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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荒】神煌(全書完)

第六六三章 踏平此陣

 策馬矗立,任天行微闔著眼,靜靜等候著。

 悄然間半個時辰過去,對面的連營中,卻依舊是沒有聲息。

 任天行不由睜開眼,目中含著一絲憂色,對自己那師弟的本事,他是再清楚不過,即便不能真說服那些城主易幟,也可全身而退。

 只是如今時間不多,若是的再一個時辰,張懷還未曾回歸,那麼他這裡,就得準備強攻了。

 耳旁忽的傳出一陣有如雷震的馬蹄聲,任天行回望身後,只見是一群騎士,正疾馳而至。

 不由微愕,張懷沒有等到,卻把這宗嵐等來了。

 “見過都檢點!”

 馬上行了一禮,只見這宗嵐身後,滿身是血。

 顯然是不久之前,才剛經歷過一場大戰。

 任天行稍一忖思,就知是怎麼回事:“可是又有降軍叛了…”

 “正是!西南幾個城的降軍合謀,想從後面插老子一刀,這些兔崽子,忒不老實!”

 喃喃的罵了一句,宗嵐便又不在乎的道:“不過無妨,稍後全送到東面去,那時由不得他們不戰!”

 任天行微微搖頭,其實此時他們,已經是危機四伏。

 管制下的降軍,總數幾乎接近二百萬人,其中有真心為乾天山效力,欲謀個前程的,也有在忍耐蟄伏,等待機會的。

 還有糧草,這一路輕裝而行,全靠劫掠,別看是燒了不少,可軍中其實並未有多少存糧。

 那些難民,此時所存同樣不多。

 這一戰若不能勝,只怕就是情境堪憂。

 “老子那邊,他們守的是鐵桶一般,根本就沒機會將那烏龜殼敲破,只好讓靈玄代為統軍,到你這來看看…”

 語音中,透著幾分親熱,雖是才熟識不久,可宗嵐的性情就是如此,對武力強絕,又能打仗的硬漢,向來都是欣賞有加。

 更何況此人,乃是那任博的親侄兒。

 “不知你這裡情形如何?”

 “一日之內,屬下必能破之!”

 惜字如金,短短兩言,卻是斬釘截鐵,任天行接著,卻仍是看向那座兵營。

 “不過張參議,說是此戰已無用費力,三言兩語,就可定乾坤。”

 宗嵐一怔,忖道居然還有此事?張參議自然是指的張懷,這人雖是秀氣了一些,卻也是頗合他心意的人物。

 這些日子,他能夠全不管那些瑣事,在戰場上痛快廝殺,全是因此人之功。

 也就在下一瞬,就只見一個人影,從對面靠東一側的營帳中行出,面上全是溫和笑意。

 雖是兩軍陣前,卻是從容踱步,不緊不慢。

 遠遠望之,正是張懷,也就在他的人影,才剛從營中走出大約五百丈之時,那連營之內,立時連續燃起了好幾處烈焰,一陣陣喊殺聲,沖霄而起。

 那看似牢固的大營,頓時間慌亂一片。

 任天行微一挑眉,還真的成了?

 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不過任天行卻知此時,還不是猶豫歡喜的時候,馬鞭前指:“命鎮邪軍五鎮前行,做強攻之姿,其餘諸軍整備兵甲,準備隨我強攻!”

 一聲令下,整個軍陣都是轟然陣響,宗嵐在旁聽著,卻微覺奇怪,此時這連營中的騷亂,多發自於東面,正是鎮邪軍五鎮的對面之敵。

 可聽任天行之意,似乎卻並不欲從這東面著手。

 再略一思忖,宗嵐就已知緣由,東面騷亂,又有敵強攻,他若是敵將,必定要傾盡全力,以鎮壓的營中叛亂。

 可如此一來,其餘地方,就未免空虛了,避實擊虛麼?讓那些叛軍,代為承擔壓力,也可減少部下的傷亡。

 這個傢伙,倒是打得好算盤!

 可宗嵐的眼眸中,卻更是透出欣賞之色,此子用兵之能,又知道愛護麾下將士,的確是比他強的太多!

 也就在片刻之後,張懷仍是在那裡步行,也不知何時才能到軍陣之前。

 宗嵐等的不耐,乾脆策馬迎了過去,而後是好奇的問:“小子,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此事簡單,不過是以地誘之!”

 張懷一笑,確實是再尋常不過的戲碼:“六省之地無主,不知多少人盯著,一城一地之惑,又有幾人能夠不在乎?便是那些城主大人能夠不為所誘,他們那些部下,也未必不動心。”

 任天行聽得是瞳孔微縮,皺起了眉頭:“這些首鼠兩端,不忠不義之輩,只怕日後不好駕馭!”

 又凝聲道:“分封之權,是由君上掌之,我等臣子,不可越俎代庖。”

 張懷卻一笑,將一張明黃卷帛遞了過來。

 任天行接過一看,卻正是宗守的詔令,落款是數月之前,詔文之意,卻是可任由張懷便宜行事。

 這位君上,是早有所料麼?

 任天行緊懸的心,總算是放下,他最擔心的就是張懷行事不知收斂,引來猜忌。

 接著是猛地回過身,一聲狂呼大喝,震盪十里!

 “諸位同袍!今日我等只需踏平此陣,就可回師,與君上並肩而戰!爾等可願,隨我破陣?”

 那陣中十數萬人,先是一寂,緊隨其後,卻是山呼海嘯的聲響。

 “回師!死戰!破陣!”

 數十萬人的聲音匯成了一股,震響雲空,任天行接著,又回望張懷。

 “接下來要勞煩師弟了…”

 張懷心中了然,知曉任天行託付的,並非是接下來的破陣之戰。

 而是乾天大軍回師之後,那時他麾下,只有數個可信任的軍鎮,卻要鎮壓住整個輝州十省之地,確實是讓人頭疼無比重任。

 ※ ※ ※ ※

 同一時間,就在萬餘里開外,輝洲之東雲空之上,無數劍光刀影,激散紛飛。

 千百道氣芒,縱橫交錯著,把這片雲空,幾乎徹底割裂。

 整個千里之內,飛鳥絕跡,只有二人的刃光,在不斷的碰撞,震擊!

 無數的赤色電芒,四下裡散溢開來,籠罩著整片空際。

 可在這片赤罡神雷之中,卻還有一片黑色的電流,緊緊裹成一團。

 雖是略顯不敵,卻能夠緊緊的固守,並不顯頹勢。

 而宗守的身後,更是一雙黑色的翼翅展開,長達三千餘丈。

 每一次撲扇,都必定引動著無量的天地之靈。

 五階之下的靈法,在他身周左右,幾乎是瞬即生成,接連不停的,往前轟擊而去。

 哪怕不能傷敵,能讓對方稍稍分心,那也是好的。

 手中的無名劍,此時更氣芒千條,是不知疲倦的揮斬。

 就在他身前三尺處,正是珈明羅王的身影。

 二人近身而戰,身影不斷交錯,不斷的分合,力量只要是稍弱一些,速度稍慢一點,都會立時被對方斬落。

 而此時宗守在劍道造詣上的優勢,已被降到了最低。

 更多的是依靠自身的本能,二人的刀劍之速,已經完全超出了一個人思考速度的極限,大多時候,都是腦裡還未有判斷,身體就自然而然的有了反應。

 是強敵!

 自第一次交手之時,宗守就知這珈明羅王極難應付。

 只是眼下,這感覺是更深刻,避短揚長,使他在劍道上的優勢,是蕩然無存。

 那六神飛刀,也是完全沒有了出手的機會!

 不過與此人戰,煉體的效果,比之以鐵砂來鍛煉,還要強上不少。

 更是全力,似這等層數的敵人,會比他更瞭解自身的弱點所在。

 宗守心中是『嘿』的一笑,奇怪自己這時候,居然還有心思想這些。

 這已是這三個月,二人間的第三十七次交手!仍舊是不勝不敗之局。

 珈明羅王占了不少優勢,卻始終沒能成功將他拿下。

 自然宗守,也自始至終,都尋不到半分勝機。

 不過這般下去,估計再有數日,他的武道,就能更進一步,踏入到九階層次!

 這些日子,連續數十場劍戰的收穫,在這珈明羅王靈境實力的壓迫之下,在劍道上的所得,也遠遠超出了當日地底深湖,抗擊那六人聯手之戰。

 原本因修為大進,已經漸漸無法控制的力量,也漸漸重回巔峰,能夠精確的操控,自己每一分氣力,收發由心!

 相較於身處劣勢,卻心神好整以暇的宗守,此時珈明羅王的胸中,卻更多的是焦躁。

 雙眼中隱蘊怒火,一身氣血,不斷的燃燒,不斷的催動,往巔峰攀升。

 明明實力要勝對方幾線,可就只偏殺了那麼一點,不能斬落此人!

 忽的一金一銀,兩點銀光飛騰而至,珈明羅王的眼眸的深處,頓時透出一點冰寒徹骨的殺機。

 知曉這是宗守的兩隻靈寵,似這樣的護駕,他同樣也有。

 可他掌控之下的那些精獸,或者實力上更勝出數籌,卻遠遠及不上其飛遁之速!

 也不知到底是什麼物種,雖只是一隻八階一隻九階,可便連他那兩隻最是愛重的亞種神獸,速度上也是遜色不少。

 而此時這兩隻異獸,可謂是左右著他與這乾天妖王戰局。

 大多時間,都是在地面下方,他麾下的大軍中,四處殺戮。

 然後沒過兩三個時辰,總會攜帶著不少他的同族之魂,飛至宗守身旁。

 然後忽然之間,這位乾天妖王,就會魂力激增,那靈法威能,也往往是增強近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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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四章 決戰之前

 激戰一日夜,這宗守的靈法,幾乎是無窮無盡。

 也不知此子,到底是哪裡來的那麼多的龐大魂力?真是從他那些同族元魂中抽取而來?這又到底是何等樣的秘術?

 果然就在這一金一銀兩個拳頭大小的光華,落在宗守的剎那。

 忽然漫天的黑焰,席卷天空,黑色的電芒,驟然爆熾,突兀之間,就將周圍的赤罡神雷炸開,散溢四周。

 瞬息之間,戰局就已開始逆轉!

 宗守目光驀地一厲,身後處一聲龍吟,現出了一隻七爪巨龍之形,那青色劍光,也猛地一衝,竟是須臾間就增速數倍,狂風暴雨般的疾刺!

 珈明羅面容,也同樣是顯出猙獰之色,他一生之中,從不知退為何物!可此時面對這劍,卻也是本能的感覺驚畏,毛骨悚然,下意識的,不願攖其鋒芒!

 可僅僅在瞬即之後,就又壓住了這絲懼念,手中重刀,想也不想的,就聚起了全身之力,猛地橫斬!

 大業靈寰刀!

 若是這一刀,斬不破,擋不住,那此身就死!

 轟!

 一聲重響,有如天崩地裂,空中萬里的內的雲氣,都被一股無形之力,猛烈的向外排開。

 宗守的千重劍影,都集中在珈明羅的刀身一點。

 連綿無盡,那千萬鈞巨力,都無法宣洩,被一點點的衝擊磨散。

 最後是刀身後仰,整個身影,也不得不爆退數百餘丈。

 只是宗守此時,卻也同樣不好過,魂海之內的蒼青色陰火,只這一擊,就已經消耗了大半之巨。

 珈明羅王斬來的刀力,也有部分無法化解,衝入到了他體內,四下亂竄,使他輪脈連續數處毀損,氣機紊亂。

 雖將這珈明羅擊退輕傷,本身卻又受損不小,無力追擊。

 他不是什麼灑脫之人,籌謀已久的絕殺一擊,功敗垂成,多少是有些遺憾。

 不過隨即,就毫不在乎,與這珈明羅之戰,勝負不在這一時半刻,接下來還有的打。

 忽的是眉梢一挑,宗守看向了東面,只見是一團旭日升起,一束束陽光照下。

 不禁一笑︰“如今已然天明,莫非珈明羅王,還欲再戰?”

 白日對珈明羅王的影響極小,可對其實力,多少有些壓制,尤其是這正午之時。

 若是此人,真不肯罷休,宗守自然是樂意奉陪。

 說不定能有機會,可將此人斬了,那時雖有百萬夜魔。亦不足為患。

 那珈明羅的面上,則是鐵青一片,看向了自己握刀的右手,只見這本來無比穩定的手臂,正是在微顫著。

 這是力盡之故,以他的實力,
只需十數息就可恢復了過來。

 只是此時再戰,又有何必要?先前用了半夜時間,積累的勝勢,將宗守漸漸逼到了絕境,卻被此人,在方才一劍中,扳回了局面。

 即便繼續戰下去,只怕也是無益。

 他以前也試過,依靠自己更強盛過這宗守近十倍的恢復力,來消磨此人的魂力內息。

 可最後卻是無果而終,連續數日激戰,反倒是他自己,快到了油枯燈盡的局面。

 這人不止是魂力,近乎無窮無盡,便連內息也是如此。

 宗守的劍上,就彷彿是有著一個漩渦,每次交手,都感覺自己氣力,都被吸走了一般,然後反震而回。

 皺了皺眉,珈明羅仔細看了宗守一眼,最後是輕吐了一口濁氣,神色漸漸平淡。

 “前日之議,不知國君想得如何了?若肯投效於我族,不但你那乾天山東臨雲陸,可以保全,便是這輝洲島,也可給你,以你的天資實力,父皇必定重用,日後代我族管轄此界,也非是不可能…”

 宗守唇角頓時斜挑,怎麼又來勸降這一套?想也不想,是直接搖頭︰“你很煩!”

 珈明羅的面色,再次一青,接著便又冷笑︰“三月時間,你從連雲退到此間,十戰十敗,不知憑你這幾十萬人,還能撐上多久?”

 語氣隨後又是一緩,柔聲道︰“若是不肯為我族效力,也是無妨,只需國君肯讓道,退回東臨,我珈明羅可擔保,三十年內絕不動東臨一草一木!”

 這句話說出時,是艱難無比。

 三個月來,二人無論是戰場之上,還是只限於二人間的激戰,對壘經歷了無數次,他是怕了眼前這人的堅韌!敗而不餒,彷彿是擊不垮,敲不碎的磐石!

 宗守則是默然,當初連雲島上,即便分兵之後,也是眾達百二十萬之巨,之後三月,又陸續補充了不少。

 可至如今,已只剩不到總數的七成,這還是因這些夜魔,不願損耗過巨,並未真正全力強攻之故。

 自然此時他麾下剩下來的,也都是從修羅沙場裡,生存下來的真正精卒!

 能否再撐多少時日,宗守自己也沒把握,不過…

 面上依然是笑意如故︰“那麼宗守敢問,此時珈明羅王,又還有幾日之食?可要從孤這裡,借些過去?”

 珈明羅的呼吸,頓時沉重了數分,此來雲界,所帶之食,千萬人用上十年都是足夠,可大多都在界河中失落。

 原本也不在意,只需在進入雲界後,四處掠奪一番就可無礙。

 卻不意這大軍被堵在這座陡峭無比的群山之前,而萬里地域之內,是人煙全無,能夠當做食物的東西,是少之又少。

 如今他軍中,已經是依靠著獵殺精獸,補充食材。

 可隨著時日退移,這周圍千里之內,也是鳥獸絕跡,越來越難尋覓。

 是因無有足夠人力捕殺!這宗守麾下之軍,雖是越戰越少,卻每時每刻,都保持著足夠的反擊之力,彷彿一個彈簧,壓得越緊,那潛伏的反彈之力,就越是強勁,即便以百餘萬夜魔軍圍攻,也是不敢鬆懈。

 原本最不曾在意的事情,如今反而成了可致他們潰敗的大患!

 “你這是在找死!”

 知曉此時已是多言無益,珈明羅冷哼了一聲,就直接拂袖離開。

 臨走之時,又深深看了一眼,下方那支血色鐵騎。

 這便是血雲騎,乾天山最令他頭疼的一支精騎。

 只要是在戰場上出現,必定是能力挽狂瀾,所向披靡。

 此次隨他同來雲界的,還有近十位的靈境,可卻都被這支血色騎軍,牽制不能動彈。

 …若無這些強者坐鎮,甚至只憑一支騎軍之力,就可衝潰數十萬的夜魔大軍。

 更有一位衝陣無雙,對時機的把握也敏銳到毫巔的大將統帥。

 使他幾次設局,欲將之撲殺,都被這支血騎輕鬆破去。

 而此時在那騎陣之前,正有一個年輕將領,正手提著一桿大戟,仰首上望,目裡面全是譏誚之色。

 珈明羅見狀雖不在意,可胸中仍覺氣悶,是強抑著那騰起的殺機,扇動著雙翼,往東面那支正在回撤的浩蕩大軍,飛降而下。

 “十日之內,本王必破此山!那時只望國君,還能夠笑的出來!”

 宗守聽得無語,這樣的狠話,這傢伙每次戰後,也不知說過多少次了,怎麼又來?

 不過這心中,就也多了幾分沉重之意,聽出了此人語中,那前所未有的狠決。

 只怕是真的被逼急了,以往這人總顧忌傷亡,故此每戰需要攻堅之時,都是淺嘗輒止。

 此時再不拼命,只怕大敗就在眼前,一旦這支夜魔軍全力而為,那爆發出來的力量,必定是無比驚人!

 皺起了眉頭,可下一瞬,宗守就又是心中微動。

 探手一招,一團白色氣芒就忽然出現了他手中,氣勢懾人,彷彿是千萬人心念所匯。

 這就是王道之勢!

 只是此時,卻較之他方才,與那珈明羅王一戰時,更強盛了幾分。

 不用想,宗守就知這必定是宗嵐與任天行那邊,已經有了突破。

 好快!

 記得昨日的戰報,還說是正與那西面二百萬聯軍對峙。

 怎麼這時,就已經將之擊破了?

 王道之武,乃是一國之勢所聚,如此如來,這整個輝洲,是已經納入他的治下?再無反抗之力?

 卻並無什麼喜意,此戰雖勝,對於這邊的裨益或者有,卻少之又少。

 萬里之地,哪裡可能那麼輕易趕回?即便回來,也是支疲兵。

 頂多稍後再與珈明羅王戰時,可再輕鬆幾分。

 搖了搖頭,宗守飛身而下,不多時,便回到了他的帥帳。

 建在山巔之上,可俯瞰前方千里之地,卻只見整個戰場上,是蒼涼無比。

 所有草木,都已不存,只剩下了一片白地。

 無數的石牆,在下方縱橫交錯,更有成百上千的石堡,林立於其上。

 這些都是孔瑤,臨時征發周圍之民,加上那僥幸得存的八百萬的民壯,費時將近一個半月才建成。

 因夜魔有翼,這些石堡並不太高,頂層封閉,卻無不堅固。

 而那些石牆,也並不為阻敵,是為遮蔽靈陣。

 還有這七霞山的山體,也有無數處被挖空,設置弩弓,

 只是此時看,卻見當初那些堆砌出來的石牆,已經崩塌了大半。

 而數目上千的石堡,也有小半都被攻破,夷成了平地。

 宗守不禁默然,再戰下去,那就是真正的無險可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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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五章 勝機之現

 剛行入帥帳之中,宗守就見孔瑤,正站在輿圖之旁,蹙眉細望著,定定入神,即便宗守入內,也未發覺。

 宗守見之莞爾,正欲開口問詢,卻忽的一怔,只覺此時的孔瑤,是異常的清新可人,面頰暈紅,動人心弦。

 鼻間再輕嗅了嗅,更可聞到一縷若有若無的清香,心頭頓時就掠過兩個詞,美人如玉,出水芙蓉!

 再聞了聞自己身上,七階之後,身軀歷經淬煉,已然潔淨無比,可一羽不能落,一塵不能加,可這幾月連續激戰下來,他根本沒時間估計其他,這時身上,也有股子酸臭與血腥的氣味,極是難聞。

 頓時是一聲哂笑,宗守微搖了搖頭,到底是女人,哪怕是未來的絕世名帥,也終究是不可能如男人一般大大咧咧,忍受的了這種氣味。

 不過這體香,當真好聞。

 立在那輿圖之旁,宗守又鼻間聳動,深吸了口氣,孔瑤這時,也終於是發覺他的到來,面上頓時紅暈微現。

 “臣方才抽空,去了一趟寂落湖,君上可放心,一切都已佈置妥當…”

 寂落湖?

 宗守不解,這孔瑤跟他說這些做什麼?難道到哪裡沐浴,也要跟他匯報?

 接著下一瞬,就忽的想起,這寂落湖,豈不就在這七霞山附近?距離大約兩千里,是一片南北都有三十萬的大湖。

 直到聽到最後一句,更是心中微動,一切都已佈置妥當?是什麼需要佈置?

 說起來,他這些時日,不是與那位珈明羅王戰,就是在閉關養傷,對於孔瑤如何用兵打算如何克敵制勝,都未怎麼理會。

 以詢問的眼神看向孔瑤,卻見後者又低下了頭,沒繼續理會他的意思。

 宗守頓時啞然,這是在賣什麼關子?或者說,這是對他這國君的考校?

 忽的是「蹬蹬」幾聲,龍行虎步般走出了帳外。

 抬眼看向天空,只見那東面的天際正是一團團光影照下,將整個七霞山,都籠罩在七色光影之中,使這血腥沉悶的戰場,平添了幾分夢幻之感。

 怔了一怔,宗守接著是似想到什麼,忽然長笑震天,帶著無盡的歡欣之意。

 心中憂愁盡去,舒暢無比又覺慶幸,只覺他這一生,最英明不過的,恐怕就是把孔瑤挖到自己麾下。

 驀地轉過身,眸中滿含著期待道:“如此說來這一戰已經勝定?”

 “那也未必!”


 孔瑤微搖了搖頭:“還要看你我,能否將這些夜魔逼到白日出戰,最好是正午時分…”

 宗守『嘿』的一笑,看向了山下,只見那些夜魔,正在如潮水般退卻,陸續進入一片全是黑霧籠罩的營地中。

 每當白日,都是如此,孔瑤前些時日,也曾試著在白晝時反攻,可惜這些夜魔,在這黑霧中戰力不但分毫未損,反而實力激增三成。

 嘗試不果,孔瑤便果斷的放棄,只是據著那些石堡死守,要逼這些夜魔,在白日中與他們死戰,除非是真正到山窮水盡之時…

 瞇了瞇眼,宗守的神情就又恢復如常,胸中雖還在興奮,卻也漸漸平息,果然這一戰還是不能大意輕心。

 只是那心神,卻也是再無之前的緊繃,雖是情勢險惡,可卻已然是看到了希望,此戰若能勝,那就必定是能屠戮百萬,一舉奠定大局的大勝!


 深呼了一口氣,宗守自嘲一哂:“這可不大容易,你可有什麼打算?”

 孔瑤卻是笑而不答,將幾張信符遞了過來。

 宗守接在手中,片刻之後,就眉頭一挑。

 其中一張,正是來自宗嵐,內中所言之事,是西面戰事,果已是大勝收局。

 唯一他沒料到的是任天行,幾乎是即日,就開始四處征招翻雲車,以及輝洲所有的二階騎獸,估計今日夜間,就可發十五萬精騎,連同二十萬精銳步卒兵,回援七霞山。

 三日之內,其餘還有二百萬人,可以陸續成行。

 宗守算了一算,若真能如此,估計這三十五萬大軍,最多三日之內,就可趕回到七霞山。

 對於如今的戰局而言,簡直可稱是雪中送炭,難怪孔瑤,如此信心十足。

 第二張信符,卻是來自艦師都督古烈空,大意是局面雖艱難,損失慘重,卻仍可纏住夜魔族的那幾艘空艦,不過時間,也只僅限於一個月而已。

 只最後一條消息,讓宗守是大皺其眉,這古烈空居然是自作主張,撥出了好幾條五牙樓船,給了師若蘭統帥。

 他是讓那還在,跟在古烈空身旁不錯,可目的只是想讓師若蘭,先學些統軍經驗,可沒想過,讓她現在就領兵。

 這個古烈空,到底是怎麼回事?

 不過旋即就先將心中擔憂壓下,古烈空不是莽撞之人,如此行事,定有緣由,絕不會只為討好自己這個國君,而如此草率。

 轉而開始仔細計算著感覺,此時對面的夜魔族,估計即便不是山窮水盡,那也差不多遠了。

 一個月時間,應該足夠了,無法利用那些空艦四處劫掠,雲
海上找不到辦法,這些夜魔只能是把注意力,轉向陸上,又是只能在這裡,與他決一死戰!

 只是這些,卻還遠遠不夠!

 下一刻,就見孔瑤,在輿圖山一點。

 “臣恐降軍心思難定,即便是為其家園,也未必能出死力,故此欲在七日之後,將此處轟塌,不知君上以為可否?”

 宗守目光微縮,孔瑤此時所指,正是七霞山之旁,通向輝洲腹地的大道峽口,若是此道斷絕,那麼此處數百萬大軍的退路,就將徹底斷絕!

 這是置之死地而後生嗎?

 心念一轉,宗守就哈哈的大笑了起來。

 有何不可,雲荒之時,有背水一戰,有破釜沉舟。

 萬載之後,他宗守難道就不能背山一戰?

 “如此說來,孔瑤你料定決戰之期,是在七日之後?”

 孔瑤微微猶豫,然後是猛地把螓首一點:“正是!”

 “那就依你!”

 宗守心神恍惚了片刻,又拿起最後的一張信符。

 這一張,卻是來自乾天山的任博,言道大商已經遣使,責問他斬殺魏海,奪其麾下大軍之事。

 不由是冷然哂笑,看向了東面。

 自夜魔侵入,孔瑤代他統領大軍,三月時間,大小凡三十餘戰,抗拒二百萬夜魔,雖是節節敗退,卻始終未曾潰散。

 此時即便是一個瞎子,也可看出孔瑤,統領大軍的才能。

 雖是中規中矩,卻面面俱到,協調諸軍,沒有哪怕半點錯失,統籌整個輝洲戰局,仍舊好整以暇,更佈局深遠。

 此非是提數萬之軍,衝鋒陷陣之將,而是統帥數百萬之眾,攻城陷國的帥臣!

 雖是仍舊略顯生澀,可未來的不世軍神,已現雛形。

 只需假以時日,必定是可支撐一國的擎天巨柱。

 也不知如今大商皇京城,將孔瑤親手甩讓給他的那位,此時可曾後悔了沒有?

 大約是要吐血了!

 『嘿』的一聲,宗守得意一笑,一手將這信符捏碎。

 這些責問,對他而言卻是不痛不癢,只需此戰之後,送一些禮物,遣使致個歉,使那邊有個台階下,就可把這場風波,化為無形。

 這非是他輕視,而是歷代中原皇朝對外藩,歷來都是如此,若是無奈其何時,就都以安撫居多。

 更看透了那位元辰皇帝,先要安內之心。

 國內世家林立,預言中神皇將現,這一位後世人口中的『聖君』,怎可能在這時候,來尋他的麻煩?

 那信符的最後,卻是提及東臨雲陸諸地,最近是亂象頻現,一些城主,頗不安份,一些身份不明之人,更在四處奔走連結。

 只是這些人,如今卻是聰明了許多,大局未定之前,絕不主動舉起叛旗。

 又有乾天山,三百萬精銳鎮壓,更不敢輕舉妄動。

 此事弱水,不久前也跟他提起過,故此也不覺吃驚。

 戰到此時,哪怕是與他關心親近之人,也不會看好他。

 蒼生穹境與三宗六門,就曾幾次傳信,問他是否需要援手。

 親友如此,更何況這些暗中之敵?

 大約是想著,即便他宗守能從輝洲安然退走,也必定會損傷根本。

 搖了搖頭,宗守冷冷的也看著那輿圖。

 七日之後麼?那就看七日之後,看勝負何屬。

 這雲界之東,那時誰主沉浮?

 ※ ※ ※ ※

 一刻之前,就在宗守從天空中飛落,回至七霞山頂之時。

 虎中原站在一處殘破堡壘的最頂端,仰首上望。

 眼看著那身影,安然落下,才收回了視線。

 而後是破口大罵:“這個珈什麼羅,真個是沒完沒了了!”

 是深知此時宗守的安危,是不能出半點差池。

 可偏偏二人之戰,他是半點插手不進,也知曉宗守,是以一己之力,護持著此地,近百萬大軍,不使那珈明羅,為所欲為。

 只是每一次天空中激戰,都讓他懸心一次,不由暗暗沮喪,自己的天資,還是差了些,已經幫不上宗守。

 在他旁邊的柴元,卻沒想那麼多:“有宗原策應,又何需憂心?”


 又看向了堡外,此時夜魔軍雖退,卻有不少傷卒,在弩箭威脅下,未曾救回。

 柴元的眼中,頓時是微微一厲:“外面的這些,該怎麼處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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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六章 七日之戰

 “外面的這些,該怎麼處置?”

 語氣平靜,卻夾含著一股淡漠的冰冷。

 虎千秋一步躍到了這石堡的女牆之上,然後是狠狠的『啐』了一口。

 “還能怎樣,老規矩!君上不是說了,最好是讓那些傢伙沒退路可走,大意不得…”

 柴周早知如此,微微一笑,向身後的幾位將領頷首示意。

 僅僅片刻之後,一大隊人馬,就被驅出了城外。

 那衣甲樣式,卻非是乾天山的紅色,而是大商軍的純黑,千餘人被驅趕著,在戰場上搜索那些仍舊還留有生機的夜魔,一一補刀。

 都是五六十人一起下手,將之砍成了肉泥。

 也就在此時,對面那團巨大黑霧之中,傳出了陣陣咆哮怒聲,一股股凌厲殺意,橫空而至。

 虎中原冷笑,是毫不在乎,靜靜等了片刻,見對面仍舊沒什麼動靜,才失望的微搖了搖頭:“今日看來該是完事了,嘿!這些沒卵蛋的東西!”

 以往每當驅使降軍,屠戮這些傷殘夜魔之時,對面總是時不時的,會頂著白日再次出擊。

 那是他最喜歡的情形,每當這時,總會使夜魔傷亡慘重。

 不過近兩個月以來,這樣的好事,就甚少發生了。

 輕歎了一口氣,虎中原又看了看身下這殘破的堡壘。

 防護的靈陣,已經潰垮的差不多,這石堡,也被夜魔族的攻城機摧平大半。

 若是堅守,還能維持半日,可若是在夜間,繼續待在這石堡,那就是自尋死路。

 “準備棄堡!讓靈師辛苦些,把這裡夷平了。”

 雖是殘缺的工事,可若落在那些夜魔的手中,不大不小也是個麻煩。

 柴周的瞳孔一縮,回望身後,此時那巨山之下的石堡,雖還剩下三百有餘,可卻分佈在一條長達百里的戰線之上,隱隱連成了三條線,封鎖阻攔在七霞山下。

 這些時日,夜魔都是每隔兩日,就突破他們一層防線。

 兩日破一陣,若再從這裡退卻,最多只需六天,這些夜魔,就會攻至七霞山下!

 “是那孔瑤的意思!說是我們人比地值錢…”

 虎中原『哼哼』了一聲,他還是不習慣,稱那女人左都檢點。

 只是數月鏖戰不休,心中深處,卻已認可了孔瑤的能力。

 以如今劣勢之軍,卻能維持住這樣的局面,只怕邱為在此,也未必能辦到。

 換成是他,只怕是早就打潰了!

 原以為君上是此女姿色所迷,卻不意這孔瑤,居然還真是有幾分本事的。

 只是再觀對面,那三月激戰,傷亡也不過二十萬左右,卻使他們,折損近百萬人的夜魔大軍。

 虎中原的眸中,一時全是茫然之色。

 這一戰,不知勝機何在?

 想到就問,虎中原是下意識的就說了出來。

 “柴周,你說我們可還有多少贏面?”

 其實心中,並不指望能贏,只求能將這夜魔軍擊退,就心滿意足。

 柴周聽得一怔,虎中原是左翼主將,這些話說出來,說不定就會使軍心動搖。

 可旋即之後,就是啞然失笑,語聲慨然:“六日之後,拼了這條命便是!即便是死,也要拉著幾頭夜魔一起,只需君上能脫身,我乾天山依然穩如泰山…”

 旁邊幾名偏將,聞言目光都不曾有半分閃爍,如標槍一般立在了原地。

 倒是虎中原,聽得一楞,接著是哈哈大笑了起來:“正是如此!這次就你我拼了這條命,多拉些夜魔下去!只需君上在,又何需憂愁?柴周,這次老子若能活著回去,那玄星竹箭的事,我就不跟你們柴家在參議殿爭啦!”

 柴周聞言,卻沒什麼感激之色,反而是破口大罵:“誰要你讓了?那玄星竹箭的產業,我柴家就讓出了…”

 那玄星竹箭,本是乾天山的制式靈箭,可如今乾天日新月異,軍中早已不用,就是民間,賣的也是極少。

 故此他柴家,早不在意了。

 虎中原『嘿嘿』的一笑,並不言語,仍舊是瞇著眼,看向對面的黑霧。

 他虎中原,還有六七日好活…

 這一刻,他忽然有一種想要酩酊大醉一場的衝動。

 反正是要死,放縱一次也是無妨,能跟隨宗守,一統東臨,經歷這許多精彩之事,這一生,已是無憾了…

 ※ ※ ※ ※

 “最多是七日到九日時間!”

 此時距離七霞山不遠的雲空之中,一位青袍道人,也正是如此冷冷言道。

 若是宗守在,必可認出此人,正是當初在連雲島,曾與他對過幾劍的那位道人。

 說此言之時,旁邊除了無極之外,還有兩位三旬左右的道人,都是一身紫授仙衣,氣度不凡。

 而這四人之後,還有七位同樣一襲青色長衫,腰佩長劍的男子。

 “我之前趁兩軍鏖戰之時潛入,觀夜魔之糧,最後只能再支撐四五天,便是山窮水盡,而這乾天之軍,也最多只能再堅守六日左右,六日之後,必定盡滅在這七霞山下,可若是加上如今正陸續趕來的援軍,或者能支持更久一些…”

 “明惠師叔,如此說來,這乾天山,豈非是還有不少勝算?”

 接話的是一位中年道人,此時眸子裡,滿是異色。

 這宗守,這乾天軍,能夠撐到現在,就已經是讓他極其驚異。

 聽得那青衫道人此言,是更覺不可思議。

 他不怎麼通兵法,卻知若是這乾天之君,能守到夜魔徹底糧盡,無力再戰之時,那麼這一戰,多半是能夠大勝。

 “三月鏖戰,一攻一守,夜魔不過損兵三十萬人,可那宗守麾下,卻已折損百二十萬有餘!”

 明惠說到此,是一聲冷笑:“而此時那珈明羅王部下,仍有百六十萬之眾人!”

 堪稱懸殊的比例,讓人是心驚肉跳。

 在場的幾人,也都蹙眉不語,不愧是上古時橫掃雲界,更控制數百世界的大族,這些夜魔的戰力,確令人驚心。

 “我看他們,是半分機會都沒有!”

 而明惠搖著頭,下了定論,眸中卻又微光一閃:“不過那孔瑤,倒真個是令人驚異,原本以為,那位妖王撐不過十日,可這轉眼之間,就已經過了三月,此女統兵之材,真是世間少有其匹!”

 此言說出,便連無極也是一陣默然無語。

 當初宗守拜孔瑤為帥,統領這乾天山的一應戰事,誰都以為這位國君,估計是被美色所迷,做了件奇蠢不過的事情,又或者此女,只是一個擺設而已,是宗守壓制乾天諸將軍權的棋子。

 可此時再看,那一位的識人用人的眼光,是再一次讓人嘆服。

 這與夜魔的連場鏖戰,雖是身處劣勢,可眾人卻都是心知,這是巧婦強為無米之炊。

 局面雖是接近糜爛,卻非是孔瑤之過,而是手中的軍馬,實在太少!

 是雖敗猶榮!

 “是不曾料到此女才華,盡至如斯!此非是親臨戰陣的將才,而是將將之人,以前才華未顯,可如今統帥千軍萬馬,卻令人是眼前一亮!”

 無極一聲唏噓,而後語意中,是微寒譏哂:“據說大商那位陛下,已經是為此,連續拍碎了三個桌案,摔了四個茶杯,又連續下詔,責備孔家,國師重玄,也為此事閉關了一陣,重新為這孔瑤,推算命數…”

 “再怎麼後悔也是晚了!即便還能把人要回去,也再難使其此女忠心效力!”

 明惠瞇著眼,同樣是滿含嘲意:“那宗守慧眼如炬,確實令人敬佩,此子能在短短幾年間,一統東臨,非是無因,不過我觀此番,他施展的那諸般手段,未必就能使孔瑤心服,此戰之後,我道宗或有機會,若能有此女在,一旦靈潮期至,我道家必定可增不少勝算。”

 無極聞言,是笑而不答,如此帥才,若有機會,自然不能放過!

 接著卻聽旁邊,另一道袍中年,冷冷言道:“我觀這雙方勝負,也只是幾線之隔,若道靈穹境,能全力相助,那位妖王未必就不能勝…”

 此言說出,場中的氣氛,頓時是一窒,無極蹙了蹙眉,這出言之人,正是輝洲三宗之一的羅天宗之主龍霜。

 而再觀另一人,那位玄同宗主法言,雖未應聲,可神情間卻也戚戚。

 無極是心知這二人,在不滿些什麼,這輝洲畢竟是其傳承萬年的道場,不到萬不得已,絕不願輕棄,寄人籬下。

 之前是不覺有勝算,此時那宗守,卻能與夜魔拼到這程度,卻令人心驚。

 “靈潮在即,魔道虎視眈眈,蒼生道最近亦有崛起之勢,我道靈穹境的實力,萬不能折損在這無關緊要的邊角之處,與夜魔兩敗俱傷…”

 見二人都陰冷著臉,並不出言,無極又淡淡道:“更何況,你等的道場,都有現成,此戰之後,珈明羅即便能勝,也要元氣大傷,暫時無力東圖,東臨雲陸,可任你等擷取。”

 此言說出,那法言龍霜而人,都是錯愕的把視線注目過來。

 乾天山即便是敗,只怕也沒那麼容易垮掉,怎會容他二宗進駐?

 無極卻是默默的看向身後七人,正因知不能輕易取下東臨,才需要在這裡,宗守敗後,先截下那位妖王性命!

 心中卻是歎息,他心中實不願如此,也總覺有些不妥。

 然而此時,卻是道靈宮主法旨,即便是他,也違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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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七章 決戰初始

 還算是寬敞的石窟之內,兩條五色光影,在不斷的盤旋掙扎。

 身軀扭動,放如一條巨蟒,不過任其如何掙扎,都脫不開宗守的雙手之間的束縛。

 隨著時間推移,漸漸的被馴服煉化,盤旋在他身上。

 而後是從掌心處直接吸入,融進他的輪脈之內。

 照例是肌膚綻裂,而後半刻鐘後,就復又癒合。

 此時在宗守的體內,已經是整整十二條天脈,在迴圈流動。

 強橫的武道意念,使其真力,直接踏過了階位的門檻,進入了九階。

 也就是雲界所謂的靈武尊,外域修者口中的天境巔峰!

 把靈識遙感天地,可以感覺,他心念與天地星辰,四分之靈的感應,是愈發的清晰明顯了。

 宗守眸中光澤微閃,接著手中便又取出了一物。

 立時是光華四射,將這黯淡的石窟之內,映襯的是亮若明晝。

 這是幾個月前,他用那『宇書』拓本,從那為魔道修士手中換來的一枚含光砂。

 那日接下此物的時候,可沒想到此物,他會這麼早就能用到。

 與那珈明羅王沒日沒夜的激戰,比這世間最好的煉體之法,還要強上不少,也更全面。

 使他足足提前了兩年,就已經進入了九階境界。

 一團赤紅火焰,『忽』的一聲燃起,開始燒灼著此物。

 整整半個時辰之後,才將這只有人指頭大小的砂石,徹底煉化成一團赤紅溶液。

 宗守卻連續取出數件靈物,添入其內,然後將這溶液,凝聚成一顆圓珠的樣式,在此物徹底冷卻在前,用靈念一點點的在其中,勾畫著靈陣。

 過了片刻,這顆已經膨脹成龍眼大小的圓珠,就已經凝固了下來。

 此時正是閃動著五色靈光,珠呈玉色,呈現出五色靈光。

 然後宗守是猛地一口,將這五色珠吞入到了腹內。

 一直往下,沉入到了氣海。

 而後一聲炸響,轟然震盪,那對天空星辰的感應,頓時是更見清晰。

 融入到體中的是幾十條靈脈,也似乎有了核心,往丹田彙聚而至,如諸龍盤珠一般,聚在了氣海。

 宗守眉頭微挑,現出幾分異色,然後是更仔細的內視計算,最後是星眸中訝色更濃。

 這體內真力,並未增加多少,可內息迴圈,卻更是流暢,九條輪脈有了核心,真力調動起來更是自如。

 同樣的修為,他可以動用更多的力量。

 而此刻這顆玉丹之中,也在源源不斷的,在提聚著那天地靈能於他體內的元氣,轉化為內息。

 這就是含光砂之能,靈華玉髓可以強化人的靈識,而這含光砂,卻可起到部分武者金丹的作用。

 …傳說所有武修,到了仙境之後,就可在氣海中,凝成一顆丹丸。

 乃是氣之所聚,丹色九轉,就可踏入到神境!

 而此時他的丹田內,這以含光砂煉成的含光珠,可以稱呼為假丹。

 雖是不及真正金丹的萬一,仙境之下的武者得之,卻往往可戰力激增一到兩成。

 那天魔穹境,也不知是知曉他,不會輕易放過武軒,還是真有意接好於他,倒是下足了本錢!

 『嘿』的一聲,宗守轉而又觀照自己的魂海之內。

 除了原本的『宇、宙、陰、陽、霆、雷、巽、運、疊、吞、淨、幻』十二個符文靈禁之外,又多出了生、死二個字元。

 總數十四,懸在黑白法相之間,不過此刻在魂海之外,還有不少籙紋,正在凝聚。

 大約再有數月時間,全新的真符,就可聚結。

 那是『吐』與『靈』,兩種法則。

 吐吞對應,宗守這些時日,日夜參悟,是愈發的感覺。

 只有將這看似無甚大用的天地之規,也融入自己道基之內,這黑白二洞法相,才可真正得以完善。

 至於靈,萬物皆有靈,也代表著天地靈能,而所有專一修煉元神,以求宇宙大道之人,更自稱靈修。

 對靈修而言,這道變化萬千,也捉摸不透的法則,不是不可或缺,可若能聚成,必定可有所裨益!

 此時的宗守,正是在補全著十八靈符之數。

 有龍影為師,更有蒼生道那諸多典籍,宗守可以比普通靈師,少走許多彎路。

 修者在仙境之前,能夠聚成的符文靈禁,是越多越好。

 這符文越多,那麼這道基就更是穩固。

 可在仙境之後走的道路,卻是需想盡辦法,將這些字元融合在一起,一些用不上的,更需將之排斥出去。

 到了這個時候,因道基固結,無論是選擇放棄,還是重新融入全新的法則,都需消耗大量的時間。

 故此在靈境之前,就需慎而又慎,為千百年後,預做些準備。

 似龍影,便自承自己,就因一步走錯,在聖境巔峰,停滯了近六千年之久。

 好在『合』與『一』這二種法則,輕易就可轉換,並不耽誤時間,也因而使龍影保留下了一線,踏入至境之機。

 宗守也不知自己未來,到底會走出的什麼樣的一條大道,黑白法相,又能否走到最後。

 不過多融些法則進來,總不會有錯,到了那時候,放棄總比重來要容易一些。

 既是天賦異稟,可聚十八道符字,那就該善加利用才是。

 片刻之後,這日的功課,就已是完成。

 體察全身,無論是內息魂力,都是處在巔峰狀態。

 哪怕是與珈明羅王,大戰個十天十夜,也可不懼!

 宗守心中,更是躍躍欲試,一絲靈識,開始探入到頭頂的天門之中。

 隱隱感覺這壁障,有了些許的鬆動。

 或者自己,能夠先將這層天障,強行打破?

 再次加力,卻隨即就覺那阻滯之力,復又堅實了起來。

 宗守眉頭一挑,就知此時的他,應該是還是差了一些火候。

 而且這時節,也不是合適的時機,大戰在即,此刻冒險嘗試,實在不智。

 要突破此障,至於也需待他靈法修為,到達九階極限之時再說。

 結束了修行,宗守起身離開了這間窟室,沿著甬道走出,到了一片光禿禿的石崖之上。

 只見那天色已然暗寂,天邊的晚霞,也在漸漸消散。

 目視下方,只見一隊隊身著重甲的夜魔,正從那濃濃黑霧內走出,在山下二十里之外列陣,多是雙眼赤紅,戰意熾烈。

 而再看山腳之下,幾日前的那幾百座石堡,只殘存九十之數。

 即便經一日搶修,也仍是殘破不堪。

 宗守面色微凝,而後又放鬆了下來。

 距離那天,這已經是第六日的夜間,說是七日,可是今晚,就已是決戰之期。

 身影一閃,就飛起千丈,到了山巔。

 只見此處,都已經是準備妥當,從東臨緊急運過來一百九階元滅弩,分佈在周圍幾個山頭。

 那帥帳已經不見了蹤影,只餘下一個高臺。

 上方豎立著一隻黃金王座,仿阿鼻皇座的字樣。

 孔瑤也是同樣一身金色的重甲,腰配著劍,就站在皇座之旁,英姿颯爽,一股英氣逼人。

 那甲胄似乎真是金子打造的,金光閃閃,隔著老遠,就可望見。

 而金椅之後,則是一杆高達三十丈的乾天王旗。

 旁邊同樣還有一杆旗幟,那隨風飛卷的大旗之上,卻是端端正正的,繡了一個『孔』字。

 宗守毫不客氣,在那王座之上坐了下來,然後是一陣無語道:“有必要這麼誇張?”

 連身下這高臺,也同樣是金色,自然沒那位項王那麼豪奢,可也是高達十丈之巨。

 不過這樣一來,望之已是極其顯眼,即便在夜間,在那些照明晶石的映襯之下,赫然金光閃閃,輝煌刺目,幾十里可見。

 要知他最近在東臨,可一向是提倡節儉來著。

 “臣不敢濫用軍資,只是鍍了一層金而已!”

 孔瑤斜睨了宗守一眼,記得第一次見面時,還覺這位妖王,實在是奢侈。

 可最近不知怎的,突然就窮了起來。

 “既是最後決戰,豈能無有決死之意?臣既然親手毀去此間百餘萬大軍退路,自然也要有與敵攜亡之心!否則何以使人心服?立此金台,穿此金甲,便是告知諸軍,你我俱在此間!孔瑤在此,哪怕死,也絕不後退半步!”

 劍駐於地,氣勢凜然。

 宗守沒注意去聽,腳下踩了踩,果然是以普通的粗鐵鑄成,不值幾個錢。

 再看孔瑤,那層重甲,也只是好看而已。

 頓時就笑了起來,而後又皺著眉,仰望天空。

 群星顯現,萬里無雲。

 卻不知明日白天,情形會是如何?

 “臣仔細算過,十日之內,此地都當是烈日當空,十幾日前,又請教了父親,也是這麼說起,我父執掌司天監多年,這天象變幻,極少料錯。”

 只一眼,就看穿了宗守的心意,孔瑤神情淡淡的解釋:“只是為防萬一,臣另請明都烈河兩位,臨時從國庫調取三千八階靈石佈陣,無論是夜魔族做法,欲呼雲喚雨,還是這天氣突然變化,都可應付!”

 宗守的唇角抽了抽,三千八階靈石?那就是三百九階,是今年乾天國稅的半數…

 卻見孔瑤,接著又嫣然一笑,眸中滿含著報復式的快意:“臣用兵,一向只求萬全,想來君上,不會反對?”

 宗守怔然,一陣無語,轉而想起了珈明羅王腰部,畢竟是夜魔八位王子之一,身家當不會小罷?

 隱隱然,竟有了幾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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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八章 決戰之二

 當那蒼涼的號角聲,響徹天際,虎中原也是本能的從沉睡中蘇醒了過來,晃了晃腦袋,就是大踏步的走到了這個石堡的城樓之上。

 幾個月下來,已經是形成了本能,白日哪怕是耳旁擂鼓陣陣,也能酣睡,可一到日落時分,便能蘇醒。

 一路之上,只見是無數甲士,正是在各自的什長旅帥的指揮之下,紛紛列隊,整齊有序往城牆之上行去。

 許多都是最近兩日,才趕來的新兵,不過自經歷了昨夜之戰,此時眼中,已沒有了初來之時的茫然。

 只是眼中,仍是帶著幾分惶恐驚畏之意。

 虎中原微搖了搖頭,大馬金刀的在城樓之上站定。

 從此處觀察戰場,可見這一線,殘存的那九十餘個石堡,都已經是嚴陣以待。

 此時應該是他這三月以來,最兵強馬狀之時!宗嵐與任天行二人,盡搜輝洲之西的精兵回援,以騎獸代步日夜奔行,總算是趕上,六日之內,將整整一百餘萬大軍,帶到了這七霞山下。

 使此間所聚之兵,一舉達到二百四十萬之數。

 光是他這左翼,麾下就指揮著整整五十個軍鎮!

 儘管都是些降兵,有心存二意者,也有對乾天山極其憤恨的。

 不過他虎中原,卻自信可以統合其力,以之前的百戰老兵為骨,足可讓這些人,維持足夠的戰力。

 三月鏖戰,不止是他武道,在苦戰中得以昇華。

 指揮大軍,也漸漸是得心應手!

 正望著對面,那正在逼近的夜魔軍陣,虎中原忽的只聽一聲轟然震鳴,而僅僅過了須臾,這腳下就是山搖地晃,令人步履幾乎不穩。

 那聲音震得人耳膜深疼,傳徹百餘里猶自不絕。

 此時不止是他部下的那些士卒,愕然往那聲音迴響處望去,便連那對面的夜魔。也是神情發怔。

 虎中原瞇著眼,回望瞭望,不用猜,就知曉這是孔瑤,已經將那數十餘里外,唯一通往輝洲腹地的峽道,徹底炸塌。

 自此之後,這七霞山下便是死地,此間二百餘萬人,是再無路可退,無路可逃!

 心中是毫不在意,他本就決意一死,自然也就不在乎有沒有退路。

 需要憂心的,只是自己的這些部下。

 只是當他四下眺望了一眼之後,卻是心中一定。

 來自於乾天山的本部精銳,自然是不用擔憂。

 其餘降軍,狀況也是比他意料的還要好些。

 說來那女人早在一日之前,就已將此事,通告全軍上下。

 那時雖是不滿埋怨之聲四起,可既然這心中早有了準備,當事到臨頭,也就沒有了初聞退路斷絕的慌張。

 許多士卒的臉上,此刻都是一片僵冷,充斥著死寂絕望,近乎麻木的握著手中的兵器。

 這是明知必死無疑,反而定下了心。

 許多人更都下意識的,往那七霞山巔看了一眼。

 當那個方向,一團閃耀的金光入眼,這些人的眸中,這才有了些許生氣。

 那位『左軍都檢點』,雖是斷絕了所有人退路,卻也曾有言,今日哪怕她戰死於此,也不退後半步!

 虎中原是『嘿』的一笑,心中略有些佩服。

 此女對人心的把握,簡直是到了毫巔!

 他此時麾下諸部,雖是大多都已絕了生望,卻同時也都有了決死之意。

 即便是那新來降兵,也不愁其不戰。

 這輝洲,終究是這些人生養之地。

 反倒與他們乾天,本該是無關…

 瞇著眼,虎中原是好整以暇的等候,直到柴周,站到了他的身旁。

 “今日情形有些不對,那邊似乎是要拼命了…”

 一目所望,只見是百餘個萬人左右的夜魔方陣,整齊的在前方二十裡排列著。

 今日那氣勢,也的確是有些不同,那雙目之中,早早就泛著紅意,陣型森然嚴整,偏又戰意暴熾。

 最令人詫異的是,以往那珈明羅,一直珍惜無比的十幾萬四階精銳,此時已經全擺放在第一線。

 虎中原卻不在乎的笑:“不同又怎樣?三月之前,這夜魔二百萬軍,都沒能將我等擊垮,到這時候拼命又能怎樣?”

 卻略帶些擔憂的,看向了右側的方向。

 唯一不放心的,就是此戰中,承擔最多壓力的中軍。

 孔瑤出乎意料的,將本來由宗原兼管的中軍主將,給了任天行。

 不但使得血雲騎,徹底解放了出來,也使得宗原,可以專心一意,統帥那三十萬精騎。

 可是那個小子,真的能行?

 心中更有些吃味,他虎中原,可是經歷了許多年,才在軍中有了如今這樣的地位。

 可那任天行,卻不過短短一年,就已是方面之將,深得宗守信重。

 “任天行用兵之能,便連右都檢點都佩服不已,說你不如他,必定是有其道理!那位何需你來憂心?只管好自己便是…”

 柴周一聲嗤笑,帶著譏嘲的語氣,緊隨其後,聲線又微微一凝。

 “開始了!”

 虎中原不滿的冷哼了一聲,接著是眉頭一挑。

 目中所見,是成百上千的大型弩車,被從那夜魔軍中推了出來,只須臾之間,就是千百弩箭,飛起天際。

 還有近三百餘輛,滿繪著符文的巨型砲車在後方處,將數百枚黑色的球體,投射了過來。

 每當落下之後,就是浩瀚的紫黑雷光,爆裂開來,籠罩百丈之地。

 這個範圍之內,四階之下,幾乎所有被觸及到的將士,都會被撕成粉碎,石堡內的靈陣,在不斷的晃動,似乎是不堪重負。

 虎中原卻毫不在乎,定定的矗立。

 果然僅僅須臾,那山巔之上的巨弩,就已經開始反擊。

 從魏海手中搶來九臂靈弩,損毀了不少,可仍舊有七十之巨,加上從乾天上的九階元滅弩,總數達二百有餘。

 雖是數目稍遜,可因在山巔之上,射程更遠,不過片刻,就已經將對面那弩車砲車的氣焰,壓制了下來。

 只是如此一來,這些高達九階的殺器都被牽制,接下來的戰局,也不用再指望。

 虎中原神情木然,似這樣的情形,這三個月中,不知已重複過多次。

 對面那位夜魔主將,似乎也知不可能只借這器械之力,就將對面的防線摧垮,大約半刻鐘之後,一列列方陣,就已經開始向前。

 虎中原也是冷冷地一哂,手執起了那口虎霸刀。

 第一眼就知曉,其餘諸處,都是佯攻,以分散他麾下的軍力。

 真正選擇的突破點,還是他此刻站立的這座石堡。

 這是左翼二十,個石堡中,最殘破最脆弱的一處…

 卻是戰意盎然,正是因知此堡最為兇險,他才會立於此地,指揮戰事。

 今日就看這些夜魔,有沒有足夠的本事,從他的屍骸之上踏過!

 此時躲在石堡內深處的靈師,已經依託法壇,在施展靈法,只見那星空之中,無數的光點,墜落了下來,那是一塊塊磨盤大小的隕石,籠罩著前方的夜魔戰陣。

 只是對方陣中,也立時飛騰起近四十位的七階強者,將這些隕石,一一斬破。

 只是在最後,一部分漏網之魚,才造成了夜魔戰陣內的些許混亂與死傷。

 而對面的反擊,也隨後而至,成百上千的赤色火球,沸騰之過來,在城牆之下爆裂,使這城牆,一陣搖晃。

 虎中原的唇角一挑,忽的同樣飛身而起,至百丈高空。

 一刀揮斬,整個人彷彿化身猛虎,刀身與手臂,更隱隱現出一頭白虎之形。

 這一刀,是虎霸千秋!

 鐵虎一族,乃是白虎嫡血的傳承之一,刀意所至,是極銳之意!

 並非是虎千秋的傳承,而是他研習宗守留在乾天藏書閣的白金龍劍,自創而成。

 至今而止,只有三式,卻也無物不斬,無物不破!

 那刀光過處,立時是一聲厲嘯,接連兩位七階夜魔,幾乎是當場從空中墜落,鮮血四灑,已然是沒有了聲息。

 不過更多的反擊,也同樣往他衝臨而至,虎中原毫不在意,一邊閃避著,一邊身形疾退。

 只到避無可避之時,手中的虎霸刀才會揮動,將那些刀光劍影,一一斬潰。

 果然就在他將要力盡之時,一隻巨斧,還有數道勁芒,都是橫空而至,接引著他,安然回歸到石堡靈陣了。

 “狗日的,你這虎皮貓兒即便想死,也別選在這時候!”

 柴周第一時間,是破口大罵,心中是在害怕,若是方才,有一位九階的夜魔對其出手,這傢伙就未必能回的來。

 虎中原卻『嘿』的一笑,看著手中的刀。

 戰場之上,當真是最磨礪人的地方。

 幾年之前,自己沉迷酒色,耽戀乾天山的浮華,那時雄心漸消,絕未曾想過自己,有踏入七階之時!

 而只乾天本部精銳,這些日子,也有無數人突破本來的境界。

 說來那人,此時也該是踏入到八階巔峰了!

 “怕什麼?有血雲騎,有宗原那支鐵騎在,就不信那個珈什麼羅,敢把真正的強手,都放在我這裡。”

 柴周聞聲,也注目往一旁望去,只見大約幾十里外,正一支龐大的騎軍,正靜靜矗立在一處平地之上。

 無有石堡遮掩,無有靈陣護持,可卻使對面的幾十個夜魔軍陣,都是神情警惕,嚴陣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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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六九章 配合默契

 坐在那金色皇座之上,宗守也在仔細看著下方的戰局,整整兩個時辰,都不曾移開視線。

 可以明顯感覺,此時夜魔族的進攻強度,比之以往之時,激增了數成。

 一些強攻傷亡巨大的地段,也不再迴避迂迴,而是用一條條性命,強推了過來。

 一些原本預計可支撐至少一夜的石堡石牆,僅僅數刻鐘,就不得不全數放棄。

 整個戰陣,彷彿是被一個鐵鎚敲打,被迫不斷的往山腳之下退卻,直至再無路可逃。

 唯一還算平靜的,就是靠左側的那片平原。

 那以血雲騎為首的三十萬鐵騎,始終未曾投入戰事之中。

 卻牽制了珈明羅麾下整整六十萬的大軍,其中的五階的精銳,就有兩鎮之巨,四階之軍,亦是多達十四個鎮,分佈於左右,封鎖住了宗原麾下鐵騎的突擊方向。

 更有珈明羅的近衛,整整高達兩千的六階夜魔武士,隱藏其內。

 這是夜魔軍,唯一能與血雲騎抗衡的精銳,只是數量稍遜了一些,不能單獨抵擋血雲騎,數次交鋒,也折損了不少。

 自然他麾下的這支血騎,也不是沒有損失。

 只是幾月以來,陸續又有多達四百位的五六階強者,加入其中,一些是來自東臨,一些卻是出自於輝洲。

 三月鏖戰,這支血騎依然保持著五千的數目,也更是精銳彪悍。

 戰場上的錘煉,軒轅依人新煉的龍螈血精丹,最近修為都是狂飆猛進,最早的四千血騎,就足有近半之人,陸續有了進境。

 血騎內的六階騎士,也首次達到了千人之數!

 這是他如今手中,當之無愧的最強戰力,也是這幾月戰局雖險,卻始終能維持不敗的支柱之一。

 此時那六十個夜魔軍鎮,始終不曾動彈,投入強攻。

 並非是因謹慎,而是宗原帶著這支鐵騎,一刀一槍,殺出來的威勢。

 使那夜魔諸將,不能不忌憚,不能不重兵防範。

 只是再統觀戰局,宗守的眉,卻依然是微微一凝。

 除了宗原統帥的那支騎軍,四處都是吃緊。

 宗嵐帶回來的那些輝洲本土降軍,確然是精兵,無一在二階之下,退路斷絕,又是守土之戰,士氣也還算不錯。

 可那戰力,到底還是遜色那夜魔一籌。

 依托石堡石牆,還可與之一戰,可一旦靈陣毀去,那些工事也被摧毀,就有些不支,需得更多的軍力堵截。

 一眼所望,幾乎每一刻,都有成百上千的人,戰死在那夜魔的刀劍之下。

 微搖著頭,宗守看了看天,那皓月當空,如水月光紛灑而下。

 此時卻無心欣賞這美景,也頭一次感覺這夜晚,是如此的漫長,是恨不得這璀璨星空,立時消散的好。

 “君上可是在後悔?”

 旁邊的孔瑤,詫異的看了宗守一眼,敏感的察覺出這傢伙眼裡,居然是破天荒的現出一絲傷感,頓時是不解的,微搖了搖頭。

 對於東臨而言​​,這一戰其實是不能不戰。

 此時的乾天軍,已然是做到了示敵以強,夜魔族損傷不小,即便一時忌憚乾天軍力,不敢輕犯。

 可夜魔族一旦在雲界,有了根基,援軍可源源不斷。

 遲早還是要打東臨的主意,也終究是難免一戰。

 這些夜魔伸出來的爪子,需得第一時間敲回去!

 宗守啞然失笑,方才只是感覺,這與他以『談秋』之身,在後世的那個虛擬環境裡經歷的戰事,有些不同而巳。

 這山腳之下,此刻正陸續消逝的,是一條條真實的人命。

 而《神皇》遊戲中,死了可以復活,遊戲人物也可刷新。

 以往他率大軍征戰,死傷最多不過數千,還沒這麼深的感觸。

 然而此時,數百萬人生死搏殺,卻終是令他心境,有了些許動搖。

 若不傷感,那就是滅絕了人性,可若太在乎,他宗守也不配為這乾天之王,不配去追尋那武道巔峰!

 只是兵者,國之大事也,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不可不慎!

 心中掠過了這一句,宗守的感觸,卻是前所未有之深。

 兵危戰險,對他而言,可能只是嘴皮動一動,一些簡單的數字,又損失多少的財力而已,而東臨一國,卻有百萬將士,命係於此!

 日後治國用兵,都當慎而又慎!

 “臣觀諸將用命,任將軍更始終保存實力,必有後手,今日戰局似危實安,反倒是那夜魔,看來是真已糧盡…”

 孔瑤正淡淡說著,她心知宗守本身,也是一位無雙將才,在局域之中,用兵的本事,甚至還在她之上,這戰局如何,不至於看不出來,所以才更是不解。

 卻忽的心中微動,看向了宗守的胸前,那胸襟之下,赫然是一團隱約紅芒閃耀。

 是她送給宗守的那個項墜?

 孔瑤眸光微閃,接著是唇角微挑,心中陡然輕鬆了幾分。

 這是王氣熾烈,連這件異寶,也需全力以赴,才可將之壓制。

 雖已不能望氣,卻知此時宗守的氣運命格,定然是在劇烈變化著。

 若是轉衰,則這異寶,必然是無有半分動靜。

 這般情形,恰是王氣凝聚升騰之兆。

 可這反應,怎就強到了這種程度?

 旋即便不去在意,孔瑤繼續駐著劍,眺望著下方。

 若就此認定這一戰之中,他們可以必勝無疑,那就錯了。

 戰局至此,仍舊不能有分毫大意。

 這一戰,更將是她孔瑤,真正名揚雲界之戰。

 只能勝,不能敗!

 只聽那幾十里外,傳來一聲『通通』的轟響,卻是一處石堡,正在塌陷。

 恰是最前方,中軍頂在最前方的一個石堡。

 好在半刻之前,內中的守軍,就已經是陸續撤出,雖是堡壘坍塌,卻並無多少傷亡。

 而此堡一破,整個防線,頓時暴露出一個長達千丈的豁口。

 孔瑤冷冷的注目,未置一語,也未有傳令之意。

 下一刻,就見四十餘個萬人方陣,從旁邊石堡中列隊而出,竟是不依工事,也不借助靈陣之力,就直接站在了那夜魔軍前。

 更出乎意料的,非是在那裡嚴陣以待,而是把這鋼壁般的陣型展開,毫無半分猶豫遲疑的壓了上去。

 而明明敵強我弱之局,可當那赤與黑兩道洪流撞擊在一起時。

 對面的夜魔軍,幾十個方陣,在一剎那間卻被逼得是狼狽後撤。

 孔瑤望之一笑:“任將軍,果然會把握時機…”

 宗守微微頜首,兩個多時辰的激戰,依托石堡,不斷消耗著夜魔軍的氣力,幾十萬人,則在後方養精蓄銳。

 此時石堡雖破,可恰也是這些夜魔軍,最為虛弱之時。

 故此一接戰,那些赤甲戰士,就佔據了上風。

 宗守心內,卻不太看好,果然最開始的艱難過後,隨著後方那幾個夜魔軍方陣,一一把前方之軍接應頂替了下來。

 戰局又陷入了膠著,那幾十萬赤甲戰士,氣勢漸衰。

 可就在這時,兩個戰甲兵刃,都與周圍赤甲戰士有些不同的萬人之陣,驟然越陣而出,突入夜魔陣中。

 初始時那對面的夜魔將領,還不曾在意。

 可當這兩萬天罡劍卒,如刃擊腐竹般,殺入了進去。

 幾乎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過去。

 赤紅色大劍,整齊的揚起,又整齊的揮下!

 是當者即死,哪怕武力強絕,能擋得住一劍,擋得住兩劍,卻擋不住三劍四劍!

 突破!殺戮!突破!再殺戮!

 是連破數陣,幾乎將對面的敵陣,徹底穿透。

 也就在夜魔軍,開始慌亂之時,其餘幾處,也同時發力,幾十萬赤甲戰士,再次將對面之敵,逼得是步步後撤。

 雖是分佈在數萬丈寬的陣列之上,卻配合默契,進退之間,是恰到好處。

 也始終令那天罡劍卒面臨的壓力,保持在最低的程度。

 而那兩萬把赤紅大劍所向之處,許多夜魔,都是驚慌無比的,從地面飛起,以避其鋒,一些人更嘗試著,在空中往下投矛,以阻攔那兩萬天罡劍卒的步伐。

 不過下一刻,卻又立時數萬的赤紅箭支,忽然是覆蓋天際。

 正是天罡赤弩士!

 一瞬之間,天空中的夜魔,幾乎為之一空,整整近萬的夜魔,從空中墜落。

 幾十萬赤甲大軍,赫然是以弱勢之軍,反守為攻,壓得對方是不斷的後撤,竟是瀕臨潰敗!

 可能是感覺再支撐不住,就在宗原那支鐵騎的對面。

 整整有六個四階方陣,被撤了下來,趕往那邊近百萬步軍廝殺交戰之處。

 而也就在這一瞬,宗原的騎軍,也終是動了,幾十萬騎疾奔,一百二十萬隻馬蹄踐踏,洶湧如潮,恰是那些四階精銳之軍撤離之後,露出的破綻。

 同樣是勢如破竹的衝入了進去,血雲狂湧,三十萬鐵騎過處,是一片森森的白骨。

 只是半刻時間,就是數個夜魔軍陣,就已是陸續崩潰,死傷達三萬之巨。

 宗守目光閃了閃,此時即便是他,心中也不由暗讚了一聲『好』字!

 這任天行與宗原,二人雖彼此之間並無交流,可配合之默契,卻令人是拍案叫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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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零章 後方伏兵

 “宗任兩位將軍,都可稱是無雙名將,即便是在大商,也可為一方之帥,封侯拜公不在話下,卻肯效力於乾天,實是君上之福…”

 孔瑤目光閃動著,帶著幾分感慨之意。

 他也未想到,任天行會把這一戰,打到這種程度。

 也是不解,似任天行這樣的將才,怎就肯屈身在東臨雲陸,這個偏隅之地?

 這等樣的用兵本事,是無論放在何地,都會被重用有加。

 難道這宗守,真是有什麼異乎尋常的魅力?可使這些人傑,都俯首聽命?

 片刻之後,下方的戰局卻是一變。

 那正中方位,那夜魔軍竟不再去堵那幾十萬赤甲戰士的兵鋒。

 許多夜魔武士,更是從前方撤了下來,在後方千丈處重心列陣。

 不多時,一個嚴陣寬大的陣列,就已經擺開,兩翼伸展,呈凹月狀,隱隱有從兩側,夾擊任天行那幾十萬大軍之勢。

 那邊與宗原對峙的五十餘萬夜魔,也同樣如此,並不急於援救自己的同族,而是陣勢排列更嚴整,緩緩壓了過來。

 又有一部大約十萬人,在的小心翼翼的包抄那赤甲騎軍的後路。

 孔瑤蹙了蹙眉,而後略含著幾分不甘道:“那夜魔軍諸將,也都非是庸才…”

 無比果斷的割肉,防止戰局更為糜爛,如此果決,非是久經戰陣不能為。

 其實這三個月時間,早就已對這些夜魔將帥用兵之能,清晰了然。

 這些日子,固然是被她算計,折損了不少,可自己一方,也沒少吃過虧。

 所以一開始,孔瑤就沒指望,這一次,就能夠將對方徹底擊潰。

 若是真那麼容易破敵,她也不至於要用那種種手段,逼使珈明羅王與她在這裡決一死戰!

 果然片刻之後,任天行在擊潰了前方之敵後,就不再追擊。

 而是重整陣型,一邊警惕防範著對面,一邊步步為營的後撤。

 一直退到了那已經被摧毀的石堡之後,這才停下。

 宗原那邊也同樣如此,鐵騎踐踏,收割了數萬夜魔的性命,也同樣是見好就收,果斷的一個迴旋,幾十萬鐵騎,安然的撤回到了原來的位置。

 而此時夜魔,雖是死傷達十三萬之巨,卻依然是牢牢把握著大勢!

 只是任天行與宗原的這一次出擊,也非是無有成果,雖未成功潰敵,換來的是中軍與左右兩翼的士氣暴漲!

 自天黑之後,就只是被動的應付夜魔軍攻打,早已讓人是漸漸麻木,絕望中求死。

 可這一次小勝,卻似乎讓這山腳之下,所有的戰卒,都是看到幾分希望。

 原來這夜魔軍,也不是不可戰勝,也不是無法擊敗!

 原來他們,也非是毫無還手之力!乾天軍中,還有著任天行與宗原這樣可力挽狂瀾的大將!

 堅持下去,說不定就能勝,能夠活下去…

 此時對面,明顯用兵也更為謹慎,從山巔望,可發覺更多的軍鎮,從左右兩側抽調了過來。

 赫然是將整整六十個萬人方陣,擺在了中央正面。

 使兩翼的壓力,驟然輕鬆了下來。

 任天行卻也是怡然不懼,五十萬赤甲戰士,依舊在廢墟之後列陣,軍勢如山,巍然屹立!

 宗守看得是輕呼了一口氣,以任天行之能,應該足可自強攻之下,守到天明之時!

 到了那時,就已是利於不敗之地,看是勝多還是勝少…

 不過這接下來,就該是消耗戰了,也最是殘酷不過。

 那夜魔主將在任天行手中吃過一次虧,絕不會再有輕視之意。

 這乾天山下,必將化成血肉磨盤!

 正蹙眉之時,那夜空之中,忽然一陣波紋般躍動,一枚符令,忽然穿空而至。

 引得這附近的侍衛,都緊張的轉過頭,往那邊看了過來,宗守也挑了挑眉,仰頭望去,當那符令入眼,是既覺不意外,又稍稍有些怔然。

 揮了揮手,示意周圍之人,無需戒備,再伸手一探,將之抓在手中,意念稍動,便知這正是此時的蒼生宮主方文所傳。

 符中之意別無其他,只是關切他的安危,也到底是有些不放心此戰。

 七千蒼生玄龍士,本已經在三日之前趕至輝洲隱伏,隨時可趕至此地,助他一臂之力。

 只是此時,卻出了些意外,七霞山之後,另有一支精兵潛伏,尚不明來歷,不過其規模,卻不在蒼生道這七千道兵之下,實力則更有盛之。

 此時正是互相牽制,幫不上他太多。

 符中最後,則是二十個字…身處殺局,小心防範,當慎而又慎!事若急,則求生為上!

 宗守是挑了挑眉,微覺暖意。

 雖無法來援,可這位蒼生宮主的關切之意,卻洋溢於字裡行間。

 旁邊的孔瑤這時卻覺出一絲不對,柳眉輕蹙道:“可是出了什麼變故?”

 “毋庸在意,小事而已!”

 宗守聞言是冷冷的一哂,手輕輕一握,就將這符令,徹底的粉碎!

 這世間能夠輕易拿出與蒼生道同等規模的道兵,不過寥寥三五大宗。

 除了太靈元始,就只有五大穹境,加上雄踞中土數十州之地大商!

 這支精騎到底是來自何處,宗守此時卻懶得理會,他此戰背山而立,在高聳拔絕之所,三千里內的動靜,都可瞭如指掌,幻心鏡在手,更不愁為幻術所迷。

 無論這群六階道兵,有什麼樣的打算,也是無妨!

 只是心中卻覺一陣陰冷,不事先通告,也未有與夜魔決勝負之意。

 這些人到底是為何而至,是不問可知!真可謂是亡他之心不死,如此迫不及待!

 話說回來,那為方回師侄,不顧蒼生道如今四處吃緊,一次就把七千蒼生玄龍士遣了過來,怕也認定了他宗守,是必輸無疑,還真是大手筆…

 也就在此時,耳旁忽的又傳出了一聲輕笑:“對君上而已,的確是小事,此戰只需拖到午時大勝,一切宵小之謀,都如中夏之雪,不成氣候。”

 說到此處,那人接著又是歎息道:“世人都以為乾天軍此次,是必敗無疑,吾此時卻知君上,已據於不敗之地,十日之前,吾宗宮主也差點被人勸動,欲與那一位,聯手在東臨雲陸分一杯羹,幸虧是此番宮主,未如前次那般貿然莽撞,驟下斷定,而是遣老夫趕至,親自過來看了看…”

 這聲音是突兀之至,忽然而然,就在宗守的耳旁響起。

 卻讓人奇怪的是,周圍之人,除了孔瑤之外,都無所覺。

 宗守心中微緊,回首望去,只見身後之人,赫然有些熟悉,記得數年之前,在他從東臨之東趕回乾天山時,彼此見了過好一次。

 那言語是讓人頗有些心驚肉跳之感,宗守心神微沉,面色也是皮笑肉不笑:“原來是嚴莊主駕臨!”

 眼前之人,赫然正是嚴凡,竟也不知是何時,到了宗守的身後。

 此時正恍若未聞的,看著一旁的孔瑤:“君上慧眼識人,嚴凡佩服!世人只以為孔將軍,不過是一方守將之才,不堪大用,卻不意一旦統帥萬軍,卻反能遊刃有餘,以蜃光破敵,更是奇思妙想,只是昨日的嚴凡,卻也不以為君上,能夠撐至午時…”

 眸中異色閃動,又看向了那山腳之下。

 宗原之名,那種種不可思議的戰績,早已眾人皆知,其人將才,他早在數年之前,就已知曉。

 卻未想到,這宗守的麾下,竟還有一個任天行!

 觀其用兵,多半又是一位無雙將種!

 說了這麼多,宗守心中卻稍稍安定了一下,至少這一位,看來並無惡意。

 果然隨後,就聽這嚴凡的語鋒一轉:“恭喜君上!此戰之後,乾天山至少可得一百二十萬精兵!征伐異界,或有可能!”

 …確可算是精兵!經歷了這等樣的修羅沙場,被夜魔族的強兵逼迫,能夠存活一日夜而能不死,那麼即便是較之他留在乾天的那些百戰之兵,也不會差了。

 哪怕放眼整個雲界,也同樣是一等一的強軍!

 可催鋒折銳,可固若磐石!

 聚在此地,多是不到三旬之人,在這靈潮大起之時,未來也不知會有多少人,從這些戰卒中成長起來,六階玄武宗,甚至七階天位武宗,也有可能。

 若是能使之傾心效力,便是乾天山的支柱、脊樑!

 孔瑤在旁靜聽,此時聞言,卻是怒目微睜,冷冷瞪向了嚴凡。

 似這等樣的精兵,固然不錯,卻是需得經歷殘酷的廝殺,才可磨礪造就出來。

 此地二百萬人,今日過後,能二者活一就算不錯。

 若是有可能,她情願不要!

 身為統兵之人,若是在乎這些,不知愛恤士卒性命,那也就離敗亡不遠!

 今日種種,不過是不得已而為。

 嚴凡一怔,隨後便尷尬一笑:“是我失言!嚴凡別無他意,只是看好君上,不久後開拓外域之舉而已。”

 神情驀地一凜,含著凝然之色:“道門退出!我劍宗要在所有收益中獨佔兩成五!”

 胸中隱隱有種迫切之感,今次這機會若是放棄,劍宗諸門必將後悔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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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一章 實是幸甚

 “道門退出!我劍宗要在所有收益中獨佔兩成五!”

 眼望宗守,嚴凡胸中隱隱有種迫切之感,今次這機會若是放棄,劍宗諸門必將後悔莫及!

 人棄則我取,道門不要,那麼他們劍宗就接下!

 真不知天意為何,如此樣的良君賢臣,怎就出現在靈潮將起的亂世之時?

 宗守目光也微瞇了瞇,道門退出?

 如此說來,那暗中佈局,意欲將他推入萬劫不復之人,是道靈穹境?

 嚴凡雖未直言,可語中卻是這麼暗示。

 即便不是,想必也牽扯極深,再沒與他和解的可能,還有這當場索要兩成半的收益,也是同樣意蘊深遠。

 實在不解這道家,明明有向他示好之意,為何這時,卻偏又態度大變?

 居然把主意打東臨的頭上,他實在不知該笑還是該恨,

 真是以為他這一戰是輸定了?沒可能活著返回乾天?

 忽然是心中微動,宗守的眸中,透出恍然之色。

 又若有所思的,看向了那黑幕籠罩的天空,唇角旁漸漸浮出了幾分冷哂之意。

 也只可能是如此了!只有他宗守,無法返回東臨,才有使乾天一國徹底崩塌,瓜分東臨的可能。

 今夜之敵,看來除了那位珈明羅之外,還有其他的對手…

 果然是殺劫!

 又暗舒了一口氣,突然間,有些感激天魔穹境的那位。

 若非是修為恰好突破,結成了那枚含光丹、在這一戰,可謂是生死難卜。

 不過說來這含光砂煉製假丹之法,在這個年代,應該還未出現才是。

 世人所知,也只是此物珍貴,有助人提前突破一些靈境壁障之能。

 第一位使用含光丹之人,當是在一千七百載之後。

 更暗暗失笑,指甲深深扣入到肉內,緊攥著的掌心之間,卻隱隱的現出黑白二點。

 這個底牌,在那珈明羅面前,他其實早已想用。

 早便想試試這無量之光,能否創得了這夜魔皇族。

 在被孔瑤點醒之前,也原是此戰之中,他最後的反敗為勝之法。

 戰場上勝不得,那就直接先誅這夜魔魁首!

 只是一直未有足夠的把握,將那珈明羅一擊而殺,才一直隱忍…

 倒不意最後,卻是被人如此看輕。

 洞徹明瞭,宗守心內是一絲戾氣微湧,旋即就又被強壓了下來,是淡然處之,也同樣沒打算輕易答應嚴凡,只微微搖頭道:“征伐外域之事,可待日後再說!”

 漫天開價,就地還錢,此時此刻,確然不是與劍宗討價還價的時候。

 真要談,那就等他勝了再說!

 又抬起眼,望了望對面,宗守眼中,是微顯意外。

 那位珈明羅王居然到這時候,還能忍耐得住,未曾向他挑戰。

 忽然一笑,即然這位不肯,那就由他主動些好了!

 也可看看,那道靈穹境,到底是為他,準備什麼樣的手段!

 忽然飛身而起,衝臨於空。

 “珈明羅!可敢與孤再戰上一場?”

 音傳千里,整個戰鬥都是清晰可聞。

 那對面的夜魔軍先是一寂,而後就聽一聲冷哼:“有何不可?本王亦正有此意!”

 一個身影,忽然衝霄而起,展開三十丈蝠翼,衝入到雲空。

 在三萬丈之外站定,遙遙看了宗守一眼,先是微一挑眉,感覺眼前之人,與以往有些不同,尤其是這身氣機,浩蕩澎湃,源源不絕,分明是處在最鼎盛之時!

 靈境?不對,是雲界九階!

 此時的宗守,赫然已是天境後期!也不知用了什麼法門,給人的感覺,仿似是一位靈境強者,立於他身前!

 旋即珈明羅就不曾在意,天境也好,靈境一罷。

 宗守這些日子,之所以能一直與他戰到不相上下,是依靠的那強絕的劍術,而非是靠本身的氣力內息。

 即便修為再強些,對他而言,也是無礙!

 可這言語間,卻不妨譏諷幾句:“倒要恭喜君上,修為大進!這麼說來,今日君上戰場上勝不得,卻是有把握,可將我珈明羅斬於劍下?”

 “斬你於劍下?孤是正有此意!”

 宗守一笑,也同樣是不急於動手,大戰之前聊聊天,也未嘗不可。

 “說來方才,損失慘重的,卻不知乃是何方?這戰場上勝不得,不知從何處說起?”

 珈明羅胸中頓時一窒,後面這些言語,他是早已料到。

 可前面這一句,卻真是讓他意外。

 斬他珈明羅,這宗守當是大言不慚!

 卻又聽出這語中,強烈到了極致的自信,還有那毫不掩飾的森冷殺機,這是以前,從未有過。

 “不過小敗而已!你那位中軍主將,用兵之法,讓人歎為觀止!卻也只限於這一次…”

 微搖了搖頭,他珈明羅還不至於氣量狹小到,不願承認現實的地步。

 “只是這大勢在誰,你當心中有數!爾等最多,也只能阻攔我到明日午時!只是你宗守,真要玉石俱焚?”

 此時夜魔軍處境,赫然已被眼前這人,逼到了絕處。

 哪怕是今日突破了這七霞山,他故此此番,也必要損失六十萬上下。

 數年之內,在夜魔的後續之軍趕來之前,就只能固守在這輝州一島。

 此絕非是他珈明羅之所願!

 宗守一笑,明日午時?他也是這般料算。

 只是這珈明羅,卻也同他七日之前一般,少漏算了一事!

 能有孔瑤在他身邊,有宗原任天行,還有宗嵐虎宗原這些人效力,他確實是幸哉!他今天可以全心一意,應付此戰!

 也無需再去心憂,那下方的戰況。

 意念稍動,立時那黑色的雷翼便已張開。

 雷烈千華,無數的黑焰,向四周瀰漫,一頭黑髮,一個呼吸間就轉為蒼白之色,劍意衝起,使百里內的雲氣,盡皆往四方排斥。

 而那下方處,所有戰死之人,無論是夜魔還是人族,所有還未層消散的陰魂,都咆哮著沖天而起。

 …陰河之聚,九幽之門,此劍通冥,告汝之亡!

 劍指身前,只聽身後,轟的一聲重響,無數陰風,從那四面八方瘋狂湧來。

 宗守劍尖遙指,而後那脖頸間的紅寶石項墜,忽然劇烈晃動,從胸襟中掙扎出來,飄舞蕩漾,釋放著熾烈紅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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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二章 聚冥之劍

 這是什麼劍術?

 珈明羅自問征伐諸界,已達百年,可算是見多識廣,可此時此刻,也不由是愣住。

 看得出宗守正是在以手中之劍,操御死氣,可為何這冥死之氣,能夠與王道武學共存,毫不衝突?

 這宗守統轄之下,可非是什麼冥國!

 胸中疑念萬千,不過此時看宗守的動作神情,就知二方之間,絕無轉圈餘地。

 今日兩者間,必死方休!

 也無暇去細想,無數的赤罡神雷,忽然炸開,同樣瀰漫蒼空。

 而就在下一剎那,宗守的劍,就已橫空斬至!

 死氣冥冥,那劍影就彷似是存在於生與死兩界之間,飄渺不定,難以捉摸。

 浩蕩的灰白之氣,與那千萬陰魂,瘋狂的呼嘯,使這片世界,都變成了黑白二色。

 赫然只一劍,就撕開了那漫天的赤紅電網,直凌他身前二十丈處。

 明明只是些冥死氣息與見不得光的陰魂,此時卻全不懼這赤紅雷罡,反而有將之衝潰之勢。

 珈明羅王更只覺是全身上下,都幾乎凍住,寒入骨髓,軀體內氣力,都在這死氣浸襲之下,一絲絲流散消失!

 心臟跳動也幾乎停止,驚悚至覺?

 這到底是什麼劍術?

 怎麼劍還未至,就給人一種自己,已經是死去了的感覺?

 珈明羅心中再次湧起了這個念頭,也就在那劍影臨身之時,猛地一聲怒吼,體內的氣血,驀地是洶湧逆流!散發出如岩漿般的熱力,將所有的陰祟,全數逐出了體外。

 拔刀怒斬,刀劍交鋒,以沛然巨力,將這劍影一擊而散,而後是毫不猶豫,欺往宗守的身前。

 要使宗守無法施展開那強他一籌的劍術,就只有這近身戰法!

 這三個月來,他是屢試不爽,連續數十餘戰,就有數次將這乾天妖王,逼至絕境!

 只是今日,才剛一近身,就已感覺與以往有那麼些不同。

 那被驅逐處陰寒祟死之氣,時時刻刻的縈繞於身,無孔不入,是見縫插針的,往他軀體之內鑽入。

 只要稍有大意,稍有破綻,就會被侵至軀體血肉中,將一絲絲生機帶走。

 刀光劍影,接連不斷的在虛空交錯閃爍,可每一次交擊,都會激起一連串的火花四溢。

 那刃身震鳴之聲,更響徹百里。

 珈明羅一開始時,還能近乎是無思無想,只遵循著身體,經歷過千錘百煉,淬煉出來的本能,不斷的出刀,再出刀。

 只求那刀罡更強,刀速更增!

 僅餘的那一點心念,也只是在驅動著那赤雷刀意之餘,關注著宗守劍路,不使自己落入對方的陷阱。

 可漸漸的,卻只覺這手中的重刀之上,也是灰白之氣瀰漫,向刀柄處逐步蔓延而上。

 這刀身也不斷的在交震中,掉落一絲絲金屬粉塵。

 這是手中之刀,正在老化腐朽,不斷的崩散之兆。

 不禁是倒吸了一口寒氣,他手中這口,可是貨真價實的八階法兵,居然也擋不住這死氣侵襲?

 一刀刀猛力壓迫,使宗守的劍光,被漸漸壓縮至身周十丈處,再難以伸展。

 可恰恰在大約千擊之後,珈明羅的身影,驀地向後暴退。

 不但把之前積累下來的勝勢,都全數丟棄,更冒著被宗守銜尾追擊的風險,連退千丈。

 赤罡神雷,體內氣血,再次倒衝,珈明羅『呼』的一聲,吐出了口濃郁的灰白之氣,將軀體內聚集的冥死之息,再次驅逐大半。

 手中的刀,也一聲震響,無數的灰白之氣,也全數滌蕩乾淨。

 之後卻是忌憚異常的,再看了一眼宗守。

 只覺這麼劍術,沒有先前九九龍影劍那精妙,也又沒有太多變化。

 可卻偏偏更是詭譎難測,比之那龍影劍,更適合於近戰。

 尤其是那陰死之力,奪人生機,修為稍稍差些,只怕就是當場即死!

 若論這門劍術的等階,實在不好評價!

 若論威能,那麼到極致之時,是第十等聖靈一級,甚至十一等神通級武學,也可比擬!

 只是要用此劍,本身卻需付出絕大代價方可!

 斜提重刀,珈明羅哪怕是在全力驅逐體內那些死氣之時,也依然留著七成之力,與大半的神念,在警惕著宗守的一舉一動。

 此時卻忽又挑起了眼皮,淡漠的望向了對面:“君上御使此劍,不知已消耗了多少壽元?又有以君上不到三十載之壽,還可以支持多久?”

 宗守也在靜靜感知著體內,暫無追擊之意。

 此時聞言,頓時是暗暗失笑,其實他也不解,為何如今再施展這門劍術,卻連壽元也無減少,死氣纏身,只是消弭了體內那麼一丁點生機,微不足道。

 恰逢那小金晗曦,陸續化作光點飛臨而至,在他肩上落下。

 若要元神魂力,他此時空域的陰魂,就有整整二十萬之巨!

 數目雖較那日攻破連雲島那一戰,要小了許多,可若論神魂之強,此地這二十萬陰魂卻遠遠勝之。

 故此他此時施展的冥河告死之劍,威能還要遠勝當日!

 也足可供應他手中這煉神劍的消耗而有餘!

 不過此時,這兩個小傢伙給他帶來的,卻是幾隻七階夜魔的元魂。

 天境之後,這些人的元魂,已經有了抗拒他這冥河劍的御力,未曾被徵召而來。

 此時小金晗曦將之栓拿了過來,宗守是毫不猶豫,就將之投入到了煉神劍中!

 魂海之中,再次有那蒼青之火燃耗,而那氣海中的含光丹,也只是短短幾個呼吸,就使先前消耗的內息盡復,體內凝聚的靈脈,也以驚人的速度,在恢復著靈力。

 換在以往,是絕無可能,有如此綿長之力。

 宗守長聲而笑,身後再次傳來一聲『咔嚓』巨響。

 彷彿是有什麼東西裂開,更多的死陰之氣,有如決堤般衝出。

 激流洶湧,覆蓋三百里空際,宗守身影上衝,接著就帶起千百條蒼白劍氣,墜擊而下,將珈明羅的身影,全數籠罩其間!

 也是放棄了所有的劍術變化,只求更強更快,也更莫測詭譎的冥死之劍!

 珈明羅目中一縮,再一個呼吸,就使周身氣機,恢復到了最巔峰的狀態。

 而後是毫不猶豫的,手中之刀,就再次衝迎而上。

 也更是霸道,更為凌厲!

 此時不止是宗守的殺機戰意,前所未有之盛。

 他珈明羅也同樣如此!能早一些斬殺掉此子,他麾下這支殘軍的處境,就更好一分!

 一擊之後,二人的身影,都微微顫動,唇角之旁,都微微溢出血來,從刃身中,衝擊而來的罡力,使二人身軀,都無法承受!

 可緊接其後,卻是更猛地的碰撞!刀光劍影,彷彿是化作了兩股狂風,交織在一處,再未曾分開。

 只眨眼之間,就又是千擊,珈明羅的瞳孔之中,漸漸卻是一陣陰霾浮現。

 這門劍術,竟是聚集的陰魂越多,威能也就越強麼?

 往下方看去,是不斷的有人戰死,而後那些僥倖未曾神魂俱滅者,魂魄卻還沒來得及散去,就被宗守劍上的攝力,吸聚至天空。

 怪不得今日宗守,未曾施展那些靈法來牽制…

 身是夜魔,珈明羅卻是頭一次期盼起來,期待那朝陽盡快升起。

 再遙望天際,此時距離凌晨,應該還有整整一個多時辰!已然離日昇不遠!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儘管在那中央方向,還是相持不下。

 宗守麾下的那位中軍主將,只憑八十萬甲士,就使得近乎同等數目的夜魔,牢牢堵截在缺口之外。

 可在兩翼,卻是不斷有所進展。

 繼續下去,最多午時,就可以攻至七霞山巔,擺脫困局!甚至盡殲這二百萬敵!

 ※ ※ ※ ※

 “凌晨將至!”

 懸崖之旁,一個寬闊巨大的石壇,從旁邊的高崖伸展而出。

 寬約百餘丈,凸出山體之外,勉強可稱是魁偉壯麗。

 尤其是最近,經過整修之後,更是如此。

 孔睿此時,就立在那法壇中央,把那文王卦錢的孔洞,對著自己的眼睛,遙望天際,那北方星空。

 此處正是乾天山的祭天壇,乃是乾天山城的禁地之一,只是他如今身為司天監正,自然是可以名正言順的,出現在此地。

 卜算之法,要麼是藉助龐大的地氣,用來推算。

 要麼是盡力擺脫,這天地之力,對施術之人的影響。

 此處的祭天壇,就是上不接天,卻能觀諸天星辰,這下麼,只接那麼一點點的地氣。

 可算是絕佳的施術之處。

 “白氣鼎盛,星芒綻放…”

 孔睿的心緒,此時是壓抑不住的激盪。

 大約再有一個時辰,這搖光破軍之星的光芒,整個雲界所有掌握觀星之法的人,就全可望見了吧?

 那個時候,便是白日當空,也休想遮掩住破軍星的輝光,在那不久之後,也當是瑤兒,驚絕當世之時。

 與重玄的賭約,他贏了!

 只是此時,當初之語,已是等若空言。

 也不知此等異景,那位重玄,此時能否望見?

 不過此時,他最在意的,還是自己女兒,即將身臨的死劫。

 下一刻,孔睿就『咦』的一聲,略含意外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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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三章 東南之霸!

 只見空寂中,縈繞在那亮白星辰之上的黑惡之氣,此時已是越聚越濃。

 卻是自始至終,都被排除在星點之外。

 隱隱可覺,這顆星辰,是被另一股莫名的強橫異力,牢牢護佑著,諸邪難犯,惡氣不加。

 孔睿是輕呼了一口氣,既是這種天兆,當是有驚無險。

 不過能否渡過這一次凶劫,關鍵還是在那位妖王。

 孔瑤能至今不被這兇惡之氣所犯,必是受此子的王道氣運蔭庇。

 宗守若安,則他那女兒自可無恙,可如是這位妖王有什麼不測,瑤兒也難獨善其身!

 放下了這枚卦錢,孔睿是微微蹙眉,按說這星象,瑤兒突破自己的命數,該當是十拿九穩,可這心中,卻實在難安。

 “孔監正,不知結果如何?”

 問話之人,來自祭壇之外,一個七旬老者,正坐在那裡,略有些焦躁的問著。

 正是宗凌,他本是乾天山的祭祀,那時掌的就是此時孔睿一應權責。

 只是宗守立國,建內閣六部之制,本身轉任了太常寺卿,監管著這司天監。

 卻自知觀察天象,測人命數的本事,遠不如人。

 故此自孔睿上任之後,宗凌便全數放手,把這些卜問凶吉的事務,全交由孔睿負責。

 而此時不止是他,這祭壇之旁,如虎千秋柴元這些一國宿老重臣,也都是眼含焦色的等候。

 任博同樣等在一側,卻眉頭緊皺,子不語怪力亂神…聖人有言,對這鬼神之說,當敬而遠之!

 對這術數之道,他本是不怎麼在乎,只是今日,對於乾天山而言,實在是太過重要。

 可若是坐等輝洲那邊的消息,只怕需慢上半日才可。

 又深深看了眼孔睿,此人來乾天,不過才半年時間而已。

 可為人批命,斷凶吉禍福,卻是無一不准,短短時間,在乾天山,就已是人人皆知。

 加上其女,不止是被宗守納位嬪妃,更受信重,掌握乾天山百萬大軍。

 故而此時,哪怕是虎千秋柴元這樣的元老,也要敬上三分。

 此人在術學上的造詣,可能是真有不凡之處。

 或者真能在那邊的消息,傳回來之前推算。

 孔睿聞言,卻搖了搖頭,一言不發的看了眼身前,只見那十丈之外,只擺放著一隻三足青銅大鼎。

 下方燃燒著熊熊紫火,是號稱至潔的紫心煤,燃燒之後,不會有半點灰燼殘留,更火力強盛,往往用於祭天之時。

 而此刻那大鼎之中,是別無他物,只有一塊三個巴掌大小,完整無缺的龜殼。

 這星象演衍,往往對應著人世之變,他在這方面的造詣,當不遜色於重玄。

 可諸般術數之學中,若論到準確性,卻仍是首推這龜爻之術!

 這龜殼未裂,即便是他,也不敢妄下定論。

 靜靜等候,整整半個時辰,也仍不見那鼎內,有什麼動靜。

 那祭壇之外諸人,都是漸漸透出不耐之色。

 孔睿也同樣微微蹙眉,他所用龜殼,是五階藏靈龜之殼。

 距離玄武血脈雖遠,壽元卻能以萬載計,蘊靈於殼,乃是最佳的爻算靈材之一。

 可今日為何,是如此之慢?

 凝思片刻,孔睿驀地站起,走到那銅鼎之旁。

 驀地將腕脈割開,一絲絲鮮血,滴落鼎內。

 而後須臾,就見這龜殼,終是『哢嚓』一聲,破開數十裂紋。

 孔睿仔細望,然後那緊繃的心神,終於一鬆。


 只見見那龜殼之上,雖是裂紋瀰漫,一道道深痕,向中央破去,可直至那紫焰熄滅時,那中央一域,也是仍完好無損。

 王居於中,此處無恙,也就意味宗守,定可度過殺劫。

 再而後,又細看著其餘方向,只見這些裂紋,就彷彿是一口口刀槍劍戟,指向正中,令人是觸目驚心。

 再轉瞬之後,孔睿卻又是忽的眼皮一跳。

 只見這龜殼之上,又有了些許變化,當漸漸冷卻之後,這殼的右面,還是本來的黑色,可那左面,卻足有小半,變化成了赤紅顏色!

 宗守的王氣,正是承載火德,國中如今,也是尚赤。

 這莫非是預兆,那位妖王,將成此界東南霸主麼?

 這意念才起,孔睿還沒來的及細細分辨其餘,就只覺天空中,忽然是一道雷霆,突兀至極的從空中轟然擊下。

 將這三足青銅大鼎,猛地轟成粉碎。

 孔睿神情踉蹌,連續退出數步,這才站穩,而後是臉色蒼白的,仰望著上空。

 這是天發殺機,不欲他窺知隱秘!是謂天機不可輕泄!

 胸中頓時一陣猶豫,方才所觀,到底該不該對這些人言?

 而下一瞬,孔睿就迎上了軒轅依人,那純淨期冀的眼神,只能是苦惱的微微搖頭:“君上他此番定可安然無恙!估計再有四五個時辰,就可有大勝的消息傳回…”

 此言落下,壇外諸人,都是稍露出安心之色。

 孔睿卻陷入了沉思,響起了方才,在銅鼎碎滅之前,那一剎那見望到的異景。

 這宗守命格,分明是上應天地星辰,牽扯雲界這之後萬年間的氣運更替,才有今日這番變化。

 可偏偏到此刻,他也無法知與宗守對應的命星,到底何在。

 只能依稀虧得,無數的兵戈,海量的屍骸,血與火並存,燃燒一切…

 ※ ※ ※ ※

 幾乎同一時間,同樣是鼎爐炸裂開來的,還有近十萬里外,皇京城內的一處道觀。

 九百九十九丈的觀星台,高高聳立,從此處下觀,赫然可見一個龐大無比的陰陽八卦石陣。

 此時臺上,大商國師重玄,就彷彿是忽然之間,老了幾十歲。

 鬚髮皆白,面上滿是疲憊之色。

 眼皮顫動,重玄抬起了白眉,看向了十丈之外那破碎的鼎爐,與雷擊的焦痕,眼眸之中,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那東面,怎麼可能會勝?存身絕地,雖是據險而守,卻外無援兵,更腹背受敵,強敵窺伺!

 珈明羅更是傲視同階,在雲界中,此時更是幾無對手的絕世強者,即便不能勝,也不至於敗!

 若是再加上那道門的諸般佈置,此人可謂是必死無疑!

 記得昨日,陛下他曾召大商諸將臣,合力推演戰局。

 最好的結果,也不過是堅持到午時而已,午時過後,便當潰敗,全軍盡歿…

 這乾天軍,到底是勝機何在?

 若是不能阻夜魔於域外,那麼就乾脆將其引入雲界之中。

 不止是可令其牽制東臨雲陸那個正崛起中的強國,亦可使中央雲陸的東面諸藩,重心東移,不敢妄動。

 可使大商可以抽出足夠的兵力與時間,平息內患。

 …這本是陛下與諸臣,議定的國策。

 可是此時想來,卻只覺異常的可笑,太想當然…

 重玄的眼眸之中,全是不解,勉強站起了身,而後一步顫顫巍巍的,向那大鼎行去。

 他方才欲窺天機,一身法力,運動起了九成。

 而當那天罰降下之時,受到的反噬之力,也是沉重無比,幾乎就令這肉身,幾乎破碎。

 此時卻是強撐著,走到那擺放在陰陽魚圖之中的鼎身前。

 這三足鼎雖是融化,卻仍有一些殘碎的龜殼殘片留存。

 之所以未曾毀去,是因其上所蘊之意,可以示之於人。

 重玄將之一一拾起,放在身前拼湊,許久之後,才重重的吐了一口濁氣。

 “果然是安然無恙,果然是東南霸主…”

 如此說來,這一戰那妖王宗守,多半是勝定了!

 若是不勝,其身尚且有不存之危,精銳盡亡於七霞山下,何來的東南霸王?

 這赤紅之意,隱約瀰漫,已然直臨雲陸東南…

 只是無論他如何去猜,也想不出,那宗守到底是如何勝的。

 這時忽然一道隱約的星光,刺入他雙眼之內,重玄愕然抬頭上望,而後那目光,就定定的看著位於北斗之柄的那顆『搖光』。

 “破軍現世,凌壓萬軍,光照東南,好熟悉的氣機,這是對應何人?對了,是孔瑤,記憶之中,就只有她…”

 可此女的衰惡之運,何時解了?

 此時雖身犯殺劫,卻是似危實安,有人以絕強的氣運庇佑。

 記得此女,確是沾了不少破軍星的煞氣,可以其一介女子之身,該絕無法承受才是,故此其命衰絕,定當早夭。

 怎麼忽然之間,就已正位破軍搖光?使群星輝映其光?

 這些變化,真令人無法看懂。

 說起來,此女這三個月,統帥百萬大軍與夜魔戰,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用兵之能,實是有令人眼前一亮之感。

 即便大商,幾位經驗豐富的老帥,也曾自歎有所不及。

 說此女是搖光降世,倒是有著幾分資格。

 心中忖思,重玄忽的是心中一動,只覺胸中悶極,一口紫血驀地從口中吐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此女不止是統軍之才,必要統帥千軍萬馬才可顯出!

 其命格也是隱晦無比,需得到手握百萬軍,身負一國帥印,才可真正上應破軍。

 自己一身術數無雙,斷人命格幾乎無一不中,卻不料在此女身上,是看走了眼!

 不世名帥,軍神臨世,這孔瑤,本該當是他們大商的擎天之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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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四章 準備追擊

 可緣何這等樣人物,卻反而去了乾天,在那宗守帳下為臣?

 是自己,是孔家…

 重玄胸中,忽然有了明悟。

 原來非是那孔瑤的命格,拖累了大商,而是大商國運,是孔家的牽連,才使那孔瑤,早早就顯出了惡衰之氣。

 此時脫籠而出,自然是一飛沖天,傲嘯千里。

 猶記得當年,孔睿與自己激辯之時,認定孔瑤必定可成大器之時的神采,重玄胸中,又是一股惡氣湧出。

 賭約是自己輸了,可那父女二人,已經不在大商。

 此時此刻,已然是悔之莫及!

 深深一個呼吸,重玄勉強使自己心緒,平復了下來。

 “來人!”

 一聲呼喚,立時就有一位相貌二旬左右的道人,匆匆走上了這觀星台。

 “去告知陛下!要他無論如何,哪怕宮中的靈境強者死絕,也要將那宗守,誅於七霞山下!”

  道人聽得是一陣怔忡,正欲說話,卻見這位重玄真人,忽又猛地一搖頭。

 “不對!此子大勢已成,不可逆轉!此時宮中高手哪怕趕去,也是為時已晚!去稟告陛下,可傳符令於東臨,道靈穹境密謀,絕不可再有參與!”

 若非是身負重創,不能行走,他恨不得是現在,就衝入那宮中。

 道人眉頭再皺,終是尋到了機會說話:“真人莫非忘了?陛下今日清晨,已入潛龍山閉關,需得七日才可出來…”

 重玄一怔,而後便面現決然之色。

 “那便就有請皇后,前往潛龍山一行,此事緊要,絕不可有片刻耽擱!”

 ※ ※ ※ ※

 七霞山下,虎中原以刀駐地,胸腹是劇烈起伏,口中『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已然力疲,渾身是傷痕累累,體內氣息,更是只餘下不到半成,只到勉強還能出刀的程度。

 不過卻依然是身姿挺拔,巍然如山,就仿如是擎天之柱一般,立在萬軍之中。

 撐不下去了…

 面上雖是冷厲無比,冷峻鎮定,一如初戰之時,可虎中原心中,此刻卻不由自己的,掠過了此念。

 他這邊右翼的幾十個石堡,此刻已經被攻破了十七個,一目所望,處處都是殘破的石牆石壘。

 失去了這些土木工事,也就只能靠血肉之軀,來抵擋著夜魔軍的衝擊。

 也虧得是孔瑤,在這山腹之上,布下了數千五臂靈弩,才能勉強抵禦著,不曾崩潰。

 右翼的六十萬士卒,此時傷亡已接近四成。

 不過虎中原,卻覺是自豪!在他的軍陣面前,躺著不下於七萬夜魔的屍骸。

 以弱人一籌的戰力,卻打出近乎二比一的傷亡,這可算是他這三月以來,最出色戰績。

 不過每每當注目左側,那中軍方向時,虎中原就會暗暗歎氣。

 人與人,真是比不得,激戰一整夜,六七個時辰過去,任天行那邊,卻依然是牢牢抵擋著夜魔的主力中軍。

 以幾乎同等的人數,卻使對方損失慘重,甚至不得不停下攻勢,避免更多死傷,期待著兩翼,有所突破。

 宗原統帥的那支三十萬鐵騎,則是最為輕鬆,不過在其對面,卻也同樣有六十萬夜魔軍,在嚴陣以待,不敢有絲毫動彈。

 虎中原是心知,這二人已經是傾盡了全力,牽制住夜魔泰半大軍,已經是二人所能做到的極限。

 只怨自己,沒有這二人那樣的用兵之能,近乎天賦般的直覺,可使任天行與宗原,可以輕易捕捉到對手哪怕最微小的破綻,加以反擊。

 目光接著又黯淡的望瞭望天空東面,日光耀眼,讓他不自禁的把眼一闔,此時已經是巳時末,快接近午時。

 日當正空,明照萬里,而就在這片七霞山的天空周圍,又可見無數的烏雲水汽,被一股力量牽引著,往這邊彙聚而至。

 不過每當接近到距離戰場三百里時,那七霞山的靠後一側,就會沖起一道熾熱氣柱。而後是無數的狂風,四面八方的溢散,將這些烏雲,全數往遠處衝開。

 使這片戰場,周圍八百里內,始終是陽光明媚。

 那一束束陽光,也如利箭一般落下,令眼前這些夜魔武士的戰力,足足消減了三四成之巨。

 許多都是神情痛苦扭曲,肌膚綻裂潰爛,可即便如此,也非是他部下這些將士可以抵擋,反而是被激發了凶性一般,不要命的往前衝擊。

 忽的一張張血腥無比畫面,跳入到他視角餘光之內。

 虎中原下意識的瞳孔一縮,往那邊望去,只見一個矯健如豹般的身影,正撞入他右側前方的一個方陣之內。

 飛速的奔走衝撞,執著兩把彎刀,所過之處,血肉紛灑,無人能抵擋這人哪怕片刻,無數的殘肢斷臂,拋飛而起。

 這列本就單薄,搖搖欲墜中的槍陣,頓時間更是混亂一片。

 “找死!”

 虎中原一聲低吼,幾乎是想也不想,就策獸而出,猛地一刀揮斬過去。

 淒厲的刀影,帶出來的氣芒,卻是近乎微不可見,體內氣機的疲弱,暴露無遺。

 那人一聲冷哂,猙獰一笑之後,也同樣迎上,兩口彎刀,編織出千百刀影,將虎中原整個人,都籠罩在內。

 一方是疲憊欲死,一方卻是養精蓄銳多時。

 同樣的修為,可當那虎霸刀,撞入那漫天刀光之內時。

 卻是勢如破竹的,斬入其內。

 戰場上的磨練,使他此刻的刀法,已經是簡練到了極致,一往無回,霸道無比,卻又凌厲輕靈,不浪費半分力氣,也不會因節省力量,而致刀減弱。

 往昔宗守對他時不時的指點,此時已盡數掌握,融入這虎霸刀內。

 雖是氣力衰竭,可未必就不可以巧破力,也快破強!

 連續數擊,然後是『嗤』的一聲響,那夜魔的頭顱,被猛地斬斷。

 虎霸刀影,也猛地一收,虎中原都懶得去看此人屍骸一眼,就策騎走回了原地。

 而周圍的士卒,也都發出一聲歡呼,士氣又重現振奮之色。

 夜魔那幾十位七階強者,此時也已經隕亡了小半。

 二十人中,倒有十六人,是死在他與柴元刀斧之下。

 可當虎中原面色如常的駕馭騎獸,重新站定時,一顆心卻是已經沉到了谷底。

 他也不知自己,下一刻能否再揮得動刀,又能運動起幾分內息…

 更不知這條防線,何時會被突破。

 大約是不遠了,至多不會超過半個時辰!

 此戰已是勝負已定!不會再有其他的可能…

 之所以還立在此間,還在拼命的恢復著氣力,不是這心中,還存有著奢望,只是為應付,接下來的死戰。

 是真正的『死』戰,他虎中原,即便是戰死,也要死的壯烈!

 不在身亡之前,再斬千百夜魔頭顱,一同陪自己下去,怎能甘心?

 轉過頭,與一旁的柴周對視了一眼,只見他這位年輕時的至交好友,至膝部以下,都已經斷裂,無法行走,只能坐在騎獸之上。

 這是一位實力高達八階的夜魔出手,使柴周重創當場,他虎中原,也為之消耗了五六成的氣力。

 自然此人,也不好過,被他一刀,斬入到左肋。

 此時已經是過了許久,仍舊沒再次出現。

 不是死了,就已經是被重創到難以再戰。

 柴周是神情坦然,同樣明知身死在即,面上也同樣是無半分惶恐,半分傷感,此時卻皺著眉,仰望空中。

 “君上怎麼還在與那珈明羅戰?此時不退,更待何時?”

 宗原聞言一挑眉,眼眸中也是閃過了一絲愁意。

 遙遙望去,只見宗守的身影,依然在天空中,與那珈明羅戀戰不休,劍光縱橫,沖蕩千里,激戰正急,無有半分退意。

 隱隱然,竟是反過來,壓著那珈明羅王幾分。

 只是此刻,卻也遠遠談不上能勝過那珈明羅。

 以二人望來,也不過是半斤八兩,平分秋色之局。

 此時夜魔中的靈境強者,都被牽制著,無法相助。

 可若是這左右兩翼,一旦潰敗,這些夜魔騰出手來,就後果難測。

 偏偏宗守,仍無有半分退意,而他二人雖是為之焦急,卻又不能出言提醒。

 此戰雖敗,可若是宗守安然返回東臨,乾天依然可穩如泰山。

 那幾千血雲騎的龍角翼馬,可飛踏群山,若是想走,誰也休想攔住。

 再只需任天行宗原這樣的無雙將才,能夠保全住,那麼待乾天國勢穩定,再次攻入輝洲,將此地的夜魔盡數驅逐,也不是夢談。

 正心中煩躁,不安的抓緊了手中的刀柄,虎中原卻忽的只見一道金光,從那七霞山巔,降落了下來。

 是一道令符,虎中原眉頭一挑,將之抄在了手內。

 果然是孔瑤所下的軍令,此女戰陣上的造詣,或者不如任天行宗原,卻又勝過了他不少,居高臨下,通觀戰局,許多他視野限於一隅,而未能注意到的事情,孔瑤都能瞭若指掌。

 得其提醒,虎中原是好幾次,險險的轉危為安。

 可當那符令中的內容入目,虎中原卻是張開了虎目,微微驚異。

 固守,蓄力,大勝在即,準備追擊…

 大勝?追擊?這婆娘,莫非是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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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五章 不死不休

 那下方的戰況,空中正激戰中的二人,也都是洞徹明瞭。

 哪怕是全心一意,在手中的兵刃之上,只憑一點餘念,也可將戰場上的種種,都瞭若指掌,無絲毫的遺漏。

 珈明羅反攻為守,神情卻是泰然,戰至此時,夜魔損軍已經超出了六十萬之巨,整整近三分之一的大軍,已經倒在這七霞山下。

 此時二人間的勝敗於否,都已無關大局。

 而早在清晨,他便已放棄了,早早將這宗守斬殺的指望。

 夜間辦不到,這白日之中就更不成,此時宗守,已再未施展那讓人時時頭疼驚悚的冥河告死劍,卻仍是攻勢如潮,不曾消止!

 只是在他眼中,這與垂死前的掙扎無異。

 他要斬殺宗守固然不易,可這宗守,想在麾下大軍潰敗之前,將他誅於劍下,也無異是癡人說夢!

 冷聲一笑,珈明羅的重刀斜挑,將對面從近乎不可思議的方位,斬過來的劍光,猛地撥開一旁。

 而後左手猛地一拳,帶著一團浩烈無儔的赤罡神雷,轟然砸出,將對面斬擊而至的千百虛空之刃,盡皆強行轟散!

 正全神戒備,準備應付對手最後的瘋狂,卻見宗守,忽然身影一閃,向後退出了千丈距離。

 二人雖是近身而戰,一個疏神,就可能身隕此間,可此時宗守,卻是隱隱將他壓制,自然是進退自如,想走就走。

 珈明羅的眉頭一挑,而後便是一聲冷哂,終究還是要走了,他還以為這位國君,真要在此處與他拼死一戰,與這下方百萬部屬共存亡。

 卻見宗守立在千丈之外,並無立時遁逃遠離之意。

 身後那九條龍影,依然是在飛騰旋舞,做怒聲咆哮狀,氣勢滔天。

 手中那口不知名的劍,則是劍氣百丈,吞吐不定,曲折婉轉,有如龍影。

 宗守本身,則似乎是在側耳傾聽,等待著什麼。

 “今日勝負已定!一如你我昨夜之所料,我珈明羅雖敗,卻仍可據此輝洲為基,圖謀後事,倒是國君,百萬精銳,無數大將,都要盡皆葬身於此!”

 輕聲一笑,也不知是在譏諷宗守,還是自嘲,珈明羅神情淡淡,倒提著長刀:“此時國君再不走,只怕就沒機會,本王一應之謀,雄圖壯志,盡皆毀於國君之手,若有機會,必不容你生離此間…”

 語氣間是毫無起伏波動,卻殺意盈然森冷,毫無有遮掩之意,更有一絲絲隱約的怨恨,夾雜其內。

 旋即之後,珈明羅也忽覺不對,靈念遙感,終知對面這一位,為何突然間就停下,頓時是仰天哈哈大笑,直震雲空。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卻原來是黃雀已至!你我在此鷸蚌相爭,卻反是便宜了漁翁,只是這漁翁奈何不得本王,卻多半是要朝國君下手…”

 當言出之時,那百里之外的雲空中,就陸續走出幾個人影。

 總數七人,都穿著一襲青色道裳,手提著一口寶劍,各據一方,腳下踏著五彩瑞霞,朝這邊踏步而來。

 另有一位青衫道人,此時已經站在了宗守身後不遠,大約二十裡處,面色冷峻,毫無表情的,朝著宗守一躬身。

 “與君上三月不見,久違了!明惠奉我穹境宮主之命,來取國君性命!”

 宗守目光閃了閃,看了看這踏步而來七人,只覺是這七面方向,若是一絲若有若無,又凌厲強絕的劍意,遙遙控鎖著他的心神。

 “這莫非便是爾道家所謂真武七截陣?”

 他知道各宗各派的道兵,都分有天地玄黃四層。

 似蒼生道的蒼生玄龍士,太靈宗的紫霄劍騎,就是玄階。

 而這七人,應該便是道靈穹境所謂的真武劍士,傳說中的地階道兵。

 玄階道兵,只虛一百之數,就可踏破數萬之敵!而眼前這七人,每一人都可敵三百位蒼生玄龍士合力。

 這七人修為,雖只是靈境初期,可若是聯手,施展這真武七截陣,那麼哪怕是天境層次,也可抗衡,也可斬殺!

 他宗守何幸?竟令這道家,出動如此殺器…

 “君上果然認得!此正是真武七截陣!”

 明慧是微微頷首,手握著劍,一股清冽劍意,同樣將宗守,遙遙的鎖住。

 “東臨雲陸,億萬子民,本是我道凌雲宗治下,如今卻為君上竊據,今日之後物歸原主,卻恐君上不會輕易答應,故此今日,定要使國君歸西!卻又知國君雖只九階,可借助阿鼻皇座,一身王道武學,國境兩萬里內,戰力都可以直追天境,近乎無敵,明慧細細思來,雲界之內,恐怕也只有這真武七截,或可使國君飲恨於此…”

 淡淡的述來,言語間卻帶著一股特殊的韻律,使人心中之只覺陰寒之外,更意氣消沉。

 宗守笑了笑,收回了目光。

 …其實也再看不到什麼,此身周圍,早已在半息之前,都轉成了漆黑一片。

 倒非是這七霞山的天空,已經被黑暗遮蔽,而是此時的他,已經被人以大法力,拖入到了另一片微型空間之內。

 遠遠可感知,正有兩個人影,正各自手執一件法器,維持著這片黑暗的空間,一股異力,隔絕了內外。

 這二人他不認得,不過一身修為,也是直追靈境。

 “此二器名為隕空沉星盤,帶來此間別無他用,只為阻君上逃遁!再有那位敖坤聖君,國君也無需指望,我道靈穹境,自可令他動彈不得!”

 那明慧笑了笑,隨後又轉而目視珈明羅:“此戰是我道家與乾天山之爭,與珈明羅王無關,不過珈明羅王若是願意相助,合力誅殺此獠,明慧也同樣不會阻止,若是不願,則王上自可離去!”

 “大敵降臨,卻猶自是自相殘殺,這便是你們人族本性?”

 那珈明羅聞言,頓時是一聲狂傲不羈的低笑,滿含著譏諷之意,隨機卻又一聲自嘲:“孤雖是瞧不起爾等,可似這等樣的強敵,卻也要親手誅之,才肯放心!你們雲界道宗,既肯平白給孤這機會,孤又豈肯輕棄?對我而言,那東臨雲陸落在你們這些無能廢物手中,總好過於他…”

 明慧眼皮睜了睜,就毫不在意,心中是又放心了幾分,有珈明羅之助,今日這一戰,那就是十拿九穩。

 這宗守,也再不會有半分生機。

 至於這珈明羅王言語裡的諷意,是根本不在乎。

 這支夜魔軍,之所以能降臨在雲界,非是其戰力,真是無可匹敵。

 而是諸宗諸派,都不願在變局來臨之前,先折損了實力,又各自都有著自己的打算,這才如此。

 真要認真起來,道靈穹境足可讓這珈明羅麾下之軍,片板不能入雲界!

 不過此時,雖已勝券在握,明慧卻也並不急著動手,最佳之機,當是七霞山下那支赤甲大軍,徹底潰敗之時。

 那時宗守的王氣,也必將被削弱到極致。

 那七名真武劍士,此時已各據七方站定,雖未拔劍,可那真武劍意,卻依然是溢處體外。

 不如劍宗的凌厲,卻中正平和,也銳氣十足。

 一絲絲細碎劍氣,四下游走,將宗守那散開於外,與天地交感的靈念,慢慢的割裂開來。

 還未站起,此處十人間,就已罡氣四溢,意念交撞。

 只是宗守,此刻卻在笑,唇角淺淺的勾起,暢懷舒心,帶著蝕骨之寒,是鎮定淡然的,轉目遙遙看向了下方,同樣是靜靜等候著什麼。

 此處雖是被法寶內外隔絕,卻不禁神識,不禁靈念,把靈力運於雙目,依然可見,那下方的戰況景色。

 只見那日當正空,一束束七彩之色,正從東面臨海一側,遠遠的照下,使整個七霞山,都佈滿了七彩光斕。

 “再問爾一句,你們道靈穹境,真要與孤不死不休?”

 此句問出,那明慧是下意識的一挑眉,胸中只覺是可笑至極。

 “宮主法旨,還請君上見諒!”

 事已至此,難道這宗守還奢望雙方之間,能有什麼轉圜餘地?

 只是緣何這言語之間,依然是如此的自信自負?

 身處絕境,語中情緒卻半分起伏波動都無,只帶著幾分森冷的決然。

 宗守一聲笑,是滿含著果不其然之意。

 下一刻,又搖著頭道:“珈明羅,孤若是你,此時便該逃,最好是離開雲界,孤尋不到的所在…”

 那珈明羅也是一怔,是一頭霧水,隨著宗守的目光,遠遠望去。

 跳入目中的,是一片七彩蜃景,眼前此景,他也看過數次,知曉是一片雲光蜃氣,將一大片湖泊折射映照在此。

 使這片天地美奐美侖,只是夜魔天生厭光,對這只是厭惡,並無半分的欣賞之意。

 宗守望此處,卻不知是到底何意。

 正疑惑間,卻只見那蜃景之中,幾點光斑陸續亮起。

 那投射過來的七彩光霞,也耀眼的過份,讓他的眼內,微覺刺痛之感。

 心中意念微動,珈明羅王的面色,一剎那間轉為蒼白無比。

 宗守卻是在笑,一如先前般舒心快意,卻又多了幾分恣意放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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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六章 元一之黯

 雲界之外,一處黑暗虛空之內,敖坤正是仰躺著空中,雙眼無神的,看著上方處。

 目視之處,卻是空無一片,惟能感應,那兩道隱隱約約,貫空而來的氣機。

 並無多少戰意殺機,卻帶著幾分警告的意思。

 敖坤是毫不在意,只需不是那邊的兩人,主動壞了規矩,對那傢伙直接出手,那就是無妨。

 此時在他眼前,正有無數細小的微塵粒子,正在一一湮滅。

 此是毀滅之法,使所有的物質,從根本上徹底的破滅不存。

 他雖是藉毀滅龍丹,一舉突破聖境,可對毀滅法則的掌握,依然是差了一些。

 故此如今每時每刻,都會如此,通過施展自己的本源神通,來掌握辨識那毀滅大道,反正在這裡,也是閒著無聊。

 敖坤的眼中,此刻卻是若有所思,他這毀滅之法,只能將所有世間之物,徹底抹去,似乎已經演衍到了極致。

 可若要再進一步,達到那至境,卻必須在這基礎上,另做闡發。

 自然對他而言,這是遙遠之極的事情,可在如今,就應該早早做些準備。

 畢竟在那面石壁之中,已經消耗了他近萬載的壽元。

 即便是龍族,生命也不是無窮無盡的…

 心中微動,敖坤想起了宗守,那傢伙修為雖是還不到靈境,可卻往往能有奇思妙想,本身的劍術境界,也早已到了魄境巔峰,比擬仙境的層次。

 或者問一問他,說不定能有所得,哪怕能給自己一些靈感,那也是不錯。

 才升起了這念頭,敖坤的靈念,便有所感。

 那兩股強橫意念,此時正全力以赴的漫​​開,隔絕著他對雲界的感應。

 敖坤先是一怔,而後是輕聲笑著,依舊是悠然自得的仰躺,眸中全是開心笑意。

 宗守若真是那麼容易被算計,他也不會將所有希望寄託於其身。

 這幾位道家高人,怕是打錯了算盤!

 又想起了龍影,這一次,他真是沒做一點手腳,這道家就已開始與宗守為敵。

 接下來,會是如何?

 真是期待!

 一道黑光,忽然從敖坤手中打出,湮滅破碎,將這邊虛空打得是千瘡百孔。

 無數的靈力風暴,遮蔽四際。

 既然不肯讓他,再看那雲界種種,那麼大家都別看好了。

 ※ ※ ※ ※

 七霞山下,虎中原此時,正把手放在額上,怔怔的看著東面的那片雲空,虎目之內,全是錯愕之色。

 只見一點點光斑,在那七霞蜃景中,一一閃現,而後漸漸的,是將那波光水色,徹底淹沒!

 一眼望之,都是刺目的白,那光華之盛,較之空中的那團烈日,還要更強上幾分。

 一束束的白光,從那東面照射而下,將這整個七霞山,都全數籠罩。

 而就在他的軍陣之前,那數十萬的夜魔,此刻已足有一小半,都在這熾烈光華之下,開始了哀嚎。

 所有四階之下,都是紛紛皮肉潰爛,發出絲絲青煙。

 剩下的四階夜魔武士,也都紛紛後退,神情慌亂。

 只略略思忖,虎中原便已醒悟了過來。

 這必然是有人在數千里外,那被蜃景反射的湖泊之中,施展聚光符之類的光系靈符。

 而且這數目,必定是成千上萬,難以令人置信的海量,才使這蜃景,一剎那的光輝,可以比擬烈日!一若是這些光明符,是在這戰場之中實戰,那麼對面夜魔軍的那些靈師,可以輕輕鬆鬆的立時驅散,加以反制。

 可是偏偏這光符爆開的方位,卻遠在他們無法企及之地。

 消耗雖大了些,卻可以一舉制敵。

 這些念頭,在虎中原的腦海裡,一一閃過。

 而後那耳中,就聽到一陣陣如雷的奔騰之聲。

 側目望去,只見那左面,宗原的三十萬鐵騎,是再次開始了奔騰,一百二十萬馬蹄踐踏,發出了如雷震響,有如一隻巨錐,義無反顧的往對面的夜魔軍,衝擊而去。

 不止是宗原,那任天行統轄的中軍也是如此。

 幾十萬人的陣列,猛地前壓,兩萬天罡劍卒再次破陣而出,勢如破竹的,衝入敵陣中,再不用顧忌兩翼,往前橫衝直撞,兩萬明晃晃的大劍揮動,帶起了無數的血雨。

 虎中原足足愣神了十數息,才反應了過來。

 那孔瑤,居然還真是沒說錯。

 大勝,真的是大勝!

 一股狂喜,驀地衝上了胸膛,原來他虎中原,還不到命絕之時!

 那氣脈之中,本來已經徹底乾涸的內息,忽然間又開始噴湧了出來,疲憊到幾乎抬不起來的四肢,也忽然又有了力氣。

 望了一眼四周,那周圍兵將,包括柴周在內,都是望著天空,滿眼的不敢置信之色。

 皺了皺眉,虎中原策揚起了虎翼刀,先是深吸了一口氣,而後是聲嘶力竭的一聲怒吼。

 “我操他奶奶的!還愣著幹什麼?今日我軍大勝!諸軍鎮可自行追擊!日落之前,絕不封刀!今日不留俘虜,定要將這些夜魔,全數屠絕!為吾等戰死同袍,復此血仇!”

 周圍卻先是一陣死寂,所有人都不敢置信的對視了一眼。

 而後一片歡騰之聲,響徹四野。

 那戰爭之前的兵卒,率先舉起了兵器,卻只覺先前,還感覺力大無比,又敏捷之至,難以應付的敵兵,此時卻是輕輕鬆鬆,就被他們一刀斬下了頭顱,虛弱到簡直不堪一擊!

 整個敵陣,都在潰垮,無數的夜魔,只要還能動彈,都在瘋狂的崩逃,之前那支令人敬畏的強軍,已經是風消雲散…

 而同一時間,在七霞山巔,那片被隕空沉星盤隔絕的空域之內。

 此地十數人各立一方,面色都是極不好看。

 尤以珈明羅王為甚,那本來是黑黝黝的臉上,此刻是紙一般的蒼白。

 失神的看著下方,那支正潰敗逃亡中的大軍。

 輸了,徹底的輸了…

 雄圖壯志,盡付流水,此時即便能夠逃回,只怕也再難掌握軍權。

 外域界河之中,損傷數百萬,乃是非戰之罪。

 可這二百萬將卒,盡數覆滅在此,卻是他珈明羅的罪過。

 以蜃鏡克敵,居然還有這等樣的手段…

 可笑之前自己,還是自信滿滿。

 族中耗費如此大的代價,欲在雲界提前布局,卻不意最後,是毫無所得,換來全軍覆沒的結果。

 珈明羅的神情恍惚,明惠的面色,此時同樣好不到哪去。

 道靈穹境的一應所謀,是乾天山精銳盡亡於此,那血雲騎,也回不到東臨的基礎之上。

 可若是宗守在輝洲島的軍力,絲毫未損。

 更平白多了百萬精兵,那接下來,他們又該當如何?

 面色漲紅,明惠的眼裡目光閃動,複雜難言。

 既是心驚,又有忌憚。

 以蜃鏡克敵,他怎麼就沒想到?觀查了那宗守之軍數月之久,卻都因顧忌打草驚蛇,驚動這位妖王,未曾深入。

 竟是毫不知,對方其實早有了克敵制勝的手段。

 胸中隱隱的浮出了一絲悔意,可旋即明惠的目裡,就又被戾色所據。

 再望眼前,卻只見宗守的氣勢,此刻是一刻強過一刻。

 是王道之氣?

 明惠只望一眼,便知因由,這場大勝之後,宗守已足可吞下這整個輝洲。

 而所謂王道武學,便是一國人心,一國之勢所聚。

 此時的乾天山,非但是未曾現潰亂之兆,反而是國勢大增,能聚來的王道之氣,自然也是暴增!

 一番等待,卻沒能等到宗守實力消減,反而是今其戰力更增。

 心中隱隱升起了股退意,在冒險繼續與退卻這兩者之間掙扎,旋即之後,明惠胸中,就有了決斷。

 “動手,殺!”

 彼此己成死敵,此時不動手,日後怕是再難有機會。

 再者,只需這宗守身亡此間,依然可令乾天山崩潰!

 話音落下,就是一點凝聚到極致的劍光,立時往宗守方向,直落而去。

 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把劍氣勁芒都凝縮到極致,遙相呼應,每一點劍光亮起,那劍勢就更增一分。

 七個方向,上下交錯。

 而此時明惠,也同樣出劍,青色的劍芒,幻成千百光影,將宗守的退路,完全阻絕。

 而那珈明羅,也不待明惠呼喚,就是陰沉著臉,一刀重斬!帶著無數的赤色雷罡,橫空而至。

 那赤雷刀意之中,此時是夾含著無盡的怨恨。

 今日哪怕是與這些他本看不上的人聯手,也要將這宗守,斬於刀下,碎屍萬段才方解此恨!

 即便勝了他又如何?九人合力聯手,三擊之內,必定了結其性命!

 換成是他珈明羅,也難逃隕亡之局。

 宗守卻依舊在笑,那紅寶石項墜,依然在飄舞懸浮。

 似乎是極盡全力,欲重新墜落下來,卻被一股力量,不斷衝騰激盪著,懸浮於空。

 紅色的光芒,愈發的耀眼。

 而宗守手中的劍,那劍尖處,更是漸漸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小點。

 黝黑之至,將此處周圍所有的光,都扭轉曲折,吸噬而去。

 這時宗守口中,也吐出了一聲怒吟。

 「元一之黯!」

 一剎那間,無盡的黑暗,將這片隔絕微型空間,徹底吞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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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七章 全數誅絕

 吞天噬地的暗,隨著那劍影擴散了開來,整個微型空間,頓時全是一片黑寂!

 不同於先前的那種黑暗,在這裡面,此刻不但是目不可見,不見半點微光,更是不聞聲息,那諸人散開來靈念,也被扭曲吸走。

 所有的六感,都被盡數屏絕,​身軀之外,是一片混沌!

 明惠的瞳孔是微微一縮,這是什麼劍術?什麼功法?

 再感覺不到那宗守的真身何在,手中的劍,只是本能的刺出,往宗守原本所在位置,籠罩而去。

 可氣芒劍勁,卻有如泥牛入海般,毫無聲息,所有劍光,也都全刺在空處,給人一種空空落落的感覺,在這黑寂之中,不安焦躁到了極致。

 千分之一彈指之後,眼前的那黑暗,總算是漸漸消散。

 明惠的眼內,也依稀能感覺到點微光,於是迫不及待的,尋覓著那宗守的蹤影。

 可當眼前之景入目之時,明惠是徹底怔住。

 宗守仍舊是好端端的立在那裡,似乎自始至終,都未曾動彈過。

 可佈置這真武七截陣的七位真武劍士,卻已有兩人,不見了蹤影!

 也不是徹底不見,那邊還剩下了一小段的足部,正往下飛墜,斷口處,依然是冒著汩汩血漿,還有那兩口真武劍,此時也只剩下了一點殘片。

 不止是這兩人,便連他手中的劍也是如此,憑空短了一截,斷口處是平滑之至,毫無菱角,彷彿天生就是這般模樣。

 再望對面,只見那珈明羅王的刀,也同樣無緣無故,就斷了一截。

 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兩位真武劍士,又到底是怎麼死的?

 明惠的目中,才透出一點疑惑驚悚,那邊宗守,接著又是一聲怒吟,震嘯虛空!

 「元一之白!」

 氣貫劍身,黑洞法相之後,便是白洞之劍!

 胸中是滔天之怒,他能容許這道家袖手旁觀,卻絕不容其在背後插刀!

 今日這裡的​​十一人,一個都別想從他劍下生離!

 剎那之間,無量的光華,突然從那長劍之上綻放。

 也是在一瞬之間,就覆蓋了這整片空間。

 那光比太陽還要耀眼,比熔岩還要熾熱,無盡無量的真陽之火,四下裡散開衝擊。

 而這些熾白光華,也再次屏蔽了他們的六識。

 只需望一眼,瞳仁就會灼傷,滿目都是白色,所有的一切,都被向外排斥推開,散開來的靈念,也再一次扭曲。

 明惠只依稀感覺,夾雜在那白光之內,還有著幾道凌厲之極的劍氣!

 其中一道,是屬於他自己,其餘部分,則是來自那七名真武劍士,甚至珈明羅的赤雷刀勁,也夾含其內!

 想也不想,明惠就已經出劍,近乎瘋狂的,在身前編織出重重劍影。

 體內的氣息,也潮水般的湧出,化作劍氣勁芒,封鎖著身前的空間,心中是驚懼交加,這個世間,怎麼會有如此恐怖的劍術?如此強橫功法?

 分明便是無盡之暗,無量之光…

 手中之劍,一連感覺到數次重擊,都是凌厲強絕,把他斬擊出來的重重劍影,視如無物,強擊而散。

 銳利難當,又有如熱焰的氣勁,陸續穿透到了體內,血肉爆散,五臟六腑都在燃燒,使他口中,接連發出悶哼。

 那熾白光華,也是同樣一閃即逝,只過了頃刻,明惠的視野內,就再次回復了正常。

 而那耳內,也再次聽到了人聲,卻是珈明羅王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嘶!

 隨聲望去,只見是一團殘缺不全的黑影,正化作一團黑光,狼狽不堪的往外疾飛。

 不仔細看,幾乎認不出來,這是方才還勢雄如山的珈明羅。

 此時那雙可伸展數十丈黑翼,已經是消失無蹤,渾身上下,肌體潰爛,幾可見骨,而胸腹處,更出現了一個驚人空洞。

 氣機暗弱,分明已經是重傷到,距離身隕不遠。

 明惠胸中微驚,再目視身周兩側,剩下的五位真武劍士,此時是再少兩人!這次卻非是突兀的消失,而是乾脆整個身軀炸開,爆裂成一團血肉碎末。

 明惠的心神,這一刻是徹底的失去了思考能力。

 為這位妖王布下的局,就這麼敗了?乾脆俐落,只區區兩劍,就使四名真武劍士,陸續隕亡,寄以厚望的真武劍陣,瞬間瓦解!

 而他與珈明羅這樣的強者,也是身受重創。

 此時體內,已是半分氣機也無法提起。

 方才的那幾劍,已經摧毀了他體內的大半經絡生機。

 而這宗守所施展出來的劍術神通,他是直至此時,也仍不知到底是怎麼回事,更不知此二劍,到底是涉及什麼樣的大道,什麼樣的法則。

 只覺是光無量,暗無盡,神秘浩大,磅礴無儔,必然是接近了這世界的本源,彷彿是世界之始,宇宙之終。

 霸道強絕,全然凌壓在他武道之上!

 只是這…又怎麼可能?

 這個人,當真是人間無敵!

 他自以為已經將其實力看透,可到最後,才發現此人的手中,還有著他全然無法抵禦的底牌手段。

 徹底輸了,輸的是淒慘之至…

 兩劍過後,宗守還是踏立在原處虛空。

 體內的真力魂力,幾乎被這兩劍耗盡,卻全不在意。

 殺局已破,此時此地,無人能傷他一指!

 含光丹在那氣海中,不斷的一漲一縮,宗守幾個呼吸,輪脈裡的內息,就已經恢復了大約半成。

 是目光森冷的看著遠處那已經撞破了屏障,正在奮力奔逃的珈明羅。

 果然這元一白劍之威,還是不能做到將這夜魔王子一擊而殺。

 方才以元一黑劍,吞聚真武七截劍陣於諸人之力,再以白劍釋放。

 大半之力,都被他傾盡全力,引向了珈明羅,可即便如此,也只是令其重創而已。

 距離身隕,只差一步,可畢竟還是未曾隕落。

 冷然一哂,宗守也沒急著去追,一劍削出,劍光化龍,百丈之外,那殘餘的四位真武劍士,立時被這凌厲至絕的白金龍劍,連人帶劍,一劍碎斷!

 沒有了真武七截陣,這四人說到底,也不過是初入靈境的武修而已,更是身受重創。

 此時此地,在他面前,是尤如螻蟻!

 即便不藉這一國之勢,只是這已雙雙臻至九階的靈武兩道,也可藉靈武合一之術,戰而勝之!

 斷下四人的頭顱,宗守的劍光又是一折,半途中分化處千萬道劍影,將明惠的身形,全數覆蓋籠罩。

 那明惠眸中,已全是死寂絕望,本能的再掀起一團青色劍光,破入那漫天劍影之中。

 卻只聽一陣『嗤嗤』的聲響,那劍光在重壓之下,頃刻碎斷,被割裂成千百餘片。

 接著是他的手臂、身軀,被這螺旋劍影,都絞擊切割,宛如絞肉機般,削成了千百血色碎末,紛灑開來,便連那元神也沒逃脫,被絞成一團粉碎,吸入至無名劍中。

 此時在遠處,那手持的『隕空星沉盤』,全力封鎖著這片天域的道人,都是一臉的的震驚,面上是一絲血色也無。

 二人來的雖不怎麼情願,卻也以為明惠,是必勝無疑。

 卻萬萬沒料到,這一戰到最後,會是這種結局。

 夜魔軍潰散,乾天山大勝,明惠在宗守劍下身隕,七位真武劍士也一一隕落,珈明羅王亦敗走逃遁。

 必殺之局,在宗守的劍下,卻脆弱的可笑。

 轉眼之間,這被隔絕的虛空,就只有他們兩人,孤零零的立在此間。

 而眼前不遠,十里之外,就是那個宛如妖魔一般,殺意不減分毫的少年。

 二人對視了眼,眼神中都是一陣惶恐驚懼,那黃衫道人,首先是一俯首:「鄙人玄同道法言,忝為宗主之職,今日至此,乃是受穹境道門本宗逼迫,身不由己!請君上息雷霆之怒,法言願請示門中外域諸長老,我玄同宗可效力於君上…」

 宗守卻聽得是啞然失笑,帶著幾分自諷哂意。

 …與道家和解,不能處處樹敵,他心中本存此念,可這時,卻知自己還有些天真。

 既是道家如此打算,自己又豈能不睚眥以報?

 既不願和解,那麼就戰!他宗守轄下,必將道門趕盡殺絕!

 懶得聽後續之言,借無名劍之力,那乾涸的魂海,瞬間就燃滿了蒼青之火。

 指間處一點黑光彈出,跨越數十里空間後,直接爆裂。

 那黑芒漫開,這玄同道宗主,根本就來不及躲避,就被這黑光,徹底的吞噬進去,甚至連慘嘶之聲,都來不及發出,就已經神魂俱滅,徹底消亡。

 那對面紫衣道人,見狀是微微一驚,再不猶豫,棄開那隕空星沉盤,祭起了一個飛梭,欲撕裂開時空遁逃。

 宗守的劍,卻更快一線,穿鑿而來,連人帶梭,都徹底在這虛空中粉碎!

 十一人,此時已經誅絕泰半,只餘一位…

 宗守瞇著眼,遙遙看向了遠處,一團青色的鏡光閃爍,青色的光華,立時洞徹了虛空外壁。

 四下裡搜尋掃蕩,不出片刻,就已經尋到了那人的氣機。

 宗守目光閃了閃,身後那雙黑色雷翼一個扇動,就也離開了這片虛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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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八章 非戰之罪

 “被逼到這絕境死地,居然還被他贏了…”

 七霞山一處位置稍稍偏狹的山頭之上,趙嫣然正是有些失神的低聲呢喃著。

 只見那山下,只是頃刻之間,就有成千上萬的夜魔,被斬下頭顱。

 先前可以完全凌虐的對手,此時卻令他們是全無抵抗之力。

 此時山下,已經是橫屍無數,血流成河。

 那些四階實力的夜魔,雖是在飛速向東面方向飛逃著,可在這烈日底下,已經沒有往日的敏捷。

 此時處境,也是極其不妙,在她眼裡,更已經是離死不遠。

 宗原統轄的的三十萬鐵騎,此時已分兵三路,往前方穿插,直接將這些夜魔的後路,全數堵截斷去,即便是能逃走,又能逃到哪裡去?此處往東,就是雲海,往西面唯一的一條道路,也在乾天山控制之下,此時更被徹底炸塌。

 只不過是早死與晚死的區別。

 軒韻蘭此時正是撫著琴,是秦王破陣樂, 激蕩的琴音,遍及山下。

 此時見那山下的諸軍,已經漸漸脫離她琴曲所能企及的範圍之外,方才停下,雙手十指,正是鮮血淋漓。

 這一夜之間,每隔半刻,她必彈一曲,音傳數十里地域。

 安寧淨神曲,可療治內傷,秦王破陣樂則可激人鬥志,振奮士氣。

 知曉這琴音的作用,是微乎其微,卻哪怕體內氣機枯竭,也依然不願放棄,只願為宗守,略盡綿薄之力…

 此時聽得趙嫣然之言,軒韻蘭頓時『咯咯』一聲輕笑:「勝了還不開心?記得嫣然你自昨日開始,就擔憂了一晚,太師叔祖足智多謀,又有這許多名將賢臣輔佐,怎會真的被逼入死地?」

 趙嫣然『嗤』的一聲冷嘲,要說心憂,這軒韻蘭也不在她之下。

 卻也不曾反駁,只是目光略有些迷濛的,看了看東面。

 “以蜃鏡破敵,那女人的腦瓜子,居然還真是不錯,先前小看她了!那傢伙的眼光好毒…”

 又輕笑著道:“今日這一戰後,我們那位太師叔祖,不知算不算得上是雲陸之東的霸主?”

 軒韻蘭一怔,而後也是默然,陷入了沉思。

 只片刻時光,就已明趙嫣然之意。

 這輝洲島的位置,可說是極其重要,距離中央雲陸不到一萬九千里,而南面的南風雲陸,是同樣只有一萬八千里距離。

 若是快船,只需三五個日夜,就可抵達。

 再有附近三萬里內,那十二島中,就有三處大島環布四周。

 地域換在古時,自少可相當於六洲之地!

 面積想加,足可相當於一個東臨雲陸,而且都是礦藏豐富,物產良多。

 此時大多是在戰亂之中,諸城並起,仔細想來,若是宗守願意,整個雲陸之東,無人可當其鋒。

 攜覆滅夜魔大軍之威,只需幾年經營,就可將這幾處大島,納入治下。

 心神不由是一陣恍然,這乾天山,不經意間,已成擎天大樹!

 趙嫣然接著又笑道:“記得中央雲陸之南,還有十幾處蠻國,與我蒼生道關係匪淺,宗守勢強至此,也不知門中諸老,會如何選擇…”

 中央雲陸廣闊無邊,即便是大商,也不能將所有地域,盡數納入治下。

 此時在其東南,就有整整十餘州之地,游離其治外。

 那裡也是諸強並起,不過與其說是蠻國,倒不如是蠻部。

 有諸多部族存在,強者可使諸部臣服,若是勢弱,則只能依附於下,被人稱為化外南蠻…

 有些許上古之時,諸部酋長共治的味道,卻又更殘酷了許多。

 諸部之間,廝殺爭鬥不絕,權鬥之時,也往往都是血腥無比。

 蒼生道也只有在這些混亂之地,才可以插得進手。

 這萬年以來,也頗控制了一些部落。

 可笑的是,蒼生道三宗六門,都欲在此嘗試那人人平等之道,可結果卻往往是弄成一鍋亂粥,只能被迫放棄,使許多門人弟子絕望,轉而更專注於修行。

 最後得出了結論,是化外蠻夷,民智未開,不適合這平等之法。

 祖師羲子的大道,只有在中土人文繁盛之處,才可完​​成。

 於是這兩千年來,三宗六門都漸漸消停了下來。

 於是更勢力大增,許多蠻部,都將蒼生道諸宗引為靠山臂助。

 不過燕國,都在蒼生道控制之中。

 宗守顯出這般無敵無世的氣象,軍勢威凌一界。

 真難說蒼生道內諸宗之主,會作何挾擇…

 東南之霸?

 軒轅蘭腦裡下意識的,掠過了這念頭,而後目光縮了縮,揮手在琴上輕彈,發出『叮咚』一聲輕響,清冽的琴音,使妯的心境,瞬間平復了下來…

 “此事非你我二人,所能置喙,再說如今談這些,也實在太早。”

 確是是早了些,宗守要將周圍幾個大島納入治下,至少需幾年之功。

 南風雲陸,此時亦有一強國崛起。

 此國君王,亦是梟雄之輩,是必定不會輕易,向宗守俯首稱臣!

 要攻略東南,踏足雲陸,中央皇朝必定是要警惕有加,中土那許多世家宗門,也絕不會坐視。

 如今的宗守與乾天山,仍無足夠的實力去應付。

 只是此時,宗守氣象已成,文有任博張懷這等良相,武有邱為虎千秋這般可獨當一面帥臣,等到那一天來臨,又需多久?

 又注目下方的修羅殺場,絕世名將,無雙統帥…

 此時雲界國勢能力壓乾天者,可超出五指之數。

 可若是在戰陣之上,卻只有大商皇朝,能夠穩勝一籌!

 “說的也是!”

 趙嫣然晃了晃頭,又想起了當初初見之時,記得宗守當日是吊兒郎當的,坐在翻雲車上。

 那時的自己,可從沒想過這憊懶的傢伙,是如此的不可一世。

 再對比二人成就,真叫人情何以堪。

 旋即就又微覺奇怪看向了一旁的淨音,疑惑道:“妳在看什麼了?都差不多有一刻鐘了。”

 這還俗的尼姑,經常都是一言不發,並無甚麼值得奇怪之處。

 可今日自從半刻之前宗守與珈明羅的身影,忽然消失,就這麼定定的看著天空,不曾移開過目光。

 哪怕是那熾熱的光束照下,山下戰局逆轉,這淨音也不曾去看一眼。

 “可是擔心宗守?莫非也是喜歡上那傢伙了?”

 趙嫣然一副了然狀,自以為猜中了淨音的心思,似笑非笑:“也難怪!那傢伙如今是九尾天狐血脈,淨音你這麼單純不被迷住才是怪事,放心,我看那傢伙暗牌無數,要勝那些人或者有點難度,保全性命卻是十拿九穩,可沒那麼容易被暗算。”

 心中是真的不曾憂心過,尤其是此時大勝之後,乾天國勢已定,宗守的王道之武,至少可增兩成之威。

 目光所及,可見那宗原正統著數千血雲騎陸續騰空而起,往空中那片黑幕踏去,而那塊被封鎖的空間,此時也瀕臨破碎。

 淨音面色一紅,連忙把頭低下。

 才不是喜歡!只要能完成把趙嫣然渡入佛門的重任,她就準備重返師門,此生長伴青燈。

 可旋即目中就又透出了濃濃的疑惑之色。

 方才她是分明無比的感覺,那被封鎖的空間內,一股令她心悸不已的氣機。

 也不知是來自何人,只感覺是對她重要之極,甚至超過了她性命…

 忽的軒韻蘭的聲音,再次響起:“好亮的星辰…”

 趙嫣然與淨音,都是微微分心,再次望去。

 只見在那天空北面,一顆星辰正閃耀著星輝,清晰無比,明亮耀眼,此時雖正當午時,烈日當空,也無法遮其光輝。

 趙嫣然認得,那是搖光破軍。

 隱隱可覺,那一絲絲星光,正在與不遠處,另一個山峰之巔的那金甲女人,交相輝映。

 趙嫣然卻不自禁的撇了撇嘴,以示不屑。

 上應搖光,不世名帥麼?

 ※ ※ ※ ※

 混亂的虛空壁壘之外,珈明羅在那靈河與時空間隙之間,飛速的奔逃著。

 身形不斷的搖晃,形貌倉惶,而此時這身軀,也不能簡單的以『狼狽』二字來形容。

 記得數月之前,他踏入雲界時,雖算不上的意氣風發,卻也是壯志滿懷。

 可才不到三月,就不得不從這雲界逃離,逃的是如此淒惶。

 體內的所有氣力,所有潛能,都被他強行催動壓榨著,以提升遁速。

 雖是未曾特意以靈識探看,卻能感覺到身後,那股異常危險,令他是驚畏無比的氣息,是越追越近。

 直至如今,仍是不解,那人如何能斬出那樣的一劍。

 比之夜魔族的死敵之一大日如來,還要更浩瀚,更強橫,近乎無窮無盡的光…

 光無量!

 珈明羅的目裡,卻閃動著一絲希望與欣喜。

 今日一戰,敗得雖慘,慘到四肢斷去,兩翼盡毀。

 可只要把今日的消息帶回,他珈明羅,未必不可再有崛起之機…夜魔死敵,非戰之罪!

 族中諸聖,他那位父皇,絕不會容此人再存活於世。

 絕不容諸界之中,再崛起一位大敵!

 只需這消息證實,他珈明羅仍將是可繼承皇位的八位皇子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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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七九章 嵊山黛玉

 在狹長的靈河中飛速的滑行著,珈明羅的每一次吐息,都吞吐牽動著此處的磅礴靈能。

 斷去的四肢肌體,隱約已有了幾分復原癒合的跡象,身後的那對破碎蝠翼,也再次伸展開來。

 這是夜魔族的天生自癒神通,若非是他知曉此刻,還不是療治傷勢的時候,那麼只需幾十個呼吸,這外傷就可全數復原。

 這裡距離界河已經不遠,只需大約半刻時光,就可抵至,此次降臨雲界,他雖是孤注一擲,可在那界河之內,卻也仍留有一些人手。

 整整十萬大軍,還有十數位九階強者,只為看守那古木巨舟的殘片。

 只需到了那裡,即便是宗守,亦拿他無可奈何!至少可安然逃逸…

 不過也就在珈明羅的眸中,才剛閃現過一絲喜色之時。

 一道銀光,忽然劃空而至,出現在他靈覺感應之中。

 “飛刀?“

 心念中只一剎那,就已辨識到此為何物。

 珈明羅眸中,頓時是驚駭欲絕,猶自記得第一次交手時,那變幻莫測的飛刀。

 在實力全盛之時都無法躲避,又何況此刻?

 連續幾個變向,果然那刀影仍舊如影隨形的追覓而至。

 雖是身後千萬重赤色雷罡,層層疊疊的陸續閃耀,卻也無法阻其分毫。

 鋒銳無匹的刀意,將那重重赤雷強行排開,而後是刀身猛地增速,將他的胸腹,再一次洞穿!

 血光飆灑,珈明羅猛地發出一聲彷彿惱恨至極,又含著無比驚懼的怒吼。

 那痛楚反而不在意,身軀四肢的傷口處,都紛紛爆出了一團血霧,甚至一些完好之處,也都紛紛炸裂,化作一絲絲強橫元力,在他體內奔騰流淌。

 使珈明羅身軀的遁速,突兀間再增近倍!

 只是那危機之感,依然是離他越來越近,隱隱感覺,一股殺機凜然的意念,正將他牢牢鎖定著,無法甩開,無法脫離。

 那速度亦是不緊不慢,毫不焦躁,卻始終牢牢跟在他身後。

 忽然之間,珈明羅憶起了之前,宗守對他說起的那番話…

 “孤若是你,此時便該逃,最好是離開雲界,孤尋不到的所在…”

 只是在這附近,又有何處是那宗守,尋不到的地方?

 再想起那在七霞山下葬身的近百萬同族,珈明羅的胸中,更是在滴著血!

 再有二百個呼吸,就已可至界河,可此時在他眼中,卻已是遙不可及。

 又是一道銀光橫空而至,從後追索而至,正當珈明羅,意欲躲避之時,前方處忽而也是一股凌厲氣機,橫阻於前,一道飛爪鎖鏈,猛地破開了數重空間壁障,向他遙遙抓至!

 是宗守?

 旋即珈明羅就覺不對,這個人雖也氣機強絕,可卻遠沒有宗守,那般的霸道蠻橫。

 只是這念頭,才方一閃過,他的身軀,就已經被這飛爪,牢牢的擒拿。

 一絲絲令人感覺寒酷之至的真力,侵入他的四肢百絡,使他全然動彈不得,也掙扎不出。

 直至此時,才​​看清楚這將他擒住之人的面孔。

 珈明羅卻微微怔住,眼前這位,竟是個女子…

 三千丈雷翼揮動,宗守在那一重重時空間層中踏步。

 雷翼每一次扇動,都以絕強無儔的力量,撕開空間,是他與前面的珈明羅,距離更近一分。

 保持著不急不躁的節奏,保持足夠的真氣魂力以備不測,又不使那珈明羅逃脫。

 只是當第二枚雲焱飛刀射出之後,宗守卻是微微一愕。

 六神飛刀,從無虛發,不死即傷!

 此次也沒例外,遙遙感應,這一刀應當是已經傷到了珈明羅。

 可為何這人的氣息,忽然停下,是已經絕望,放棄了逃遁?

 以此人的性格,堅韌當不在他之下,多半不會如此。

 百思不得其解,宗守搖了搖頭,身後的黑翼再次一扇,出現在了那珈明羅氣息所在的那片空間。

 而後宗守的神情,是微微一凜,挑眉看向了對面。

 只見一個人影,正立在那處虛空,手中執著一條鎖鏈,盡頭處的飛爪擒著一人,正是珈明羅。

 這是一個只有十八歲年紀的女子,身影極致婀娜,明目皓齒,香肌玉膚,清艷脫俗,一身素裳,氣質空靈冷冽,眉目間則全是化不開的寒霜冰意。

 此時正微微好奇,朝著他望過來。

 是她?

 宗守目光微縮,只覺是呼吸稍稍一窒,心中亦是一陣震顫。

 那個在嵊山之上舞劍,令他久久無法忘懷,為之朝思暮想的身影,今日卻是突兀的出現在他的眼前。

 原來這個時代,居然真有其人。

 說來也是,此女在嵊山鎮壓從外域入界的妖邪,似夜魔軍降臨這等大事,怎可能不至?

 或者很早之前,就已經是窺伺在旁,等候著時機。

 心臟跳動,可宗守旋即就又想起了軒轅依人,而後那翻騰激蕩的心境,就又漸漸寂冷了下來。

 自己這一世,既然已有所愛,那就無需再奢望其他。

 這是他前世幢憬之人,可即便能再來一次,他也絕不會後悔。

 想起了依人,胸膛之內頓時就是一股暖意,那失落黯然之感,也消減了大半。

 旋即目光,就又落在此女的腳下,那雙赤足之上,赫然可見一條滿是倒刺的銀色鎖鏈,穿透骨肉,將她的一雙玉足,牢牢緊鎖著。

 更知此女身上,此時還有著無數的禁制,使其每時每刻,都承受著無盡的痛楚,無盡的折磨。

 那種疼痛,絕不在他幾年前,承受雙脈扭曲衝突的折磨之下,足以讓人發瘋!

 眸中掠過一絲憐意,宗守隨即便深呼了一口氣,神情又恢復了平常。

 即便彼此之間並無緣分,只為前世那點念想,他也終需為她做些什麼,絕不願這女孩,在那嵊山被困束一身。

 只是此刻,卻還不到時機。

 目光淡淡的掃了那已動彈不得的珈明羅一眼,此人雖已失去了反抗之力,卻仍是奄奄一息,未曾死去。

 宗守的眸光一閃,就又再注目那素衣少女。

 “仙子可是來自嵊山?冷黛玉冷仙子?”

 那素衣少女明顯一怔,似乎是在意外宗守,知曉己名。

 先是微微頜首,旋即就又搖頭,她是名喚冷黛玉不錯,可不是什麼冷仙子。

 宗守一笑,身後的一雙黑色雷翼,繼續伸展。

 漫空三千二百丈,氣焰滔天!

 “這珈明羅,乃孤之大敵,不止可否拒讓?若能如此,孤必定感激不盡!”

 那冷黛玉微微蹙眉,用鎖鏈提著珈明羅,往後退開一步,面現出警惕防範之意。

 又覺有些不妥,畢竟這一次,是她虎口奪食,於是又解釋了一句:“有用!”

 言只兩字,宗守卻知其意,是這珈明羅,多半對那人有些用處。

 只是這位夜魔王子,實在知曉的太多,他宗守,也絕不會容其活著離開雲界。

 知曉此女的性格,更身不由己,即便是與之好生商量交涉,也是無有用處。

 那麼只有戰了,在她的護持之下,強行將這珈明羅擊殺!

 心中自嘲,與這令他魂牽夢縈,一段日子更失魂落魄之人第一次見面,卻是要以兵刃相見。

 只是此時,彼此間卻絕無寰轉的餘地。

 手按著無名劍,宗守身周,那本來已經淡去了的劍意,再次沖騰而起。

 語音也轉為平靜無波,淡淡道:“此人對仙子有用,可在孤而言,卻是必死不可!既然談不攏,那就只有劍下見真章。”

 那珈明羅早已是絕望,知曉即便落在這女子手中,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太好的結局。

 這時聞言,頓時是一聲嗤笑:“這是欲殺人滅口?那什麼元一之黯,元一之白,真好劍術!好神通!若被你宗守成了氣候,必是我夜魔死敵!只是我倒要看你,到底能夠瞞得了多久…”

 說到此處時,忽又心中一動,想起了一事。

 無量之光,無盡之暗,記得幾年之前,那佛家的大日如來,將自己教義經文中的『無量光』三字,改為『浩瀚光』。

 因此人是夜魔的大敵,故此特別關注,也知佛家之中,此時已多了一位佛尊,無量終始佛,一些世界的佛寺,已經有了這位佛尊塑像,只是面貌仍舊不明,在等其正位之時…

 無量終始,終始,是他?

 說來那兩劍,也的確是有宇宙之終,世界之始的意蘊。

 珈明羅的心中微顫,面色也是神情怔忡。

 正欲出聲,宗守那邊就已出劍,身後龍影咆哮,手中的劍,也是化作了白色龍形,朝著少女立身的所在,橫貫而去。

 白金龍劍,斬!

 冷黛玉蹙了蹙眉,身後一口青竹劍也飛騰而起。

 卻是也劍修之法御控,在身前布下千百劍光,密密麻麻的封鎖,同時手中取出了一面銀色小盾,果然就見宗守的劍,才到身前千丈,就由實轉虛,化作玄陰龍劍,直擊珈明羅。

 冷黛玉的小盾,是恰好攔在玄陰龍劍之前。

 轟的一聲巨響,劍氣震盪激散,那漫天氣芒之中,卻夾含著一點銀光,一個轉折,就將那銀色小盾繞開,洞穿了珈明羅的腦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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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零章 紫麟焰槍

 
那刀光衝入,凌厲的氣勁立時爆開,將珈明羅的頭顱元魂,都盡皆炸成了粉碎。

 冷黛玉怔了怔,知曉珈明羅本就重創,此時更已生機斷絕。

 隨手一抖,就將這夜魔王子的屍骸,從飛爪之上拋落。

 神情略有些茫然,不知該如何是好,與宗守繼續戰下去?可珈明羅已死,即便再戰下去,此人也無法活轉,於事無補。

 但若就這麼放棄,又覺似乎有些不妥。

 宗守卻已經是收劍,退回到了數千丈外,深深看了眼前這素衣少女一眼,便微一頜首算是示意:“告辭!”

 心中雖還有著幾分留戀之意,卻是毫不猶豫,便撕破了虛空,往七霞山的方向回返。

 半刻之後,再次重回到雲界之內,踏在那七霞山巔。

 只見此處的戰局,赫然已是抵定。

 一百八十萬夜魔,已經有泰半橫屍,數達百萬。

 自然還有些實力高達六七階的夜魔強者,遠遠甩開了乾天鐵騎的追擊,潛入到了附近的山林之內,繼續往東面疾奔。

 宗守也未在意,大局已定,有些許餘孽逃脫,也是意料中事。

 稍後能夠將之驅逐出輝洲島外,自然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也是無妨。

 雲界地域廣大,卻無其存活立足之地,些許夜魔,難成大患。

 靈潮湧至,幾年之內,這輝洲將有成百上千的七階強者出現。

 甚至無需他刻意去清剿,這些夜魔,就會自然消亡。

 此時的他,還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要辦…

 道靈穹境!

 宗守的雙拳,猛地一攥,發出『喀嚓嚓』的爆裂聲響,周身氣勁震盪。

 那位道靈宮主,既然為他準備瞭如此厚宴,他宗守豈能不以禮相報?

 恰好此時,宗原已經是統領著那五千血雲騎,奔騰而至。

 剛踏平了百萬夜魔,吸聚了無數血氣,正是血雲漫捲,氣勢極盛。

 旁邊孔瑤,似是知他心意,凝聲道:“此處大局已定,君上若要做什麼,可以不用顧忌,臣這裡無妨的,那道靈穹境犯我在先,若不回擊,反而叫人小瞧…”

 宗守詫異的看了孔瑤一眼,旋即就已是了然。

 與珈明羅激戰之時被伏擊,以孔瑤之智,實不難猜出乃是何方手筆。

 仔細推索,自然也能猜出,那正埋伏在七霞山之後的那支精騎…

 ※ ※ ※ ※

 距離七霞山二千三百里外,一處山谷之中,無極正騎在一匹踏火紫金麟之上,有些焦躁的等待著。

 本來似他這樣的境界,這不耐焦急之意,本不該有。

 可今日不知為何,從清晨時分起,這心裡就有些不安。

 此時在他身後,整整七千名騎士,正在這谷內靜靜蹙立。

 都是一身紫極明光甲,胸腹之間有著陰陽圖案,手持長槍,胯下則是玄焰金麟獸。

 這是道靈穹境傳承的六階道兵,紫麟焰槍騎!

 數千人的氣機,有如一人,只是那些傳承自麒磷血脈的金麟獸,此時也不知是否是感應到了無極那不安的心境,都了有些異樣,四蹄不斷的抬起落下,發出一陣陣響鼻之聲。

 隨著時間的推移,無極眉頭,已經是皺成了一個川字。

 明惠與那七名真武劍士負責的,是將那宗守誅殺。

 他率七千紫麟焰槍騎在此,卻是準備伏擊那支曾經縱橫雲界不敗的血雲騎。

 此時日當正空,無論是成功失敗,七霞山那邊都該早就有消息傳回才是。

 可直至此刻,也依舊沒見有半張信符傳回。

 本是十拿九穩的事情,卻反是令他懸心無比。

 還有距此處不遠,似乎也有一支規模不在他這邊之下的道兵精騎潛伏。

 數次試探,都不能知其根基,雖說是早在一個時辰之前,就已經撤走,卻也為今日之戰,平添了幾分變故。

 又過了片刻,天空中終於一點金光墜落了下來,讓無極的眉頭,微微一挑,眼中終閃過了一絲喜意。

 只是當著符,才落入他手中片刻,無極的面色,就是青了又白,白了又青,變幻不定,一股鬱氣積在胸內,翻騰不已,宣洩不得。

 …蜃境克敵,夜魔軍大潰,明惠隕,珈明羅逃,玄同靈冥二宗之主,連同七名真武劍士,無一生還。

 良久之後,無極是猛地一口鮮血吐出,語音內是激憤莫名。

 “明惠!你罪該萬死,誤我道門!!”

 若非是此人心懷憤恨,越過他進言,宮主他又豈會如此行事?

 這一句罵出,無極的心情,卻不能有半分好轉。

 意念繼續在那符中流轉,眸光也漸漸森冷之至。

 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更何況這宗守,不是蛇而是虎!這一戰後實力非但未減,反而是軍勢大增…

 以此人的性情,一旦騰出手來,怎可能不反過來報復?

 忽然是想到了什麼,無極猛地策馬往前,騎著踏火紫金麟,往那谷外奔去。

 “走!快走!再不走,只怕就來不及!!”

 那些紫麟焰槍騎,都是面面相覷,雖是不解,卻也紛紛是策動著自己的騎獸,隨著無極,奔出了這山谷之外。

 沿著荒石大道,往前全力疾奔,一個時辰,就是近一千五百里之地。

 無極直接抄那近道,當夜深之時,整支騎隊,已是在七千里之外。

 宗守命宗嵐任天行等天行,將此間之民,都驅逐到了萬里之外輝洲之西。

 故此這一路所望,都是無有人煙,一路之上,只可見一些空空落落的房屋建築。

 無極這時,才覺心中稍安,一路奔到了這裡,應該已經安全。

 宗守堅壁清野,使夜魔無糧可尋,卻也使他這支紫麟焰槍騎,這一路都不用擔心暴露蹤跡。

 那血雲騎雖是五階鐵騎,可據說以血雲秘術,來供應騎獸的消耗,卻可日行數萬里,速度更在諸宗六階道兵之上。

 不過哪怕這血雲騎再快,想必此刻也難追及。

 卻依然是不敢放鬆,依舊是全速疾奔,騎獸累了,那就直接換一匹,本能的感覺,此時離那七霞山,離那宗守,是越遠越好。

 此處再過去兩千里,就是一馬平川,地勢寬闊,再無甚麼必經之處,那時把七千騎全數散開,四面八方的逃散,即便真遇不測,仍有大半的紫麟焰槍騎,可安返道靈穹境。

 從一處石質大城的城牆一側繞過,當整支紫麟焰槍騎,再次踏上那寬闊的荒石馳道,準備加速之時。

 無極的面色,卻暮地變了一變。

 只見眼前,赫然出現了一個人影,隻身一人攔在前方,持著劍,一身素白紋金長袍,面相文弱,卻含著凜冽英氣,浩瀚的劍壓,橫空而至。

 那面貌是熟悉之至,令無極不自禁的瞳孔一縮。

 “宗守!”

 心中一驚,無極的靈覺,下意識的散開搜覓,卻感應不到那支血雲精​​騎的身影。

 微微意外,又覺是安心,那支血雲騎,即便是插上了翅膀,此刻也追不上來才是。

 反倒是眼前這位,以其九階修為,孤身而來,確然不難追至。

 無極更知曉在其手中,還有支辟魔神梭。

 換而言之,如今在前面阻攔的,只有宗守一人!

 猛地勒馬,無極停在了這荒原古道之上。

 後方七千紫麟焰槍騎,兩萬餘匹玄焰金麟獸,都同時止住,齊齊的停下。

 所有人都是手持著紫色長槍,嚴陣以待,七千人合力,抗衡著宗守的劍壓,氣勢不讓分毫,更有反制之勢。

 定定看著眼前之人,無極猛地吐了一口濁氣:“君上在此,是欲以一人之力,攔我等西歸?”

 宗守聞言是『嘿』的一笑,不為圍​​殺道靈穹境的這支紫麟焰槍騎,他何用千里迢迢的跑來此處?

 懶得說話,只持著那口無名劍,如石像般立在那裡。

 身形瘦削,卻有如不可逾越的巨山,堵在石道之上。

 嘯日這瞬卻忽然不安份的,從他袖子裡鑽出,跳到了他的肩上。

 然後是好奇的,看著對面那些玄焰金麟獸。

 鼻間嗅了嗅,眸中透出奇怪之色。

 有同族的氣味,不過好低劣的血統…

 於是便猛地晃了晃腦袋,意示不屑。

 那兩萬麟獸,卻都是身子微縮,愈發不安的翻動著馬蹄。

 無極全無所覺,神情微窒,接著又是一聲輕嘆。

 “今日種種,是我道靈穹境不對在先,實在無言可辨,難怪君上,會生無明之怒。”

 “可惜依無極本意,是欲於君上結好,我道靈穹境即便不可與君上為友,也不可為敵,不意今日,卻是這般結果。”

 說到這裡,無極的話音一頓,帶著誠摯之意:“就真沒有半分轉寰餘地?定要與我們道門成死敵?”

 宗守微微搖頭,今日之前,他又何嘗願如此,後面這句,也同樣親口問過那明惠。

 事已至此,多言無益!

 他此時唯一有些好奇的,是這道靈穹境,為何要冒如此大的風險,不顧道義與雲界諸宗指責,也要插手此戰?

 不過這句話卻無需問,事後遣人仔細查一查,自然能知究竟。

 冷冷看了眼無極,宗守忽而唇角輕挑。

 “今日之後,凡孤治下,所有道家修者,盡數誅絕,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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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一章 一騎當千

 “今日之後,凡孤治下,所有道家修者,盡數誅絕,殺無赦!”

 斬釘截鐵,短短一句,就可算是對這無極道人的答覆。

 與這道門,不死不休!

 不止無極的神情是鐵青一片,那七千紫麟焰槍騎,也無不都是面透怒容,目眥欲裂,雙目赤紅的注目著宗守。

 無人能懷疑宗守能否做到,一國之君,治下有數百萬精銳兵馬,除了其麾下高階強者少了些,其餘一切,都無不是如今雲界中,最頂尖的勢力!

 宗守本人武道,在雲界之內,靈境之下,更是無有對手!

 便連真武七截陣都奈何不得,可見其強。

 若定要滅境內道靈穹境諸脈,只怕是無人可以阻止。

 無極是心臟猛跳,只覺驚悸不已,更鬱憤莫名,只是今日一切,都咎由自取,倒真是怨不得人。

 不過,這局面卻也非是無有挽回之機…

 強制著自己鎮定下來,無極眉眼之間,也現出了一絲寒意冷霜。

 “君上執意如此,無極也無可奈何,不過吾等,可也不願坐以待斃。”

 話至此處,無極的手已是劍訣一引,一口明晃晃的劍,驟然出鞘,飛旋在他身旁。

 “吾不知君上,為何孤身來此,只知國君,實在是太過自信,難道君上,真以為自己可以一騎當千,阻我七千鐵騎西歸?若是國君隕身於此,你那雄圖霸業,都盡負空談…”

 只需這宗守死在此間,那麼道靈穹境一應之謀,即便最終不能成,也可雲界之東全身而退。

 宗守聞言卻一笑,一騎當千?有何不可?

 再懶得於此人說話,而那無名劍此刻亦回應一般,發出一聲『清冽』嗡鳴。

 周身沖騰起的劍勢,愈發的凌厲,殺念沖霄。

 無極只看對面宗守的神情,就已知答覆,深呼了一口氣之後,眼角之旁,那絲積鬱已久的陰戾,便是再壓抑不住。

 更覺暗暗失笑,這宗守當真是失心瘋了!喪心病狂!

 以一人之力,抵擋七千紫麟焰槍騎?

 他以為自己,是項王再世,冉王重生?可無敵於世?

 罷了!既是如此決絕,如此自信,那麼今日他,就親手將這東方霸主毀去!

 胯下的踏火紫金麟猛地前躍,馬蹄飛踏,無極的手中,也同時取出了一口三丈長的紫色長槍,飛劍護身,長槍前指,幾頭護駕更如一面面靈盾般,護在了身前。

 他的騎獸躍動,後方的七千騎,也紛紛驅動著騎獸,緊隨當上。

 都是槍影前突,暫態化作了千萬餘點,往千丈外的宗守,突刺衝擊。

 馬蹄奔騰,勢若鐵流,能滅壓一切。

 當整整七千人的經絡氣脈,貫通連接,無極的眸中,頓時爆出一團熾烈精芒。

 今日即便真是山,他也可踏平碾碎!

 宗守卻是毫不在意的瞇了瞇眼,『嘿』的一笑。

 那七千紫麟焰槍騎狂潮般衝至,磅礴如海如濤般的意念碾壓而來。

 身周衝出的這股子劍壓劍意,也仍未有半分退卻,更未有被摧折。

 直至那無極的槍影氣芒,衝至到十丈之內,手中才驀地動作。

 劍影一閃,一道銀光匹練般刺出,將那紫色的槍影,強行擊回!

 元一之陰!

 若說劍訣精妙,無疑是以龍影老人的九九龍影劍最為高妙精深。

 可若說是掌握最深,最能克敵制勝,卻無疑還是他這元一劍!

 融百家劍術劍意為一爐,他一生大半時間,都在研究完善這套劍術,故此也最是熟悉。

 而那九九龍影劍,也同樣有部分精華,融在其中。

 故此,十丈之內,是我不破劍域!

 強行擊退那無極的紫色大槍,宗守手中的劍影,就猛地爆開,一剎那間,化作千道萬道,覆蓋身前十丈。

 或是借力打力,或是引力他向,更多的時候,卻是半步不退的硬拼對撼!

 這二十丈方圓之內,立時全是勁芒爆裂聲響,靈光刺目,整個空間,都彷彿是被割裂了開來,那下方地面,也都在塌陷。

 一片片的騎獸慘嘶怒嘯之聲,在宗守身前十丈之外響起。

 一匹匹的玄焰金麟獸,或是承受不住那滂湃的氣勁重壓倒下,或是畏懼眼前那千萬鋒刃不願向前,紛紛人力而起。

 無數的血肉飛散,卻無一絲半點,能濺入到宗守身周,十丈之內!

 那七千鐵騎如濤如潮般衝至,卻如遇礁石,前鋒那百餘騎,無法撼動宗守半分,整個騎隊,也只能是往兩旁散開繞過。

 亦不能接近十丈,那看似無可阻擋的鐵流,一分為二。

 可也就在這時,宗守的唇角,又再次微彎。

 想要從他身旁過去?怎麼可能!

 …元一之陽!!

 轉守為攻,千萬道銳利無匹劍影,向兩側散開衝擊。

 所有從兩側經過的紫麟焰槍騎,都是無一例外,或是胸腹重創,或是頭頸斷裂。

 僅僅片刻,這幾十丈方圓之內,就已佈滿了屍骸。

 偏偏也未堆積如山,影響到視野。

 那地面塌陷,唯獨宗守所立的方圓十丈之地,是安然無恙。

 幾百具人屍馬骸,只恰好將這些凹下的深坑填平而已。

 而宗守所立之地,還高出一線,給人的感覺,就彷彿是立於千萬屍骸之上。

 那七千紫麟焰槍騎進不得,從兩側也繞不開,陣型頓時一陣混亂,最終是分做兩個方向,反向迴旋,在數千丈外重整陣勢。

 宗守也不去追擊,矗立原地,唇角旁一絲血線溢出,也沒打算去理會。

 硬撼七千六階道兵,若還本身無創,那就是咄咄怪事,隱瞞不住,也無需隱瞞。

 把那無名劍握在手中,是傾盡全力,調節著體內的氣機。

 魂力倒是無妨,有無名劍吸收的這數百六階元魂,這魂海之內的蒼青之火,幾乎已是到了最盛之時!

 提供的滂湃魂力,竟讓人有種鼓漲之感。

 今日這一戰,就看是他宗守先倒下,還是這七千紫麟焰槍騎先潰滅!

 無極在千丈之外,卻是神情難看無比,冷冷的看著對面的宗守。

 真是以一當千!

 七千鐵騎衝擊,卻不能撼動分毫!

 此刻那宗守,是倒提長劍,仍舊淡然自若的,立在那十丈方圓之中,眾多屍骸之上。

 氣質看似是飄逸出塵,卻含著一股難以言喻的霸道與自信,視此處數千六階鐵騎,猶如無物!

 雖知此時,宗守必也受創,卻根本不知,其傷勢輕淺。

 之前將這乾天妖王,誅殺在此的打算,是徹底的放棄。

 那十丈方圓之地,完全是攻不破,碾不碎,重重劍影,如山如牆。

 一時是目光游離,看向了兩側,此處不通,可這原地之中寬廣,分散開來,應該足可繞過。


 卻似乎看透了他的打算,宗守無聲一笑,雙手印訣一引,口念真言,而後手中的劍,猛地在地面一插。

 立時三千二百丈雷翼,立時從背後扇開,籠罩六千四百丈之地,引動百里之內的天地之靈。

 無數的赤紅烈焰,向四方左右,瀰漫開來。

 一目所望,那三十萬丈之內,都盡化赤紅火海。

 一面青色的靈鏡,也升騰起天際,精光罩下,立時就使人生出迷幻之意。

 宗守這時,則是再一次咧嘴一笑,朝這邊過來。

 無極的心中再沉,知曉這多半便是陸家的焚空之炎。

 普通的九階靈法,籠罩覆蓋的範圍,是斷不可能如此之廣。

 也只有血脈天生的神通,才可做到。

 又驚異於宗守的魂力之盛,居然能支撐這三十萬丈火海,都分毫不覺吃力。

 隱隱知宗守之意,爾等要分散而逃,卻只怕不能如願!

 此處地勢雖寬,卻是唯一通道,再要從旁處繞開,也不是不可,卻需四五個時辰。

 想起了後方,不止何時會趕至的血雲騎,更只覺胸中冰寒一片。

 目光再一次,聚焦了宗守身上,想來想去,也只有此路可通。

 策動胯下的踏火紫金麟,再次往前衝刺,無極的心神之中,已是無有半分動搖。

 那逃遁之念,已全然揮去。

 是徹底想明白,這宗守實乃道靈穹境大敵,越是到日後,越是難以應付。

 今日若能將這宗守擊殺在此,那麼哪怕是他無極,哪怕是道靈穹境這七千紫麟焰槍騎,盡數葬身在此,也是值得!

 六千四百餘道槍勁縱橫,人數雖少,可那氣勢卻更是強悍莫匹。

 隱隱聚成了一股,沖臨而至。

 宗守再次握住了那無名劍的劍柄,面上漠然,眼眸之中的凝重,卻更濃數分。

 這一擊,更勝先前,對面那無極,還真是生了必死之心。

 這接下來的碰撞,才是關鍵,能否打折這支紫麟焰槍騎的脊樑,能否打滅其氣焰戰意,就全看這一劍。

 體內是氣勁湧動,卻全然未注意,肩旁的嘯日,那本來可憐兮兮,濕漉漉的眼中,正是滿蘊著滔天怒火。

 在它的眼中,今日的情形,又是不同,才不管那些人,只定定的看著那些玄焰金麟獸如此低階的麟血,居然也敢挑釁君王!

 一次也就罷了,居然還來第二次…

 微仰著頭,嘯日的神情,是高傲無比,渾身肌體,都浮現出了一塊塊的鱗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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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二章 麒麟王獸

 就在那無極道人的槍影,再次衝凌至十五丈前,整整六千四百紫麟焰槍騎,陸續奔騰而至的剎那。

 那嘯日也忽然是身形低伏,神情威嚴的一聲低吼,四蹄之上,都燃起了火焰。

 宗守一愕,而後就只見眼前,那數千玄焰金麟獸,連同無極道人的那隻踏火紫金麟,此刻都是一陣驚慌失措,步伐混亂,發出一聲聲驚惶的嘶吼。

 那本來整齊劃一,氣勢滔天的騎軍,瞬間就變得是混亂不堪。

 本是連通一體,彷彿一人的意念氣勁,此時都崩散了開來,浩蕩的勢壓,全然不存。

 宗守挑了挑眉,又片刻之後,就已了然於胸。

 知曉這是嘯日純正麒麟之血威壓,才導致這等奇景。

 不由是長聲一笑,震動四野,這紫麟焰槍騎縱橫世間,不可一世,可偏偏他這頭小土狗兒,是其剋星。

 在此孤身阻敵,本意是傾盡全力,拼著重傷,也要撐到血雲騎到來之時,倒不曾意想,今日居然會有這樣的驚喜!

 這頭火麒麟的血脈之純,只怕還在他意料之上!

 毫不客氣,宗守手中的劍影,就驀地變幻,棄守轉攻,如龍般的劍光斜切,穿入無極的重重槍影之中。

 把那口飛劍直接削斷,再猛地一挑,把這無極道人的整個身軀,都從踏火紫金麟上猛地挑起,半空中一揮兩斷!

 劍光爆捲,無數的刃影往前覆蓋穿刺,籠罩數百丈方圓。

 血肉紛飛,又是近百紫麟焰槍騎,咽喉碎斷。

 此時的嘯日,也再一聲咆哮,震盪百里。

 這荒原大道之上,包括數千紫麟焰槍騎的備用騎獸在內,兩萬餘玄焰金麟獸,都是紛紛身軀顫抖著,匍匐在地,哪怕是主人再怎麼催打,也是不動分毫。

 整支騎軍,氣勢全無,都是神情茫然的互相對視。

 此時的無極,身軀雖斷,卻仍是未死,見得此景,卻是瞳孔微縮,目光死死的,看著宗守肩側的那隻四足燃火的小狗兒。

 “麒麟!”

 而且是麒麟中,最高貴的王者!

 能夠使兩萬玄焰金麟獸俯首稱臣,號令同族,哪怕是本身血脈再高再純,也是不可能之事!

 麒麟食氣而生,只有常年吸食那人間或者獸中王者的氣息,才可真正成長為一族之王!

 只是獸類相爭,麒麟本就乃萬獸王者之一,絕不可能相隨相伴。

 而人間王者帝皇,麾下億萬子民,聚無數人心,王氣也絕難做到精純無瑕,被這些麒麟食氣而生排斥,就更不可能…

 忽然又想到了什麼,無極的口中,又是一口鮮血吐出。

 道靈穹境,還養著二十萬玄焰金麟獸!各宗各派,與麒麟有關的騎獸靈寵,不下百萬。

 世間所有精獸,都受先祖上位血脈所製。

 故此諸宗道兵,建成之前就已有考量,譬如蒼生道蒼生玄龍士所用的銀鱗踏風獸,就是諸種神獸之血混雜,騎獸的戰力稍弱,可當遭遇神獸威壓時,卻能不受太多影響。

 太靈宗的的紫霄劍騎,所用那是紫翼蜥,上古巨蜥偽龍之後,幾乎已被龍族屠絕滅族,即便還有些許留存,也不足為患。

 而他們道家,就是選用的玄焰金麟獸,則是各種麒麟血裔雜交而成。

 是料準了世間,再不可能有麒麟王血出現。

 在諸宗諸派的六階道兵中,也堪稱戰力最強。

 可若是宗守,身擁此獸…

 這是災劫,大災!

 越想越是心驚,無極的雙眼,近乎是目眥欲裂!

 宗守卻懶得理​​會此人,眺目望向了遠處,只見天際間,一抹血色正從天邊席捲而來,仔細再望,赫然是一支騎軍,數目接近五千,為首兩位,都是手提大戟,正是宗原尹陽二人。

 好快!

 宗守的心中微訝,又覺輕鬆,以一人之力,獨抗七千鐵騎,這沉重壓力,可非是說笑。

 方才一劍失手,就有身隕之危。

 這五千血雲騎到來,才是真正塵埃落定。

 再目視眼前,那數千已經只能步行的紫麟焰槍騎,宗守是心中一動。

 人是最不知足,他宗守看來也不例外。

 原本是只打算全殲這支紫麟焰槍騎,此時​​卻在想著,如何將這些兩萬餘頭玄焰金麟獸全數拿下。

 有這群接近五階的騎獸,自己策劃的第二支可以比擬流六階道兵的騎軍,就可以著手組建了。

 “弱水!”

 隨著他一聲輕喚,一個少女的身影,憑空就出現在他的身後。

 一直就站在此處,護衛著宗守的身後,卻整整數千騎軍,都未能察覺。

 “傳孤之令,全境之內!凡道靈穹境轄下,所有道觀,盡數毀棄!所有修者,二階之上,全數斬殺!一言神像,可禁絕燒毀,半年之後,有言道家經典者刑三年,修道者立斬無赦!此詔可通傳天下,孤與道靈穹境,今日之後,只能存一!”

 旁邊的無極,胸中有如萬箭攢動,心內滴血,也不知宗守這時候口述此詔,是否專為說給他聽,卻只覺是一顆心,沉至了谷底。

 此詔一出,就真是不死不休,若再加上七千紫麟焰槍騎,在此全滅,道靈穹境的處境,將是數千載以來最惡劣之時。

 雙拳猛地一攥,無極勉強恢復了些氣力。

 “禁絕我道門,必要破山伐廟,屠戮我道家千萬弟子!君上就不覺太狠,此番之事,是我道靈穹境不對,可我道那些門下弟子何辜…”

 宗守冷哂,他今日若是身死,那麼在乾天山的妻子與族人,又當如何?

 這世間,可有人能說他宗守一句不對?

 隨後一揮,直接將這無極的頭顱,猛地斬下。

 這天地,這世界,清淨了…

 ※ ※ ※ ※

 檀香裊裊,一絲絲可使人安寧心神的透明白煙,瀰漫著室內。

 只是這熏人煙香,卻不能使此處凝重的氣氛,有半分的緩解。

 殷禦是陰沉著臉,雙目失神的,看著對面門外。

 雖值九月之初,這皇京城內卻不知怎的,又是大雪紛飛,他此刻卻仍舊是沒有半分,欣賞這壯麗雪景的心思。

 本是在潛龍山閉關,卻半途被打擾中止,然後當回至養心殿,得知一應之事後,就是這般的情形,怔怔入神,看著門外,不知在想著什麼。

 雖是大雪,滿天陰霾,日月皆不可見,卻獨有一顆星辰,光輝穿透了那厚厚雲層,顯在了夜空之中。

 那是北斗之柄搖光,三大凶星之一的破軍…

 望了這室內諸人眼裡,卻是如此的刺目。

 “也就是說那孔瑤的命格,非是牽累我大商,而是被我大商所牽連,才有命衰格局?”

 也不知過了多久,殷禦才忽然出聲。

 旁邊諸臣,都是神情​​默默,只有重玄,面色灰敗的答了一句:“正是!”

 護持大商國運,本就是他的指責,修養半夜,他如今的傷勢,也總算是好了些,至少可以見人。

 “此女上應搖光,卻命格隱晦,只有手持帥印,統百萬兵,才可與星辰響應?”

 說到此處,殷禦一聲失笑,卻絕無一絲笑意,反而是帶著自諷之意,寒意森森。

 “此女不世名帥,將才中上,卻可統千軍萬馬,本是我大商庭柱之才,卻被孤親手推讓於他人之手?”

 養心殿內的眾人,都是面含苦色,重玄的神情,也更是難看,苦澀道:“是重玄無能,此女身上看走了眼…”

 殷禦卻微微搖頭,命格運數本就是難以真正料定之事。

 盡信命,何以治國?

 他本身就不是怎​​麼相信這命數之說,之所以使這等樣的人才放走,說來說去,還是自己之故。

 為君者不能識人用人,只因孔瑤數十戰,將才始終只是中上,便心存輕視。

 此時再回思其以往戰例,此女統轄諸軍,對大局的把握,竟都無不精準之至。

 更令人驚奇的,卻是那宗守,小國妖王,竟有如此眼光。

 早早佈局謀劃,把人騙到了乾天,更乾脆果斷,把數百萬大軍,盡皆託付。

 幾個月前,他就已經在後悔,只是此時此刻,卻是悔已莫及。

 不過本來,他還是有足夠的耐心,等待這孔瑤的成長,也願給此女,繼續統帥大軍的機會。

 可是又到底因何緣故,錯失這未來大商的擎天之柱?

 殷禦的眸中,忽的是厲芒一閃。

 對了,是孔家!

 若非孔家全族,對那對父女日日逼迫,乾天遣使言嫁娶之事時,沒有那般的迫不及待。

 或者他殷禦,不會早早就草率決定。

 重玄真人是國之重石,即便誤判,也有這緣故,自然是無有錯處的,他殷御也同樣無錯,那麼錯的,就只有孔家。

 這闔族之人,意圖叵測,結連楊家,本就該死!

 “傳旨,司天監正孔厲,今日行事散漫,多有妄語,貶為司天少…”

 正這般說著,卻見內侍少監高若,正是手持著幾張信符,神情恍惚的走了進來。

 殷御神情一動,抬眉問道:“東面可是有了消息,到底如何?”

 高若猛地一醒,接著是神情凝肅的一拜:“據說是那宗守孔瑤以蜃鏡反光克敵,大敗夜魔諸軍,斬首百萬!血雲騎分毫未損,二百萬將士,只死傷四成。”

 殷禦的手,立時微微一顫,而後聲音更沉凝了下來。

 “孔厲貶為司天博士,孔玄喪師辱國,可擒拿斬之!”


[ 本帖最後由 danmit12 於 2012-11-18 20:3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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