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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荒】神煌(全書完)

第六二二章 術師大忌

 “即便以最好的雲艦,東臨至此一個來回也要一個半月時間,那位殿下卻曾有言,一月後不見三弟他至乾天,就要斬須兒他左臂…”

 “這位妖王是心狠手辣,只怕是說到做到!”

 “可難道真放三弟他去乾天?一旦那孔瑤無有挾制,只怕我孔家後果難測!”

 “這孔瑤,當真是我孔家的災星!須兒被擒,必定是此女居中作祟!”

 “嗤,那位妖王不是很看重孔瑤麼?既然他要三叔過去,那麼未嘗不可以此做文章,若依我意,那位妖王砍大兄一隻手,我們也同樣可送一隻手臂過去,看他到底放不放人?”

 “胡說!孔須是因謀算乾天山而事敗被擒,此事我孔家本就在愁無法脫身,若是那位妖王,遣使責問我朝,那又該當如何?別把我孔家看的太高,那位陛下眼中,我等不過是工具棋子而已,豈會為我等,開罪一個實力可比擬聖地的大國?”

 “可惡!當初那災星出生的時候,就不該留她性命…”

 書房內的幾人,紛紛議論著,不過視線,都帶著幾分問詢的,看向了上首。

 這是一個老人,六旬左右,面上滿是刀刻般的深紋,一張臉緊皺著,顯得是愁苦無比。

 此時那渾濁的目中,也全是憂愁之色。

 這是孔家的家主孔厲,眾人皆知,今日之事,究竟該如何決斷,又是否該放人,還需這位老人來決斷。

 若是旁人落到那位妖王手中,也還罷了,可那孔須,畢竟是這一位最疼愛的嫡長子,未來的孔家之主…

 沉吟良久,都並未有言,只靜靜聽著眾人議論,直到這書房內的聲音,漸漸停止了下來,這老人才忽然一聲輕歎,看向了窗外。

 “三弟既然已來了,何不入內?”

 “嗯!”

 那書房之外,一個中年人的聲音響起,而後那門就被推開,一個氣質溫潤如玉的儒服男子,慢步走入了室內。

 神情淡漠,淡淡的看了眼屋內眾人。

 “我方才,聽說有人要砍斷我一隻手臂,送去乾天山,又說我那瑤兒是災星,出生的時候就不該留?”

 端坐的幾人,聞言都不說話,卻都是暗自心驚,他們是早就知此人的實力,高深莫測,那孔瑤便是這位親手調教了出來,可強到無視此處靈陣的地步,也仍是令人心驚。

 “三弟的修為,看來是又有長進了!”

 那孔厲卻毫不在乎的一笑:“你這些兄弟侄兒,為須兒之事著急,故此有些口不擇言,還請三弟莫要見怪!倒是瑤兒的事,三弟仍然還要堅持?”

 儒服中年不接話,而孔厲的聲音仍在繼續:“你當初為瑤兒推算命格,說她出生時的異景,非是災禍,而是破軍臨世,生辰時日,無一不是主殺,用之沙場,必定能名動君王,成就偉業,你既然這般說,我便也就應了,故此陛下將她提拔為一鎮都統時,未有一言相阻,可最後結果如何?你我都已經看見了…”

 聽到此處,儒服中年的面上,已是微含著幾分冷哂,未有一言相阻?陛下一意如此,那時的你,還有這孔家,能阻得了麼?

 “對了!記得三弟你還曾說瑤兒,確實帶有早夭命格,命裡帶煞,可能牽連族人,但若是得有明君賞識,卻必可一飛沖天,甚至可使我孔家受益…”

 那孔厲說著,目裡卻透出一股精芒,如刀一般注視著中年:“我想問三弟,陛下他難道不算明君?可現在的孔瑤,卻已是淪落入他人深宮,成了一蠻王嬪妃,我孔家的禍事,已經在眼前,不知三弟可還有什麼要說的?”

 話音落時,書房內的幾人,也同樣帶著幾分嘲諷之意,朝著門口望去。

 儒服中年卻只覺是心中寒透,冷意襲人,目光掃望了一眼,而後是微微自嘲。

 這些人的眼中,只有埋怨,已然是將他視之為仇讎,絕無半點親情,自己留在此間,又有何益。

 懶得與自己這位長兄爭辯,當下是一拂袖,轉身離去:“我明早就動身,前去乾天山,你等可放心,我與瑤兒都會立誓,你等的所為,我二人絕不會向旁人洩露半句!”

 此人離開,這小書房之內,是再次回復了沉靜。

 屋內的幾人,都是神情一鬆,知曉這位,一向言出如山,既然說出這番話,那麼多少可安心一二。

 可刻之後,才有人再次出聲:“其實三兄的術算之道,應是我孔家之中第一人,旦有所言,無一不准,甚至可能不在那國師重玄真人之下,若修為足夠,說不定可重開我孔家先祖天目神通,卻不知為何偏對孔瑤之事,如何固執?豈不聞,醫不自醫,相不自相的道理?”

 “正是!此是我等術師大忌,當初正因他那番批語,我等才留那孔瑤一命,可現在如何?是無一應驗!”

 孔厲淡淡的『嗯』一聲,卻再不多言,面目在飄搖燭火的映襯之下,顯得是陰沉不定。

 那儒服中年走出書房之後,同樣是默然無聲,背著手,神情怔忡的仰望著天空,看那滿天的星辰。

 難道真是自己算錯了?

 瑤兒啊瑤兒,你日後該怎麼辦才好?難道是真的從此困鎖宮中,而後就等夭亡那日來臨?

 如今在那乾天山,又過的怎樣了?那位妖王,又是怎樣一個人,待你可好?

 東臨雲陸,蠻夷之國麼?

 那人能在幾年間,一統東臨,按說是一位明君,腹有雄才大略。

 可此人在皇京城裡的風評,卻不怎麼好呢!

 據說三五年都曾不理過政事,性好奢侈,行事也多是荒唐無比。

 許多大儒,都說這一位,是離經叛道,算不什麼明君。

 那什麼參議之治,更是匪夷所思,是化外蠻夷,重商之策,更是滑天下之大稽。

 那東臨雲陸,是時無英雄,才使一豎子成名,此人或者頗有些軍略,武力驚人,卻無非是蚩王項王一類的人物。

 或能無敵於一時,稱雄一方,卻終不能得意一世。

 思及此處,儒服中年的眸中,全是化不開的涼意。

 接著複又自嘲一笑,自己這都是道聽塗說,究竟如何,還是要到乾天山那邊,看看才知。

 若是那位妖王,真如傳言中的昏聵,荒唐無道,那麼他孔睿,哪怕是拼了這條命,也要將這孔瑤,從那魔窟裡搶出來!

 ※ ※ ※ ※

 血色的天空下,數十萬身披重甲的人,正在那殘破的城牆之前,奮力搏殺著。

 宗守騎在一匹九階龍角翼馬之上,神情淡漠的看著眼前。

 幾乎每一刻,都有數百上千人死傷,鮮血灑出,歸於塵土。

 不過卻知眼前,乃是幻境,所以宗守,可以自始至終都不動顏色。

 在他眼前,那整整三萬黑色鐵騎,正如一把絕世無匹的寶劍,正斬擊而來。

 而此時這『漢王』一方,數十萬大軍,也正在傾力阻擋。

 有如浪潮一般,不斷的被這鐵騎衝碎!擊垮!可前一波在這寶劍之下粉碎,另一波浪潮就已經形成。

 仔細注意看,那些潰敗之軍,在陣型潰散之後,其實退的極其有序,往往不過半刻時光,就可重新結陣。

 看似陣勢深嚴,可卻往往一擊就散,每每能恰到好處的,避開這鐵騎真正鋒銳所指,避實就虛。

 每一次潰散之後,也總能夠從這無敵鐵騎中,撕下一小塊肉來,附近也總能有一兩隻軍陣,能接應潰兵。

 激戰近日,此地的四十七萬漢軍精卒,已經傷亡四萬,可那原本的三萬無敵鐵騎,也減至兩萬六千人,整整的四千騎,折戟於此!

 此時天色已暗,那馬已疲憊,人也已耗盡了精力。

 這一戰的結果,已差不多定下,又是平局收場。

 在這幻境之中,宗守已經經歷了六個輪回,從最初開始,結局都是差不多。

 他沒能以這四十七萬大軍,將這項家鐵騎淹沒,這項楚霸王,卻也沒能如其之願,將他斬於陣前!

 “殿下的用兵之術,張良實在自愧甫如!”

 旁邊那張良的聲音,再次響起,帶著幾分敬意:“項王千古名將,麾下鐵騎,亦是世間無雙,君上卻能與之對壘近日而不敗,實是令人驚異!只是吾聞世間明君,都少有身臨戰陣,親冒矢石者,能識人用人,才是真正為君之道…”

 宗守訝然的掃了這人一眼,忖道這不是神念幻境麼?這張良怎麼能說出這樣一番話來,這情形,還真不是普通的怪異。

 接著卻暗暗苦笑,這時候他身邊,宗原尹陽都不在,任天行與孔瑤,也不可能進入到他的心念中,否則都是可以安心放手,任他們施為。

 可以如今這情形,自己不赤膊上陣,親自指揮,難道還真要把自己的性命,託付於這些呆頭呆腦,因那位項楚霸王意念而生的漢王兵將手中?

 開什麼玩笑?

 懶得理會此人,只怕這千古謀士,當成遊戲中的npc。

 眼看那支黑色騎軍,又潰了一陣,宗守就準備繼續發號施令,可下一刻,這天空又忽然轉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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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三章 降服怨煞

 眼前這片世界,正是迅速崩碎,所有正在奮力拼殺的將卒,都是紛紛消失。

 轉眼之間,就又恢復了寂靜,這天地之間,就只剩下了宗守,還有對面處,那個渾身黑甲,手提大戟的雄魁身影。

 卻在宗守未曾注意到的身後,那個與張懷,有七分相似的男子,正是微微挑起了唇。

 宗守也同樣是在笑,忖道這接下來,對面那位,估計又該是要耍賴。

 再次開始的話,那就是第七場了。

 對這位項王而言,這一戰不勝,之後就是敗局,垓下之敗,十面埋伏。

 所以這廣武之戰,哪怕平局也是敗了。

 也不知什麼時候,才肯服輸…

 只是隨後,宗守卻又微微意外,這破碎的畫面,卻並未復原,恢復到這場廣武之戰,最開始的時候。

 而對面那位項王的氣機,也越來越是爆烈,似乎是失去了所有的耐心。

 宗守的神識,竟感覺到幾絲焦躁無比的意念。

 忽然一揮大戟,搖搖指向了他,面甲之後的目光,是殺意澎湃!

 這是不準備再復原廣武之戰,要直接動手了?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又是一聲輕笑,手按住了懸在自己腰間的劍,遙望上空,神情中竟是隱含輕蔑。

 “你可知?我宗守雖佩服你的用兵如神,無雙軍略,可卻最看不上,你項王的人品?”

 “既然鴻門之宴如此大度,放過了那人,又為何不英雄到底?要去擒其父母要脅,斬為肉糜?”

 自然那位漢王,也好不到哪去,據說一次逃跑之時,嫌拉車的馬慢,一腳把自己的親子,踹下了車。

 “弒殺君王,是不忠不義,偏聽偏信,更自毀長城,你有何德何能,配為雲界之主?”

 “若我宗守,被你這樣的人奪了舍,只會覺的羞恥!”

 那黑甲人影,目中忽然透出狂怒,凌空而落,猛地一戟揮斬!

 當那氣芒衝起,一股浩瀚難當,也無比霸道的意念,也猛地衝擊而至。

 這是無敵之戟!因信念中所向無敵,故此這一戟之意,也是無敵之戟!

 宗守的身形微微後仰,幻境之中,雖無形體,卻仍是感覺自己的意念,略略昏沉,是難受無比。

 這就是上古時的項楚霸王?果然是力拔山兮氣蓋世!

 接著卻又目光一凜,你有無敵之戟,我宗守卻自問,手中之劍,亦從不曾敗於他人。

 哪怕真是傳聞中那位千古英雄,在眼前復生,也敢拔劍,也敢一戰!

 心念起,宗守手中亦劍光出,而後就僅僅千分之一個彈指,劍戟相交!

 宗守的意念,在這一剎那中,幾乎被那無敵戟意強行轟散,意念懵懂,卻是下意識的,再一次出劍!

 又是『鏗』的一聲重鳴,接二連三的不斷響起,一戟接著一戟,不斷的被劍光阻住,可宗守心念,卻有如是被重錘鍛打,一次重過一次。

 最嚴重的時候,幾乎完全失去了意識,只能全憑自己的本能的,在戰鬥,去抵擋!身形也在不斷的退,在幻境中凝聚的人形,也變得虛幻了起來。

 那頭幼獸麒麟,在不斷的嘶鳴,帶著焦切憂心,似乎在催促他,從這幻境中退出。

 那幻心鏡,也同樣是不斷震鳴,這是在示警。

 宗守不去理會,所有的意念都化為混沌,只有一個意識,仍舊殘存著,宛如一根支柱一般,支撐他的心神,也越來越清晰,也越來越堅凝,牢不可摧。

 …不能敗!敗了就要死!怎能夠容自己,輸在這樣的人手中?

 哪怕真是無敵霸王,自己也一定要戰到最後!

 漸漸的,宗守面上漸漸是恢復了平和,手中劍揮出時,更是平穩,整個人,哪怕是如一艘小舟,隨時便要淹沒在這滿天戟影中,也仍是毫無半分的煙火氣,空靈而又飄逸。

 十丈之內,是他的不破劍域!

 依舊是被這強橫無匹的氣勢凌壓著,宗守卻總能以元一陰劍,謹守著這身周的十丈空間。

 那刺目的銀色劍影,赫然形成了一個渾然一體,光影耀目的『圓』,又彷彿是一個充滿了氣的皮球,無論什麼樣的力量,也無法將之擊碎,只會迎來更強勁的反彈。

 劍戟交擊之聲,是越來越急,就雨打芭蕉,連綿不絕,也不知過了多久,也不知對拼了多少擊。

 宗守的劍,已是在這大戟壓迫下,碎了好幾次,可每當劍碎之時,宗守總能從自己的劍鞘中,抽出一口新的劍。

 本就是意念世界,心之所至,自可凝聚。

 只是每一次劍碎,宗守的氣息,就更虛弱了幾分,畢竟也是心念所化,碎滅之後,也會影響到自身。

 堪堪到第七把劍,終於撐不住,碎裂之時,宗守把自己最後一口劍,也從鞘內拔出。

 此時他的意念,已是如燭火飄搖,彷彿這風浪稍稍大些就要熄滅。

 不過此時卻在笑,元一之劍,分有陰陽,這一戰中,自己已經守的夠久,下一間,也該是轉為陽劍。

 只不知,這一劍,可否分勝負?

 不能勝,則敗!則死!

 這念頭掠過腦海,身前就是『唰』的一聲輕嘯,銀色的劍光,突兀無比閃耀,穿入到那重重戟影之中。

 可片刻之後,那劍還未將那黑甲人的咽喉洞穿,宗守的『神情』,就忽然怔住。

 只見眼前這無數的戟光,忽然是風一般消散,而眼前這魁梧無比的黑甲人影,也是碎滅無蹤。

 而這片世界的崩潰,更在此之前。

 自己已經勝了?

 宗守的身軀,僵在半空,滿眼都是疑惑。

 不對!不是自己勝,而是那位項王,已經把魂念怨煞耗盡,畢竟只是一縷殘魂,不是那位無敵霸王的真身。

 『嘿』的一笑,宗守把手中的劍收起。

 接著又看向身後,只見這後方,是一無所有,不禁皺了皺眉,方才總感覺這身後,似乎有人在。

 難道是錯覺?

 管他!總之這一關,自己看來是已經闖過了。

 世界破碎,歸於虛無,宗守就又只見自己眼前,無數的身影往這邊行過來,容顏身形惟妙惟肖,卻都是面色青白,模樣淒厲。

 一些人乾脆是提著自己的頭,還有一些,渾身上下,都是令人觸目驚心的傷口。

 不過穿著的衣飾,都頗為華貴。

 掃了一眼,宗守就知眼前這些,必定才是真正被捆鎖在阿鼻皇座內的怨魂!

 被那位始皇,用來血祭的六族皇室。

 可惜此時,萬年不得血食,也沒供應,已是黯弱的很了。

 宗守不由是無力的一笑,他這時候,是神氣空乏,哪怕這些傢伙,再怎麼虛弱,自己也再沒什麼力氣去應付。

 不過好在,他此時身邊既有幻心鏡在,又有火麒麟護持。

 應戰那項王殘魂時,他不願借半分外力,可對這些六國皇族,卻沒什麼固執,定要憑一己之力,將之斬滅才可。

 他性情就是如此,越是強者,就越不願低頭,一定要親手將之打倒了,敗於自己劍下,心裡才舒服,對這些所謂皇族,卻是沒什麼興趣。

 “不過是想亡國之奴,也敢來攻我,占我魂軀?不自量力,都給我滾回去!”

 赤紅色的火焰,忽然在這識海虛空中燃燒,青色鏡光,也從虛空中照下。

 使這些怨魂,都是在哀嚎淒叫著,紛紛潮水般退卻,復又縮回到這阿鼻皇座之內,躲入禁制深層,不見蹤影。

 宗守也沒心思去追擊,將之逼退即止,心中卻在想著,若有機會,最好是尋兩位高僧,又或者大商國師重玄那樣的人物,將這阿鼻皇座的怨魂魄,超渡淨化了的為好。

 至於這些六國皇族之人,就讓他們有個轉生機會。

 那位始皇欲以這些人的精血魂魄,來守護秦國,千秋萬載,傳承不絕。

 他宗守卻不屑,也不願於借這些死人之力。

 此時他雖只偏居一隅,只有五十省之地,不足當初那位始皇國土的百分之一,卻偏有這樣自信。

 說到高僧,自己身邊,不就有個淨音?這女孩自然不能算,可她出生佛家名門,說不定能幫他延請一兩位。

 這般思索著,宗守正欲從這幻鏡中退出,接著卻『咦』的一聲,感覺一波資訊,忽然衝入到腦海之內。

 也沒去細察,宗守睜開了眼,而後就見這崇政殿中,幾雙眼正擔憂的看著自己。

 軒轅依人與弱水在,是不出意料,今日之事,怕是讓她們擔心了。

 唯獨孔瑤的目光,讓他稍稍驚異,那是好奇中帶著些憂心。

 見到宗守睜目時,與他對了一眼,而後就略顯慌張的把頭偏開。

 宗守正只覺奇怪,想要確證自己有無看錯時,
就聽旁邊一個老者的聲音,忽然響起:“謝天謝地,君上總算醒來,實在是再好不過!”

 宗守頓時大皺其眉,任博?又是這個老頭,當真煞風景。

 轉目望去,果見任博站在那裡,還有乾天山的幾十個重臣,正列成了兩排,列在兩旁。

 說來他這個國君,還真個失職的,其中幾個面孔,都從未見過,一部分之人,也只是有那麼一些印象。

 依稀記得,應該是參議殿裡的幾個參議,如今那裡面正是拉幫結派,搞得烏煙瘴氣,這幾人正是其中黨派首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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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四章 大肆揮霍

 軒轅依人見宗守面色慘白一片,唇角旁更一絲鮮血溢下。

 雖明知宗守,只是元神虛弱而已,其實並無受損,此時只需稍稍恢復即可,也仍是心痛無比,走到宗守身旁,蹙著眉為他把脈。

 “孤無恙!”

 宗守一笑,拍了拍軒轅依人的小手兒,以示安慰,而後是假惺惺的,看著這一眾臣子。

 “事出意外,讓卿等擔憂了!”

 再看了看殿外天色,已是深夜時分,宗守的眸中,頓時透出莫名笑意:“不過今日諸位連袂來此,當是另有緣故可對?不知到底是因何事,引諸臣至此?”

 在那幻境之中,雖是經歷十幾個日夜,可換做現實中的時間,也不過四五天而已。

 軒轅依人是知曉輕重的女人,國君受困於阿鼻皇座這種事情,最多只會知會能幫得上忙的三五人知曉,絕不會弄到人人皆知。

 這些人至此,應該是另有緣故。

 至於到底是什麼原由,宗守此時,卻是明知故問。

 任博抬起眼皮,仔細打量著宗守,主要是觀察軒轅依人的氣色,見這位『王后』雖是傷心,可那憂慮卻已經稍減了,這才放下了心。

 “君上一身繫我乾天安危,日後行事,當慎而又慎才好!若有什麼意外,叫臣等諸人,有何顏面去見先君?”

 其實以如今乾天山的體制,宗守在不在都沒什麼關係。

 只需這二人能在這幾年間,為乾天山留下一兩個子嗣,傳承王位就可。

 還有靈潮,也需這位殿下的威望來應對。

 待得這諸事了結,那時候他管這宗守怎樣?隨便往哪跑都無所謂。

 他任博才不會為傢伙之事懸心,每一次變故,都叫人心驚肉跳。

 只是軒轅依人與宗守,才新婚燕爾,最近聽說夜間也較為勤奮,也就不好出言催促。

 此時這殿內的眾人,都是神情期待的,朝著他看,任博皺了皺眉,而後取出了一張清單。

 “六百架七階元滅神弩,另加四十八架九階元滅弩,若崆器宗,能煉製出法器弓器,也可採購,另從雪氏繳獲的六艘空艦,也需大修,改易靈陣,採購八千萬斤黑玄鐵,百萬金海紋辰砂,來增強艦體,這可是五日前,君上發往內閣的採購清單?”

 “正是!”

 宗守淡淡的應了聲,不動聲色,那六艘空艦,他去仔細看過,基礎的靈陣與空艦的核心部分倒是完好,可以自如穿梭空間,省了他重造空艦的功夫。

 可六艘空艦中,除了那艘雪萱的坐艦,是因雪氏族人居住,而稍稍完整之外,其餘幾艘的狀況,都是慘不忍睹。

 也不知有幾十年沒有修繕過了,艦體殘破,近乎支離破碎,能夠在界河中沒被那浩蕩靈能衝垮,已經是奇跡。

 此外雪氏可能是想儘量騰出艦內空間,以容納族人的緣故。

 那艦船外殼,差不多等同於薄紙一般,只要是九階的修士,是一捅就破。

 裝備的武器,在雲界而言,可以列入強弓勁弩的範圍,可若用來應對界河中,動輒靈境仙境級別的精獸,是遠遠不足所需。

 似這樣的情形,換作是他,也同樣不敢讓這支船隊,繼續冒險待在界河中。

 故此在得手後,宗守第一時間,就在考量著如何加強這幾艘空艦武備。

 而崆器宗的元滅弩,自然被他列為首選,這東西除了消耗大些,威能倒是真的不弱。

 在那靈能本就充沛無比的界河中作戰,最是合適不過。

 其實若非是考慮到,現在的乾天山,實在是太窮,能夠全換成法器級別的弓器,才是最理想。

 至於黑玄鐵,乃是一種黃級五階的靈金,階位雖低,卻架不住量多,厚厚的一層,三五丈厚的船體,加上靈陣加持,便是法器級別的兵刃,也休想輕易擊穿。

 而那海紋辰砂,是一種出產與北方極地特殊靈材,本身是一捏就碎,可一旦加入其他的靈金之中,卻可使這些金屬的材質,提升兩三個品階。

 不過這兩樣東西,卻還有著一個相通之處,那就是昂貴!貴到讓人肉疼,即便此時的乾天山,傾一國之力,也要傾家蕩產,才能買來。

 估計當這些預計的改造完成之後,一艘空艦,應可容納三萬人左右。

 靈境級的精獸,可以不懼,而那仙境,若是有合適的將領指揮,也可周旋逃遁。

 不過,這份採購單,只怕要把某人,逼得吐出血來。

 果然下一刻,就聽見那任博老頭的磨牙之聲。

 “臣不知採購這些東西,到底有何必要!”

 聲音憤然,任博似乎強自壓抑著,不願在這時候與宗守爭論,繼續取出另一張明黃卷軸,捧在身前。

 “君上另有旨意,我東臨諸城之軍,半年之內盡數裁撤,所有三階之上的精銳,需精挑細選,改為直轄,使我乾天山,擴至四百軍鎮,任博對此無有異議,只是這數目,是否太少了一些?”

 宗守聞言,掃了一眼這殿內諸人。而後一笑:“那靈潮之事,諸位想必都已經知曉?”

 諸人都不說完,是默認之意,正是知曉界外諸多壁障,都將在靈潮擠壓下破開,可能再演上古雲荒時代,異族入侵雲界之事,才擔憂這些軍力,實在太低。

 鎮壓東臨雲陸,是已經遠遠足夠了,還有多餘,可若迎來應對於他界異族的戰事,卻是遠遠不夠。

 “三載之內,孤會用十萬七階靈石,向丹靈宗以及東臨各大煉丹師,採購增益修為丹藥。”

 見眼前眾人都是神情怔然,滿含著錯愕之色,宗守接著卻是自嘲一笑:“希望三年之內,我乾天山城治下,能有二十萬先天…”

 至於修行條件更苛刻的靈師,他要求不多,只需有三萬就是謝天謝地。

 其實這個數目,東臨雲陸也差不多足夠了。

 可其中絕大多數,宗守卻不敢用,不能歸心,即便徵召過來,也不能為乾天助力。

 任博的氣息明顯一窒,有些悚然而驚的意味。

 這時才知曉,對幾年之後的靈潮,還是那他界異族,宗守竟是忌憚至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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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五章 大舉借貸

 “竟是如此…”

 任博張了張口,想要說什麼,卻還是默然。

 心中雖疑,可這種事情,他也無法準確判斷,究竟非是修行之人,眼界有著局限,不能知宗守所言真假。

 再看一眼其餘殿中諸臣,只見都是若有所思之色,無人出聲,顯是並無反對之意。

 細細思來,四百萬精銳,足可鎮壓東臨,再若有十萬四階甲士,乾天山的軍力,也同樣是暴增。

 只是如此一來,消耗卻是稍稍大了一些,不過以如今乾天山的家底,還足可支撐!

 “君上既然這般決意,那我等遵命就是!”

 “還請諸位費心!”

 宗守微微頷首,語意誠摯,此時的乾天山,可不是他想幹什麼就幹什麼,特別是涉及財稅之事,不但得過內閣這關,更需半數的參議點頭才可。

 是暗暗無奈,這算不算是自己尋來一把枷鎖給自己鎖上?只覺是幹什麼事情,都束手束腳。

 可既然是自己多半時間,不會待在乾天山,也沒時間處理政事,那麼這種體制,即便他再不爽,也需繼續維持下去。

 至於方才的話,雖是有些危言聳聽,可他在方才幻境之內,見識過那場楚漢之間的廣武大戰之後,也確實是越發感覺緊迫了。

 那位項楚霸王稱雄之時,已是在雲荒時代的末期,靈潮開始衰減。

 可即便如此,其麾下最衰敗時,也有數萬的六階鐵騎。

 這樣的實力,足可將當世任何宗派,都全數踏平。

 而那位漢王,四階之上的戰兵,更是動輒百萬之巨。

 宗守自己估算,三年之後,建一支十萬人左右,純四階的精兵,還是有些把握的。

 有軒轅依人配製的靈螈血精丹,足可使乾天山,產出足夠的四階強者。

 只是此丹,依然是乾天山的機密,此處人多嘴雜,卻是不方便述之與口。

 接著他又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左手,只見那手心之內,一團精純無比藍色氣息,正彷彿一個微縮版本的龍捲風一般,在其上飄動著。

 這是風系的靈能,被宗守聚引過來,幾乎已可化為實質。

 不但是濃郁,而且精純,若是換在往日,他想要辦到,必定是需靈府聖地那樣的環境之中。

 可是此刻,卻輕易就已辦到,一方面是因阿鼻皇座之故,乾天山之下的氣脈,已經開始在梳理,一方面他最近的靈師修為,又有進境之因。

 至於另一方面…

 宗守的眼微微瞇起,絕無半分欣喜。

 這天地間的靈能增長之速,真個是遠出他意料,已差不多是以往雲界,一倍差距!

 兩年前雲界的武修靈師,極普通的資質,稍好些的環境,一般可用二十到三十年時間,修行到四階之境。

 可在此時,這個時間,卻至少可縮短近三分之一!

 武師能夠更容易的,借用天地靈氣,打磨肉身,衝擊氣脈。

 而靈師元魂,也更容易滋養,在靈能充沛的環境,魂力輕易就可茁長壯大。

 天下間那些聖地宗派,之所以能有抗衡一國之力,就是此因。

 不過這也同樣意味,那些上古雲荒時,那些退出雲界的異族,會更早來臨。

 許多自雲界離開的靈境,甚至仙境修者,都會陸續回歸。

 這可與他原本的記憶,是大相徑庭!

 這長達一百七十年的靈潮,難道是要提前開始?也不知這變化,是否因自己之故?

 總之提前準備,總不會有錯。

 想起那陰龍谷的變故,宗守靈念間,竟是感覺到了幾許危兆。

 許多事情,看來都需提前著手。

 “軍伍之事,任博不能問,不但丹藥採購之事,臣必定傾力以赴!”

 任博微微俯身,鄭重一禮,這是對君王的承諾,可接著語氣,就又冷凝了下來。

 “只是這元滅弩與空艦大修,卻又是何因?不知陛下,可否為臣等,解惑一二?”

 宗守聽得是唇角直抽,只覺此時的任博,就彷彿是一座快要爆開的火山。

 此時壓抑,只是在等他解釋完,再沖他發作。

 不過這一關,終究是要過的。

 正欲說話,他視角餘光,卻忽的望見了那掛著國事顧問之名,默默立與眾臣之後的張懷。

 說起來,他這位新收下臣子,與那幻境中的張良,還真是越看越像。

 不止是容貌,氣質也是差不多,高雅而恬淡。

 此時正眸中精芒閃爍,似乎在深思著什麼。

 心中一動,宗守笑問:“不知張參議,對孤此舉,有何見解?”

 這非但是垂詢,也是抬舉,只有讓此人的能力,在眾人面前展示出來,盡顯出來,才可服眾,才可提拔。

 “君上是野心勃勃,深謀遠慮,張懷敬服,修繕空艦,雖是耗資巨億,卻不可不為!”

 任博挑了挑眉,他知道此人,是任天行的好友,以前談過幾句,印象還算不錯,才華學識都很不錯,故此宗守指定此人為參議,也弄出什麼國事顧問的頭銜時,也怎麼費力去組織。

 可今日看,才覺這張懷人品,竟是如此低劣,一味迎合奉承君上,非是良臣。

 正欲開口,把唾沫星子噴到此人的臉上,卻聽張懷再次開口:“大商國勢鼎盛,不可謀之,中央雲陸,此時更觸動諸宗神經,君上胸中恐有萬里雄圖,拳腳卻偏不得施展,那麼謀之於外,則是上善之策,一國之勢,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此時正值我乾天國勢鼎盛,將卒皆銳氣凌人之時,正可一試…”

 此言一出,頓時滿殿寂靜,任博也是默然,這張懷言語雖隱晦,可卻將他點醒,宗守之意,竟是欲爭戰外域!

 心中是微微一緊,有些著惱,這等樣的機密之事,怎可在這等場合說?

 旋即又是明悟,那六艘空艦,一旦如宗守之意改建完成,那時不止可穿梭空間,也將是攻城利器。

 十大聖地,五大穹境,甚至還有大商,又有哪個不戒懼防備。

 張懷特意說出這番話,只怕也是正要借殿內諸人之口,安那些宗派之心。

 借取外域之力,來壯大乾天國勢麼?

 任博頗是心動,他不是腐儒,才不會去管什麼窮兵黷武之論,只需乾天山能獲得足夠好處便可。

 只是這修繕的空艦的錢財,又從何而來?

 也不知君上,是否有腹案?

 卻聽宗守瞇著眼一笑,帶著幾分不懷好意:“孤聽說世間各大宗派,都有不少儲藏,你說若是孤,向他們借債,或者直接入股,也不止是否能成?”

 任博正愁眉苦臉,計算著從何處可以抽出錢財,何處冗餘可以砍掉。

 此時聞言,頓時『咦』的一聲,滿是驚異。

 不止是他,殿內的虎中原等人,也都滿是錯愕之容,居然還有這樣的辦法?

 匪夷所思,可細細思量,又似乎頗為可行,不止是可向諸宗借貸,民間也可。

 如今只需發愁,這外域征戰,是否真有回報?又是否能夠獲得足夠的財物還債。

 張懷卻是微驚,定目看向了上方。

 只覺這位君王,當真是明主!

 此策可非僅僅只是借貸而已,更意蘊悠遠。

 只是這樣一位可比擬上古聖皇的君王,怎的那些雲荒時至境人物,從未有過預測?

 這時任博,卻忽的是想起了一事:“對了!這幾日那位大商使者,已經尋到老臣催促數次,不知君上何時準備出兵?”

 宗守立覺一陣頭疼,這件事,差點便忘了。

 ※ ※ ※ ※

 便在乾天山巔,宗守正煩惱之時,萬劍穹境,此時卻正一片寂冷肅然之氣。

 同是穹境,此處卻與蒼生穹境的祥和不同,此處完全是劍的世界,四面八方,隨處可見,便是那些荒地之中,都插滿著各式各樣的長劍。

 便是那一山一石,也都透著一股淩厲銳氣。

 穹境的主體是一座山,名為問劍山,高三千丈,壁立千仞,高聳陡峭,就彷彿是一把倒插在地上的劍。

 而就在這座問劍山的山巔,一座石殿之內,風太極正是面無表情的坐著,而旁邊處,則是他的師兄若濤,同樣是神色淡淡,毫不動容。

 此時在這偌大的石殿中,不止是劍宗十幾位頗有身份長老,端坐在上方,旁邊處更有近萬劍宗弟子,正襟危坐。

 此時無數道視線,朝著這邊看來,有審視,有讚歎,有幸災樂禍,也有譏諷,也有著惋惜,憐憫。

 風太極心知這些目光,多半都是朝著他看來,面上雖是並不動容,可胸內卻是心潮起伏。

 這種從雲端跌落的滋味,並不好受。

 大約幾個月前,師兄若濤體會到的,就是這種感覺,自己那時,確實是得意忘形了。

 思及此,風太極一聲苦笑,據說當初劍宗與蒼生道達成的協議,就是他與談秋,各取其一。

 此時那談秋,卻已擊敗雷動,位列六絕劍之三,而此時的他,卻是在陰龍谷地底一戰中,被打入塵泥。

 雖是號稱劍皇的那位,從未向人展示過其有靈武合一之能,可他風太極,此刻卻已不敢小視任何人,尤其是擊敗過雷動的絕世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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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六章 不在朝夕

 “虧他居然還笑的出來?”

 “趾高氣揚,宗門那些長老,也將這傢伙當成寶一般,可現在如何?在那絕欲幾人面前,卻是一劍都接不下來,也虧得是若濤師兄,才沒把我劍宗的臉面丟盡…”

 “此子似謙實傲,目無餘子,如今當知,莫小瞧了天下英雄,若濤師兄,只是不願與他爭!”

 “我是至今都難置信,那位乾天妖王,真是力戰絕欲六人而不敗?這世間,當真有這等樣的豪傑?簡直無敵於世,真想不出雲界同輩中,還有幾人來做他對手?這風太極與那位相較,簡直就如星火之於皓月…”

 “想來古時幾位霸王,也不過如此,若濤師兄,他是雖敗猶榮!”

 細碎的言語,不斷鑽入到風太極耳中,很難做到風輕雲淡,只能儘量不去仔細傾聽。

 好在只過大約半刻時光,殿中忽然一聲鐘鳴響起。

 一個白衣人影,忽然閃身至殿內,坐在了那中央上首處。

 風太極微微俯首,知曉這位,正是如今萬劍穹境的山主,名喚凌塵。

 已經執掌此位,達七十四年,七十四年前,也曾名動雲界,那時便已是九階巔峰,此時更不知,到了何等的境界。

 常年閉關,他加入劍宗之後,總共也才只見了兩面而已。

 隨著眾人見禮過後,淩塵才淡淡出聲:“今日召集我萬劍穹境諸弟子至此,只為告知二事。其一,陰龍谷內封禁已解,靈潮開始之日,要提前三載!對我雲界而言,固然是劫數之始,卻也是難得的機會,汝等當倍加努力才是,趁此時機,盡力突破境界,莫要到亂起之時後悔…”

 話音落下,整個石殿之內,都是一陣寂靜,近萬劍宗弟子,都是神情不一,或是驚異,或是興奮,或是不安。

 接著那凌塵,又把目光,投向了若濤:“陰龍谷之事,我已聽聞,此行諸位長老已有決議,以風太極為首,可據說你若濤,似是有些桀驁不馴,對師長之命,多有不從。”

 坐在殿內上方兩側的長老,這時都紛紛睜目,朝著若濤望去。

 一股股凌厲意念,遙控迫來,凌壓於若濤之身。

 若濤卻是不動聲色,答的淡然:“弟子一應行事,皆無愧於心!”

 風太極是神情默默,能夠感覺這若濤師兄,是真的灑脫淡然,也不在乎。

 也確實是心胸坦蕩,並無愧疚。

 “好一個無愧於心!”

 那凌塵一聲冷哼,俊臉如萬古不化的寒冰一般,並不動容。

 “那麼你這幾年,又可曾怨,可曾悔?”

 “怨過,也悔過!”

 若濤居然點了點頭:“弟子也恨過宗門不公,那時心念近乎偏激,只是得貴人提點,也猛然警醒,想得透了,就無所謂,我等劍者,想要什麼只從劍中求,哪管其他?”

 風太極聽著,嘴裡更是發澀。

 這些話,若是他在半個月前聽聞,面色必定一副讚同的模樣,心中卻絕不會真正在意。

 可如今,他已領會到這個道理,可惜為時已晚…

 凌塵則是沉默了片刻,接著是長聲大笑,震動這處山巔。

 “好的很!爾等聽清,今日第二件事,我劍宗有弟子若濤,奮勇精進,深得吾心,今立為掌劍弟子,可至玄劍窟閉關三載,三載得出,則繼我為穹境山主…”

 雖是早有預料,可當這句話入耳,風太極仍只覺是一個重錘,猛地在他心神間,恨恨的敲了一下。

 只覺意念一陣昏沉,氣血逆流,心神也迷茫之至。

 凌塵後面的言語,也再未仔細去聽,也不知過了多久,方才漸漸恢復了過來。

 而此時那凌塵的話,卻已到了尾聲。

 “雲界亂起,外出之時,爾等定要更為小心!若遇事,也無需畏忌…”

 說到此處,凌塵又微微猶豫,還是開口:“那乾天山崛起,正值勢強之時,至少在東臨,我劍宗弟子,讓他三分!”

 這句說完,卻是看都不看他風太極一眼,便已從這石殿離去。

 而那些長老,也都是一言不發的,身影陸續在殿中消失,諸多弟子,也是各自三五成群,一邊議論著,一邊往外行去。

 那些往日與他交好的同門,更是刻意避開,甚至連視線,都不敢與他交觸。

 不過多時,這偌大的石殿,就只剩下了他一人。

 廣達千丈的空間,空寂無比,即便風太極,自問心念堅韌,也仍覺一陣強烈的淒涼之感,瀰漫周身。

 不由唇角微鉤,自嘲的一笑,這是無視麼?

 沒有安慰,也沒有訓責,而是徹徹底底的無視…

 心中卻也談不上怨恨,人情冷暖,他早已知曉,當初排擠若濤之時,便該想到今日之果。

 自己如此處境,也是緣由己身,怨不得他人。

 只是心裡,卻有著一股如濤如海般的意念,想要重登那巔峰,想要拿回自己失去的一切。

 想要與那宗守,分庭抗禮…

 一聲輕歎,風太極就欲站起了身,可就在這剎那,耳旁處就忽傳來一個威嚴蒼老的聲音。

 “可是不甘?”

 風太極心中猛地一跳,訝然看向了這四周,卻全無所得,不見人影。

 自然是不甘的,自己怎能甘心,被人始終這麼踩在腳下?

 “你師兄雷動,今日已獨自離開雲界,去了外域,不知你風太極,可情願去那外域一行?吾知幾處世界,正可使你磨練劍道!”

 外域?

 風太極的目光一縮,而後深呼了一口氣,該坐為跪,深深拜到。

 “弟子願往,請前輩成全!”

 耳旁再未傳來聲音,風太極的神情,卻已是恢復了平常模樣。

 心神間,是真正鎮定了下來,一切榮辱,一切得失,都已放下,手下意識的,撫了撫自己的腰間。

 劍宗弟子,想要什麼,果然是只能從劍中去求。

 而此時此刻,就在這萬劍穹境的天空,一個老者,正是把目光,從那問劍山巔收回。

 “此子心性不錯,總算是未令人失望。”

 言語間多少夾雜著幾分滿意,不過當老人,轉目望向一旁之時,卻滿含嘲意。

 “不意你這人,也有做虧本生意的時候!”

 旁邊處卻是無人,只有一口劍,卻能借助那劍聲震鳴言語,帶著金屬銳鳴,話音也鏗鏘凌厲。

 “既入我門,便是榮辱一體…”

 似是答非所問,老人卻知這言下之意,他這句話,實在忒不厚道,若是叫門下聽見,就不怕人離心離德?

 不禁之撇了撇唇:“這件事你既然做了,難道就不許別人說,這風太極,確實比那一位差的遠了!”

 別人不知,他卻曉得,那位蒼生道的『談秋』,與那乾天妖王宗守,其實是同一人。

 而當初劍宗,也只差一步,就可將此子納入門下,偏偏是那時,正值風太極以靈武合一,震動諸派,而與之失之交臂,真令人扼腕!

 幾年之後再看,宗守可力戰那水凌波、原無傷六人而不敗,而風太極,卻是只能旁觀,連參與的資格都是沒有。

 說是虧本,可真未說錯。

 除了本身的劍術強絕外,還要加上一個正崛起中乾天山。

 真要衡量,用那句『揀了芝麻,卻丟了西瓜』這句俗語,是再合適不過。

 此時劍宗之內,已不乏有埋怨之聲,雖還不到明言的地步,可他卻知,有許許多多的人,是真在為此事惋惜。

 “即便是錯,也錯在於我,那場交易,與風太極他無關!”

 那聲音是斬釘截鐵,而後劍影一閃,穿梭入虛空之內,只餘下了一道餘音:“要爭長短,不在一朝一夕,修行之途漫漫,誰能知以後如何?那宗守確然不錯,可天人之障,卻還只破了人障,那一關能否破去,還是未知之數,風太極受此一挫,未嘗不是幸事,倒是汝,靈潮提前,天地大變,汝守在雲界,更需小心!”

 “不需你說!”

 老者一笑,接著是微微搖頭,確然,靈境之後,修行歲月以千百載計。

 此時的得失勝負,委實算不得什麼。

 又想宗守,也不知那天障,此子能否過得去?

 已是八階武修,九階靈師,這一關,大約就在眼前了。

 ※ ※ ※ ※

 氣機暗晦,絕欲是強提著一口氣,從雲界中,步入到界外虛空之內。

 也將那後面,不斷追尋過來的靈念,徹底甩開。

 三日夜的激戰,逃遁,反擊,便是心念堅韌如他,也覺是疲憊無比,昏昏欲睡。

 此時的身軀,更是慘不忍睹,傷口處處,近乎殘破,那氣血脈絡,盡皆混亂。

 絕欲猛地一咬舌尖,使自己昏沉的神智,清醒了過來,而後是傾力調動著,那殘餘的些許內息,恢復著傷勢。

 可接下來,卻目光一凜,看向遠處的暗寂虛空。

 “緣何如此狼狽?”

 隨著聲音,一個人影從那邊踏出,面上掛著欠揍的笑容,正嘲諷的朝著他望。

 可其實其本人,情形也好不到哪去,身上也同樣傷痕累累,只比絕欲好一些,一點點而已…

 絕欲看了一眼,只覺是既在意料之中,也在意料之外:“你真去了遼王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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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七章 三日修行

 “你真去了遼王宮?”

 原無傷去了遼地,絕欲早有所料,沒能想到的,是這傢伙會出現在此間。

 “你不也去就了那楊家的雪州?”

 原無傷嘿的一聲,似是知曉絕欲的疑惑,主動解釋:“在遼地碰上了李無回,一起動手,結果這身傷,比預計的要輕些,故此便趕過來,想再尋一尋這楊家的晦氣,結果就撞見了那雪州城裡,正是雞飛狗跳…”

 他言中的雪州城,正是楊家在大商的封地首府,轄地之廣,或者不如東臨雲陸,可人口之稠,卻不遜與東臨。

 中原腹地,膏腴之所,出產也非是東臨可比。

 一邊說著,原無傷一邊倒抽了一口冷氣,似乎傷口處,正在發作,可是轉瞬之後,就又沒心沒肺的笑:“這遼王,也當真了得,門下靈境級的強者,都有四人,好不容易才逃出來,看來這雲界的天,真是要變了,潛流暗湧呢!”

 絕欲默然,他此次在雪州,遭遇的靈境修者,同樣有三人之巨。

 若非如此,也不會傷重到這種程度。

 接著卻見原無傷挑釁的沖著他挑了挑眉:“此次遼地之行,無傷共斬了八人,不知絕欲你,又誅了幾位?”

 似他們這樣的人,尋常修者,早已不放在眼中,也只有九階以上的修士,才能令他們稍稍在意。

 絕欲本沒原無傷這麼無聊,卻仍是淡淡言道:“五人!”

 原無傷的氣息明顯一窒,這數目雖是較他少了些,可他那遼地,卻是與李無回聯手,才有這樣的戰果。

 悻悻然的撇開頭,原無傷冷哼了一聲:“如此一來,卻是對那宗守,有了一個交代。”

 那日遼王與楊家部屬,暗算宗守,本是與他們無關,可若沒有他們六人的圍攻逼迫,宗守也不至於,落到差點隕落的陷阱。

 他原無傷性情,恩是恩,怨是怨,不願欠人半點。

 接著又想起了一事:“你不是說要與我再戰一場?今日我可讓你三劍!”

 “沒興趣!”

 一句話,把原無傷噎的不輕,絕欲更是冷笑:“有宗守在前,何必再來尋你?見過了絕世佳餚,你這等粗鄙小菜,雞肋般的東西,我如何下得了口?”

 原無傷一怔,接著卻也不惱,反而是哈哈大笑了起來。

 正是此理,經歷過地底深湖,與宗守一戰,他對這絕欲,也確是提不起什麼興趣。

 “李無回曾對我說,要離開雲界,那麼你絕欲,打算如何?”

 這片虛空,頓時一陣死寂。

 絕欲雙眼半閉著,才忽然出聲:“不知那外域,到底是什麼模樣?”

 這話似是在問原無傷,原無傷卻心知,這只是這傢伙的自言自語而已。

 外域他走過一遭,有許多靈能全無的世界,也有些所在,可以與雲界比擬。

 武道靈法,與雲界全然不同,自然那英雄豪傑,也不在少數。

 正思忖時,絕欲卻已霍的起身。

 “大丈夫,當仗三尺劍,橫行天下!留在雲界,對我已無裨益,去外域闖一闖,卻甚是不錯,就以手中之劍,來會一會他界的豪雄…”

 說完之後,就再不理會原無傷,直接循著這條靈河,往外踏去。

 原無傷則『嗤』一笑,橫行天下麼?好大的口氣,別最後弄到灰頭土臉才好!

 搖了搖頭,原無傷也離開了此處,與絕欲選擇的方向,截然相反,卻也同樣可離開雲界。

 ※ ※ ※ ※

 此時的乾天山,宗守卻正是在唉聲歎氣。

 自那日一番胡吹亂侃,忽悠著把任博眾人打發走,之後乾天山的幾日,整個人就徹底化作了人形圖章,將這半年來積累的各種奏章公文,一一取出來處理。

 其實也無什麼緊要大事,真正緊急的事務,任博與那幾位內閣學士,早已經代他處理了。

 真要等到這時候,黃花菜都涼了。

 送到宗守案前的公文,都是他這個國君點頭同意的,一旦蓋上了印璽,就形成了乾天山法規,故此任博等人,也不敢輕忽。

 整整三日,使宗守的神經,近乎崩潰。

 不過最悲催的的事情,卻還不在此,之後連續幾日,軒轅依人也不知為何,是望見他就跑,臉紅紅的退避三舍,躲在丹房裡面,是死也不肯出來。

 宗守也曾大怒,很是理直氣壯的要求妻子侍寢,行那人倫大道,軒轅依人卻輕飄飄的回了一句,含煙宮內不是還有瑤妃在?後宮和諧之要,在於雨露均沾,你宗守身為夫君,怎能厚此薄彼?

 要是瑤妃不行,不是還有弱水?要不把初雪尋回也可!

 宗守只能是敗退,乾脆收住了心,潛心於武道靈法。

 在那間靜室中,使用宙極命世書,加速時光流逝,一日時間,可相當於百日時光。

 最初時,自然是研究那搶來的半本『宇書』。

 可當僅僅數日之後,宗守就是冷笑不已。

 仿製此書的人,真是何其險毒?

 這書中的經文,初讀起來,是令人如醍醐灌頂般,只覺是字字珠璣,關竅頓開。

 而若依此修行,亦可掌握不少的空間之法。

 可一旦年深日久,即便不修為盡廢,也要為此發瘋。

 看似毫無半分破綻,其實內中所載的道,卻是彼此暗含衝突。

 他是有宙極命世書辨認,才能察覺,也不知旁人取到,又會是如何。

 卻也沒心思去理會,反正這人要算計的,也不是他。

 雖知此書之中,多是荒誕不經,宗守卻也仍舊是耗費不少心神,將書中內容,全數記下。

 幾日研習,他終可確定一事,這個人,果然是已得了那了宇書。

 此書之中,雖是暗藏玄機,陷阱處處,可也蘊有不少空間真意,仔細辨別,當令他有所進益。

 之後的時光,宗守就將此書丟至一旁不管,只是專心一意,消化著的那地底一戰,還有這些人,對那武道靈法的感悟。

 那靈石也是如水一般丟了出去,不斷的粉碎,化作精純靈能,灌入到那宙書之中。

 就在三百日後,他所有身家幾乎全數敗光之後,宗守眉目忽的一凜。

 已是略略窺知,那層壁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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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八章 準備敲詐

 “天障麼?”

 宗守是一聲輕歎,把靈識收束,不再去內觀。

 天人之障的『地門』,已經被他衝開,而後剩下的,就是這位於頭頂處的『天門』。

 這層壁障不打破,他與這天地之間,就始終是隔著一層,無法真正踏入到靈境。

 只是此時細窺,發現自己還是有些小看了這層『膜』。

 天人之障,被修界視為最不可能修行的體質,果然不是沒有道理。

 要將之突破,只怕本身的積累,定是到了驚人的程度,而據他所知,雲界僅有的幾個,以天人障體而修行有成的人物中,大多都是借用外力來突破這層天障,踏入靈境。

 可即便如此,這些人的根基也依然雄渾無比,遠遠超過同階修士。

 因是晉入靈境之後,都離開了雲界,以後到底如何,卻是不知。

 可看這幾人所在的宗派,對這些人引以為榮,讚崇有加的情形,就可知他們的成就,定然是不凡。

 自己想要突破,憑現在的成就,還差了一些。

 思及此,宗守探手一招,將一滴青藍色,質感有如琥珀般的靈液取到了手中。

 這是『靈華玉髓』,從指間處融入,慢慢滲透到了身軀之內。

 靈華玉髓可使人的身軀,與天地更為契合,純化靈念,可提前在靈境之前,掌握一些靈境修士才有的能力。

 而在他這樣,有這天人之障困擾的修者手中,更是至寶。

 當初在第三龍殿之內,宗守取了一大團,每十日時間用一次,至今也不過才用了十分之一而已。

 到了今日,已經是第十三滴,可當片刻之後,宗守卻是無奈的微搖了搖頭。

 此物對還有些作用,只是效果卻已經極微薄了,今日這靈念的變化,幾乎無法察覺,對那天門內那層『膜』的削弱,也同樣是少之又少。

 看來這團東西,已經可以丟給軒轅依人了,看看能否煉出什麼樣的丹來。

 弱水與宗原幾人,正在衝擊八階,這樣東西,也能用的上。

 至於自己這層『天障』,一時卻也著急不來,慢慢積累便是。

 自己有宙書,已經比旁人多了太多的優勢,壽命也還有四五十年的光景,一時也無需憂心。

 思及此,宗守一笑,將心中重負都暫時拋開,轉而又重新去來那本『宇書』殘卷。

 先是拿出了百餘張紫金色的紙張,而後又取出一瓶黑色的液體。

 紙是由一種百年紫金蠶的蠶絲編織而成,只有那些靈府以上的大宗門才有飼養,乃是上佳的制符材料,世間一年,才不過三百餘張出產而已,貴到令人髮指的程度。

 不過宗守手中的這些,卻是搶來的。

 至於那黑色液體,則是所謂的靈墨,與那些符師所用沒什麼區別。

 硬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這些墨中,混合著聖境之學。

 雲界靈府眾多,奇門之書舉不勝舉,敖坤的血,宗守不能容其輕易流落於外,可以那靈螈的血,卻已是足夠了。

 對照著這『穹宇創世錄』的殘本,宗守一絲不苟的拓印抄錄。

 用了整整十餘日時光,才複製出了大約三本的書頁。

 此時他雖還有心繼續,可手中的材料卻已是不夠了。

 仔細看著這些書頁,宗守接著卻是嘿的一笑,把手中這個殘本撕開,分成了幾十頁,與其餘的拓本書頁,裝訂在了一起。

 這麼一來,就是一化為四,變成了四本『宇』書殘卷。

 不過宗守的拓書的本事,明顯是不怎麼樣,四本書看起來,都是慘不忍睹,有些書中所蘊的真意,都沒能完全拓印下來。

 只是醉翁之意不在酒,那些會向他索要這本殘卷的,心思多半不在這書中的內容,而是仿製出這本『宇書』之人。

 要追覓其蹤跡,幾張殘頁也就足夠了,多了也是無用,想必那幾位,定然是能夠理解的。

 宗守不禁是期待的笑,他如今囊中羞澀,就盼著能用這幾本書,能從這些豪客手中,再掏出些錢來,畢竟為了拓印,他也花了不小的本錢。

 分成四本,更不會得罪人,否則這一本『宇書』殘卷,給誰都不好。

 對了,自己袋子裡,似乎還藏著兩個人頭?這也必定可賣出個好價錢…

 把宙書收起,宗守是笑瞇瞇的,踏出了他那間靜室,剛剛走出,就是幾道信符都已經到了手中。

 以靈念一看,卻是唇角冷挑,這還真來來巧,自己才剛剛出關,把拓印的工作完成,這幾人就已經到了。

 距離陰龍谷之事了結,這才幾天?看來這些人,真是迫不及待了。

 信步而行,踏入到虛空,不過片刻,宗守就已經到了這乾天山的上空。

 只見此外幾人,早已經在此等候,其中一人,正是在陰龍谷見過的無極道人,萬佛穹境的慈方也在,第三人身上,渾身籠罩在一層黑霧中,雖是烈日炎炎,卻依然湧動不息,多半便是那魔宗之人。

 至於第四人,卻全身上下,都含著一股凜冽氣韻,有這種氣質之人,不用多想,有九成的可能,是出身劍宗。

 而第五人,一如青色文士衫,氣質儒雅,滿蘊著書卷氣。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隨即就毫不在意的,踏步行了過去。

 竟然有五位主顧,倒是頗令人意外,那就要看看這五方,誰出價更高了。

 ※ ※ ※ ※

 東臨之西,一處繁華的港口處,只見那飄渺雲霧中,是千帆競渡。

 幾乎每一刻,都有著十數艘雲艦在這港中出入,駛入那茫茫雲海之中,港口碼頭上,也是繁忙無比,那貨物堆積成山,無數的人,在不斷的忙碌著。

 這日午時,一艘三層樓船,緩緩駛入港內,與這裡停靠的近千艘艦船相比,是極不起眼,普普通通,最多裝飾精緻一些。

 只是船舷一側,有著一個『孔』字的標記,而停靠之處,也非是民用的碼頭,而是軍港之內。

 “這就是虹城?”

 孔睿從船上經由板梯,踱步而下,是眼神萬分茫然的看著此處。

 他知道東臨雲陸,以前最繁華的港口,是同在西部的濤雲城。

 可自從宗守,一統東臨雲陸之後,這座乾天山最早的一座直轄港城,也開始繁華起來,是東臨雲陸,不遜於乾天山的大城。

 可他雖知這城極大,卻也沒曾想到,會是繁榮到這種程度。

 從這船上,玩遠處望去。發現不止人多而已,越過那片連綿規整的倉庫區,可見一片華美的建築。

 即便已經有一千七百年國祚的大商,能與之相比的城市,估計也不夠十指,有些甚至還有不如。

 “卑職見過國丈!”

 一走下了板梯,就有人迎了上來,應該是這虹城的官員,卻不過寥寥幾人而已,禮節一絲不苟,可神態卻是不亢不卑。

 既不曾有奉承親近之意,言語間卻也帶有足夠的尊重。

 孔睿卻只覺是心中微涼,看來自家女兒,在這乾天山的處境,絕不算太好。

 若是真正得那位國君的寵愛,這些官員,對他的到來,多半不會似如此般應付了事。

 也就在從板梯上下來,踏在這下方土地上的剎那,孔睿又是一陣心神恍惚。

 這就是東臨雲陸了,自己這一生,恐怕都只能待在這土地。

 估計終此世,都難返回故鄉。

 失神了片刻,孔睿才朝著對方還了一禮:“有勞貴官相迎,孔睿多謝!”

 那幾人之中,為首的那位是連忙向旁閃開,尷尬一笑:“不敢當!下官衛源,如今忝為這虹城知府,今日國丈抵臨,本當是盛禮以待才是,只是城中臨時有事,我那府衙中的人手,如今大多都是被差遣了出去,失禮處,還請國丈莫要見怪。”

 孔睿卻是半信半疑,看此人眼中,滿含焦慮,似乎這城中,真是出了什麼事情。

 也是心中略定,看來自家那女兒,即便不是真正受寵,卻也是不曾失勢。

 接著卻又疑惑的,看了這位自稱是虹城知府之人一眼。

 真是虹城知府?可為何這身官府,穿著打扮,與他身後的幾人,都無有多少差別?

 治理這等規模的大城,地位應該是比那皇京城的京兆尹也差不了多少。

 那可是正三品的高官,可問鼎宰執之位,此人在乾天山的地位,也應該是相差不多。

 可為何卻是這般模樣?看這人身上的官服,用料樸實,式樣倒還不錯,看來有股子俐落清新之氣,可卻無半點其他的修飾。

 “這是為省錢…”

 衛源似是看出了孔睿的疑惑,自嘲一笑:“最早是君上的意思,說是什麼不能讓我等把自己太當成是官,也不能讓我輩為官之人,太自我感覺良好,後來丞相,也覺這官服開支極大,無甚必要,就也就順從君意,一筆給劃掉了。”

 孔睿是微微一怔,知道這衛源所言的丞相,應該就是那為任博。

 這人之名,他們皇京城之內,也是有所聽聞,以前還有人稱讚,不過最近的風評,卻不怎麼好。

 如今看來,這對君臣,還真不是普通的離經叛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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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二九章 何不打殺

 思及此,孔睿是暗暗皺眉,這宗守,待臣子如此苛刻,難道就不怕他這些部下,對他離心離德?

 官員穿著,與普通人無異,又如何能顯出朝廷體面?又如何能在那些草民中,樹立威嚴?真個荒唐不經。

 卻聽衛源,笑著言道:“國丈不知,君上他對這等樣的無用開支,一向都是能省就省,可偏偏奇怪的就是,給我等發下的薪酬卻是大方無比,下官在乾天,乃是正四品的職位,可一年薪俸,卻可養三千人有餘,記得前兩年任相,是為此氣的跳腳,大罵君上不知理財之苦。”

 孔睿神情再楞,一年薪俸,能養三千人?

 再看這衛源,外罩的袍服,雖是普通,可是露出來的裡衣內領,卻分明是鑲著金線,手上帶著的,似乎也是上品的晶石扳指,應該是以高階的獸晶打磨而成,甚至可算是一件靈器。

 看來此人,還真是生活富裕,其餘幾位,看來氣色也是極佳,看來多半如此,都是低調的奢華。

 微微搖頭,孔睿是愈發感覺那位乾天之君,是難以測度。

 聽得此言,不但未曾釋懷,反倒是更覺揪心。

 四品之官,薪俸卻高至這這種程度,放在大商,簡直是不可想像!只能是淡淡道:“貴國體制,果然是特異,不同俗流。”

 雖是不予置評的意思,卻仍是帶著幾分譏諷,那衛源失笑了一聲,也不怎麼在乎。

 當初他自己,其實也覺是荒唐,不過這兩年適應,倒也沒什麼。

 只暗暗有些埋怨而已,官職高下都無什麼區別,有時候上街,官儀官威也擺不起來,都穿著同樣的袍服,誰知道你什麼樣的官兒?總不能弄一塊虹城知府的牌匾,掛在自己頭上?

 至於那儀仗規制,乾天山也並未特定之規,可隨你怎麼來,只要你有錢,奢華超過那位國君也是無事。

 他衛源還不至於蠢到,要與那些富商大族鬥富。

 不過薪金豐厚,生活寬裕,又無需到處送禮跑官,倒也不用費心思,去刮弄錢財。

 “國丈這卻說差了,你是瑤妃之父,自此便是我國之人,應該說我邦之才是!”

 聲音頓了一頓。衛源又出言問:“不知國丈,是在我虹城逗留休息一二,還是直接前往乾天山?”

 孔睿聞言,卻是毫不猶豫的一搖頭:“還請衛府君,給我一輛馬車!”

 想起自己那女兒,他片刻都不想耽誤,是越早見到孔瑤越好。

 也想要仔細看看,這位已經被儒家公認的荒誕之君,到底是什麼模樣。

 袖中的手緊握了握,孔睿是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腰側。

 那是一個極小的乾坤袋,不過內中此時,卻藏著一件至寶。

 文王卦錢…

 上古那一位,最接近聖皇之人的遺物,也是術算之道的始祖之一。

 一直在孔家傳承,卻因無人能使用,而被族人忽視,棄於倉中不見天日。

 他也是因年幼時,才庫房中玩耍時偶得此物,卦術演算法才突飛猛進,成為孔家術數第一人。

 此番卻是打定了主意,要用這幾枚文王至寶,來算一算這位國君的命數,究竟如何!

 衛源對他言中的急迫,似也早有所料,微微頷首:“既是如此,那麼下官也不留國丈了,那車架早已準備妥當,就在不遠處,下官這就送國丈出城!不過今日路上,怕是有些不便,還請國丈有些準備才好。”

 言罷之後,就做了一個『請』的手勢,孔睿隨著他目光看去,而後是一皺眉頭。

 這是一隻由十四輛翻雲車組成的車隊,都是由高頭健馬拉著。

 最豪華的一輛,赫然是十六匹馭風駒,其中領頭的四匹,竟然是四階,車身鑲金嵌玉,奢華無比,其餘馬車稍稍遜色,卻也有八匹以上,似乎是為他帶來的奴僕準備。

 孔睿剛欲踏出的腳步,就又止住,目中滿含疑色。

 “這是國公規制!”

 十六匹馬,四階馭風駒,大商朝中,只有超品的國公,才可使用,似眼前這翻雲車,已經是逾制了。

 衛源一楞,先是不解其意,足足片刻之後,才反應過來,一時是哭笑不得:“國丈毋庸在意,我乾天山沒有大商那般的規矩!”

 說完之後,又朝著遠處指了指,孔睿聞言看了過去,而後眼中既是恍然又是錯愕。

 只見那港口旁的街道上,那些賓士的翻雲車,拉車的騎獸,果然是數量不等。

 有十二匹,有十八匹,也有超過二十的,四階的馭風駒,更是常見。

 “我朝鼓勵民間飼養這種騎獸,血雲騎所用的龍角翼馬是最佳,可惜到如今,總共也不過三萬之數,其次是風翼龍獸、銀鱗踏風獸與紫翼蜥這些,再次就是馭風駒,平時可以用來拉車耕地,若是養的雄壯,朝中每年都會撥出錢財採購。”

 衛源一邊解釋著,一邊領著孔睿踏上了那翻雲車,後者帶來的家人行李,也不是很多,僅僅半刻鐘的功夫,車隊就已開始駛離。

 看著眼前景致,一一從窗旁掠過,孔睿的眉頭是越皺越深,不能展開。

 這眼前的一切,都於大商截然迥異,一應風俗,也是大繆不同。

 目光在那碼頭上梭巡,似乎是看到了什麼,孔睿的瞳孔忽然一縮,而後輕呼了一口氣道:“衛府君,我們這乾天山,難道一個碼頭苦工,也能如此富有?”

 就在方才,他親眼望見,幾個傭工似乎是已經準備修習,離開之時脫了滿是灰土的外衫,裡面穿著卻是錦衣,幾人說說笑笑,意態豁達自在,哪有半分苦力之人的愁苦。

 衛源聽了,神情卻不知為何,有些發苦:“以前是不曾這般,可如今我東臨之人,都不太願做工,這些人,自然是日子好過,每天只能幹五個時辰,不但工錢要給的足夠,還要供吃供喝,生死老病,都要養著擔著,這日子怎能不好?”

 孔睿聽的是不知所以,這些話,彷彿滿含著抱怨述苦之意。

 好在衛源,也沒讓他是雲裡霧裡:“大約一年半之前,君上放開私狩,甚至在雲海之下,建了幾個據點,幾千個人,一條能浮空而行的雲艦,就可任意出入雲海,狩獵晶獸,大多時都是滿載而歸,只需武道上稍有些天賦,一兩年就可得鉅資,如此一來,子民都去習武,誰還肯來做苦工?”

 又冷哼道:“本來我乾天山一統東臨,那東邊諸城有無數的人力。可偏偏那些參議為民所挾,咬死了非直轄之城的子民,不得在虹城務工,如今東臨,欲請君上直轄之城,怕不有兩百之數?卻都被這些傢伙死死的攔著,再這般下去,我虹城船商,還有何利可言?要知這沿海一帶,其餘諸港,也是虎視眈眈!”

 孔睿搖了搖頭,原本還依稀明白了些,這時卻更是一頭霧水。

 不過,別人立國,都是恨不得將所有附庸,全數納入到自己控制中,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盤中之物也不容分食,大商太祖,可是花了足足三十年時間,掃平境內藩鎮。

 偏這乾天山倒是奇了,似乎那些附庸諸城,是請著求著,要入乾天山管轄之下,而偏偏那位君王,還不怎麼在乎,任由這部屬們,亂來一氣。

 也可依稀聽出衛源,對這片雲陸東部的輕蔑與優越之感。

 大約就好似大商的人,看東臨一般。

 只是這虹城,似乎也確實有著足夠本錢,而大商…

 思緒及時收住,孔睿不願去多想,這乾天山,整可與他們大商比擬…

 簡直是不可思議!

 馬車繼續前行,進入那馳道,全是以一塊快快寬丈餘的青風石徹成,使翻雲車車速極快,不多時就出了碼頭。

 可當進入到城區之後,卻又漸漸放緩,有時候過了許久,也會動上一動。

 孔睿挑了挑眉,這裡車流雖多,只是他看才也看過,馳道修的極其廣闊,可容十輛翻雲車並行,怎會擁堵至此?

 車窗旁看不清楚,孔睿踱步行出了車廂,而後眺目看去。

 這才知緣由,只見前方,密密麻麻的人影,正在街上坐著。

 把大半個馳道都佔據,只留下一小片地方可通行。

 此時也終於知曉,這位知府大人,為何會說衙內的人手都已差遣了出去,今日出城,有些不方便之語,到底是何意。

 只見那人群之旁,無數的衙役還有些官員,正是神情無奈的站在烈日底下,看守著這些人群,還有些甲士,在附近處維持。

 只是都不拿兵刃,只是手持些棍棒。

 “這是在做甚?”

 孔睿是真正好奇了。

 “這些都是城中車馬行的人,不願做工,就在這裡靜坐!”

 衛源答的咬牙切齒,似乎是憤恨不已:“他們是嫌棄工錢,還是太少!這也罷了,可這三天兩頭,就從沒他們消停,要不做工,自可跑到別處去,偏偏要佔著路。”

 孔睿頓時一楞:“這些人,是在對抗官府?”

 似這等樣的刁民,怎不下手早早打殺驅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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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零章 升斗小民

 “也不能算是對抗官府…”

 衛源愁眉苦臉:“我乾天山,不禁民間集會。”

 這時候是真心豔羨,那中央雲陸,大商朝的治下,多是順民,性情老實。

 哪裡像他們這虹城,名堂實在忒多!

 “都是些不知足的!如今這些人每月的工錢,已經是漲到了五十兩,還不肯甘休,這到底要如何才消停…”

 孔睿聞言,是愈發的沉默,月錢五十兩,那是相當於半顆一階獸晶了,幾乎是中央雲陸的五倍。

 發覺自己,還是有些小瞧了衛源,這人說一年薪酬,可以供養三千人,若是以這虹城的標準來算,該是多少?

 忽然領悟,衛源方才那句,只怕是向他顯擺的意思的多些,多半是不願被他這個『中土』來人小覷了…

 “正是!再這般下去,那鄉間只怕是再無人務農。”

 “現在就已經沒多少人,肯老老實實耕種田地,就在昨日,一石糧價,居然已經漲到了一百一十文!這還是靠著從他處大肆收購,才勉強把糧價平抑。”

 “可歎!我聽說中央雲陸歷代,都是以耕戰立國,可我乾天山而今,卻是將這軍國要務,盡付之於外人之手。”

 “據說任相已經在參議院提議,要儘量禁止糧食購入!”

 “啊!這下糧價可真要瘋漲了…”

 “不過我聽說,最近有些靈師,在研究如何用靈陣和機關之術,以助人耕種田土來著。”

 “機關術?這不是墨家的拿手好戲?難道是崆器宗?說來陛下準備在乾天山,仿中土之制立太院,似乎也準備開一工科,將那墨家之術,立為必修之課,日後凡工部之人,必定要從此科出身。”

 孔睿聽著這些隨從官員的議論,是神情怔怔,五十兩月薪,一百一十文的糧價,其實很低了。

 那任博所定的國策,應是為吸引更多的人務農。

 可若是沒有這些荒唐政令,也不至於如此。

 似大商,自從聖君登位,幾乎年年都是糧廩充足。

 只是那邊的子民,似乎也無這乾天山的富足…

 還有君子不言利,這些人似也是讀過一些書,怎的如此粗俗?

 此外這建太學是好事,可開什麼工課,教授那墨家之術,就未滿有些令人摸不著頭腦。

 這個世間,能夠真正治理天下的,只有儒家!

 那幾人說著說著,話題是越跑越遠,不過當半個時辰後,可能也是覺得不耐,一人一聲冷哼:“這些人,還真是沒完沒了了,要換我以前的性子,定要他們好看…”

 “確是刁民,終要想辦法,讓他們吃些苦頭才好!”

 “其實若只是這些人還好,掀不起什麼風浪,惱火的是有人,在暗地裡煽風點火,不懷好意。”

 另一人卻搖頭道:“還請諸位慎言!這話要是被人聽見,若是告知那些參議知曉,對你我府君而言,不大不小,也是個麻煩,這些人,正愁沒機會做法,吸引那些愚民眼球,已快三年了,最近已經在準備改選…”

 孔睿終是忍不住開口:“我觀那些甲士,盡皆是精銳良卒,為何不讓他們將這些亂民強行驅散?”

 這句話說出,周圍卻是一寂,陪同的幾人,都是神情古怪無比。

 衛源默然不答,還是他身側一人笑道:“以前我乾天山幾個直轄城,也有人這麼做過,只是如今的處境,都甚是艱難!”

 孔睿更是不解,艱難?難道是那位君上不喜?這愛民雖好,卻也須辨對象,良民惡民,絕不能一體待之。

 再說似他們這樣的士大夫,才是國之柱石!

 怎能為一些亂民,而如此苛責?

 任博這時,卻忽然又是一歎:“就在幾日前,君上又簽了一份法令,諸城參議,如今都有了質詢與督官之責,可以彈劾一城主官,若是票數過了一半,我這知府,也就當不下去啦…”

 言中之意,是甚為蕭瑟,那其餘幾位官員,也是紛紛搖頭感慨,似乎是頗為煩惱的模樣,孔睿心中,卻是徹底沉入到了谷底,最後一絲期待,也在粉碎著。

 如此荒唐治政,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逆行倒施,這乾天山如今的國勢,也不知能夠再維持幾年?

 怪不得,大商的許多儒家名宿,每當提起乾天山,都是一種很不屑的語氣。

 原以為是這些人道聽塗說,只怕言語是不盡不實,可真正來了東臨,才發覺情形比他想像的,還要更嚴重些。

 似他所見這般,那人也的確是難稱的上是真正明君。

 瑤兒嫁與這樣的君主為妃,這前景真是個黯淡一片。

 凝思了片刻,孔睿忽然走下了車,此地擁堵如此,只怕四五個時辰都未必能夠通行,他想儘快見到孔瑤,倒還不如步行走過去。

 ※ ※ ※ ※

 就在同一時間,乾天山的雲海之上,那中年儒者,正是不悅的一聲冷哼,準備從這片空域中離開。

 離去之時,卻忽的是想起什麼,神情無比慎然的,轉過身看向了宗守。

 “在下乃是一介外臣面,有些事情,有些不方便對君上言,不過最近在下遊歷乾天,卻是深有感觸,胸中幾句話不吐不快,君上設參議之制,類同我大商的風憲官,原本是好事,可君上如今將權柄倒持於人手,民選參議,再以這參議督官,實在大繆!”

 宗守眉頭一挑,一副願聞其詳狀,只聽這人也不客氣,仍舊是一臉正色道:“小民愚昧,只知升斗之事,目光短淺,也多未受過教化,易為人愚弄煽動,君上可知,如今鎮乾峰那些參議,已大多都為那些豪強大族所把持?多數地方,都以賄選為常態,五斗粟米,就可買人一票…”

 宗守聽得是暗暗搖頭,這已經不止是第一次,有人對他這麼說。

 這種事,著實是讓人有些惱火,只是若不如此,似他這樣常年不理政的,只怕沒幾年時間,家底就要被手下那些文官給敗光了。

 有參議殿在,這些人多少還有些顧忌。

 本來就很窮了,再被這些人偷些拿些,他的內庫,怕是什麼都不會剩下。

 面上卻在笑,似乎對這位大儒之言,頗為讚賞的樣子。

 “升斗小民麼?說的極有道理!只是有些事情,既然孤明知是對,就不能因過程艱難而不去做。”

 又神情莊嚴,做大義凜然狀:“民智未開,那麼孤便盡力讓他們知曉禮義,也終當使我乾天子民,不為五斗米折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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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一章 澤被蒼生

 那中年儒士,本來面色還稍稍緩和,可聽到最後一句,才終是知道,這宗守看似贊同,其實這言語裡,是毫無半分動搖之意。

 目裡更是不喜,正欲再開口時,卻又想起這畢竟是乾天山,這一國衰亡,那是這宗守自己的事,於他又有何干?

 輕哼了一聲,就不再言語,甩袖離去。

 此人一走,那渾身黑氣籠罩的人影,頓時是一聲譏諷的輕笑:“這些個大儒就是如此,彷彿天下間的所有事情,都需按他們的規矩來,必定要全依他們之意,才是人間正道,此人既然明知君上這宇書殘卷,不可能輕易到手,自己囊中羞澀,又何必過來?真以為自己三言兩語,就可使人從命?”

 宗守一笑,可沒興趣在人背後,去議人長短,將那四本『宇書殘卷』一一取出,放在他身前。

 “就按方才所議,每本殘卷,是一千九階靈石,有靈石最好,沒有的話,也可用等價之物來換。”

 雲中的四人,見狀都目光一縮,互視了一眼之後,卻並無言語。

 似宗守這般,雖是忒也奸猾了些,卻也不算過份,以後道魔佛劍四教,各憑本事就是。

 尋覓宇書下落,幾章殘頁就已足夠所需,再多也是無用。

 若是今日,全數落入一人之手,他們幾人,只怕是少不得一場爭鬥。

 那劍宗來人,卻最是爽快,直接一揮手,就將一個小乾坤袋丟了過來。

 緊隨之後的,是無極道人與那魔道修士,同樣是直接支付靈石,慈方卻是道了一聲無量尊佛,苦笑道:“我佛家常年佈施,錢財都是不多,對靈石所需也甚少,今日老衲,只帶了這八枚佛珠,不知能否抵得那一千靈石?”

 說完話,便是幾道光影,輕飄飄的飛騰了過來。

 宗守眉頭一挑,將之接到手中,而後是心中微動,手中八顆褐色的佛珠,也不知是以何物製成,彷彿是核桃一般,重逾萬斤。

 聚靈於目,更可見其上有五色光澤閃爍。

 只稍稍回思,宗守就知這必定就傳聞中佛家獨有的功德珠,乃是功德善念所聚,最是珍稀不過。

 可鎮壓邪祟,可消戾氣,更有助人修行之能。

 論價值,倒也與那千枚九階靈石相當,只是此物,對他卻是無甚大用。

 正欲推拒,宗守卻只聽自己肩側,傳出了一聲嗚咽。

 那隻麒麟幼獸,鼻子聳動,正是兩眼發光的,看著他手中。

 宗守頓時一笑,這傢伙食氣而生,想來是看中了這功德珠內所聚之『氣』,將之當成自己的食物了。

 便也毫不客氣,把這八顆功德珠,收入到自己袖內,而後是再一拂袖,將身前的宇書殘卷,拂至那四人身前。

 交易至此,已經是完成,雲端中幾人,都是神情微鬆。

 不過依然在此處端坐,都無有離意。

 宗守是笑意盈盈,細長的眼瞇成了一條縫,這燙手山芋,總算是甩脫,出手之時,更是狠狠的敲了一遍,實在是再高興不過。

 就憑這些靈石,足夠他那宙極命世書,再增三百日時光了。

 再接下來,還有那兩顆頭顱,也不止這魔道兩派,對那瀟湘子與武軒,到底看重到何等程度。

 空中一陣寂靜,見宗守始終都無開口之意,那無極道人終是無奈道:“我道靈穹境,欲以五條中品的靈石礦脈,來換瀟湘子性命,不知君上,意下如何?”

 宗守『咦』的一聲,眺目看了過去,只見無極一揮手,將一張卷軸,甩了過來。

 宗守接在手中一看,只見這張圖上記錄的,正是五道靈石礦脈的方位。

 這道靈穹境,可能是真有修好之意,還算是厚道,這礦脈中有三條,應該是才新近生成,還未開採,其中一條,更無限接近於高品,這可真是厚禮…

 只是這所在的位置,卻讓宗守稍稍訝然。

 “是輝洲島?”

 雲界之中,有五陸十二島,五陸之中,東臨雲陸的面積居其四。

 而這輝洲島,則是所謂十二島之一,據說上古雲荒時代,這裡名為輝洲,故此得名。

 面積亦是不小,大約有十省之地,就在東臨雲陸西南不遠,大約一萬四千里的航程。

 最快的雲艦,只需三日夜就可往返。

 可據他所知,這裡卻是道家原本的大本營之一,雖無靈府聖地,卻也有數個隸屬道靈穹境的大宗派,把山門立在此地。

 這無極卻將這五條未曾開採的礦脈丟給他,真不知這位到底何意?

 此舉雖是有白紙之上畫餅的嫌疑,拿出來的五道靈石礦脈,是天生地養,也暫時都是虛的。

 卻卻等同於把在輝州島的小半收益,全數渡讓給乾天,也平白給了他,插手輝洲島的機會。

 忽的心中一動,宗守想起了大商,準備移交給他的那處靈河裂隙…

 說起來,這方位正是在那輝洲島的附近,如此說來,這道靈穹境是準備將此處放棄了?

 目光帶著幾分疑惑的,看了那無極一眼,卻見此人神情鎮定,聲色不動,實在看不出什麼。

 凝思了片刻,宗守還是將這卷軸,收入到袖中,反正那一處,他都要接手,到時看看再說。

 總覺得這其中,有些陰謀的味道,這無極道人此舉,更令他只覺此事,是有些不同尋常。

 若是東臨離的較遠,也還罷了,這件事,自可置身事外,可偏偏是離東臨如今之近…

 相較而言,那位魔道修士拿出的事物,卻是實在的很,直接將一個瓷瓶丟了過來。

 “據說君上,已經到了衝擊靈境之時,我萬魔穹境,就以此物,預為賀禮。”

 宗守隨後接過,用靈識稍稍一探,而後眉頭就是微挑,若是此物,換作從他處得來,必定是歡喜莫名,可送他此物之人,是眼前這位,這心內卻是反覺憂意。

 這是威脅?

 一聲冷哂,宗守卻仍是將那兩顆人頭取出,向二人拋了過去。

 這些日子把兩顆血淋淋,偏偏又沒能死透的人頭放在乾坤袋裡,也確是有些噁心。

 所有的交易完成,這道魔二人就又再閉口不言,似乎急著想要離開,卻又互有忌憚,都在此處乾坐著,竟有幾分一起耗下去的意思。

 宗守也是一頭霧水,不過恰好,他也有筆生意,要與這幾人談,於是笑瞇瞇道:“孤這裡還有一事,大約幾日前,我乾天山繳獲了幾艘空艦,孤欲以此為基,征伐外域,不知幾位,可否借貸些錢財給我乾天?年利三成,又或者入一股也可,共有三千股,一股百枚靈石,不過卻需九階靈石,若能借些人手過來,也能折換成相應股權,日後外域所有收益,都依這股份多寡來分配…”

 此言一出,雲端中的幾人,都是怔住,是啞然無語的,看著眼前這位少年。

 是萬萬想不到,對方要說的卻是此事。

 征伐外域,這傢伙難道是瘋了不成?

 自雲界開闢,人族誕生,還從沒聽說過,有征伐外域的成例,真個是異想天開。

 都知那外域兇險,只怕一不小心,就要全軍覆滅。

 而且這想的也真美,三千股份,每股百枚九階靈石,難道是想要從他們手裡騙錢?

 若是有什麼意外,這投出的錢,不等於是打了水漂?

 倒是借貸還有些可行,有這東臨雲陸,乾天山一國擔保,以聖地之勢,也不懼其賴帳。

 一年三成的利息,若是數目大的話,那就是筆鉅款了,不遜於一兩條黃階高等的礦脈。

 那無極更唇角微微抽搐,忖道這傢伙,還真夠無恥的。

 三萬枚九階靈石,打造十艘空艦都夠了。

 正想這借多少靈石才合適時,卻聽那劍宗來人,忽然是笑著開口:“很是有趣!試試看,也是無妨,我劍宗就出三千枚九階靈石,六百位六階弟子,五十位七階,十成之中,我宗需佔兩成…”

 宗守一怔,訝然看了過去,本來還以為,自己今日要費盡口舌,即便要將這幾人說服,也無非是得些借款而已,不料這劍宗之人,居然是如此豪爽。

 那無極同樣愕然,而後當話到嘴邊時,不知怎的,卻已改了口:“我道靈穹境家大業大,靈石庫藏不多,只能借貸三千枚給君上,人手倒是不少,就也與劍宗一般,佔據一成。”

 話出來就已後悔,當下又加了一句:“不過卻需我穹境之主點頭之後才可…”

 忖道那道靈穹境中的閒人,反正是極多,回去之後,大不了將那些看著不順眼的人,全數打發了過來。

 且有輝洲島那場禍端,這宗守的外域爭戰能否成行,也是未知。

 那邊的魔宗修者,也是神情古怪,目光閃爍,似乎是在猶疑,可當開口之時,卻也是與無極一般。

 “我魔宗可借三千之數,人手卻可多些,一成半!”

 宗守一樂,目光轉向了那慈方,只見這位老僧,正是愁眉苦臉。

 也大約知曉,這佛家其實是極其有錢,不過卻都是份屬佛家諸宗,而且這佛宗弟子,極力宣揚那什麼仁善之念,至少是表面上,對殺生之事極其排斥。

 “大和尚,難道不願諸佛靈光,照耀異界蒼生?”

 慈方神情一怔,然後是輕歎,道了一聲無量終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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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二章 胡言亂語

 幾人三言兩語間,就將事情定下。

 那無極道人與那魔道修者,也再無意多留,各自匆匆離去。

 此時也只是個意向而已,二人在魔道兩派,雖有威權,可這種大事,卻也無法做主,還需得請示宗門之後才可。

 宗守對這二大穹境的人手,反正是沒什麼指望,能夠借些靈石出來,就已很是滿意了。

 此時最奇怪的,卻是方才那慈方之言。

 他只聽說過元始古佛,經常被這佛家弟子,掛在口中。

 這無量終始,又是從哪個窟窿裡冒出來的?難道是佛家,又多了一位佛尊?

 又不好問,只能在心中暗自嘀咕。

 轉瞬之間,這雲端這上,又只剩下了三人。

 那慈方也再次開口:“老衲聽淨音說,君上要請我佛家高僧,淨化阿鼻皇座?”

 見宗守點頭,表示確有其事,慈方頓時一笑:“君上慈悲,此是大功德!天幸那萬載六國皇族,能在萬載後,遇到君上這等樣的仁慈之主…”

 說了一大段廢話,稱讚著宗守,語意間頗是遲疑,最後還是極不好意思的開口道:“聽說那趙嫣然與君上,是互為鼎胎可對?以逆轉鼎胎之法,此女的生死,想必都已在君上一念之間?”

 聽到此處,宗守已大約知其之意,這應該便是萬佛穹境開出的條件了。

 “大和尚的意思,是要讓孤將那胎種還回?”

 “正是!”慈方微微點頭:“此女於我佛興衰,實在大有關聯。”

 宗守一笑,對於此事,倒是沒什麼執著,想像了一番,那趙嫣然當尼姑的模樣,這感情好,很是期待…

 “若是你們佛宗,能將她說服,讓七靈宗滿意,孤這裡,自然可還回道種,孤一諾千金,絕不反悔。”

 慈方是如釋重負,而後起身一禮:“那麼慈方,這就去著手。”

 似乎是迫不及待,一閃身就已撕破了空間,轉瞬間就不見了聲息。

 此人離去,這雲端之上,就只剩下了那為劍宗來者。

 宗守以詢問的視線望去,不解此人,還有何事,那人此時也睜開了目,眸中銳光四射。

 就如出鞘了的寶劍,氣息凌厲無雙。

 “吾名凌塵。”

 “凌塵?”

 宗守心中一驚,而是微微俯身,重新見禮:“原來劍宗山主親自駕臨,失禮了!”

 穹境實力,都堪比一國,乾天山如今雖有些家底,卻還遠遠無法與之相比。

 此人穹境之主的身份,的確是有資格,與他平起平坐。

 忖道怪不得此人,會是如此豪氣。

 既然這位開口,親自承諾,那麼劍宗的助力,就差不多已是定下。

 那凌塵是神情默然,視線逼注了過來:“我來乾天山,一為宇書,二為致謝,陰龍谷內,兩名後進弟子,都要多謝君上成全,第三件,卻是為欲問君上一句,爾乾天山,真是要行那蒼生道之法?真以為羲子之道可行?”

 言落之時,就是一股凌厲銳絕的氣機,直刺宗守的心神。

 宗守眉頭一挑,這可真不愧是劍主山主,心中不悅,卻知此人,是因知曉他與談秋,乃是同一人,才有此問。

 他這性情最厭的,就是被人威脅,心中頓生反感,一股同樣凌厲的氣機,驀地沖騰而起,隱隱與此人對抗,冷笑著言道:“我若說是,那麼山主欲待如何?”

 凌塵的眉頭一挑,似乎也覺自己的姿態語氣,有些過份,語氣稍稍緩和道:“別無他意,只是想問,君上自己,到底是如何想的?”

 宗守心情,這才稍稍平復,旋即就神情茫然的看著遠方,羲子言終要此時人人平等,真是何等荒謬?

 眼前一隻燕鳥,忽然劃空而至,往遠處疾飛,宗守微一彈指,一道氣勁驀地吐出。

 下一眨眼,這隻無辜的鳥兒,就碎成了血粉。

 “此世之中,適者得存,聽說三萬載前,雲荒生物,都是一些動輒萬丈的巨獸,可現在如何?強可凌弱,貧富有別,無制衡之力,哪裡來的平等?就譬如這燕雀,並未惹到孤,卻因孤之一念,就殞身於此,這東臨雲陸,億萬子民,生死不也在你我的一念之間?”

 宗守自嘲一哂:“乾天山之政,皆因我宗守一身,我若不在,只怕一應之規,多半不存,許多事情,徒勞而已,除非這天地,再不能習武,再不得修魂…”

 那凌塵卻是愕然,似乎萬萬不曾想到,自己會聽到這樣的答案。

 隨即一笑,長身站起:“語無倫次,莫名其妙!”

 面上卻已含著幾分釋然之色。

 也欲離去,卻聽宗守忽然又笑問:“凌山主,不知你們劍宗,可欲在我乾天,修幾個學宮武館?”

 凌塵身形,立時頓住,他倒是知曉,此時的乾天山,是武風大盛,一眼往下方的乾天山望去,只見各類武館,怕不有千數?

 這一城之內,也有無數的強者,匯聚此間。

 只是此時他最在意的,卻不在此:“君上不排斥宗派?”

 雲界歷代帝王,大抵都視宗派為大敵,為國之大賊,禍亂朝綱,不但常有攻伐,也都傾力消除宗派在民間影響。

 似宗守這樣,偏偏反其道而行,卻是從未曾見。

 凌雲宗滅,東臨雲陸的宗派,有七成或是被剿滅,或是被驅逐。


 “為何要排斥?”

 宗守很是不解:“只要照章納稅,遵紀守法,孤如何就容不得?”

 凌塵再怔,第一次感覺,這位乾天君王,還真不是普通的奇異。

 ※ ※ ※ ※

 從雲端裡下來之後,宗守就迫不及待的,欲再行閉關。

 也在這時,才從弱水的口裡,知曉孔瑤的那位父親,已經已到了虹城,估計一兩日時間,就可至乾天。

 卻沒怎麼放在心上,把此人要來,只是為了鉗制孔瑤而已,回頭讓任博,隨便找個地方,安置這位『國丈』便是。

 只是弱水的下一句,卻令他眉頭輕皺。

 “他要見孤一面?說是要當面謝孤之恩?是那孔睿?”

 只覺是古怪無比,自己把他女兒強搶過來,又那般對待他子侄,應該是恨他欲死才對,那裡來的什麼恩?

 頓時就有些躊躇,該不會嘴裡先這麼說,見面就噴他一臉?與他拼命?

 自己心術不正,可有些慚愧,到底還是不能如那些古之雄主,能夠把那些虧心之事,做到心安理得。

 細細思量,還是不見的為好。

 正欲推拒,那弱水卻又柳眉輕蹙著:“瑤妃之父,我已讓人打探過了。”

 說話之時,又將一張信符遞了過來。

 宗守先還不怎麼在意,可當他的靈念,瀏覽過這符中的資訊,卻不禁是嘴張大著,無法合攏。

 萬萬不曾意想,這孔瑤之父,居然還有這麼大的名頭,前任的司天少監,術數之學,公認只在那重玄真人之下。

 居然是這麼了不得的人物…

 轉過頭,宗守只見弱水,正是眨著眼睛看著他。

 雖是不曾言語,那黑白分明的眸子,卻在說話,還是見一見的為好…

 術數之學,他是不怎麼信的。

 不過既然有如此盛名,也不能輕忽,怎麼說,也是一位人才,還是見上一面的為好。

 沉吟了片刻,宗守就有些頭疼的揉著眉心:“那就見一見,就定在七日之後,這七日,就說孤要閉關,他若欲間見孔瑤,可不用阻攔!不過卻需你在旁陪同…”

 倒非是監視之意,這父女已經落入他掌心,跳不出去,此舉是讓弱水,先看看這孔睿的言行意向再說。

 宗守是打定了主意,若是有什麼不對的地方,還是將此人晾一段時間再說,免得尷尬。

 除了這孔睿,其餘也再無什麼大事,宗守也再一次,踏入到那靜室之中。

 先是取出那八枚功德珠,丟給了嘯日,只見後者,並未吸食,而是歡喜無比的,將之攝在了空中,滴溜溜的不斷旋轉,令人是眼花繚亂,然後那小金也湊趣,跑了出來,將這八枚功德珠強搶了過去,化身成晗曦模樣,到處疾飛,惹得嘯日是焦急無比,屁顛顛的到處追逐。

 宗守無語,原來這傢伙,是把功德珠當成玩具了,真可惜了他千枚靈石…

 搖了搖頭,宗守又取出了那枚瓷瓶。

 打開瓶塞之後,法力一攝,內中立時一點藍光騰出,卻是一顆藍色的晶砂。

 這東西名為含光砂,此刻在這黯淡的靜室中,卻是毫光大放,將這百丈室內,都映的是纖毫畢見。

 而宗守的目裡,也是透著深思之色。

 真是此物!這東西若說價值,也不遜於三百枚九階靈石。

 不過卻是有價無市之物,作用也同那靈華玉髓一般,可以使人,提前掌握些靈境修士的能力。

 這天魔穹境,多半是已知道他的天人之障。

 此舉既有示好,也有威脅。

 還有那無極,送他的這五條礦脈,也是有些古怪,既然天魔穹境能知,那麼道靈穹境也沒道理不知曉,尋凌雲宗打聽一番就可。

 怪不得今日,這無極的態度,會是那般的詭異,這輝洲島之事,實在是可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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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三章 爪牙具備

 從翻雲車踱步走下時,孔睿是臉陰沉著看向著遠處,那巍峨的乾天山城。

 此處距離乾天山已不到三十里之地,只需頃刻時光,就可抵達,見到孔瑤。

 雖明知在那城中,那瑤兒已經在等候,孔睿卻仍是強自忍耐了下來,主動要求車隊在此處,稍停片刻。

 他想要看看,這乾天山的國運,到底如何!

 旁邊的幾個家人還好些,對孔睿如此,是習以為常,那乾天山陪同護送的幾位六階修士,卻都在旁邊奇怪的望著,是迷惑不已。

 孔睿卻不去理會,手中取出一個羅盤,一具尺儀,往馳道旁的一處山丘走去。

 一邊測量著,一邊行走,感知著下方的地氣。

 片刻之後,孔睿的動作,就是一頓,好清明的地脈,梳理的整整齊齊,這分明是有鎮國至寶鎮壓在此!

 眉頭略略舒展,若有這種寶物,那麼這乾天國祚,再怎麼也可維持二三十載。

 為何其中,又隱含著幾分凶煞之氣?

 此兆不祥,是了!似這乾天山這般,倒行逆施,估計也是長久不了。

 依稀聽見一陣低沉的梵音傳至,孔睿卻沒在意,疾步奔行,尋至一處土丘之上。

 此處看似不起眼,卻是地氣交結之地,距離那城中央處,恰好是三十六里,合天罡之數!

 道家有望氣之說,可觀人之禍福,亦可斷國之興衰。

 可若無他們孔家先祖那般的天生神通,又或本身的法力,足夠高強,那麼要求就極其苛刻,地點器物都需講究,更需一套繁瑣無比的儀式。

 他也是因有神物在手,才免了許多麻煩,可有些步驟,卻也需一絲不苟的完成。

 立在此處,孔睿先是抽出一口劍,在自己腳下劃出一條線痕。

 當一個圓形的靈陣逐漸成形,又驀地取出一把靈石灑出。

 都是六階,這望氣之術,是出不得半分差錯,獸晶不純,只能以靈石施展。

 而後早就備好的陽翼虎之血,虎血陽剛,可退怯陰邪…

 這陽翼虎,乃是虎中王者之一,接近神獸等級,有其血護身,一般的陰魅,根本就無法靠近。

 而後是七張滿繪著符文的紙人拋出,在此陣周圍,畫作七個人形。

 當他袖內,七道魂影一閃,撲入到其中,這些呆板的紙人,立時生動了起來,彷彿是生人一般,惟妙惟肖。

 旁人以精獸又或魂獸為護甲,再還有劍宗之人,會以上古劍者之魂,練成劍魅。

 偏他選擇的,卻都是些靈師之魂!

 須臾之間,一個個金色的符文,忽然星星點點的亮起,只不過數息,就是一個靈陣成形。

 孔睿也無遲疑,探手一招,就只聽『嗡』的一聲輕響,一枚小刀般的錢幣,就驀地從他腰間囊中飛騰而出。

 上古之時的錢幣,本是由貝殼而始,之後就是這種刀幣,最後逐漸演變,才有圓形的銅錢與銀錠。

 直視此時,這枚文王卦錢,卻是凌空而舞,在他身周旋動著,並未如他之意,降到了他手中。

 孔睿不禁是眉頭一挑,隱隱感覺,這枚卦錢,似要離他而去,遠處彷彿是有著什麼東西,在吸引著此物。

 古怪…

 心中掠過了此念,孔睿直接探手一招,將這枚卦錢牢牢的抓在手中。

 只覺這刀型錢幣不斷輕顫著,發出一陣陣清脆的鳴聲。

 勁力十足,掙扎不休,孔睿微微蹙眉,幾次加力,才將這枚文王卦錢,牢牢的控住,而後是緩緩的,移至到自己的身前。

 直到那柄斷的孔眼,正對著眼眸,這才停住。

 視線聚集,從這孔眼中,往那乾天山的方向看去。

 孔睿先是楞了一楞,目中所見,卻是空無一物。

 並非是眼前的城池,已經消失不見,在這孔隙中,還好端端的在那裡。

 只是此刻在乾天山城的上空,除了那一片青空,與幾片雲朵之外,是別無他物…

 再正常不過的精緻,可在此時,卻是異常的很…

 既沒有他想像中,象徵衰兆的灰氣顯現,也不見那氣柱騰空。

 孔睿是一陣茫然,他連大商國運都能望,就偏望不出,這乾天國運?

 這種情形,難道是乾天山已經滅亡?

 不對!即便乾天山覆滅,此處為一國之都,也當有王氣留存才是。

 那麼是自己的術法靈陣,出了岔子?還是手中這卦錢,出了問題?

 說起來,今日此物自現出之時,就已是有些不對勁。

 凝思細想了片刻,孔睿驀地將手指,放在那刀幣的鋒刃之上。

 稍稍一觸,就見那肌膚之上,綻開了一絲血痕,鮮血滲出,順著那刀幣之上的紋路流淌。

 而孔睿眼前之景,也漸漸開始了變化。

 轟!

 一聲震響,孔睿身周千丈,忽的仿似山搖地動一般,一股強絕異力,猛地衝擊而來!

 旁邊靜觀的幾位孔氏僕人,連同幾位乾天山的六階武士,都紛紛是猝不及防,步履不穩的摔倒在地。

 孔睿身影,也是搖晃不休,眼睛卻死死的盯著,那刀幣上的孔洞。

 這一瞬,在他眼前,一股粗達千百餘丈的氣芒,正沖起天際,彷彿一根巨柱一般,橫亙在天地之間。

 “吼!”

 忽的一道金影現出,一頭圍繞著氣柱盤旋,身形細長而又矯健的巨龍,忽的把龍頭一擺,朝著這邊,一聲怒嘯,似乎因被人窺視而感覺惱怒。

 而僅僅片刻之後,又是一聲比那鶴唳還要更清冽,更高絕,也更悅耳的鳴聲,隨之而響起。

 “身俱金鱗,怎麼已成了龍形?爪牙俱備,匍匐之勢,怎麼會?按術書之中所敘,這當是蓄勢待發,準備飛騰於空,擇人而噬…”

 口裡喃喃的念著,孔睿身軀忽的又是一僵,這聲音,難道是鳳鳴?

 把那刀幣往上稍稍一抬,調整了一番視角,而後就只見一隻七彩色鳳凰虛影,正在那氣柱之上,不停的飛旋,靈光閃耀,亮的有些刺目…

 怎會如此?

 孔睿的腦內,頓時是一片空白,直到眼仁中一陣由淺至深的刺痛,才清醒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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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四章 不懼變亂

 刺痛?

 感覺到眼仁中那灼熱之感,孔睿是微微愕然,只覺這氣芒真是耀眼奪目之極。

 仔細再望,卻都是白色光華,純淨無瑕,沒有哪怕半分的雜色。

 白氣?

 這如何可能?尋常的一國之君,國土與乾天相差不多的,一般都是淺黃顏色。

 若是國力衰弱,又或國君無能昏聵,更會呈現出灰黑之色,為何這裡,卻是純白?

 腦子裡下意識的,掠過了上古之時,傳下來的那些術數經典。

 這一刻,孔睿是只覺自己腦海裡,一片混亂。

 這宗守,並非是儒家所言的昏君,也非是荒唐之主,而是聖王?

 一定是自己記錯了!又或者是那些術數經典,本身就是不對…

 正一陣愣然發怔之時,孔睿卻忽的只覺那光,愈發的灼熱耀眼。

 最後隨著那遠處的龍影,再一聲怒吼,孔睿立時是一聲痛嘶,右眼猛地一閉,一絲鮮血,從眼皮內流淌了下了。

 而那文王卦錢,也是再一次掙脫了他的控制,不過這一次,卻沒有往那邊飛走,而是彷彿力氣耗盡了一般,摔跌在了地面。

 旁邊幾個孔氏僕人與乾天山的武師,見狀則都一陣慌亂,不知該如何是好,前者是心焦於自己主人的受傷,後者卻是擔心,孔睿在趕來乾天的途中受創,上面會不會降罪。

 而孔睿本人,則如泥雕木塑一般,身軀挺立,茫然失神的站在了原地。

 口裡是喃喃自語著,聲音細不可聞,若仔細去聽,就只有一句…真王之氣,不可輕窺!

 也就同一時間,正在含煙宮中急速奔跑的嘯日,忽然渾身毛髮炸刺,眸子裡凶芒閃現的,看向了西北方向。

 渾身上下,一層赤紅色的火焰繚繞,似乎感覺到了威脅,身軀低低匍匐著,隨時便欲撲擊而去。

 旋即又是奇怪的晃了晃頭,這絲氣機怎麼有些熟悉?而且正在消失?

 心中不解,嘯日猛地嗅了嗅,正欲追覓其蹤跡何在,目中卻忽的望見前方,一道金芒掠過。

 立時忘記了其他,威脅消失,也懶得再去尋根探底,再次追覓著小金的身影而去。

 ※ ※ ※ ※

 從那座小山丘下來的瞬間,孔睿依舊是只覺自己心神,是恍恍惚惚的。

 當車隊再次前行,往乾天城門的方向馳去時,孔睿在車廂中,是發瘋了一般,把自己乾坤袋裡的術數之書,都全數取出。

 一本本的翻看,尋到他要找的內容之後,就隨手丟開。

 半刻鐘後,孔睿才無力的坐倒在軟榻之旁,未受傷的左眼內,是滿布著血絲。

 …龍鳳之鳴,是聖王出!三代之後,絕跡於世!

 幾乎所有的相書中,都是這樣的結果,如果只是一家之言,那也還罷了。

 可偏偏這些經典,無一例外,都是如此記敘,而且這些著書之人,也莫不都是在命數之學上,有著高深造詣,名留史冊之人。

 他孔睿何德何能,敢質疑這些先輩們的經典?只是今日所見,又實在是太過匪夷所思。

 那麼難道是大商的那些大儒們錯了?可儒家治政萬年,已經締造了歷代盛世,怎麼會有錯?

 孔睿的雙拳,一時是鬆了又緊,緊了又鬆。

 旋即又想起,此事與他又有何關?他此來乾天,只是為來看瑤兒,是否過的好,又能否安然渡過,那二十載後死劫而已。

 這乾天山白氣浩烈,倒是還未見衰亡之兆,按說是可以暫時安心。

 不過此時此刻,卻仍是不知自己是該喜還是該憂…

 “乾天山參議,國事顧問張懷,奉我王之命,在此迎候國丈!”

 外面傳進來了一個聲音,將孔睿驚醒,抬目往那窗外望去,發現不知不覺間,這翻雲車竟已經行到了乾天山城的北城門。

 微微一凜,孔睿連忙整了整衣冠,從這翻雲車上踏步下來。

 然後就見一個氣質儒雅的青年,正率著一行人,在車下等候著。

 見他下來,又是笑著一禮:“國丈車馬勞頓,必定疲憊已極,不知是欲去國賓館沐浴休息,還是前往含煙宮?瑤妃已經在宮內,等候國丈多時,隨時可見。”

 微微躬身,當張懷抬起眼時,卻是一怔,為何這位名為孔睿的國丈,顯得是如此的狼狽?

 也不知是經歷了什麼,右眼緊閉,有些青腫,面色也是蒼白無比。

 不禁是狠狠瞪了那幾位護送之人,卻只收到些無辜的回視,看來真是與這幾人無關…

 孔睿對這青年本來不甚在意,只心中暗忖,此時自然越早見到瑤兒越好,還休息個什麼?

 又微微奇怪,這人國事顧問的頭銜,還從未聽過,有這樣的官名。

 仔細注目,孔睿才再次吃了一驚,天庭飽滿,地閣方圓,眉心之間,隱含著幾分朱紫之氣。

 這樣的面相,當真是少見,必定是富貴無比,而且註定了是將手握大權。

 只是此時,卻不太方便推算。

 而孔睿的神情,也變得有些慎然了起來,這等人物,他即便不需刻意討好結交,也不可輕忽以待。

 二人寒暄了幾句,就一起上了翻雲車,才入城門,便只聽一聲聲轟鳴之聲響起。

 一支騎隊,從車身旁奔騰而過,都是高頭大馬的騎獸,甲堅矛銳,所有騎士,也盡皆是三階以上,幾乎每十人中,有一名先天。

 為首的那位,更是背著一口長達丈餘的大刀,一身實力,也已是進入了七階。

 氣息凜冽,明顯都是經歷過沙場征戰的精銳,即便只是從旁經過,那殺氣也是刺的人寒意頓生。

 孔睿微微皺眉,似這樣的精騎,在大商也沒多少,甲胄齊全,一人三馬,馱馬之上,帶了不少東西,難道是這東臨,哪裡出了戰事?

 “這是我乾天山的近衛精騎!領兵之人,乃是君上的愛將虎中原。”

 張懷似知身旁的這位在想什麼,隨口釋疑道:“據說那輝洲之南三千七百里,有夜魔族活動,已經數次侵入到雲界之內,大商雖有軍鎮在那處駐紮,卻究竟距離太遠,鞭長莫及,故此向我王求援…”

 只是不止如何,說到『愛將虎中原』這五字時,張懷卻扯了扯唇角。

 孔睿則是恍然,這件事他在皇京城時也聽說過,只是不知具體情形,抗拒外域異族侵入,雲界諸國諸宗,都有責擔待。

 以往東臨雲陸諸城混戰,自然抽不出力量,此時東臨一統,這種事乾天山是無法推拒。

 翻雲車繼續前行,到了城內之後,卻只見車流如梭,街道上人山人海,車速也緩慢了下來,等同龜速般前行。

 那街上行人,即便望見這奢華車隊,也未有讓開之意。

 張懷似也為之頭疼,強笑道:“過些日子便好,我朝那些參議,已經在想辦法,準備制定規文,道分左右逆行,那時必定不會再如此堵塞…”

 孔睿倒是不覺什麼,在皇京城內也是一般,不過每當權貴出遊,必定是見者避讓,不敢阻攔。

 這乾天山,卻似乎沒這般的規矩,這裡的人,對於富人權要,似乎並無太多的忌憚之心。

 而且這一路所見,短短的一里,六階的武修,就見了三十之數,七階的強者,亦有一兩位。

 都是手持著兵刃,不乏面相兇橫的,彷彿一言不合,看不順眼就要拔刀殺人。

 街上巡守的甲士,也是極多,也同樣全身堅甲,手按著劍,眼圓瞪著,殺氣騰騰。

 “這裡武風,確是極盛!”

 這句話說出時,孔睿又在心內偷偷加了一句,是民風彪悍,近乎野蠻。

 不過先前他是先入為主,對這乾天山,是怎麼看都不順眼。

 這時經歷先前望氣之事,心中卻更多了幾分謹慎,不願妄下決斷。

 事分兩面,武風極盛,難以管制,可若是戰起之時,乾天山一紙令下,就立時可得百萬精兵。

 張懷一笑,不以為意,他當初來乾天山時,也覺此處的民風,確實是太剽悍了一些。

 那日雪氏之變,這滿街上,當時可是已經有小半拿起了兵器,準備與雪氏族人廝殺。

 接著就只聽孔睿再問:“我觀乾天山不禁兵刃,武館數以百計,難道乾天,就不懼變亂?”

 “這個啊,君上以前是不想禁,說是說百姓造反,那是因活不起去,即便禁了兵器又能如何?若國政清明,萬民安泰,那麼哪怕有人心懷叵測,也不會有人跟隨,孤問心無愧,又何懼萬民?不過半年前,君上感慨國內每日鬥毆不下百起,死傷不少,於是又改了主意,打算把所有兵器收繳,可惜最後,是不了了之。”

 孔睿卻是不解,他知宗守在乾天山的威望,從接觸之人的言談,就可以聽出來。

 這位想在東臨做什麼,難道還有做不到的?收繳兵甲,這可是仁政。

 不過那句…『百姓造反,那是因活不起去,即便禁了兵器又能如何?若國政清明,萬民安泰,那麼哪怕有人心懷叵測,也不會有人跟隨。』,讓他是心中微驚。

 能說出這番話的,又豈會真是無道昏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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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五章 命格變化

 張懷搖著頭,似乎在失笑:“那些經營兵甲的商家,都是炸了窩,參議院內的參議,可有小半是他們支助,重要的是我乾天山子民本身,也是不怎麼情願,幾次推行不果,君上也就只好放棄了。”

 想了想,又畫蛇添足的加了一句:“如今乾天城中,最大的兵甲鋪,就是在君上他名下…”

 孔睿胸中,本來剛升騰起的幾分感慨之意,頓時是被潑了一桶涼水,全消失的無影無蹤。

 原來這門兵器生意,得好處最多的,就是那位君上…

 即便再怎麼不願多想,仍是不自禁的猜測,這位乾天妖王,該不會是順水推舟?

 提出禁絕兵器,莫非只是裝模作樣而已?

 深呼了一口氣,孔睿努力使自己的心情,平靜了下來。

 “我幾日前至虹城之時,曾機緣巧合,看見有城中車夫,在罷工靜坐…”

 “有這事?”張懷微微愕然,而後是苦笑:“讓國丈見笑了!此事在我乾天山,乃是常態了!”

 孔睿微微皺眉,這位還真是習以為常了?

 “這些市井小民,愚昧不知事理,凡事只看眼前,即便給他們金山銀海,只怕也是不知足,不知收斂,有道是人無禮義則亂,不知禮義則悖,乾天山就這麼縱容他們胡來?難道就不知,他們若是索要太多,那些雇主還有何錢可賺?長此下去,還有誰會去經商…”

 “這個…”

 張懷眉頭一挑,怎麼感覺這孔睿的言語裡,頗有些怨氣?仿似深深不平,這到底是鬧到哪一齣?

 猶豫了片刻,還是耐著性子道:“張懷來乾天,也不過才近月時間而已,此事任相也曾跟君上提過,據說當時君上是說,那孤要你內閣何用?身為宰執,本就當有調理陰陽,平衡經濟之責。”

 孔睿卻是一聲冷哼,並未釋懷,這分明就是推過於人!

 接著卻又聽張懷言道:“君上之後又曾言,天下之事,自有其迴圈之道,有些事情,本就需磨合,無人經商,無工可做,幾次三番,這些子民知曉道理,自然不會再過份,而若是覺得工錢合適,有利可圖,自然也有人繼續經營,無需太在意,他不會去干涉,一應禍福,為人自招…”

 孔睿頓時『
啊』的一聲,還有這樣的說法?哪怕乾天國力衰敗,也不在乎?

 張懷接著又一笑:“對於此事,其實我倒也有不同看法,這些人工錢高了,每日所用自然也多,商家反而可多賺錢,故此我乾天商業之繁,遠勝他國,自然凡事,都需恰到好處才可!”

 孔睿眉頭更是緊緊皺成了一個『川』字,怎麼連這人,也是這般說?

 聖人有言,天下財貨皆有定數,這張懷說的,到底是什麼偏狹道理?

 張懷之後是不再多言,眉目中是略含憂色,孔睿所觀,其實不過是冰山一角。

 以為乾天山境內,都是如此,其實這種情形,也僅只是限於乾天最早直轄的幾個城池,這幾處都是民風悍勇,且多有親屬在軍中,故此那些人,是不敢強行逼迫。

 其他地方,卻是風平浪靜,即便有,也被立時打壓了下去,據說死傷不少,卻瞞得是嚴實無比,甚至一些參議,也參與其中。

 哪怕聖皇治世,也同樣有這等令人不忍聞之事…

 車行至乾天山下,孔睿卻聽的一陣陣如倫佛音,傳入耳中。

 想起自己在城外,也是隱約聽見,孔睿不禁之再次朝張懷注目,後者一笑:“也不是什麼秘辛之事,君上不久前得了一尊阿鼻皇座,因覺那被強拘在內六國皇裔之魂,頗為可憐,便請萬佛穹境出面,邀來諸位高僧做法事超渡,據說需得做法整整四十九日才可!”

 孔睿恍然,旋即是眸光一亮,是了,一定是如此!

 必定是因有佛家法事,才會有如此異象!自己真是大驚小怪。

 看來傷好之後,還需再以文王卦錢,仔細看一看。

 又想起只需片刻,就見到孔瑤,眸中就又再次失神,胸中除那濃濃親情之外,竟微微有些忐忑起來。

 而後下一瞬,就見遠處一個亭亭玉立,又熟悉之至的身影,在山下的石道旁站著。

 正在向這邊眺望,黑白分明的眸裡,是滿含著喜悅。

 是瑤兒!

 孔睿猛地從車身起身,這一刻胸中是欣慰無比。

 可瞬即之後,他的雙手,就是一陣輕顫。

 彷彿是不認識了一般,定定的看著遠處孔瑤的臉。

 眉目間,那絲只有頂級術師才可望見的斷痕,竟是已經不在。

 不對!應該是更提前了些,仍舊隱蘊著翻騰的灰色氣息。

 卻再非是以前那般,將她的命數徹底割斷阻絕,斷痕之間,已經有了絲絲細痕。

 怎麼這命數,就突然變了?似乎只需度過這迫在眉睫的難關,破開這殺劫,就可解開,這一生,當是暢達無阻…

 還有這氣機,隱含的白光銳煞,是愈發的濃厚,上應搖光,似乎虎生雙翼,失去了所有的束縛,面上隱泛玉澤,似有貴人之氣提攜,就只等一飛沖天,破開命格之時。

 那一刻,必將是世人矚目!

 孔睿不禁是疑惑萬份,這分明便是有人,分擔了孔瑤的殺劫衰氣…

 這到底是誰,居然還留了這麼一線生機。

 ※ ※ ※ ※

 靜室之中,宗守此時,卻待在一個大坑之中,是渾然不知孔睿的到來,也沒心思去理會,那些正在做法事的和尚。

 坑深八十一丈,四壁與下方,都是一層厚達四十丈的黑玄精鋼,從黑玄鐵中提煉而來,十斤玄鐵,才出一斤黑玄精鋼,再混合海紋辰砂,材質已是高達七階。

 這些本來要用在空艦上的東西,卻都被他先挪用了。

 而在這深坑之中,則是無數以黑玄鋼沙,細弱米粒,若是仔細看,可發覺這些所謂的『鋼沙』都是菱角分明,至少有五六處,尖銳無比的突起。

 而宗守就在這深坑之中,一遍又一遍的,施展著亂披風拳。

 先天之前,他在水下煉體,才能鑄就雄厚根基,一舉衝破天人之障中的人障。

 而前世之中,為了突破最後的這一層天障,宗守也曾考慮過各種煉體之術,最後選擇的直接照搬,是這種近乎蠢笨的辦法。

 只是那時,他可想不到自己,會有這樣的條件,只打算是在沙漠之中,以普通的沙石,來淬煉自己的身軀。

 此時換成這黑玄鋼砂,固然煉體更艱難些,效果卻也更顯著。

 拳風亂打,宗守這沙坑之內,那沙石的重壓還沒什麼,卻只覺身形舞動時,那股厚重滯力纏於周身,最是令人無奈,令人幾乎無法活動。

 好在每一拳打出之後,周圍都會更鬆散一些,揮拳也更是輕鬆。

 不過卻也引得是罡風舞動,那些菱角崢嶸的鐵砂,不斷的在圍繞他旋飛,將散出體外的護身罡氣強行破開,而後在他身軀之上,劃出了一條條的血痕。

 這身筋骨肌膚,此時哪怕是硬抗七階的靈兵,也不在話下。

 可在這些砂石劇烈的捲動摩擦之下,只須臾之間,就是鮮血淋漓。

 宗守皺了皺眉,仍舊堅持,使這深坑內的鐵砂,如龍捲風一般的旋動。

 足足一刻鐘後,才從坑中飛身而出,近乎無力的跌在一旁。

 此時他身形,是狼狽無比,渾身上下,沒一塊好肉。

 卻兀自是笑著,好久沒這般了,感覺是力不能支。

 倒是體內的氣脈衝突,而後似這般煉體,消耗真是極大。

 在這『沙』坑中煉體,還真不是普通的辛苦。

 …不過,一拳猛地揮出!只見這空氣之中,竟是產生陣陣氣浪波紋。

 散至那屋頂於地下石板,激起了無數碎石。

 這一拳,他沒用多少力量,也沒用真氣,一拳打出,只憑這拳速破風,就激起了這樣的動靜。

 利用宙書,以及敲詐來的靈石,獲得的這二百餘日時間,宗守幾乎是日日如此。

 這肉身是以可見的速度在不斷的增強,不過好處最明顯的,還是這速度。

 一拳擊出,比以前快了足足三成!

 感覺體內,那早先融入體內的十條天脈,已經徹底馴服。

 再過些時日,就可完成第六脈的融合,再衝擊武道九階境界,成為靈武尊!

 先宗守是把那些『嵌』在自己身上的那些鐵砂,都全數以罡力排開,而後探手一引,從乾坤袋中,取出了一枚丹丸,吞入了口中。

 接著又招出了些許靈液,塗抹在身上那些傷痕處。

 這些傷口,看似是血肉翻開,其實卻只是皮肉之創而已,並未傷到筋骨。

 把藥服下,不過幾十個呼吸的時光,那些傷口,就在飛速癒合。

 再數個呼吸,又是血痂脫落,宗守渾身肌膚,依舊是光潔粉嫩,毫無哪怕半點疤痕。

 宗守是暗歎,狐族男子就是這點不好,皮膚太好,沒有男子氣。

 卻也不對,似他那位父親,就是霸氣的很。

 旋即就又是一陣發愁,他乾坤袋裡的傷藥,已經是不多了。

 不是沒處去尋,丹泉宗他想要多少,就可供應多少,只是囊中羞澀,沒錢去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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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六章 宗守破產

 悠悠一歎,宗守心想難道是去軒轅依人那裡去拿?這可就真是吃軟飯了耶…

 不過真到無奈之時,那也只好如此了,此時多半是要被趙嫣然笑話。

 此時他敲詐來的靈石,已經用的差不多,身上雖還剩下近三百的數目,可終究需留下一些,以備他用。

 便乾脆是把宙書收起,待得真力恢復完全,便再次跳入那『沙坑』之中,沉入最底處。

 此時察覺自己突破在即,那孔睿之事,早已經被他忘記到了瓜哇國外。

 一練就是連續十數餘日,不見停歇,除了偶爾停下調息休息之外,每日幾乎有二十個時辰,待在這砂坑之內。

 也就在第十七日,早便準備好的兩條天脈,終是他強行融至輪脈之中。

 而到第四十六日時,錦囊中最後一枚療傷之丹,也是被宗守吞入到腹內,這次的煉體,也只能就此而止。

 此時他全身的肌膚,依然是如玉般的光澤,但若是仔細看,卻看肌膚之外,有一層隱約的玄光。

 宗守先是試著用一口七階靈兵,刺在自己手心之上,卻還未觸及肌膚,就被一股強悍至極的罡力攔住,只覺是完全無法著力,劍刃無法自控的向旁滑開。

 不禁是怔了怔,他要練的是肉身,怎麼這護身罡氣,也變得如此之強?

 略一思忖,便又明白了過來,多半是日日被那些黑玄鋼砂摩擦擠壓的因故,不知不覺間,就已強到了這種程度。

 想明白之後,宗守是『嘿』一笑,換了一個八階靈兵,再猛地往自己手臂一刺!

 感覺手中被一股強橫力量阻了一阻,最後將之破開時,力量卻已不足,只刺入到肌膚之內,大約兩寸左右,就被他的臂肌牢牢夾住,不得寸進。

 這一擊,他用了近四成的力道,結果卻比預料中的,還要好些。

 若是如此繼續錘煉,估計只需四五年左右的時間,就可至九階兵刃而不傷,那時便可著手,突破那層天障!

 再若是有什麼天材地寶輔助,趕在靈潮之前,踏入靈境也不是不可能。

 身為談秋之時,沒能完成的遺憾,這一世應可達成!

 宗守胸中,一時是豪情萬丈,猛地右拳一揮,立時罡風勁湧,四下裡迫開。

 而後這間靜室中的靈陣,就發出陣陣爆響,四面房柱,也是『轟』的一聲垮塌了下來。

 宗守愕然,自然是明白,這室內的靈陣,日日被他在坑底煉拳時激起的浩蕩靈能催迫,已經是不堪重負。

 而自己方才那拳頭一揮,卻是壓垮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

 本來這靜室,若是修一修的話,還能夠使用,此處卻是全數毀棄,只能是重建了。

 若是換在以往,重建個十次八次,宗守也不在乎,可重要的是,他如今沒錢。

 愣了一愣,宗守而後是頭疼萬分的揉了揉自己眉心,難道以後,自己還是要到荒郊野外去修煉不成?

 正這般想著,就見這廢墟之外,幾道靈光衝入,應該是早已經飛至此間,只因被靈陣阻絕,才懸停在外。

 此時這靜室塌陷,這些符籙,自然也就自然朝他飛了過來。

 宗守抄在手中,眼睛微闔,片刻之後,就驀地睜目,眼中全是銳烈精芒。

 真不出意料,這輝洲島之事,果然是有問題,而且禍患非小!

 旋即又想起了孔瑤,此事是因她而生,或者這女孩能知道些什麼…

 希望不大,卻終需問上一問。

 ※ ※ ※ ※

 乾天山巔,一處雅致的樓宇之內。

 孔睿正坐在自家女兒面前,是安逸的品著茶,在他對面,除了孔瑤之外,還有一個容貌絕美,全不在他的瑤兒之下的女子相陪。

 不過大多時候,此女都是睡眼惺忪,前幾日還勉力支持著作陪,後來多數時間,都枕在孔瑤的腿上,做海棠春睡狀。

 來到乾天山,已經足有四十餘天,度過最初時的不適,孔睿只用了三日時間。

 這乾天山,雖比皇京城,小了足有十倍的規模,可卻也是一座當之無愧的大城,大商朝有的,這裡都有,大商沒有的,這裡卻也是一應俱全。

 城中明顯更整潔,在街道上行走,也沒有那熏人的臭氣,民風雖是悍勇,卻也極其樸實。

 他幾乎是徹底喜歡上了這裡的生活,不用去與他人鉤心鬥角,也無需費心思防範他那些族人兄弟。

 唯一遺憾的,就是還沒能夠親眼看見那位乾天妖王。

 說是閉關七日,可是直到今日,還不見出來,不過對於醉心修行之人而言,這也是常有之事,不值得奇怪。

 他現在總算是有些明白,為何乾天山,是這樣的體制。

 宗守每日裡是任事不管,一天到晚待在含煙宮內,全不去處理朝政。

 可這國事,仍舊是處理的井井有條,不見絲毫亂象。

 然而如此放權之後,這乾天山內,卻也未見有什麼可隻手遮天的權臣出現。

 內閣固然權重,可政事卻分於幾人執掌,也有人加以限制。

 這參議之制,是制衡?

 孔睿心裡是默默的思忖,這看似荒唐之策,卻是頗有深意…

 那位妖王,也應是位絕頂聰明之人,自己以前看法,果然是有失偏頗。

 他到乾天,本來是第一時間,就想見一見宗守,之後知自家女兒,殺厄已有破解之兆,便不再焦急。

 只是在這乾天山待這許久,這心中的迫切之感,卻又漸漸復熾。

 他想看看這一位,到底是否真是當世聖王,也是否破開瑤兒,那命格死局之人…

 仔細看著孔瑤,那股氣機是越發的銳利起來,本人似乎是已經適應了這含煙宮的閑淡日子,一臉的恬淡悠然,可在他眼中,此時的孔瑤,卻彷彿是已經出了鞘的寶劍,似隨時準備衝起天際的星辰。

 額心之中,紫氣與黑氣鬱結,令人無法不在意,眉眼間那條斷痕,則如血一般嫣紅。

 孔瑤卻微微奇怪,摸了摸自己的臉:“女兒面上,可是有什麼奇怪之處?”

 孔睿心神一醒,而後是失笑搖頭:“不知君上,何時可以出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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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七章 上應搖光

 “這個女兒怎麼能知道?”

 隱隱聽出,孔睿眼裡的焦切不耐,孔瑤不解之餘,又覺無奈。

 她與宗守接觸其實不多,名為王妃,可其實絕大多數時間,都是將他晾著。

 再說閉關修武這種事,旁人打擾不得,也就只能依其本人之意。

 “弱水姐姐說是三日時間,估計這次閉關,不是太久,再過些時日,就可出來…”


 聽著孔瑤的解釋,孔睿卻略略凝眉,仔細望了孔瑤一眼,姹門閉鎖,陰元仍固,他這女兒,仍是處子之身。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不都說這位乾天之主,最是好色麼?

 可為何眼前,不止是孔瑤而已,便連這弱水,那位妖王也未動過?

 貓不吃腥,真是奇哉怪也,按說那宗守施展出這種種手段,對孔瑤的美色,應該是極其垂涎才是,可為何卻至如今,還能忍住未行房事?

 正這般思忖,忽的只見一團金光,驀地穿入到閣樓之內。

 然後是一隻毛髮淺黃的土狗兒,追在其後跳入這閣樓中。

 四處亂撞,把這閣樓之內,弄的是一片狼藉,最後更踏在桌案之上,把所以的茶杯點心,都撞的是一塌糊塗。

 “這個畜生!”

 孔睿是氣極,猝不及防之下,他身前的案幾也被掀翻。

 雖說有罡氣護身,身上沒被茶水濺到,可卻也是狼狽無比。

 最令人著惱的,還是這喝茶時悠閒淡雅的意境,蕩然無存。

 隨手一道靈法,就將這隻土狗兒,定在了原地。

 孔睿心中卻在奇怪,據說這兩個小東西,都是宗守的隨身護駕。

 那彷彿人形般的金色靈寵,也還罷了,可為何這貌不起眼的小狗兒,也能收下?

 嘯日似乎也知不好,不過卻並不擔憂,最近它與小金在含煙宮內,沒少橫衝亂撞,也惹過不少禍患出來,不過這裡的女主人,從來都是輕輕訓斥一番就了事。

 嗚鳴了一聲,嘯日是無辜的看了一眼這樓閣內的眾人,當目視孔睿時,竟彷彿是眼含深意。

 正欲發力掙脫,孔瑤卻是一聲輕歎,把它抱起放在懷中撫慰。

 取出了一小瓶藍色的晶液,放在這土狗兒的嘴旁餵食。

 麒麟食氣而生,不食凡間煙火與血食,不過她這瓶中,卻是每日清晨收集,再純淨不過的露水,又混合了一些靈藥,甘甜可口,乃是軒轅依人所配之物,最是讓嘯日歡喜。

 孔睿看的是一陣搖頭:“一隻靈寵而已,何用如此?”

 只覺這宮中的幾個女人對這隻名叫嘯日的土狗,都是嬌寵的過分。

 若說可愛,這小傢伙其實挺醜陋的,也沒覺有什麼能招人歡喜之處。

 而且最是調皮大膽…

 孔瑤聞言,卻一陣失笑,她這父親,居然還有走眼的時候。

 這可是純血麒麟,上位神獸,怎能不養著供著,愛寵有加?

 別看這小傢伙這模樣,其實實力早已到了靈境,只是宗守似是不願其太早動用自身的力量,一直強行壓制著。

 方才這小傢伙,只是不願,與孔睿計較而已。

 抱在懷間,孔瑤輕撓著嘯日的下頜,使這小傢伙舒服的呻吟,老老實實的待在她的懷裡,便連小金飛在空中,不斷的挑釁,也不去管了。

 這閣樓之內,又恢復了安寧。

 可就在片刻之後,閣樓之內,就傳出一聲清朗的笑聲:“瑤妃,為夫來了,還不快來侍寢?”

 孔瑤神情一怔,半晌才反應過來,這聲音是宗守,而後那雪面之上,是暫態紅霞一片。

 只覺腦袋裡一陣微微發暈,怎麼就偏偏是在這時候?

 孔睿是眉頭一挑,大約猜出了來人是誰,眉目一凜,神情透出幾分肅然之意,手也下意識的,把小乾坤袋裡的幾枚文王卦錢,拿在了手中。

 旋即也覺尷尬,自己再待在這裡,怕是不合適?

 可當望見這位期待已久的乾天妖王,闖入這閣樓之內時,孔睿確是再次意外不已。

 極其年輕,傳說這宗守,十六歲就已經突破了七階,駐形不老,而今也還未到十八,容貌清秀,不過身上穿的,卻非是便衣,而是全身甲胄。

 血紅色衣甲,顯得極其樸實,卻含著一股常人難極的銳烈之氣,以及幾分猙獰兇悍。

 宗守此時,也發覺情形有些不對,目光看了看那中年男子,只一眼就知曉,這必定是孔瑤的父親。

 眉眼間,至少有三分相似。

 不禁是心中一聲哀鳴,無人時與孔瑤開開這種玩笑還可,卻偏偏去碰到孔睿,在此刻這個時候說這些話,卻是真正毀人名節了。

 神情卻仍然淡定,反正孔瑤的名節,也已被他毀的差不多,也就不差這一次。

 心中也為這女孩可憐,真是被他禍害到以後沒法嫁人了…

 “原來瑤妃之父也在此,孔國丈,宗守這裡有禮了!”

 這句話說完,見這樓閣之內,是一陣死一般寂靜,宗守也不覺尷尬,厚著臉皮揮了揮手,示意那準備拜下告退的孔睿毋庸在意。

 而後是頂著孔瑤,那殺人般的視線,笑嘻嘻的道:“玩笑之言而已,不用當真,宗守還沒到白日宣淫的地步,此來只是想問一聲瑤妃,那輝洲島,究竟怎麼回事?”

 孔瑤深呼了一口氣,才使胸內的悶氣不爽,平復了下來。

 也聽出了宗守言語裡的凝重,孔瑤蹙著眉稍稍凝思,而後搖頭:“具體情形,孔瑤也是不知,不過這幾年,我大商陸續增兵,已近二十萬,就在大約一年之前,樞密院又有增兵之意,幾位樞相與太尉爭論,結果是不了了之,而後才有尋人接手之意,恰好那時,乾天山已經崛起…”

 此時她與大商,已無關聯,便連老父也在乾天,故此是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寥寥幾句,把情勢點出,孔瑤接著,又猶豫了片刻:“陛下他命我出使乾天,或是心懷叵測,推禍於人。”

 宗守眉頭一挑,而後一聲輕笑,情形果然是如此。

 怪不得,大商會如此大方,年前孔瑤與他初見面,就答應供給那麼多兵甲資源。

 也怪不得,道靈穹境會那般大方,將幾條靈石礦脈讓出…

 他也曾見史冊中說起,這孔瑤從小到大,都是出了名的災星,果然這災禍就來了,而且是避讓不得。

 輝洲是首當其中,之後那夜魔族,九成九的可能,會把目標盯向只有五十省之地的東臨雲陸。

 明顯那裡兇險,卻不能不去,這個盤子,也不能不接。

 若是大商那位皇帝歹毒一些,把那處的駐軍,全數撤走,後果就真不堪設想。

 站在原地,宗守是陷入了凝思,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

 那邊孔睿的面色,卻是變了又變,手中的六枚文王卦錢,都是在不停的顫動,正是傾盡全力,欲掙脫他的控制。

 不過此時,孔睿的心神,卻並不在此,腦海之內,是一片茫然空白。

 眼前這少年,真是分擔了他這女兒死劫之人…

 不用文王卦錢去看都能知道,宗守眉眼間,那到有些模糊的斷痕,以及籠罩在印堂處的黑灰色。

 是大劫將至!

 只是宗守這身氣機,卻是煌煌蕩蕩,其勢沛然,又純淨無比,使人全升不起什麼雜念,一舉一動,都牽動著此處地氣。

 聚千萬人心意念,可這氣息卻依然是純淨無暇。

 儒家標榜雲荒三皇,每每人君施政,有什麼令他們不滿意處,都會說上古聖皇如何如何,來加以勸諫。

 可是真正能與那幾位聖皇比肩的人物,卻是立在了此間,被中土自視正統的大儒,視為蠻夷,荒唐無德…

 失神之際,孔睿一時也忘了去控制手中的卦錢。

 不過這六枚刀幣,似乎也已是力盡,掙脫之後,就只聽是『嗆啷』一聲輕響,全數跌落在樓板之上。

 宗守也被這聲音驚醒,踱步走了過來,看了一眼後,就眉頭挑起:“這是文王卦錢?”

 孔睿心中微沉,這宗守居然能認得此寶?

 下一刻,就又聽宗守又是一笑:“這一卦,可是大凶?”

 易數之學,他前世也好奇過,看過不少書典,沒能深研,這卦象卻可看出一二。

 孔睿默默的看向下方樓板,判定了一番這六枚刀幣的方位,確實是大凶!

 只是術書有雲:否之匪人,不利君子貞,大往小來,又云:泰,小往大來,吉亨。

 物極則必反,否極則泰來。

 這一卦,雖是殺機暗含,卻也隱含著幾分吉兆,端看宗守,要如何應對。

 與自己這女兒之劫,連在一處。

 卻只覺這眼前之人,似乎並不在意,眉宇之間,毫不見畏色,反而那銳烈氣勢,是更為凜冽了。

 彷彿真是必死之劫,也要闖上一闖,要將之斬開破碎。

 孔睿接著,又注目疑惑的看了孔瑤一眼,紫氣更濃,黑氣也在繼續彙聚,再望了一眼那窗外,只見天空中,那顆『搖光』竟是閃耀著明亮光輝。

 即便烈日當空,也遮掩不住其光亮,顯於天際之間,與孔瑤,隱隱呼應。

 這一剎那,孔睿只覺自己心臟,是一陣揪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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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八章 一場法事

 那銅錢仍是在輕輕震動,似乎要再躍身飛起,到宗守的手中。

 宗守看的奇怪,怎麼這東西,似乎是欲認他為主的模樣?是何緣故?

 這些文王卦錢,雖是神器不錯,可此物的用途…

 搖了搖頭,宗守一聲笑:“可惜孤不通術算,你們到我手中,那可就真是明珠暗投,只能放在庫房裡蒙塵了…”

 這句話說出,那幾枚卦錢,果然是平靜了下來,安靜的躺在了樓板之上。

 宗守接著,又略含訝然的,看了這孔睿一眼。

 能夠御使這些文王卦錢,哪怕只是粗淺的使用,這人的本事,也可算是很不錯了。

 說是此人的術算之學,僅在那重玄真人之下,只怕還真是確有其事。

 “據說孔國丈,在大商朝時,曾是司天少監?”

 孔睿一愕,沒能反應過來,宗守的神情,卻是漸漸凝然。

 “國丈這樣的人才,若是就此閒置,卻是有些可惜,不知可願,在我朝任司天監正之職?”

 司天監正?

 孔睿想起了幾個月前,司天少監之位被免,本已心死,已是決定給了這一生,都將是閑雲野鶴,再不會出仕。

 可是此時,心境卻已是大為不同。

 仔細看了眼孔瑤,又望瞭望宗守,孔睿是俯身一拜:“孔睿敢不承命?只是君上此行兇險,還請萬分小心!”

 宗守『嘿』的一笑,轉手便將一套銀色的甲胄,一口靈劍,拋給了孔瑤。

 甲是煉銀雪紋甲,劍則是宗守半年前,向崆器宗特意定制的二階法劍。

 懶得起名,就直接喚之為搖光。

 孔瑤都接在手中,卻全是茫然。

 煉銀雪紋甲倒是她的,這是物歸原主,這口劍不知怎地,也令她歡喜,看的出來,此劍的價值極是不凡。

 只是宗守給她這些東西,又到底是何意?

 她以為自己,這一生,都少有機會能接觸到兵甲。

 “這次輝洲島,怕是有些麻煩,需孤親至!”

 說到此處,宗守的唇角,就不禁冷冷的一挑,這次的事,可真令人不爽。

 不過旋即,就又回過神。

 “你可隨我出征!”

 孔瑤『啊』一聲,是不可思議的看了眼宗守,神情卻還有些猶豫。

 只是宗守隨即,就又笑著加了一句:“這件禍事,說來也是瑤妃你替孤惹來,難道想置身事外?若是有什麼不測,孤就拿你來擋箭。”

 花費這許多心思,用了這麼多手段,把這孔瑤從大商要來,可不是為將這未來頂尖的名帥,養在自己的深宮。

 孔瑤柳眉一顰,似乎也是氣結:“去就去!”

 乾脆俐落的把那銀甲,披在身上,把劍收起,近一年時間,養成的閑淡氣質,是蕩然無存,英姿颯爽,手按著間,衣甲俐落,又恢復成半年前,那銳意凌人的女將。

 孔睿在旁,卻是看的恍然,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得明君看重,怪不得是明珠卻塵,一飛沖天,不可抑制之局!

 自己被這位妖王,要到乾天,卻是因此故!

 心中卻不覺怎麼憤恨,得這等人物,如此看重,該與有榮焉才是。

 又看了看,那樓板之上的幾枚銅錢。

 之前只能察覺出那大凶中藏吉,此時卻又望出了幾分端倪。

 原來自己,真沒有算錯!破軍臨世,上應星辰,瑤兒她或者不是什麼絕頂將才,卻必定將名揚軍中,秉殺伐之事!

 這一刻,若非是顧忌君前失儀,貽笑大方,孔睿真恨不得,是大笑出聲。

 自己沒錯,錯的是重玄!是兄長!是陛下!

 自己居然,贏了那據說術數無雙的重玄真人一局…

 ※ ※ ※ ※

 說是要趕去輝洲島坐鎮,卻也不可能說去就去。

 需得調集兵馬,準備糧秣,以及一應器具與雲艦,也不知怎的,任博對張懷,卻是越來越看重。

 這一應雜事,都大半都託付給了張懷辦理,後者也不客氣,一應之事,都是處理的井井有條。

 幾個日夜的功夫,為幾十萬大軍出征準備的物資,就已經堆在了虹城附近的幾個港口。

 至於兵馬的調動,有新建的兵部與邱為負責,也同樣無需怎麼費心。

 宗守這幾天無聊,就跑到自己的那間崇政殿裡,看那些雲界高僧,淨化那阿鼻皇座。

 本來若是在阿鼻皇座全盛之時,這些境界最高,也才到九階的和尚,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超渡這六國皇族的怨魂。

 不過此時正是其元氣大損,未曾恢復之時,就容易了許多。

 只是這些僧人,也動用兩件很不得了的佛器,一件是鑲嵌了整整四十九顆舍利子,繪滿了往生經的轉生盤,一件是高達九層的佛幢,最上方處,居然是一個玉制的骷髏,讓宗守是驚奇不已,

 他身為一國之君,其實再怎麼空閒,也沒功夫看和尚做法。

 坐在這裡,只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想要防著這些佛家高僧,在他的這張椅子裡面做什麼手腳而已。

 四十九日的法事,已經到了最後幾日,絕大多數的怨魂,已經被淨化,打入到了冥府世界。

 這剩下的部分,就是最頑固,也最難超渡的亡魂,實力都頗為強悍,只見這殿內數位和尚,頭上已經是冷汗淋漓,似乎已經力盡,卻仍舊在堅持。

 梵音陣陣,愈來愈是響亮,震撼人心。

 兩件佛寶,又靜音俱出,這佛家對於趙嫣然,看來真的是很看重。

 不過這時趙嫣然,卻是鐵青著臉,坐在了另一側,彼此之間,隔著十丈。

 “你宗守不錯,這次可算是把我趙嫣然,賣了個好價錢!”

 宗守並不在意,是沒心沒肺的笑:“難道那位大和尚與淨音小妮子,已經將你說服,要當尼姑了,成佛在即,恭喜恭喜…”

 趙嫣然是氣不打一處來,本來是打算用鼎胎之術,來搪塞淨音,免得這小妞日日來煩她,結果卻被宗守一腳把球給踢回,擋箭牌非但沒起作用,還被這傢伙,平白得了好處去。

 “你才當尼姑!要去成佛,你怎不自己去?”

 那邊淨音聽了,頓時是搖頭道:“嫣然姐,當尼姑也沒什麼不好的…”

 趙嫣然氣結,宗守卻是忍俊不已,大笑出聲,接著就只見滿殿高僧,都皺著眉,不爽的看了過來,這才驚覺,這裡還是超度道場。

 連忙止住,情真意切道:“機緣難得,嫣然你最好是仔細考慮一二,若擔心宗門怪罪,孤可代為轉圜,日後若是真能登上佛位,我們這些故交也能沾光,有什麼事,就指望你這靠山了。”

 趙嫣然冷哂:“我若有一日,真有了如此成就,第一件事,必定是將你宗守捉來,剪了你的那根小和尚!”

 淨音卻是不解,茫然道:“小和尚是什麼?為何要剪?”

 此言說出,旁邊坐觀的軒韻蘭頓時就是忍俊不已,噗嗤一笑,軒轅依人則是面紅耳赤,想起了那天晚上,只覺是身子發虛,這小和尚是好,可也太兇猛了些。

 宗守扯了扯唇角,到底還是不敢過份調侃,繼續下去,若是將這趙嫣然激的惱羞成怒,入了佛門,真要剪掉自己的小和尚,那可就不美了,他此時還指望這東西雙修…

 到了這時,那梵音卻又突然一變,若說最開始時,是婉轉勸誡,那麼此刻,卻是正大剛嚴。

 每一字每一句吐出,都是有若重錘,全無之前的婉轉。

 而隨著這數十佛僧的吟誦,那阿鼻皇座之上血光,也是漸漸淡薄,一點點的潰散。

 待得大約兩刻鐘時光過去,這皇座之上的血光陰力,都濃縮成了一點,位於皇椅正中,這佛音也再震之不散。

 不過這殿宇之內,卻是一個影像,漸漸凝聚,需要仰起頭,才可望見,那赫然是一個的十丈高的巨人,三頭六臂,雖是渾身上下,都籠罩著一層祥和金光,卻也掩不住其猙獰凶厲。

 “法相投影?”

 宗守看了一眼,知曉這是一位護法金剛投影,乃是這些的僧人,以陣法聚結。

 “面貌似鬼,好生可怕!”

 才淡淡的評價了一句,那淨音就道:“我佛家能普度世人,亦有怒目金剛,護法羅剎!”

 宗守笑而不語,就見那金剛投影的一隻手臂,正一束金光凝聚。

 隱然彷彿長矛狀,隨著眾僧梵音,那金芒是愈來愈盛。

 凌厲之意,是令宗守,也覺心驚。

 又等了大約半個時辰,這金剛法相,卻漸漸潰散了起來,不過就在徹底幻滅之前,那金矛也突兀的刺出,直指那血光陰力最濃縮之點。

 下一刻,這殿內就是轟的一聲炸響,無量的陰力排開,整個屋頂,都被掀翻。

 宗守暫時沒心思去計較,這是幾天之內含煙宮第二間被摧毀的建築。

 整個人身形一閃,到了那阿鼻皇座之旁,還好沒事,方才他以為那一矛,已經將這皇座徹底摧毀,不料此物,卻是結實的很,是毫髮無損。

 心中一鬆,宗守的眸子,接著又騰出了喜意,這阿鼻皇座之內的怨力,應該會是已經被全數驅除,至少他此時,是已徹底尋覓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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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三九章 不請而來

 那些陰魂煞力,以往是隱藏在這阿鼻皇座的最深處,不過在梵音之下,都是無所遁形。

 此時宗守以靈識反復探測,又連續施展了幾種秘法,都不見其蹤影,這才徹底放下了心。

 只是此時的阿鼻皇座,卻給人一種無比空虛之感,更有著一股強橫攝力,自發的向四周逸散。

 宗守微微皺眉,靈念放開,向四周感測,只覺這乾天城外,是無數的陰魂,被吸引過來。

 只是大多數才剛剛靠近乾天山城,就被一股子浩蕩剛陽之力,沖的魂魄碎散。

 一些稍有些理智的陰魂,是知機的未曾靠近,不過卻也在乾天山的城牆之外,徘徊不去。

 此物果然是邪器!

 這阿鼻皇座,需得拘役陰奴,才能展其之威。

 而此物對陰魂怨煞,也有著莫名的吸引力。

 陰奴在內,雖不得自由,卻可借阿鼻皇座蘊養己身,更不懼有隕滅之險。

 宗守搖了搖頭,而後目光眺向了遠處邪靈溝的方向。

 正好!他過些日子,本就準備清掃一番這上古留下的邪地,今日正是一併處置了!

 一絲意念探入,操控著這阿鼻皇座,把那股攝力都聚在一處,而後往那幾十里外的方向,猛地一招。

 暫態間,就只聽幾聲鳴吼,一條條身軀足有百丈長的陰蛟,被紛紛從那邪靈溝中攝出。

 開始是不知緣由,不斷的在掙扎,片刻之後,才依稀感覺到了阿鼻皇座的存在。

 在空中稍停了片刻,仔細辨認了一番氣機,就都一聲聲震動長空的震鳴,身軀在烈日之中,衝起了三千餘丈,再往下猛地一栽!往這乾天山巔處,衝墜而至。

 數目竟是足有五六十條,聲勢駭人,好在並未有傷人,只衝著阿鼻皇座而去。

 一條條匯入其中,就不見了蹤影,而這阿鼻皇座,也是再次光彩煥發。

 宗守仔細分辨了一番,這皇座之下大約是鎮壓了六十二條陰蛟,都是九階之上。

 此時那邪靈溝內,還有著不少的陰蛟邪靈,陸續飛騰而起,也欲往這邊投過來。

 宗守卻已是不屑,只有望見一些品相較好,有望進階陰龍的放了過來。

 其餘便直接是借用那護城靈陣阻擋,再運起帝風訣,引動那王道之氣將之衝開。

 還有些沒眼色,不識好歹的,就直接是一劍揮出,凌斬天際,將那些陰蛟,徹底斬滅!

 那些和尚,也同樣是目透精芒,依舊在這碎石遍地的崇政殿廢墟中盤坐,繼續吟誦經文。

 那梵音散開,彷彿是一層金色的波紋,在向四周擴散。

 乾天山周圍,幾乎所有與之接觸的陰魅邪物,都是紛紛後退閃避,避之不開,則直接是當場寂滅。

 足足半個時辰,這場變故,才漸漸的休止,乾天山附近的天空,也再次回復了寂靜。

 宗守一笑,知道事情已經成了,六十二頭九階陰蛟,或者比不得那些被血祭的六國皇族,卻足可相當於十萬二十萬的精銳大軍,鎮壓再此,借助乾天山的靈陣,即便超過這個數目三五倍的兵力,也可攔下。

 真正可鎮鎖一國氣運,也不會再覆蹈一個雪氏,就可輕易控制乾天山的覆轍。

 皇座之事已然妥當,宗守便向那慈方致謝道:“今日真要多謝大師與諸位高僧大德鼎立相助!你我之間,雖有前約,卻難表孤謝意,這樣,三年之內,萬佛穹境可以讓佛教諸宗在我東臨雲陸,修建十座佛寺,我乾天山另發放一萬三千度牒。”

 那慈方是聽得唇角微抽,忖道這位妖王,還真不是普通的『大方』,賞賜佛寺,居然還需得自己出錢去建,真是惠而不費…

 不過心中卻也是歡喜,大約六千年前,佛宗在雲界本是鼎盛。

 號稱天下十成人口,有三成是佛徒,這三成之中,又有至少十分之一,是受戒之僧。

 這等盛況,卻將一位帝皇惹惱,開始在雲界滅佛,而那道儒魔幾家,也是落井下石。

 最後雖是未曾到覆亡的地步,卻也是元氣傷損。

 自此之後,天下佛寺也都有了定數,不能再隨意增加。

 此前東臨雲陸是凌雲宗的地盤,對佛宗更是防範深嚴,整個東臨,總共也才十幾座而已。

 宗守此舉,真是善莫大焉,而且更重要的是這分配的權利,是在萬佛穹境手中。

 “老衲多謝君上恩德!其實今日托君上善念,我等這些人,也得了不少的功德,乃是兩益之事…”

 兩人正說話的時候,天空中卻忽的又傳出了一聲巨鳴,在天際間,引起了一陣陣的空爆,使無數雲霧,彙聚在這上空。

 宗守與慈方對視了一眼,都能看出對方眼裡的愕然。

 這是,龍鳴?

 非是那些陰蛟,而是真正的龍!

 再無心說話,宗守仰頭上望,不過須臾,就見一個陰藍色的碩大龍頭,從雲霧中歎息,四下裡看了一眼,最後把目光,鎖定在了阿鼻皇座之上。

 先是搖晃了一下腦袋,有些不解,而後猛地從雲中穿下,顯出了龐大的身軀。

 這乾天山的護城靈陣,只阻攔了片刻,就被其強行擊穿。

 如入無人之境般,來到了山頂,引起了狂風陣陣,身軀一盤一卷,竟也是衝入到這阿鼻皇座之中。

 宗守心神是徹底的凌亂,怔怔的看著眼前阿鼻皇座。

 這是陰龍,是陰龍谷之內的那條陰龍!

 看其實力,已明顯超出了靈境範疇!可為這條孽障,何會跑到這裡來?自願為這阿鼻皇座所奴役。

 難道那陰龍谷,已經養它不下?

 宗守挑了挑眉,試探著驅動了一下這阿鼻皇座,然後神情就更是鐵青一片。

 御使不動,根本就無法影響這頭陰龍分毫!

 就像土霸王一般,獨自盤踞在這皇座中一角,口裡在吞吐著一絲絲的白色氣息,其餘的陰蛟,則都是遠遠的待著,都不敢靠近。

 似乎是不滿宗守的舉動,一雙龍目,冷冷的瞪來,眸含不測之意。

 不過宗守肩側的嘯日,卻也立時有了反應,渾身寒毛炸豎,齜牙咧嘴的朝著皇座一聲低吼。

 這陰龍明顯怔了怔,接著是鼻間『嗤』的一聲,噴了口粗氣,就把頭縮回去,不再理會宗守。

 宗守的臉色,是變了又變,難看無比,他讓慈方請來這許多高僧做這場法事,一是憐憫這些六國皇族,二來是不願自己座椅底下,養了一堆的陰魂怨煞。

 卻沒意想,這六國皇族被超度之後,卻是引狼入室,反而是適得其反。

 反正這皇椅,他一時是不敢再坐上去了。

 誰知這陰龍,會不會突然興起,從這椅中鑽出,把他宗守一口吞下去?

 又想起這陰龍性好血食,這滿城之人,都有淪為此龍獵物的危險,更只覺是無比頭疼。

 趙嫣然看了看黃金座椅,又看了看發呆的宗守,頓時噗嗤一笑,幸災樂禍:“啊呀,這下可好了,有陰龍鎮壓,乾天山必定可國泰民安。”

 慈方也是萬分憐憫的看著宗守,忖道這位乾天妖王,真個是夠倒楣的。

 卻只能是口頭寬慰:“這條孽畜,已有仙境實力,遠非是我等所能應付,不過君上也盡可放心,這阿鼻皇座,其實足可供應陰龍所需而有餘,料來不至於輕易跑出來為患…”

 似乎是覺得此言有些不妥,若是自己之言不准,那頭陰龍真跑出來怎辦?自己的言語,可要負責,慈方便又好心加了一句:“我看這阿鼻皇座,已與此處地脈連接,輕動不得,君上最好還是多延請幾位九階修士在此坐鎮,再以靈陣封印,能有靈境修士,那是最好不過,只需拖延到靈潮開時,或有辦法處置…”

 宗守心裡想,這大和尚真是,有這麼安慰人的麼?

 卻也知曉,除非是萬佛穹境全力以赴,否則真是拿這條陰龍沒辦法。

 揮了揮手,示意無妨,心中卻是在發狠,看來還是需把敖坤請回來。

 這龍子龍孫,由他來處置,那是最合適不過。

 只是最近,也不知怎的,即便以他手臂上潛伏的龍血,也完全感測不出那敖坤的蹤跡。

 也不知這傢伙,去了何處…

 ※ ※ ※ ※

 宗守在在想念著敖坤的時候,敖坤本人,卻正在虛空中踏步。

 行走在無數世界的間隙之間,一層層的破開。

 只是有時候,那些壁障,即便是身為聖境強者的他,也感覺是頗為吃力。

 再數層之後,敖坤緊皺著的眉,卻終於舒展開來。

 須臾之後,敖坤整個人,就仿如是水滴一般,融入到一個『氣泡』般的世界之內。

 只見此處,是一個小千世界,天圓地方,只是此處,已經無有了生靈,下方處,是熔漿起伏,而上空的那大日,也已經顯出昏黃之色。

 敖坤並不在意,思念仔細尋覓,不過片刻,就身影又是一閃,再出現時,卻赫然是地心處。

 此地正是可將地階之下所有靈材,全數融滅的高溫,敖坤卻全不在意,目光逕自望向了十丈之外。

 只見那處,正有一位老人端坐著,正是他在這世間,唯一的至交龍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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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零章 再建玄狐

 敖坤也不急著說話,淡淡的看了一眼四周。

 這是一個行將潰滅的世界,不過距離崩潰,只怕還有數萬年的時光。

 若非是踏入到了聖境,他可能終此生,都不可能看到這世界的滅亡。

 而如今,只需能達至聖境巔峰,以龍族之軀,可獲三萬載時光,那時或可有機會,觀此盛景。

 而眼前龍影,此時正是正襟危坐著,看著那地心處怔怔出神。

 “可有所得?”

 敖坤知曉龍影在此,多半是為印證宗守所演化出的創世之景。

 一個世界開闢時,時空膨脹,即便是至境修士,也不敢輕入其內。

 不過一些法則,一些道理,在末世之時,也可觀矚,加以參照。

 當他話音落下,龍影也從入定中醒來,笑著轉過頭。

 “算是頗有裨益!如此看來,宗守那日確實領悟甚多…”

 不過參玄悟道,到了他這個層次,哪怕前進一步,也是無比艱難,哪裡是三五月的時間,能夠有成就?

 也是因宗守消耗千年歲壽,在觀界台領悟的大道,大多都接近本質真實,並無錯謬,這印證起來,速度才是極快。

 “不過吾道根本,不在於此,而是一個『一』字!最近每每思之,愈想愈有道理,每每是靈感頻生,思緒通達,自從三千載前,被至境之障阻礙,這種感覺,許多年都不曾有了…”

 說到此處,龍影又問:“你千里迢迢來此,是為何事?可是雲界,有什麼變故?”

 敖坤點了點頭,神情凝然:“我觀宗守,身有大劫,劫鎖連環,一不小心,恐有滅頂之災!”

 “大劫?”

 龍影眉頭皺起,他有徒無數,萬載之中,指點過無數記名弟子,可最令他歡喜,真正得他龍影劍真傳,視之為子嗣的,就只有宗守一人。

 若說龍有逆鱗,那麼他龍影的逆鱗,就是宗守。

 “可是天人之障的天障?”

 以宗守之能,那等樣的天賦,那等樣的毅力,這天障沒道理破不開!

 值得憂慮的只是外邪,是…

 雲界之中,怕是不止一人,要趁此機會,取其性命。

 還有那陸家之人,此時可曾知曉?又可會坐視?

 敖坤卻出人意料的搖了搖頭:“這小小災劫,宗守不會破不開…”

 “那就是雲界那諸宗諸派了,那蒼生道又不能輕易為其張目撐腰。”

 龍影一聲冷笑,神情更是陰冷:“這是料定了我龍影老兒,隕落在即,等我壽盡時,天人五衰之日!”

 敖坤神情平淡,語氣間卻是含著幾分凝重之意。

 “雖是還有幾十載,老友卻仍需小心,我知這個世上,就有數種秘法,可以減人壽元。”

 龍影的雙眼一瞇,似笑非笑的看了看敖坤:“你這傢伙,被封印了這些年,好像非但沒有呆笨,反而變的聰明了。”

 敖坤聞言啞然,接著是自嘲一笑:“在那面石壁裡面,我動彈不得,日日夜夜都在想著,自己敗在何處,以前的行事,哪裡疏漏,若是脫困而出,又該如何行事,人想的多了,自然會變聰明一些,龍也是一樣…”

 眉眼之間,是含著化不開的陰鬱。

 龍影神情,也變得歉然:“那時幫不上你,一直愧疚於心!只是此時,也無需擔憂!”

 敖坤挑了挑眉,訝然的看了看龍影,只覺這老友的語氣裡,含著熾烈至極的自信,一如萬載前,以一口劍縱橫天下之時!

 而此時龍影的腰背,也挺的筆直:“最多三載,我龍影必可真正長生於世!”

 敖坤的眸光,立時微閃,與世同存,那就是至境了。

 也就是說最多三年,龍影就有望渡至境之劫!

 他心知這位老友的性情,既然是如此這般說,必定有十成十的把握。

 這件事,也確實無需擔憂了。

 笑了一笑,敖坤便直接轉身,準備離開這片世界。

 卻聽龍影,忽然開口:“敖坤,吾知你心有不甘,欲借宗守之手,向那人報復,只是宗守,畢竟是我徒兒。”

 敖坤的身形,定在了原地,而後是不在意的一笑:“可知宗守,最近又得了一隻麒麟護甲?是火麒麟,再純正不過的麒麟血脈…”

 話語回答的莫名其妙,龍影卻『咦』的一聲,猛地張目。

 聖王出,則麒麟現。

 國之五德,以水火二德,最是可懼。

 火可燃燒一切,水則淹沒天下…

 已是依稀知曉,自己這老友之意,即便宗守此時退,不去爭,也是晚了。

 擁有宙極命世書的宗守,只怕也是唯一破開那命運絲線,破開那人棋局之人。

 “吾心本死,天幸得一線脫身之機,故此想要與那人,再鬥上一鬥!”

 又淡淡道:“放心!我敖坤,也是欠你那徒兒一條性命,開釋成道之恩,更莫大於此,吾能屠滅此世,卻絕不願有一絲惡念,加於其身…”

 話罷之後,卻是再不停留,逕自離開了這一世界。

 留下龍影,是一聲輕歎,知曉這敖坤,雖說不會有一絲惡念加之宗守之手,可在特殊的時候,未必不會樂見其成,甚至加以引導。

 人皆有私心,自己託付敖坤照顧宗守,這便是必須承受的代價,其實也怪不得敖坤…

 思及此,龍影的眉頭緊緊皺起,看來這突破至境之時,真是要儘量快些,時日儘量提前才好。

 ※ ※ ※ ※

 宗守心痛無比的,又花了百枚九階靈石,在阿鼻皇座周圍布了一個針對陰龍的靈陣,才開始真正著手輝洲島之行。

 此時乾天山的準備,已經完成的差不多。

 因知此行怕是兇險,宗守一開始,便是全力以赴。

 從東臨各處,整整抽調了四十萬,最精銳的兵卒。

 四十個軍鎮,都是乾天山在編三年以上,也經歷過橫掃東臨的戰事。

 光是內中先天強者,就有近七千。

 血雲騎自然是要跟隨,幾月時間,血騎的數目,又增加了數百人,到了四千七百人之巨!

 東臨雲陸的強者,宗守需考慮忠誠,可唯獨血雲騎無需擔憂,血騎殺心訣的靈種,可控人心。

 哪怕最初時,是意懷叵測,可待得兩個月時間,把這麼輔修心法,修煉到了深處,也自然是對宗守忠心耿耿了。

 東臨雲陸的五階強者雖少,卻也足有數千,若是宗守願意,隨時隨刻都可將血雲騎的數目補滿到七千人。

 只是此時,乾天山已經有資格精挑細選,宗守又有將這五階血騎,提升到六階的野心,故此才始終控制在接近五千的規模。

 最令人欣喜的,是軒轅依人初步煉製出來的,解除靈螈血毒的藥物,果然是有些效用。

 最近這段時日,一些本來毒性已深,無望六階的血騎,修為竟又開始有了進益。

 而原本就在五階巔峰,或者接近巔峰的血騎,服用新版『龍螈血精丹』的效果,更是可喜。

 如今唯一令人遺憾的,就是血騎甲的甲胄,如今匹配六階血騎,卻是顯得稍稍差了一些。

 再就是隨雪氏族人回歸雲界的那些附庸。

 都無不是狐部之中,最擅爭戰的強力戰族。

 宗守從中,也抽調出了大約三千人的數目,重建了玄狐鐵騎。

 外域兇險,戰事頻繁,能夠活下來的,都是精英。

 一個只有五萬人規模的七殺狐族,四階之上的強者,就有近七千之數。

 十人中,就有一兩人,到了先天層次,又或是出竅魂師。

 這也是那日,雪氏能以二十萬人,卻力壓全城之因。

 而這支新建的玄狐鐵騎,也都是以五階強者為主。

 亦是如今東臨雲陸,他手中戰力僅次於血雲騎的近衛精騎。

 忠心或有些問題,以前雪氏的影響實在太深,不易驅除,幾個月前,宗守更屠戮了其不少族人。

 只是有幻心鏡在手,身具九尾天狐血脈,足可將其威壓到毫無異心,不懼其反叛,更不怕這些人不出力。

 只是使人憂心的,仍舊是這支騎軍的甲胄兵器。

 崆器宗倒是為他提供了一套,專為狐族設計的靈器甲胄。

 不但是高達四階,還可以暫時借貸欠款的方式購買,只是宗守,卻並不怎麼滿意,只能先將就的用著。

 站在那校場中,看著這支正奔騰穿插,或分或合的銀色甲騎,宗守的眉頭,是微微蹙起,想起了當日與項王殘魂殊死一搏後,在阿鼻皇座之內,取得的那些資訊。

 那位始皇,可能從未想過,自己的皇朝,會在他死後數年就崩潰,也不曾意料,自己集九州精鐵打造的皇座,會淪落入他人之手。

 竟將幾乎所有大秦精兵的甲胄圖紙,以及一應心法,都嵌入到了阿鼻皇座之中。

 而那位項王,也是同樣的自信,內中也同樣包含著,項家鐵騎的各種秘術圖紙。

 果然最早之時的項家鐵騎,較之大秦還有些不如,可能是得阿鼻皇座之後,再加以改進,才有那般絕凌人間的霸道…

 其中許多秘術,並不適合於此時,與狐族的體質,也有衝突。

 不過卻也不是無法借鑒,那時這支玄狐鐵騎的戰鬥力,也必可提升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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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四一章 七霞蜃景

 只是這臆想雖好,卻可惜他此刻袋子裡,實在掏不出錢來。

 同是使用四階的靈兵靈甲,最多是準五階而已,可宗守初步算了算,價格卻要比崆器宗提供的那套,貴上整整十倍!

 以乾天山此時的收入,維持一支血雲騎,就已經及其困難,再多的話,那就無法承受了。

 此時也只能將就著用,讓這些玄狐鐵騎,提前修習那些輔助心訣。

 倒是在玄狐鐵騎之外,阿鼻皇座之內,有種名為天罡赤弩士的弩兵訓法,很受宗守看重。

 那位始皇麾下的鐵騎,固然是強橫,可大秦真正聞名於世的,還是其如山如海,碾壓一切的步卒與弓兵弩手。

 這天罡赤弩士,其實不是很強,與血雲騎的戰力比,達到了十比一的程度,可卻勝在便宜,較之乾天山如今的制式甲胄,也強不了多少,重要是那具弓弩,若是千萬隻弓弩啟發,那麼血雲騎再怎麼強悍,也要飲恨。

 以如今每年的國稅,傾盡現在庫藏的話,輕易就可在三五月內,完成兩個以上軍鎮。

 邱為宗嵐二人,已經在著手準備,只是這同樣也需不少時間,至少這一次,輝洲島之行,是趕不上了。

 將所有一切,都安排妥當,宗守就架起了那艘辟魔神梭,只帶著孔瑤與弱水二人,往那輝洲島的方向,先行趕去。

 不過臨走之時,趙嫣然可能是厭煩了那些和尚們的聒噪,也非要跟宗守一起過去,自然此女上來了,淨音就絕不會落下。

 後來考慮無聊的時候,讓人彈琴解悶也不錯,重要的是那靜神安靈曲,對修行極有益處,宗守於是又把軒韻蘭給帶上。

 而待得起程之時,宗守只覺是無語,這是一鳳五凰啊,小小的艙室之內,全是鶯鶯燕燕,絕美佳人。

 自己是不是太過份了?那可是夜魔族出入之地,最是兇險不過,這是去廝殺爭戰,可不是去遊玩!

 可想想趕人的話,也不太好,趙嫣然這等樣人,也是不能簡單的,將之視為女人,宗守只得捏著鼻子認了。

 他手中的這件辟魔神梭,號稱是雲界開天闢地以來的第一件飛梭,雖缺了不少零件,只是二階的法寶,可穿空之速,依舊非是普通的同階法寶能夠比擬。

 宗守此時,以九階靈師的境界,駕御此物,更是另一番氣象,在長空中,直接化作了一道肉眼不可見的光霞,一萬六千里路程,只用了大約半日左右的時間。

 而後卻並不曾直接去那處,據說已經十分兇險的所在,而是稍稍落下,在這輝洲島內,到處亂穿,或是環繞著轉圈,或是直接穿入這島內,飛速疾掠,有時候,也會停上一停。

 趙嫣然挑了挑眉,是疑惑萬分,她知曉那幾位大商使者,最近已是日日在催,似乎此處的情形,已經極其不妙了。

 宗守此時,居然還有閒心,在這輝洲島上亂轉。

 “傳說上古時的輝洲,山巒起伏,名山勝景極多,兼且零脈充沛,天下十成宗派,有一成在此,此言果然不虛,要非是地脈斷裂,此處只怕可有三個以上的靈府聖地…”

 宗守搖著頭感慨,大約也正因此故,後世中,輝洲島的靈石礦脈,乃是最多的。

 此地雖是山多,只有四成地域可做耕地,可卻是一塊真正的寶地,各種靈材,各種靈金礦脈,數不勝數。

 五陸十島,以此處最為豪富,即便是地大物博的中央雲陸,也遠遠不及。

 只是此時,應當是這輝洲島上,最為混亂之時。

 宗守仔細回思著那些歷史典籍,在這個時段,這輝洲島似乎並無什麼大事發生。

 平平安安,一直到十年之後,淪為諸宗諸派爭奪資源的戰場。

 待得靈潮過後,此處的住民,是十不存一。

 只是經歷了陰龍谷一事,宗守此刻,對於那些『前世』看過的那些典籍,已經是有了些保留。

 即便在前世那個時段,乾天山應該已經衰落,上霄宗亦沒有滅亡,凌雲更是在鼎盛之時,原無傷也不會初回雲界,就被他打至重傷,陰龍谷則當是在兩個月後,才真正開啟。

 這種種變化,都與之不同,故此也說不定,這裡的事態,也同樣生出了些變數。

 “奇怪!能令那為大商元辰帝也為之著急上火,應當不是小事才對,卻為何史書無載?”

 宗守一陣沉吟,想了許久,只能認定是這輝洲地處偏僻,那處戰場,更在距離輝洲二百里之遙的雲海之上,發生的事情,大多都不為人知的因故。

 再或者是有些人,故意將這段歷史抹去,試圖掩飾什麼。

 接著又想起了孔瑤,這位未來的不敗軍神,就是一個月後,被調至此間。

 兩年之後,返回到中央雲陸,直接就被提升兩級,越過提督之職,被授命為正二品總兵,也真正開始了她在中央雲陸,所向無敵的一段傳奇。

 宗守正若有所思的時候,那邊趙嫣然卻已是不耐的開口問:“怎麼在這裡到處亂轉,不去那連雲島麼?”

 連雲島,就在輝洲島之西,正是如今那夜魔族出沒,試圖攻打之地。

 宗守被驚醒過去,而後譏誚挑了挑唇:“為將者,需得知天文地理,這天時地利人和,即便不能用,也要了然於胸才是,孤要與那夜魔族戰,總不能對此處的地理形勝,諸城分佈,以及那氣候變幻,都一無所知。”

 趙嫣然的氣息,頓時一窒,想想宗守此言,是頗有道理,老成持重。

 只是宗守,難道對這輝洲島之行,就這麼不看好?認定了在那連雲島阻擋不住,戰火需得蔓延至輝洲島內?

 弱水正模模糊糊的睡醒,此時聞言也未怎麼細想,眨了眨眼,就『咦』了一聲,很是意外的模樣:“君上難道不是在尋覓道靈穹境交付的那幾條礦脈?”

 宗守老臉微紅,哼哼瞪了弱水一眼,這女娃,怎麼拆自己的台?

 那趙軒二女看過來的眼神,此刻也都有了變化,一臉的果然如此,就知你宗守,會是這般的模樣。

 宗守的面皮,卻是厚如城牆,略顯尷尬的輕咳一聲,就已恢復如常。

 “知道什麼?孤這是公私不誤!”

 這幾條礦脈,是以瀟湘子的頭換來,自然是屬於他,沒任博的份,故此是私。

 御使著辟魔神梭,在一處山巒之中轉了一圈,靈識探下,確證了此處,有一條接近高品的靈石礦脈,而且並未有開採的跡象,宗守這才心滿意足,一個拔升,就使飛梭再次回到了三千丈高空處,孔瑤這時,卻突然指著窗櫺之外的一處問:“那處是何地?”

 宗守暗暗奇怪,這幾日孔瑤都是沉默不語,幾人言語,都不曾參與。

 這時開口,頗是令人意外。

 走到她身旁,宗守同樣往窗外眺目,而後一笑。

 只見那是一個頗為靈秀的大山,只是光影朦朧,格外夢幻一些。

 此處乃是後世一處勝景,他恰好認得,名為七霞山。

 只因此處臨海,只有三百二十里,附近處的雲海,幾乎每月初旬都有海市蜃樓發生,光影反射,使此山上下,都分佈著七彩靈光,故此得名。

 “此山名喚七霞,景色的確是極美!以後若有暇,可去遊玩一番。”

 他以為孔瑤,是欣賞此處的風景,卻不料孔瑤搖了搖頭:“妾觀此處山勢險要,地扼要衝,我若是你,當在此處修建營壘,儲備物資,可有備無患。”

 說完之後,又若有所思的,看了看遠處的蜃樓。

 應該是將一片鏡一般的湖泊,折射映照了出來。

 這處地方,當真是好刺眼的光,幾乎無法直視…

 宗守是啞然,原來這一位,才真正是從始至終,都是在關注著這輝洲島的地理。

 仔細再望,果然是一如孔瑤所言,確實險要,有如屏風一般,攔在了此間,除了山腰腳下的一些地方,其餘根本就無法立足,而附近處,就是通往輝洲島東部平原的大道。

 宗守瞇了瞇眼,而後又神情凝然的問:“那麼除此之外,可還有其他險要,可以用上?”

 孔瑤卻陷入了沉吟,半晌之後,就又搖頭:“夜魔族的情形,妾略略知曉,能夠攔其兵鋒的,只有這山,這裡若被其佔據,則這輝洲島無險可守。”

 夜魔一族都有雙翼,無法飛行太久,可那些對於人族而言,無法穿行的險要,在其面前,是一片坦途。

 輝洲群山,都可如履平地,反倒是他們這些雲界土著,不能得地利之變。

 唯一能守的,還真有這七霞山,以及周圍如屏山巒。

 只需在此處,安置足夠多的強弓大弩,即便夜魔族能插翅而飛,那些糧秣物資,總不可能也飛過去。

 “只是要守此處,卻還需足夠的雲艦,封鎖住雲海才可。”

 聽到孔瑤這一句,宗守只覺是頭疼無比,是了,若是夜魔族以艦船繞島而行,此處雖險,也毫無意義。

 如今只能指望,那連雲島,局勢還沒惡化到他想像的那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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