標題:
【島田一男】血泊中的女明星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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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SA99
時間:
2012-8-29 21:57
標題:
【島田一男】血泊中的女明星 (全書完)
1
眼前出現了一個十分意外的、今人目不忍睹的慘死場面。
在風光絢麗的富士山麓,日本著名的山中湖和洞口湖之間有個富士吉田市。市南郊忍野川河畔的土堤上白雪皚皚。電視連續劇“警視廳之夜”劇組來這裡拍攝外景,正在拍攝一組遠景鏡頭。攝影機哢哢轉動。扮演賭博團夥頭目的小山田玲子濃妝豔抹發警高盤身穿漂亮的和服正在表演。看得出她的神情有些緊張。隨著一聲獵槍轟響,小山田玲子大聲慘叫倒臥土堤之上。頓時,殷紅的鮮血濺灑在皚皚白雪之
上。小山田玲子全身遍佈獵槍彈丸,那漂亮的和服已是千瘡百孔浸滿血跡……
獵槍一聲轟響本是戲中的情節,人們早就知道了。但是,見到小山田玲子血光崩現,聽到那聲絕命的慘叫,在場的人都驚呆了。一聲不約而同的驚愕之後好久,沒有一個人能說出話來。
和小山田玲子配戲的兒玉次郎茫然而立呆若木雞。是他勾動了扳機。那支獵槍已落在他腳前的雪地上了。
“
別都愣著呀!我說,誰呀!誰去看看小山田小姐的情況!”
梅本導演驚魂未定,胡亂地喊了起來。他喊了兩三遍,助理導演山本才乍著膽子向土堤走過去。剛到近前立刻就縮了回來。氣喘吁吁地對梅本導演說:
“
不好了!斷氣兒啦!”
“
什麼?!馬上去叫救護車!”
聽到梅本的喊聲,兒玉次郎驚醒過來了。他哇呀一聲驚叫奔上土堤,抓住小山田玲子的手腕摸了一會兒,茫然地喊道:
“
完啦,完啦!已經沒有脈了!”
“
胡說!用的是空彈,怎麼能打死人呢?!快去請醫生——”
梅本導演邊跑邊申斥,當他靠近小山田玲子立刻把“快請醫生來的”的“來”字噎了回去。
這是我身臨其境親眼所見的真實場面。
已經連續播放了3年多的電視連續劇“警視廳之夜”頗受歡迎。我們劇組為了拍外景,特意開著大客車、卡車和發電車從東京由東名高速公路經禦殿場跑到這富士吉田市南郊來了。
預計在這裡用一天再加點夜班就能拍完。可是,突然發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不得不中止拍攝,向當地員警署報案。10分鐘後,富士吉田市員警署的警官風馳電掣般趕來了。
……
第二天早晨,我去拜訪位於國營公路139號幹線路旁的富士吉田市員警署。
“
部長先生,您好!”
在員警署正門值班站崗的巡警向我鄭重地舉手敬禮問候。
“
啊,你好。”
我輕輕向上揚了揚右手,大搖大擺地走進了員警署。
其實,我並不是員警。當然更不是象那位門崗稱呼的部長刑警。我只是一名演員。過去拍電影,如今拍電視,用現在流行的話說是名影視兩栖演員而已。
那門崗大概是位元元電視連續劇“警視廳之夜”的熱心觀眾,也許在他的頭腦裡把電視劇中的情景和生活現實混淆在一起了,一見面便把我誤認為是真正的部長刑警
了。
昨天夜裡,我給東京新宿員警署的本田部長刑警掛了電話。向他介紹了這裡發生的案件。他說要把我的情況向富士吉田市員警署通報。也許這裡上上下下都知道了我要來訪。
我站在“槍殺女演員小山田玲子案件特別偵察指揮部”的牌子前之時,不由得心潮起伏,充滿惋惜與惆悵。小山田玲子的形象立刻浮現在眼前。
看上去,她是位相當不錯的女人。模樣俊俏,線條優美。待人友善,禮貌周到。她身上沒有一絲名演員常有的矜持、冷漠、輕浮與傲慢。她又很會演戲。就憑這些,她被梅本導演選中參加這集“警視廳之夜”的拍攝。雖是客串,卻當了女主角。
兒玉次郎也是客串演員。他扮演一夥賭徒的首領,小山田玲子飾另一幫賭棍的頭目。劇情中有這兩夥賭徒下賭注爭地盤的場面。
我覺得小山田玲子和兒玉次郎之間肯定有些什麼瓜葛。儘管不甚瞭解他們的內幕,也是聽到過些傳聞的。
記得兩年多以前,有一次我去看望我女兒亞津子,她在新宿西口高層大廈的地下二層開了家“亞津子婦女服裝店”。女兒把我迎進她的辦公室沒說上幾句話,她就突然興奮地說:
“
爸爸!今天小山田玲子小姐來我店裡訂做騎馬服啦!”
我對亞津子說的事不以為然,微笑著申斥道:
“
已經是女老闆了,說話還東一句西一句的。”
“
爸——爸!別打岔,您猜她是跟誰一起來的?”亞津子撒嬌地說。
亞津子從小被我寵壞了,事事都得依著她。這回自然得隨她往下嘮了。
“
小山田跟誰一起來的?”
“
我要您猜嘛!”
“
是我認識的人?”
“
當然啦!是您二十多年的老朋友……兒玉次郎先生喲!”
“
兒玉?他早已有妻室兒女了。大概是偶然相遇一起進店裡來的吧?”
“
是偶然相遇?偶然相遇的女性能主動把自己住的旅館的房間號擠眉弄眼地告訴一個男子嗎?”
“
這是真的嗎?”
“
本人親耳聽到了。還有,偶然相遇的男性能要求一個訂做衣服的女人選用他喜歡的花色嗎?”
“
到了這種程度,那關係可就不一般嘍!”
“
這事也是我親眼所見啊!就在本人的這家小店裡。”
……
“
啊哈!栗林部長,我預感到是您先生大駕光臨的時候了。快情!請——。”
我剛一敲指揮部的房門,一位身著制服的胖警官便打開了房門,熱情地迎接我。
這位警官胸前佩帶的官銜章上的黃杠很寬,憑我的員警知識一眼便認出這是位警視。按照昨晚電話裡本田介紹的情況,這位元元應該是星島先生。
“
我姓星島,是這裡的副署長。地方小城的員警署,人手不足,我還兼任刑事科長。實在沒辦法。”
這位一開腔便竹筒倒豆子。看來是位直爽幹練的警官。
“
在下是演員栗林賢二。請多關照。”
“
久仰久仰!您先生的情況新宿署的本田部長已經詳細介紹過了。”
“
那一定是言過其實了。呃……星島先生,看來咱們之間講客套話是多餘的了。還是馬上言歸正傳吧,您意下如何?”
“
好一個痛快的粟林先生!請,請。”
星島招呼我坐下,又送上茶。我道過謝便說:
“
我想貴署昨晚一定調查完案件的經過了。您認為兒玉次郎是犯人嗎?”
“
這是毫無疑問的!用獵槍打死了小山田玲子,兒玉次郎本人供認不諱。還有好多現場目擊者可以作證嘛。”
“
您說的都是事實。勾動槍機的確實是兒玉次郎。不過,我認為在獵槍裡裝填實彈的不是兒玉次郎。”
星島科長聽了我的話眼神一亮,笑著問道:
“
有什麼根據呢?”
“
兒玉不懂得獵槍怎麼使用!事實上,在開拍之前兒玉才跟我學會端槍的姿勢,才知道怎麼扣槍機。”
“
當了二十多年演員還現上轎現紮耳朵眼兒?”
“
他是個很膽小的人,用老百姓的話說是個邁步怕踩死螞蟻、抬頭怕樹葉兒碰腦袋的傢伙啊。當了二十多年橫員的資歷也害了他,他不好意思張嘴向梅本導演或山本助理導演請教獵槍的用法。只好偷偷地向老朋友我請教。他對我說:‘實在是難說出口啊,我今天是有生以來頭一次摸獵槍呀……’您說他能會把拍戲用的空彈取出來換上裝了槍砂的實彈嗎?”
“
不過,昨天兒玉和玲子可是狠狠地吵了一架啊。”
確有其事。那是昨天拍戲時發生的。
當時正在拍兩個賭徒團夥為爭奪勢力範圍而在一座寺院的正殿裡說下了賭場。下注的一方是小山田玲子飾的阿銀為頭目的一夥,另一方的首領是兒玉次郎扮演的阿政。這是關係到首領和團夥成員的名聲、地盤和金錢的重要賭注。要求演員把場面的氣氛渲染得異常緊張。
兒玉次郎扮演的阿政一副十足的地痞無賴相。和服半穿半披,右臂裸露著,為的是露出化妝師在他右臂上假造的標誌是地痞頭子的文身圖案。他把右手揣進左邊衣襟裡,偷偷擺弄著紙牌,把幾張牌藏進疊成四折的布手帕裡。
就在這時,坐在他對面手捏骰子一直目光炯炯地看著兒玉的小山田玲子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前仰後合。那笑聲令人發疹。接著她尖刻地嚷道:
“
大家瞧哇!他出的這是什麼戲呀?太沒有水準了,哪點兒象個演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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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田玲子的意外舉動使在場的人們大吃一驚。她這幾句話對從藝25年的兒玉次郎來說簡直比罵他八輩祖宗都厲害。兒玉頓時被激怒了:
“
什麼?!你也太不象話了!我演25年戲了,你頂多才六七年,竟就這樣無禮……”
玲子看著兒玉氣得脹紅了臉伸出顫抖的手指著她,不由得從鼻腔裡發出幾聲怪笑,數落道:
“
我小山田玲子在攝影機前是只站了六七年。不過,我已經有一頂影視明星的桂冠了,在這集電視劇裡擔任女主角!可是先生您呢?把您演過的角色都擺出來讓大家聽聽,不全都是跑龍套的嗎?!就您這麼個角兒,還有臉跟我配戲?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小山田玲子連珠炮般地斥責氣得兒玉次郎面紅耳赤全身顫抖說不出話來。小山田玲子還是滔滔不絕地貶斥。惹得梅本導演動了肝火才把她制止住。
……
“
他倆吵完架之後又怎麼樣了?”星島科長問我。
“
可別提啦!兩個人發誓決不同場拍戲,簡直要不共戴天啦。這下可急壞了梅本導演。只好親自出面又發動大家連哄帶勸,好歹算是能繼續拍戲了。可是,事到如今,請來的兩位重要演員一個慘死,一個被捕。看來只得重新按排角色,從頭再拍了。這集是不能按計劃播出了。”
“
栗林先生,請您說說出事那場戲的情況好嗎?”
“
劇情是,兩夥賭徒在寺院的正殿裡設賭定輸贏爭地盤。結果阿銀得勝。失敗的阿政挺而走險,埋伏在阿銀回家必經之路的河堤下,要用獵槍打死她。獵槍裡裝的自然是沒有槍砂的空彈,為的是拍下槍響時槍口裡冒出的煙,有真實感。可是,不知怎麼搞的,空槍裡發出了實彈,扮演阿銀的小山田玲子真地被打死了。慘不忍
睹啊……”
“
依我看有蓄意殺人的動機。兒玉次郎被小山田玲子當眾羞辱大傷體面,他惱羞成怒行兇雪恥,這是合乎邏輯的。”
“
我認為兒玉次郎一向謹小慎微生性懦弱,不是能行兇類型的人。他又有賢妻愛子,怎麼能不顧後果呢?再說,他不會放槍,就在開拍時把獵槍交給他之前他連
槍都未曾摸過,他都不知道怎麼扣扳機,他怎麼能會想到在拍戲時用獵槍殺人呢?”
“
事實是,他在遠處一槍就把小山田玲子打死了。槍法不錯嘛。”
“
您這是看了現場拍攝的鏡頭得出的認識。那是攝影機造成的效果。拍攝時攝影機、兒玉、小山田接近排在一條直線上,兒玉離攝影機近,在畫面上的形象高大,小山田離機子遠,拍到的影像就矮小。讓您看上去像是兩人的距離挺遠似的。當時我正在現場,親眼看到他倆的距離只有五六公尺,這麼近的距離連小孩子也能打中
的。再說獵槍子彈裡裝的是槍砂,打出去是散射的,一大片啊。”
“
就算您說的都是事實,即使再加上如您所說的是別的什麼人把槍裡的空彈調換成實彈了,兒玉次郎也還是犯人啊。”
“
您是說兒玉次郎沒有希望獲釋了?”
“
那當然,至少得算是個過失致死人命罪。如果能夠查出有人故意調換了槍彈,兒玉也許會無罪釋放。”
我還是不能一口咬定兒玉次郎清白無罪,因為小山田玲子是他勾動槍機打死的。這是確鑿的事實。
“
科長先生,我有一個請求,也許是無理的。能否允許我會見兒玉次郎?我們是多年的好朋友了,我想和他商量一下請律師的事,順便問一下他對家屬有什麼話要說。”
“
可以可以!您栗林先生不是外人。在電視劇裡您為我們員警塑造了光輝的形像,我把您看成是警視廳來的貴客。而且,偵破這件案子我還要依靠您的大力協助
哩!本田部長在電話裡說您是位元元本領非凡的業餘偵探啊。”
……
5
分鐘後,我在審訊室裡會見了兒玉次郎。當他被兩名刑警帶進時,無精打彩十分憔悴。我不禁心頭一震。只過了一夜,兒玉次郎簡直變成另一個人了。
“
噢!人遭到意外地打擊,一夜之間就變成這副樣子了……”
我不由得想到,作為演員我又增加了生活積累。
“
栗林先生,我究竟怎麼了?!認為是我故意殺死玲子可是太冤枉啊,那是毫無道理的呀!”
兒玉說著嗚咽起來了,眼淚象斷線的珍珠漱漱而下。常言說,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這位40多歲的漢子竟當著兩個年輕刑警的面淚如雨下!他就是這麼個懦弱的人。突然,他喊著向我撲過來。
“
栗林先生,我是清白的呀!您可要救救我啊!”
兩名刑警急忙上前抓住他,拉回凳子上。我立刻明白了,員警是怕我倆擁抱時傳遞什麼東西。這是我多年扮演員警學得的常識。
我急忙勸慰幾句止住了他的淚水。他還在抽抽噎噎,我便發問了:
“
獵槍裡的實彈是你裝進去的嗎?”
“
笑話!我在什麼地方能弄到實彈?您是說,我為了要殺死玲子從東京帶來了實彈嗎?”
“
兒玉,你有狩獵許可證嗎?”
“
什麼?!打獵還得有許可證?”
“
沒有狩獵許可證商店是不賣給獵槍子彈的啊。”
“
噢——,這些規定我一點兒也不知道。說起來,玲子對這些事可在行。什麼騎馬打獵,駕汽車開飛機樣樣都會。有關的規定和手續她全明白。”
聽了兒玉這幾句話,我確信,他和小山田的關係絕非一般。
“
最近,你們之間發生過什麼不愉快的事情嗎?”
“
您指的是什麼?”
“
別給我裝傻了,老弟!你們之間的事用不著再隱瞞啦。你們若是一般關係,能張口就叫玲子,前不用姓後不加‘小姐’?快說實話,我是要?明你的啊。”
兒玉次郎遲疑了一下,猛然抬起頭說:
“
請原諒,我不是想瞞您。我是怕對我更不利。”
“
你們之間有什麼事?”
“
沒有!至少在我這方面沒有那種想法。玲子知道我有妻室兒女。我從來沒有對她隱瞞。我們倆是理智的戀愛。”
“
她沒有要求你和太太離婚,跟她正式結婚嗎?”
“
這事玲子連一次也沒有說過。”
“
那麼,是不是最近她又有別的男人了?”
“
噢——,您是想說玲子有了新歡,不和我來往了,我感到絕望就殺死了她?這是根本沒有的事!我曾不止一次地對她說過:‘我已經40多歲了,你才20幾。如果你遇上了情投意合又年齡般配的男人,你想和他結婚,只要你說句話,我們隨時可以分手。我絕不難為你……我若是爭風吃醋,按理是要殺死她的新情人的,怎麼會傷害玲子呢?”
“
嗯,你講得有道理。那麼,拍賭場那組鏡頭時她為什麼無故找茬奚落你?看她那架勢對你是深惡痛絕的,那是為什麼呢?”
“
是啊,我也莫明其妙!為什麼她突然氣勢洶洶地對我唇槍舌劍橫加貶斥呢?
……
只是——”
“
只是什麼?想起什麼情況了?”
“
那倒談不上。我是回憶起我們近來的關係。說出來,請別見笑。近來,她和我的關係有些冷淡。以前我們每週要幽會兩次,多是她主動邀我。近來偶爾一周能會一次面,多半是沒等我提出要去旅館她便先說:‘今天的錢我付。’悵然分手。”
“
那是為什麼呢?”
“
她總是說太疲勞要休息。不容我說話便匆匆離去。那樣子象逃跑啊。”
“
逃跑?為什麼呢?還是有新的男性了吧?”
“
不象。我一有空就往她家打電話,總是能找到她。”
“
接電話的有男人嗎?”
“
從來沒有過。她和母親、妹妹一起生活。我倆總是到旅館去親熱。”
“
是不是她開始感到你們的曖昧關係對不起你府上的太太了?”
“
也不能那麼認為。上星期我們間隔10幾天又住旅館了。盡興之後,她突然赤身裸體伏到我身上緊緊地抱住我,動情地說:‘次郎,我這輩子絕對不離開你!如果你提出要分手,我就殺了你。然後我自殺……這話她從前一次也沒有說過。”
“
啊呀,這話可是意味深長啊。到頭來,她沒有能殺死你,反倒是她自己被射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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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兒玉次郎被帶回拘留所,我從審訊室走出來。星島科長正在等著我。
“
印象如何,栗林部長先生?”
“
從直覺上我感到認定兒玉次郎蓄意行兇沒有什麼根據。”
“
我反對您的論點!你們方才的談話我全部監聽了。兒玉和小山田私通的事我
還是剛瞭解到。他倆最近突然冷淡了,從玲子嘴裡竟講出‘你算什麼演員’之類奚
落挖苦的話,可見她們之間一定是產生了相當大的怨恨。”
關於這一點我尚無言可對。
“
殺人的獵槍檢驗過了吧?”
“
那是當然的事。是支美國造的萊蒙頓雙筒獵槍,用的是SS型子彈。”
“
我對於獵槍的知識瞭解得很少,請您談一些好嗎?”
“
我們正牌員警有條件練習使用各種槍支,萊蒙頓獵槍如果裝上SS型子彈能打
得相當遠哩,高飛的大雁都能打下來。 在散射型獵彈中,SSG型最有勁兒,第二位的就是SS型。”
“
槍上的指紋檢驗過了吧T”
“
那是必定要檢驗的項目。”
“
采到了誰和誰的指紋?”
“
這個對您栗林先生可太不理想了。獵槍上只有兒玉一個人的指紋。”
“
那就不對了!”我不由得大聲說道:
“
是怎麼回事呢?”
“
在我們劇組裡,獵槍屬於小道具。先由小道具員負責管理,從製片廠運到這
裡。在拍攝現場由小道劇員或助理導演交給兒玉次郎。”
“
是那樣的。審訊時,兒玉陳述說,在選定伏擊阿銀的土堤下,他從助理導演
山本手裡接過了獵槍。山本提醒他說:“槍裡已經裝好一枚空彈,別碰扳機,小心
走火!”
星島科長說到這裡突然蹙起眉頭對我說:“栗林部長先生,方才您曾說是您在
土堤下教兒玉端槍的姿勢和瞄準射擊了。那麼……”
“
噢!您是說那個吧?怪我沒有講清楚,該死,該死!這幾天我怕在雪地滑倒
跌跤,特意柱了根手杖。當時我是用手杖代替獵槍教兒玉端槍的姿勢和瞄準射擊方
法的啊,哈哈哈。”
“
原來如此。您若是摸過獵槍,我們應該能從槍上採取到您的指紋的嘛。”
“
那樣,我也成嫌疑犯了。我沒有摸過那支槍,當然采不到我的指紋。可是,
上面只有兒玉一個人的指紋就奇怪了……”
“
是有點奇怪。那支槍有好幾個人摸過,怎麼沒有留下指紋呢?也許是戴手套
了?昨天不算冷啊,天氣預報說是攝氏零下2度。 噢,咱們這裡地處富士山北麓,
一到傍晚氣溫便明顯下降。昨晚還有不小的西北風……”
“
對呀,還刮起了雪花哩,片子拍的效果好極啦。”
“
人們感覺到的氣溫在零下五六度,都戴上了手套。所以在槍上沒有留下指紋。
我特意問過助理導演山本先生,據說他戴了手悶子。
“
手悶子?”
“
是一種手套啊。就是那種只有大拇指分開,其餘四指連在一起的手套。我們
這裡叫手悶子。”
經星島科長這麼一說,我腦海裡又浮現出昨晚山本助理導演瑟縮在寒風中的形
象。他的手悶子磨破了,5個手指有4個指尖露在外面。寒風中,他拉長手悶子,把
手指尖縮進去握著場記板。結果藏住了手指露出了手脖子。樣子挺滑稽,我看得很
真切,覺得很好笑。在通常情況下,那場記板是由他手下的人拿的。這回因為外景
大轎車座位不足,演員一個也不能少,只好限制攝製工作人員的人數。結果,山本
擔負了好幾個人的工作。
場記板小,5個手指都縮進手悶子裡也能握住。要想握住一支雙筒獵槍,5個手
指不分瓣兒肯定不行。山本給兒玉送獵槍時知道槍裡已經裝了子彈,一定要緊緊握
住,他就顧不得凍手,一定會露出手指來的,那樣就能把指紋留在獵槍上。所以在
獵槍上能同時采到山本和兒玉兩個人的指紋才合乎邏輯。
那麼,為什麼只有兒玉一個人的指紋呢?我想肯定是在兒玉接過獵槍之後,有
人乘隙把槍裡的空彈換成了實彈,在擦自己的指紋的同時也把山本的指紋給擦掉了。
“
小山田玲子的屍體現在什麼地方?”
“
在龍丘的市立醫院,正在做司法解剖。是SS型狩獵散彈打死的,槍砂打進體
內很深,數量又多,必須全部取出來。解剖醫生可受苦了,幾乎要做全屍解剖啊。”
“
那麼,不能很快取回屍體了?”
“
當然,也許要到今天晚上才行。您有什麼緊要的理由嗎?”
“
那倒談不上。只是玲子小姐年邁的母親和讀書的妹妹從東京趕來了,希望盡
快見到……”
“
這種心情我完全理解。可是……我認為還是說服死者的親屬不看死者的遺容
為好。”
“
面部傷得嚴重嗎?”
“
是呀,面部中了七八粒槍砂。SS型獵彈勁兒大,打得深,要全部取出來之後
的面容還能看嗎?”
“
那麼,我們劇組怎麼辦呢?”
“
無論怎麼說這也是一起殺人案件。只好請大家暫時留在此地了。你們住在五
湖旅館,我已同那裡的經理打過招呼了。大家可以盡情地眺望富士山的絢麗景色嘛。”
……
從富士吉田市員警署出來回到旅館,我把星島的話告訴了製片人江上先生。他
聽後倏地跳了起來,揮舞著胳膊嚷道:
“
這簡直是開玩笑!‘警視廳之夜’的存貨只有兩集了。這回來拍外景小山田
小姐又意外暴死,戲拍不下去了。
這富士吉田員警署不准我們離開此地,我們的
‘
警視廳之夜’怎麼辦?那不全泡湯了嗎?!”
江上憤怒的喊著。梅本導演急忙上前勸慰:
“
江上先生,請別發火。我們劇組出了殺人案件當地員警署過問無可指責。拍
片進度受到影響也是沒有辦怯的事。為解燃眉之急,我今晚就是通霄達旦也要趕寫
出一集劇本!就以這富士山麓為外景地,角色由剩下的演員擔任,明天就開拍,請
您放寬心好啦!”
“
說的倒輕巧!能那麼容易嗎?這不是那類通俗故事片,是懸念環生的‘警視
廳之夜’呀,老兄!”
“
這個我當然明白。我要寫的本子裡的追逐和逮捕犯人的場面在這富士山麓拍,
其餘的審訊和化驗取證什麼的回東京的攝影棚裡去拍。”
“
那麼理想的故事情節,您能立即就編出來嗎?”
“
嗨!故事梗概我已經構思出來了。這是一個與上集故事不銜接的孤立案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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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8-29 21:59
犯人在東京圖財害命或者殺人之後,毀壞了死者面容,把屍體運到這富士山麓
的山中湖或河口湖來沉屍滅跡。東京的刑事員警們跟蹤追來,在白雪皚皚的富士山
麓展開追逐拼搏。最後逮捕了兇犯。”
聽了梅本胸有成竹地?述,江上滿臉的怒氣和愁雲消散開了。
“
哎——,真有您的呀!我看您的構思還真行哩。”
“
當然行啦!逮捕犯人之後,鏡頭一轉,畫面出現高聳的富士山,蘭天白雲陽
光燦爛,預示美好的未來。”
“
明白了。我也來幫忙,今晚咱們就關在屋子裡埋頭創作劇本吧。”
“
對!咱倆連夜寫劇本,讓演員和職員充分休息,明天上午開拍!”
從江上跳起來吵嚷起我一直坐在沙發上默默地聽著。這時,我站起來走到江上
面前說:
“
要大家充分休息恐怕做不到吧?今晚要把小山田玲子的屍體從市立醫院接出
來,大家要輪流守夜的啊。”
“
噢,是要守夜,是要守夜。真糟糕!日程表一打亂,我的腦袋裡也亂成一鍋
粥了。把小山田君的老母親和小妹妹已經來到的事給忘到一邊去啦。對不起,栗林
先生,您和兒玉君是老朋友了,守夜的事就請您給安排和照應了,拜託啦!”
聽了這話我不由得直盯盯地看著江上的臉說:
“
江上先生您這話裡有話呀,莫非您知道了小山田君和兒玉君之間的關係?”
“
也是剛剛聽說的,以前我還真不知道哩。”
“
除了小山田君的親屬之外,文藝報刊的記者之流也來了不少人啊。”
“
那是自然的。這裡出了驚人的大新聞,他們怎能不來呢?一定會用‘小山田
玲子在外景現場被槍殺’的醒目大標題大肆宣傳的。”梅本導演說。
“
這群記者肯定會要求會見製片人的,您不出面應酬怕是不行啊。”
“
我哪裡有功夫接待他們啊!我必須集中精力安排明天的拍攝工作。有了!就
委託電視臺的中村先生出面吧。他是電視臺的外景負責人嘛!死者親友代表嘛——,
就是您栗林部長啦!請您照應中村先生,多給他提提詞兒。請多辛苦吧,拜託了,
拜託了!”
江上一邊連連點頭給我行禮,一邊把我推出他的房間。
“
那麼,我就盡力而為了。”
形勢所迫,我只好應承下來。
10
分鐘後,我和電視臺的編導中村先生在旅館的大廳裡會見了記者團。
“
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都是個意想不到的案件啊……”
中村編導只說出了這麼一句話,便默不啟齒了。
“
請問,兒玉槍擊小山田君的動機是什麼?”
一位元元青年男記者單刀直入地搶先發問。中村先生不知如何回答好,稍一遲疑,
眾記者一哄而起同時發問。我只好代替中村答記者問。
“
諸位,諸位!請按順序提問。我們一定一一作答。我先回答第一位先生的問
題。關於兒玉槍擊小山田君的動機吆……此地員警當局正在調查之中。”
“
請問是積怨還是癡情呢?”
“
當局的調查結論出來之前,我們不敢妄加評說。
“
栗林先生!請不要用電視劇中搜查科長的腔調回答問題好嗎?請就您瞭解的
事實真相隨便談談。”
一位元元記者笑嘻嘻地大聲說。他的話引起大廳裡一陣歡笑。
的確,我從內心裡是想要小心謹慎地回答問題的。
“
據我瞭解,兒玉君沒有一定要殺死小山田君的理由。他也沒有想要殺死她。
這是實話。”
“
然而,事實是已經殺死了吧?”
“
事實已為眾所周知,我不想否認。只是,兒玉君,像是確信槍中裝的是空彈。”
“
那麼獵槍裡怎麼裝上了實彈呢?在電視劇中有使用實彈拍攝的場合嗎?”
“
根據劇情需要也是有的。不過,這次的鏡頭如果用實彈可就不能拍了。”
“
是誰把實彈裝進槍裡的呢?”
“
如果弄清了這一點,我想小山田君被槍殺案件就偵察完結了。”
“
據說在昨天的拍攝中小山田玲子和兒玉次郎吵了架,而且很凶,是嗎?”
“
不是吵架。是發生了藝術上的爭論。如果和我配戲的演員說出的臺詞與我應
該說的臺詞接不上茬兒,我就不能往下做戲了。我也要和他討論一下的。這在拍戲
時是常有的事。”
“
您的意思是說,他們的爭論不致於引出殺人的動機?”
“
我想是那樣的。兒玉君已過不惑之年,且有妻室兒女,怎麼會見辱即學匹夫
拔劍而舞呢?”
我故意避開了小山田玲子和兒玉次郎之間涉及肉體關係的情況。
“
記者們的嗅覺靈敏得勝過警犬,那事早晚會被他們嗅出來的……嗨!車到山
前必有路,到那時候再說吧。”我心裡盤算著。
幸好,這時有位元元記者轉移了話題。
“
請問,出了大意外。‘警視廳之夜’的這一集怎麼辦?”
“
感謝您的關心。我可以告訴大家,明天劇組將開始拍攝另外一個故事的外景。”
沉默了好久的中村編導這時找到了機會,搶先回答道。
“
可是,你們的演員怎麼辦?小山田小姐死了,兒玉先生又被拘留了。您們想
立即從東京調演員來嗎?”
“
不想那麼做。時間不容人啊。坦白地說,明天要拍攝的劇本正在趕寫之中。
需要什麼樣的演員還定不下來。我想,這次來了好幾位戲路寬的男演員,不管編出
什麼戲來,人手都夠用了。配戲的女演員吆,就在此地臨時物色吧。”
“
您認為在這偏僻的地方能有夠演員條件的女性嗎?”
“
不一定沒有。大明星不都是大城市的名門望族出身。這是有據可查、廣為人
知的吧?田園之家也能出大明星!雖然我們是要請她當臨時演員,我認為也許她天
賦精湛的演技,在不久的將來可能成為影視界的大明星!”
接著中村編導列舉出好多稱得上明星的演員,滔酒不絕地說出她們的出生地、
具體的從藝經歷等等。記者們聽得很有興趣,不再提問只顧用心記錄。這對於我來
說可真是求之不得的。
這群記者今夜都住在這家旅館裡。他們要拍攝小山田玲子的老母親和妹妹伏在
盛殮玲子屍體的棺材上哭得死去活來的場面。
近年來,在電視新聞中時常播放意外死亡者家屬悲痛欲絕的場面,還播放現場
錄音來渲染氣氛。效果還真不錯,大多能引起觀眾倏然淚下,甚至隨著悲切嗚咽。
我認為這種手法太平常,甚至是拙劣!你不播放痛哭的錄音,只讓看那場面的
錄影,觀眾就完全可以理解當事人親屬的悲痛心情。何必要引導觀眾也跟著落淚呢?
我們演員也必須注意,要用無聲的形體動作和表情把所扮角色的內心世界展示
給觀眾,引起他們的理解和共鳴。這是演員必須具備的演技。沒有臺詞、不用旁白,
觀眾就看不出你在演什麼,那是最沒有水準的演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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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8-29 22:00
3
這裡的夜晚寧靜而冷落,附近沒有什麼店鋪,也沒有飯館。同來的青年夥伴們
一定寂寞得難以忍受。
小山田玲子的屍體司法解剖完畢之後,旅館經理不同意把屍體運進來。我們只
好借用忍野村的文化館進行簡單的祭奠。到場的只有玲子的母親、妹妹和劇組的人
員。眾記者蜂擁而至,例行拍照、錄影之後便退潮般地撤回旅館去了。
入夜,氣溫更低了。祭奠暴卒的同事,人人心緒悽楚,越發覺得寒氣襲人。大
家陸續悄悄地遛回旅館去了。最後,只剩下我一個人忍耐著富士山麓的寒風陪伴著
小山田氏母女守靈。
“
栗林先生,實在感謝了!往下我們母女二人守夜就行了。您請回去休息吧。
謝謝,謝謝。”
玲子的母親誠心勸我休息,我順勢返回旅館。一看表,已經過了夜10點鐘。
回自己的房間之前,我走進製片人江上的房間。他正和梅本導演聚精會神地編
寫劇本。兩人都纏著頭巾,一個在腦門打結,一個把巾扣結在了腦後。
梅本導演見我進來,只用左手指了指沙發示意我坐下。右手在不停地寫著。看
著他倆忙碌的樣子,我笑著問:
“
進度如何呀,二位元元?”
“
故事梗概編出來了。”梅本說。
“
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江上抬起頭來問我。
“
富士吉田員警署還夠意思,決定明天出車把屍體給運回東京去。”
“
噢,好哇!在東京為小山田玲子小姐舉行葬儀和告別儀式,咱們大家都要去
參加啊。所以,無論如何明天上午一定要進入外景拍攝。”
“
具體情節是怎樣設計的呢?”
江上眉飛色舞地說:
“
片子一開頭,在螢幕上便映出字幕:
電視連續劇《警視廳之夜》第1203集
《死屍的叫聲》。同時疊映出富士山麓的皚皚白雪中掩埋著肢解的屍體。突然間,
屍體的一支手臂嗖地一聲從雪中伸出來,對觀眾擺手打招呼……怎麼樣?有趣吧?”
“
您編的是一出神話故事戲嗎?”
“
非也!犯人必然時刻牽掛著作案現場。開頭的場景是為了描寫罪犯的心理活
動而設計的。成問題的是這齣戲裡還需要一名女演員。”
“
是要演技超群的嗎?”
“
不,不,不。主要角色用劇組來的女演員。還缺一名配角。能扮演村姑的就
行。”
“
她的戲多嗎?”
“
不多。她只是從掩埋死屍的雪野經過,看到突然伸出一支手臂來,嚇得一聲
慘叫沒命地向村裡的派出所跑去。只有這麼一點戲,連一句臺詞都沒有。”
“
這點戲找一名年輕姑娘就行了。”
“
當然要年輕漂亮的姑娘啦。用一個老太婆誰願意看。明天咱們早起點到村裡
去轉轉。”
“
是去搜羅臨時演員嗎?”
“
嗯,可以那麼說。”
我對他二人道過晚安回到了自己的房間。覺得身上冷得要命,怎麼也暖和不過
來。我便進了洗澡間。一躺到浴盆裡又感到腰背酸痛。我心想,今天沒有幹什麼就
累成這個樣子,真是到歲數了。以前,我拍攝在齊腰深的大雪中追逐、打鬥的戲,
連拍3天也沒有感到過象今天這麼勞累啊。那已經是10幾年前的事了。 在大雪中和
我配戲的是兒玉次郎。如今,他被關在富士吉田市的員警署裡,兒玉一定也會覺得
很冷吧?他也會腰背酸痛嗎?他遭到這從天而降的橫禍,今晚能睡著覺嗎?
在浴盆中躺了好一陣子,我的身子暖和過來了。從洗澡間出來還覺得從肩到腰
脹痛。我便給旅館的帳房掛了電話。
“
我想拜託您給請一位按摩師來。”
“
大概需要過30分鐘能到您的房間去,可以吧?”
“
呃……要等那麼長時間,真糟糕!請給我送威士卡來。”
“
先生,早已為您準備好了。就在您房間的冰箱裡。”
我放下電話,打開冰箱一看,裡邊有圓形的大瓶和中瓶的威士卡,還有冰塊、
礦泉水……
我取出一個中瓶威士卡,倒入杯裡,對了點礦泉水。隨手打開了電視機。
已經過了晚10點半鐘,電視臺正是成人節目時間,播映的全是所謂特別節目。
正在報導紐約的社會陰暗面。這些節目也許對我們的“警視廳之夜”有參考價值,
於是我喝著兌水威士卡看了起來。
螢幕上映現的畫面是,一名在劇場前隱避監視的便衣員警突然被一個從劇場裡
出來的人用手槍打倒了。街上的行人見狀尖叫一聲,僅此而已。若是在東京出了這
樣的事一定會立刻聚集一大群看熱鬧和跟著起哄的人。紐約則不然,人們尖叫之後
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一樣,照樣走自己的路。紐約仔大概是對這類事司空見慣而
不以為然了。與美國相比日本還算是個不錯的國家了。
電視畫面一轉,映出一輛摩托車在公路上飛馳。一個金髮女郎從背後緊緊摟住
駕車青年,整個身子依偎上去,發狂般地親吻駕車青年的耳廓和脖頸。青年發出鑽
心痛癢的怪叫,摩托車在公路上龍行蛇舞。不一會兒,摩托車下了公路,沖進一片
樹林。二人跳下車,不顧一切地擁抱在一起。稍頃,他們倒臥地上,兩雙朱唇始終
緊緊地貼在一起……
接著播出了大麻聚會的場面。在大紅地毯上坐臥著一群男女。懶散地靠在牆邊
的一個骨瘦如柴的青年點燃一支粉藍煙草,猛吸幾口。旁邊的女郎奪過去吸一口,
又被身旁的人搶去。一人一口輪流吸食著。煙草輪了幾圈,人們衝動起來了,開始
親吻。接著脫衣服,個個赤身裸體,瘋狂地結對……
現在播出的場面像是一個大學的實驗室。一個身著白大褂的白人女學生手握試
管像是在做什麼試驗。突然,一名黑人男學生從後面攔腰把她抱住,用力撕裂白大
褂,露出赤裸裸的肉體。畫面上沒有直接了當地映出往下的場面。很明顯,那女學
生是被了。據說在,美國每30秒鐘便發生一起案。那種事對美國人來說早
已是家常便飯了。
這一段時間是所謂的成人時間帶,電視裡播映的全是酒色、吸毒等淫穢的東西。
政府為保護青少年的身心健康,已明令規定不准他們看這個時間的節目。但是,仍
有相當多的青少年在偷偷地看。因為這套節目很有剌激性。
就連我這年近50歲的人,看著看著也感到相當興奮,竟隨著畫面也衝動起來了。
也許是威士卡麻醉了我的交感神經的緣故吧。
說起來,人類真可稱得上是奇怪的動物。竟能在哀傷中尋求歡樂,從悲劇裡得
到喜劇的慰藉。我覺得人們的這種傾向似乎是很濃厚的哩。
置身所謂槍殺小山田玲子案件之中,我不由得神離螢屏,去想像小山田玲子和
兒玉次郎的事。我想他倆在床上的事一定是玲子居主導地位,生性儒怯的兒玉肯定
得被小山田占上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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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8-29 22:00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過後,進來一位身著白大衣的年輕女士。
“
先生,我是來為您按摩的,請多關照。”
白衣女士微笑著對我深深一躬。待她抬起頭來,我不由得心頭一震。這女子一
雙水汪汪的大眼含情脈脈,盯盯地看著我。瓜子兒臉白裡透紅,兩個酒窩,體態勻
稱,線條鮮明,甚是可愛。不知怎地我竟下意識地想像到,她的肌膚一定和電視裡
那白人女學生一樣潔白細嫩。
我脫下睡衣,只穿一個褲權俯臥在床上。她開始給我按摩。她的手法很熟練,
從肩及背,自側至中、由輕到重,循序漸進。
“
先生,您是《警視廳之夜》裡的部長刑警吧?”
“
是啊。您也看了?”
“
我最喜歡《警視廳之夜》。我大部分時間是在這家旅館裡工作。給客人按摩
時都誤不了我看‘警視廳之夜’。先生您可真偉大。”
“
哪裡話。我只是在戲裡扮演了部長刑警,沒啥了不起的,更談不上什麼偉大
了。”
“
在我看來您是偉大的。我真崇拜您。時常夢想著能見到您……象您這超群的
大明星,能決定參加拍戲的演員吧?”
“
那是導演和製片人的權利啊,我可管不著。”
“
您腰部以上的肌肉很緊張啊。”
“
是因為今夜天氣太冷了。”
“
呃,您去為小山田玲子小姐守夜了嗎?”
“
您也瞭解小山田君?”
“
當然啦,不過只是從電視上瞭解的。我最喜歡象她那樣的性情潑辣的女性……
先生,我給您做點美事行嗎?”
“
您說要給我做美事?”
“
是的。請您坐起來。”
我爬起來盤腿坐下。女按摩師上了床,在我身後仰面躺下了。她的兩手搭在我
的肩上。
“
請把腰抬起一些,靠在我支起的膝蓋上。請往後仰身。”
我照她的話做了。這女按摩師兩手用力把我的身子往後扳。我腰靠在她的膝蓋
上,被她弄得四肢伸開肚皮鼓鼓,活象只被翻過來的烏龜。
“
感覺怎麼樣?舒服吧?”
“
嗯,很好。”
其實,我感到我的脊樑骨在嘎嘎做響。
突然間,女按摩師出我意料地分開兩腿。我實實在在地仰倒在她的身上了。她
的兩條大腿挾著我。
“
感到舒服吧?我再給您做一遍。”
我輕輕點頭。我再一次仰倒在她支起的膝蓋上。這時,我期待著她快點猛然分
開兩腿。當我再次仰倒在她身上被她兩腿挾住之時,我清晰地感覺到我的肩膀正落
在她那鼓脹的兩座小山之上,她兩手用力晃動我的雙肩。我感覺到兩座小山在滾動。
我的心砰砰地跳了起來。多虧我上了幾歲年紀,不然,我一定會立即翻過身去。
“
過了一會兒,按摩師推開我坐起來,氣喘吁吁地看著我,眼神中流露出責怪
的神情。沒好氣兒地說:
“
請仰面躺下!”
“
這回要做什麼?”
“
出租房間!”她瞪了我一眼,狡黯地笑了。
我順從地仰面躺下。不解地看著她脹紅的面頰。心想:
“
什麼叫出租房間呢?”
按摩師從床上站起來,背對我臉騎到我的胸上。她的兩手從我兩肋慢慢向腹部
揉去。又把兩手插向我的背後,用力地按摩我脊樑骨上的穴位。接著,她站直兩腿,
俯下身,去按摩我的兩腿內側。
聽說,男子的勃起神經大多集中在腰推至尾慨骨,兩腿上也有好幾個穴位。
我脊樑上的諸穴先受了剌激,接著,大腿內側又被揉著,我感覺到陣陣衝動,
正在充血。
而且,我偶一睜眼,不由得屏住了呼吸。按摩師的裙子裡面竟然什麼也沒穿!
是威士卡的作用?是神經受到了刺激?也許是受到電視節目刺激的餘興又起,
我不由自主地向按摩師的裙子裡……
“
哈哈!我覺著您也是個能有邪勁的人嘛!”
多年來,我在旅途之中從來沒有過如此輕佻的事。對於第一次見面的女性從來
沒有這麼短時間就“赤誠相見”的。這位年輕漂亮的女按摩師巧妙地點燃了我的欲
火,並搶佔了“有利地形”,看來她是有目的有計劃的行動。
莫非這個女人是以此為業的?
她稍稍喘息之後說:
“
明白嗎?這就叫‘出租房間’!”
“
呃……我這個怎麼能稱為房間呢?”
“
是我的小屋租給您住了!嘻嘻,您真會裝傻!”
“
我說,明天你們需要一名女演員吧?能不能用我呢?”
“
那事你是怎麼知道的?”
“
到您這裡來之前,我給一位雜誌社的人按摩時,聽他說的。”
“
那就是你的目的?”
“
也可以那麼說。我不是為了錢。我是羡慕您這位大明星,早就夢想著有這一
天。嘻嘻,不許您笑話我!”
她雙手捧住我的臉,認真地說。
“
怎麼會呢?!我也是早就思念著您哪。”
“
胡說!您剛剛認識我,就騙我!說正經的,我想請您這位大明星給美言幾句,
我要在電視劇裡顯露一下身手。”
噢,原來她是要和我搞這麼一筆交易!
……
“
你要給我講什麼事?”
“
在到這家旅館來之前,我到及川先生那裡去了一趟。”
“
你說的是哪位及川先生?”
“
噢,您不認識他。他是市立醫院的外科醫生。小山田君的屍體是他解剖的。
他在執刀過程中感到疲勞,請我去按摩手腕、手掌和手指。我給他按摩時突然想到
他的手是解剖死屍的,頓時感到全身發疹,直噁心。”
“
你是直接從及川先生處來旅館的?”
“
是呀,您是第三位了。不過,我可不是賣身的女人。我是甲府按摩學校畢業
生,有行醫執照。別的客人想碰我一下都難,只有您是個特例。”
“
你想要對我說的事——”
我要告訴您,玲子小姐得癌症了。
“
她得癌了?”
“
是的。是肝癌。已經從肝臟擴散到十二指腸和胃啦。”
“
是肝癌……”
“
所以及川先生笑著說:‘何必急急忙忙殺死她呢?她只有5個月的壽命了。
至多再活6個月。’”
“
這話是真的嗎?”
“
什麼真的假的!親手解剖的及川醫生說的話還能錯嗎?”
大概又過了五六分鐘,按摩師只從我的錢包裡拿了規定的按摩費走了。她臨出
房間之前又叮嚀我:
“
拜託您了,一定要讓我在電視劇裡露一面啊。”
“
包在我身上了。請放心吧。”
……
我從床上下來,往東京家裡掛了電話。
“
喂——,是爸爸呀?……我看到電視新聞了。小山田玲子小姐太不幸了。”
我女兒亞津子聲音顫抖地說。
“
是啊,太意外了……我有點事要問你,小山田君是你店裡的老主顧吧?”
“
是呀。我的店給她做過好多衣服啊。”
“
有什麼與眾不同的式樣的嗎?”
“
您問有沒有與大多數演員不同的式樣啊?……有的,有的!她在我這裡訂做
過騎馬服,高爾夫運動裝,還有狩獵旅行裝哩!”
“
狩獵旅行裝?”
“
就是那種去非洲探險和進深山捕獵猛獸的人們穿的套裝啊,去年相當流行呀!
爸爸,您沒有注意到嗎?”
“
我只顧拍《警視廳之夜》了……好了,我就想問這點事……”
我切斷和女兒亞津子的電話,立刻又要了新宿員警署的電話。大約過了15分鐘,
我和本田部長刑警通了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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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SA9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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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8-29 22:01
4
第二天上午開始拍昨夜梅本和江上熬了一個通宵趕寫出來的本子。戲裡的農村
姑娘要在當地物色臨時演員,經我推薦,決定請昨夜的女按摩師扮演。
“
栗林先生,您和她有什麼瓜葛吧?”梅本導演狡黠地笑著說。
我急忙搖頭道:
“
梅本先生居心不良啊,哈哈。我和她是按摩師和客人的關係。而且只是昨夜
按摩一次,僅此而已。我見她容貌俊俏、體態勻稱,口齒伶俐,不帶方言鄉音,很
適合當演員。我想您一定能選中的。便推薦了她。”
當然,在我的內心深處完全是為了報答她昨夜的恩惠。
我的戲安排在接近中午時排攝,我便呆在五湖旅館等候上戲。雖說是等候,我
卻一點兒也閑不著。要和星島科長聯繫,儘快弄到往東京運送小山田玲子靈樞的車
輛,把靈樞送走。還要照顧小山田玲子的老母親和妹妹。照理,這些事應派專人幹。
可是,劇組來的人手少,我就全部包攬了。
我把這些事料理停當之後半個來小時,接到了東京新宿員警署本田部長刑警打
來的電話。
“
您給我調查了嗎?”
“
查清了。小山田玲子小姐有狩獵許可證。她還是城南飛碟射擊俱樂部的正式
會員。據俱樂部辦公室的負責人說。玲子小姐去俱樂部進行飛碟射擊時經常使用雙
筒獵槍,打SS型子彈。”
“
謝謝您啦!第一件事搞清楚了。我昨夜說的另一件事調查了嗎?”
“
那件事也證實了。在大東醫大抗癌疫苗申請者卡片上記載有小山田玲子的名
字。她經常就診的醫院是本鄉區立醫院。那裡的腫瘤科主任說,大約三個多月以前,
小山田玲子小姐前去就診,經過半個多月的檢查診斷為肝癌。醫生勸她入院治療。
她說她拍戲的日程太滿,不能馬上住院就醫。”
“
如果當時就入院……”
“
肝癌除了手術切除之外,目前還沒有太有效的辦法。而且,還是要以早期發
現為先決條件,但那是相當困難的。早期患者自身多半不大注意,待到感到脹痛,
發現貧血之時,病情已經嚴重,多半不能進行手術了。 3個月後,小山田玲子小姐
又去醫院檢查時,癌瘤已從十二指腸擴散到胃裡了。完全不能進行手術了。”
“
病情發展到這種程度死亡率一定很高吧?”
“
談不上什麼死亡率高低了!她至多五、六個月就得離開這個世界了。肝癌晚
期患者非常疼痛,如果注射抗癌疫苗疼痛會減輕。但是,要根治保命是辦不到的。”
“
小山田玲子小姐知道這些情況嗎?”
“
像是知道啊。她到區立去時對醫生說:‘我感到像是得肝癌,請給查一下。
如果是的話,給我注射抗癌疫苗。’醫生答應了她的要求,給她辦了轉入大東醫大
就診的手續。”
“
明白了。結果是兒玉次郎在富士山下?明瞭她。”
……
我斟酌了時間,驅車直奔富士山麓的外景現場。
到了現場,我第一件事就是悄悄觀察在場人員的手。演員和工作人員個個都戴
著手套或手悶子。
助理導演山本戴著磨破了指尖的手悶子,把手指縮進去握著場記板。女按摩師
如願以償扮演了村姑。她伏在我的腹上氣喘吁吁“倒行逆施,欲火蓬勃”的神色毫
無痕跡了。她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她身著細碎白道花紋布衣,穿著農村婦女的紮
腿式勞動褲,用毛巾包著頭,足履雪地草鞋,用背夾子背負著乾柴。顯得越發天真
稚氣。她一見到我,兩頰扉紅,稍一遲疑,便向我靠了過來了。
“
站在攝影機前,您的心情如何呀?”
“
我太高興啦!真好玩。謝謝您的推薦。”
“
說不定您能一躍成為大明星哩!那時您就會不理睬我這樣的人啦。”
“
喲喲!您這說的是哪裡話啊?您是我的大恩人,我每天晚上都要去為您做分
腿按摩哩。”
女按摩師滿面春風,用挑逗的眼神盯盯地看著我。看得出她對昨夜和今天都遂
心所欲十分歡欣。她在暗示我,今晚她還要來“倒行逆施”。
這個女子太稚氣,竟敢在大庭廣眾面前秋波流慧,大聲談論“分腿按摩”!這
可太危險了。她面對的都是文藝圈裡的人,對男女之間的事是能一眼入木明察秋毫
的。而且,今天又有一些雜誌社的記者來現場採訪,被他們看出些許蛛絲螞跡,字
裡行間帶上一筆還了得?!我想,在眾人面前,還是與她保持一定距離為好。於是
應酬道:
“
您的醫術超群,實在感謝。”
我微微點頭為禮,急忙轉身奔向製片人江上身邊。
“
運送小山田玲子小姐靈樞的車子已經開往東京。現在應該馳過禦殿場,正在
東名高速公路上賓士。”
“
您辛苦了。實在對不起,事事都勞動您栗林先生大駕了。”
這時,梅本導演走過來說:
“
栗林先生,對不起呀!我臨時決定把您那場戲省略不拍了。”
“
那,那……我是為了什麼到這富士山麓來的呢?”
“
請別生氣啊,部長先生。臨時改動劇本是常有的事嘛。”
“
那麼,您的意思是,劇中在雪地裡發現被肢解的屍體,員警不來調查了?”
“
是的。方才我決定把劇情改為由當地員警把碎屍收殮,送往東京員警本部。
我覺得這裡太冷,大家挺遭罪,都想快點收場,所以才——”
“
不,我認為在這寒冷的雪野拍戲妙趣橫生啊。”
“
得了吧。現在東京可以說是金風送爽,而這富士山麓卻是天寒地凍,滴水成
冰,誰願意在這兒多呆?”
梅本導演戴著毛線手套的雙手拍得啪啪響,又在膝蓋上急促地搓蹭著,在驅寒
取暖。
“
誰沒有帶手套來?我這裡有,借給他!”
我沖著眾人高喊。可是沒有一個人應聲。大家從東京出發時都準備手套了。
“
我有點情況想請問二位元元。”
我面對江上和梅本,山本助理導演正站在梅本身後。
“
什麼事?”梅本問我。
“
請回憶一下前天晚上的情形。劇中拿著獵槍的阿政伏在積雪的河堤下麵。按
劇情,阿銀撐著傘向這邊走過來,是吧?”
“
是的呀。阿政要狙擊阿銀,但是一槍打偏了。阿銀收起傘當武器打阿政……
劇情是這樣的嘛!”
“
我要問的是,扮演阿政的兒玉次郎有沒有離開過他伏身的地方?”
“
噢——,說起來……”江上看著梅本的臉說:
“
在開拍之前,咱倆碰頭的時候,兒玉君走過來了。”
“
啊,來過來過。他走近我說:‘是您喊我嗎?叫我過來?’我說:‘我沒有
喊你呀。’他立刻驚疑地說:‘玲子對我說,導演喊你去。怎麼您又說沒有喊我?……’
兒玉君嘟噥著走回河堤去了。”
“
原來如此,明白了!”
送我來現場的計程車司機好奇地在看拍攝,沒有立即往回開。我正好又坐他
的車返回去,奔往富士吉田市。
我走近員警署的大門,兩旁依然站著兩名巡警,今天這2人一見我來, 十分欣
喜滿臉堆笑地往裡讓我。但是,沒有對我立正敬禮問“部長先生好”。
我徑直去拜訪星島科長。
“
果然不出所料!殺死小山田玲子小姐的真正犯人不是兒玉次郎啊。”
“
怎麼回事?聽口氣,您找到了殺死小山田玲子小姐的真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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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2-8-29 22:03
“
我已經查明了。怎麼,科長先生還沒有搞清楚嗎?”
星島科長憨笑著搖頭說:“我的判斷沒有變,還和昨天一樣。犯人是兒玉次郎。”
“
解剖證明書您看過了吧?”
“
看過了。從小山田玲子小姐身上取出67粒SS型獵彈的鐵砂。其中也有打進心
髒的。SS型獵彈是打大雁用的。用它也能打死黑熊。”
“
記憶中存留的只是這些嗎?”
“
還是請您直接了當地說吧,老兄!不要故弄玄虛了。”
“
解剖醫生是及川先生吧?”
“
是的。他是醫學博士,外科主任。”
“
在他寫的解剖證明書上寫有玲子小姐患肝癌已到晚期大面積擴散吧?”
“
有啊。已從肝轉移到十二指腸,擴散到胃裡了。”
“
上面沒有寫該人還有多長壽命嗎?”
“
關於這一點沒有寫。她的壽命長也好,短也好,反正已經是一具死屍了。她
今後還有多長壽命已經不應成為問題了。”星島狡黠地看著我說。
“
哪裡話,那可是個很重要的問題喲。玲子小姐的壽命至多還有五六個月!”
“
只有五六個月?那樣她還能正常拍戲嗎?”
“
玲子小姐在大東醫大接受抗癌疫苗注射了。注射之後就不會感到肝區疼痛了。
她作為著名女演員是要終生從事影視藝術的,她打算在有生之日多拍些戲留在世上。
為了減少剌激爭取時日,她忍痛回避和兒玉次郎的肉體關係……”
“
用槍把她打死,那可是極端殘忍的事啊。”
“
請注意,小山田玲子小姐不是被兒玉次郎打死的。而是她請兒玉次郎把她打
死的。她已經考慮好了最後的細節。”
“
請他打死自己?!”
“
換句話說,這是玲子小姐的一種自殺方式。她是對親手殺死自己感到恐懼,
於是想到要借用自己熱戀的兒玉次郎之手。”
星島課長平靜地看著我的臉說:
“
您先生這是在進行大膽的推理啊。”
“
非也。這不僅是推理,而且也是事實。”
“
您說這是事實。有充足的證據嗎?”
“
當然有。第一,玲子小姐加入了飛碟射擊俱樂部。”
“
飛碟射擊俱樂部?就是用獵槍打拋向天空的瓷碟子那套玩意兒吧?”
“
那可不是瓷碟子喲。是把瀝青熬化了,往裡攪拌粘土,模壓成碟形的啊。玲
子小姐對飛碟射擊相當熱心,經常到俱樂部去訓練。她還訂做了狩獵服哩。”
“
那又怎麼樣呢?”
“
玲子小姐在飛碟俱樂部經常出用的是SS型子彈。因為她有狩獵許可證。隨時
可以到專賣商店去買的。這個情況是新宿署的本田部長給我調查來的。”
“
嗯,往下呢?”
“
玲子小姐自知沒有多少時日了。就想到要在這次拍外景時主動死去。她大概
是認為仰臥天下聞名的富士山麓,血濺雪野命歸黃泉是適得其所吧。”
“
那麼,應該說是玲子小姐從東京把SS型子彈帶到這裡來的了?”
“
正是。”
“
還有,是怎樣用SS型獵彈替換了獵槍裡的空彈呢?這一點您搞清楚了嗎?”
“
這一點完全可以推斷出來。已經查明,獵槍是山本助理導演交給兒玉次郎的。
山本回到攝影機旁之後,玲子小姐對兒玉君說:‘導演喊您去一下。’兒玉立即放
下槍,離開河堤向導演走過去了。就在這時,玲子小姐把槍裡的空彈換成實彈了。
我認為能熟練使用獵槍的玲子小姐幹這點事是毫無問題的。”
“
沒有確鑿的證據,單憑想像推理可不行啊。”
“
我已經找到了人證。請您去找梅本先生核實,問他:‘開拍之前您喊過兒玉
君到您跟前來沒有?兒玉主動離開河堤到您身邊都說了些什麼?’我還有一個
人證,就是製片人江上先生。他看到兒玉放下槍走到梅本跟前去了。”
“
可是,玲子究竟調換子彈沒有?還需要進一步證實吧?”
“
可以證實的。前天傍晚外景地忍野川河畔西風卷雪,相當寒冷啊。”
“
也就是零下2度嘛!不過,風倒是不小。”
“
風大自然冷,大家都戴了手套。今天我在外景地又特意觀察了人們的手。”
“
都戴了手套嗎?”
“
人人都戴了。都是從東京出發時帶來的。可是,前天傍晚還有一個人沒有戴
手套。”
“
那個人是誰?”
作者:
DSA99
時間:
2012-8-29 22:03
“
小山田玲子!在戲裡她身穿和服打著一把漂亮的小傘,戴手套的話就不倫不
類了。而且,戲裡的情節是她被狙擊但未打中,她立即收攏傘,倒過來握住掄起來
去打阿政。她起初是帶了手套的。遭到導演的申斥,才摘下手套丟到一邊去了。怎
樣?明白了吧?”
“
不,還是想聽您詳細說說。”
“
好吧,我從頭簡要地說說。前天傍晚開拍之前,山本戴著露出手指的手悶子
提著獵槍走到兒玉跟前遞給他,那時獵槍上一定會有山本的指紋。接著玲子把兒玉
支開,調換了槍彈,她是沒戴手套的。玲子怕在槍上留下自己的指紋,擦拭了獵槍。
結果,把她自己的指紋連同山本的一起擦掉了。所以,在獵槍上取下來的只是兒玉
一個人的指紋。”
“
這麼說來,您的推理在道理上是講得通的。是小山田玲子想要自殺,自己又
下不了手,於是就借兒玉次郎之手。對吧。”
“
我是那麼推定的。除此之外,解釋不通啊。世就是說,小山田玲子是所謂富
士山麓殺人案件的主謀。是血濺富士山麓協奏曲的編曲與獨奏者啊。”
“
您先生的想像力真豐富,死了人還有協奏曲,請問是一首怎樣的協奏曲呢?”
“
是濺血協奏曲吧。第一樂章是熱戀。玲子和兒玉戀愛充滿浪漫與歡樂。第二
樂章是晴天霹靂。玲子,患了肝癌。這一章陰雲繚繞,充滿悲愴的氣氛。第三樂章
題為解脫之路。劇組來富士山麓拍外景,玲子把眾人看成是為她送行的,送她走上
解脫苦難之路。這一樂章描述的場面博大,情節細膩婉轉。第四樂章的標題是送葬
禮炮。曲調激越流暢,如離弦之箭百步穿楊一舉中的。獵槍一聲轟響,全曲?然而
止。富士山麓留下娓娓餘音,令人回味。縱觀全曲,小山田玲子為所欲為,隨心所
欲!最後還把協奏者兒玉次郎株連為殺人犯。”
“
既要自殺何必要製造出個殺人犯呢?”
“
她是想要兒玉為她殉情啊。玲子把全部熱情整個身心乃至生命都撲到兒玉身
上了。她是真誠而狂烈的。當她得知自己的生命只有五六個月了,她想要兒玉跟她
一起死。又覺得兒玉不大可能答應,因為他已有妻室兒女。平時又說過隨時可以跟
玲子分手。所以她把這個念頭藏在心裡,未曾與兒玉說起。冥思苦想設計出最後的
步驟。苦心編排演奏出送葬禮炮一章。”
在我解說的過程中,星島科長不住地點頭,看來,他對我的推理是贊同的。
“
可悲呀!揣度玲子熾烈愛戀兒玉的心情,她實在可憐啊。”
“
那麼,兒玉次郎還是要判個業務上過失傷害致死人命罪嗎?”
星島科長笑著搖搖頭說:
“
栗林先生,您說得太婉轉了。我要立即釋放兒玉次郎先生。”
“
那可正是我的願望啊!我在五湖旅館等著。待兒玉回來,我要把小山田玲子
的心思詳細地告訴他。”
“
他會惱怒的吧?”
“
是惱怒還是悲傷?是憐憫還是痛苦?那就任協奏者自己去思索吧!說心裡話,
我的心情是悲傷的……不管怎麼說,請您儘快釋放兒玉次郎吧。”
“
那是當然的。不過,栗林先生,對於您的推斷,我們已經取得了充足的證據。
前天夜裡,我們在案件現場進行了詳細的調查。首先在兒玉次郎伏臥的地方找到了
一個單腿跪地的痕跡,從腳印證實是小山田玲子的。那是她偷換槍彈時留下的。我
們在河岸邊的雪地上找到了一顆獵槍空彈。那上面有小山田玲子小姐的指紋。我們
連夜把那空彈連同獵槍和打死小山田玲子的那枚子彈的彈殼送到東京警視廳。用日
本獨創的當今世界上最先進的刑事檢驗手段證明了,那顆空彈是小山田玲子從那支
獵槍裡取出來拋向河岸的。那枚實彈也是她裝進槍裡的。儘管她是用和服衣襟墊著
用兩個手指捏住子彈裝進去的,彈殼上沒有留下指紋,警視廳的最新方法還是給檢
驗出來了。昨天早晨,我們給東京送去了小山田玲子穿的和服和完整的腦組織。我
們說小山田君的屍體司法解剖要進行一整天,那是煙幕彈。其實我們是在與東京協
同進行刑事檢驗……”
聽了星島的話,我吃了一驚。
“
刑事檢驗技術的發展真快啊!”
“
據警視廳說,他們用最新方法檢驗死者的腦組織能檢查出死者臨終前的思維
活動。東京剛傳來的分析結果是:‘兒玉,我先走一步,你隨後就來吧!’”
“
這……這太玄乎了吧?”
“
是有點玄乎,令人難以置信。不過與您的推理倒是十分吻合的。”
“
看來,我是靠邏輯推理偵察。您們是用科學手段破案。”
“
兩者結合起來,就能做到‘天網不漏,不捕好人’嘍”。
走出富士吉田市員警署的大門,駐足遠望,富士山頭升起濃厚的黑雲,正在漫
延擴展。我不由得歎了口氣,真是遺憾,梅本導演設想的要拍攝赤富士奇景的願望
落空了。
作者:
ctshih
時間:
2013-1-12 11:47
感謝大大無私的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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