後,立馬放開了手腳,居然伸出手去摸對方的黑眼圈,確認是否真實,又摸了摸潘曉毛茸茸的耳朵,戳了戳對方的肉掌,然後在那邊大呼小叫。

    潘曉對於自己被人當做玩具看待,並不覺得生氣,反而因為有人類願意跟自己親密而覺得開心,很配合的陪夢芸玩耍,咧開的大嘴就沒合攏過來,樂呵呵的模樣更添幾分憨厚。

    不得不說,熊貓這個種族似乎天生帶有賣萌的能力。

    潘曉雖然不是有意為之,可當他笑起來的時候,憨中帶拙,拙中帶笨,笨中帶有一分可愛,引得一群比丘尼頻頻回首。

    幾名年紀輕一些,膽子大一些的女尼偷偷過來,也學著夢芸,壯大膽子去摸潘曉的身體,只覺得毛茸茸、肉呼呼,手感特好。

    人和人的交往常常就是這樣,在沒有正式接觸之前,因為各種流言造成了先入為主的成見,哪怕明知流言都是誇大其詞,但依舊產生了隔閡。

    然後,通常因為覺得,就算不與這個人交流也沒什麼關係,便一直保持著隔閡,不願去打破,不願親自去確認。

    但只要有那麼一個小小契機,就會發現對方其實沒那麼壞,甚至本來可以跟自己做個好朋友。

    就像是彼此間隔著一張薄薄的紗布,不去戳它,一輩子都看不見對方的臉,可只要伸出手去嘗試,就會發現這層紗布是如此輕易就能被捅破。

    到了晚上,眾人入住客棧的時候,所有的女尼都對潘曉消除了成見,即便是對妖族格外抱有歧視的幾人,也覺得至少這一位是沒有危險性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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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醉拳和醉棒

    只是半天的功夫,潘曉就跟夢芸混得很熟了,和無花寺的那群比丘尼的關係也不錯,這令出門前忐忑不安,做好受歧視心理準備的他來說,是個很美好的開頭,也慶幸自己當初勇敢的做出了這樣的決定,而非固步不前。

    不過眾人裡最談得來的還是岳鼎,沒辦法,誰叫只有他肯飲酒呢?對於喜好飲酒的潘曉來說,沒有什麼是比酒友關係更親密的。

    岳鼎不拘一格,視清規戒律如無物的態度令潘曉嚮往不已,一句「酒肉穿腸過,佛主心中留」的老生常談,更是令這位無肉不歡的佛門弟子讚歎有加,並下定決心,要將這句話作為自己人生的座右銘。

    無花寺的眾尼自然是恪守著清規戒律,女人在某些方面往往比男人更死板。

    夢芸倒是有嘗試的興趣,但被岳鼎以年紀太小給勒令禁止了。

    岳鼎其實並沒有那麼喜歡飲酒,但也說不上討厭就是了。

    對他來說,比起酒本身,更注重的是飲酒的氛圍,比如自己的心情,飲酒的環境,以及跟誰飲酒,這些將直接決定他飲酒量的多少。

    而對於潘曉來說,酒逢知己千杯少,何況他本就是個千杯不醉的酒徒,隨身帶著的酒葫蘆更擁有須彌芥子的空間效果,裡面裝了一湖的酒水,也不知他從哪裡弄來的。

    這位熊貓大俠飲到酣暢時,便在院子裡打起醉拳,神傳意發,手捷眼快,步碎靈活,剛柔相濟,動迅靜定,形神兼備。

    岳鼎是個武癡,醉拳的赫赫威名也是早有耳聞,禁不住手癢,便入場同潘曉切磋起來。

    光在旁邊看著,只覺得這醉拳看起來很有趣,要知道大凡拳法都講究下盤穩重,而醉拳第一個要忘的就是穩重,打起來行蹤飄忽不定,身形如狂似癲,步法東扯西牽。

    若僅是這樣倒也罷了,岳鼎修習神行百變,在騰挪閃避上並不會輸給對方,然而醉拳拳法剛柔相濟,快速靈活,只有親身體會後才明白,那些看起來歪歪扭扭的招式,竟是招招擊向人的要害,狠辣無比,在可笑的外表下隱藏的是銳利的尖牙,很是凶險。

    醉拳本是地躺拳的一種,跌扑、翻滾、竄蹦、跳躍,愣是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

    也不知道以潘曉那敦厚、肉呼呼的身體,是怎麼做到這般靈巧的動作。

    岳鼎以剛猛的神掌八打對敵,卻發現攻擊時追不上對方的衣角,防禦時猜不透對方下一步的動作,被動應招,顯得十分支絀。

    他自忖除非是生死決鬥,否則還真不是對手,正欲開口認輸,卻聽一旁夢芸喊道:「師尊接棒!」

    這丫頭雖然跟潘曉玩得不亦樂乎,但終究不如跟岳鼎來得親密,這時候就想著幫親不幫理,怎麼也不能看自家師傅輸戰,尤其是在現場還有無花寺等人旁觀的情況。

    岳鼎接住打狗棒,知道徒弟的心意,就用起了不算擅長的打狗棒法,以巧對巧,以變對變。

    可惜這門丐幫絕學不合他的性格,依舊停留在嚴格遵守招式的階段,不如神掌八打那樣能隨心所欲而用,很快落了下風。

    倘若換成另一門丐幫絕學「降龍十八掌」,或許能打成另外一種局面。

    雖然同樣是屬於以巧為主的武技,但打狗棒法追求變化精微,招術奇妙,以靈動為主,而醉拳講究虛守實發,逢擊而避,乘隙而入,指東打西,攻敵要害,以狂放為主。

    打狗棒法雖是乞丐的武學,但跟滿地打滾的醉拳比起來,倒成了淨衣幫和污衣幫的差別,有點謙謙君子的味道。

    淨鳶師太就評價道:「人不要臉,天下無敵,一個放不開,一個放得開,便似一個衣著乾淨的人碰見了滿身泥污的對手,前者要擔心衣服被弄髒,出手間就有了遲疑,後者卻是無所顧忌,何況岳佛友似乎對這門棒法運使得不夠純熟,若是沒有其他變化,依舊是落敗的結局。」

    一旁的比丘尼也紛紛稱是。

    就在夢芸聽著旁邊無花寺等人的評價,覺得師尊被小覷了,而感到萬分焦急時,岳鼎的動作卻產生了變化。

    他的棒法也不再追求精細,同樣變得狂野起來,而且將「絆、劈、纏、戳、挑、引、封、轉八訣」扔掉大半,只以劈、纏、戳、挑四訣應對。

    劈、戳兩訣是進攻,纏、挑兩訣是助攻,岳鼎完全扔掉了防禦和閃避的招式,只追求進攻,靈動的打狗棒法愣是被他改成了勇猛的「瘋魔杖法」。

    不僅如此,他的步伐也變得搖搖晃晃起來,虛實相濟,不再一味的閃避,還多出了曲折進攻,以攻代守等變化。

    很快的,所有人都發覺了,岳鼎根本是在學習潘曉的醉拳打法,並且現學現用,融入自己的招式中,演變成更加適合自己的武學。

    淨鳶師太最是震驚,她並非迂腐不化的人,但也逃不出慣性思維的圈子,遵守著這個世上的常識:前輩先人留下來的武學,應該是後人努力改變自己去適應,而不是改變武學來適應自己。

    對她們來說,頂多是綜合百家之長,自創一門武學。

    可長輩們留下來的東西,一定要好好供奉著,不可生出褻瀆的心思,隨意的篡改招式,豈非是對長輩們畢生心血的不尊敬?

    如岳鼎這般,覺得武學套路不適合自己,就更改成適合自己的套路,大刀闊斧的進行修正,渾然沒有尊重「原著」的想法,在常人看來是難以接受的。

    這般堪稱膽大妄為的行為,若換成門規嚴厲點的門派,一個「對師門前輩不敬」的罪名是少不了的——這便是加入他人門派的弊處了,思想上的碰撞會導致無法隨心所欲。

    夢芸彷彿能讀懂人心,一下子看出了她們的想法,便驕傲道:「我師尊就是創派祖師,他要修改本門派的武學,自是理所當然。」

    其實她原本也覺得,這門打狗棒法跟師尊的性格格格不入,也許並非師尊原創,而是來自某個奇遇也說不定,可在外人面前,怎麼著也得維護自家師傅的尊嚴,便用了擁有誤導作用的言辭。

    創派祖師未必等同於武學的創作者,只是在常人的慣性思維中,往往將兩者等同起來。

    果然,淨鳶師太受到誘導,自以為得出結論:「能吸收他人招式中的精華,從而改良自創的武學,這等推陳出新的本領,岳佛友能開宗立派並不為奇。」

    其他弟子結合之前岳鼎並不純熟的棒法表現,也下意識的認為,這是由於對方自創武學,尚沒有掌握熟練的緣故。

    就連夢芸瞧著岳鼎將改變後的新棒法,運用得越來越純熟,修改越來越精練,幾乎要蛻變成另外一門武學,也不由得改變了最初的判斷。

    以師尊這般隨意創新武學的能力,就算根據她的狀況,因材施教,特意創造出一門適合她發揮的棒法,可能性也是極大。

    夢芸沒有經驗,卻是不知道修改武學跟自創武學,兩者的難度不在一個層次。

    前者已經造好了房子,只需改變裡面的裝飾,將不需要的扔出去,將需要的挪進來,後者卻是要從地基開始打起。




第九十八章 裸衣醉八仙

    潘曉看出岳鼎的想法後,就配合著喂招,不再進逼,可他發現,自己低估對方的進步速度了。

    原本他還能留有三分力,以防傷到岳鼎,可不一會就見岳鼎身若蛇動,棒若鷹靈,腳下步法多變且穩,跟他的醉拳步法既相似,又不似。

    那棒法被刪掉防守和卸力的招式後,不僅技巧精妙上沒有減弱,殺傷力更是直線上升,威迫感十足,風格跟之前的能同時擊出八掌的掌法極其貼近。

    到了這地步,別說留力氣,他就算全力以赴,也很難保證自己不會受傷。

    岳鼎在對練中陷入了神我兩忘的境界,彷彿天地間沒有了其他人,只剩下他和一個看不清長相的黑影在對打,雙方的每一式變化都印在心裡面,不停的改良招式,去掉不適合自己的,改進適合自己的。

    若潘曉使用的是岳鼎聞所未聞的武學,未必能有現在這般進步神速,可偏偏是他極為熟悉的醉拳。

    岳鼎牢牢把握住「形醉意不醉,步醉心不醉」的要訣,以核心綱要去衡量具體的招式內容,自然能舉一反三。

    於是他的打狗棒法和神行百變也漸漸有了醉拳的風格,同時放棄防守和干擾的招式並不意味著挨打,而是以身法閃避來代替,總是能在關鍵時刻避過來拳,然後攻其所救。

    他如今是完全沉浸其中,以前總是覺得彆扭的幾招技巧性棒法,如今應手而出,更是帶了許多變化,虛誘實,實擊虛,攻擊一波接一波,硬是將游擊型的靈巧棒法,改成了騎兵突進,大軍掩殺的兇猛棒法。

    兩人一來二去卻是對了百來招,初前潘曉留手還能有上風,後面全力才保持不敗局面。

    他感覺到岳鼎帶來的壓力越來越大,無論自己如何進攻卻是不能再傷一分。

    岳鼎一攻一閃轉換甚快,到後面甚至掌棒齊用,不再拘泥於棒法。

    原先見是棒,突然向內一縮,就變成了掌風撲面。

    原先是掌,突然毒蛇吐信,棒子就戳了出來,向著穴道要害打趣。

    變來變去,有一點不變就是力逾千鈞,無論是掌功還是棒擊,上面的力道都極為兇猛,打中了就是骨折的下場。

    潘曉打得心驚,可旁邊看的人比他更心驚。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無花寺等人可是親眼看著岳鼎,將一門靈巧過頭反而顯得彆扭的棒法,改良成了一門即便在七品中也屬上乘的猛攻型技巧性武學。

    這種親眼見證新武學誕生的震撼,可想而知。

    倘若夢芸知道了她們心中所想,肯定要嗤之以鼻,打狗棒法本來就很高明,只是岳鼎不喜歡,加上風格相逆,才顯得彆扭,讓人覺得這是一門堪堪觸摸到七品門檻的武學,而現在只是發揮出了原本應有的威力而已。

    岳鼎進入佳境,到了興頭時,縱聲呼嘯:「地龍真經利在底攻,全身臥地強固精明,伸可成曲停亦能行,屈如伏虎伸比騰龍,行停無跡伸曲潛蹤,身堅如鐵法密如繩,翻猛虎豹轉疾雛鷹,倒分前後左右分明。」

    他全力戳出一棒,與潘曉的一招「鐵牛耕地」相撞,勁力迸發,兩人各自被震退。

    岳鼎哈哈一笑,拿過一罈美酒,倒飲而盡。

    酒精散發,他覺得渾身發熱,就將上身的衣服撕扯下來,袒露出一身比例均勻,完美健碩的肌肉。

    無花寺的一群比丘尼頓時羞紅臉,面若桃紅,不少人連忙用手遮住臉,然後五指叉開得大大的。

    淨鳶師太搖了搖頭,人家是老江湖,沒有多說什麼。

    夢芸丫頭雙目放光,緊緊盯著師尊赤裸的上身,不加掩飾,急促的呼吸表明她並非一點也不害羞,只是好奇心戰勝了羞恥感。

    反應最怪異的當屬觀曇華,這個一臉純真的尼姑就像是對男女之防一點也不懂的孩童,用清澈的眼睛看了看岳鼎的上身,然後雙手放到自己的胸前比劃了一下,眼中出現了疑惑,似是不明白為什麼同為人類,對方的身體會跟自己的身體不一樣。

    岳鼎沒管這些,他本就是個神經大條的人,如今興致正高,哪有細膩的閒情去顧及他人的看法。

    他飲完酒後,便又入院子中,將剛剛偷學來的武學精要融會貫通,打起了記憶中的醉八仙,邊打邊唱。

    「漢鍾離,酒醉仙。胡蘆兒,肩上安。讓來讓去,得他便。雖則是玉山頹樣,也須要躲影神仙。膝兒起,撇兩邊,起時最忌身手便。牽前踏步,帶飛推肩。

    呂洞賓,酒醉仙。背上兒,雙飛劍。披手披腳隨他便,隨他便。雖則是兩手如矢,也須要直利牽拳。反後步,要身偏,偏時要閉陰門現。從上劈下,石壓山巔。

    韓湘子,酒醉仙。竹筒兒,手內拈,重敲輕打隨他便,隨他便。雖則是,裡裹外裹,也須要,插掌填拳。魚鼓兒,咚咚填,打時誰知掃陰現。去時躲影,來若翩遷……」

    他這套醉八仙並不如潘曉的那套醉羅漢來得高明,但勝在有文韻,拳歌相合,無論是從賣相上,還是從藝術上,都要勝出一大截。

    一群尼姑看得異彩連連,她們可不是關在籠子裡的金絲雀,好歹也走過江湖化過緣,文質彬彬的秀才見過,粗鄙不堪的莽漢也見過,但如岳鼎這般,狂野中散發著錦繡才氣,剛猛與文柔結合在一起的男子還是首次遇見。

    夢芸這小妮子雙眼都要冒出星星了。

    淨鳶看著眾弟子的表現,搖頭歎氣,隨即看向唯一表情正常,只是滿面不解之色的觀曇華,壓低聲音詢問:「你看見了什麼?」

    觀曇華微微皺眉,隨即道:「男、女、老、少、富、貴、貧、賤,還有……檀板、扇、拐、笛、劍、葫蘆、拂塵、花籃……最後合為八卦之象。」

    淨鳶微微頷首:「這套拳法就武技角度而言,遠不如之前兩人切磋時的武功,但意境之深遠,卻是遠遠超出,沒想到岳佛友居然還兼通道家之學,我還以為……」

    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

    相比眾尼姑目光集中在岳鼎本身,潘曉更在意這套拳法,正如淨鳶師太說的那樣,岳鼎正在打的這套醉八仙,意境上更為深遠,對他的啟發頗大。

    聯繫之前岳鼎一口道破醉拳奧義的那番口訣,他只覺一扇大門正在自己面前緩緩打開,整個人也陷入神我兩忘之境。

    「岳兄弟,注意了。」

    驀地,潘曉大喝一聲,也躍入院子中,再度跟岳鼎交起手來,招式間竟是衍生出許多變化。

    淨鳶師太再度詢問觀曇華:「這次看見了什麼?」

    「一個喝酒的羅漢,和一個睡覺的羅漢……兩個羅漢正在融合成一個。」

    淨鳶點點頭,隨即對眾尼道:「到此為止,所有弟子回房間,各自謄抄一百遍普善清心咒。」

    所有弟子苦著臉,卻不敢違逆,低頭稱是,依依不捨的離開了,就留下一個越看越是臉紅的夢芸丫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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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九章 無可解釋的誤會

    「岳兄弟,多虧了你,俺才能悟通關竅,將師傅傳授的醉羅漢跟睡羅漢兩套拳法合二為一。」

    正所謂男人就要以拳交心,經過一晚上的切磋對練,岳鼎跟潘曉的親密度激增,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

    「哪裡,也虧了你,我才能在原有的基礎上,創出這套醉獒棒法。」

    岳鼎說話時,並無得意之色,他心知自己修改後的醉獒棒法,並不比配合神行百變的打狗棒法更加精妙,只是適合自己的風格,反而能發揮出全部的威力。

    兩套棒法各有優劣,醉獒棒法整體風格都在追求進攻,它放棄了防守,以身法閃避來代替,而閃避也是為了尋找對手的破綻,全部都是為了進攻而服務。

    在殺敵上,醉獒棒法要勝過打狗棒法,可其他如困敵、擾敵,乃至遇上強敵後的遊走卸勁等技巧,卻是全然拋棄了。

    它的創意,就是將打狗棒法全面分散開的技巧優勢,盡數擊中在攻敵上這一項能力上,一切以進攻為核心。

    因此,在岳鼎看來,自己單純是犧牲了其他方面的能力,強化了進攻,本質上並沒有超出打狗棒法的界限,並不值得驕傲。

    然而這種滿不在乎的表現落在其他人眼裡,反而更加襯托出他的武學創新能力,以為這種事對岳鼎來說太過尋常,以至於並不值得驚喜。

    潘曉沒想那麼多,只是稱讚道:「醉獒棒法,凶如其名!岳兄弟能否幫俺的這套新拳法也起個名字,俺在起名字方面可沒什麼天賦。」

    岳鼎不推辭,略微思考後便道:「你的新拳法脫胎於醉羅漢和睡羅漢,不妨就合在一起,稱作醉夢羅漢拳。」

    他昨天可是親身體驗過這套醉夢羅漢拳的威力,拙中藏巧,巧中藏力,以睡羅漢的沉穩融合了醉羅漢的跳脫,彌補了醉羅漢爆發力強,而持續力弱的缺點,攻守兼備,氣息悠長,端得是厲害無比,至少他以醉獒棒法對敵,在不比拚生死的情況下,勝算不足。

    倘若以功德點數來衡量,醉夢羅漢拳應該是屬於六百五十左右的武學。

    「醉夢羅漢拳,好,就叫這個名字,俺很中意。」

    潘曉又戴起了箬笠,岳鼎雖然曾勸他不必在意外人的看法,但他卻明言,自己並不在乎他人的目光,但既然遮掩一些可以避免掉許多麻煩,那還是遮掩些比較好,沒必要為了證明自己的坦蕩,特意去招惹別人。

    這道理跟財不露白相似,一個人很有錢沒有錯,他拿著錢招搖晃市也沒錯,但既然選擇這麼做了,那麼就免不了有歹人生起貪婪之心,從而行強盜之事。

    明明大家都知道,行錯事的是那名歹人,可在批判的時候仍不忘加一句,受害者招搖晃市也是活該。

    無論從道德還是律法上講,受害者都沒有錯,他不偷不搶,可仍要遭到輿論上的批判。

    岳鼎通明人情世故,便沒有再勸。

    一路結伴而行,交談中得知,潘曉是自己突然生出了靈智,而非被人點化,只是後來被一名雲遊僧度化,才遁入空門。

    他家中還有兩個兄弟姐妹,大一點的妹妹叫潘美,小一點的弟弟叫潘焰,也都開了靈智,只是修為尚低,所以這一回他是獨身前來參加無遮大會。

    夢芸不知怎麼的,跟觀曇華對上了眼,似乎對這位明明比自己年長,卻比自己更加天真的姐姐產生了興趣,一路上的交流,頗有幾分賣弄知識的味道。

    「觀曇華,這法號真有意思,曇華通曇花,所謂曇花一現,只看那麼一下,就能滿足了嗎?」

    「曇花一現,即為永恆,很多時候,看人或看事物,只需要一眼就足夠了,看得過多,只會被幻象迷惑了真相。」

    「嘿嘿,觀曇華師姐,我注意到一件事,你們明明號稱無花寺,結果所有人的法號裡都帶有一個花,淨鳶師太就不提了,聽起來以為是以『鳶』音同『緣』,可實際上是指鳶尾花,那邊的師姐法號觀紫羅,更是簡明易懂。」

    觀曇華笑了笑:「此無花非彼無花,無花不是指沒有花,無花寺的弟子特意在法號中加花名,也不是真的指花名。」

    「觀曇華師姐,你繞來繞去把我繞暈了,」夢芸眼睛一瞇,不懷好意的笑起來,「不會是玩只可意會,不可言傳的那一套吧。我丘師叔說了,以後若是碰上自己解釋不了的,就要故意說些別人聽不懂的話,然後裝成一副好像很有深意的模樣,這樣就能把人晃點過去哎喲!師尊你幹嘛打我?」

    岳鼎露出看你不成器的表情:「我是不想讓你繼續丟臉,一花一世界,一葉一菩提,這你應該聽說過了吧?無花即為空,卻又非空,有道是『本來緣有地,因地種花生,本來無有種,花亦不能生』。」

    「本來緣有地,因地種花生,本來無有種,花亦不能生……」

    淨鳶師太念了幾遍,頗有感悟,歎道:「岳佛友佛法高深,吾不及也。」

    岳鼎可不想在這位師太前面竊據別人的作品,忙解釋道:「這是一位慧可禪師留下的偈,可不是我想出來的,後來慧可禪師傳至僧璨禪師,又留偈言『花種雖因地,從地種花生,若無人下種,花地盡無生』,再後來,道信禪師承其衣缽,也留偈言『花種有生性,因地花生生,大緣與信合,當生生不生』。」

    淨鳶師太露出疑惑的表情:「這三位禪師的大名卻是從未聽聞,可若能做出這樣的禪詩,不該是無名之輩。」

    她的語意,卻是懷疑岳鼎虛構人物,然后冠以自己的作品。

    這種做法歷史上還真不少見,很多不存在的故事人物就是這麼被弄出來,厲害點的甚至凝聚香火,成了神靈。

    岳鼎無奈,卻不知該如何解釋,倘若說是來自夢境中的記憶,只怕還要落得一個托夢假辭的借口。

    何況,倘若她們相信了,只怕更要認為他的緣法高深,肯定是佛祖托夢給他,讓他在一念世界中度過一生,從而悟得無上禪意。

    「岳前輩,說起來,我還不曾知曉你的法號。」

    觀曇華顯然是信了淨鳶師太的猜疑,連前輩的尊稱都甩出來了,之前她可不是這麼稱呼的。

    岳鼎還沒回答,夢芸就搶著道:「我師尊說了,過去的他叫做岳鼎,現在的他叫做岳鼎,未來的他還是叫做岳鼎。」

    淨鳶師太感慨道:「岳教主佛法高深,非尋常人能及,令人敬佩。」

    岳鼎無語,從「吾不及也」變成了「令人敬佩」,這誤會越來越深了,感受著旁邊小尼姑們「雖然不是很明白,但總覺好厲害」的目光,頭疼不已。

    夢芸這妮子更是鼻孔向天,一臉「我師尊就是這麼厲害」的自傲表情。

    這年頭連自污都這麼困難,虛名向外推都推不掉。

    他絞盡腦汁,愣是想不到一個能解釋清楚的理由。

    嘗試著找了個說法,這群人立刻點頭,表示「我懂我懂,岳前輩你不想出名,就沒必要再謙虛了」。

    這種反應簡直無懈可擊!

    最後,岳鼎自暴自棄,故作瀟灑道:「虛名本是身外物,不著方寸也風流。」


第一百章 摩訶寺

    眾人邊行邊聊,在離無遮大會正式開啟還有兩天半的時候,抵達了無量山。

    摩訶寺坐落在無量山的山頂,但並不代表無量山的其他位置就沒有寺廟,就好像岳鼎的未來計劃,是要將一線坡都利用起來,結成九宮、八卦、七星的三連陣,整座無量山都是摩訶寺的勢力範圍。

    在山頂的摩訶寺是核心區域,屬於長老、內門弟子居住的地方,山腰處則是外門弟子的院落,山腳處是附庸於摩訶寺的租戶,或耕田或種果樹每年都會奉上不少銀兩,而且弟子也比常人更有機會能拜入摩訶寺。

    正式屬於摩訶寺的弟子約有一千八百人,算上租戶的話就有逾六千人。

    摩訶寺的護教陣法就是摩訶無量陣,以整座無量山為基礎,以摩訶寺為陣眼,全力啟動時可召喚出三千羅漢,引動摩訶無量金剛之力,發出接近虛空強者的一擊。

    如今要舉辦無遮大會,上上下下的所有弟子都被調動,岳鼎眾人一接近,就有幾名戴著月牙箍的行者迎上來。

    月牙箍象徵著未滿念威期的修士,也是正規弟子中最低級別的,到了念威期就帶上瓢帽,先天期是班吒帽,天人境是山子帽。

    大抵上,佛門修行門派都是這樣做的,來表明自己的身份。

    是高手,就該堂堂正正的亮出來,遮遮掩掩,扮豬吃老虎最是令人不齒。

    在隨意看過各自的請帖後,這幾名行者便出來一人擔任導遊之職,一邊解說一邊引著眾人上山。

    來者是客,他們都是要住在山腰處的別院。

    岳鼎師徒跟潘曉都是大姑娘上轎頭一回,無花寺雖然不是第一次參加無遮大會,但上一屆的舉辦方是弈州的牟尼寺,無量山依舊是第一次來。

    當然,並非所有門派都必須住在山腰,有資格上山頂摩訶寺的,只有那些有天人境高手的門派。

    三州之中,除了牟尼寺外,就剩下同屬飛州的葦渡宗和弈州的般若寺有這樣的資格。

    一場無遮大會引來三州的佛修同聚,化外之地的無量山顯得格外熱鬧,一路上可以看見許多江湖人,其中有長髮髯鬚如巨猿的粗獷之輩,也有儒雅似翩翩公子的秀士,喝酒划拳的醉漢都有不少。

    相比之下,留著頭髮的岳鼎師徒,以及帶著酒葫蘆卻一直悶聲不吭的潘曉當真不算什麼,也難怪負責接待的弟子看見他們的時候,一點也不覺得奇怪。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

    無花寺的女弟子下意識的將遇上的男人同岳鼎進行比較,皆覺得粗野的不如岳鼎有文采,文雅不如岳鼎有男子氣概,狂放的不如岳鼎更穩重,那些正經的貌似又過於迂腐。

    她們一個個心如明鏡台,不受半點紅塵沾惹。

    淨鳶師太見到此狀,只在心底歎了一口氣,她帶著本門弟子外出,也是有磨煉弟子心性,增長見聞的考慮,尤其是對異性的接觸上,可不能出現一碰到就臉紅的情況,那樣的弟子入江湖,很容易撞上情劫。

    眼下的情況,眾弟子對於看見的異性,既無羞澀的避開,也無目不斜視的被吸引住,按理說應該是最好的表現了。

    不避諱,不執著,可謂達到了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的境界。

    但她怎麼也高興不起來。

    在前方引路的弟子進行說明,摩訶寺的客房劃分為素區和葷區,素區需要遵守齋戒,葷區則是隨意,酒肉皆不禁。

    於是眾人不得不暫時分開了,這也令淨鳶師太鬆了一口氣,不用再苦惱,是該讓弟子經歷情劫的考驗,一旦度過去就能一了百了,為將來的修行打好基礎,而是及早讓弟子抽身,以免陷入其中,難以自拔。

    岳鼎並不在乎吃幾天素菜,但他若堅持要去素區,就難免給人留下誤會的印象,彷彿是看上人家無花寺的弟子,非要待在一起一樣。

    何況,他也察覺到,淨鳶師太對待他的態度,就像是防賊似的,令他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在何時得罪了這位師太。

    岳鼎師徒和潘曉商量後,被分到了同一個院子。

    潘曉顧及自己的妖族身份,不想被人發現,麻煩能免則免,就待在院子裡不願再出去,並獨自練起了那套醉夢羅漢拳,想要將這門新創的拳法掌握通透。

    岳鼎見狀,拒絕了夢芸想要一起去逛山觀賞美景的提議,拿出了剛兌換的一根天機棒,和潘曉在院子裡演練起醉獒棒法,氣得夢芸直跺腳。

    這根天機棒是古大筆下天機老人的武器,但本身並不是什麼神兵利器,兌換只需要二十點功德,素材要求也是隨便一根木頭就行。

    它是因天機老人才得名天機棒,非是天機老人因它而得名。

    岳鼎辨別不出這根天機棒是由什麼材質製成,但是使用時能剛能柔,剛時彷彿一桿鋼槍,筆直不屈,輕易捅穿板甲,柔時卻如同一條長蛇,能繞著腰間纏上一圈。

    兩人皆是武癡,沉迷進去便忘記了時間的流逝,居然在院子裡切磋了一整個下午,直到摩訶寺的弟子送來了晚飯,才發現天色已是黃昏。

    夢芸本想等師尊吃完了晚飯,在提出一起散步,便於消化。

    誰知晚了一步,岳鼎和潘曉剛用過晚餐,便再度切磋起來,渾然不管是否會引起胃疼。

    兩人皆是內功高深,潘曉更是八重通靈期的高手,便是不用點燈,也能看得清地上爬著的螞蟻,何況天上還有一輪皎潔的明月,因此黑夜對他們來說毫無影響,繼續打得渾然忘我。

    這半晝夜的時間,雙方互為師徒,各自傳授對方新悟出來的絕學。

    潘曉的師傅已不在人世,所以他就是繼承人,完全有資格決定是否將自家武學教授給別人。

    岳鼎就更別說了,一教之主,誰能管的了他。

    至午夜,兩人才罷手歇息,一起沖了個熱水澡,又拎著酒壺,躍上屋頂,一邊看著月亮一邊聊天。

    潘曉的興致頗高,平時沉默寡言的他似乎是要將堆積起來的話一起說出來似的,滔滔不絕的說個不停,岳鼎當起了看客。

    「岳兄弟,你是除了俺師傅意外,第一個對俺這麼好的,要是人類都和你一樣的看法就好了。」

    「岳兄弟,你知道該怎麼識得本心嗎?俺師傅說,只要俺能找到本心,就能變成人,可俺除了胸口的心臟以外,根本找不到第二顆心,難道人類都是有兩顆心臟的?」

    「俺師傅教給俺的心法《化胡經》,只要修煉到功德圓滿,就能不必等到天人境四重,可以提前擁有人類的身軀,可俺修煉到了大成,離圓滿就差最後一步,卻怎麼也踏不出去。」

    「俺沒日沒夜的修煉,除了功力增長以外,就是接近不了,明明就在眼前,就差那麼一小步,卻怎麼也觸摸不到,俺到底是哪裡做錯了呢?」

    「只有識得本心,才能功德圓滿,可到底該怎麼識得呢?俺連本心在哪裡都不知道,岳兄弟你佛法高深,能不能告訴俺,到底在哪裡,俺為什麼就是找不到呢?」

    「俺好想見師傅啊,俺有好多問題要問他,可師傅卻不要俺了,他說只有當俺變成人的時候,才會相見,那俺要是一輩子都沒有變成人,豈不是永遠不能見面?」

    岳鼎聽著他的心裡話,很想開口告訴他,卻偏偏不能說。

    因為說了,便再也找不到本心了。

    最後只能道:「放心吧,你一定會找到本心的,我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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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三章 大收穫

    五龍丹:靈虛尊者採集百餘種奇異草,配以大雪山千年雪蓮之實及千年芝草製煉而成的靈藥。

    千年雪蓮之實和芝草雖然也屬於天材地寶,但比不上鳳凰草這種稀世罕見之物,屬於富貴人家有點門路也可以買到的補藥。

    煉製五龍丹困難的地方在於採集百餘種奇異草,可是這個問題在功德兌換來的煉製符面前卻不存在,因為煉製符只要求有主要的材料即可。

    但岳鼎手裡也不多,僅有三顆,他就是看中對方的陰魂珠,認為可以用來煉製天元聚魂丹,才捨得拿出來換取,要知道天元聚魂丹一顆能增加一甲子的功力,而且不比無極先丹有副作用,是純粹的好東西。

    晦明可不知道那麼多,他聽到丹藥的說明後,心頭一喜。

    他的陰魂珠對術修的作用,相當於武修用來強壯身體,擴充精氣的補藥,也許能提升少許的功力,但少之又少,而且弊端在於只有第一回有效,後面服下再多也是泥牛入海。

    而且作為一名術修,一直以來困擾他的問題在於真氣不夠用,他一介野路子的散修,可不比大門派的弟子有長輩賜下法寶和符菉,每每使用術法的時候,往往用不了幾個,就會將真氣消耗一空。

    可功力這種東西是硬性條件,沒有丹藥的幫忙,只剩下水磨工夫一條路,日復一日的修煉,每天功力的增長卻只有半絲半縷,若能增長二十年功力,便是煉製陰魂珠的時間也能節省大半。

    他經驗老道,雖是心中歡喜,臉上卻是不動聲色,正欲砍價,卻被夢芸一口喝止。

    「願意就成交,不願意就拉倒,謝絕還價。我就不做惡人分說這陰魂珠的缺陷了,你自己心裡應該很亮堂,是否值得就一句話。如果不滿意這個交易方案,我們就換成十八份玉流漿,每一份可以增長一年功力,兩種方案,自己挑一個。」

    這丫頭其實只是從岳鼎哪裡聽到了「最多可用增長三十年功力的丹藥來交換」的指示,至於陰魂珠的缺陷,她壓根就不知道,但此刻演戲來晃點人,卻是一晃一個准,連老江湖都要上當。

    這就是被人誤認為是藥宗出身的好處了,大家都覺得名師出高徒,來自藥宗的弟子,識得各種丹藥的知識可謂是基礎條件,怎麼可能不知道呢?

    一個人掛了專家的名頭後,哪怕他說吃屎對人的健康有益,也會有大把的人相信。

    對方這麼坦白,令晦明連發揮三寸不爛之舌的機會都沒有,夢芸若是挑刺,說出一堆的缺點,晦明也許能進行反駁,抬高自家東西的身價,可夢芸連刺都懶得挑,他想反駁都沒辦法。

    何況,如今賣家為大,他不換,後面願意換的人多得是,當下也不多說廢話,評估兩種方案的好處。

    從功力上講,聽起來似乎是前者多,但考慮到丹藥吸收的效力,前者說不定還比不上後者,一口氣吞服下二十年功力的藥丸,若沒有相應的功法配合,在吸收藥力的過程中,會有大把的藥力散失掉,但十八份一年功力的玉流漿則不同,他可以等到完全吸收掉一份後,再服食下一份。

    可猶豫了一會,晦明還是選擇了五龍丹,因為玉流漿只有增加功力的作用,但五龍丹卻還有強身健體,祛病延年,百毒不侵的效果,對於身體遠不如武者的術修來說,明顯有著強大的吸引力。

    就在他換了丹藥,正要離開的時候,夢芸又往盒子裡塞了兩顆朱紅色的丹藥:「這是雪參丸,有起死回生的療傷效果。」

    原來是贈品,晦明就不客氣的收下了,並沒有放在心上,直到後來有一次遇上仇人追殺,重傷時抱著死馬當活馬醫的心情,服下一顆,卻意外保住了性命後,才明白其中的價值。

    岳鼎此刻用來交換的貨物,最主要的還是玉流漿,這東西原料來源充足,能大鍋大鍋的量產,數量最多,剩下的還有同樣能增長功力的大還丹和碧靈丹。

    大還丹:少林寺獨家藥丸,不僅能起死回生,而且有療治一切內、外傷及增加功力之效。

    碧靈丹:用天山雪蓮煉製的解毒靈丹。此藥不但可以解毒,而且還可以給人增長功力,更能在運功走火入魔之時,幫助人以正克邪,鎮壓心魔。

    其他如九花玉露丸、通犀地龍丸、白虎奪命丹、天王護心丹等等,這些療傷和解毒的丹藥,往往是用來作為添頭贈送的。

    因為江湖上解毒和療傷的丹藥種類數不勝數,一個小幫派都能找野郎中弄出一種療傷藥丸,然後自稱是鎮幫之寶——至於效果如何,那就只有天知道了,反正療傷藥吃不死人,效果多多少少有那麼一些,沒好是傷得太重,好了就是藥丸的效果。

    岳鼎雖是堅信自家的丹藥,效果要遠遠勝過別派搗鼓出來的東西,比那些大門派的也不遜色,可問題在於客人不知道啊,總不能讓人現場砍上一刀,或者服下劇毒來實際驗證效果吧。

    若是用這些丹藥來交換,一來客人不願意接受,二來也會低估價格,所以他乾脆用來當贈品送出去,等到他們未來遇到服食的機會,切身體會到效果後,自然明白其中的價值。

    這就跟做糕點房,前期免費分發糕點的營銷手段一樣,大家覺得味道不錯,下一次就會繼續來。

    相比之下,增長功力的效果是可以實際驗證的,買過去就可以服下,親自試用藥效,因此大家都沒有懷疑岳鼎的信用問題——這麼多人在呢,他敢賣假貨,有頭睡覺無頭起床。

    事實上真的有人就這麼幹了,還不在少數,畢竟身處摩訶寺,比在自家地盤還要安全,他們若被人暗算,丟臉的只會是摩訶寺。

    這些人以親身體驗,證明了六道教的信用,逢人便要炫耀,令那些沒換到的人羨慕不已,反而更加將寶芝林的名氣推上去。

    岳鼎準備的東西雖多,可耐不住需求的人更多,能夠增加功力的丹藥,向來是供不應求的,在擺了兩個時辰的攤子後,所有的玉流漿、大還丹和碧靈丹都已告罄。

    他只要豎起已經售完的牌子,那些仍在排隊的顧客自然不幹,更有別有用心者暗中推波助瀾,卻是因妒生恨,想要給岳鼎添點堵。

    岳鼎在大事上格外心細,如何察覺不到這點不安的跡象,立即加了一句:「承蒙大家厚愛,接下來我們將免費派送一些療傷解毒的丹藥,只要是現在還在排隊的,人人都可領走一份,就怕諸位看不上眼。這一回,拙者身上帶的藥物有限,諸位將來若有需求,不妨到隱高鎮的寶芝林去購買。」

    有些身價不菲的修行者自是對療傷藥看不上眼,自動脫離隊伍,不過考慮到將來可能有機會做交易,沒有人傻到現在跳出來搗亂,把關係弄僵。

    而更多的人,抱著不要白不要的心態,不說人家名氣這麼大,煉製的丹藥效力肯定比一般的大路貨要好,就是衝著那些精美的包裝,用來轉手送人也挺不錯。

    一整個下午,岳鼎通過以貨易貨,換到了許多好東西,聲望更是一口氣上升了兩百點,突破八百大關,畢竟這裡的江湖人,身份地位可是遠遠高過普通的平民百姓,份量重,提升的聲望就多。



第一百零四章 大金剛神力

    夢芸雖然被拉過來當銷售員,卻是也樂此不疲,她也就是圖個熱鬧,只要是有趣的事情都願意嘗試,讓她長年累月幹下去肯定會覺得沒勁,可頭一回幹這樣事情,便充滿了新奇感。

    當天晚上,岳鼎清點了一下收貨,天材地寶數不勝數,江湖人誰沒有點奇遇,只是有的人撿到了好東西,卻苦於不懂丹道,無法自行煉製,與其放著發霉,倒不如拿出來換點實用的東西。

    其中最大的收貨是三粒陰魂珠,一對妖獸的陰陽內丹,和一朵劍芝。

    陰魂珠可煉製天元聚魂丹,陰陽內丹可煉製一對無極先丹,劍芝可以煉製成太乙返魂丹,服下後不僅能提升功力,更能催發劍氣。

    可惜沒能再收穫一塊上等美玉,令岳鼎想兌換個和氏璧出來,給三名弟子洗髓易筋的念頭落空了。

    這種級別的玉石,帶在身上就能對身體有好處,大多數修行者眼光還是長遠的,知道比起一次性的丹藥,還是永久性的寶物來得好。

    由於岳鼎聲明不需要法寶、神兵、功法,所以除了天材地寶以外,剩下的就是各種礦石金屬,但數量很少,最大的就是那塊寒冰玄鐵。

    唯一例外的,就是乾坤袋鳥槍換炮,換了一個中型大小,容積擴大了十倍。

    這個乾坤袋來自摩訶寺的免費贈送,他們家大業大,不在乎這麼個空間法寶,若能因此而結交一個能大量出產丹藥的門派,何樂而不為。

    岳鼎沒有急著去兌換煉製符,丹藥的兌換點數雖然便宜,可終究用一分少一分,還是由山子巽和黃元吉經手煉製來得更有意義。

    即便是兌換煉製符,也該帶回門派才用,這樣可以讓黃元吉看明白,記住其中的工序,鑽研出實際的煉製手段。

    何況相比丹藥,他還有更加亟需的東西需要兌換,這天晚上便一直等待著,等到功德點數上升到八百點——因出手救了觀曇華,加上現在是第四天,恰好是授武之日,功德點數激增——就兌換了佛門上乘武學《大金剛神力》。

    大金剛神力:由九如大師所創,傳聞由佛門三十二金剛法相所成,練者可得降魔大力,非人能及,久練後可不拘泥於法相生力,相態盡被化去,僅存神意,達到神意動而勁力生,端坐傷人的境界,而歷代金剛傳人練到絕頂境界,又能依照本身性情創出本相法身。

    這是一門內外兼修的武學,不僅僅是內功,還包括三十二相的招式,以及護體真氣,是兼具內功、武技、橫練功夫三大作用的功法。

    只有這門武學,才能完美解決岳鼎當下的三大困境。

    玄天指和醉獒棒法雖然都是屬於七品武技,但前者僅以陰寒屬性為重,後者偏向技巧性,而岳鼎最喜歡的武學,仍是那種剛猛無儔的類型。

    降龍十八掌算起來或許要更加合適,但它僅僅是一門掌法,比不得大金剛神力來得全面,倘若功德點數有多餘,岳鼎或許會考慮一下,但他現在還需要一門內功,來解決「無功可練」的窘境,便只好捨棄降龍十八掌。

    此外,他想要從六重無漏期突破到七重築基期,就要將身體練得更加強壯,為未來的護體真氣打下基礎,而大金剛神力正好能滿足要求。

    尋常武者想要突破這一難關,都是修行那些能形成護體真氣的功法,從而降低跨入七重難度,若是沒有這類功法,則退而求其次,尋找橫練功夫,若是連橫練功夫都沒有,就只有不斷的打熬身體,提升根基。

    一門武學就能解決諸多問題,自然是再好不過。

    岳鼎身兼和氏璧洗髓易筋、玄功要訣、佛門漏盡通三大加速修煉的優勢,加上風格對了脾氣,只一天兩夜,就將一隻腳跨了進去,將三十二相掌握通透,初窺門徑。

    同時,他將身體內多餘的四十年基礎功力也一併轉化掉,化成了十年的大金剛神力內功。

    就一門七品內功來說,這種四化一的比例,屬於下等級別,要知道山子巽以全真真氣轉化出來的先天真氣,可是二十化一的比例,而並不以內功雄厚著稱的小無相功,也是十二化一的比例。

    但大金剛神力的奧妙本來就不在於內功,而在於能令修行者力氣和抗打擊能力倍增,若是修煉到大成,即便比不得著名的龍象波若功的十三層圓滿,跟十層相比卻是不遑多讓。

    岳鼎只是剛剛跨過了門檻,就覺得自己的力量增強了一倍不止,隨便一掌擊出,光是掌風就能打出十丈外。

    他更感覺到七重築基期的關卡正在鬆動,彷彿在不停的招手,畢竟築基期的特徵就是洗髓換血和護體真氣,他此刻差不多都提前享受到了,哪怕不特意的去沖關,也自忖能在數日內水到渠成。

    岳鼎沒有選擇將八品內功的真氣轉化成大金剛神力,雖說屬性相同,轉化起來並不困難,但是考慮到內功效果的多樣性,還是保留著比較好。

    何況八品內功只需二十年的積累就能大成,而七品內功卻需要四十年的積累才行,因此他除非將三門內功全部轉化掉,否則也不可能讓大金剛神力達到大成。

    加上大金剛神力並非單純的內功心法,即便內功上到了大成,也不能利用漏盡通的效果,踏入到圓滿極境,只有將它的武技也一併修行到大成,才有希望破檻。

    以精氣神三元來講,大金剛神力是一門需要同時修煉「精」和「氣」兩元的功法。

    這一整天,岳鼎都待在院子裡修煉,拒絕了所有人的拜訪。

    夢芸也沒有來打擾,同樣在安靜的修煉,並不是她玩了一天就滿足了,也不是突然間懂事了,而是岳鼎承諾,只要她突破到四重化勁期,就答應她任意的一個請求,將她安撫住了。

    這也是無可奈何之事,兜售靈藥之後,六道教的名聲大振,但也因此引來許多人的窺伺,有想要巴結攀關係的,也要看見當日的收穫而心生貪念的。

    雖說在摩訶寺裡,他們不會明目張膽的行兇,但明槍易躲,暗箭難防,誰知道會不會被暗中留下某些見不得人的手段。

    岳鼎總算是明白了潘曉的心情,為了避免麻煩,就下了禁足令,而要圈住夢芸這個閒不住的小妮子,只能是用更美好的承諾來約束。

    夢芸在三公大會期間,就已經達到了三重入微期的巔峰,離四重化勁期也只是一步之遙。

    武道修煉上,前面五重都是無需積累的,深厚的根基能起到輔助作用,但沒有根基照樣能突破境界,這並不是必要條件。

    有些文壇大宗師,本身到了「至誠之道,可以前知」的境界,他們若有心習武,只要稍稍加以指點,就能一口氣突破到五重念威期,沒有欲速則不達的顧慮。

    所謂一法通,萬法通。

    只有到了第六重無漏,才需要強化身體的氣血和精氣。

    因此,若本身能力足夠,前五重可以隨意突破,不必擔心會因為進步速度太快,而留下根基不紮實的後遺症。

    以夢芸古靈精怪的性格,自是不會放過這麼一個能敲師傅竹槓的機會,因此也是拚命的修煉,爭取在無遮大會期間,突破到四重化勁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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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五章 無遮大會(上)

    暮鼓晨鐘扣響,眾僧醒來,等候已久的無遮大會終於正式開始。

    岳鼎本以為夢芸對這種論禪說道的事情不會感興趣,哪知道對方居然興致滿滿,一路催著他快點走。

    詢問箇中原因,丫頭便得意洋洋道:「丘師叔教了我三個用來嚇唬人的方法,保證別人看了後,會覺得你佛法高深,我也要當一回受人敬仰的禪師。」

    怎麼又是二弟?他到底灌輸了多少沒用的知識給我的徒弟?

    岳鼎有些慶幸夢芸拜入他的門下,而不是選丘離當師傅,否則一大一小兩魔頭聯手,戰鬥力倍增,定會將六道教弄得雞飛狗跳。

    「他教了你哪三個方法?」

    有一種方法,岳鼎覺得以二弟性格,肯定會用上。

    「第一個方法是作兩首詩,文采與禪意並存,先念第一首『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等到他們一驚一乍了,再念第二首『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就知道有這麼個方法,那麼第二種呢?」

    「第二種是茶禪。先讓茶杯中倒映出青山綠樹、藍天白雲,然後指著茶水說『森羅萬象,都在裡邊』,如果對方禪學不夠,只是敬佩,沒有反應的話就到此為止,如果對方有反應,必定是將茶水潑在地上,然後反問『森羅萬象,又在什麼地方』,這個時候,我就可以搖頭歎氣說『可惜了一杯茶』。」

    「……這方法也挺耳熟的,貌似小時候,上學堂時曾聽先生講過,沒想到二弟居然給記住了。唉,這份心思挪到學習上就好了,那麼第三種呢?」

    「第三種就有講究了,來自《圓覺經》中『修多羅教,如標月指。若復見月,了知所標,畢竟非月。一切如來種種言說,開示菩薩,亦復如是。』

    簡單的說,就是我向人請教,說自己不認識字,希望對方讀佛經給我聽。對方必然要反問『您連字都不認識,如何能瞭解其中的真理』,於是我就可以回答說『真理和文字是無關的,真理就好像天上的明月,而文字就好像你我的手指,手指可以指出明月的所在,卻不是明月本身,看月也不一定非要透過手指。』」

    岳鼎無語,既是驚愕於弟子的取巧和耍滑頭,又對二弟教人耍滑頭的小聰明而感到無奈。

    這故事倒也耳熟,他在《楞嚴經》上也見過類似的內容——「如人以手,指月示人。彼人因指,當應看月。若復觀指以為月體,此人豈唯亡失月輪,亦亡其指。何以故?以所標指為明月故。」

    意思是,有人用手指指示月亮,人們應該去看月亮,而不是手指。如果把手指當成了月亮,不只是沒有找到月亮,而且丟失了手指,因為他把手指當成了月亮。

    月亮是真理和智慧,佛所講的教法,都是用來幫助眾生悟到真理和智慧之月的手指,人們可以順著手指的指向看到月亮,但手指肯定不是月亮,不要執著於手指就是月亮,那就本末倒置了。

    他覺得要敲打一下,不能讓弟子總往歪路上走,於是就問:「當一個人頓悟了,但就是說不出來,這種情況我們要怎麼形容?」

    夢芸想了想,答道:「像啞巴吃黃連。」

    「那當一個人明明沒有頓悟,但卻說得有聲有色,好像頓悟一樣,那他像什麼?」

    夢芸不假思索道:「那自然是濫竽充數了。」

    岳鼎露出孺子可教也的表情:「明白就好。」

    夢芸腦筋一轉,頓時恍然,敢情師尊是在諷刺自己,她生氣的鼓起了腮幫,用手拚命捶岳鼎的後背:「人家也是為了師尊好,弟子若是佛法高深,不正能托顯出師尊的教導有方嗎?」

    「得,隨便你吧,反正到時候別自稱是我的徒弟就好了。」

    岳鼎並非死板迂腐之輩,點到為止,年輕人做點荒唐事也沒什麼不好的。

    師徒兩人還有潘曉一起,隨著人流登上了無量山的山頂。

    這山頂設下了須彌芥子的空間陣法,哪怕人數再多,也容納得下。

    摩訶寺並非直接建造在無量山的山頂上,而是離地懸浮,約有三尺高度,它的造型彷彿一個浮在空中的巨型螺殼。

    眾人依照指示,來到了論禪蓮花台,這是一個近百畝大的廣場,上面依照次序擺放著蒲團,而在廣場的正面,是一尊手結摩訶無量印的巨大佛像,正是摩訶寺的創派祖師,丈須彌禪師。

    這位禪師至今還活在人世,已有三百六十四歲,如今的摩訶寺方丈乃是他的徒弟,空海禪師。

    這尊佛像栩栩如生,不僅肌肉線條被刻畫得生動流暢,就連體表毛髮、皮膚紋理、胎記疤痕這些小細節也沒有忽略,莊嚴中透著慈悲,堪稱宗師之作。

    雖然夢芸迫不及待的要跟人論禪,但遺憾的是無遮大會第一環節並非自由辯論,而是由道行最高的幾位禪師輪番講道。

    摩訶寺、牟尼寺、葦渡宗、般若寺四大門派的各自派出一人,既有相互切磋的意思,也要恩澤參加大會的修行者。

    第一個出場是牟尼寺的創派祖師牟尼上師,他生了一對招風大耳,耳可垂肩,渾身肥圓,臉上掛著慈悲的笑容,宛如一尊笑彌勒。

    「我有一間捨,父母為修蓋。

    住來八十年,近來覺損壞。

    早擬移住處,事涉有憎愛。

    待他摧毀時,彼此無相礙。」

    牟尼上師先念了一句打油詩,然後由淺入深進行剖析,以詩中禪意為頭,慢慢攤開,衍生出去。

    夢芸似懂非懂的問:「師尊,他在說什麼呀?」

    「你不必想得太深,既然是打油詩,照字面理解即可。肉體是由父母給的,就如同父母給我們修建的房屋,沒什麼好貪戀。我在這間房屋裡已經住了八十多年了,現在年紀大了,住的屋子漏風撒氣,修補也不值得了。要不是因為未了的事太多,我早就搬出去住了。等到屋子被摧毀的時候,那麼一切恩怨都將煙消雲散。

    其中以房屋來比喻人的肉身,對房屋的眷戀,即為每個人活在世上時,所結下的恩怨情仇。若是肉身毀滅,那麼一切緣分都將了結。整首詩就是對『從有入無』的展開。」

    夢芸點了點頭,她出身書香門第,有那麼一位博通古今的老爹,這點寓意還是聽得出來的。

    不過隨著牟尼上師所講的內容漸漸深入,她也聽得吃力起來,尤其是涉及到佛學知識的時候,憑她的半桶水很難理解清楚。

    過了半個時辰後,她已經完全聽不懂牟尼上師在講些什麼,就跟聽天書似的。

    夢芸不安分的挪了挪身子,環顧四周,本以為江湖中的佛修,以掛羊頭賣狗肉者居多,十有八九的人不可能聽到這麼高深的理論知識,應該跟她一樣忍耐不住才對,誰知道一眼望去,竟是人人沉思入定,個個如同泥雕塑像般一動不動。

    她正疑惑間,就聽見師尊以傳音入密道:「你若是不想聽了,就在這裡練功吧,或者嘗試突破境界。」

    夢芸雖然不解,但是依言照做,很快就驚喜的發現,當年運轉內功法門的時候,真氣運行的速度比往常增加了一倍,而一周天下來後,增加的量也抵得上過去數倍,就像是有人在後面推著她的真氣在運行一樣,可以事半功倍。




第一百零六章 無遮大會(下)

    夢芸細心體會,就發現推動她體內真氣加速運轉的無形之手,便是來自論禪蓮花台上,那名牟尼上師說出的每一個音節。

    廣場上的靈氣濃度並不算高,雖然摩訶寺將無量山山脈各處靈泉的泉眼都直通到這裡,但考慮到現場有這麼多人在吞吐靈氣,平均一下並不算多,甚至比懸命峰的還要少。

    但是這裡的靈氣因子格外的活躍,能與佛門功法產生共振,而且不需要特意去吸收,幾乎是主動的鑽入到修行者的身體中,推動著真氣運行。

    牟尼上師口吐的法音,有類似「虎豹雷音」的效果。

    所謂虎豹之音,便是指這類貓科生物,身體內總是有一股聲音嗯嗯噫噫響個不停,入微期的武者用手去抱貓,就能感受到貓的體內有「嗯」聲在輕微作響,而且抱貓的兩手上都有震動。

    武功修為到一定程度,骨骼筋肉都已爽利堅實,此時功夫要向身內走,就是要沁進五臟六腑。

    但這一步很難,用尋常手段難以實現,所以就要利用滲透力較強的聲音來接引,聲音由內向外,勁力由外向內,裡應外合一下,就能達到效果。

    老虎的骨骼特別的強大,虎骨最是滋補,便是源自於此。

    至於雷音,也不是打雷的霹靂一聲,而是下雨前,天空中隱隱的雷音,似有似無,綿長深沉。

    雷出山中,萬物萌發,人學虎豹雷音,用聲音震盪來鍛煉骨髓,這是改造身體的根本。

    要比較起來的話,這種由外而內的效果,自然是遠遠比不上和氏璧那種由內向外的改造,但如和氏璧這種可遇不可求的寶貝,便是武道聖地也頂多是賞賜給親傳弟子一級的待遇,內門和外門弟子都無法做到普及,更遑論最底層的江湖人。

    螺殼狀的結構,便是要將這種法音的效果增幅到最大,在廣場上反覆循環震盪。

    當然,並非所有人都在利用法音來修煉,事實上相比法音,牟尼上師所述的大道真意才是真正的精華所在,可以幫助人解開修行路上的迷障,只是絕大多數人礙於自身修為不夠,或者佛學知識粗淺,難以領悟,不得不退而求其次。

    整個上午就在牟尼上師的講道中度過,直到結束時,仍有不少修行者依依不捨,六道教坐擁懸命峰這塊洞天福地,對於在靈氣濃郁的環境下修煉早已見怪不怪,反而覺得摩訶寺有些小家子氣。

    可對於普通修行者來說,卻沒有比這裡更好的地方了,雖說在無量山山腰的院落,靈氣也比一般的地方要高,但跟山頂的核心區域相比,那就是牙籤跟筷子的差距,多待一息是一息。

    在用過午餐後,接下來就是夢芸期待的自由交流時間,眾人可以相互交流在修煉上的心得體會,可以論禪說佛法,也可以談天說地胡侃江湖見聞,各種虛虛實實的小道消息這流傳著。

    夢芸迫不及待的環首四顧,尋找可以賣弄三大技巧的對象。

    她的雙眼一亮,發現了一個看起來似乎挺好忽悠的對象,正要過去攀談,忽而聽見一聲瓷器破碎的聲響,轉頭便見一名肥頭大耳的和尚指著地上破碎的杯子碎片,大喝道:「森羅萬象,現在都在哪裡?」

    在他的對面,一位長著悲天憫人之相,第一眼印象就是得道高僧的傢伙搖頭嗟歎:「可惜了一杯茶。」

    夢芸:「……」

    旁邊一名和尚笑道:「一草、一席你們兩個煩不煩,老玩這一套糊弄江湖新人的把戲,上上屆無遮大會的時候就玩過一回了,上屆又來一次,現在居然還是這套,都快成固定小品了,你們就不能玩點新花樣嗎?」

    肥頭大耳的一草和尚一點也沒有被人揭穿的尷尬,反而雙手合十,肅穆道:「佛友你著相了,山不在高,有仙則靈,水不在深,有龍則名,招不在舊,有禪則鮮。每年都有新出的江湖後輩,只要能讓他們領悟個中禪意,便是功德無量,有道是『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台,時時勤拂拭,莫使有塵埃』。」

    旁邊宛如得道高僧的一席和尚連忙接話道:「師弟此言差矣,不管是否有新出的江湖後背,我們都該繼續下去,此法不僅渡人,更要渡己,即便無人知曉,亦是功德無量,有道是『菩提本無樹,明鏡亦非台,本來無一物,何處惹塵埃』。」

    夢芸:「……」

    岳鼎伸手摸了摸丫頭的腦袋,安慰道:「節哀順變。」

    因為是下午,沒有月亮,所以第三種方案也是無疾而終。

    「嗚嗚嗚,一個個都不按劇本來,太過分了……」

    岳鼎想欲大笑,卻聽不遠處傳來了爭吵之聲,循聲看去,只見一幫人圍住了潘曉,惡言相向。

    「為什麼我們這裡會混入了一個妖修?你究竟是誰,抱的什麼心思?」

    「我早就見你蒙著臉,鬼鬼祟祟的不是什麼好東西,沒想到居然是異類。嘿嘿,妖族不在誅仙島,反而跑到我們人類的地盤,肯定是別有居心!」

    潘曉略顯慌張道:「俺沒有什麼惡意,只是單純來參加無遮大會的。」

    「妖言惑眾!一介妖物也想妄論佛法,你是瞧不起我們,故意來羞辱我們的嗎?大夥一起將他擒拿了,看他說不說實話!」

    眼見眾人躍躍欲試,岳鼎以佛門獅子吼大喝一聲:「住手!」

    他閃身來到潘曉身旁,跟幾乎要動手的那群人怒目相視:「佛說眾生平等,不知道諸位有何賜教。」

    為首的一名滿臉正氣的和尚挺身而出:「你要包庇這名妖孽?」

    岳鼎反問:「他可曾坑蒙拐騙偷搶殺?若是沒有,何來包庇一說?你急著給人扣上罪名,可是心虛?」

    那和尚眼角閃過一絲笑意:「有道理,我們不能隨便冤枉人,哦,是冤枉妖,大家都檢查一下,看看身上是不是少了什麼東西,我聽說這種執夷妖,最喜歡偷人金器,所以又被稱為吞金獸。」

    岳鼎見對方好像就等著他這句話一樣,自信滿滿的表情,心頭一跳,頓知很有可能入了早已設好的圈套。

    果然,不一會圍觀的人群中,就有一人驚叫道:「不好,我身上的乾坤袋不見了。」

    那名正氣十足的和尚立即道:「我懷疑就是這個妖孽偷的,若是問心無愧,不妨讓我們搜身。」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潘曉身上,他本是問心無愧,隨口就道:「隨便你搜身,反正俺……」

    他將手伸入懷中,臉上表情一滯,露出了難以置信的表情。

    見狀,岳鼎立時明白是怎麼一回事,他目光瞥向那名和尚,就見對方嘴角現出一抹狡黠的笑容,一閃即逝。

    他迅速冷靜下來,快速思索事件的來龍去脈,可惜線索太少,幾乎等同於無,令他想推理都做不到。

    ——等一下!線索很少,可反過來講,疑點也很少,將一切都倒過來的話,就只剩下那麼幾種可能。

    他趁著人群喧鬧起來之前,以傳音入密對偷偷靠近的夢芸吩咐了一句話。

    丫頭點了點頭,反向離開,運起輕功神行百變,四處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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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七章 原來是你

    「怎麼了,為什麼不把衣服敞開讓我們搜查呢,總不會是覺得在人前裸體而害羞吧?不就是一雜毛畜生,還真把自己當成人了。」

    和尚滿懷惡意的戲謔道,居然也引起了幾人的偷笑。

    「看起來,是摸到見不得人的東西了,你就別演戲了,裝出一副吃驚的表情,好為接下來的真相而推卸責任嗎?快點,把東西拿出來!」

    潘曉若是長著人臉,此刻必定是蒼白無血色,但此刻的他,只能見到凝重和緊張。

    在眾人注目下,他還是將懷裡的東西拿了出來,是一個乾坤袋,上面畫了一柄小劍的圖案。

    「是我的,這是我的乾坤袋!」

    最初喊出自己丟了東西那名佛修連忙抓過東西,檢測一下裡面的物品,然後惡狠狠的瞪著潘曉。

    潘曉有氣無力道:「不是俺的……」

    和尚大喝道:「人贓並獲,你還想抵賴嗎?妖族果然都是些下賤的生物,盡幹些下三濫的事情,如今證據就擺在眼前,你還想不承認,真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看來,你是仗著這裡是摩訶寺召開的大會,知道我們要顧及主人家的面子,不能輕易動手,所以才敢肆無忌憚。」

    一名摩訶寺的僧人道:「請放心,我們摩訶寺善惡分明,就算諸位不動手,我寺戒律院的長輩也會拿下他,嚴加懲處,絕不姑息養奸!」

    「說得好,不愧是三州佛門之首,果然有大門派的擔當。」

    「有理有理,絕不能放過這名妖孽。佛法慈悲,廣度眾生,讓你來聆聽佛法已經是施捨了,你居然敢在如此神聖的地方,行小人行徑,就是佛祖見了,也要金剛怒目!」

    「他敢這麼放肆,還不是仗著一身佛門內功,想魚目混雜,可惜武功跟品行無關,你就是練出一身浩然正氣,也藏不住骨子裡的卑賤。」

    聲討辱罵的言語一波又一波的襲來,此時群情激奮,人人喊著要嚴懲妖孽,潘曉一時間陷入千夫所指的境地,面對四處傳來的罵聲,就像是一葉暴風雨中的小舟,隨時都有可能傾覆在滿是口水的聲討下。

    他頓時生出孤立無援的恐懼,怔在原地,不知該如何是好。

    哪怕再勇敢的人,面對無數人的指責,也會選擇將苦水嚥下去,明知自己無辜,卻還是會生出自己罪有應得的念頭。

    其實並非所有人都認同這樣的判斷,有些人純粹是順應大流,被氣氛影響,別人喊自己也跟這一起喊,對於事件中奇怪的地方全部採取忽視的態度,心中更是想著,既然大家都這麼認為,自己跟從著肯定沒有錯。

    也有理智的人瞧出了其中不對勁的地方,並沒有受到影響,但他們為什麼要為一介妖族而出頭?此刻民心所向,犯不著為了一個所謂的公理而得罪大眾。

    明哲保身,是人之常情。

    就在潘曉也認命的時候,忽聽一人以剛直的語氣喝道:「事情還沒有弄清楚,就急著下結論,是不是太早了!」

    在眾人注目下,岳鼎毅然的站到了潘曉身前,絲毫不露怯相。

    正氣十足的和尚立即指責道:「你非要為這名妖孽出頭,可見必是同黨無疑,諸位佛友可要小心了,此人說不定是幻化成人形的妖族,最好一併拿下,逼他現出原形。」

    「又是扣帽子的把戲,你除了這一手段,就沒有其他了嗎?」

    「如今人證物證齊在,你還要強詞奪理不成?看你信心十足的模樣,想來並不是妖族,但就算如此,你居然為了一個妖族,而同我們人類作對,你就算是人,也是個人奸!人類的叛徒!」

    和尚毫不猶豫的又給岳鼎扣上一頂帽子,他以種族大義為立場,頓時引起不少人的共鳴,眼見又將群情激奮。

    岳鼎以獅吼功道:「一群愚昧闡提,儘是些不學無術之輩!妖族人族又如何,豈不聞,三世諸佛不知有,狸奴白牯卻知有。所謂諸相非相,實相無相,如同妙有真空不二。

    菩薩無相無作無願無法無我。無相者,無我人眾壽四相。無作者,滅度眾生,實無所度。無願者,莊嚴佛土而非莊嚴。無法者,菩薩者即非菩薩,是名菩薩。若有我者,就有相有作有願有法;若無我者,才無相無作無願無法。故說,若菩薩通達無人我、無法我者,方是真菩薩。

    你什麼都不懂,居然還在此丟人現眼,真正可笑至極!」

    他這一通「貌似聽起來好深奧」的言語扔出來,立馬唬住了一幫人,瞬間噤聲,沒人再指責是非。

    畢竟你連對方的話都聽不懂,如何辯駁?

    若是隨隨便便發言,結果牛頭不對馬嘴,豈不是貽笑大方,在眾目睽睽之下丟人現眼。

    總不能站出來說,你講的太深奧,我聽不懂,能不能用簡單點的白話,解釋一下,好讓我聽懂後再跟你辯論——實在丟不起那人!

    在這裡的雖然都是佛修,可說到底都是江湖人,也就習了一身佛門武功,除此以外有干係的不多。

    讓他們打打殺殺在行,讓他們談佛論禪無異於趕鴨子上架,還不如讓文盲作詩來得容易。

    他們中的絕大多數人,都沒有完整的看過一本佛經,對於佛學的理解,未必能超過半桶水的夢芸,也就那麼些「眾生平等」「我佛慈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等簡單易懂的通用語能說上幾句,真讓他們解釋佛語,一個個縮得比烏龜腦袋還快。

    知識就是力量,在這一刻表現得淋漓盡致。

    沒文化的人面對有文化的人,會下意識的產生心虛感,這無論在哪個時代,都是一樣的情況。

    那名正氣十足的和尚也有些心虛,分明是沒聽懂岳鼎的話,可也只能硬著頭皮,裝糊塗一筆帶過道:「你把話說得再漂亮,也不能顛倒是非黑白,且不論人妖之別,現在人贓並獲,你還有什麼可說的?」

    「我聽聞牟尼上師有一法寶牟尼珠,可通過某一媒介,探知到過去未來之事,我們不妨就用這乾坤袋為媒介,看看究竟是誰將東西塞到方圓佛修身上。」

    和尚臉色不變,接話道:「沒問題,我們這就去尋牟尼上師,請他相助,到時候真相大白,你便是講再多的佛理也是空談。」

    他這般坦然自若的態度,令某些明白人心中也起了糊塗,以為是自己思考錯了,對方並非有意栽贓陷害,而是真的維護正義。

    唯有岳鼎清楚,倘若真的去找牟尼上師,先不說人家大人物,時間寶貴得緊,會不會為了區區一件偷竊事件而騰出時間。

    就算對方親民和善,一切都答應下來,願意借出牟尼珠,事後更證明潘曉是無辜的,但對於潘曉來說,卻絕不是好結局。

    如此興師動眾,結果就是讓所有人都聽聞了這件事,而人和妖的種族立場,會讓許多人無視掉是非對錯的結局,而下意識對潘曉產生惡感,認為是他太能折騰,才惹出如此多的麻煩,所謂幫親不幫理。

    這麼一來,就會將他推上風尖浪口,這絕不是岳鼎想要見到的,他提出這麼個話題,只是為了拖延時間,以及讓人群更加緊密一些。

    就在眾人以為事情要這樣解決的時候,忽然聽見一個清澈澄淨的聲音。

    「他是玄鶴子。」

    就在同一瞬間,岳鼎毫不猶豫的出掌了!



第一百零八章 霸道自污

    以玄鶴子的身手,在正常狀態下,反應要比岳鼎更加靈敏,尤其是他的七品心法「提氣一呼功」,各方面的屬性並不高出八品心法多少,但有一個優點,便是擅長瞬間的爆發,沒有一絲遲緩時間,隨時都能以十成功力對敵,這就是為什麼能被評為七品功法的原因。

    這種內功心法搭配上輕功靈猿登仙山,便是他行惡江湖,卻從未被人抓住過的依仗,甚至在借助地利的情況下,連天人境的強者都拿他沒辦法。

    然而這一回他卻是慢了一步,因為岳鼎早就準備好了,就等著來自觀曇華的提醒,幾乎在聲音喊出的同時就動手,連點反應時間都不給他。

    玄鶴子還站在起跑線上,岳鼎就已經跑完了一半的路程,他速度再快也是追之不及。

    面對迎面而來的沉雄一掌,他只能勉力催動功力,以雙掌抵擋,同時運轉輕功,準備借力向後逃。

    大金剛神力何其兇猛,三掌接觸剎那間,便聽卡嚓聲響,玄鶴子的左手五指被震碎,虎口破裂,右臂也被震得發麻。

    勁力入體,腑臟受創,玄鶴子只覺喉嚨一甜,一口鮮血湧上來,他心知一旦讓這口鮮血噴出,勢必再無力氣逃跑,當下運功強行壓制,隨即借力竄入人群之中,藉著接踵摩肩的人群,左挪右閃,迅速向外逃去。

    圍觀者雖然都是修行者,但他們的反應比玄鶴子還要慢,剛反應過來玄鶴子究竟是何方神聖,便覺一道身影從身旁閃過,連忙伸手去抓,卻是連衣角都碰不到。

    岳鼎一招得手之後,沒有運起輕功急追,而是慢悠悠的向著逃跑的方向走過去。

    紛亂的人群中,傳來了淨鳶師太的一聲厲喝。

    「賊子受死吧!」

    強橫的先天真氣催動降魔神通,只見一朵三丈寬的蓮花在人群中盛開,勃發的氣流將下盤穩健的修行者都吹飛出去。

    玄鶴子速度雖快,卻也躲不過這等範圍覆蓋式的絕學,被氣勁掃及,二度受創,之前強行壓抑的鮮血再也壓制不住,一口噴出,身體倒捲而回。

    他心知處境危險,偏偏一口氣洩掉,全身酸軟無力,後力未繼,難以彈動。

    不疾不徐追上來的岳鼎身形一斂,雙拳陡合,使出大金剛神力中最剛猛的一合相,霎時好似天地萬物盡皆被納入體內,心中生出無堅不摧、無懼無畏之念,背後浮現金剛虛影。

    玄鶴子見到如此氣勢,不覺心頭驚詫,未及轉念,下意識的將雙手格擋在胸前。

    岳鼎身形一晃,雙拳陡出,不偏不倚,正中對方胸口雙臂。

    只聽一聲巨響,宛如重錘破鼓之聲,玄鶴子身似脫弦之箭,飛出十丈之遙,重重砸在地上,亂石飛濺,砸出了一個人形陷坑。

    圍觀者伸長脖子向內俯看,只見玄鶴子胸腔粉碎,爛如泥漿,雙臂倒插入胸口,從背後穿出,頭部更是氣孔流血,一對死不瞑目的眼珠幾乎從眼眶中瞪出來。

    如此慘象,令觀者無不動容,心中更是震驚,這一拳的威力只怕比尋常天人境強者的一擊猶有過之,究竟是什麼武功才能造成這等傷害。

    原先站在玄鶴子身邊,叫囂得最凶的一名高瘦頭陀指著岳鼎,顫顫巍巍道:「你這是惱羞成怒,殺人滅口,敢在無量山上翻下此等惡性,摩訶寺不會放過你的!」

    岳鼎理都懶得理他,快步來到陷坑前,無視玄鶴子那令人見了足以夜生噩夢的慘狀,俯身將他的那張人皮面具揭了下來。

    「居然是他,出漿入象玄鶴子!」

    「剛才不是有人喊破他的名字了,你才知道?」

    「這不是太吵了嗎,人聲鼎沸,我怎麼聽得清楚喊的到底是什麼?」

    玄鶴子採花竊玉,不知害了多少良家女子,敗壞了多少人的名節,名聲之惡,更勝過那些殺人越貨的強盜,偏偏一身逃跑功夫出奇厲害,官府懸賞八千兩銀子,也耐他不得。

    後來更有一名天人境強者忍不住出手追殺,居然也被他逃過,這反而令他聲名鵲起,三州之中,認識他長相的人不在少數。

    岳鼎將人皮面具扔給那名仍在發抖的高瘦頭陀,指責道:「玄鶴子一身罄竹難書,你與他狼狽為奸,助紂為虐,可見必然是死有餘辜之輩,我想身為江湖正派的摩訶寺,必然不會縱容你這種人逍遙法外。」

    高瘦頭陀別嚇得臉色發白,連連擺手道:「你這是含血噴人,你不能冤枉我,我是無辜的!玄鶴子的偽裝本領那麼高明,我怎麼知道他就是玄鶴子,我也是被利用的。」

    岳鼎哼了一聲,進逼道:「眾目睽睽之下,大家都看到你一直在幫玄鶴子說話,你不是幫兇誰是幫兇?你有什麼證據可以證明自己是無辜的?」

    高瘦頭陀愕然,玄鶴子都死了,他如何拿得出證據來,這下真成了死無對證,忙不迭的向四周的人求救:「圓覺,你可要為我說句公道話,我跟這名玄鶴子偽裝的僧人只是萍水相逢,以前根本不認識。」

    那名被求救的和尚連忙閃躲道:「你在說什麼胡話,貧僧只是半路碰上你,和你又不熟,你跟玄鶴子以前是不是認識,貧僧怎麼知道。」

    圓覺急忙撇清關係,他知道以玄鶴子的名聲,稍稍搭上一點關係,就是黃泥巴掉褲襠,不是屎也是屎,哪裡肯出來作證。

    周圍的人也紛紛醒悟過來,玄鶴子的為人孤僻,鮮少聽說有什麼知己好友,觀這名頭陀的表現,十有八九是真的被騙。

    可那又怎麼樣?

    眼下的情形,分明是岳鼎要償還之前被誣告的憤怒,以其人之道還至其人之身,不講道理,直接扣帽子,他們若站出來替人說話,只怕也落得一個城門失火,殃及池魚的下場,要是扣上一個玄鶴子同黨的帽子,這輩子都別想在江湖上抬起頭來做人。

    高瘦頭陀看見眾人紛紛避而遠之的神情,便知大勢已去,用哭喪的語氣道:「你這是公報私仇,你明知我跟玄鶴子毫無關係的,怎麼能胡亂誣陷人?」

    岳鼎不依不饒,盛氣凌人道:「誣陷?之前是誰誣陷我是人奸來著的?你毀我名聲,我現在就是要給自己討個公道,現在我給你兩個選擇,要麼當眾向我賠禮道歉,服罪認錯;要麼就憑手上功夫見真章,大家都是江湖人,就用江湖手段來解決。」

    高瘦頭陀被逼得快要哭出來了,就憑你剛才露的那一手,我敢跟你交手嗎?萬一落得跟玄鶴子一樣的下場,別人幫忙收斂屍體都覺得麻煩。

    圍觀者見狀,幸災樂禍者有之,覺得岳鼎快意恩仇者有之,認為岳鼎過於霸道者有之,議論紛紛,見解不一。

    人群中,觀曇華不解的詢問淨鳶師太:「師傅,為何岳教主如此咄咄逼人,與他以往的寬厚為人大不相同,而且我並未看見他的氣相中透露出憤怒的顏色,依舊是冷靜的狀態。」

    淨鳶歎了一口氣,感歎道:「他這是在轉移眾人的輿論關注,若是事件就此結束,人們在討論到的時候,難免要提到事件的起因,如此一來,方圓修士就要受到殃及,這對於不願受人關注的方圓修士來說,絕非好事。

    可經過岳教主這麼大鬧一場,人們在討論之時,就會將注意力集中在他發現玄鶴子的身份,以及事後的霸道回應上,從而忽略掉方圓修士的存在。」

    觀曇華沉默片刻,點頭道:「不惜犧牲自己的名聲,來幫助朋友解圍,不愧是本相為光明須彌山的人,哪怕站在旁邊,也能接受到光明的照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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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九章 破檻(八千票加更)

    「岳兄弟,俺不知道該怎麼說才好……」

    回到院子的潘曉萬分激動的想要對岳鼎感謝,若非岳鼎替他出頭,只怕他現在已經成了人人喊打的老鼠,有冤屈也無從辯解。

    可惜他口拙舌笨,說來說去就是那麼一句謝謝,其他的話都說不出來。

    反而岳鼎不怎麼放心上,拍了拍對方的肩膀道:「且不說你我是相識的朋友,哪怕素未謀面,此事公道在你,我決不能坐視他人栽贓陷害於你。」

    「阿彌陀佛,岳教主剛正不阿,正氣凜然,令人敬佩,但今日之事其實可以用更加柔和的手腕解決,方纔那番言行,雖是解了方圓修士之危,卻也自陷困境,難免會令小人生出嫌隙。如那名當眾向你道歉的頭陀,只怕嚥不下這口氣,來日若有機會,必當落井下石,須知人心險惡,不可不防。」

    淨鳶師太行走江湖多年,也甚少遇見如岳鼎這般光明磊落,重情重義的人,何況對方還如此年輕,所以忍不住要告誡幾句,希望他能收斂鋒芒,不要犯下剛則易折的憾事。

    少年時鋒芒太露,未必是好事,所謂木秀於林而風必摧之。

    這句話是她的經驗之談,只是直接說出來,未免傷了對方的志氣,便用了委婉的說法。

    岳鼎聞言,不在意的笑了笑,道:「我有一事想請問師太,不知師太能否為我解惑?」

    「岳教主直言無妨。」

    「我上學堂的時候,先生告訴我,做人要有正義感,要做一個鐵骨錚錚,威武不能屈的人。可等我長大後,卻發現在別人嘴裡,正義感成為了天真幼稚的象徵,偷奸耍滑、同流合污反而成了成熟的象徵,很多人為了證明這世上不存在正義,千方百計的尋找論據,例如『兩國交戰,誰是正義』,『獅虎捕羊,誰是正義』。

    他們用盡各種方法,只為證明這世上沒有正義,擁有正義感的人都是傻子。究竟是先生教導的內容錯了,還是這世道人心變了呢?」

    淨鳶師太愕然,不知該從何辯說。

    她不是找不到辯解的言辭,「大人的世界與小孩的世界不同,大人考慮的東西比小孩子更多」,「這世上並非只有黑與白,還有灰色地帶」,「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正義,沒有統一的標準」諸如此類等等,她能想到很多很多。

    但是在岳鼎不摻任何雜質,光明正直的目光下,這些言辭都顯得太無力了,說出來反而會顯得自己無知。

    或許,傳出這等言論的人,恰恰是那些沒有正義感的人,他們知道自己黑暗,就見不得他人光明。

    舉世皆濁,偏有一人清清白白,豈非更顯得他人骯髒不堪?

    最簡單的方法,便是將那名清白之人也拉入泥沼之中,一同變得污穢。

    至於自己洗淨身軀,變得清白,這方法太艱難,沒人願意去做。

    淨鳶捫心自問,自己說出那番告誡的話,除了想要提醒岳鼎外,難道就沒有那麼一絲源自自卑的陰暗念頭嗎?

    自己年少時也想著要聲張正義,替天行道,結果被殘酷的現實磨平了稜角,一腔熱血都變得冰冷,用「這就是現實」來遮掩自己最終選擇妥協的軟弱。

    如今看到了一位稜角分明的少年人,自己就成了「殘酷現實」的一份子,拚命的想將對方的稜角也磨平,成為「殘酷現實」的一份子。

    這是幫助對方成長嗎?

    不,僅僅在於自己是圓的,對方是方的,而方形的稜角會將圓形刺得生疼。

    圓害怕疼痛,於是拚命的想要將方的稜角磨平,大家都成為了圓,自然就不會再有人生疼了。

    在數息之間,淨鳶師太早已清冷如深海寒潭的心海掀起了驚濤駭浪,靈台射出一束灼熱的光芒,幾乎要撕裂掉蒙蔽在靈台周圍,名為塵俗的濃霧,兩者糾纏在一起,互不相讓。

    這時,就聽岳鼎毅然道:「聰明人需要有傻瓜來陪襯,而這世上聰明人太多,傻瓜太少,就讓我來盡一份心力,維持智愚的平衡吧。」

    淨鳶如遭當頭棒喝,雙目由晦轉明,靈台射出的微弱光束剎那間化作萬丈光輝,如大日降臨,驅走黑暗的永夜,畢生禪道修為凝聚在一起,要結成一顆菩提心。

    旁邊的人都察覺到她身上發生的異變,知曉這是破檻的徵兆,摩訶寺的弟子紛紛屏住呼吸,掩口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

    淨鳶師太現在已經是九重先天期,再往前一步,豈非一步登天!

    正尋思間,師太身上傳來了一種奇妙的氣息,不是充滿壓迫力的恐怖,而是來自冥冥中的一股意志,盡得天、地、人三味,似乎有一種大道的韻意在其中。

    倏然間,她身上的氣息迅速內斂,彷彿化作了一個點,連帶著真氣產生的對外輻射都消失不見,明明人站在眼前,卻像是什麼都沒有一樣。

    所有人心中生出了一種言語難以描述的玄妙感覺,彷彿看見了蠶蟲吐絲,將自己包裹成繭。

    眼見就要破繭成蝶之時,淨鳶師太的身上的異變停了下來,氣息並沒有產生突破境界時的急劇擴張。

    有弟子忍不住出聲:「失敗了?」

    淨鳶師太睜眼,微笑吟出偈:「我有明珠一顆,久被塵勞封鎖。一朝塵盡光生,照破河山萬朵!」

    夢芸可沒有其他弟子那麼多的顧忌,開口問道:「師太成功了?」

    「快要成功,但尚未成功。欲突破至天人境,需勘破迷障,明心見性,將最純粹的武道意志凝為一顆菩提心,然後再由內向外,將菩提心打破,化繭成蝶,破而後立。現在貧尼已完成第一步,只剩下積蓄力量,打破牢籠,就能踏出最後一步。」

    無花寺的弟子聞言,紛紛露出欣喜之色,雖然淨鳶師太還沒有正式晉級天人境,但她們知道,這不過是遲早的事情。

    修行一途上最難的是什麼?

    不是力量的積累,也不是意志的磨練,還是看不見摸不著的瓶頸。

    有人認為是瓶頸就是精神上的突破,然後不惜到戰場上廝殺,不斷在生死邊緣徘徊,可惜直到身死人手,也未能突破瓶頸。

    這就像寫文章時的卡文一樣,寫著寫著突然莫名其妙找不到靈感了,提筆四顧心茫然,明明肚子裡有貨,偏偏寫不出一個字。

    瓶頸最惡毒最殘酷的地方正在於此,倘若找不到靈感,一輩子都將生活在痛苦的煎熬中,度過剩下的每一天。

    正如佛門所說的知見障,勘不破就是勘不破,意志磨練得再強大也沒用。

    天人境的兩步,一是瓶頸的突破,二是力量的積蓄,相比前者的難度,後者根本不值一提,有的是方法解決:磕靈藥,服靈氣,受傳功,哪怕這些條件都沒有,天天打坐練功,總有一天能水到渠成。

    不知多少先天高手磕遍了靈藥,甚至能越級戰勝天人境強者,偏偏跨不過這道瓶頸,被卡在這裡卡了一輩子。

    淨鳶師太完成了第一步,雖然因為根基不夠而難以邁出第一步,但是毋庸擔心,無花寺知道這一情況後,哪怕傾盡全寺之力,也要助她穩固根基。

    下一次無遮大會開啟之日,無花寺眾人就能住上無量山山頂的摩訶寺內院,甚至擁有了承辦無遮大會的資格。

    (造化齋主:猶豫再三,放棄了轉嫁國內矛盾的想法,撿回了節操)

第一百一十章 摩訶寺的秘密(上)

    「點化之恩,不敢言謝。岳教主的大願,也算無花寺一份,我寺上下弟子,皆願成為愚者。」

    淨鳶師太說話間,口吐檀香,證明了她的破檻並非虛假,而是確有其事,只是神光內斂,不顯露於外罷了。

    「這是師太的機緣,並非他人能賜,點化一詞,折煞拙者,」岳鼎可不敢居功,他並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回答會引起這樣的變故,「敢問師太的菩提心為何物?」

    淨鳶沒有客套於功勞一事,吐出兩字:「溪蓀。」

    接著她拿出一方蓮花狀的掌心燈,贈給岳鼎:「將來岳教主若有興致,不妨來我無花寺,必當掃榻以待。」

    弟子們認出這是無花寺長老才能有資格佩戴的寶蓮燈,有加速真氣恢復,鎮壓心魔之效,屬於六品法寶。

    她們都沒有表現出驚訝之色,反而認為這是理所當然的,若是無花寺能多出一名天人境強者,別說一盞寶蓮燈,就是一百盞也捨得給出,這是一份天大的恩情,再厚重的報答也是應該的。

    只是經過此事,不少弟子本就對岳鼎懷有朦朧的好感,現在更是生出敬佩之情,居然點化一名先天高手,這等能耐,哪怕虛空強者也不敢說一定能做到。

    若在往常,淨鳶師太說不定會暗自皺眉,呵斥幾句,現在卻認為這是弟子的機緣,未必就是劫難,以岳鼎的人品,她也是萬分放心,不怕會出現吃干抹淨不認賬的冤孽。

    無花寺是修行門派,又不是真正的尼姑庵,顯密同參,定慧雙修等雖然從不提倡,也並非畏之如虎,只是入情者都會被摘除入門弟子的身份,轉為俗家弟子。

    情劫未必就是壞事,斬情絲從來都是突破瓶頸的一種方法,更能堅定修行者的向佛之心。

    佛門固然是空門,可若不曾有過,又何來的空?

    在這方面,見慣世事人心的淨鳶師太倒是看得很開,知道適得其反的道理,就算在今天之前,也從沒有特意去下過禁令,現在只是消除了最後一絲顧慮,任憑自然。

    在她看來,情絲繫在岳鼎這等光明磊落的人身上,總比繫在某些虛偽油滑的俗人身上要好得多,至少在遇上某些油嘴滑舌之輩的諂媚奉承時,能夠有個參照物。

    見過了夜明珠,誰還會中意琉璃渣呢?

    岳鼎哪知道人家師太剛承了恩情,就不動聲色間算計了他,見是對方釋出的善意,便沒有推辭,接收過來,半路被好奇的夢芸拿走,翻來覆去的不停把玩。

    等到無花寺等人離開後,潘曉好奇的問:「岳兄弟,你是怎麼認出玄鶴子的身份。」

    岳鼎笑道:「破綻太多了,其實靜下來心來想想就能知道,當時也就是情勢所迫,當局者迷,要不然潘兄弟也能發現得了。」

    夢芸一邊研究寶蓮燈的效果,一邊隨口道:「對方能提前知道你身上有贓物,分明是早設了圈套,故意算計你,由此可見必定與你有著仇隙。可你自從到了無量山,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想來過去也是繭居一族,跟人結仇的機會太少,那麼剛被你壞了好事的玄鶴子就成了第一懷疑對象。」

    「不准沒大沒小!」岳鼎給了她一扣子,「這點線索令玄鶴子成了嫌疑對象,但真正讓我篤定身份的是另外兩點。一來觀他後面的表現,分明是有意要引我入彀,以潘兄弟為餌,將我牽涉進去,而同你我兩人都有仇隙的,就只有玄鶴子一人;

    二來以潘兄弟的身手,能在不被你察覺的情況下,栽贓陷害於你的,也就只有身為採花大盜,輕功高絕的玄鶴子了。至少先天期高手未必能做到這點,而天人境的強者,完全沒必要耍這樣的手段,等到無遮大會結束,半路截殺就是了。

    而就算如此,我的把握也只有九成五,為了百分百確認身份,順帶防止他逃走,我就讓芸兒去找了無花寺的眾人,尤其是那名觀曇華,似乎擁有某種能看穿真相的瞳術,由她幫忙確認,可謂萬無一失。」

    潘曉聽得連連點頭,也不知是否真的聽明白了,他開口道:「不管怎樣,多虧了岳兄弟,俺越來越覺得,能遇見你是俺的幸運,現在的俺充滿了幹勁,要不要切磋一場?」

    岳鼎樂呵道:「敢不從命。」

    兩人隨即就在院子裡交起手來,氣得再度被拋下的夢芸直撇嘴。

    隨後的三日,沒有再發生意料外的事情,玄鶴子被擊殺一事固然成為了話題,但只持續了半日,就被更加震撼的消息掩蓋。

    無花寺的淨鳶師太凝結出菩提心,即將踏入天人境,對於衰弱的佛門勢力來說,無疑是一大幸事,當然,其中隱瞞了岳鼎點化一事,為他省去許多麻煩。

    岳鼎也明白,這是對方在投桃報李,放出消息來轉移輿論,好讓眾人的注意力不再集中在玄鶴子一事上。

    獲悉消息,三州的四大佛門宗派紛紛派人表示慶賀,摩訶寺的方丈更是將人都請上了山頂,提前讓她們享受了最高級別的待遇。

    共貧賤,苟富貴。

    現在佛門勢弱,內部反而十分團結,少有齷齪,聽說即將多出一名天人境強者,大家也是歡喜、敬佩的多,嫉妒的少。

    似乎是否極泰來,岳鼎在第三日突破了七重築基期,夢芸在當日下午突破了四重化勁期。

    得益於被和氏璧改造過的原因,岳鼎在洗髓換血時,身體沒有滲出太多的穢物雜質,他為了這一層境界的突破做了許多準備,因此沒有遇上任何滯礙,無驚無險的晉級。

    而且得益於渾厚的根基,一踏入築基期,便衍生出了護體真氣。

    他的四種內功都能衍生出護體真氣,最強的是大圓滿心髓和佛母神功融合後的陰陽般若護體真氣,大金剛神力的三十二相護體真氣次之,菩提心法的菩提護氣真氣最弱,但擁有治療外傷的效果。

    在權衡利弊後,岳鼎以般若梵印為護體真氣,大金剛神力主攻,用來對敵,菩提功主守,護住心脈。

    無遮大會按照預期一共舉行四天,第四天正好是由摩訶寺的丈須彌禪師講道,按照規矩,上午結束後,下午眾人便可自行離開,不必等到晚上。

    可就在講道結束後,丈須彌禪師沒有宣佈散會,而前三日講道的大師也紛紛聚集到蓮花台上,雖然沒有開口,眾人卻感受到可能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

    果然,在四位大師目光對視之後,丈須彌便當眾宣佈了一個重大的消息。

    「今日,老衲有一事要告訴諸位,在前不久,摩訶寺弟子無意間發現了一處小千世界,裡面是一處佛魔大戰的遺跡。」

    此言一處,彷彿擲巨石於大海,激起千層浪。

    佛魔大戰的遺跡,這毫無疑問就是所謂的奇遇,裡面肯定有前輩高人遺留下來的法寶和功法,某些強者為了避免自家道統斷裂,會在彌留之際設置下挑選傳承者的考驗儀式。

    一處古代遺跡對於勢力強大的魔門或許不算什麼,但對於勢弱的佛門,無疑是增強實力的大好機會。

    獄洲原為開天闢地後,最初出現的九洲之一,後來因為種種原因,與九洲世界脫離,自成一界,但依舊是三千大世界的中央,核心所在,有無數疆域不等、生態各異的中千世界依附於它而存在,如同星域之中,圍繞星球旋轉的衛星一樣。

    一些在中千世界的修行者,修為達到了位面的上限,也即超出了位面集合意識體的容忍極限,就會被轉送到大千世界,也就是常說的羽化飛昇。

    因此,大千世界往往被中千世界冠以「靈界」「仙界」「神界」等稱呼,而獄洲位面又是三千大千世界的中央位置,是仙界中的仙界。

    至於小千世界,則是相當於中千世界的衛星,算起來與獄洲位面並不存在直接的聯繫,但並非絕對意義,如虛空強者在獄洲位面開闢出來的小千世界,自然會附庸於獄洲。

    (造化齋主:不止一次聽說人簡介不行,奈何鄙人有心殺賊,無力回天,不知諸位可否醉吐相茵,助鄙人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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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一章 摩訶寺的秘密(下)

    聽到消息的佛修們先是激動,隨即就生出了疑惑。

    摩訶寺發現了小千世界的遺跡,那是一件喜事沒有錯,可這是人家的機緣,為什麼要公開,分享給別人?

    佛門同修,同氣連枝,口號喊喊也就是了,真要為了這個理由而公開秘密,先不提人品如何,作為一派之主,未免有些失職,這是對門下弟子的不負責任。

    如無遮大會這般,雙方互利互惠的好事,當然公開沒關係,可發現了一處小千世界,完全可以隱瞞下來,自己吃獨食,沒必要與人分享。

    彷彿知曉眾人的疑惑,丈須彌禪師無視雜亂的議論聲,以響徹雲霄的法音解釋道:「這處小千世界有著極強的結界守護,唯有集合四派高手,聯合施為才能破壞掉,只是這般強硬的手段,很有可能會使這處小千世界就此毀滅。按照般若寺方丈般若三藏的推算,從結界被破壞開始,最短六個時辰內,這處遺跡就會脫離小千世界的桎梏而隕落。

    有鑒於此,我等四派在商討之後,決定共邀諸位同修,一同前赴這處小千世界,為弘揚我教佛法出一份心力。」

    自己吃肉,給人喝湯,這解釋倒也過得去。

    不少人口稱「善哉」,讚頌丈須彌禪師的大公無私,但更多的人仍然存有疑惑,也有人擔心其中會有陰謀,懷疑四大門派要拿他們當炮灰驅使。

    丈須彌禪師不顧眾人議論,自顧自的說下去:「按照商討的結論,我等將在明日卯時開啟遺跡,諸位佛友可自行決心是否參加,一切全憑自願,絕不有任何強迫。

    此外,為了保證消息不外洩出去,避免橫生枝節,無量山將開啟護山大陣,任何人都不准隨意出入,直到明日晚上為止,這一點還請諸位見諒。」

    這一句話落地,頓時人群炸開了鍋,紛紛大罵摩訶寺蠻橫霸道不講理,光天化日居然囚禁別人的自由。

    不過罵的人並不多,多數人還是很理智的,立即就想明白了摩訶寺這麼做的用意。

    倘若現在讓人自由出入,某些心懷叵測之輩指不定就去聯絡江湖上的大門派,哪怕佛門四大派現在就動手擊破結界,六個時辰內,也會有天人境的大能趕來。

    摩訶寺縱然是三州佛門第一,但跟那些獄洲上真正的大門派比起來,還差了一大截。

    既然是佛魔爭鬥的遺跡,想來那些魔門大派會很感興趣,一旦那些天人境七八重的巔峰強者出手,別說是肉,佛門四大派連湯水都喝不到。

    因此,理智的人都緘口不提,知曉這也是對自己好,默認了摩訶寺的決定,沒有附和著起哄。

    那些破口大罵的人發現周圍的同修居然只是冷漠的旁觀,沒有隨聲應和,就好像無形中自己被孤立一樣,頓時驚覺不妙。

    果然,廣場周圍出來了許多摩訶寺的弟子,而且全部是突破念威期的好手,他們以強硬的態度邀請那些出言不遜的修行者離開,並往著同一方向驅趕。

    眾人頓時明白,這些被趕走的人將失去參加遺跡的資格,丈須彌禪師完全是有意為之,特意放縱,引這群人跳出來。

    不過沒有人為他們站出來說話,倒不是害怕了摩訶寺,而是他們也認為,少了這些害群之馬,對於接下裡的探寶行動,將少去很多麻煩。

    一群不識大體,稍稍吃虧就要撒潑震怒的傢伙,這樣的人若是參與探寶,指不定會做出什麼損人不利己的蠢事。

    這樣的例子並不少見,獄洲歷史悠久,大大小小的古遺跡也很多,每隔幾年就有一個門派會發現小千世界,當然如摩訶寺這種必須聯合四派高手才能打開的遺跡,還是不多見的,算起來要五十年才會出來一例。

    探索遺跡的過程中,最需要擔心的不是前輩高人留下來的陷阱或禁制,而是身邊蠢豬一樣的隊友。

    有些人還沒有見著寶物,就先想著背後捅刀子,消滅競爭者,結果往往發現自己也拿不到寶物;有些人自己犯蠢陷入了險境,不想著自救,卻要拉人一起陪葬;有些人慢了一步,沒能拿到寶物,就心生嫉恨,寧可觸動禁制,讓大家都得不到,也不讓他人專美於前……

    這樣的例子太多太多,無一例外的是,這群蠢豬一樣的隊友都是意氣用事,容易被情緒影響,沒有克制力,感性而非理性的人。

    因此,丈須彌禪師才要防微杜漸,將這些害群之馬引出來,不讓他們參加探寶之行,提前排除在外,既可以減少競爭者,也能對其他人的安全負責,不讓拖後腿。從另外三位禪師的表情來看,顯然對於這一舉動也是抱著贊成的態度。

    既然是有利於自己的事,自然沒人會出頭。

    岳鼎在環顧周圍人的表情,道:「勒令不准一批人參加,反而令剩下的人堅定了信心,認為這是一次機遇,而非陷阱,要不然炮灰應該是多多益善才對,絕無減少人數的道理。丈須彌禪師這一石三鳥之計,倒也了得。」

    夢芸躍躍欲試的問:「師尊,我們要不要參加?」

    岳鼎想了想,道:「跟著看看也可以,雖然有著未知的危險,但修行途上哪會沒有危險,若是輕易就知難而退……」

    就在這時,本以為事情已經交代完畢的丈須彌禪師又開口道:「最後還有一事要提醒諸位,這處小千世界的環境十分玄妙,是一處散靈絕地,在裡面不僅沒有任何靈氣,連我們體內的真氣也會被驅散掉,法寶也不例外,同樣會失去所有靈力。

    因此,老衲建議,術修者最好不要嘗試進入,而武修者要達到六重無漏期,方能保證自身的安全。」

    說完這句話後,他才跟另外三位大師一起化光離開了現場,平靜的廣場再度恢復討論聲,既是遲來的震驚,又在相互討論明日的行動,決定是否參加。

    如果是散靈絕地,哪怕天人境的術修也會陷入無法可用的窘境,要知道術法的根本,在於用自身較少的真氣,調動天地間更多的靈氣,以小搏大,若是天地間沒有一絲靈氣,那麼就要使用者來承擔全部的消耗,更加為難的是,釋放出去的術法很可能在半路就會被散光能量。

    武修要好一些,他們以肉體攻敵,只要不是使用外放的絕技,真氣都在體內運行,因此只消達到六重無漏期,就能鎖住氣血,不讓真氣從竅穴中洩露出去,可以在散靈絕地自由行動,只是無法恢復而已。

    一些擅長外家功夫的高手,更是不在意真氣的有無,全憑肉掌對敵。

    聽完之後,岳鼎立即轉頭,對忐忑不安的夢芸宣判道:「明天你好好待在無量山,跟無花寺的弟子一起,不准私自行動。」

    夢芸哭喪著臉道:「師尊你怎麼能出爾反爾?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剛剛好說過要帶我一起去的,現在怎麼能反悔,這會教壞徒弟的?」

    岳鼎面無表情道:「對於你,我放心得很,絕對教不壞。」

    「嘿嘿,師尊你這麼稱讚我,我會不好意思的。」

    「不必謙虛,你已經頑劣到了極致,不可能再變得更頑劣。」


第一百一十二章 言而有信

    夢芸又鼓了腮幫:「哪有師尊你這麼說徒弟的?我不管,反正師尊你不能言而無信。」

    岳鼎笑道:「誰說我要言而無信,之前的話還沒說完啊,修行路上不能輕易知難而退,但也不能有勇無謀,一味的蠻幹,有時候放棄遠比堅持更加困難。好了,現在就是到了該放棄的時候,要記得急流勇退,切忌有勇無謀。」

    「……師尊啊,好歹你也是濃眉大眼的,怎麼能耍這樣的心機呢?」

    夢芸雙手如敲鼓般敲著岳鼎,大喊著我不依我不依,忽然間靈動的眼珠子滴溜溜一轉,停下了手上的動作。

    岳鼎沒來由得一驚,心想難道我還有什麼把柄落在這小魔女的身上了?

    夢芸一手叉腰,一手豎起食指不停的搖晃:「師尊喲,智者千慮,必有一失啊。嘿嘿,剛才的話就算被你賴掉好了,可是你忘了嗎,就在數天前,你可是親口承諾過,只要我突破了四重化勁期,就會答應我的一個請求哦。」

    岳鼎愕然,驚覺好像是有這麼一回事,當時他一心想著修煉大金剛神力,便想著先安撫住小丫頭,等過幾日,帶著她逛逛無量山也就是了,哪想得到摩訶寺居然會有這麼一出計劃?

    「師尊啊,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哦。現在都過去了那麼久,你總不會找借口說,當時的話還沒有說完吧?無花寺的弟子們知道了後,偶像破碎,可是會很傷心的哦。」

    「這關無花寺什麼事?我不答應,大不了我也不參加了。」

    岳鼎心想自己有神秘空間的存在,根本不在乎什麼奇遇,沒有撿到法寶和經文,照樣能自給自足。

    「哼哼,師尊啊,你又料錯了一步,我的請求可不是讓我跟著你一起探寶,而是請師尊和我一起探寶,這下你沒法拒絕了吧?」

    夢芸得意洋洋的說著,鼻子都快翹上天了,顯然對於自己能算計一回師傅非常開心。

    岳鼎懊悔不已,早知道該加個限制,比如「答應任何並不任性的請求」,只要將定義「任性」的最終解釋權抓在手裡,還不是想怎麼說就怎麼說,可偏偏大意了一回,錯料了小魔女的狡詐。

    以他的性格,還真是做不到耍潑抵賴,像方纔那樣還留有回轉餘地的言語倒也罷了,可明確作出的承諾,說到就要做到,一言九鼎,何況是對自家的徒弟,更要盡到師傅的榜樣作用,要怪也是怪自己太過粗心,卻是怨不得別人,必須負起責任。

    他在反覆糾結後,最終無奈的歎了一口氣。

    夢芸聽見歎氣聲,熟知自家師傅脾氣的她,立刻笑了起來,

    「好吧,我答應讓你跟著一起去,但是,一路上必須聽我的命令,決不能再像以往那樣胡來,否則我寧可做個失信小人,也決不會拿你的生命開玩笑。」

    岳鼎用嚴肅的語氣說著,並下定決心,若是夢芸不聽話,哪怕捆了她,也不能任由她耍性子。

    好在夢芸在大事上還是聽話的,立即保證道:「放心吧師尊,我一定乖乖的,決不會讓你難做。」

    「也只能如此了,以後卻是要對你防著點,不能再輕易做承諾,讓你抓住把柄了。」

    「師尊你別歎氣啊,嘿嘿,我說句話你別生氣,我就是敬佩你這一點,哪怕覺得後悔,明知做了要吃虧,也要履行承諾的這份堅持。師尊你不也親口說了,要做一個傻瓜,不做聰明人,還有什麼比明知上當,也要繼續下去的堅持更愚笨的呢?」

    「好了好了,別用言語來擠兌我,我既然做出了承諾,就一定說到做到,絕不會反悔,現在乖乖回去,我們要為這趟行動做好充分的準備,即使臨陣磨槍,不快也光。」

    夢芸略微不滿道:「才不是呢,我沒那麼壞心眼,剛剛說的是真心話,千真萬確,比真金白銀還真。」

    岳鼎正欲離開,迎面撞見了淨鳶師太等人,她開口就問:「岳教主明日可要參加?」

    岳鼎立即想通對方的意思,便主動道:「是的,不知能否與師太同行。」

    淨鳶點了點頭:「那麼就此定下,明日清晨,貧尼當率弟子在廣場上恭候岳教主。」

    不止是他們如此,其餘等修士也相互尋找好友,定下共進共退的盟約,一個好漢三個幫,這點道理誰都知道,遺跡的好處不可能一人獨吞,要不然四大門派也不會邀請他們來喝湯,自己瓜分掉所有好處就是了。

    顯然是遺跡裡的東西太多,知曉就算四派傾巢而出,也不可能將所有好處拿走,本著與其浪費不如便宜自己人的主張,才邀請大家一同參加。

    既然如此,抱團就很有必要,既能增強競爭力,又能保證安全性,即便彼此間的信賴遠遠比不上岳鼎他們,但至少在沒有遇見寶物爭執,或者陷入絕境前,會維持著表面上的同盟。

    回到院子的岳鼎,立刻吩咐夢芸不要讓人來打擾,隨後進入識海空間,面對不可預知的危險,他要利用這將近九個時辰的時間,盡可能的強化實力,尤其是在帶著一個拖油瓶的情況下。

    無遮大會的四天時間,日常增長的功德點數為近四百點,其中包括了一次授武大會,此外還有三條信息。

    「你超度了罄竹難書的玄鶴子,完納了他的罪業,獲得210點功德。」

    「你在千夫所指的狀況下,替潘曉挺身而出,為他洗清罪名,得到了由衷感激,更令他觸摸到了圓覺的門檻,是為大善,獲得230點功德。」

    「你點化了淨鳶,助她證得菩提心,勘破迷障,是為極善,獲得800點功德。」

    這些加在一起,竟是達到了一千六百點之多,而聲望點數也因玄鶴子一事而有了不少的提升,向著九百大關衝去。

    岳鼎先花了25點功德,兌換了軟蝟甲的煉製符,這將用來保證夢芸的安全,其餘還有15點功德的暗器機關「含沙射影」,20點功德的「毒霧金針火焰彈」,40點功德的「紫薇軟劍」,10點功德「天蠶手套」。

    其中紫薇軟劍需要的軟玉鋼在上一回的交易中已然獲得,天蠶手套本身倒是個稀世珍寶,可惜價格全在材料上,因此僅僅10點功德,而岳鼎最先的想法是要一件天蠶衣,可惜天蠶絲太少了,手頭上的這點天蠶絲弄雙手套綽綽有餘,製成衣服的話連一半都不夠,他乾脆兌換了兩張煉製符,師徒兩人一人一雙。

    輪到自己時,他用了60點功德,兌換了兩張無極先丹的煉製符,準備用掉那一對妖獸陰陽內丹,用這兩甲子的功力來將大金剛神力的內功提升到大成。

    最後,他花了550點功德,兌換了佛門至高輕功《一葦渡江》,在遇上危險的時候,這門幾乎是地面行走中最快的七品輕功將是保命利器。

    不同於金雁功的飛昇,神行百變的騰挪閃避,一葦渡江就是直線移動,幾乎等同於道家的縮地成寸,閃身即至,更重要的是,這是一門佛門輕功,對於領悟漏盡通的岳鼎來說,圓滿極境後的變化才是最為重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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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一葦渡江

    雖然剩下還有九百點左右的功德,但對於岳鼎而言,已經沒有需要用得著的地方了。

    武功的話,光是轉化內力為大金剛神力,以及熟練掌握一葦渡江,便要佔去所有的時間,再選擇其他武學,也是貪多而嚼不爛的下場。

    神兵利器也不需要,他一身的功夫多在雙掌上,多了兵器也是累贅,普通護甲對他來說,還不如大金剛神力修煉出來的硬氣功更有抵抗力。

    法寶、符菉、丹藥等根本不能帶入散靈絕地,一旦隨身帶進去,這些東西中蘊含的靈氣將會被散盡,成為俗物、廢紙和藥渣,嚴重點的情況,法寶甚至再也不能修復。

    這便是散靈絕地的可怕之處,連乾坤袋這種空間型寶物也不行,帶進去就等著遺失所有的物品吧,若非如此,摩訶寺也不需要邀請別人,只消拿一個超大型容量的乾坤袋,見物就裝便行了。

    岳鼎將軟蝟甲等物品全部煉製好,交給夢芸,並囑咐她好好收在身邊,作為護命之用。

    「乾坤袋也不行的話,進去後怎麼裝東西?」

    寶物還沒見著影,小財迷就想著該用什麼東西來裝,令岳鼎頗為無語,真以為進去就能拿到好東西嗎?這世上入寶山而空回的事例太多了,像闖上古遺跡這類探寶行動,隕落的人不要太多。

    但這終究是一種未雨綢繆的考慮,岳鼎倒是沒有因此而責怪夢芸好高騖遠,言語的教訓終究不如現實的教訓來得刻骨銘心,若是在現實裡栽了跟頭,自然會有所改變。

    他的教育理念基本是放養型的,只要不踏出容忍底線,就任由弟子自行發展,不會時時告誡對方,下一步該做什麼,只在大方向上加以引導,至於未來會變成什麼樣,全憑個人的造化。

    若是要找一個用來裝東西的物品,第一個念頭自然是麻袋,岳鼎本以為除了法寶類的袋子外,不可能找到其他類似的物品,結果還真讓他給撞見了一個。

    乾坤一氣袋:明教五散人之一布袋和尚說不得之寶物,常以此擒敵。此袋密不通風,質料奇妙,非絲非革,尋常刀劍斫它不破。

    這個乾坤一氣袋有各種神通,除了刀槍不入外,最奇妙的地方在於它能封鎖真氣,原著中說不得以此袋將張無忌挾往光明頂,張無忌全身九陽真氣激盪,仗此袋之助,於剎那間衝破身上數十處玄關,使九陽神功大功告成,終於將此袋脹破,化為碎片。

    連九陽真氣都被裹在乾坤一氣袋中,無法衝出去,由此可見這袋子的奇妙屬性,要知道這世上大多數的物質,都是對真氣有傳導作用的,如金屬、木材等等,全部可以加諸真氣進行強化,所以才有高手摘花飛葉也可傷人的說法。

    這乾坤一氣袋並非法寶,本身沒有靈氣,進入散靈絕地也不會受影響,只是就這麼帶身上,看起來像是撿破爛的。

    夢芸腰間綁著布袋,手裡拿著打狗棒,狡黠的目光不停的閃爍,隱約有了丐幫黃幫主的風采。

    岳鼎正要說道兩句,忽見東方天際,五道金光沖天而起,五尊十丈高的佛陀虛影幻化而出,懸浮在半空中,彼此氣息相連,形成了一道陣法,漫天金雨飄灑,無邊佛力浩瀚澎湃。

    「這是……為了破開結界而做的準備嗎?居然需要這麼長的時間,怪不得要提前宣佈,而不是當天就行動,這般動靜就算想隱瞞都隱瞞不了。」

    那五道金光中,坐在中央的正是摩訶寺的丈須彌禪師,坐在四個角落的則是來自四大派的大能,他們源源不斷的將佛元灌注給丈須彌禪師,然後由對著天空中的一角擊出一掌又一掌的重擊,隨著他的動作,背後的佛陀虛影也跟著做出一樣的動作,並擊出房子那麼大的掌印。

    他的攻擊全部擊向虛空,卻被某堵無形的牆壁攔截,想來那就是所謂的結界。

    這般聲勢浩大的行動,自然引起了無量山上所有修行者的關注,驚歎有之,羨慕有之,未達到天人境的修行者很難想像天人境高手的實力,如今親眼見證,頓覺彼此有如天壤之別。

    岳鼎只看了一會,便回到房間,開始吞服兩粒無極先丹,並吸收藥力,轉化為大金剛神力的內功。

    他用了一下午,總算是將大金剛神力的內功推上了大成,若是全力出掌,隱隱有滾雷聲動,力量上幾乎是以前的十倍,雖然說這個十倍必須是在站著不動的時候才能發揮出來,真正實戰的時候,只怕縮水不止一半,饒是如此,也勝過許多天生神力之輩,何況他的力氣原本就不弱。

    他試著模仿當日巖破天的攻擊方式,先是向內吸納氣流,然後揮掌擊出,頓時一個不斷膨脹的氣團呼嘯而去。

    即便沒能掌握運勁法門,導致勁力散而不實,可威力已然超過巖破天的正逆滔天掌,若是現在的岳鼎再對上巖破天,只怕一掌就能將對方打趴下,哪怕巖破天的武道境界比他高出一重。

    他在院子裡打了數趟三十二相拳法,這套搭配的拳法本就有貫通氣脈,淬煉肉身,內壯臟腑的效果,加上剛猛的路子正合了岳鼎的性格,很快就讓他熟悉了力量大幅增強後的身體,力道控制上可以催勁由心。

    七重築基期的巔峰,就是將全身磨煉成渾然一體,讓皮、肉、筋、骨、血凝結為一個整體,就像一個大鐵塊,連臟腑也要變得硬如鋼鐵。

    如此一來,才不必擔心那些專門擊打內臟的穿透勁,哪怕防不住,面對這類攻擊的承受能力也將大幅提升。

    打完拳法後,他稍稍休息了一下,便開始修煉一葦渡江。

    因為岳鼎早就知道自己在輕功上的天賦很一般,所以並沒有抱有太大期待,認為自己可以像剛猛的拳掌功夫一樣,打個三四趟就能掌握精髓。

    可直到嘗試一回後才發現,這種直來直去的功夫的確很合他的性子,遠比神行百變更容易掌握,竟是有些喜歡上了。

    這門一葦渡江,可謂不動如山,動如雷霆,變化上非常少,但配合全身功力催動,能讓人擁有脫弦弩箭般的速度,猶如風馳電掣。

    他難得享受到了輕功的妙處,一時修煉得忘我,直到夢芸來提醒後,才發現已是飢腸轆轆。

    等到享用了遲來的晚餐後,他迫不及待的回到修煉廣場,然後看了一眼,黑夜之中依舊在大放光明五尊佛陀,以及好似永動機一樣,一掌又一掌發出重擊的丈須彌禪師,接著便將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一葦渡江的修煉上。

    以天人四重期的實力,依然要花上半天的時間,以水磨工夫瓦解掉無人主持的結界,這處遺跡的主人的實力可見一斑。

    不少修行者也想到這一點,並對明天的探寶之行更加抱有期待,要知道遺跡主人的實力越高,遺落在裡面的功法與寶物就越厲害,若是能得到無上法訣或者無上靈寶,一步登天也未必不可能。

    一些沒有達到六重無漏期,本來已經放棄了的修行者,心思也紛紛活絡起來,想著興許可以碰一下運氣,指不定就有天大的機緣落在自己頭上。

    這天晚上,不知有多少人徹夜未眠。

    (造化齋主:年關將近,諸事繁忙,目前只能保證日常更新了,加更的話請等新年吧。另外,居然沒人將散靈絕地和上本書的千罪之都聯繫起來,令俺很失望)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佛魔至寶(上)

    翌日清晨,離正式開始的卯時還有半個小時,岳鼎受不了再三催促的夢芸,從靜坐中恢復過來。

    「師尊啊,你快看看外面,其他人全部都走光了,現在院落安靜得跟墓地似的,我估計現在還待在這裡的只有我們了。」

    岳鼎慢悠悠去洗了一把臉,用毛巾擦著手掌上水珠,慢條斯理道:「放心吧,既然丈須彌禪師說了是卯時開始,就不會失信,何況他們現在所做的事情,只會推遲,不提早,我們現在去了,也不過是多等上半個小時,與其站著傻等,不如在房間裡休息。」

    「話是這麼說沒錯,可別人都走了,就我們還留著,你不會覺得著急嗎?」

    「我有信心不遲到,為什麼要著急?別人幹傻事,為什麼我也要跟著做?切記,當你選擇跟隨大眾的時候,你就注定只是一名庸人,不要去在意他人的目光,特立獨行未必能帶給你好處,但至少能讓你成為最顯眼的那一個。倘若天命有眼,選擇繼承者的時候,最先考慮的也是鶴立雞群的人,而不會去找那群只會低著頭啄米的庸人。」

    「是是是,師尊你說什麼都對,我保證以後更加特立獨行,咱們現在就走吧,總不能讓淨鳶師太來等我們吧?」

    岳鼎瞪了她一眼,打預防針道:「我說的特立獨行,可不是慫恿你繼續胡鬧,不要拿著雞毛當令箭,我們先去叫一下潘兄弟。」

    「不用麻煩了,俺就在門口。」潘曉閃身進屋,「俺一大老粗,居然沒有岳兄弟你更加沉重,一刻鐘前就起身了,一直瞅著你們屋裡的動靜,隨時準備出發。」

    岳鼎看了一眼潘曉此刻的打扮,他摘掉了箬笠,身上也只穿了一件精緻的皮甲,不再像之前那樣將全身都包成粽子,如此一來,行動絕對非常方便,只是他是妖族的身份也展露無疑,光是裸露出來的手臂和大腿就能辨別出來。

    潘曉明白岳鼎心中所想,便解釋道:「俺想明白了,討厭你的人永遠都會討厭你,不會因為你藏起來就放過你,而喜歡你的人也不會因為這點小事就避開你,與其為了那些討厭你的人,偷偷摸摸的過一輩子,還不如為了那些喜歡你的人,坦蕩蕩的活下去——我已經不在乎別人的目光了!」

    這個道理很簡單,但是絕大多數人一輩子都想不通,或者想通了,卻做不到。

    就像岳鼎剛剛教訓夢芸的事情一樣,幾乎所有人都清楚,自己過早的趕過去,只會到地點乾等著,比起準時到的人,沒有任何優勢,甚至還要勞累一番。可當他們看見其他人提早動身的時候,就忍不住也要跟著過去,若是獨自留下來,明知不會有事,也會腳底發虛,心裡發慌。

    這就是附庸大眾的心態,不敢出頭,甘願平庸。

    「你能想明白這點,我很高興。若那些因為身份就討厭你的人上來找麻煩,不要退讓,直接打過去就是了,這種人不會因為你的退讓就對你改觀,反而會得寸進尺。既然無論你做什麼事,這群人都不會喜歡你,那麼就讓他們畏懼你,只要他們害怕了,就不敢招惹你。」

    岳鼎拍了拍潘曉的肩膀,受到稱讚的他憨厚的笑了起來。

    夢芸忍不住催促道:「好了師尊,我們又浪費許多時間,這下肯定不用等人了,趕緊走吧,再不走就遲到了。」

    三人向著山頂走去,一路上靜悄悄的,偶爾有零星的歎氣聲,估計除了那群主動放棄的人以外,他們就是最後的一批了。

    到了山頂,果然是人山人海,一個個想要平靜,卻又平靜不下來,緊張的情緒渲染無疑。

    岳鼎不禁回想起夢境中的一段記憶,那群正在等待著長跑測試的學生,也是相同的表現,竭力讓自己顯得平靜,卻反而令心緒更加焦躁。

    縱然擁有的力量不一樣,可人性上卻總是相通的。

    其中有不少人在瞧見潘曉後,以不怕對方聽見的聲音議論著,評頭論足,多為誹謗中傷的惡言。

    潘曉面色如常,並沒有受到影響,如同出發前說的那樣,完全無視掉無關之人的流言蜚語。

    三人來到之前約定好的地點,看見了早就等待在那裡的無花寺眾人。

    淨鳶師太開口稱讚道:「枉我凝練出了菩提心,這心性上的磨煉,卻依舊不如岳教主來得更為穩重。」

    「因為你我肩膀上承擔的份量不一樣。」岳鼎意指各自需要照顧的人,他只需要照顧夢芸一個,而淨鳶師太卻要照顧諸多的弟子。

    淨鳶師太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

    眾人安靜下來,等待小千世界開啟的時機來臨,在超過預定時間一炷香之後,天空中傳來琉璃破碎的聲音。

    抬頭望去,丈須彌禪師背後的佛陀虛影,舉起一柄擎天柱般的巨大禪杖,朝著虛空中出現裂縫的地方,狠狠一杖捶了過去。

    剎那間,結界破碎了,無數如銀屑般,曲裡拐彎、古奧艱深的符文從虛空缺口處鑽了出來,就像一群找媽媽的小蝌蚪,游弋轉動,盤繞組合,最後慢慢形成了一個巨大的銀色通道。

    通道的內圈看上去如同緩緩流轉的水銀漩渦,蕩漾著月色般低調內斂、如詩如夢的美麗華曜,而通道的盡頭,是一座殘破的城池,散發著荒古的氣息。

    一名修行者忍不住騰身而起,借用一種類似「鳥渡術」的輕功,向著時空通道飛去。

    「嗯?」

    坐鎮陣法四角中的一名僧人,發出一聲不滿的鼻音,他背後的佛陀虛像立即舉起了大手,遙控打出一道掌印,像拍蒼蠅似的,將那名修行者拍了無量山,在山壁上砸出一個人形大坑,生死不明。

    看得出來,對方還是留了情面,要不然直接一掌當空擊爆掉了。

    躍躍欲試的眾人彷彿被潑了一盆涼水,躁動的心思立刻冷靜下來,明白對方這是在示威,至少在四大派的弟子沒有全部進入之前,最好不要搶先,否則就別怪掌下無情。

    現在在這裡的人,都經歷了前一輪的刷選,因此沒人抱怨什麼,明白這是人家贏得的待遇。四大派出工又出力,獲得優先進入的權力也是應該的,總不能非要人家做嫁衣裳吧。

    這時,牟尼上師扔出了一條毛毯,迎風就長,很快擴大成一座長橋,橫跨在時空通道和無量山的山頂之間。

    四大派的人選率先出動,一一進入時空通道之中,其中以摩訶寺的弟子最多,這也是彼此商量後作出的決定。

    等到所有弟子都進去後,五名天人境的強者對視一眼,也都跟著進入,而牟尼上師並沒有收回毛毯長橋。

    剩下的人立刻醒悟,這是對方許可進入的信號,於是一個個爭先恐嚇的往裡面衝,各自考驗起輕功的水準,不時聽到破口大罵的聲音。有些關係薄弱的聯盟,更是為了爭得一時之利,拋棄了盟友,飛快往前衝。

    岳鼎這時候也不堅持什麼穩重而行,上一回只要不遲到,大家都是一樣的起跑點,早到晚到沒有區別,而現在的情況,誰知道牟尼上師會不會突然收走毛毯。

    好在他早就同無花寺商量好了,又淨鳶師太在最前方開路,他跟潘曉在兩邊護航,保護在中間的無花寺弟子和夢芸不受其他江湖人的擠壓而掉隊,一些輕功修為較低的,則由同伴幫忙向前飛跑。

    三大高手呈箭矢狀向前衝,將所有擋路的人都排擠開,有些脾氣不好的江湖人,正要開罵,轉頭看見了為首的淨鳶師太,知曉這位可是遲早要突破到天人境的預備強者,只得好漢不吃眼前虧,將牢騷話嚥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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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五章 佛魔至寶(下)

    在眾人齊心合力之下,雖然速度並非最快,卻是最穩的一個團體,中間也無人掉隊,始終保持在第一梯隊的位置,緊跟著四大派的人馬進入了時空隧道。

    入目處,是一處殘垣斷壁的古城,滿身蒼夷,洪荒滄桑的氣息迎面而來,隨處可見破碎的兵器,牆壁上也全是被雄力破壞後的痕跡。

    一進入,岳鼎就感受到體內的真氣在向外洩露,連忙閉住竅穴,鎖住氣血。

    一同進入的人當中,只有夢芸和觀曇華做不到這點,兩人身形一晃,差點癱軟在地上。

    「嗚嗚嗚,師尊,這種強行外洩掉真氣的感覺好難受啊,就像是吃飽了飯後,有人強行從你胃裡面將食物掏出去一樣,有點噁心想吐……難道這就是妊娠反應?」

    岳鼎聽到前面的話還有些擔心,最後一句卻令他哭笑不得,一指點住夢芸的風池穴,以玄天指的指力貫入經脈,得益於當初幫忙運功的效果,如今輕車熟路的隨著真氣流動,封住她的各處要穴。

    「這道指力,能暫時封住穴道一個時辰,若一個時辰後我們還沒出去,你要及時提醒我幫你補指力。」

    這是夢芸想出來的一種補救方法,因為兩人都練有佛母神功,真氣屬性相同,強行閉穴也不會造成損傷,而且雙方功力差距極大,岳鼎足夠能反客為主。

    無花寺參與這趟行動的共有九名弟子,除去觀曇華外,剩下的八名全部達到了六重無漏期,可以自行閉鎖竅穴。

    「看那邊!」

    一名弟子驚呼一聲,眾人隨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在不知多少裡外的高空中,天空被分割成了一光一暗兩個世界。

    根基最高的岳鼎、潘曉、淨鳶師太運功於雙目,定睛看去,發現形成光暗對立的源頭,居然是兩本經書。

    一本佛光璀璨,奏響無窮綸音禪唱,能清洗靈台,彷彿有一盞佛燈點燃,遍照三千世界。

    一本魔影滔天,發出鬼魅呢喃之音,能誘惑人心,彷彿有一間藏有諸世神物的寶庫在面前打開,令人難以自持。

    這一眼看去,連岳鼎也不禁動容:「那本佛經,是佛門六大鎮道經文之一的《過去燃燈經》!」

    據傳佛法鼎盛的中土神洲,兩位開創佛門一脈的聖人共留下六本二品鎮道經文,分別是《過去燃燈經》、《現在如來經》、《未來彌勒經》、《西天阿彌陀經》、《婆娑釋迦經》和《琉璃藥師經》。

    這六本經文對應佛門縱橫三世佛,能鎮壓佛道之氣運。

    其中《過去燃燈經》、《現在如來經》、《未來彌勒經》三本經文的內容可相互銜接,合成一品聖道經文,而《西天阿彌陀經》、《婆娑釋迦經》、《琉璃藥師經》又能合成另外一本聖道經文。

    很多佛修在感慨獄洲佛法衰弱時,常常談起的一個原因,便是沒有一本能鎮壓氣運的佛道經文。

    誰知道獄洲並非沒有佛門鎮道經文,而是在這方小千世界中與不知名的魔門經文比鬥。

    雖然獄洲佛修無人見過六本鎮道經文,但關於它們的神通,卻是耳熟能詳,其中尤以《過去燃燈經》的功效最是著名。

    《過去燃燈經》主修精氣神三元中的氣,也即是內功。

    傳聞一旦修行了上面的內功法門,修煉者的真元就會無窮無盡,一如過去永恆不變,不會減少,只會增加。

    這本經文簡直是天下所有術修心中的第一內功經文,要是擁有了永遠不會減少的真元,什麼法寶、符菉都不需要了,連散靈絕地也不放在眼裡,哪怕天地間沒有一絲靈氣也沒關係,全憑自身來催動術法,對敵之時也不需要考慮術法的平衡性,哪個威力強就用哪個,盡情轟炸。

    每一個術修,都有一個化為人形炮台,肆意揮霍真元,盡情發射強力術法的夢想。

    岳鼎疑問道:「能夠跟《過去燃燈經》對抗的,必然是同一級別的經文,這是哪一本魔經?」

    淨鳶師太凝重道:「那是《造寶通天經》,同樣是二品鎮道經文,和通天寶閣的《化物通天經》同宗同源,兩本若是合在一起,就能化為一品聖道經文《造化通天經》。」

    聽到解釋,岳鼎難掩震驚之色,若說《過去燃燈經》是術修最渴望的經文,那麼《造寶通天經》就是天下所有門派的掌門最渴望得到的經文,它的神通之處並不在於裡面的功法武學,而是通過這本經文,可以召喚到來自各個位面的寶物複製體。

    各種有名的法寶,包括功法武學,甚至靈丹妙藥,只要想得到,就能召喚出來,而且擁有極其接近本體的威力,相差無幾。

    擁有這麼一本有求必應的經文,建立武道聖地也是指日而待,就價值來說,甚至比真正的聖道經文更加珍貴。

    曾經有一度,岳鼎懷疑過自己識海中的神秘空間,就是《造寶通天經》,可細想之後覺得不大可能,一來《造寶通天經》可是能無限制的召喚寶物,沒聽說過需要用功德點數來兌換的限制,二來《造寶通天經》可以召喚的寶物,包括功法,都必須低於自身的品階。

    道、儒、魔、妖、巫四大類功法區岳鼎查看過,的確沒有一品經文,但佛門功法區可是明明確確的擺著一品武學《九梵神印》,那已經超出了《造寶通天經》的品階。

    岳鼎皺眉道:「看來,是《過去燃燈經》更勝一籌,佛光已經侵佔了不少魔影的區域。」

    若以品階而言,《造寶通天經》還要高出那麼一點,畢竟它相當於經文的二分之一,而《過去燃燈經》卻是三分之一。

    可是比持久戰,沒有什麼能勝過《過去燃燈經》,除非一照面就將它壓倒,否則憑借無窮無盡的能量,它完全能一點一點的將對手耗死。

    作為鎮道經文,《造寶通天經》本身的威能浩如宇宙,看不見盡頭,但無論怎麼龐大,終究是有個上限,尤其是在這處散靈絕地的,得不到任何補充,用一分便少一分,偏偏它的對手是個永動機。

    倘若這麼耗下去,過個千萬年,《過去燃燈經》遲早能將《造寶通天經》度化成佛門經文,到了那時,佛門氣運將再度躍上一個台階。

    夢芸想到這一點,疑問道:「既然是佛門經文佔優勢,師尊為什麼還要皺眉,表情比佔劣勢還要難看?」

    「因為佔了優勢,卻不能笑到最後。如果沒人發現這處小千世界,也許過了許多時日後,將是佛盛魔衰的局面,可偏偏……哪怕四大派的人知道這一點,他們難道就能忍住不去奪取嗎?」

    眾人頓時恍然,四大派既然發現了這兩部經文,就沒有收手的道理。

    縱然他們都知曉,若是放任不管,佛門未來將得到巨大的好處,可又如何抵擋得了鎮道經文的誘惑,而一旦他們出手搶奪經文,打破僵局,度化的過程就勢必不能再進行下去了。

    沒有人能等上幾千年,到時候連門派都不一定能存在,何況這處小千世界注定要崩潰,到時候有好處也落不到自家頭上。

    天人境強者的目光雖然已經能看得很遙遠,但相比起大道的氣運之爭,依舊屬於短視,注重眼前的利益,多過虛無的未來。

    「以散靈絕地斷去補充,然後以能量無窮盡的過去經來度化通天經,這樣的手筆,乃是大道氣運之爭。可惜了,不知是哪位前輩高人設下的佈局……」




第一百一十六章 爭奪

    岳鼎看了一眼還處在失神狀態的眾人,以獅吼功沉喝道:「收神回來,這不是我們能插手的事情,無論是阻止還是支持。」

    淨鳶師太附和道:「沒錯,與其將注意力放在注定觸摸不到的事情上,不如集中眼下,抓緊做自己能辦到的事情。觀曇華,我們當往哪個方向?」

    觀曇華是唯一沒有被兩本經文的消息吸引住的人,連岳鼎都為之動容,她卻是毫無反應,因此在眾人討論的時候,便已經仔細觀望過四周的情況。

    她伸手指著一座鐘樓:「往西南方向前進。」

    岳鼎早知她有瞳術異能,並不覺驚奇,尤其是見她明明修為低下,淨鳶師太卻堅持要帶她一起來探寶之後,更加確認了這一判斷,於是沒有多問,就朝著指定的方向奔去。

    這種不做詢問的表現,同樣也將「他察覺到有異」的信息反饋給了淨鳶師太。

    數日的接觸下,淨鳶師太早已知曉了岳鼎的品性,加上還有觀曇華的保證,便沒有隱瞞,一邊趕路一邊解釋道:「貧尼這弟子天生有一雙望氣風瞳,能看世間萬物之氣相,哪裡有寶氣,哪裡有凶險,一看便知。」

    「所以,她才能一眼認出潘曉的身份?」

    淨鳶師太點點頭,感慨道:「這雙眼睛成就了我們無花寺,卻也拖累了她,她的天賦本來也屬上乘,八年的修煉,正常情況下以她的資質,早就突破念威期了。可惜這雙眼睛成為了她的累贅,風瞳即為風眼,她修煉時增長的修為,倒有大半會被這對風眼吸收掉,哪怕她付出了十倍的努力,得到的只有一的回報。」

    「為什麼不封印掉?」

    「風瞳能吸收的不僅僅是靈力,施加於身的咒術也能一併吸收掉,除非有天人境強者親自動手,還要加上她主動配合,否則不可能封印。」

    岳鼎點了點頭,沒有再繼續問下去,他知道還有其他各方面的理由,比如門派的利益,觀曇華就是一件人形尋寶機,她的望氣風瞳甚至可以找到靈泉泉眼,這些對於門派來說,都是不能或缺的。

    正因如此,找其他有天人境強者坐鎮的門派幫忙也不現實,對方很難不生出搶奪的心思。

    眾人越是遠離出口,跟在旁邊的人數就越稀少,畢竟如他們這樣一進入就能下定決心,選定目標方向的,少之又少,大多數人都會猶豫一陣子,不知該前往何方,又或者試圖要尋找些線索,判斷究竟去哪邊能尋找到更多的好處。

    選擇向著兩本經文所在方向的人,很少但並非沒有,不去的人是顧及到四大派的存在,知曉很難競爭得過對方,更擔心會因此而引來殺機。至於堅持選擇去的那一小撮人,都是抱著僥倖的心理,以及「人為財死鳥為食亡」的念頭。

    還有一些膽子較小,修為不高的武者和術修,更是只在出口附近徘徊,只尋找那些插在建築上的兵器法寶,尋找一些仍可使用的,或者可以回爐重鑄的材料。

    奔跑中,岳鼎轉頭看了一下,跟著他們後面,並朝著同一方向跑的有六人,男女老少皆俱,於是他對淨鳶師太道了一聲:「你們先走,我隨後就到。」

    淨鳶師太明白他的心思,點了點頭,伸臂攬過觀曇華,催促眾人加快速度。

    岳鼎停下腳步,轉身面向追過來的七人,橫掌而立,大聲警告道:「此路被我們包下了,若不想一無所獲,立刻改道,現在轉移目標還來得及。」

    一名青衣尼姑道:「你們怎麼能如此霸道,現在連寶物的影都沒見著,就想著驅趕同行,到底懂不懂規矩?」

    「能不能找到寶物就不用諸位關心了,我在這裡便是要告訴你們,就算找到了寶物,你們也拿不到任何一件,與其最後大家鬧得不痛快,不如現在就分道揚鑣。」

    一名雞皮鶴髮的老嫗陰笑著諷刺:「這麼說,你還是替我們著想嘍?」

    岳鼎面不改色:「當然,我從一開始就這麼說了,先小人後君子,總比先君子後小人來得好。」

    一名髯鬚頭陀笑罵道:「這世道真是變了,一個七重期的後輩新人就敢口出狂言,接下斷後截人的任務,你看看我們這裡,不要說群毆,單打獨鬥能殺你的都有一隻手的數量。」

    一名年輕的和尚面露退意:「此人倒是無所謂,但他們的團隊裡有先天期的淨鳶師太在,這一位可是很快就要晉級天人境的准強者,若是在這裡惹了他們……」

    旁邊的一名虎背熊腰的髯鬚頭陀怒罵道:「怕他個鳥蛋啊,不是還沒晉陞天人境麼?先天期高手怎麼了,武道境界又不等同於實力,我們六人一起上,兩個先天高手都能宰了。就算跟無花寺結了大仇又怎麼樣?江湖人哪個沒點血債背在身上,它無花寺又不是武道聖地,只消改頭換面,一輩子也別想找到俺!」

    一名獨眼禪師只說了七個字:「這裡是散靈絕地。」

    他的態度表露無疑,散靈絕地能令任何真氣外放的絕學都失去效果,甚至連劍氣都無法存在,因此可以很大程度的拉近高手間的距離,先天期的強者最大的倚仗就是強橫無比的先天真氣,可若是不能外放,殺傷力就少了一半。

    老嫗拍板道:「多說無用,現在出手擒了這小子做人質,之後若發現了寶物,既能用來交換,也可以威懾對方,令無花寺不敢撕破臉皮。」

    話音一落,六人中除了那名年輕和尚遲疑了一步外,其餘五人都不約而同的出手。

    老嫗驅使暗器飛鏢,紫黑色的刃身,分明摻雜了毒藥;髯鬚頭舵手持月牙鏟,像是撞城車一樣從正面突破,勢如須彌蓋下;青衣尼姑和另外一名紫衣尼姑分別從左右兩側,挺劍刺入,劍如蝶舞,百樣玲瓏;最後是沉默寡言的獨眼禪師,運使輕功,雙手分持一柄吳鉤,從上方斜掠而下,如鷹獵食。

    五人自忖,在這般嚴絲合縫的圍攻下,便是先天期高手也要退讓三分。

    當時是,岳鼎雙目一瞪,張口便是十成功力的獅子吼,一聲之威,如山崩地裂,將所有的暗器飛鏢反震而回。

    由於忌憚毒鏢上的毒性,除了髯鬚頭陀倚仗一身刀槍不入的橫練功夫不避讓外,其餘三人都下意識的一停,為了攔截毒鏢而慢了一拍。

    於是,岳鼎要面對的便只有髯鬚頭陀一人,看著猛衝而來的月牙鏟,一招兜海掌自下而上打了出去。

    這一掌的掌法源自神掌八打,可使用的卻是大金剛神力,一掌正中最前方的月牙刀刃,髯鬚頭陀只覺一股無邊神力用來,哪裡把持得住,虎口一痛,手裡的月牙鏟倏地飛上了天空。

    他未及反應,就見岳鼎使一招雄豬相,猛拱而來,連忙運轉鐵鱗罩,身體膚色竟而轉為古銅色,化作一身銅皮鐵骨。

    雙方以剛對剛,互不相讓,就聽一聲洪鐘撞響的轟鳴聲,髯鬚頭陀緊跟著自家兵器,吐血被撞飛上半空,身體表面更是佈滿裂痕,不復銅皮鐵骨之狀。

    卻是岳鼎見他出言狠辣,有股殺人不眨眼的強盜凶性,便沒有留情,重手破掉了他的橫練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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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七章 未知的荒獸

    岳鼎只一招,就將武道境界還要高出他一層的髯鬚頭陀重創,令其餘人等不由得倒吸冷氣。

    圍攻的三人已然心虛,偏偏箭在弦上,不得不發,兩劍分刺腋下,吳鉤抓向咽喉,皆是攻擊人體要害位置,也是橫練功夫中經常淪為罩門的地方。

    岳鼎不閃不避,使一招壽者相,以手托腮,上身右屈,下身左扭,大金剛神力遍身流動,沒有遮掩要害,反而大大方方的將要穴讓出來,任由對方攻擊。

    三人擊中實處,卻無一絲欣喜,但覺觸手之處如中敗革,兵器上的勁力無影無蹤,好似落人汪洋大海,更覺駭異,然而此時騎虎難下,絕無就此認輸之理,各自對視一眼,劍影如連珠炮一般刺出。

    岳鼎沒有任由他們攻擊,不是不自信,而是他已經嘗試完了大金剛神力的護體效果,對方的攻擊只消耗了一點點的內功,在沒有護體真氣保護時,以肉體硬接七重築基期高手的兵刃,卻感覺如同被蚊子盯了一下那麼輕鬆,甚至在真氣流動中,那點痛癢也轉眼消失不見。

    他對結果非常滿意,自認沒必要再測試了——從始至終,他都只是將對方當做試驗新武功夫的磨刀石罷了。

    只見他雙手一抖,如梭如影,卻是一招「多頭蛇相」,便聽數聲金鳴交響,雙劍雙吳鉤全部斷為兩截,倒飛而出,伴隨著三道嘔紅的人影。

    岳鼎兩招敗四人,本以為這樣就能讓對方知難而退,誰知心頭莫名生出危機感,連忙運起一葦渡江,向後飛退。

    然而,原地什麼事都沒發生,他心中起疑,卻掃見那名老嫗臉上流露出一絲遺憾神情。

    莫名間,他想起了當初在連家堡對上巖破天這名強敵時,自己所用過的手段,腦海中頓時生出一個念頭,當下長吸一口氣,胸腹鼓起如大肚羅漢,隨即便以獅子吼沉聲吐出,頓時氣流形成勁風,呼嘯而去。

    老嫗和那名年輕和尚皆是色變,閃身避讓這毫無攻擊能力的勁風。

    看見對方的反應,岳鼎就知道自己的猜測無誤,這名老婆子肯定是用了無色無味的毒煙或毒粉,不由得暗自慶幸。

    他自己雖有解毒的菩提功護持,可在無法補充真氣的散靈絕地,每一分真氣都彌足珍貴,不能隨便浪費,何況世上毒藥千萬種,誰知道是不是樣樣都能靠功力化解。

    老嫗見最後殺招被識破後,怪叫一聲,轉身就逃。

    她之前明明駝著背,一副腿腳不便的模樣,此刻跑起來卻是如野馬奔騰,身手流利得緊,只消數個呼吸,便再也看不見人情。

    但如何跑得過佛門至高輕功一葦渡江,只見岳鼎衣袖一振,如大鵬展翅一般,倏忽間便追到了對方的背後,以破衲功推開暗中偷射來的毒針,接著為了避免直接接觸,搠出天機棒,正點在對方的丹田處,一道陰陽螺旋勁氣鑽了進去。

    「你……居然廢了我的內功。」

    數十年的修為今朝全部付諸流水,老嫗露出不敢相信的絕望表情,身子骨彷彿被戳破的氣球一樣,軟軟的癱倒下去。

    岳鼎淡淡道:「只是廢了你的內功,又不是廢了根基,希望你能吸取教訓,別隨意對人用毒,何況方纔你的毒煙,分明是連自己人都不打算放過。」

    他轉身而返,不再看這些人一眼,只有經過被嚇得不敢動彈的年輕和尚身邊時,才輕聲道:「帶著你的同伴離開吧,隨帶幫我宣傳一下,切莫再讓人走這條路。」

    說完,便展開輕功,化作一道白影,向著眾人所在的方向追去。

    年輕和尚呆立在原地數息,一屁股坐倒在地上,卻是被震懾得大氣都不敢喘一下,雙腿發軟,失了膽氣。

    一葦渡江的速度如駒窗電逝,不一會便追上了前進得不算快的眾人,她們見岳鼎身上片塵不染,也都放下心來。

    越往鐘樓靠近,越是能發現有用的東西,地上時不時可見到一些殘破的佛門法器,無花寺的弟子挑揀了幾件,帶在身上,觀曇華更是從毫無痕跡的土坯中挖出了一枚大如雞卵的舍利子。

    但是除了法寶和兵器外,並沒有見著任何一具骨骸,儘管從四周留下來的痕跡判斷,曾經在這裡戰鬥過的人數,一定超過了兩百人。

    兩百人聽上去似乎數量很少,連這番進入遺跡的人數,都是這個數字的三倍,然而若是在這個一百的數字後面,加個天人境強者的後綴,那麼這個數字的意義就變得不同凡響。

    如今集中了三州佛門的所有高手,天人境強者的數量加在一起,兩隻手數得清。

    正因為這般難以企及的強者,他們遺留下來的東西才格外寶貴,哪怕是牙縫中漏出來的漏渣,對於行走江湖的底層修行者來說,也是了不得的好東西。

    行至鐘樓的路程中,觀曇華憑借望氣風瞳,居然尋找到了六顆舍利子,其中有兩顆舍利子格外突出,至少是天人境四重法相期的強者留下來的。

    一顆舍利稜角分明,劍氣凜然,直刺霄漢,握在手裡都覺得好似被利刃切割一樣。

    另一顆舍利內部似有金龍盤旋,握在手裡能感受裡面滂湃如海濤的力量,尋常人都拿不動,這顆舍利被淨鳶師太贈給了岳鼎。

    除了舍利以外,觀曇華還收穫了四件近乎完好的法器,一串總共一百零八顆的降魔念珠,一個擁有須彌芥子功能的紫金缽,一張嗜血萬魂幡,以及一柄血跡斑斕的魔刀。

    後兩件明顯屬於魔門的法器被岳鼎要了過來,反正落在無花寺的手裡,除了洗淨上面的魔氣,還原成俗物外沒有其他作用,但六道教卻是來者不拒,皆可回收利用。

    望氣風瞳的尋寶能力可見一斑,哪怕現在就抽身而退,也足以自矜了。

    眾人來到鐘樓前,望著古跡斑駁的銅門,觀曇華忽然間渾身顫抖起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淨鳶師太關心的詢問,並伸手握住對方的手腕,傳了一股真氣過去,試圖平穩對方激動的心緒。

    可惜她忘了這裡是散靈絕地,真氣剛傳過去,就從觀曇華的竅穴中散了出去。

    「沒事,並沒有遇見意外,我只是被前方的氣相給嚇倒了,岳教主,你能否到我的身邊來。」

    岳鼎沒有多想,靠近觀曇華,然後被抱住了身體。

    「呃,這是?」

    觀曇華閉上眼睛道:「對不起,請讓我靠一下,唯有你身上的光明,才能幫我驅走心頭的恐懼。」

    對方既是這麼說了,岳鼎就沒有再扭捏什麼,只是對於其他人的看法有些擔心,然而當他抬頭看去,發現連淨鳶師太都沒有露出任何不滿的情緒,倒是夢芸這丫頭,莫名其妙的鼓起了腮幫。

    「觀曇華,你發現了什麼?」

    「回稟師傅,是上古荒獸,裡面至少有三頭上古荒獸,身份暫時還認不出來,但至少有一頭是凶獸。」

    淨鳶師太望著銅門,鄭重道:「就算是上古荒獸,也不可能還活著,而且這裡是散靈絕地,就算是因為死前不甘的怨念而誕生的厲鬼,也會因為能量散失而魂消魄喪,所以殘留下來的僅僅是氣息,不可能會有危險。」



第一百一十八章 佛門護法神獸

    來自四大派的九名天人境強者圍成一團,望著天空中以無上神通相互壓制的經文,各有心思,久久不語。

    經文可不同於普通的功法武學,功法武學即便到了一品,仍是死物,只有經文才能誕生靈性,並冠以聖道、鎮道、鎮教等前綴名頭。

    葦渡宗的跨彼岸禪師忍不住開口道:「就這麼等下去也不是個事,拿個章程出來吧,要麼現在就即可動手取寶,要麼乾脆放棄,剩下時間去尋找其他的寶物,否則就這麼一直待著,欲取不取,只會浪費大好機緣,別忘了這處小千世界存在的時間有限,每過一息時間,便是白白錯過一份機緣。」

    般若寺的方丈般若三藏道:「大家所心憂之事,盡皆相同,明人不說暗話,老衲入空門兩百餘載,自認已不為外物所擾,今日方知修為淺薄,差一點禪心失守……」

    跨彼岸禪師粗暴的擺手打斷道:「般若三藏你怎麼老是婆婆媽媽的,你的心理變化沒人在意,直說結果吧,贊同取走,還是就此離開?佛爺我現在也把態度表明了,今天是肯定要取走這本經文的,未來會怎樣我管不著,到嘴的肉不吃下去,一輩子都不會甘心。」

    般若三藏苦笑一聲,他知道跨彼岸禪師修的是金剛怒目禪,所以脾氣容易暴躁,因此並沒有因為對方的無禮而放在心上。

    他合掌唸了一聲阿彌陀佛,歎氣道:「罷了罷了,天與不取,必受其咎,老衲贊成取經。」

    空海禪師只說了一句:「我死之後,哪管它洪水滔天。」

    雖然沒有直言贊同還是拒絕,卻也清楚的表明了立場。

    眾僧知曉現在是輪到表明立場的時候,他們都是門派的高層,平日負責裁決大小事物,智慧絕倫倒是未必,可臨事取捨上卻是十分果斷,便沒有猶豫,一個個表示了贊同。

    丈須彌禪師見狀,微微覷了跨彼岸禪師一眼,心生佩服,人人都認為這位金剛怒目的禪師性如其貌,是個粗心浮氣的人,卻不知道對方是粗中有細,以粗狂的表相來迷惑他人,內中卻是別有心機。

    比如現在的狀況,九人當中未必沒有偏向不去觸碰經文,堅持原狀的異議者,可是在這種不容反悔的公開表態中,尤其是在跨彼岸禪師搶先表明無論如何都要拿走經文的信心之後,就會出現動搖。

    萬一最後只有自己選擇反對,其他人會不會聯合起來說,既然你反對,那你可以自行離開,只是接下來的利益瓜分也沒有你的一份。

    此人會想到,既然無論自己是否反對,都無法影響取走經文的現實,那麼與其空手而回,倒不如同流合污,取得一分利益。

    跨彼岸禪師只是牽了一個引子,就逼得其他人一起選擇站隊,名利均攤,要說他沒心機,丈須彌打死也不相信——但這種事頂多在心裡想想,說出來就顯得胸襟狹窄了。

    最後,其餘八人都表決完畢,只剩下丈須彌一人。

    他緩緩道:「若是強行取經,《造寶通天經》也會逃出生天,但一者它未必能落到魔人手中,二者我佛門若能取得《過去燃燈經》,必將大興,此乃雪中送炭之功,而魔門早已大興,再得一本鎮道經文,也不過是錦上添花。

    我並無推卸責任之意,破壞無名前輩留下的佈局,是我等之過,但為了佛門大局,為避免橫生變數,也唯有以我等九人之身,擔此罪過。佛曰,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八人盡歎聲道:「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時間寶貴,現在便開始行動吧,諸位請召集門下所有弟子,共同聯合成羅漢喚日陣,一同取得這本鎮道經文,為振興佛門貢獻一份心力,到時候九人一同參詳,誰也不能獨佔,不得有私心。」

    ……

    岳鼎等人推開了鐘樓大門,入目處,是三具巨獸骨骸,其中一具可明顯看出擁有雙翅,乃是禽類荒獸,另外兩者則是地上走獸。

    這一次眾人親眼目睹,即便不像觀曇華擁有望氣風瞳,也感受到了一股幾近窒息的威壓,鎮壓在心頭上,沉甸甸的如同山嶽一般,明明三頭荒獸都已經去世不知幾百上千年,卻彷彿能看到三道強大的獸影正向著自己迎面襲來。

    尤其是其中的一道氣息,格外的恐怖猙獰,充滿了凶悍廝殺的氣息,彷彿能將人一口吞噬下去,生前絕對是凶獸無疑。

    岳鼎、潘曉、淨鳶三人同時色變,其餘人等更是個個臉色發白,渾身瑟瑟發抖,修為最低的夢芸更是被嚇得雙腿發軟,癱坐在地上,發不出聲音。

    「啊——」

    岳鼎猛然運起獅吼功,全力吐出一起,擾亂掉那三股氣息,淨鳶師太趁機回過神來,運功抵擋,恢復行動後,立即將銅門重新關上。

    這兩扇也不知是由什麼材質製成,合上之後,就阻斷了氣息,令所有人全身一輕,不再感覺那麼難受。

    「師、師、師尊……」

    夢芸心有餘悸,說話都帶著結巴,連忙抱住岳鼎的另外一邊身體——觀曇華在開門的瞬間就重新抱住了一邊——全身仍是止不住的顫抖。

    淨鳶師太總算緩過起來,臉色尤為凝重:「就憑死後也能留下這般強大的氣息,生前必然是超過天人境四重的修為,究竟是何等荒獸,竟有如此威能?」

    觀曇華悄聲道:「一者是天龍八部之一,迦樓羅王,一者是地獄神犬,諦聽,至於最強的那一個,連我也看不清楚,只能看見一道黑色的漩渦,若是盯著看,彷彿要將我神識也吸引進去。」

    潘曉歎道:「能同迦樓羅王以及諦聽神獸同歸於盡,在妖族中也只有大鵬這種級別的才能做到,再加上擁有無邊的凶煞之氣,剩下的可能也就那麼幾個。」

    淨鳶師太注意到岳鼎皺著眉頭,彷彿在思索著什麼,便詢問道:「岳教主也是注意到什麼?」

    「欸,當時我驚鴻一瞥,卻是瞧見那具禽類骨架的中心,留著一顆純青琉璃心,而旁邊的那具骨架中,則是留有一方貔貅玉璽,最後那一具,則是一方青銅酒樽。」

    淨鳶師太眼光一閃,恍然道:「按照《妙法蓮華經》等佛經的說法,迦樓羅是護持佛的天龍八部之一,有種種莊嚴寶像,金身,頭生如意珠,鳴聲悲苦,每天吞食一條龍王和五百條毒龍,隨著體內毒氣聚集,迦樓羅最後無法進食,上下翻飛七次後,飛往金剛輪山,毒氣發作,全身**,只剩一個純青琉璃心。」

    岳鼎點頭道:「大抵上各類神話中都有類似鳳凰浴火重生的影子,迦樓羅作為金翅鳥,本來也是類似的存在,純青琉璃心就相當鳳凰涅槃後的卵……」

    夢芸緩過起來,眼珠子一轉,順著話推理道:「本來的話,這顆純青琉璃心也可以再度重生為迦樓羅,但是就算鳳凰涅槃也需要吸收能量,偏偏這裡是散靈絕地,它根本吸收不到一絲靈氣,所以不得已保持著『卵』的狀態。

    那青銅酒樽的原形到底是什麼暫且不說,諦聽作為通曉天地、廣開財路、濟運呈祥之靈兆,被珍之為鎮宅之寶、廟堂之尊、天地精靈和萬獸征物,它的象徵就是寶貴的玉璽,諦聽和貔貅都是犬獅形,的確容易混淆。

    由此推論,諦聽和不知名的凶獸也是一樣的情況,分別化為玉璽和酒樽,等待復活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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