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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荒】神煌(全書完)

第六八三章 孔家之變

 同樣是皇京城,孔家的正殿之內,卻是截然不同的一片輕鬆氣氛。

 孔厲居於上座,是意態悠然,神情自持。

 在他的身旁,還比肩坐著一人,宗守若在,必定認得此人,便是幾月之前,被他斬殺過一次的魏海模樣。

 此刻卻是低著頭,撕咬著一隻半生不熟的獸腿,兩旁還坐著幾個孔家之人相陪,都是世家子弟的氣派,不曾諂媚,也未失禮。

 孔厲微微笑著,待得魏海一缽酒大口喝下,似乎心滿意足,才開口言道:“魏帥海量!日吞三牛,看來這是傷勢大好了…”

 魏海粗魯的擦了擦嘴,聞言後是一聲冷哂:“好個鳥!先前肉身已毀,這具備身雖是不錯,可到如今也只有以往八成戰力,要想恢復,沒有個十年八年的功夫,絕不可能!”

 說完之後,是眼神陰冷的,看了看那東面,含著無盡的怨毒。

 “那宗守,當真是便宜了他!這次不死在夜魔手中,他日我魏海,也必欲取他性命!此人真正該死…”

 孔厲一笑,也是搖頭:“那位妖王之舉,確是令人不解,不過也非莫名其妙,我觀他之意,多半是欲借我大商與輝洲諸城軍,重創夜魔,觀其下精銳之軍,大半都在乾天,就可知一二,或者也是知曉我大商有退卻之意,這才如此,不過此人,確是可恨!魏帥英武,日後必有統率大軍,橫掃東臨乾天之日!”

 魏海一聲輕哼,略略自得,卻搖頭自矜道:“不可如此說!你們那位同族孔瑤,用兵的本事,確然是不凡,即便這次大敗,也仍可保乾天山元氣不損,掃蕩東臨,這句話說的實在太遠!”

 『孔瑤』二字說出,這殿內的氣氛,就是一凝。

 幾乎所有孔家之人的視線,都略帶怪異的,看向了上首的孔厲父子。

 也無人出聲說話,未來不世名帥,這可是當朝諸位名將暗中的評價。

 孔家與孔瑤的關係,皇京城之內,是人人皆知。

 也不知這魏海提及此事,到底何意…

 孔厲也是面色一僵,接著是一聲失笑:“還請魏帥見諒!此女是我族中叛逆,已被逐出了族譜,孔厲如今只是聽見了,就覺心煩!”

 心中冷嘲,毫不在乎,孔家雖只是大商的一個中型世家,可萬年經營,五大穹境之內,都有伏子,與道家的聯繫,更是千絲萬縷。

 此時的乾天山,怕是已離敗亡不遠!

 揮了揮手,就有僕人,送上來一個玉盒,送至魏海面前。

 那魏海眼微微一瞇,並不去接,而是斜目看了孔厲一眼,知曉宴席已完,今日已至正題。

 後者卻是淡淡一笑:“此盒之內,是一瓶墨玉固魂膏,三粒元靈天極丹,或可助大帥一臂之力,孔家所求不多,只求大帥,可照拂我這玄兒一二!”

 魏海聽得是目光一閃,墨玉固魂膏可以使他更早數年,掌握這具身軀,至於元靈天極丹,卻是天極丹的變種,價格相當於天極丹的十倍,可助他突破天境。

 “不愧是萬年世家,果然豪富!”

 哈哈大笑,魏海微一拂袖,將這玉盒收起,是頗有深意的,看了那低眉斂目的孔玄一眼:“這次的過節,就算解開了,令郎是人中英傑,魏海有機會,自然會提拔。”

 那孔須孔玄的神情,頓時一喜,而此時魏海,卻又望瞭望殿外天空。

 “說來那東面,也該有消息過來了,卻不知眼下的情形到底如何?”

 那視線接著又在上方處,那顆璀璨的星辰之上定格:“這搖光星,好生怪異!大雪之夜,諸星皆暗,唯此星可見,望之居然有些刺目,你們是術數世家,可知是何意!”

 孔厲微微一怔,而後是若有所思:“我也曾仔細觀過,當是這世間,有名將降生,應該是應在東南一側,蠻族之地,凶星凌塵,必定殺孽無數,可歎…”

 話音未落,卻聽那殿門之末,一人突然出聲:“可我聽幾為族老言,今日這搖光星現,乃是下應孔瑤之身,瑤兒她才是破軍凌塵!是為當世無雙名帥!”

 滿殿之人,頓時都是一寂,尤以孔須孔玄二人,神情最是尷尬難看。

 都是緊握著酒杯,壓制著胸中怒意。

 自從孔瑤這數月,統東臨大軍,對抗夜魔二百萬軍而不敗,又屢次傳說那位陛下,將書房中的御案,接連毀去的消息,族內就漸漸有了異聲。

 之前將孔瑤孔睿父子,移出族譜,族內雖有不滿的聲音,卻可忽略不計,可而今,卻是漸漸甚囂塵上。

 這方才出聲之人,就是與孔睿交情極好的一位。

 “星象之學,你學了多少?也敢如此妄言!族中諸老?哼,一些老眼昏花之人,又何足為信!”

 孔厲卻是神情淡淡,半闔著眼一聲輕哼。

 即便真是上應搖光又如何?今日之後,也當是星辰暗淡,跌入泥凡!

 “貴客臨門,汝竟敢出此妄言,給我叉出去,去閉門思過!”

 話音落時,殿外立時幾名家將踏入,只是那出聲的青年,卻已嘿然冷笑,自己起身,獨自往殿外行去。

 卻也就在這時,遠處的正門,卻忽的傳出一陣陣轟然震響。

 一隊隊全副武裝的甲士,衝湧了進來,一人當先而行,一身紅袍在大雪中,顯得刺目之至。

 “是高若公公!”

 孔厲一驚,是全然不知所以,不解這位帝王近侍,為何半夜至此。

 正要起身,朝著這高若一禮,卻見對方在殿門前站定之後,只冷冷朝內看了一眼,便張開了一張明黃聖旨。

 “陛下有旨,司天監正孔厲不識天時,行事散漫,排擠同僚,罪證確鑿…念其父祖,厲代勤於國事,今赦免其罪,貶為司天監博士!”

 孔厲整個人立時一陣搖晃,腦袋裡一陣暈沉。

 不敢置信的抬起了頭?怎的會如此?難道是這高若,假傳聖旨?

 司天監正到司天監博士,這是連貶七級,到了司天監的最底層!

 高若的言語,卻還未完結。

 “…另有封號督帥孔玄,蠱惑主將,行殘民之事,使我大商失德於外藩!又喪師辱國,損數十萬大軍,令三法司擒拿,審問其罪!若無可恕,當斬之示眾!”

 孔厲腦內,更是感覺暈沉,便連魏海,也是煞白一片,這旨意,雖與他無關,可既然是被蠱惑,那也就少不得一個昏聵的罪名。

 神情不由更是陰冷,注目著孔玄。

 此時也早有十幾個甲士,上前鎖拿孔玄,後著卻是神情呆愣,任由十幾人將他拿住。

 半晌之後才知掙扎,猛地怒吼。

 “不可能!絕不可能,這是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我孔玄不服!為將帥者,自當不擇手段,乾天山是趁人不備,偷襲我軍,我有什麼錯?還不放開!”

 他還要看那孔瑤,到底是如何敗的,看那宗守,又是如何死的,他還要統領大軍,振興孔家家勢,怎麼可能會死?

 那十幾名甲士,卻毫不動容,直接十幾根透骨長釘,強行釘入到孔玄身軀輪脈之內,再用鎖鏈牢牢的固鎖。

 孔厲身軀微顫,強行克制著,那暴起救人的衝突。

 顫顫巍巍的抬起了頭,以哀求的目光,看向了對面的紅袍宦者。

 “少監如能告知緣由,孔厲必感知不盡,厚禮奉上!”

 高若微微蹙眉,而後是神情不忍的一聲輕歎。

 罷了,此事孔家遲早會知道,陛下他也不會因此見罪。

 “就在今日正午,孔瑤以奇計破敵,一百八十萬夜魔軍,如今只剩下不到三千之數,麾下大軍鏖戰一夜,只折損四成!”

 孔厲身形一震,眸中全是不可思議之色。

 腦內也下意識的,閃過了一連串的念頭,宗守勝,精銳皆存,那麼輝洲已是囊中之物。

 麾下百二十萬浴血精兵,若遇靈潮,必定可有泰半得以進階。

 非只是這些人,武道得以磨礪,而是萬年前的定理,排除異域之族,必可得這雲界天地氣運之所衷…

 如此說來,那孔瑤,的確是上應搖光。

 只是這些,應當還不足以使陛下,遷怒於沈家。

 旋即又心中一動,想起了遼王,想起了楊家,這才該是主因吧?

 陛下聰睿,對諸王子與國內世家,怎會沒有防範之心?一直不說,只因還不到時候,這是兩罪並罰!

 是自己,操之太急…

 “高若還聽重玄真人今日說起,那東方近日王氣熾騰,應是得了名臣良帥輔佐,十年之內,可能為東南之霸,那孔瑤是因你孔家之人牽連,才致衰命纏身,如今解去,其威名必可輝耀四海,孔家主亦是術數大家,當能知此言真假,國師他可不會妄言…”

 孔厲一怔,遙遙遠望東面,之前不覺,此時卻依稀看的明白,彷彿有一片赤紅雲霞,向東面漫捲而至。

 名臣不知是誰,這良帥必定就是指的孔瑤。

 再看搖光,果然是燦爛潔白,無一點黑灰之氣。

 心中抽緊,孔厲卻又覺不對,那宗守即便是勝,也該躲不開殺局,怎會是如此局面?

 自己有道儒兩家為援,陛下難道就毫無顧忌?

 卻聽高若悠悠道:“今日夜間,還有消息,道靈穹境一套真武七截劍陣,七千紫麟焰槍騎,在輝洲全軍覆沒,只是還未經證實…”

 話音未落,殿中就傳出一聲哈哈大笑,眾人以目望之,正是方才說話的孔家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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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四章 道極之議

 當無極迷迷糊糊的清醒過來的時候,只覺是兩眼茫然。

 眼望四周,四面都是繪著道家經文的光滑石壁。

 恍惚了剎那,無極才發覺此處,應該正是他在道靈穹境的洞府。

 可為何自己會在這裡?

 此時他不該是在那輝洲,準備率七千紫麟焰槍騎,準備攻滅那宗守的血雲騎軍的麼?

 皺了皺眉,無極才發現自己體內的元魂,是極度的虛乏。

 四肢肌體,也是有些虛弱,彷彿是許久都沒有活動過了。

 靈念一動,無極便已知緣由,這是他安置在自己洞府內蘊養的的第二元神,還有備用的肉胎。

 不由是皺了皺眉,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能使第二元神在這時清醒,除非是自己的本體,已經消亡…

 第一時間,無極心中是無比的怒!到底是何人,敢下此毒手?

 他此時人雖還在,可本體亡後損失之沉重,卻不啻於死了一般。

 一半的元魂寂滅,直接就使他近千年壽元,損毀近半。

 而這具肉胎,雖是以本身血肉,培育而成,可要想達到以前,那種完全靈肉合一的地步,只怕幾百上千年都是不成!

 他是道靈穹境的執事之一,哪怕是魔門要對他下手,也需仔細思量。

 又到底是誰,如此大膽,不懼道靈穹境的報復?

 更何況,在他手中,更有支足可攻城滅國的騎軍!

 思念一轉,無極的腦海之內,便掠過了一個人的名字…宗守。

 只有這一位,才不會畏懼道靈穹境,也只有此人,才有動手的理由。

 那麼他統轄的那七千紫麟焰槍騎,此時是否還在?

 心中一緊,無極再坐不住,直接起身,往門外大步走去。

 而甫一從洞府內出來,無極就感覺今日道靈穹境的氣氛,是怪異無比。

 以往是祥和安寧,可今日諸多弟子,或是匆匆奔走,神態憂慮焦灼,或是義憤填膺,紛紛議論著。

 一道道目光,向他望過後,有同情憐憫的,也有憤恨輕視的。

 無極心中再次一沉,御空而行,不出片刻,就到了一處廣大石殿之前。

 殿名道極,當無極踏入之時,邊只覺這裡的氣氛,更是森冷沉重,近乎凝固。

 道宮之主無墟子,正是眉頭緊皺著,坐在那上首。

 旁邊還坐著十幾人,都是此時道靈穹境中的長老執事。

 瀟湘子亦在其列,只是此時,已經沒有了往日的冷傲,而是神態謹小慎微的,坐在了最下手。

 “那輝洲島,到底是發生了何事?我那本體,又為何隕落?”

 無極一踏入,便直接詢問,本就不解,自然要問,理直氣壯。

 殿內眾人互視了一眼,都是默然,不過卻也有幾位,與無極頗為交好,開口解釋:“那宗守大勝夜魔,在七霞山巔,將我穹境明惠真人與七位真武劍士,一同斬落!之後是夜奔數千里,無極你那本體,與七千紫麟焰槍騎,都全數覆滅。”

 無極眼皮一跳,早知是如此結果,可此時聽來,卻仍覺是心驚。

 七千紫麟焰槍騎都陣亡了?還加上明惠真人與一套真武七截劍陣,那隨行的玄同二宗之主,只怕也凶多吉少。

 對於道靈穹境而已,雖非是天塌下來,可也是這幾千年來最大的噩耗。

 道靈穹境的六階道兵,歷年積累,總數也不過一萬五千之數,這一次,就損失近半!

 更心神恍惚,其實雖遠隔萬里,他與本體之間,也仍有些心神感應。

 此時被人體內,腦海之內就浮起了一幅幅畫面,數千鐵騎如狂濤拍岸,卻都撼動不了,那個有如擎天之柱般的瘦弱人影。

 “如此說來,我無極這次是為我道門之事捐軀?”

 一句話,使這石殿之內,幾位虎視眈眈中的長老執事神情微怔,無極接著又問:“那宗守是孤身擋我七千紫麟焰槍騎?怎麼能擋得住?七千騎又怎會全軍覆滅?”

 說這句話,可非僅僅只是為自己開脫,是真的疑惑。

 即便戰不過,也能分散逃走,六階武修,尚不能御空而行,可那玄焰金麟獸,卻可日行萬里!

 坐於附近的盟友,卻立時會意:“因當是宗守獨自阻了你們一刻左右的時間,那血雲騎隨後趕至,此人陣斬百萬夜魔,本身實力分毫未損,又據有輝洲,國勢大增,聚一國之勢,實力幾可與一年前,神霄降臨之時相當,阻七千紫麟焰槍騎一時半刻,當能辦到,至於為何全軍覆沒…”

 說話那人,是微微皺眉:“我也不解!應該是用了其他的手段。”

 無極怔了怔,似乎想到了什麼,應該是對道靈穹境,重要之極的事情,可偏偏一時,又記不起來。

 眼見周圍幾人的目光,都漸漸意味深長起來,無極便先暫時停下了思緒:“無極早就有言在先!這宗守實力只怕遠不止此,與夜魔一戰也未必就輸,若是刺殺不成,此人回擊,必定是我道靈穹境不可承受之重,現在如何?”

 殿內眾人,皆是默然,無極此句,倒是把責任徹底開脫掉。

 不過也在諸人意料之中,若真是有十足把握,將無極拉下執事之位,方才就不容此人,進入這道極殿。

 逼此人說出這番話,卻是另有所圖,幾乎所有人,都有意無意的,把視線看向了上首中央,那無墟道人!

 “據說那宗守,已經是傳詔國中,禁絕道門,要斷我道家根基,不死不休?”

 “此人故此倒行逆施,遲早要遭天遣,可追根究底,又到底是何人之過?換成是我,被逼迫至此,也會是下此毒手。”

 “若依無極當初之策,與乾天山交好,絕不可能有此劫!”

 “靈潮未起,我道靈穹境就損兵近半!”

 “不知尚根底,就利令智昏,貿然下手,實在也太過冒險,哪怕是為一條玄級礦脈,也不能如此…”

 “今日之敗,總要對眾弟子,有個交代!”

 “凌雲宗已經致書我穹境責問,此番那乾天禁道,他們可謂損失最大,雖說此宗今日損傷不小,可也畢竟是聖地宗門之一!若使諸宗皆離心離德,道靈穹境還怎麼做這道門領袖?”

 “今日之後,我道門又多了一位大敵,才真正使人心憂。”

 殿內是再次議論紛紛,雖未明言,可語意之中,卻都是把矛頭,指向了無墟。

 無極則是默默,要說責任,當以明惠一脈為首,若非此人,說動其師長與眾多師兄弟施壓,無墟的決策,絕不會是如此莽撞。

 可如今明惠以死,此人二百載前,才在域外被人斬殺過一次,可再沒運氣,如他一般借助第二元神複生。

 不禁是有些憐憫的,看了那瀟湘子一眼。

 此人本天之驕子,卻被宗守親手打入泥塵,而此時的境況,只怕更是尷尬。

 無墟乃其師尊,對其愛重之極,這一次輝洲之事,說是沒有借此報復的心思,便是他也不信。

 至少那明惠施壓之時,這位無墟師兄,必定是順水推舟的。

 只怕穹境之中,此時多半是有無數指責之聲。

 不過無極此刻,心中卻更多的是惱恨,說來這一切事端,也確實皆由此子而起!

 那無墟神情默默,宛如枯樹般靜坐,任由眾人議論,也不出言。

 直至兩刻鐘之後,才驀地白眉一動,睜開了眼,眸中目光銳如利箭。

 “夠了!”

 短短兩字,卻彷彿滾雷,使整個道極殿,都寂靜了下來。

 只是所有人的視線,都微含嘲意,大半人都是冷笑不語,靜靜候著。

 “本座已請罪於諸位師祖,方才已有回訊,由無墟代述…”

 掃視這殿內一眼,在無極的身上稍停半刻,才收回了目光。

 “無墟之過,無可推諉!然輝洲之事,吾等幾位,亦心贊之,乾天崛起,乃是未來百年最大變數之一,若有機會,定要其消亡,此番無墟不辨其虛實,莽撞行事,有因私廢公之嫌,可免其道靈宮主之位,仍暫攝穹境一應之事…”

 說話之時,是神情威嚴,卻是以道靈穹境祖師的口吻在說話。

 眾人肅容傾聽,都是神情一怔,略顯失望之色。

 終究沒有將這一位,從宮主之位上拉下來。

 無極見狀,皺眉之餘,則微微一歎。

 即便無墟真不罷免,他也不會感覺欣喜。

 只是感概穹境之中,這權勢之爭。

 道門諸宗,這萬年來相爭不下,都有執掌,這道靈穹境之心。

 而愈是接近靈潮,就愈是令人難以心安。

 “七千紫麟焰槍騎陣亡,確使人痛心疾首!不過對我道靈穹境而言,卻不傷根本!”

 冷冷的一句,輕描淡寫,無墟的雙目,也再次闔起。

 “可善加撫恤!另可召回外門弟子,再建一萬紫麟焰槍騎!宗守此子,既是與我道靈穹境不死不休,那也無妨,此人天人之障,在數年之內,穹境兩位祖師,今日也將返回雲界,兩年之後,當是此子身隕之日…”

 無極眸光一亮,只覺輕鬆了不少。

 道門在這雲界無數道觀,無數弟子,只是許多未受穹境供養而已,損失七千六階,的確不傷根本,有四位祖師坐鎮本山,也當可安然度過這最虛弱之時。

 接著卻只覺有些不妥,不妥在何處,卻又想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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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五章 該死老頭

 “玄級下品的靈石礦脈?原來如此…”

 輝洲島,一處名為輝夜城的大城之中,宗守正端坐在城中,原屬於城主的宮殿之內,頗有些驚喜的盯著手中的幾塊靈石打量。

 晶瑩剔透,望之彷彿有雲氣在內湧動。

 這是弱水掌握的暗衛,遣人連夜送來,都是玄階等級的靈石,多是下品,不過其中一兩枚,也達到中品的等級。

 仔細分辨觀察,最近那些道門修者的出入之地。

 短短幾日之間,就發覺了這條礦脈,看情形應該還是一條富礦,弱水部下那些暗衛,只是隱蔽的在礦脈尾端稍稍採掘,就有了這幾枚靈石。

 宗守皺了皺眉,在他記憶之中,並未有這條礦脈的存在。

 不過也同樣不覺驚異,靈石到了玄階等級,那就只有靈境之上的修者,才能用到,也必定是被諸宗諸派強佔,普通人根本接觸不到,自然那些史料之中也無有記載。

 話說回來,雲界若沒有這玄階級別的靈石礦脈產生,才是咄咄怪事。

 畢竟是上古,被眾多外域異族視為仙界的世界…

 正因這一界之內,靈物眾多,資源豐富,才會一直被眾多外域勢力覬覦。

 之前的疑惑,也是迎刃而解,玄級下品的靈石富礦,哪怕是靈潮開始百年之後,也同樣是罕見。

 而若是在靈潮之初佔據,更不知可為道靈穹境,培育多少強者,多少道兵…

 若說一條普通水準的高階靈石礦脈,可以供養千人左右的六階道兵。

 那麼這玄級下品的靈石礦,則至少可供萬人之數!

 而若是富礦,一萬兩千都有可能…

 也難怪那道靈穹境,是翻臉無情!

 一枚玄階的靈石,可以供他的宙極命世書,十天之用。

 若是得了這條靈礦,那麼自己短時間內,是不用發愁了,一天可以當成幾十天用…

 旋即宗守,就又微一搖頭,雖說是在他地盤上,可這條礦,他乾天山一家是吞不下來。

 特別是這時候,與道靈穹境徹底翻臉,不死不休之時,更不能有半分破綻。

 “可遣人告知劍宗蒼生道,令他們遣使來談!對了,佛門那邊也可告知一聲!”

 有了這條玄階礦脈,蒼生道才能名正言順,日後助他一臂之力,至於劍宗,是投之以桃報之以李,自然那萬劍穹境,也需付出足夠的代價才可。

 加上佛宗,則是順帶,那七霞山下,還有數百萬將士戰死之魂,需要佛門高僧做法事超渡。

 除了要淨化那裡的怨氣,更為安部下軍心。

 其實魔門那邊,也可借引其力,宗守卻天然厭惡,也知這些人,從不會有什麼感激之心,一切只看利益。

 明智之人,絕不會使自己滿世皆敵,身為一國之君,就更不能任由自己的性子來、

 正道之中,固然也有偽君子,有惡人,可魔道既是修行那些詭譎邪異,血腥殘酷的魔道功法,就更非好人。

 這條玄階礦脈,乾天山應該能拿到一半收益。

 卻是意外之財,至少本來令他頭疼無比的撫恤,不用再發愁了。

 從連雲島到七霞山,陣亡的數百萬將士,大多雖非他轄下,是被強行俘虜裹挾過來,可宗守也仍是打算,等而視之。

 “此玄階礦脈之事,自有禮部與理藩院與蒼生道劍宗交涉!”

 這城主寶座之下,忽然傳出了一聲鏗鏘之聲,打斷了宗守的思緒。

 “臣聞上古蜥龍,絕不會遊至淺灘之地,鳳凰火鸞,不至水漫之所,自古以來,尊貴之人都知惜身之理,都從不輕赴險地,何況君上?且如今君上尚無子嗣,就更需小心!”

 宗守一聽聲音,就覺頭疼,下面硬著脖子說話的,正是張懷,此刻卻是面色漲紅,帶著怒憤之意。

 以前怎麼就沒看出來,這傢伙也會變身錚臣?

 “臣知君上,有萬夫不當之勇,雲界無敵!然而善戰者死於兵,善泳者溺於水,君上豈不知自警?若是血雲騎來的再晚一些,若是那無極道人統兵之能更強,君上不知可還能逃生?君上若有什麼不測,叫我等這些臣子,又該如何自處?”

 說話之時,張懷偷眼看了眼趴著宗守肩側,那隻小土狗兒。

 此時那鱗片已經消失,四蹄的火焰,也沒了蹤影,正吐著舌頭,討好的舔著宗守的臉。

 要非是這隻麒麟,他這位才認可不到三個月的『主公』,只怕多半是沒了性命。

 一人之力,獨當七千紫麟焰槍騎,這豈不於找死無異。

 一思及此,胸中頓時更覺激憤。

 “臣以為宗原尹陽,都該斬首!明知君上如此,是置身死地,卻不知勸阻,實非為臣之道…”

 宗原在一旁站著,是默然無有表情,不願出生辯解。

 這一次未能勸阻,的確是他之過。

 同樣很是『幽怨』的,看了上方處的宗守一眼。

 對張懷並無怨意,反倒是感激,若是能使君上,以後行事更謹慎小心些,那是再好不過。

 殿內一陣死寂,是無人出聲,為宗守說話辯解,孔瑤亦是神情鐵青一片,也有些害怕,對道門報復,她樂見其次,卻也沒意想,宗守會如此冒險。

 宗守則是一陣啞然,求助的環視著殿內,目光觸及之處,所有人都是微微避開。

 心想這些人可真狠,這可是眾叛親離啊,都不肯給一個臺階下…

 孤身阻敵,雖是沒想到,嘯日這傢伙,對那些玄焰金麟獸有那麼強的威懾力,可當時,卻真是有些五六成把握,對宗原也有信心,可以及時趕至。

 實在戰不過,那就逃便是,獨戰七千騎,古之霸王也不過如此,又不丟人…

 不過此時,這些話又不能理直氣壯的說出來。

 此時他整個身軀,彷彿是散了架一般,渾身骨骼,碎了數十餘處,體內經絡,也亂成了一團。

 與七千紫麟焰槍騎戰時,固然是氣概驚人,氣勢半分不讓。

 可若非是嘯日突然發威,宗原再遲些趕至,最多再抵擋個一兩波攻勢,就要考慮逃走了。

 張懷依然是咄咄逼人的朝這邊鄙視著,宗守訕訕的一笑。

 “依卿之言,下不為例!孤會小心…”

 他是一國之王,更是劍者,若必需一戰,絕不會退卻,如此承諾,已是極限。

 殿內之人,似是知不能過分想逼,緊繃的神情都是一鬆。

 那張懷的面色,也是微微緩和,接著卻又將一個奏本承上。

 “另有一事,君上的滅道詔文,已被丞相與內閣諸學士封還,另有言讓張懷代稟君上,此詔他不敢奉,即便君上強行推行,丞相亦會在議事殿,狙擊阻止。”

 此言說出,宗守雙手十指,就捏的是哢哢作響。

 張懷卻是面不改色:“任丞相有言,為人君著,不可因一怒而興兵,亦不可因一喜而定政,與道門決裂,卻也不能因此就阻人通道,亦不可因言論道家經典,就加罪於人,此是國君亂詔,要請君上再仔細三思!”

 宗守面色漲紅,手中的黃金扶椅,已經漸漸捏成了麻花。

 這死老頭,居然又來駁他之意,到底要鬧哪樣?

 說的倒是挺有道理,可讓他宗守顏面何存?

 忍這傢伙,已經許久許久了!

 “那麼除此之外,還說了什麼?”

 任天行是心驚肉跳,感覺到殿裡,那令人心悸的陰冷勢壓。

 心想伯父啊伯父,你到底怎麼想的?這要是國君怒起來,砍了你的腦袋怎辦?

 這禁絕道門,也是事出有因,那些道門修者,亦有取死之道,沒必要為這點小事,惹怒的君上。

 張懷的眼似闔微闔,仔細想了想,還是坦然言道:“說君上此舉,無非是要借機向道門下手,欲斷其世俗之權,收回各處道觀田產,增我乾天人力,此政雖善,卻無需牽連無辜,我乾天,若是有因言罪人,不審其罪,便加以極刑之日,恐離社稷覆亡不遠,若憂各處道觀為禍,只需施展手段,令其自願脫離道靈穹境的管束便可,離間,重稅,甚至那投名狀,都是良法…”

 孔瑤皺眉,君王之權,不得伸展,這才是真正的亡國之兆吧?

 不由有些幸災樂禍的,看了看宗守,今日這一幕,都是宗守姑息養奸之故!怨不得旁人…

 也不知宗守會如何處置?把任博一刀砍了?不可能,看在任天行的面上,定然會留其性命。

 不過應當也不會好過,任博此舉,任何國君都是忍受不了。

 卻見宗守,是陷入了深思,片刻之後,才磨著牙道:“那就分為兩詔,由參議殿審議…”

 心中是真的不甘,咬牙切齒,下一次若再來這一套,那就真不可忍了。

 此處十數人,聞言先是微怔,旋即就醒悟了過來,宗守之意,竟是讓步。

 對那任博,居然也不做處置。

 張懷目光微閃,而後與一旁的任天行一起,深深的一躬身,誠心誠意,畢恭畢敬。

 宗守則有些莫名其妙的,看了看胸前,那紅寶石,這時居然又從他胸前飄蕩了起來,紅光閃爍。

 這一次,卻有些令人煩躁。

 孔瑤啞然無語的同時,卻莫名的只覺心安,心想看來是要請父親出手了,這件異寶,怕是壓制不住君上的王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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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六章 諸事已定

 怫然不悅的,從這所謂的『行宮』的大殿裡,走回到寢宮。

 宗守依舊是只覺胸中略有些憋悶,可片刻之後,卻又一聲失笑。

 自己的打算,還真是被那死老頭全看穿了。

 佛宗全盛之時,佔據著雲界半成的土地,億萬的人口。

 可道門規模,卻也不在此之下,這些年也一直昌盛,未受什麼打擊。

 加上日常的香火錢,東臨一年出產,至少有半成入其門,看在眼裡,實在頗令人難受。

 前次雖是驅逐凌雲宗與東臨諸多宗門,可對轄內那諸多道觀,卻未怎麼打擊。

 本不願與道靈穹境鬧得太僵,可如今既已翻臉,那就再不用客氣。

 他能容許宗派存在,卻絕不容這宗教勢強,如今是道門一家獨大,即便不能徹底亡之,也需將之強拆開來。

 又隨手拿出幾份戰報翻看了起來,那日與七千紫麟焰槍騎戰後,就是閉關養傷,直至今日才稍稍好些。

 也不知此時,各處的情形到底如何了…

 幾本奏摺草草閱過,宗守的唇角,便浮起了幾分笑意。

 此時七霞山之西的夜魔大軍,已經被孔瑤、任天行幾人,被誅滅了九成有餘,只有千餘,逃入到深山野林中躲藏。

 這些都是夜魔軍中的真正強者精銳,若貿然追入林中,反而給了對方可趁之機。

 故此孔瑤,只是以大軍封鎖,並不深入。

 輝洲那些逃亡之民,此時也開始返回安置。

 任博在短短十日之內,已經將億萬石糧草,運至到了輝洲。

 足可供此地之民,食用百日以上。

 按張懷在奏章中的所言,是未必能全數妥善安排,卻能保證人人都能有,安度秋冬二季之食。

 時至八月末,還可種一季之糧,正在盡力恢復諸地耕作,尤其是輝洲,那些數值不清的礦脈。

 接下來的,卻讓宗守挑了挑眉。

 是張懷已經收繳了輝洲之西的所有權貴之田,此時請旨,說是可將這些良田,分於所有七霞山戰死兵將家眷,以做撫恤,其餘剩下的,則可以發賣。

 倒不是不喜張懷的自作主張,而是頗有些意外。

 這一招,真可謂是狠毒!此策一旦落實,乾天山在短短數年之內,就可將整個輝洲,全數消化。

 不過自此之後,這張懷在那參議殿,只怕是形象盡毀。

 乾天山那些人,與輝洲的權貴雖是並無什麼聯繫,可也多半要心生忌憚,那些傢伙什麼心思,他最是清楚。

 不由是唏噓不已,他最喜歡的,就是這樣不計毀譽,肯為他背黑股的臣子了。

 哪裡像任博,天天跟他作對?

 卻微一彈指,將這奏章打為飛灰,再拿來一張絹帛,照貓畫虎的寫了一張詔書,按下大印。

 臣視君如腹心,則君亦當視臣為手足。

 再翻開張懷的第二份奏摺,卻是請奏肅貪,不但是針對輝洲東臨二地,更將參議殿納入其中。

 頓時更覺舒坦,這張懷果然知他心意,不把那些人敲打一番,自己又如何能舒心快意?

 最近這些時日,一些人也越來越是過份了。

 他宗守既然守了自己定下的規矩,自然就更容不得別人,在他的法規之外逍遙自在!

 那任博,搞不是與這些人狼狽為奸,這次最好別讓他抓到小辮子。

 最後一個奏摺,卻是來自艦師都督古烈空,前面還沒什麼。只說是夜魔艦師,已經潰逃。

 最後面的幾行字,卻讓宗守頗是意外,說是師若蘭,領了二十幾艘三牙樓艦,引著夜魔幾艘艦船進入沉淪雲海,然後不知怎的,竟將這些夜魔大艦,俘獲了小半,其中一艘,更是完好無損,其餘兩艘,修一修還可用。

 宗守頓時是張大了嘴,有些合不攏。

 這可都夜魔族的空艦!並非是征戰雲海而造,而是可穿梭空間的龐然大物!

 故此僅僅二十餘艘,就可令古烈空的千艦之軍,窮於應付。

 即便泰半的夜魔都已上陸,可其艦上,卻也不乏強者。

 再若是實在戰不過,也可選一個時空壁壘薄弱處,消耗大量的靈石,直接裂空而去。

 真不知師若蘭,到底是怎麼辦到的…

 難道這就是未來數十年,艦師第一名將的初戰?

 搖了搖頭,宗守只覺是一陣不可思議。

 可惜古烈空,只在奏摺中,大約的書寫了下戰況。

 只說師若蘭,是將敵艦引至魔霧繚繞之所,引群獸攻之,又借了雲海下,幾個蠻族之力,這才小勝夜魔,具體的情形,卻是未曾詳訴。

 宗守的眼微微一瞇,相較於雲陸,師若蘭只怕是更適應雲海之下。

 以己之長,克敵之短麼?由這奏章可知,師若蘭是把天時地利人和,都利用到了。

 …三艘空艦呢,每一艘加上艦上的戰具,就可相當三千枚九階靈石。

 回來之後,定要獎她一袋糖吃,不對,若蘭現在已長大了,還是換成別的為好…

 奏摺看完,接著卻是國書,份量最重的,自然是來自大商。

 先是自承魏海孔玄之舉,有失大商陛下仁德,現已嚴加懲戒,接著又語鋒一轉,向他表示感激之後,就開始了責問,魏海孔玄即便有罪,也該是交由大商處置,他宗守處置,似乎有些欠妥,越俎代庖。不過兩國乃是兄弟之邦,這點小事,自然無需太過計較。

 最後幾句,都是在暗示他們乾天,遣使至大商謝罪,給那邊一個臺階。

 不過通篇言辭,都只一個含意,大約是不願,在這時候與東臨翻臉。

 宗守一聲嗤笑,就如他之前所料,果然是為人當做南霸天。

 還有其他的國書,都是距離輝洲附近幾個大島之上勢力,對他這個新鄰居,表示問候。

 只有一半,是語氣淡淡,帶著幾分責問。

 南風越朝?

 宗守眸光定了定,旋即就不在意的拋開一旁,沒打算理會。

 這輝洲他就強佔了又如何,那位大越朝的國君,能跑過來咬他?

 再仔細一想,如此說來,而今乾天山的形勢,是一片大好,不是小好?

 宗守不由怔怔,諸事已定,該是可以放心破那天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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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七章 毀滅之道

 除了這些奏章國書的之外,其餘還有不少由東臨雲陸發來的文書,宗守卻已沒打算去看,隨手丟開到一旁,而後右手一翻,將一隻乾坤袋取在了手中。

 當日他以元一黑劍,重創珈明羅,斬其四臂之時,這枚乾坤袋,就藏在此人的袖中。

 宗守那時是隨手將之收起,卻至今都沒有時間,看這袋中到底是何物。

 靈念探入,就覺那乾坤袋的封口處,有著強力的封禁。

 不過其主人已死,宗守是不費吹灰之力,就將之破開。

 而後下一須臾,宗守是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乾坤袋中,當真是寬廣的很,雲界中最後的九階乾坤袋,他手中便有兩三個,可最多也不過千丈左右的空間。

 而他手中這枚,卻是長寬高皆達萬丈之巨,內中的空間,可相當於一個小型城池。

 若是用糧食將之塞滿,可以供十萬精銳,食用一年。

 此時內中,已經是塞滿了東西,一塊塊的金屬錠,整齊的排列在內。

 宗守心念微動,取了一塊在手中,而後失望搖頭。

 這應該便是黑魔金,夜魔軍那數百萬大軍的甲胄,多半都是以此為主材,打造而成。

 可增夜魔戰力,亦可一定程度,抗拒陽光,應該是珈明羅,征戰雲界的備用物資。

 對於他們人族而言,卻不知能有何用途。

 靈訣一引,一塊塊的黑魔金錠,便從這乾坤袋中如潮湧出。

 一直穿越過宮門,堆積在宮殿前的青石校場之上。

 海量的黑魔金錠,一直堆積成山,直至把手中的乾坤袋,徹底清空,宗守這才罷手。

 而此時這袋內空間,是空曠無比,只餘下左側角,還有著一些東西。

 宗守的眸子裡,卻閃爍著精光。

 不愧是夜魔族的八位皇子之一,這身家是遠遠強出他幾條街。

 那些丹藥也就罷了,未必就適合人族的體質,可那邊的靈石,光是九階,就有兩三千之巨!

 而更高階的玄階靈石,亦是四百有餘的數目。

 若說九階的靈石,可供他是宙書,使用一日。

 那麼這玄階靈石,即便是下品,也可供使用十日左右。

 這一次的收穫,是他以前一生所有的積蓄都不能比。

 其餘還有些書冊,是夜魔族的武道經典。

 與人族修士,分為靈武兩道不同,夜魔族從一開始,就是靈武不分,直至天境之後,才出現分化,這也是因此族,特殊的體質使然。

 而其中又有一本,最是特異,截然迥異於其他的書冊。

 宗守以神念將之取出,卻只見此處封面,是幽暗深邃,並無一點字跡,可若當人靈念掃過,就可知其上,有著七罡玄霆典的字樣。

 當宗守將之翻開,一頁頁的看過,神情頓時是精彩無比。

 這並非是夜魔族傳承的功法,而是雲界道家的經典。

 看來萬載之前,雲界修士,不止是吸收了夜魔的武道精華,對方在雲界,同樣受益匪淺。

 內中一共是七張書頁,內容也是需靈念感測,才能知曉。

 不過第二頁之後,又加了條件,需得本身對雷霆之力的掌握,到了一定程度之後,才可翻開。

 一共記載了七種雷法,威能相當,可若是七雷俱全,按書中所說,足可問鼎雷道之極。

 而珈明羅,自如今也只掌握了其中一種而已。

 也不止這是否因其本身根基,仍是夜魔王族修行之法的因故。

 宗守的紫雷神通,遠在赤罡神雷之上,與珈明羅戰,只因修為低了不少,才被其壓制,可若論品階,卻遠非其能企及,可以一直翻開到這本書的第四頁。

 其中的每一頁,都是重若山嶽,內中記載著無數的文字元禁。

 粗略的一觀,只覺此書的等階,怕是至少也是第十等聖靈級的靈法寶典。

 甚至若真如書中所言,七雷結合,可以問鼎至境,那就足可棲身第十一等神通之列。

 宗守本身,並不主修雷法,只是當這麼草草一觀之後,就覺元魂之內的雷鸞印記,有了那麼些變化。

 伸展出更多類似符文的結構,原本就有的靈紋線條,也有了些變化。

 並未增加多少,望之卻更覺玄奧,也更顯晦澀精妙了。

 不禁是若有所思,如此看來,這本雷法寶典中,所記敘的雷法,便連這源自上古神獸雷鸞印記,也同樣是認可。

 卻不知此書,到底是何人錄下?這門雷系靈法,又到底是何人所創。

 此典對他,可說是頗有用處,即便不能修行,借鑒其道,增本身紫雷之威,也是很不錯,如有時間,可以仔細參研一番。

 接著宗守,就微微一笑,看向了這乾坤袋的一側。

 此時他手中的靈石,用上十幾年都不成問題,擇日倒不如撞日。

 與珈明羅一戰的收穫,也正需些時日沉澱一番。

 想到就做,宗守是直接取了宙書,將一枚玄階下品的靈石猛地拍碎,當一絲絲的靈能,被這宙書抽取,宗守身周的時光流速,也陡然變得異常了起來。

 ※ ※ ※ ※

 三十日過後,依然是那間『行宮』的寢殿之內。

 宗守正是若有所思的,看著自己的手中。

 一團赤色的電芒,在他的掌心之中閃爍跳動著。

 這正是赤罡神雷,隨著他的心意,忽而是凝成了球體,忽而是化開成網狀。

 這門雷系靈法,其實他還遠未修成,不及那珈明羅良多,不過…

 宗守的手心之上,又是一團紫色的雷光閃耀。

 當兩者相遇,這紫雷是在頃刻之間,就將那些赤罡神雷吞噬,而後是聲勢爆炸,更顯霸道,一絲絲電芒,在半空中『嗤嗤』作響的穿行。

 宗守眼神微微一凝,這威能較之他原先的紫雷神通,要增兩成之威!

 而若是這赤罡神雷,完全修成,那麼三成也不在話下。

 研習這本《七罡玄霆典》,本是欲完善他元神中的雷鸞印記,卻不曾意想,竟然會有這樣的驚喜。

 對書中所言,七雷相合,可問鼎雷道之極的敘述,倒是信了幾分。

 既然這赤罡神雷,能融入紫雷之中,那麼其餘七種雷法,若是一一修成,又當如何?

 宗守搖了搖頭,心中雖是頗有些期待,卻也知這《七罡玄霆典》修行之難,還是先放在一邊的為好。

 再算算時日,這輝洲之地,張懷應該已經安置妥當,一個月來,四處也沒什麼叛亂的消息傳來。

 他在此間,本就是為做其後盾,坐鎮在此,此時無事,倒是可以返回東臨乾天了。

 這時卻心有所感,宗守挑了挑眉,長身而起,踱步出了殿外。

 推開了門,就見一個少年,正背對著他,看著上方青空。

 是敖坤!

 此人的氣機,宗守在房內時,就有感覺,可此時目中,也仍是頗為意外。

 不解這傢伙,為何至此。

 見宗守出來,敖坤是一笑回首。

 “那人的弟子,估計最多一年,就可返回雲界!”

 宗守一挑眉,那人?到底是哪個?望見敖坤複雜的眼神,才若有所悟。

 敖坤語中所指,多半是為將他在石壁中,封印萬年的那一位。

 “此人身屬道門,多半是為你而來,兩人我可應付,一拳卻難敵四手…”

 宗守心中微沉,接著是心中冷笑不已,此時他早便有所料,一年之後,正是他突破天障之期。

 此事卻並不怎麼放在心上,若是他願意,借宙書之力,最多數月之功,就可提前將天障破開。

 再若是想積累的深一些,確保萬無一失,那麼跑到蒼生穹境裡突破天障,也同樣無事。

 這道門聖境強者,總不至於為此,要與蒼生道大戰一場?

 接著是心念一動,要說這敖坤,是專為來提醒他,宗守是絕不肯信。

 此事早在他朝那七千紫麟焰槍騎下手時,便已有所預料。

 道門的尊嚴,豈能輕辱?

 自己甩了道靈穹境一耳光,那位道靈宮主無墟,若沒什麼表示,挽回顏面,其宮主之位,也不用當了。

 “到底何事?”

 宗守眼眸中,全是狐疑之色,再仔細看敖坤,只覺其一身氣機,此時竟是不斷的變幻著,雖非是那種暴躁不寧的狀態,卻也始終無法平靜。

 出現在任何人身上,都不奇怪,偏偏敖坤,卻已是聖境中人。

 “瞞不過你!”

 敖坤一聲苦笑,自嘲的一搖頭:“終究是借助毀滅龍丹速成,本以為自己可以掌控,卻終究還是出了些變故,龍影那老頭此時打擾不得,只要到這裡求助…”

 宗守再次怔然,你聖境強者都為難無解之事,到外這裡來求助又有什麼用。

 難道是又要去一趟龍殿?又或者去尋什麼寶物?

 這一次,可未必就有那麼好的運道。

 卻見敖坤,隨手在地面,取來了一塊碎石。

 宗守仔細望,只見那碎石在敖坤手中,是直接湮滅。

 先是直接碎為粉塵,接著化成更細碎的顆粒,然後是分散成了靈子。

 到了最後,就連這些靈能,也全數碎散,與原無傷的靈爆劍意,倒是頗有些異曲同工之處。

 而至此之後,就終止了,敖坤的眼神中,也是現出茫然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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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八章 敖坤求助

 宗守心中恍然,依稀明白了一些。

 這敖坤,多半是尋不到自己以後的道,才致體內氣機有變,他的毀滅之法,也自此而止。

 這已非是任何靈物靈寶可以解決,其他人也難以幫得上。

 敖坤來尋自己,並非是真指望自己,能夠幫的上他,而是來此處聽聽自己的意見,以尋覓靈感。

 眉頭蹙了蹙,宗守也陷入了凝思。

 說來這毀滅之法,他其實並未怎麼涉獵,不過在萬載之後,倒是聽說過靈潮之末,有一位可輕易滅去數十世界,甚至傳說可摧毀此域的大能,也是修的毀滅之道。

 “那麼,從大道法則之上著手如何?”

 說出這句話時,宗守的指尖,是小心翼翼的一挑,這一片地域之內,立時一陣靈能動盪。

 五色靈光,不斷的閃耀,整個空間,近乎崩塌。

 只是這異景,卻只是轉瞬之間,就又恢復如常。

 而宗守此時,則是臉色蒼白,顯得是虛弱無比。

 在一瞬之間,挑破了這世界的一條『弦』,摧毀了這不到十丈的地域中,一條微不足道的法則,就付出了全身真力魂能,盡皆消耗一空的代價。

 這一刻,只需一個稍稍有些武力之人,就可以要了他的性命。

 卻毫不在乎體內的虛乏,詢問的看向對面。

 他記得那一位,所掌握的就是這樣的道…直接去摧毀世界的根源!

 “此法倒是可行!我來尋你,果然沒錯,不愧是七日之內,能悟得真正九九龍影劍之人…”

 話雖如此,敖坤卻仍是愁眉不展,面上是愈發的苦澀。

 “昔年敖坤被困在那石壁之中時,也曾有要毀滅這世間一切之意,憑什麼別人可在外面逍遙自在,我敖坤卻需被困在這石壁之內,被所有人遺忘?可出來之後,可能是這萬年消磨,戾氣全消之故,這些念頭,都已沒有了。”

 恰好旁邊,一片枯葉落下,敖坤隨手攝在手裡,而後是神情複雜的看著手中。

 “這世界雖有諸多醜陋污垢處,卻也同樣還有讓人留戀處,敖坤不願毀之,故此這條毀滅大道,是走不下去了…”

 一陣微風輕拂,使無數枯葉凋落飄落,把敖坤的身影,襯得是異常的淒美蒼涼。

 宗守卻只覺是頭皮發麻,一陣牙酸,這敖坤,真把他給噁心到了。

 實在懶得搭理,直接拆穿。

 “敖兄,可是感覺這毀滅之道,不足以應強敵,所以欲另尋他路?”

 是徹底明白了,萬載前那條毀滅之龍,既然能夠踏入到神境巔峰,距離聖境半步之遙,就不信其毀滅之法中,沒有涉及到法則的破滅…

 敖坤得其龍丹,也不可能真對毀滅之道的進展,毫無頭緒。

 之所以如此糾結,多半是對自己的戰力,並不滿足之故。

 他一身修為,本就是走的捷徑速成,哪怕並未留下什麼隱患,短時間內,也再無進階的可能。

 那麼唯一的方法,只有從自己的根基上著手。

 只有大道本源,遠遠凌壓於他人之上,那麼同階之內,才絕無對手,甚至可做到越階而戰!

 又想起了方才,。敖坤談及『那人弟子』這句時,臉上顯出的異色,宗守已大約知曉,這其中究竟。

 思及此,不禁是無聲的歎了口氣。

 毀滅之法,雖是變化單一,威能在所有大道法則中,卻絕對可列入前二十!

 而若論大道層次,更可入前十之列,與創造之法比肩,乃是這世間,最根本的大道之一。

 只是修行之途,稍稍艱難一些。

 可有那毀滅之龍的基礎在,敖坤按部就班的走下去,說不定到靈潮結束之時,就可有穩定至境的資格。

 那個時代,不止是他們這些低階修者,可以實力突飛猛進。

 對於神境聖境的人物,也是一大機緣。

 掌握如此大法,這傢伙,居然還不滿足…

 那敖坤果然一笑,露出了一口白牙:“小守果然是深得我心!另尋他路已是不可能,敖坤之意,只是欲為這毀滅之道,添些變化,增些威能,再者,我這破壞之力,也實在太強,與人爭鬥,總需控制著力道,動不動就破滅一國,摧毀一界,也確實有些不便…”

 宗守無語的抬起頭,仰望天空,正欲直接說一句『滾蛋』。

 可話還未出口,腦海之內,就忽的是閃過一個異想天開的念頭。

 凝思了片刻,宗守從腦後截斷了一縷長髮,在敖坤的面前晃了晃。

 正當敖坤有些不解之時,宗守屈指一彈,立時一絲髮絲,從中應聲而斷。

 “這是何意?”

 敖坤仍是看的一頭霧水,不知其意。

 “我這每一條髮絲,可看做人之一生,也可看做任意一件事物,上半截是過去,下半截是未來,方才那一指,則是你的毀滅之法,髮絲斷了,是你將之摧毀,此物從此不存於世,自然就沒有了以後未來…”

 敖坤皺了皺眉,略略明白了宗守之意,可這與他的毀滅之道,又有何關係?

 接著下一瞬,卻又見宗守,忽然再一彈指,一整條髮絲,暫態間化作黑灰散去。

 “那麼我若將這一整條毀去,又將如何?”

 敖坤眼神一縮,徹底怔住,片刻之後,那瞳孔之內,才全是驚喜振奮之色。

 “把一人一物存在世間的痕跡經歷,都全數抹去麼?這法子可真殘忍,不過我敖坤,倒甚是喜歡,只是這,卻非是純正的毀滅之法…”

 宗守也是微微頷首:“自然!時空之道,都有涉獵,說出來,只是讓敖兄參考而已。”

 雖是提出這樣的設想,他本身卻並不怎麼看好。

 這樣的大道,其實比摧毀幾十個世界,還要更難一些!

 抹去一事一物,在世間存在的痕跡,談何容易?

 敖坤則聽得唇角一挑,時空麼?何止如此!

 要掌握這樣的大道,真正重要的,該是『因果』才對。

 宗守雖是天縱之才,可修為太低,眼界還是欠了些。

 只是他敖坤不巧,卻恰好有這樣的基礎。

 只因那『因果』龍丹,被人奪取,才不得不走『毀滅』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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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八九章 因果之刀

 目光變幻著,半晌之後,敖坤才輕吐了一口氣,然後淡淡的笑問。

 “怎麼好端端的,會想到此法?”

 心中確也是在奇怪,這等樣的大道,若無緣故,絕不可能想的出來。

 宗守聞言則輕聲一笑,大袖一甩,驀地一道銀光疾飛而出。

 如雲似幻,只一眨眼就到了敖坤的眼前,那凌厲之意,便是敖坤也同樣眉頭一挑。


 “好快!”

 雙指在千鈞一髮之間,在身前輕描淡寫的一夾,而後一枚飛刀,終於在他手中,現出了蹤影,不斷的震晃,似欲掙脫,可隨即便在他壓制之下消耗了餘力,整個刀身,碎成了粉塵。

 敖坤的眼神,不禁是微微一凝。

 這一刀,是灌注著宗守的九九真龍劍意,到了魄境巔峰的層次!

 不過在他而言,實在是不值一提,真正令他在意的,卻是這一刀的刀速。

 真的是很快!

 自然傷不到他,可卻也遠遠超出了靈境的層次。

 當那飛刀斬來,更有種奇怪的感覺,彷彿這一刀所穿行的空間,都被縮短了一般。

 略一凝思,敖坤就已知緣由。

 “是時間之力,原來如此…”

 並非是這空間被縮短,而是飛刀所經之處的時間,被加速了。

 也終於知曉,宗守為何會想到那樣的建議。

 “正是!這門刀術,敖兄感覺如何?”

 宗守也是一笑,這三十天時間,以宙書加速,就是整整三百天,將近一年,他可不僅僅只是在研究那本七罡玄雷典而已。

 其實泰半時間,都在琢磨著如何改善,這門六神御刀術。

 以神養刀,刀意相合,這是六神御刀術的精要。

 加上那天狐幻術,還有較之靈師御劍術,還要更勝一籌的靈活與變向之能,這六神刀,幾乎是每出必中!

 可越是到了更高的層次,這門第八等徹地級的武學,就越是顯得力不從心。

 威力倒是足夠了,可每每擊中對方之時,總需在中途消耗將近七八成的力量。

 前次戰珈明羅便是如此,數刀臨身,可哪怕在其重創之時,都不能將之擊殺。

 已經是變成了雞肋,食之無味棄之可惜。

 宗守早就存了改進這門飛刀之術的心思,此時突破天障在即,最需強橫武力。

 而有宙書在手,多出十幾年時間,正可完成積累,把自己掌握的一些絕學,都完善推升到極致。

 而他第一個選擇的,便是這門六神御刀術。

 以新近掌握的時光加速之法與其配合,正是相得益彰!

 也是因一直在琢磨這時間之法,故此敖坤問時,才會第一時間,想到從這方面著手。

 “很是不錯!只是這刀器稍稍弱了一些,承受不住。”

 掃了眼手中的那些粉末,敖坤接著,卻又是微一皺眉:“這一刀,感覺也少了許多變化,刀速雖快,卻沒了以前的靈活。”

 宗守聽得是無奈的一笑,這敖坤的評價,可謂是正中要害。

 他對時間之道,掌握的還不夠,只能在一條直線之上,加速時間,一旦變向之後,速度就會驟降數成。

 此外,也正因這飛刀的速度太快的緣故,他的神念,無法及時的加以操控,自然也就沒有了以前的靈活。

 還有這飛刀材質,也同樣有些不如人意。

 他如今的雲焱飛刀,的確是承受不了這時間之力。

 記得這套飛刀,他煉製才不過兩年,如今就已經有些過時了。

 不過此時,倒還勉強可以使用。

 正心中微歎,暗道這刀術在宗師眼中,果然還是不值一哂時候,那敖坤卻又目含異色的,看了過來。

 “不過依我看來,宗守你卻是有些本末倒置!既要追求極速,又要保留之前的變化之長,反而是落了下乘,以你宗守之智,怎就不知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之理?其實只需這刀,再快上一些,只需增三成之速,那麼天境之下,應該無人可當此刀一擊!”

 宗守聞言一怔,隨後唇角就微微挑起,仔細想想,自己也確實是太貪婪了。

 其實這心裡,早便有這樣的打算,只是一直猶豫,奢望著想將這飛刀的射速與變向之能完美結合。

 敖坤之言,卻是徹底敲醒了他,也終於有了決斷。

 心念一起,宗守驀地再一揮手,又是一點銀光,從他的袖中滑出。

 只頃刻間,就到了敖坤的眼前,又是間不容發的,被敖坤的手指,輕輕夾住,不過這一次,卻發出『錚』的一聲鳴響,整個刀身,猛地爆裂。

 那強橫的劍意,沖貫而出,雖是瞬間就被敖坤粉碎,只是那雙指之間,卻出現了一絲血痕。

 微不可查,瞬間便已癒合,敖坤望在眼裡,卻微微失神。

 即便之前出言指點之時,就已對這門飛刀之術的前景有所預料。

 可是此時,卻仍不免有些吃驚。

 這一刀,居然能夠傷到他敖坤?

 固然是有猝不及防之因,有他敖坤肉身不強,此時氣機不穩之故。

 宗守出刀,也分明借了王道之力,實力到了仙境修士的層次。

 可這出刀之人,卻畢竟是還不到天境…

 好快的刀速!較之先前,激增了至少五成!

 這一刀,宗守明顯已經捨去了所有的變化,而那刀身之中所蘊之力,也是之前的一倍有餘!

 精氣神合而一體,力量與刀速,幾乎是完美結合!

 似乎其中,更含著一絲命運之力…

 沉吟了片刻,敖坤就又面色怪異的問。

 “這樣的刀,你能發出幾枚?”

 宗守也同樣愣住,半晌之後,才回過神道:“一日之內,只能出三刀,三個月內,只能培育五把…”

 關鍵是掌控時間,實在太消耗法力,心神上的負擔也是極重,精與氣合,氣與神合,只要在他狀態最好,天人交感,最巔峰之時才可做到,每每只能維持不到片刻。

 再有那命運之力,即便他到如今,也沒辦法準確掌控。

 而且每一枚六神之刀,都需他用大量的時間,去培育蘊養。

 “只有三刀麼?”

 敖坤一聲呢喃,神情複雜,既有些許失望,也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還好!若是這刀,真是隨意可發,那麼別人都不用活了。

 又暗暗想著,果然不愧是宙極命世書,宗守只是研習了那麼一點,戰力就可激增至此。

 這時間之道,也確實不愧是這天地間,最為強橫的大道法則之一。

 “原本那天障之劫,還擔心你應付不來,如今卻是放心了!”

 敖坤自然不會以為宗守,破不開那層障膜。

 說是『劫』,其實真正最讓擔心的,還是人禍。

 那仙境神境聖境的人物,自然有他與龍影來應付,可是在此之下,卻還需靠宗守自己。

 道門之中,是強者眾多,那魔門會否阻止,也仍是兩可之間。

 那天魔穹境,雖有示好之意,可魔道諸門,比道門還要混亂,豈會聽從其命?

 不過如今,每當回想起宗守方才那一刀,敖坤就替這些人可憐。

 也不知何人會如此倒楣,首先隕落在這飛刀之下?

 再觀望宗守元魂,已經是近乎圓滿,力已蓄足,只等十八道符禁完成,就是突破之時。

 而他今日,其實也是為此而來,本是欲為償宗守恩情,卻不料最後,反而是欠的更多。

 “你如今十八符禁,可是還缺兩道?”

 宗守聞言卻是疑惑的看了敖坤一眼,自己如今的境界,自然是瞞不過這位。

 不解的是敖坤,好端端的為何提及此事?

 說來這符禁之事,他最近也是在發愁。

 如今他魂海之中,已經有了宇、宙、陰、陽、霆、雷、巽、運、疊、吞、吐、淨、幻、生、死、靈,十六道真符。

 可這最後二字,卻一直是拖延著未曾凝聚。

 心中倒是有了幾個備選,可宗守卻總覺不妥,一直躊躇著未曾選定。

 畢竟是事關日後,他在靈法上的最終成就,是不能不慎。

 而下一刻,卻聽敖坤又是輕聲一笑:“若是沒有更佳之選,就聚因果二符如何?你那門六神御刀術,要真想每發必中,一刀絕命,還是需在這因果之道上著手…”

 “因果?”

 宗守一陣動容,接著卻是有啞然失笑的感覺。

 自然清楚這因果之道的份量,這也是世間,最本源的大道之一,不在宇宙二字之下。

 與命運二字一般,都是這世間,最詭譎難測,無法捉摸的法則。

 時間、命運、再加因果…

 宗守也想要,卻絕不敢奢望。

 自己能掌握『宇宙』二字,黑白二洞,以及那『生死』與『運』幾種無上之法,已經是足感幸運了。

 至於這因果,遠非他此時境界所能觸及,即便想要悟,也無從悟起。

 再說他們修士,貴在於一個『精』字,元魂中這些個符禁,已經夠他去鑽研琢磨的了,實在沒什麼空閒,再加上這兩條大道。

 敖坤卻再不說話,笑了笑之後,便直接轉身,踏入了虛空。

 來的突然,離開之時也是突兀之至。

 宗守正想著這位怎麼走的如此之急?不需借他的宙書一觀時,卻見眼前,多了一張卷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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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零章 存在之道

 將那卷軸接過,宗守就覺不對,觸手柔軟,可背面卻有著一片細細的龍鱗,堅硬無比,分明就是一塊等階不低的龍皮…

 宗守一楞,忖道這該不會是敖坤自己身上的?

 仔細一看,才知不是,只是看這品相,多半是出自於一位神境龍族,長只有不到三丈,卻用了凝縮之法,是將一條三千丈的巨龍龍腹,整塊撕下,以秘法煉成,而且時間必定不會超過三年…

 不禁是額頭冒汗,果然不愧是上古『孽龍』,這幾年獨自一人在雲界之外,也不知這傢伙,又做了些什麼壞事。

 心中卻對這卷軸的內容,更添了幾分期待。

 文以載道,可這天地間許多道理,卻絕非是普通的文字紙張所能承受。

 故此這世間那些高階靈符的材料,才那般的珍貴。

 需要敖坤特意以一張神境等階的龍皮來製作,不用想都可知這卷軸中所記敘的東西,必定是不同凡俗。

 翻開一看,宗守的瞳孔,就猛地一凝。

 這卷首處,就只有三字…因果論!

 僅僅因果二字,就佔據了整整三寸方圓,而宗守此時,竟然僅僅只望一眼,就覺是心中煩惡,頭暈目眩。

 連忙將之閤上,宗守才感覺好過一些。

 而後是神情默默,他就知敖坤,不會無緣無故過來尋他。

 就在宗守,拿著那龍皮卷軸,怔怔入神之時,敖坤此刻,卻正是立在雲界之外,一片虛空之內。

 周身那動盪不寧的氣機,已經平復了下來,道途之上的迷霧,托宗守之福,已經是被全數揮散。

 只是敖坤,卻依舊是定定的注目著,自己的雙手。

 一枚細小的枯葉,在他的手中,時不時的出現,又時不時的消失。

 如宗守這時,可以回溯時間,必定能夠驚異的發覺,這寢宮之旁的那顆樹,少了有一片樹葉,又或者少了一條樹枝,甚至可能整顆樹,都已不存。

 最後敖坤的手忽然一握,整片枯葉就化作了齏粉。

 “原來如此,越是強大,對世界影響越多的事物,就越難加以抹消麼?不過這門大道,確然是凌駕於『毀滅』之上!是存在與消亡之道…”

 微微失神,敖坤就又狂聲大笑了起來,聲音沙啞,意態是癲狂之至。

 可若仔細傾聽,那笑聲之中,卻又隱含著幾分悲意。

 他要多謝那人,取去了他的因果龍丹,耽誤了萬年,卻因緣巧合,掌握了這世間,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條無上大道!

 此是成真之法,且一路無阻…

 ※ ※ ※ ※

 日往月來,斗轉星移。

 寬大的石室之內,忽然一點星光飛出,然後是『奪』的一聲輕響,釘在了一面牆壁之上。

 未聚真力,也沒有武道意念的加持,不過只憑其本身的鋒銳,就將厚厚的石壁洞穿。

 也把旁邊,正在與小金追逐嬉戲中的嘯日,嚇了一大跳。

 而距離這枚飛刀,只有一尺之遙的的𣌊曦,更是銀眸猛縮,身軀微顫。

 是再清楚不過,方才宗守的這一刀,正是針對著它。

 未如往日那般,灌注著時間之力,可只是這普普通通,甚至一點真力魂能都沒有的一刀,卻差點將它釘在了牆上。

 有種特異的力量,讓𣌊曦感覺,彷彿是這一刀,註定了是要插在它身上!

 也是拼盡了全力,憑著那無雙遁速,才勉強躲開。

 而就在它對面,宗守卻正是懊惱的呢喃著。

 “果然還是差了一點…”

 𣌊曦只覺自己額間,是一絲絲青筋暴起,儘管它這蟲軀之內,根本就沒這種結構。

 …這要是真被這一刀給擊中了,它只怕不死也得重創。

 卻心知宗守,是在借此敲打警告,當下只得是神情默默,更加的恭謹馴服,眼眸之中,也恰到好處的浮出了幾分委屈之色。

 知曉自己這位主人,素來都是吃軟不吃硬的,這一招是屢試不爽。

 那邊宗守看在眼裡,似乎也是覺得老拿自己的靈寵試刀有些不妥,『嘿嘿』的一笑,隨手一招,便將這枚飛刀重新召回。

 此時距離與夜魔一戰,已經是一年有餘。

 宗守身邊的幾隻靈寵,也都已有了不小的進境。

 尤其是這𣌊曦小金兩個,那些得自珈明羅的黑魔金,他自以為是沒用,可這兩個傢伙,卻都是將之視如美食。

 一年下來,𣌊曦直接晉升九階,六隻銀火兵蟻,也隨之到了八階之境,而小金那邊,也有了突破靈境的跡象。

 雷霆翼龍乃是他的天生護駕,心神相感,成長與他近乎同步。

 自宗守得了那本《七罡玄雷典》之後,就實力突飛猛進,同樣到了九階巔峰的境界。

 只需待他突破天障,就可一同晉升靈境。

 至於嘯日,它乃是麒麟之身,本身就已有好幾千年的壽元,許多需要一定歲月才能獲得血脈神通,其實都已經掌握。

 本身是食氣而生,從宗守這裡,吸取到的王氣越多越強,其實力,也就增長越快。

 而方才宗守,就在試驗著這『因果』之法。

 消耗了他將近五成的魂力,先制定了必定命中的『果』,才有了之後的『因』。

 那飛刀脫手,就出現了完全超出他想像的變化。

 …妙到毫巔的軌跡,暗合天地至理的弧線,足可讓任何武道大師,也要為之目瞪口呆!

 若非是清楚這一刀,乃是出自於自己之手,宗守多半會以為,這必定是仙境甚至神境修士所出之刀。

 最後雖是被𣌊曦險險的躲開,可這結果,已經令宗守的胸內,是心潮澎湃。

 說出那句,更多的是為掩飾為平靜自己的心緒。

 …這一刀,也確實是有諸多的瑕疵!對因果之法的掌控,並不熟矜。

 還無法做到把因果之力與命運之力,完美的疊加。

 而且這消耗,也實在太大了些,若是把時間之力,同樣加入進來,三種法則合於刀上。

 那麼估計這全力一刀,足可將他的整個人抽幹。

 思及此,宗守是微搖了搖頭,這種飛刀術,日後還是少用為妙。

 只有最危急,或者確證周圍安全之時。

 否則這一刀,固然可以創敵,可自己確也同樣變成了廢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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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一章 國無賢臣

 三種法則一起用是暫時不行,不過卻可將之拆分開來。

 時光之刀與因果之刀,疊加命運之力,任意一種,都足可絕殺天境之下的強者。

 自信若珈明羅還在,一刀就可使之重創,甚至當場隕命。

 哪怕是一天只有三刀之力,也是很了不得了。

 “整整十二載時間,除了三年煉體,一年參悟七罡玄雷典,其餘都用在這因果二法與六神御刀術上,倒也是不虧…”

 那敖坤留下的《因果論》,宗守用了足足五年,才勉強入門,而後又用了三年時光,將之運用於六神飛刀之上。

 此時在宗守魂海之內,十八個符禁,都已經齊全。

 除了原本十六個字元之外,又多了『因果』這兩字。

 仍舊還只是真符階段,望之甚至還有些殘缺,卻已將宗守的元魂,徹底推至到了九階圓滿之境。

 那魂力有如汪洋,浩浩蕩蕩。

 不過與之相應,武道進展反而是更快一些,以黑玄鐵砂日夜不停的煉體,宗守只用了三年時光,便把肉身淬煉到了天境可達到的極致,也將那最後的四條天脈,融入到自己的身軀之內,達到了九階之極。

 而這餘下的幾年,宗守雖大半時間,都在參悟敖坤留下的因果論,本身武道,卻也未曾耽誤,在不斷打磨著輪脈諸穴,蘊養氣機,一步步將肉軀真力,推升到臻至完美的境地。

 到了這一步,宗守也總算明白,世上那麼多九階強者,明明已經有足夠的實力晉階,卻為何要在這個境界,拖了又拖。


 這是生恐自己的根基,不夠圓滿,不夠厚實,影響到日後修行。

 即便是只有一絲瑕疵,也是無法容忍。

 宗守也是如此,恨不得時間更多些才好。

 只是他如今壽命將盡,也再無更多的靈石,供應宙書消耗。

 根基已經雄厚無比,每再進一步,都需十年八年的時光,並不划算。

 此外那靈潮已近在眉睫,最多一年半載之內,就可爆發。

 甚至此刻雲界之中,已經可容納下靈境強者。

 若不在這幾年內,突破天障,把修為推升到靈境,日後只怕更是艱難。

 若無必要,宗守實在不願借蒼生道之力。

 石殿之外,突然傳來了一聲鐘鳴之聲。

 宗守挑了挑眉,知曉這是到了辰時,『朝議』開始的時間。

 每當這時,他那位父親總會準備去勤政殿,與群臣商議政務。

 不過換成宗守,這規矩卻早已荒廢了。

 雖非是真的萬事不管,可宗守在這新近才建成的修煉室中,已經是待了足足三月。

 換而言之,這三個月時間中,他都沒去處理過半份政務。

 這時也同樣沒打算去理會,尤其是今日,更是不願過去。

 宗守就這麼靜靜端坐於這石殿中央,陷入了深思。

 眉頭深鎖,片刻之後,才終是眉頭一展,有了決斷。

 “也罷!得捨之道,有捨才能有得,這個真符,對我雖有益,卻終究還是不如那命運之道,既是如此,又何必猶猶豫豫,優柔不決…”

 意念一起,宗守元魂之中,那枚『靈』字真符,便立時爆碎開來!化作了無數的碎片。

 不過也就在這些碎散的籙文,就要化入到魂海中時,宗守魂內,那陰陽二符,卻忽的是光芒綻放,將這些真籙靈禁全數吸聚了過去。

 宗守頓時一怔,這卻是他之前,絕未曾想到的變化。

 挑了挑眉,宗守仔細冥想觀望,感覺這陰陽二符,並未因此而強大一分,也同樣未曾有什麼不妥,便沒去在意。

 忖道果然這世間法則,大多都可入陰陽二法之內。

 早知如此,就該將這『靈』字更加完善,待其融入便可。

 是自己太過心急了,好在根基未損,日後只需多花些時間修復。

 下一須臾,在宗守念動之間,那魂海之內就又有了一變化。

 一個『命』字元,近乎是瞬間聚結,加入到了那十八真符之內。

 因『靈』字元禁破碎,而略略有些破損的元魂,瞬間就已恢復了先前的圓滿融通之態。

 那命運二字相應,整片魂海,更如海嘯一般,四下裡衝擊蔓延,往外擴張。

 足足半刻之後,宗守才又睜開了眼,眸中彷彿是有電芒閃爍,久久之後,才漸平息。

 這『命』字元凝聚,仍舊沒引發質變,不過宗守,卻可清晰感覺,他對那命運之力的掌控,又強了不少。

 以前只能是更改未來一段時間運數,此時當他眼望身旁,這幾頭護甲魂獸時,卻似乎能略略窺知這些小傢伙,未來一段時日的禍福。

 影像是混沌不清,變幻難定,有無數的可能。

 果然是命無定數,並非是不可更易。

 宗守又看了數眼,還未等他準確窺見到未來的一個片段,就覺自己的魂力壽元,都在以驚人的速度,在不斷消逝著。

 心中微驚,宗守連忙中止,然後自嘲的一笑。

 看來自己對這命數之說,表面是淡定,本心之內還是有些在意的。

 可惜壽元上的消耗,實在太大了些,也難怪那些史上有名的術數大師,壽命多是極其短暫,少有長壽的。

 而且也從無人以如此直接的方式,去窺見未來。

 據他所知,即便是不老不死,可與此域同存的至境強者,對此道也是慎而又慎。

 可見這代價,實在非同小可…

 不過這命運兩道法則,果然是需要合在一處,才能真正掌握住這命運之力。

 又雙手結印,十指交錯,引導著元魂之內,一條條的魂力絲線,探入至那命符之中,交錯伸展,彷彿是一條條的靈紋。

 這是他從『宙極命世書』之內,領悟摸索出來的竅訣。

 將這道命符封禁,以徹底失去窺見未來的能力為代價,轉而增強他在短暫時間內,對身周禍福命數的掌握。

 在一個個剎那時間內,可以做到精準無比,然後隨著時間往後推移,會越來越是模糊。

 此法可以準確的掌控那命運之力,也有著類似於初雪『戰武之體』的效果。

 自然這裡所言的『精準』,只是相對而言,不可能是真的精確無悟。

 未來有無數的變數,而宗守只能窺見到幾十種概率最高的可能。

 而初雪的直感,到最極致時,可以絕無誤差。

 待得這封禁一成,宗守就開始了嘗試。

 可當短短一個時辰之後,宗守卻是面色發青的停下。

 這次卻非是損耗,而是腦袋裡一陣暈眩無比。

 幾乎每一時每一刻,都有著無數的『可能』,無數的畫面,在他腦海中掠過。

 宗守此刻修為,雖已到了靈境巔峰,卻也仍感覺是力不從心,感覺自己的腦仁,要炸裂了一般,難受無比。

 他最開始是嘗試感應,未來一息時間,周圍十萬丈方圓之內的變化。

 然後是果斷的急速回縮,直到六十分之一個剎那,範圍也收到萬丈左右,才能勉強支撐。

 可這短短的時間,又能有什麼用處?

 宗守撇了撇唇,略略失望,又是一個雞肋,食之無味,對於他的實力,沒半分增益!

 或者日後,他對這『命運』法則掌握的更多,又或腦力足夠承擔這許多『未來』的時候,情形才能夠稍好一些,眼下卻是無法了…

 好在他原本就對此術,並無太多的奢望,只需能對這命運之力,做到更精准的掌握,就已經是心滿意足。

 隨手一揮,一點光華忽然再從他袖中遁出。

 遠處的晗曦,是早有防備,立時閃躲,六對銀翼揮扇,飛速的轉折閃避。

 可當最後,仍舊是沒能躲過那一點光華,正當它心內暗暗叫苦時,卻只覺腦袋上,被輕輕的磕了一下。

 再用眼一望,才知這只是一顆再普通不過的黑玄鐵砂。

 不同於先前,宗守新煉的那幾枚九階雲焱刀,對它是半點殺傷力都沒有。

 卻仍是心驚不已,眼帶戒懼之色的,轉頭看向了宗守。

 若是換成其他靈器,那麼方才它方才早沒了性命!

 這位主人,是越來越讓它看不透了,也越來越沒有與之對抗的勇氣。

 宗守卻唇角微挑,知曉自己這門飛刀術,總算是成了。

 不止是六神御刀術,可與其他的劍訣靈法結合。

 十二載的苦修,總算是有個圓滿…

 大笑三聲,宗守長身站起,從這靜室之內踏步而出。

 恰是正午時分,陽光刺目,而那邊鎮乾殿中,又傳來了一陣鐘響。

 卻是一共六聲,響徹整個乾天山城。

 宗守側耳傾聽了片刻,而後是失望一歎。

 果然又是這老頭,被選為宰相。

 此時距離他建參議殿,正好是將近五年,而任博的宰相任期,也是到了時日。

 而這改選的結果,也是毫不出意料。

 可惜張懷加入到乾天山的時間,實在短了些,資歷太淺,根本就無與任博爭奪的資格。

 至於其餘人,還不如這老頭。

 再仔細想想,若是任這任博去了參議殿,只怕情形更是糟糕。

 故此宗守是直接放棄了,將這任博拉下來的打算。

 只能是在心中感慨著,看來還需小心在意自己的錢袋五年。

 實在是國無賢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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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二章 護國聖獸

 頭疼的揉了揉額角,宗守便又飛身而起,到了山巔之上的三百丈高空。

 居高臨下的,觀望這乾天山城,可見這整個城池,較之一年之前,擴張了整整半圈。

 之前在修建的城牆,已經明顯是顯得小了,被無數的房屋,包圍在內。

 而那第二重外牆,已經在修建當中,護城靈陣,也在重新佈設。

 好在此時,整個東臨雲陸,都已經被平定了下來。

 四百萬大軍強壓之下,所有東臨諸城,已整整歷時一年未興戰事。

 挾七霞山戰後餘威,也無人敢在此時,來挑釁乾天山。

 整個乾天國內,已可說是國泰民安。

 唯獨讓宗守不爽的,就是自從他投資的那些青風石道,開始有了收益,並且日進斗金,短短一年,就收益近三百的九階靈石之後,這一年裡,就再沒有這樣的好事。

 整個雲陸稍微有點像樣點的大城,都是整修道路,把他這個國君,簡直是當成賊一般在防,即便拿下路權,也是代價不菲。

 這真是豈有此理!

 他其實也不過是收費稍微狠了一些,年限長了一點而已,那些清風石道,還是修的很扎實的。

 好在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這石道多了,手中那些鍛造鋪與車馬行的生意,也漸漸火爆。

 分佈東臨雲陸的幾十處馬場,幾乎每個月,都可出售十萬匹以上的二階騎獸,也同樣是賺到盆滿缽溢。

 此外那商稅,也是大增,以往在東臨,一輛配備八頭二階騎獸的翻雲車,由西至東,需時至少一個半月,可如今,卻只需二十五天,就可抵達。

 這是因那東面地域,許多青風石道還未徹底完工之故。

 若是全數貫通,那麼從乾天山出發,僅僅十天左右,就可望見東面的雲海。

 此時看那幾面城門之外,正有無數載著各種貨物的車輛,在進進出出。

 而這所有商稅,至少有一成,可入他的內庫之中。

 此時的東臨,居然已經有了萬載之後,那個盛世時代的氣象。

 “如此看來,卻還是有些小瞧了自己,不意我宗守,居然也能把這一國,治理的像模像樣…”

 宗守略略得意,是渾然忘了,自己已經兩三年沒接觸政事,也毫不客氣的,把那幾位內閣學士的功勞,攬在了身上。

 記得以前接手乾天山的時候,幾乎是一窮二白。

 可如今只是每年的國稅,就足可相當於一二十條高階靈石礦脈的收入。

 而這些,還不曾將張懷治理下的輝洲,計算在內。

 隨後又蹙著眉,看向了下方。

 恰可見一條巨龍,帶著一大群的九階蛟龍,在雲層中悠閒自在的蜿蜒遊動。

 這是兩年之前不請自來,強行進入到阿鼻皇座內的那頭陰龍。

 不過此時,卻已是變了模樣。

 身軀雖還是虛幻,可卻通體白色,那軀殼外的鱗片,就宛如是晗曦的銀白火焰般,充滿了聖潔之感。

 那濃厚的怨煞之力,此刻也不見了蹤影。

 不止是這條巨龍,其餘的蛟龍,也同樣如此。

 此時便連宗守,也不知這些,還算不算是陰龍之屬。

 若然不是,那此刻又算什麼種類的龍族?

 他也曾請來敖坤看過,不過這一位聖境高人,當時卻是神情怪異。

 只說這條陰龍,已經將其元神印記,與阿鼻皇座的本源,合而為一。

 他雖能強行抽取出來,卻必定會重創這件鎮國神器,實在是無可奈何。

 之後宗守無奈,又準備向佛門求助,卻被孔睿勸住,按這位新任司天少監的說法,是此獸乃護國聖獸,與本國氣運接連,誅之不祥。

 宗守是至今都覺不解,一個鳩占雀巢的東西,怎麼就成了護國聖獸?

 一天到晚,也沒看這傢伙做什麼,要麼是待在阿鼻皇座裡不出來,要麼是遨遊在雲空之中曬太陽。

 說來也怪,此龍身軀巨大,足有萬丈餘長,可每次在乾天山巔出沒,都半點動靜有無。

 乾天山能察覺其存在的,至今不過十指之數而已。

 無形無相,無蹤無跡,這也算是玄陰之龍的天生神通之一。

 可問題是他眼前這一條,分明是銀光燦爛,渾身鱗甲,耀眼之至。

 那龐大的龍頭,從他身旁經過,對宗守仍舊是理都不理。

 站在宗守肩上的嘯日,卻抬起了爪子,『啊啊』的叫了一聲,似乎在朝這條龍,親切的打著招呼。

 那銀白巨龍,也終於轉過頭,張開口『昂』的一聲,以示回應。

 那龍口張開,卻是狂風拂動,音浪激湧,嘯日是一點事都沒有,宗守卻被吹的是身形倒仰,髮型凌亂。

 唇角一陣抽搐,宗守心裡,就又騰起了將這頭巨龍抽筋剝皮的念頭。

 只是當比比這塊頭,還有那明顯強他不知幾倍還是幾十倍的威勢,宗守還是明智的把這意念壓下。

 既然敖坤不肯幫忙,那也就只好暫時妥協,日後待踏入仙境時,再秋後算帳。

 冷哼了一身,宗守御空而行,離開這乾天山城,片刻之後,就到了幾十里外。

 正是以前的兵營所在,此時不但未曾廢棄,反而是擴大了不少。

 遙遙遠望,可見在那距離地面大約百丈處,足足有八條巨舟,整齊的擺列。

 長的有十萬丈,短的亦有五萬丈左右。

 其中六條,是懸浮於空,還有兩條,則是被巨木支架,托起在半空。

 此時更有數百位的靈師,在圍繞著這兩條空艦忙碌。

 或是重構船體,修補那些破損處,或是在佈設靈陣。

 “難得見君上,肯過來看看…”

 這聲音落時,一個人影也驀地出現在宗守的身側。

 正是天器,此時正是喜笑顏開,心情似乎很是不錯。

 “這八艘空艦,已有六艘完工,其餘兩艘,最多兩月之內,也可完成,即便這兩艘夜魔殘艦,天器也可以性命擔保,修復之後,戰力必定可勝先前!”

 “有掌教主持,宗守還能有什麼不放心的?”

 宗守微微頷首,又斜目看了此人一眼,然後一笑:“聽說前兩月你們崆器宗開山收徒,錄入弟子,足達十萬之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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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三章 冥女出世

 “聽說前兩月你們崆器宗開山收徒,錄入弟子,足達十萬之數…”

 若是換作別人,天器必定會心疑,這語中,另有什麼深意,換作宗守,卻很是放心,知曉這只是單純的問詢而已,即便心有不滿,也不會有什麼動作,當下那眸中,就閃過了一絲得色。

 “靈潮在即,我崆器宗怎能不預作準備?我宗與乾天山是同休戚,可如今的靈鍛師,是顯得愈發的少了,只得多增些人手,想必君上,對此也當是深有感觸。”

 重要的是此時的崆器宗,足夠供養這許多弟子。

 輝洲礦藏數百,東臨雲陸這一年多時間裡,也多了好幾條大型礦脈,這位妖王卻並未獨據,只要跟在他後面,都能撈到不少好處。

 故此他崆器宗名下,也多了好十幾條礦脈。

 如今是只愁有靈師天賦的人不夠多,這十萬弟子中,未來能有兩千可入崆器內門,他就心滿意足。

 崆器宗傳承萬載,卻在他手裡,漸漸強盛。

 說是靈鍛師不夠用,也是確然。

 如今乾天山對高階靈器級的戰甲兵刃,需求是愈來愈多。

 而那低階的靈器需求,也未減少。

 自宗守幾年前頒佈那些政令,這乾天山中彙聚的武者靈修,是與日俱增。

 整個國內,也是武風極盛,幾乎每過一個月,都會有成百上千的先天武師,以及出竅級靈師,在乾天治下諸城報備。

 這些如火山爆發般噴湧出來的強者,對一件靈器的渴求,已經使崆器宗數萬弟子,都覺不堪重負。

 此時這世間,若說還有什麼事,能讓天器感覺心憂,便只有宗守名下的煉器產業,以及如今東臨境內,那幾個突然出現的墨家宗派。

 狐部族人,只需不是血脈太弱,基本都是天生的靈師。

 而宗守掌控中的煉器師,也不僅僅只是狐族一脈而已。

 因數年前其即位之初,就已開始著手培養,此時宗守名下,雖未有什麼煉器大師級的人物,可數目卻是眾多,總數三萬,幾乎不在崆器宗之下。

 而自雪氏族滅,其附庸狐部諸族,降服於宗守,這數目更增至接近四萬之巨。

 身為國君,不可能只倚重一家,需有制衡之策。

 故此天器對此雖是忌憚,卻也不敢說什麼。

 真正讓他頭疼的,卻是那幾個墨家宗門,多是從中央雲陸遷來,把生意做的風生水起,實是令人惱火。

 唯一令他欣慰的,是此時的丹泉宗,也是與他們同樣的煩惱。

 宗守那邊則是嘿然一笑,不置可否。

 也知不久之前,崆器丹泉二宗聯手,挑動參議殿,取締那幾個競爭宗門之事,可惜最後,卻是功敗垂成。

 沒人願意這兩大當世大宗,獨霸乾天山的丹器生意。

 此時這天器招收十萬弟子,可不僅僅只是因缺乏靈鍛師。

 踏空而行,宗守飛身至那八艘空艦所在,上下看了一眼,眼神之中,就又閃過一絲驚意。

 “這些九階元滅弩,都已經配齊?”

 八艘空間,就是整整四百之數的九階元滅神弩,他以為崆器宗,至少要到年末,才可完成。

 “這是張經略之功,輝洲如今出產的靈礦甚多,足夠所需。”

 提起這張經略三字,天器的言語中,是頗含著幾分讚歎之意,不過更多的,卻是自傲。

 “大約三月之前,我崆器宗已陸續有七位靈境長老,從域外回歸。”

 宗守聽的一挑眉,並不意外,原本的上霄靈府,就可容納兩位靈境初階的修士。

 此時靈潮漸盛,別說七人,便是九人十人都可。

 至於這天意語中的張經略,指的正是張懷。

 張懷如今的官職,是國事顧問,乾天參議,輝洲經略使,這些官名是不倫不類,卻是不得已之策。

 一州之地,可設總督,可乾天轄下,總共才不過六州之地,故此每省只有一位巡撫,經略使只是臨時職位,用以經略輝洲,過個一兩年,穩定下來,就可廢除。

 微微頷首,宗守便不再理會這幾艘空艦巨舟,轉而又向南面的方向,逕自行了過去。

 這兵營連綿達百餘里,最多可駐紮二百萬大軍。

 當宗守穿過那重重靈陣,就見那前方不遠處,兩支數千人的騎隊,正是以木刀為兵,在一片滿是雜草的原野上搏戰廝殺。

 一方正是血雲騎,總數一千,都是龍角翼馬,一身血鎧。

 另一方卻是甲胄銀白,幾乎是清一色的狐部族人。

 數目則更多一些,達兩千人之巨,也同樣是高達四階的騎獸,數千玄焰金麟獸,腳踏焰火,氣勢熾騰。

 與血雲騎纏鬥,雖落下風,卻能勉強抵禦,不顯頹勢。

 幾乎每一人,可換一位血雲騎士落馬。

 天器亦緊隨在他之後,踏步而來,順著宗守的目光望了一眼,而後是眼含異色,一聲輕笑:“恭喜君上,這支強兵,看來是不日可成!我乾天山,又將多一支柱。”

 “支柱?”

 宗守挑了挑眉,眸中卻是略含著幾分不滿之意。

 這支全新的玄狐鐵騎,他是結合數家之長推演而成。

 血雲騎,蒼生玄龍士,項家鐵騎,大秦鐵騎,總共四種強橫道兵,取其精華融而為一。

 所有成員,也都是從狐部諸族,挑選出的六階強者。

 可這結果,卻是不盡人意。

 那甲胄是他花費數月時間,精心設計,又耗時數月,推演出的輔助功法。

 可對上這血雲騎,卻依然只能做到以一敵一,甚至有時候,還辦不到…

 看似戰力相當,可這支玄狐鐵騎中,都是六階修者,且多已在外域身經百戰。

 而血雲騎內,卻有近三成的騎士,還是五階,那血雲之術,更還未動用…

 是自己有些太想當然了,果然這無敵道兵,只有經歷無數的廝殺爭戰,才能磨礪完善。

 那邊天器,這時也察覺出宗守面上的失望之意,心中訝異之餘,卻更多的是不解。

 在他眼裡,這支玄狐鐵騎,戰力固然是不及血雲騎,可在所有六階道兵中,卻能穩入中上之列!

 即便與五大聖地的道兵相比,也只是稍稍遜色而已。

 血雲騎受限甚多,乾天山雖掌握了一條血英神鐵礦脈,卻提煉艱難,那靈甲煉製,也頗有難度。

 反倒是這支玄狐騎,甲胄兵刃,都不受材料所限,有無數的靈材,可以替代。

 只需宗守願意,三五年內,就可擴張到七千之數,這股力量,已經是很了不得了。

 七霞山戰後,幾乎所有的大國,所有的宗派,都是在關注著輝洲,孔瑤麾下的那支百萬大軍。

 六千血騎,各增至五萬之數的天罡劍卒與天罡赤弩士,還有那越來越多,突破三階甚至四階境界的精兵。

 卻全然不知,在東臨雲陸,乾天山城,又有一支同樣高達六階,註定了將揚名於世的強橫道兵,正是悄然蘊成。

 “之前定下的那些六階套甲,最好是暫停…”

 這句話入耳,天器心中是微驚,看了宗守一眼。

 此時崆器宗的煉器生意,雖是忙不過來,可真正利潤最高的,還是乾天這邊定制的高階靈器。

 旋即就又鎮定了下來,這等實力的六階道兵,天器絕不肯信宗守,會輕易放棄。

 宗守卻是抱胸於前,若有所思,心裡想著的,是此刻正藏在他袖子裡的奏摺。

 乃是孔瑤上書,言道那南風越朝,正是在合縱連橫,統合諸島之力。

 類似以前東臨的千城盟,只是卻更是鬆散,而那大越王朝的地位與作用,則比之當初的龍象城,更強不少。

 這諸島盟約,雖是威脅不到乾天山,卻恐諸城一旦對東臨封鎖,會損及到海貿商稅。

 故此孔瑤在奏章中請令,命其領軍,侵攻中央雲陸的東南諸州。

 一為安周圍諸島勢力之心,二卻是為引蛇出洞,引誘大越,攻入輝洲。

 宗守這些時日,雖是還未曾有回復,可其實心裡,已經是認可了孔瑤之策。

 不過這女人,真不是一般的好戰。

 怪不得會有人說孔瑤是凶星降世,便連其父,也總說她是煞氣太重。

 才消停了一年,就已經打上了那南風雲陸的主意。

 以此女為帥,對乾天山而言,真不知是福是禍。

 而此時他猶豫不決的,卻是眼前這支玄狐鐵騎,到底是交到孔瑤的手中,還是用於外域…

 正費神思量著,宗守神情卻是微微一變,看向了東面,所有思緒,都盡皆拋開。

 而此時的天器,也同樣是面色蒼白的,往那個方向注目過去。

 “好強的冥能…”

 不遜於宗守,施展冥河告死劍之時。

 宗守的眸光,是變了又變,已是大約知曉,那冥能爆發之地,到底在何處。

 “九幽冥女麼?總算是出世了…”

 心中竟有著鬆了口氣的感覺,這個定時炸彈,總算是爆炸了,還好不是選在他突破天障之時。

 微微一歎,宗守猛地祭起了辟魔神梭,轟碎了空間,轉眼就至千里之外,往東面飛遁。

 這個他親手栽下的麻煩,終是需他自己來解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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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四章 道家修者

 就在宗守,獨自飛臨城外兵營之時,任博卻正坐在一輛翻雲車內,從鎮乾峰上下來。

 眼中精芒不減,較之數年前,反而更銳利數分,不過此時,任博的視線,卻投向了窗外天空。

 可見一頭巨大的銀白龍影,正在雲層之中擺動著身軀,在萬丈高空之上,翻滾遨遊著。

 “色呈銀白,偏偏卻無有實體,自由自在,有時候真是有些豔羨這畜生…”

 兩個月前,他就已經可望見這萬丈龍影,可直至如今,也仍舊沒弄清楚,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有些似白金之龍,可氣機又無白金龍的凌厲,更無有實體。

 說是玄陰之龍,偏偏那身燦麗鱗甲,輝煌高貴,毫無半分邪祟氣息。

 更不知這頭巨龍,到底是敵是友,對乾天山到底有無惡意。

 搖了搖頭,任博收回了目光,向一旁的侄兒詢問:“你可能望見?”

 任天行也在看,只是那眼中,全是茫然之意。

 “恕侄兒眼拙,實不知那巨龍何在…”

 心中已經暗暗思忖,難道他這伯父,真已經是老糊塗了?

 任博蹙了蹙眉,再不言語,這句話,他已經問過了數十人。

 有十幾人說是,可最後證明,這些人都只是為討好他,而說的不實之言,其餘之人,則都是不知所以。

 而此時便連自己親侄兒,也是否定,看是真的無法望見。

 要麼是他任博,真是老眼昏花,要麼就是另有緣故。

 可如此靈動真實,又怎麼可能是虛假?他也已無數次證明,這絕非是幻術。

 不自禁的,任博想起了那孔睿之言。

 這是護國聖獸…

 雙眼微瞇,任博就又微搖頭,他翻閱史冊,還有那些術數之書,都從未看到過這個名詞。

 也只聽說那五大穹境,有自己的護法聖獸。

 要不是知曉幾分實情,他甚至以為這條龍影,就是孔睿弄出來,糊弄人的花樣。

 此獸雖是未曾為患,可也不受人所控,終究是個隱患。

 大約君上,也是如此以為…

 想及宗守,任博的神情,就是一陣黯淡,面上含著幾分苦笑之色,那孩子,這次只怕真是厭了他。

 內閣更易這等大事,居然都不曾露上一面,可見對他是厭棄到了何等程度。

 他本心是只欲為先王,為宗守,守住這片基業而已…

 年前上那奏章,只是不願見宗守,毀去自己親手建下的國制。

 知遇之恩,當銜環以報。

 任天行略知自己伯父的心思,此時見狀,卻多少是有些不以為然。

 “依侄兒之見,這次卻是伯父多心了,君上若真因一年前之事而生厭,這次又怎會提名伯父組閣?”

 宰相之職,需得一半以上的參議認可,可首先卻還需宗守的提名,才能有資格。

 而這次同時參選的幾人,都只是陪襯而已,對任博而言,根本就構不成威脅。

 他是旁觀者清,為乾天山效力二載,也大約知曉宗守的性子。

 按他那師弟的說法,那位君上,多半只是抹不開顏面而已,雖是仁君,可有時候也任性有如小孩。

 思及此,任天行的唇角不由微挑,這樣的國君,倒真是有趣。

 “再說君上賢明,絕不會因一人喜好,而誤國事,即便真是怨恨伯父,其實也無需憂心…”

 換作旁人,自然是要憂心,畢竟伴君如伴虎,可換成宗守,任天行卻不擔憂。

 任博挑了挑眉,接著卻仍是悠悠一歎,在他心內,其實是將宗守,看成是自己的後輩,是親人子侄。

 執掌乾天山大政近二十載,他是親眼看著宗守長大,小時讓人憂心,而後卻是一躍化龍,傲凌於空!

 下方翻雲車忽的停住,任博正暗覺奇怪時,就見那車門之外,一位七旬老者,匆匆行入。

 正是跟隨他多年的管家,登入車內,就躬身一禮。

 “秉家主,是白靈觀主在車前求見,說是欲感謝家主大德,老僕不敢自專…”

 一邊說著,一邊就將手中托著的一個禮盒,恭敬呈上。

 任博先不去接,神情淡淡的,再次看向了那車窗之外。

 只見幾位道人,正立在翻雲車前,當先一位,一身白衣,氣度閒雅,似乎是察覺到任博的目光,朝著這邊微一躬身,面含笑意。

 “任相年前一封奏章,活我道家百萬性命,白雲觀主梓歸,代我道門同仁,在此謝過任相大德,另有要事相求,不知任相能否,與我等見面一談?我白靈觀,事後必有厚報,不會令任相失望。”

 任博雙目微凝,接著卻是一聲寒笑,直接把那禮盒拿過,拋出了車窗之外。

 “給我滾!”

 語音斬釘截鐵,不留半分餘地,滿含厭意。

 任天行那邊,卻是倒吸了一口寒氣,只見那禮盒在窗外放開,內中忽然數十枚九階靈石,翻落在地。

 這誠意倒真個十足,便連他,此時也微覺惋惜起來。

 那老僕知任博心意,一言不發的退出了車外,隨後這翻雲車,也再次緩緩前行。

 任天行的神情,這時也微微一肅,把那些九階靈石拋在腦後,凝然問道:“伯父,君上今次招我歸來,可是為征伐外域?”

 無緣無故,就將他從輝洲調回,任天行思來想去,也只可能是為此事,返回路上,一直就在為此懸心。

 只是這話才剛出口,任天行就又皺起了眉。

 梓歸子?這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聽過?

 ※ ※ ※ ※

 翻雲車不疾不徐的迤邐而行,不到半刻,就是遠離數百丈外。

 梓歸子立在道旁,是神情淡漠,帶著幾分冷意的,遠遠看著那任博的座駕,消失在那街道轉角處。

 直到這時,才信手一招,把地上那些靈石,全數收入到了袖中。

 而後那面上,又滿是笑意:“都說這位任相,脾氣耿直,今日見面,果是如此!”

 言語之中,居然還含著幾分敬佩之意,似乎半點都不曾因任博那個『滾』字,而心生惱恨。

 旁邊另一位道人,這時卻略略不解:“這可不太像你梓歸子的性情…”

 “是不像!”

 那梓歸子是神情悠然:“換作他人,只憑此一句,我必定一劍斬了,只是此人既以一言,活我道家百萬性命,不管究竟是出於何因,我梓歸終要讓著他幾分。”

 說到此,梓歸子忽又轉過頭,看向一旁,另一位青衣道者。

 此人平平凡凡,氣質樸實,若不注意,定然是會將之與常人混同。

 可若是仔細看,卻又能感覺出藏在那樸實之下的靈動飄逸。

 此時這位道者,正仰望著天空,似乎在觀察著什麼,又毫無所得,於是那眼眸內,全是惑然之意。

 梓歸子也朝著他視線注目處看去,卻只見是一片藍空,空無一物。

 當下是不解道:“晴名師兄,可是覺出那邊,有什麼異物不成?”

 晴名眉頭緊皺,半晌不語,最後是搖了搖頭:“說來奇怪,方才我感覺這乾天山巔,竟彷彿有幾分聖獸氣息,讓師弟見笑了…”

 “聖獸?”

 那梓歸子明顯一愣,而後果然是怪異的看了晴名一眼。

 但凡聖獸,都需以陰魂之身,受無數修者至純心念來供奉,類同於神明,煉製之法,極其苛刻,幾大教派之中,只有儒佛道三家掌握。

 即便是他們道家,有億萬弟子,多有護道之心,卻也不過才養了三隻神境一級的護法聖獸,以護持道靈穹境。

 這乾天山治下,修者倒是足夠了,可若說是論到心念至純,那就只能讓人笑而不語。

 無論武學靈師,一旦實力到了一定程度,就會天然的厭惡束縛,尤其那王權。

 即便是乾天山,民心真是如此凝聚,也不可能有凝煉聖獸之法。

 “或者真是我靈識誤查…”

 那晴名也不在意,然後是以深深驚異的眼神,望著眼前這條街道。

 這乾天山城給他的第一個感覺,是乾淨整潔,而再之後,卻是繁花似錦…

 不僅僅只是乾天山城,此刻整個東臨雲陸大半地域,都是生機勃勃。

 “年前穹境傳訊,讓我儘快回歸,當時還有些不以為然,一個後起之輩,小小妖王,何需如此?未免小題大做,此時才知,這位乾天妖王,真不能不除!更需萬分小心,全力以赴才是…”

 那梓歸子也是默然,他同這晴明,是一般的情形。

 初時也同樣不屑,可當回歸之後,才知如今的道靈穹境,真的是惹上了一個不能不除的強敵。

 “民富國安,偏又武風鼎盛,大道四通八達,商賈不絕於途,此處繁華,甚至超過了中原,此是梓歸子五百年未見之景。”

 梓歸子深呼了口氣,語音頓了頓,這才開口。

 “只是我卻也聽說,這是那任博治國之功。”

 話音才落,晴明就又一聲反問:“這些話,你真信?”

 梓歸子頓時默然,這句話,他也不信。

 “可笑中土那些儒家,道聽塗說,稍有不合其意,就視為離經叛道,口誅筆伐,居然依舊把這東臨,視為蠻荒之地…”

 晴明一邊說著,一邊冷笑:“我雖不通這治政之道,可那位既能以二十之齡,就雄據六州之地,麾下強軍百萬,政通人和,這樣的人,又豈是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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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五章 不類生人

 “我雖不通這治政之道,可那位既能以二十之齡,就雄據六州之地,麾下強軍百萬,政通人和,這樣的人,又豈會是一個庸君?”

 “這句話,可莫讓儒家那些夫子聽見。”

 梓歸子聽的是無聲一歎,其實只看這乾天山城,那位國主之能,就絕不能小視。

 夜魔之強,他也是再清楚不過,哪怕只是一支殘軍,也足可毀滅一個小千世界。

 乾天山能夠與之抗衡數月,更將其擊潰全殲,確令人驚異。

 “與這乾天山勢同水火,無墟子是難辭其咎!挾怨報復,目光短淺,不配為穹境之主…”

 一聲冷哼,帶著幾分不滿之意,梓歸子接著又眉頭一挑,看向遠處。

 只見那街角處,一個雄壯人影,也正在往這邊看著。

 身高丈二,熊腰虎背,有如山嶽,定定的矗立在那裡。

 乾天城中,多的是肌肉虯結,身高巍拔的武修,眼前這位,混在人群中,其實並不顯眼。

 梓歸子卻第一時間,就已注意到了此人,先是殺意微現,隨後便有收束了起來。

 “是元始魔宗的那位海殤君,晴明你的這位老對手,看來也回來了。”

 那梓歸子說至此,唇角是微微一挑:“聽說元始魔宗數年前有兩位弟子,身隕在第三龍殿附近,一直便懷疑是宗守所為,看來這位海殤君,只怕多半也是為那位妖王的天障之劫而來。”

 遠處的雄魁大漢,似乎也無意多留,冷冷看了他們,就轉身離去,面上同時浮起了一絲陰笑,意味深長,又殘忍之至。

 “大約是如此了!二百年不見,此人的修為,愈發是難測深淺。”

 晴明微微頷首,目光閃爍著:“只是與魔宗聯手,真的妥當?”

 “怎談的上是聯手?各打各的而已。”

 梓歸子不以為然的搖了搖頭,接著又略略好奇:“當世劍道第一的妖王,三百年前的符道第一人,還有這位昔日魔道第三,也不知你三人,到底孰強孰弱?那宗守,又能否應付得來你我幾人的聯手?”

 “晴明怎敢與他比?”

 晴明失笑,帶著幾分自嘲:“我當初在雲界時,可遠沒他那般的聲勢,力壓群雄,無敵於世,晴明自問遠遜,四成的靈武合一,晴明更至今都無法辦到,也唯有域外這三百年的苦修磨礪,可以稍作依仗,可即便比那宗守,癡長三百餘歲,也仍無太多把握,此人在東臨,實力已直追仙境,而你我,卻偏受這雲界之限,不能施展…”

 “正因如此,才需你我回來!換作其他的師兄弟,在那位面前,只怕都無抗衡之力,其實也無需太憂心,我道靈穹境此番,雖非是窮盡諸宗之力,可此時雲界能調用的實力,都是傾巢而出…”

 正這般說著,二人就忽然齊齊看向了東面,眉頭俱是一挑:“是冥潮?”

 對視了一眼,梓歸子是幸災樂禍的冷哂:“冥死門開,當是東面那位九陰冥女降世,若不能阻,則血漫千里,此時天地封印,又缺一角,靈潮之起,便在近日,這是天助我道門!”

 隨後是心神一動,只見遠處,正有無數的甲士,潮湧而來。

 十幾股還算強橫的意念,陸續橫貫此間。

 “原來這世間,還有人知曉我梓歸子!”

 大笑數聲,梓歸子是一個踏步,就消失了原地。

 晴明則是微微搖頭,當初他就感覺,還是莫用本名最好。

 也罷!打草驚蛇,其實也未必就是壞事。

 能驚動宗守,那是最好不過,若是不能,使此處的駐軍守將疑神疑鬼,也很是不錯。

 即便再英明的人,只要感覺到危險,感覺到壓力,只要急起來,就有可能會犯錯…

 雙目中厲芒微閃,晴明接著亦是一個閃身,緊隨在那梓歸之後,離開了此間。

 當那數千甲士趕至之時,此地數人,都已不見了蹤跡。

 ※ ※ ※ ※

 駕馭辟魔神梭,宗守只用了三日,就已經飛抵那魔屍山上空。

 此處的陰霧,已經是漫至血谷之外,籠罩千里地域。

 而那陰冥死氣,也同樣毫不遜色,半條山脈,都在其覆蓋之下。

 宗守雖是早有防備,在雲聖城布下重兵,卻根本就靠近不得。

 眼望瞭望下方,思及數年之前,宗守頓時是微有些唏噓。

 而就在他抵臨此間不久,原本的雲聖城主,此時乾天山僅有的幾位巡撫之一虛政元,也隨後遙空飛至。

 就在半年之前,此人也同樣突破了七階,已能御空而行。

 此時立在宗守身後,面上滿含著愁意。

 “三日之前,此處的陰冥之力,突然爆發,也不知是因何緣故…”

 又躬身道:“臣有罪,因恐此地之變,是那冥女復生之兆,故此已自作主張,將此地周圍三千里之民,盡數疏散,只是看這情形,怕是已經來不及。”

 “事急從權,孤該感謝愛卿才是,怎會責怪?”

 宗守微微頷首,目注著那鞏欣然葬身之所。

 此處雖是陰霧瀰漫,卻阻不住他的靈目。

 那裡的一切,都如同他將鞏欣然埋葬之時,只除了墓碑之上,那令人觸目驚心的暗紅血痕。

 遙感地下,更有著整整八十一條陰脈,聚集於此。

 那墓穴,就彷彿是一個強力無比的心臟,而這些陰脈,則彷彿是血管,在有序的吞吐著,天地間的陰冥死力。

 而若是側耳傾聽,更可隱隱聽見那墓穴之內,有心跳之聲。

 初時若有若無,可若聽的久了,卻是漸漸震響,有如擂鼓,撼動心神。

 宗守頓時只覺那額角處,一陣抽疼,看這情形,這鞏欣然還真是出世在即。

 果然就如金不悔的所言,這絕非是普通的九陰冥女臨世。

 觀那鞏欣然的墓穴,分明已是快要將這生冥兩界,徹底連通。

 “最近可曾遣人進去看過?這幾日有什麼異狀?”

 “日日不敢怠懈!”

 那虛政元皺著眉:“一直都是,可三日之前,這冥力突然爆發,此時三階之下,都是立時身死,四階先天,也只能接觸片刻,即便是臣,也不敢深入,內中是何情形,臣實在不知…”

 宗守眉頭皺成了一個川字,隨後又舒展開來。

 “可傳孤之令,讓周圍駐軍,全數撤走。”

 此處的冥力,積鬱了數年之久,實在太盛,普通人根本就靠近不得,也自然是插不進手,留在這裡,只能是送死而已,只有五階之上,才可無恙。

 此時那血雲騎,還在輝洲,乾天山城內,只有一千血雲騎士,加上兩千玄狐鐵騎。

 這兩支精銳,卻需鎮壓在乾天山城,防範諸宗強者,輕離不得。

 這一次,可真是有些措手不及。

 說出這句,宗守就拋下了虛政元,獨自踏入那陰霧之中。

 這霧中的冥死之力,果是極盛,普通的五階,即便是不用如普通人般,立時化作枯骨,可若待的久了,也需損耗一定的壽元。

 宗守對此,卻已是習以為常,毫不在意的在霧中遁行。

 掌握冥河告死劍,比這更濃厚十數倍的冥死之力,他都經歷過,對此地的些許死氣,自然不懼。

 這魔屍山千里之內,都已無生靈,就連草木,也全數枯死。

 地面之上,更覆蓋著一層薄冰。

 周圍卻又有無數道視線,在遠處遙遙窺視。

 一目望之,全是跳動的陰火。

 雖無生靈,卻有著不少能動的死物,多是身軀腐爛的獸屍,還有一些森白枯骨。

 不過可能是魔屍山周,本就鳥獸絕跡,宗守又早早就有防備,將此處封鎖的關係。

 這些死物,階位都是極低,構不成威脅,而這一直到宗守,行至那墓碑之前,也沒一隻死物,敢向他挑釁。

 這些冥獸,大多是沒有智慧,可卻能判斷強弱,只憑宗守散開的那強橫劍壓,就足可令它們戒懼。

 看著碑上,那學姐鞏欣然幾個血字,宗守的心神,又是一陣恍惚。

 …這是他昔年所戀之人。

 以前自認是談秋,雖可憐鞏欣然的際遇,卻對此女並無太多的感覺。

 只是此時,他已經是知曉自己的本原。

 所謂談秋,只是宗未然聚他殘魂,借宙極命世書之力,投入到萬年之後轉生而成的另一個『宗守』。

 思及臨海書院中的過往種種,宗守的目中,一時全是悵惘之色。

 旋即他心神,就又猛地一醒。

 即便這鞏欣然能夠醒來,也再不會是那位對他溫柔體貼,照顧有加的學姐。

 他宗守,也再不是當初那個青澀少年,心境更絕不可能,回到數載之前。

 歎了口氣,宗守靈能注於雙目,往那墓中看去。

 卻窺不見那鞏欣然的身影,只能望見那墓裡,一團隱隱約約的陰霧。

 正當宗守的靈念,欲將這陰霧洞穿,那石墓之中,就有一股陰冷至絕的神念,如錐般往他元魂深處,穿擊而來。

 宗守挑了挑眉,收回了目光,也將這波神念,徹底屏絕在外。

 而後就立在了原地,默然無語。

 方才那靈念,是鞏欣然?

 冰冷生寒,戾意滿含,不類生人…

 也的確是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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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六章 冥門已開

 默然良久,宗守才又往這石墓左右看了一眼,這周圍本該是有不少符印封禁,不過此時卻都已支離破碎,那陰冥死力,是一浪高過一浪,往四周衝擊。

 宗守雖未覺不適,卻感覺到這冥力,這被一股力量操縱著,往他所立之處,衝壓而來。

 無數邪祟,亦隱藏其間。

 “嗯?”

 只冷冷的一哼,宗守身周的冥力,就已是倒湧而回。

 至於那邪祟,卻無需他出手,方一近身,便已開始了潰滅。

 定定的看著那墓內,宗守是一陣意念難明,胸膛間一絲殺意,明滅不定,忽而升騰而起,忽而又強制壓下。

 最後是幽幽一歎,轉身步出了這陰霧之外。

 以他如今的修為,彈指間就可將這墓穴抹去,也非是單純的欲顧念舊情。

 是因感知到,這鞏欣然之墓,此時介於生冥兩界之間,受兩股異力護持。

 強橫浩大,又冥氣森然,竟隱隱與敖坤彷彿。

 也終是知曉金不悔之師與那幾位浩玄宗修士,為何會受傷而返。

 宗守雖能借冥河告死劍,直擊那冥界之內,將兩界分割。

 只是此舉,卻極其冒險,是智者所不取。

 才踏出霧外,宗守就聽遠處一聲輕笑,遙遙傳至。

 “君上來的好快!”

 循聲眺目,赫然便只見蘇辰,正立在千丈遠處,旁邊還立著十幾人。

 其中幾位,也是熟人,蘇辰左面,便是鞏欣然之弟鞏悅。

 此時雖不能御空而行,可本身卻靈武雙修,都是六階之境,借助法器,亦能飛騰於空。

 而另一位,卻是此前在聚龍山,曾見過一面的沈淮。

 不過此時最令他在意的,還是這幾人身後,那十幾位一言不發的青年。

 有著類似真武劍士的氣息,都是銳氣十足,卻意念混同一體,動作舉止,亦差相彷彿。

 除了相貌不同,其餘就彷彿同一個模子築出來的。

 其中七人,右邊大袖之上,都繡著一根七節竹,多半便是寒山宗的地階道兵…寒山劍士!

 另六人,都是身背大劍,帶著幾分書卷氣,定是浩玄宗浩然清玄士無疑。

 而這蘇辰沈淮,明顯都不是浩玄寒山二宗的主事之人。

 二人之前,各立著一位修者,此時都朝著宗守一禮。

 “寒山碧竹,見過君上!”

 “久聞君上之名,卻一直緣慳一面,浩玄柏若這裡有禮了!小徒不悔,多蒙君上照拂,柏若感激不盡。”

 宗守一怔,忖道原來這一位,就是金不悔之師。

 與那碧竹一般,一身氣機,明顯已至靈境階位。

 他知曉這些穹境聖地之主,大多都有著極其雄厚積累,只因要鎮壓宗門,才一直壓制著,未曾晉階。

 此時靈潮一起,就再勿需如此。

 似他們蒼生道,方文與水凌波,這一年中,都已經陸續突破了靈境,其中三宗六門之主,也都是如此。

 尤其水凌波,竟是一躍至靈境高階,接過了蒼生學宮宮主之位,根基之厚,無人可比。

 故此望見這兩位,宗守是毫不覺意外。

 神情謙遜的,與這些人一一見過禮,宗守才好奇地問:“蘇兄之言,其實本該由孤來問才是,寒山浩玄二宗距此,足有數萬里地…”

 話音未落,就聽蘇辰搖頭道:“我等是十日之前,就已至此間,柏若師叔半年之前,早早就遣沈兄過來,日日關注此地,料定這冥女出世之日,必定提前,如今果不其然…”

 宗守再次愕然,心中頓時只覺愧煞,身為一國之君,對於這裡的變故,瞭解反而不如數萬里外的浩玄宗。

 除了如今乾天山的人手,確實不足,也有著輕忽大意之故。

 此時是愈發的感覺自己身邊,得用的人力,實在太過單薄。

 宗原孔瑤雖強,卻需借萬軍之勢,才能與靈境相抗。

 而此時供奉的那十幾位九階,資質大多還算不錯。

 此時靈潮初起,其中幾位,已有了突破徵兆,可這一時半刻,也派不上用場。

 也唯有符靈宗,趕回雲界的三位靈境修士,可供他任意差遣。

 此宗雖已重建,卻需賴他之力良多,此時等同於乾天供奉一般。

 而今這三位,也同樣在乾天山城坐鎮。

 “慚愧!孤身為國主,卻只能孤身至此!”

 相比較他,這浩玄寒山二宗,陣容卻可稱得上是奢華,十三位地階級別的道兵,兩套劍陣,這樣的實力,靈府之下的宗派,都無抗衡之力。

 “君上劍道無敵,此時天下,誰不知七霞山之戰,君上以一人之力,破真武七截劍陣,又力斬珈明羅之事?此戰之後,更獨當千軍,此時已是時隔一年,以我觀之,君上如今一人,就可抵我等合力!”

 此言說出,周圍幾人都是眼含異色,無半分異議。

 而那柏若,接著又是一聲輕歎:“此地之變,我浩玄宗罪過不小,實在不能不上心…”

 正說著話,遠處又是幾十道華光,陸續落下。

 都是僧人打扮,佛光隱蘊,為首之人,便是慈方。

 此人不但與宗守熟識,與其餘幾位,亦頗有交情。

 遙遙見禮之後,卻沒來得及過來說話,就是略一凝眉,也不知道對同行之人說了什麼,這些僧人,都紛紛散開,進入那陰霧之內,在那墓穴周圍,佈置法壇佛器,一根根粗大無比的經柱,紛紛立起。

 整整三十六根,高約百丈,分佈四方,而這些佛僧,都端坐在這些經柱之上。

 隨著梵音念動,金芒綻放,那正向外洶湧擴散的死冥之氣,立時為之一窒,開始往內收縮。

 一束束金芒,從內廣照而出。

 “是大日降魔經,正好對症!”

 那碧竹的目中,閃過了一絲喜色:“有佛門相助,今日又多了幾分把握。”

 宗守也微微頷首,三十六位佛僧中,真正到靈境階位的,只有四人。

 卻都是修行大日法相的高僧,大日如來,光可無量,亦掌握生者之世,正可克制這冥死之氣。

 只需約束住這死霧擴散,這周圍數千里地的生靈,當能及時疏散。

 與這慈方一同過來的,還有兩位,此時是施施然的,行到了宗守身旁。

 其中一人,正是趙嫣然,此時是得意的輕笑:“幸不辱命!你又欠我一次…”

 宗守冷哼一聲,並不言語,他這次過來,自然不可能什麼準備都沒有,只是如此一來,卻又要讓這瘋女人得意一回。

 那邊還有淨音,此時是柳眉微蹙,有些憂心的,看著那陰霧之中,似乎全然未曾聽見二人之言。

 沒心思理會這趙嫣然,宗守逕自轉過頭,朝著鞏悅一笑,拍了拍他肩膀。

 “進境不錯,日後定可成大器!有孤在,定不會讓你有事…”

 短短數年,就已至六階,進境的確是不錯。

 不過此言,更多的卻是安慰。

 以鞏悅的修為,參與此戰,實在是太勉強,寒山宗帶其來此,只是因其特殊身份。

 那鞏悅本是略有些心神不寧,此時聞言,是出奇的再不覺忐忑,鎮定了下來,就朝著宗守暖洋洋的一笑:“鞏悅不懼死的!”

 此言一出,那碧竹蘇辰二人面上,都透著讚賞之色。

 宗守也微微點頭,這是鞏欣然,唯一的弟弟…

 那冥氣翻滾,愈來愈是濃厚,即便烈日之下,也不曾退散分毫。

 隨著時間推移,此處周圍聚集之人,是越來越多,都是附近一些宗派的修者,以及一些散修。

 冥女出世,血漫千里。

 修為差點的,都不敢過來。

 此時彙聚在此地的,幾乎都是九階之上,而且多以魔道居多。

 崆器丹靈宗,也各來了些道兵與靈境修士,戰力不算太強,也無有什麼強力的降魔手段,卻可壓制周圍,那諸多魔修。

 至於蒼生道,卻是無法趕來,最近三宗六門,雖也開始把力量滲入至東臨境內,可此時的東臨雲陸,是暗潮激湧。

 宗守同樣不敢輕易動用其力。

 出人意料的,卻是那凌雲宗,也有人趕至,為首之人,正是那嚴飛白與歌含韻。

 兩位九階,還有一套地階道兵。

 宗守看的是微微驚訝,這兩人,居然也到了天境巔峰。

 尤其那嚴飛白,一身劍意凝若實質,那驚雲神滅劍意,分明已到了極高的境界。

 也修出了魂力,就不知是否完成了靈武合一。

 這二人的修行之速,真個是使人膛目結舌…

 只是想想自己,宗守便又恢復了淡然。

 這二人本就是後世,橫行一方的強者,又有其祖師蔭庇,以凌雲宗的底蘊,此時突破九階,根本無需意外。

 自己能有那種種際遇,別人難道就不能有手段,一步登天?

 凌雲宗與他關係,本就是近乎生死大敵,最近一段時日,更因國中滅道之事,本來緩和的關係,又日益趨緊。

 故此都並無過來與他見面的意思,只那歌含韻,遙遙看了他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宗守在兩萬丈高空,逕自選了一處清淨之所坐下,靜靜冥想休息。

 直過了四日,才忽的睜目,再次看向了那下來。

 此時蘇辰幾人,也紛紛醒來。

 “冥門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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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七章 不得長眠

 說是冥門,其實是那石墓之上,一個龐大無比,正在噴吐著冥死之氣的黑色空洞。

 而那來自墓穴深處的心跳聲,也是一刻強過一刻。

 諸人對視了一眼,都知這冥女復生,只怕就在幾個呼吸之內。

 碧竹凝思了片刻,就朝著宗守一禮:“請君上為我等壓陣,我與柏若先試一試,能否將這冥女逐回冥界,這鞏悅師侄,也需拜託君上照拂!”

 宗守眼皮微跳,而後是輕輕頷首,隨手一拂,就將鞏悅召來身旁。

 此時那些佛僧的梵音,愈發的強盛,回環震盪,覆蓋千里之地。

 那些經柱,也同樣靈光閃動,一個個梵文,陸續呈現。

 正是大日降魔經,金芒四耀,把無數的太陽真火,都紛紛引下。

 卻僅能將那冥霧壓制著,不能擴散。

 下方的冥門,依舊是擴張。

 而後只聽是一聲哢嚓的聲響,一隻素白小手,從那墓中驀地探出。

 使此地附近,所有修士都心頭一跳。

 宗守心中,也微微一沉,而後就只聽『篷』的一聲悶響,包括那墓穴在內,周圍千丈之地,都盡數化作了細碎粉末,在狂風中四下流散。

 一個曼妙的人影,也出現在眾人眼前。

 身上的衣物,正是宗守將之下葬之時的模樣。

 只是此時當望見此女,宗守卻是怔了怔。

 以前鞏欣然的容貌,只能算是中上,可是此時,那五官輪廓還是不變,可給人的感覺,卻竟是美絕人寰。

 便連他身邊的趙嫣然,也比了下去,無與倫比…

 當此女現身,就立時引得空中無數的黑死之氣,衝擊而下。

 本身卻是神情茫然的,四下裡到處望著,似乎不解,為何自己還能存活世間…

 漸漸的,當那焦距終於凝聚,鞏欣然卻是冷然一笑,似是自諷,也似在自憐。

 “原來我鞏欣然,居然也能死而復生,九幽冥女麼?”

 立在宗守身旁的鞏悅,頓時是微透喜意,記得自己姓名,顯然還有著前世的記憶。

 只是周圍諸人,卻都未動容,也不急於動手。

 只待那兩股凌駕於此的強大意念退去,此地重歸生界。

 宗守的心內,卻是再又沉了一沉。

 只覺這鞏欣然,雖是在說著話,可那言語之間,瞳孔之內,卻是半分感情也無。

 復生之後,更是連看都沒看這邊一眼,就彷彿他與鞏悅,都是陌生路人。

 而下一刻,便見鞏欣然忽然仰起頭,眺目天空。

 “那麼爾等,這是欲阻本宮降臨人間?”

 隨手一扯,那漫天冥氣就如潮卷來,縈繞在鞏欣然的身軀四肢,竟是憑空成了一套黑色的甲胄,整個人,凌空而起。

 碧竹柏若,都是默默的不說話,只到數息之後,才眸中一團精芒爆開。

 “動手!”

 語音一路,七道寒冽劍光,就從雲空沖凌而下。

 那鞏欣然淡淡看了一眼,卻毫不在意,一面黑色的盾牌,忽的從那冥門中穿出,張開百丈盾光,封禁天際,將那劍光都阻在上空。

 而後是無數的寒力,從劍影氣芒中炸開,一片『噗嚓』的聲響中,下方整個山體,都在這暫態凍結。

 柏若身後六人,亦是如流星般墜下,分據六方,恰好將鞏欣然與冥門,圍在中央。

 那碩大寬劍,猛地在地上一插,而後六股滂湃浩蕩的劍氣,沖凌而起,彼此呼應。

 各自又抖開了一張書卷,無風自燃,而後那氣機,愈發的莊嚴正大,剛正堂皇。

 竟將周圍冥氣,橫掃一空,甚至那冥門,也被壓制的向內微微一縮。

 “是浩然正氣!”

 此語一出,宗守就覺不對,這確是浩然正氣不錯,卻非是發自這六人,而是那正燃燒的六張書卷。

 是大儒所書,留正氣於書卷之內。

 也幾乎同一時間,周圍那三十六經柱之上,三十六團大日,紛紛騰起天際。

 雖只是大日法相,此時卻有如真正烈日一般,無數的太陽真火,直往那冥門所在,照射而去。

 鞏欣然這時微微蹙眉,眼含著厭惡之色。

 不過就在下一剎那,一個人影驀地從門內出出。

 一身森白骨甲,騎在骷髏龍馬之上,手提著一口十丈骨刀。

 當那一束束金光照來之時,信手把手中的骨刀插在了地面。

 立時四面八方,無數的黑色冰鏡拔地而起,牢牢抵擋著這三十六團大日光華。

 將所有的太陽真火,盡皆偏開。

 而此時那冥門之中,那面黑色巨盾的主人,也桀桀笑著,從『門』內走出。

 “寒山竹劍士,還有浩然清玄士!嘖嘖,好大的場面,自在下死後,好幾千年都沒見過了,不知冥女殿下,欲如何破開此劫?”

 走出來的,卻是一個身高八尺,全身黑袍,清雋俊秀,彷彿偏偏佳公子,只面上稍稍蒼白了些。

 一隻手,撐著上方巨盾,一隻手,卻正提著一口大的嚇人的巨錘。

 此時金光普照,那人微微一瞇眼,接著就目光一厲。

 “這光,可真令人生厭!”

 那巨錘,猛地砸出,半空中竟是化作十萬餘丈。

 朝著那南面的幾個經柱,遙遙砸去。

 此處恰是慈方坐鎮,也不去看,一點碧色蓮子,丟下了經柱。

 隨著倫倫佛音,一柱蓮華,驀地從地面伸展而出,也同樣伸展萬丈,一片片花葉外張。

 當最後徹底張開時,正好是迎上那巨錘。

 那蓮華立時碎滅,慈方的身形震了震,口中溢出一絲血痕。

 明顯已經是受了傷,不過仍是穩坐不動。

 那黑衣文士皺了皺眉,隨後是『切』的一聲,不甘不願的,把那巨錘收回。

 此時那上方的七竹寒星陣,一點點的劍氣寒星,正連續不絕的墜下。

 將那巨盾不斷的下壓,整個盾身,也近乎凍結。

 可隨著黑衣文士,將一團冥氣強行貫入,覆蓋的冰層,是紛紛粉碎。

 整面巨盾,也頂著劍光,上浮三尺。

 而下一刻,又只聽空中一聲輕吟。

 “驚雲絕滅!”

 只見雲層中七個方向,都是一大團的死霧雲氣,聚起劍形,帶著無量的冰沙,沖斬而下。

 將黑袍文士祭起的盾光,打的是千瘡百孔。

 便連那黑袍文士本身也被傷到,那傷口卻半點血都沒有,只有白肉,須臾就又恢復了過來,往下一踏。

 又是無數的白骨,從地下衝出,宛如一面骨牆,把三人牢牢護在其內。

 阻住了雲霧劍光,那文士,才又嘿地一笑。

 “是凌雲宗的驚雲神滅劍陣,又是一套地階道兵!殿下你再不想辦法,我與骨滅,可就撐不住了,到時候跑回冥門裡面去,可就莫怪。”

 所言的骨滅,正是那全身森白甲胄的騎士,此刻聞言,卻只是目光冥火一閃,卻明顯是個沉默寡言的,只甕聲道:“吾與廉珥,初入生界,實力不足七成,還請殿下出手!’

 惜字如金,短短幾句,言簡意賅。

 鞏欣然卻仍是一言不發,手中黑氣纏繞,一口巨大無比的鐮刀,正漸漸成形。

 那冥門四周,已經是佛光瀰漫,大日降魔經的經文,照耀八方,與浩然正氣匯合之後,是更加的勢大難當。

 將所有的死霧,都幾乎橫掃一空。

 冥氣之內,只要是能活動的死物,都近乎死絕。

 此時碧竹柏若,亦都在空中張開了法壇。

 一宗之主,果然是不凡,一個人,就可相當於的大半套地階道兵。

 靈法引動,一道道千丈劍氣,墜落而下,轟擊著骨牢,伴隨著的,則是總共十二杆,滿繪著儒家經義的巨大長幡。

 一些字跡,固然如龍蛇騰武,出自書法大師之手,可更多的文字,只是普普通通,而其中部分,更如鬼畫符一般的醜陋。

 可那一筆一劃,字裡行間,卻莫不是充斥著盈盈正氣。

 宗守的神情,是微微一鬆,這情形,看來是不需他出手,就可將那冥門封印。

 至於那三人,即便不能誅殺,也可逐回冥界。

 旁邊的鞏悅,卻是雙拳緊攥,目中微含憂意不忍,現出掙扎之色。

 宗守心直其意,輕聲一歎,只能再安慰地,拍了拍他肩膀。

 冥女現世,乃是其最虛弱,也最有可能,將之封禁之時,而鞏悅的身份,卻是最後的手段。

 只有到不得已,真是無奈其何之時,才會嘗試。

 便連他宗守,也同樣不敢冒險。

 周圍的死霧已散,那些黑氣,已經被壓縮到了三千丈範圍。

 可就當所有人,都以為是大局已定時,卻見鞏欣然,揚起了那巨大鐮刀。

 “此身降臨之所,便是幽冥死界!”

 話落之時,無數的黑潮,再次湧開,冥死之氣,凝為實質。

 那浩然正氣與佛光,都全無抗拒之力的,被沖潰開來。

 遠處的三十六經柱還好,靠得近些的六名浩然清玄士,卻只能是苦苦支撐,手持闊劍,使那正氣不絕,可那六本張開的經卷,卻燃燒的愈發快了。

 而鞏欣然的鐮刀,也終如一道匹練般落下。

 “此身所經之地,死者絕不得長眠!”

 十二面長幡,都是被這黑色刀光,一揮而斷!

 柏若渾身肌肉,立時綻開無數創口,身下法壇,亦是爆裂成粉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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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八章 豎子稱雄

 變起倉促,便連宗守也是有些意料不及。

 所有變故,都發生在一瞬之間,待得他反應過來,整個局勢就已逆轉。

 黑霧蕩漾之所,所有的佛光,都是黯淡下來。

 原本潰滅的那些冥獸,竟也是隨之死灰復燃。

 宗守略一蹙眉,只一個踏步,就已到了那重重陰霧之中。

 而此時那鞏欣然的手,也在這時,捏出了一個奇異無比的拳印。

 “故此威權所至,有死無生!”

 無聲無息的擊出,卻使那冥界之門,連同此地,所有的死氣,都猛地一漲!發出『轟』的炸響!

 那六名浩然清玄士,是第一時間被這震盪衝擊,寬劍碎斷,身軀拋飛,只能借那經文正氣,勉強護住軀體。

 只是這六人,卻僅僅只是被那罡勁死霧波及而已。

 百里之外,三十六名佛僧,這一刻都是齊齊胸膛微微塌陷,三十六大法日法相,都崩滅潰散,佛光暗晦,除了四位靈境級的高僧,還能夠支撐,對抗那黑霧死氣之外。其餘經柱之上的僧人,都紛紛是生機消逝,已經快沒了呼吸。

 宗守再次心中微跳,驚異的再次看了那鞏欣然一眼。

 九幽冥河,告爾之亡…

 雖是印法,卻與他的冥河告死劍,差相彷彿。

 只是鞏欣然對這死之法則的理解,遠遠將他超過!

 這一拳,是直接從達道本源處著手,斷絕了這些佛僧的生機。

 這位九幽冥女,實力竟是強橫至斯!

 知曉此時,已不能再耽誤,宗守再一個跨步,到了其中一個經柱之上,手中靈訣一引,便是一絲絲光華散出,化作一隻隻白色飛鶴,衝向了四面八方,衝入到那些瀕死僧人體內。

 僅僅三分之一個彈指,此地所有人,都是再次恢復了心跳脈動,卻多是臉色蒼白,面無人色。

 慈方亦是神色慘淡,輕籲了口氣,把所有的冥死惡氣,全數吐出。

 “好一手大回魂術!慈方代我這諸多師兄弟,多謝君上援手,真這麼死了,怕是日後想去佛國都不得…”

 又無力的一搖頭:“這妖女厲害,老衲無能為力,只能看君上施為!”

 宗守微微頷首,他請這些佛門高僧過來,本就沒想過,真能依靠其力,將這鞏欣然送回冥界,原本之意。只為了拖延死氣瀰漫時日,可使周圍的乾天子民,可以逃生。

 只是沒意想,寒山浩玄,不但依諾而至,更強者,便連凌雲宗,也來了一套驚雲劍陣。

 方才的形勢,也實在太好,好到讓他大意。

 想不到這三套劍陣,一套大日降魔陣,兩位實力可在靈境中稱雄的強者,居然仍是壓不住這一個鞏欣然。

 這萬載之間,也有數位冥女現世,卻從無一人,能強至如鞏欣然這般。

 伸手在慈方身上一拍,一股氣機隨之貫入,使慈方的臉色,略略好看了幾分。

 不過也只能到這地步而已,他的大回魂術,乃是得至上霄宗,乃是一門神通級別的靈法,只需不是神魂消散,必死之創,都可立時返生。

 只可惜他對那『生』字元的理解,仍舊是淺薄的很。

 施展此術,最多能使這些人,恢復生機,逃過死印之餘,有幾分自保之能。

 再多的話,就無能為力。

 也就在這須臾間,那黑袍文士廉珥的巨錘,已砸向天空。

 將漫天雲霧,把七竹寒星陣,徹底轟散!

 而渾身森白骨架的骨滅,亦是拔起了那把十丈骨刀。

 正欲斬出,卻只覺一股若有若無的劍意,縈繞而至。

 那目中的陰火,頓時一凝,朝著前方注目過去。

 恰可見一個瘦削身影,從經柱之上一個閃身,到了三人身前,立於這冥門之前。

 鞏欣然見狀,也明顯愣了愣,接著便又恢復如常,露出思索之色。

 “我記得你,名叫宗守!臨海書院,我的學弟…”

 那廉珥聞言,頓時一聲戲謔的輕笑:“學弟?看來殿下,是遇到熟人了,不知關係可深?可要手下留情?”

 唇角挑起,竟是詭異的,彎到了接近眼瞼處。

 “那手大回魂術使的不錯,不過小小一個天境,敢到這裡,難道是想送死不成?”

 “這個人,一個廢物而已!據說是雙脈之身,不能習武,可憐他,才偶爾照顧…”

 鞏欣然閉上眼,細細想著,而後是唇角處,全是冷哂之意。

 “我死之前,只記得那手劍術飛刀,很是了得,讓人驚豔,就不知現在如何了?唔,記得生前,這個人倒是暗戀了本宮多年,有趣!”

 “雙脈之體?”

 廉珥本欲譏笑,這時卻又詫異的看了宗守一眼。

 雙脈之身,能入九階,確是少見。

 隨後那目內深處,卻又更多了幾分輕視。

 以雙脈並行之身,能有所成就者,一身戰力,莫不都是孱弱以極,不堪忍睹。

 “暗戀冥女殿下,一個區區天境修者,可配?”

 宗守神情漠然,毫不為這言語所動,雙眼定定,仔細看著鞏欣然的一舉一動。

 哪怕還有著半分生前的感情,還有著一絲挽回的希望。

 他也絕不願,輕易下手誅殺,必定傾盡全力,使鞏欣然恢復過來。

 只是這心內,卻是不自禁的漸漸冰涼,最後一絲希望,也是寂滅。

 眼前之人,已非是鞏欣然,而是九幽冥女!

 只能為敵,再不可為友。

 心中正悠悠一歎,而後就聽那天空中,傳出了一聲大笑:“廢物?雲界當世劍道第一,無敵強者,統轄億萬里地的妖族之王,居然被人說是廢物?也不知那些敗亡在這位廢物手中之人,聽到之後會做何感想?”

 聲音落時,一個青衫道士,忽的出現在數十里外天際。

 宗守冷冷看向天空,記得他曾經說過,凡是道靈穹境門下,見之者斬!

 這個人,真是好大的狗膽!

 廉珥聞言,則是微微意外,上下打量了宗守一眼,然後是疑惑的搖頭。

 實在看不出眼前這人,有半分異乎尋常之處。

 雲界無敵,這是吹吧?幾百年前,那諸多英傑都辦不到的事。

 就不信這個雙脈之身的九階,能夠辦到。

 即便是真,也是世無強人,讓豎子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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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九九章 與我一般

 那鞏欣然仍在思索回憶著,良久之後,方又一笑:“我記起了,是你將我埋葬在此處九陰絕地,這倒是要多謝了,算起來,這也是再造之恩,不能不償,不知可願一死,入本宮麾下效力?”

 宗守皺起了眉頭,暫時不理會那身份不明的青衫道人,轉而仔細看著鞏欣然,只見此女目光坦然,居高臨下,並無半分閃爍。

 看來真的是只當此言,乃理所當然一般。

 接著下一瞬,鞏欣然的語聲就再次一變:“唔,記得你是妖王之子?乾天山下一代的主人,不知如今可曾繼位?是了,我方才聽人喚你君上,定然已經是乾天之主了可對?東臨西北之霸,雄據三省,子民過億…”

 此言一出,骨滅的眸中,立時是陰火大漲,再次注目宗守,刀意沖凌,遙遙鎖去。

 而那廉珥,也是怪異的呵呵一笑。

 “原來還是一國之王,失敬失敬,只是如此一來,就更是有趣了,此人身份對我等,卻是大有用處,不知冥女殿下,以為如何…”

 卻是對方才那人口中的劍道第一,無敵當世之語,都全數拋開不理。

 即便真是無敵,那也是幾百年後之人,又何需懼之?

 鞏欣然也若有所思:“說的也是!這人國主身份,真是有些用處。”

 宗守本就已絕了指望,此時聞言,是不喜不怒,只暗暗的一歎,雙拳緊緊的攥起,體內罡勁勃發,已經準備出手。

 可隨即便心中微動,靈覺遙感,只覺身後那天空中,又是一道氣機遁下。

 實力孱弱,剛至天黑霧深沉,就已不支,被宗守一道真力護住,才能繼續安然遁下。

 實力才到六階,正是鞏悅。

 而宗守眉目裡,卻是閃過了一絲躊躇。

 以如今這鞏欣然的狀況,即便鞏悅來了,也是無用,反而是平添兇險。

 可接著卻不自禁的,又是一絲希望升起。

 他宗守,畢竟只是鞏欣然的師弟,即便在生前交好,也隔了一層。

 鞏悅卻是她唯一的親弟…

 只稍稍遲疑,那鞏悅就已經落在了他身旁站定。

 神情先是一陣恍惚,眼中神情複雜傷感,又帶著幾分期冀的開口:“然姐,不知可還記得悅兒?”

 “悅兒?自然記得,本宮生前的親弟弟,可是喚作鞏悅可對?”

 鞏欣然移開了視線,饒有興致的循聲看了過去,而後是滿意的微微頷首:“你長大了些,很像父親呢!短短六年,就已是入了六階,很不錯!到姐姐這邊來,讓我仔細看看…”

 鞏悅聞言頓時一喜,也沒怎麼細想,就往對面行了過去。

 宗守心內卻再次一沉,暗暗的防備,這鞏欣然言語,可不像是見了親人的模樣,毫無起伏波動,面上也仍無半分情感。

 雙方相距,不過百丈,鞏悅僅僅十數步,就到了那鞏欣然身前不遠。

 卻只見鞏欣然驀地素手一抬,輕輕的一指,往鞏悅的眉心點出。

 鞏悅頓時是悚然驚絕,眼看著那指間出一點黑氣,就要印入到額心之內,卻偏又動彈不得。

 那黑點中是死氣滿蘊,尚未點至,就已經在開始剝奪他體內的生機,正閉目待死,卻只覺身後,彷彿是被人猛地拉了一般,身形暴退,重又回退了宗守的身旁。

 此時雖已脫險,鞏悅卻仍是害怕不已,轉而疑惑的,看著對面。

 知曉方才,若不是宗守及時出手救助,這次是必死無疑。

 可然姐她,不是認得自己麼?怎的卻要對他下殺手?

 記得幼時,最疼愛他的,就是這位二姐。

 不等他出言問,宗守就已聲音沉凝地開口:“為何要如此?他是你唯一的親弟…”

 鞏欣然聞言,卻反而是有些疑惑,柳眉微蹙道:“你這人,怎麼這麼多事?跟我一般,難道有什麼不好?在我身邊,才好照拂。”

 廉珥是再次大笑:“殿下她喜歡自己的弟弟,自然要他也如自己一般,可以時時刻刻陪她,可有什麼奇怪之處?只可惜,你雖對殿下,有再造之恩,卻偏偏是一國之君,活著還有些用,否則也可得此殊榮…”

 心中卻微微驚異,方才這一位救人的手段,委實不凡,便連他,也是阻之不及。

 確然有些本事,或者那當世劍道第一之名,非是虛至。

 又轉目望向遠處,只見那六名浩然玄清士,以及遠處的三十六位佛門高僧,此時都已在向遠處退去,頓時不屑的一聲笑:“殿下,還是不要與這人廢話的為好,再拖延的話,這些人可都要溜走了,內中可是好幾位靈境,製成陰傀儡,日後也可多些助力…”

 鞏欣然『嗯』了一聲,不再理宗守,右手處的黑色鐮刀,隨意一揮,那黑氣死霧,就再次漫捲,半空凝出數十刀影,橫掃而去。

 卻還未來得及有什麼戰果,身前就是一聲龍吟,一股無量無儔的劍意,驟然勃發,瞬間就將這些黑霧刀影,都沖的潰散開來,七零八落。

 廉珥一聲輕咦,怔然望去,只見那劍意沖起之處,赫然正是宗守!

 廉珥的神情,這才凜然,眼神認真的朝著對面的青年,上下打量,雖只九階,可這劍意,卻已經是實打實的,到了魄境層次!

 更引動著一股磅礴浩大的勢,凌貫於此,氣壓河山,彷彿有無數城池,無數子民,為其後盾。

 王道武學?

 可是這個人,不是只一個小國之主麼?東臨雲陸的西北,也不過只是數省之地。

 為何此人,卻能聚如此強橫的王道之氣?

 下一刻,就見那宗守抬目睨來:“爾等雖入雲界,卻天幸還未釀大災,若肯自己退入冥門,孤可饒爾等不死!”

 再無有期冀,無有憐憫,也同樣無有哪怕一絲情緒波動。

 廉珥怔了怔,接著是差點失笑出聲。

 這宗守,真個是大言不慚!

 即便真有些本事,在這位主上親手精心煉成的九幽冥女面前,也是如螞蟻一般。

 便是他廉珥,也是數錘可以打殺,居然敢言,饒他們不死?

 鞏欣然則好奇的,看了對面這少年一眼,似乎看到了頗為新奇的玩具,旋即就又興趣全失。

 這宗守雖是一國之主,可這王道之氣,卻大大超出她預料,這樣的人,在雲界中多半地位非凡,即便是控制住,也定然要引來諸宗極力反撲。

 所以,反倒是無用了…

 “殺了他!”

 不用她下令,那邊骨滅就已經出手,森白骨刀揮下,帶著青藍勁芒,無盡的寒意,聚與刀鋒一點,帶著彷彿可把一切,天地、山河,都全數凍結的寒氣,橫掃千里之地。

 更有漫天死灰之氣,蘊涵其間。

 廉珥見狀,是唇角微挑,他這同伴,還是如以前一般。

 不出手則已,一出手就必定是全力以赴,不留半分餘力,也絕不給對手餘地。

 宗守則是看著鞏欣然,微一搖頭,殺意已決,再無需猶豫。

 幾年前,他親手犯下的錯,就由他今日,親手結束!

 轟!

 一對雷翼,猛地張開,延展三千三百丈,黑焰漫捲,須臾間沖卷數十里。

 腳下所有的的冰層,都全數化開,土石山岩,都在頃刻間,被灸烤成了岩漿。

 也不拔劍,宗守直接以拳代劍,猛地一拳轟出。

 身後的九龍之影,也是隨之咆哮出聲!

 炎龍浩劍,白金龍劍!

 只區區兩種真龍劍意,可這一次所用的武道,卻非是疊,而是一!

 九九真龍的真正要詣!

 瞬空而去,是後發先至,當拳刀激撞,彷彿一頭火龍,在圍繞著宗守的手臂,纏卷嘶吼,把那冰寒之力,一擊而潰,刀光散亂,那骨滅身下的龍骨騎獸,竟是支撐不住,整個四肢,都被壓垮粉碎!

 廉珥在旁是徹底怔住,這骨滅,怎麼竟是輸了?

 這拳術,自己似乎也曾見過,可那時,卻絕沒這般的威勢。

 當那刀勢沖凌而至之時,旁邊的鞏悅則是面色蒼白,他這是頭一次,在這麼近的距離,見靈境強者出手。

 只僅僅是刀意,就幾乎將他壓垮。

 本來以為是多半有死無生,可隨後便見這看似寒冽霸絕的一刀,宗守僅僅只是一拳,就將之轟破。

 身影頎長廋弱,彷彿弱不禁風的立在他身前,可此刻再望之,卻是如山如嶽!

 心內正覺一陣安心,就聽耳旁,傳來了宗守的聲音:“對不住!”

 對不住?為何要道歉,說對不住?

 下一刻就已明白了宗守的意思,鞏悅的唇角,滿是苦意。

 心有不願,卻知宗守已然盡力,這才是最好的方法,也知自己,根本無力去阻止。

 就在對面,那骨滅眸中的陰火內,也全是不可思議之色。

 這一刀,居然被擊潰,敗得是乾脆俐落,好強的拳!

 不對,是劍!此人是以拳代劍,已至劍魄巔峰!

 可一個九階,怎麼有如此強橫的拳力?哪怕是借助了魄級劍意提聚真力,也不該如此,還有這王道之勢,更是強的讓人驚懼。

 忽然骨滅的瞳孔,微微一縮,靈光一現。

 “靈武合一,你是四成的靈武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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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零章 斷斷斷斷

 萬丈雲空之中,當鞏悅正往下空遁去之時,柏若也隨意的一揮手,就將那法壇碎片,全數收起。

 而後是目射冷芒,看向了那位突兀至此的青衫道人。

 “徐問!”

 淡淡的兩個字,卻寒意滿腔:“不知徐兄今日,為何至此?”

 這句話說出,此時空中幾人,碧竹慈方,甚至連凌雲宗諸人,也都注目過來。

 那凌雲宗為首的嚴歌二人,明顯也是聽說過徐問之名,都是神情驚異的回望。

 知曉這位,與柏若碧竹,都是同時代的超卓人物。

 只是後二者,因宗門之故,留在雲界,而這徐問,卻早在幾百年前,就已踏入到靈境,離開此界。

 同為道門中人,嚴飛白倒是沒什麼敵意,歌含韻的眸子裡,卻是含著淡淡的警惕殺機。

 “兩位道友,真個好久不見!叫徐問好生念想。”

 施了一禮,那徐問又淡淡一笑:“貧道此來,自然是為降妖除魔!難道就准你們浩玄宗為天下蒼生奔走,就不許我道門,為這世間生靈,做些事情?”

 柏若挑了挑眉,明顯是不信,神情中仍是滿含著防範之意。

 那徐問接著,卻是一聲譏笑:“我聞說柏若你有位嫡傳弟子,與這宗守交好,最近在東臨輝洲,你們兩派,都頗拿了一些礦脈好處,甚至開設了不少道館,怎麼?就這些許好處,就讓你們兩大聖地宗派,甘心為這位妖王殿下效力?”

 碧竹本是默默在旁傾聽,這時聞言,才抬目開口:“說是效力,也無不可,這世間本無不勞而獲之事,吾等既然在乾天山取了好處,自然就要護其子民,何況今日之事,本就與我二宗,關係匪淺,實不勞旁人掛心!倒是徐兄,還請解釋今日之事!否則碧竹,絕不會手下留情。”

 徐問的眼微微一瞇,反而是怔住,接著就捻然而笑。

 “放心便是!徐問來此,只是想見見這位乾天國主的深淺,看看那無敵之名,又是否屬實?敢揚言要滅我道門的,又是何等樣的人物?不會阻你們誅這九幽冥女…”

 說至此,徐問的唇角又再次彎起,譏誚的反問:“即便本道真是對這妖王,心存歹意,可也不會選在此時出手,再說有幾位在此,我徐問又如何敢動彈?”

 那碧竹幾人的神情,卻絕未有輕鬆半分,反而是憂色更濃。

 這徐問說是不動手,只欲旁觀,並無他念,可有這人在,卻使此地諸人,連同這幾套劍陣,都被牢牢的牽制,出手助宗守不得。

 而即便是明知對方,在暗助著下方的九幽冥女同其兩個部屬,卻也無可奈何。

 倒非是他們合力,勝不得這徐問,而是以此人之能,足可在此進退自如!

 思來想去,唯一之策,就是更小心的防備。

 “再說這裡,想要這宗守性命的,可不僅僅只是本道一個,諸位與其擔心我徐問,倒不如擔心一下這宗守,能否從這冥女手下,保住性命…”

 話音未落,就被一聲轟然震響打斷。

 眾人的視線,也再次被下方陰霧內的情形所吸引。

 恰是宗守出拳,擊退漫天刀影之時。

 徐問的目光,下意識的一凝,而後又是一聲輕嘲。

 “原來已開始了?果然是冥界裡出來的土包子,是自不量力!還真以為如今這時代,還是幾百年前?坐井觀天,不知世界之廣,一個螞蟻般的人物,也敢小視當世英豪,真是可笑!劍道第一,雲界無敵,又何止是這四成的靈武合一?冥界天女,乾天妖王,呵呵,本道好生期待…”

 聲音雖小,卻毫不遮掩,四方強者,都可聽聞。

 宗守懶得在意,向鞏悅說了一句抱歉,身後的三千丈雷翼,就驀地一個扇動。

 百丈之距,瞬間跨越!

 那廉珥卻是聽得目中微怒,往前一跨,攔在了鞏欣然身前,手中大錘揮動,是生猛無比的,朝宗守猛地砸下!

 當錘起之時,下方整個山體,甚至連同整條千里山脈,都猛地一晃,給人一種被生生拔出,揚起空際之感。

 而當錘落,則彷彿是千萬座巨山,同時碾壓而起。

 使時空爆震,全然無法承載其力,一絲絲黑色的裂痕,瀰漫千丈。

 這一錘,便連空中說出那番譏嘲之言的徐問,也是錯愕不已,其餘碧竹諸人,也是面色微變。

 卻也在同時,宗守手中一道劍光,從那鞘內衝起!

 信手削出,如白雲出岫,破入那勢如萬鈞的錘罡之中。

 九九龍影之白金龍劍!

 融合瞬空劍意,這一劍就彷彿是無物不催。

 宛如是一條白色的巨龍,橫空而行。

 只聽是『嗤』的一聲輕響,幾乎未有任何金屬夾擊的震鳴,就已經『群山』碎斷,那龐大巨錘,也同樣是斷成了兩截。

 大半個巨錘球體,拋飛空際。

 廉珥是直接愣住,他手中的錘,可是取冥界隕金,打造的六階法兵!怎麼就說斷就斷?這到底是什麼劍術,如此的鋒銳,如此的…變態?

 看宗守的配兵,似乎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劍器…

 隨即卻見眼前的那一點劍光,又復衝凌而來。

 所有氣罡,都凝於一處,卻偏給人漫天蓋地,無處可逃,也無處可避之感。

 廉珥一聲尖叫,下意識的往旁暴退,揮動那巨大黑盾,攔在自己身前。

 篷!

 一聲悶響,巨力衝擊,廉珥是再穩不住這身軀,被這劍力猛地衝飛。

 面色也是慘白,那如龍劍光,方才竟是直接將這黑盾破開,刺出了一個孔洞。

 而殘餘劍氣,猶自未止,將他的胸腹,近乎洞穿!

 他是一個死人,倒不懼這肉身受創,只幾個呼吸,一絲絲肉芽,就將這創口重新填埋。

 只是這人的劍,卻強的令他生出了幾分恐懼之心!

 心知哪怕是實力不曾削弱,是全盛之時,也擋不住這宗守三劍!

 說是雲界無敵,劍道第一,真無半分虛言,這個世間,到底是怎麼了?居然生出這樣的怪物?

 宗守是連看都未看那廉珥一眼,迫開了此人,他的目光,就再一次與鞏欣然交錯。

 迎面而來的,卻是一隻素手,一個拳印!

 無盡的死力,衝蘊其中,就如先前一擊,滅絕那三十六位佛門高僧生機之時!

 是死亡大道!威權所至,有死無生!

 宗守再次一聲微歎,那無名劍光,是毫無半分猶豫遲疑的再次往前,疾衝!

 一往無前,無物不破。

 九九龍影之雷霆龍劍!

 萬千的雷光,糾纏在劍上,當拳劍交擊,無盡的黑霧,與這雷光交撞,得自雷鸞的紫雷神通,從七罡玄雷典中學來的兩種罡雷融合一體,與焚天之炎交織。

 將那死氣黑霧,瞬間絞滅大半。

 先是無名劍,把鞏欣然的手洞穿,而後那黑色雷霆,蔓延而上,鞏欣然整個左手臂,都在這雷擊之下,化為黑粉,碎散在這片空際之間。

 鞏欣然輕蹙了蹙眉,也不知是感覺到了痛楚,還是因這宗守這凌厲劍勢。

 死氣瀰漫,使那雷光,只能蔓延到她的肩側。

 嬌小的身軀,也在向後疾退,以躲避宗守的劍鋒。

 眸中閃過了一絲奇怪之意,死霧雖散,可那死之拳意,卻已印入宗守體內。

 可為何宗守,仍能安然無恙?

 而此時那骨滅,也恰好趕至,萬丈骨刀斬下。

 寒冰冷徹,恰阻攔在二人之間。

 一片片厚實的黑色冰牆,也陸續拔地而起,護翼著鞏欣然後退。

 卻只見宗守身後,那三千丈雷翼一扇,熾烈的黑火,把這些冰牆,瞬間融化。

 再一道白色劍光,如龍而至!

 鏗!

 一聲刺破耳膜的崢鳴,到十丈長的森白骨刀,也是應聲而斷。

 半截刀鋒,翻滾著衝向了天際!宗守的身影,也幾乎未有片刻停滯,再次疾追著鞏欣然的身影而去。

 而另一旁的廉珥,這時也才剛剛趕至。

 “你大膽…!”

 這句話才說出,廉珥的聲音,就驟然頓住,只見那骨滅斷的,並非只是那手中的骨刀而已,整個身軀,自左邊肩側以下,都被生生削斷!

 目眶中的陰火黯淡,彷彿只需風吹一下,便要熄滅。

 廉珥不由是下意識的,咽了口唾沫,躊躇著自己,是否還要上前。

 只怕是衝過去救,怕也是送死。

 這絕世無匹的劍,凌厲不可一世的人…

 廉珥的腦海之內,下意識的閃過了四個字,銳不可當!

 只稍稍猶豫,就已為時已晚。

 宗守的身影,是再一次飛凌至鞏欣然的身前。

 目光略一交錯,鞏欣然的黑色鐮刀,就已橫於身前。

 攔住了宗守的劍路,那巨大的刀身倒刃,也同時倒割而回!

 宗守這一剎那,卻是微微失神,無數的畫面,從腦中閃爍劃過。

 臨海書院的那一幕幕,魔屍山鞏欣然臨時之時。

 最後所有畫面,都全數崩碎,只剩下眼前,這個有些陌生的女人。

 目光一厲,殺機潮起!

 “斷!”

 一剎那間因果倒置,宗守的無名劍,也驀然飛揚怒斬!

 整整三條龍影,盤旋劍上,最後是合而為一。

 那鞏欣然手中的那口巨大鐮刀,這一刻也同樣瞬間碎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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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一章 因果倒置

 當那劍光墜落,鐮刀斷去,這方圓千里之人,都是齊齊發愣。

 徐問更是一陣錯愕,這黑色鐮刀,怎麼就斷了?

 那鐮刀看似是死霧所化,徐問卻知曉,這是以一縷先天寒靈庚冥氣為骨,聚冥氣而成。

 是最佳的劍胎種子,也是最頂尖的靈兵材料,品階更高達地階下品!刀劍難傷,也唯有仙兵,才可傷損。

 怎麼會被一劍斬斷?

 還有這位讓他寄以厚望的冥界天女,就這麼輕易敗了?

 鞏欣然也同樣是一愣,定定的看了手中斷成兩截的鐮刀一眼,而後才知反應。

 額心之間,忽然一枚白骨舍利浮現,死氣聚結,須臾間便凝成一面灰黑色的光盾。

 無名劍斬落,劍勢只稍稍一窒,便將其破開。

 卻到底還是被帶偏一旁,劍光斬落,將鞏欣然整個右臂,都斷落了下來。

 身退千丈,鞏欣然的兩個眸子,都變成了豎瞳。

 復生之後,直至此時,她才知懼怕,才知惶恐。

 身雖已死,可這宗守,卻能將她滅絕!

 那劍光稍稍一頓,就又如影隨形,千萬道刃影,將那層層疊疊的死氣壁障,強行擊破。

 雷翼狂展,遁速竟然還在她之上!飛速的靠近。

 就在鞏欣然幾乎絕望之時,一隻斷錘驀地飛擲而來,緊隨而至的,又是一面黑色巨盾,被祭在她身前。

 宗守的無名劍信手一削,那斷錘就被斬開。

 劍光衝擊,眼前的黑色巨盾,也在頃刻間,被切割成千百碎片。

 鞏欣然卻是神情微鬆,只這片刻功夫,她的雙臂就已經恢復過來,依然是素白如玉。

 下一須臾,就驀地一個手印,在身前結出。

 “五感剝奪,封!”

 封字聲落,宗守只覺眼前一黯,再無法目視。

 不止是雙眼,便連耳膜,也再不能聽見半分聲響。

 所有感應外界的能力,形、聲、色、味、觸,都盡被封禁,眼、耳、舌、鼻、身五識,都再​​無所感,完全陷入了一片黑暗世界。

 卻全不在意,靈識張開,仍舊遙遙鎖著鞏欣然的身影。

 劍光如龍,已近在咫尺!只需須臾,就可斬下此女人頭!

 可那張開的靈覺,這時卻又遙遙感應到鞏欣然,再次吐出五字!

 “心識倒轉,禁!”

 那靈識先是一陣混亂,天為地,地為天,而後所有的魂力,都被封禁於魂海,再不能破體而出。

 宗守一怔,外界的一切,都是從腦海中一一消失,再尋不到鞏欣然的蹤跡,只餘下一片無盡的黑暗…

 那邊廉珥見狀,頓時一喜,哈哈大笑:“主上這門冥海封識大法,殿下真是深得真傳!”

 五感剝奪,靈識不存,此時的宗守,就宛如是待在羔羊。

 他錘盾皆碎,卻毫不在意,左臂骨肉扭曲,那整隻右手,竟赫然是化成錐狀,朝宗守穿擊而去。

 此時便連雲空中的徐問,也微微一笑,不愧是更在九幽冥女之上的冥界天女,這手秘術神通,即便他遇到了,也能束手待斃。

 鞏欣然則再雙手一招,那斷成兩截的先天寒靈庚冥氣,就又飛旋而來,落在她手中,再次凝聚黑氣,化成劍形。

 正冥氣鼓盪,要將眼前這使她吃盡了苦頭的人斬殺,就只覺一股更是浩大,更是滂湃的氣芒,從宗守身上爆發衝騰!

 那本已消失的凌厲意念,再一次將她鎖定,壓迫!

 鞏欣然再次錯愕,眺目望去,只間宗守此時身周,靈能湧動,化作實質一般,將那冥死之氣,強行排開。

 身軀變化,一條條雪白色的狐尾,從身後探出,伸展百丈,揮動千里靈能,氣焰滔天,如群魔亂舞!

 接著又是一面青鏡,定於當空!

 “九尾天狐?星紋?”

 鞏欣然茫然,記得生前所知的宗守,是出身七尾宗氏,天狐一脈。

 可什麼時候,又成了九尾天狐?

 還有這面青鏡,又是什麼東西?

 忽然一絲意念,跨過生冥兩界,衝入到了她的腦海之內。

 鞏欣然的眼中,又轉成了駭然。

 這是天下幻法之敵…幻心鏡!!

 念頭才起,眼前就是一黑,鞏欣然只覺自己,所有對外界的感應,都全數消失。

 心念一轉,就已知這是幻術反彈,她對這門六感封奪的神通,是再熟悉不過。

 本身就修有冥海封識大法,自然不會受其所制。

 只是當鞏欣然,再張開眼時,卻恰好見宗守御使的那青白劍光,將廉珥的身軀,一劍揮斷!

 當劍刃破開骨肉的剎那,廉珥的目中,全是恐慌之意。

 只覺自己的魂識,被劍上一股異力,強行抽取,渾身元氣死力,也不受控制的,往那劍上倒流。

 這一刻,他終是知曉,骨滅為何會被這宗守一擊,就重傷到垂死境地!

 猛地一咬牙,廉珥毫不猶豫,就把渾身血肉爆開,只剩下一點白肉,由殘破的元魂帶著,往遠處飛退。

 宗守似乎也懶得再理他,劍光只稍稍追擊,就又收回。

 所有劍意所指,正是鞏欣然!

 才剛從廉珥身上吸收過來的元力魂能,都在這瞬間引爆。

 再一次,倒置因果!

 先有劍斷之果,再有劍斷之因!

 “斷!”

 一聲輕吟,那劍影再次落下,兩口由先天寒靈庚冥氣化成的黑劍,還未與無名劍接觸,本身就已是浮動不已,劍身散亂。

 當那淒厲劍光掠過,是毫無懸念的,就被一劍而斷。

 劍勢不止,直指鞏欣然的心臟!

 只是此時,無論是廉珥,還是骨滅,都再無餘力相助。

 也再無人,能護在她身前。

 劍影勢如破竹,破開那白骨舍利凝成的重重死氣壁障。

 而鞏欣然的眼眸中,也再次布滿了絕望之意。

 她不甘,這身軀之內,明明有那諸多秘法,有無數的神通。

 可在這宗守的面前,卻偏偏使不出來。

 那凌厲無敵的劍,彷彿可將一切阻攔,都全數斬開!根本不給她時間。

 噗嗤!

 長劍入胸,那強橫霸道的劍勢,帶著她身軀倒飛,然後把她身形,牢牢的釘在了一面山壁之上!

 這一刻,這魔屍山千里之地,都是寂靜無聲,所有人,連呼吸都已停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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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零二章 冥門碎散

 那青白長劍,穿透了胸膛,直接把心臟透穿。

 鞏欣然卻並未死去,只是感覺到自己的左胸,是痛楚無比。

 此時她身後,只是普通的山壁,換在往日,輕易就可粉碎。

 而土遁風遁,早在她生前之時,就已經掌握的很好,甚至無需符印靈言,一個意念,就可施展。

 卻偏偏是動彈不得,宗守插在她胸前這口劍,封死了體內的所有氣脈,就連魂力,也一併封禁。

 別說是靈法,便連那四肢,也別想動上半分。

 更無法定神,復生不到半個時辰,這本來該是沒有任何痛覺的身軀,就感覺到了疼痛!

 鑽心刺骨,又刻骨銘心!

 茫然的望向眼前,只能看見宗守那冷漠到了冰點的目光,只有殺機。

 然後是心臟不自禁的猛縮,心肌與劍刃摩擦,又是一陣劇烈的抽疼。

 怎會如此?

 鞏欣然隱隱感覺,自己似乎想起了什麼,可仔細回憶,卻又記不起來。

 宗守卻挑了挑眉,微微奇怪,這一剎那,竟彷彿是從這冥女的眼中,看出些許情感,彷彿是整個人,已經『活』了過來。

 旋即就微搖了搖頭,知曉多半是錯覺,只因他還抱著萬分之一的希望,還有著不忍,才會如此。

 伸手一揮,那漫天的黑炎,就已席捲而去。

 正是融合三種雷法,陸家焚空之炎的雷烈千華。

 此術之威,當世少有其匹,也是淨化冥屍的良法!

 可當這黑炎臨身,宗守卻略略蹙眉,鞏欣然的法力冥氣,都被他固鎖,卻可自發的對抗雷烈千華的鍛燒。

 此時竟彷彿佛門的不壞之身,整個軀體,可與玄階中品,甚至上品的靈金比肩,數息之後,也只是將她的大部分肌體燒化。

 可到這時,鞏欣然的體內,卻忽的有一股異力反彈。

 並不去對抗那黑炎,而是以近乎瘋狂的速度,恢復著肉身。

 雷烈千華能燒多少,鞏欣然便能恢復多少,彼此僵持,燒之不盡。

 宗守正猶豫著,是否再用上那白洞法相,將這冥女徹底解決,就聽空中,傳來了柏若的聲音。

 “君上,此女乃是冥界天女!與尋常的九幽冥女不同,具暗冥不滅身,若她一意抗拒,即便十天半月,都難誅滅,君上可用此物試試!”

 幾道金芒飛落,宗守隨手一招,將之取在了手裡。

 是六隻紅色木釘,長約半尺,拇指粗細,上刻著無數的文字。

 這東西,宗守卻正好是認得。

 “邪滅鎖心釘?”

 與他在後世之時所見的那一套,有些不同。

 此是千年桃木製成,似乎經歷過雷擊,部分桃木呈焦黑色。

 之所以是通體紅褐,應該是常年浸泡在靈獸血中。

 而釘身之上燒錄的,也不是道家式樣的紋,而是一段段蠅頭大小的儒家經典,一絲絲浩然正氣,隱藏其間。

 仔細感知,只覺是浩大剛正,甚至更超越了那六位浩然清玄士,方才所用的經文。

 不由是眸光一亮,這倒是滅邪良物。

 他知道此物的用法,也未怎麼猶豫,就將一隻長釘,釘入到鞏欣然的掌心之內。

 鞏欣然蹙了蹙眉,壓抑不住的一聲輕哼,只覺心臟,更是一陣陣的抽痛楚。

 久違的記憶,再次浮上心頭,記得魔屍山上,她似乎就是這般死的…

 被人欺騙,被刀刃釘在樹上,受盡了折磨。

 然後是眼前之人,幫她解脫,為她復仇。

 正回思之時,又是一陣疼痛,將她的思緒打斷,右手掌心,也同樣被長釘穿透,釘在了山壁之上。

 在醫道中,掌心足心胸心,是謂人之五心,可在修者而言,雙眉中的魂心,卻更是重要,是六心之首!

 而六心鎮鎖,就可滅卻冥屍。

 宗守自問他那纏繞無數黑焰,有吸魂之能的無名劍,效果不會差過這些鎖心釘。

 當把兩個足心也同樣釘住之後,就只剩下眉心一點。

 持著那第五枚邪滅鎖心釘,宗守卻微微躊躇。

 只需這枚長釘釘下,就是塵歸塵,土歸土。

 這世間,再不會有鞏欣然的痕跡。

 “君上…”

 聲音出自身後,正是鞏悅,語中滿含著惶急不忍,似乎欲勸阻,卻又強自壓抑。

 宗守卻反而是定下了決心,心意已決,便神情漠然的,把手中長釘穿擊而下!

 那鞏欣然的瞳孔一縮,就又坦然,她生前能安然待死,復生之後,就更不會畏懼。

 那白骨舍利,卻再次自發的,在她眉心中浮現,一層層灰白之力障阻攔。

 氣勁『啵啵』爆響,那邪滅鎖心釘,一層層的將這死氣屏障鑿穿。

 可也就在直抵鞏欣然眉心之時,宗守卻驀地皺了皺眉。

 只覺一股蠻橫至極,更浩瀚無儔的力量,從那『冥門』之內穿擊而來!

 哪怕是穿越了生冥兩界,哪怕是有雲界之力的壓制,也依然是磅礴難當。

 那是一道槍影,透穿了時空,帶著漫天的死氣,鑿擊而至。

 用的應該是槍術的刺法,更那長槍卻實在太龐大,化開千百萬丈,彷彿是一座錐形的巨山。

 與其說是『刺』,倒不如是『砸』。

 宗守蹙眉,下意識的把劍抽出,攔在身前。

 『噹』的震響,立時胸中煩惡,五臟俱裂,整個人被巨力所迫,飛退萬丈,攔在身後的一切,石壁,山體,連同空中的粉塵,都被粉碎。

 當立定之時,身周更籠罩著漫天的黑霧冥氣,目不能視,靈覺也無法散開太遠。

 這次卻非是封禁六識的秘術,而是身周的冥氣,實在太濃!

 濃到令下方的土地,都在腐蝕沙化!

 宗守挑了挑眉,意念凝聚,朝著先前印象之中,那鞏欣然以及廉珥骨滅所在的方位,追覓而去。

 卻忽的心中一動,感覺到一絲警兆。

 “嗯?”

 一股凌厲銳絕的意念,就在他身後十丈處爆發。

 突兀之極,一道刃影,直穿他腦後。

 氣機強盛,比之普通的靈境,要強盛數倍,真力魂能在一剎那間爆發,甚至直追靈境,更魔氣鼓蕩!

 在這黑霧之中,更是如魚得水!

 “刺魔宗?屠靈劍?”

 取十萬八千幼兒心血煉成秘法,再屠萬種生靈,完善這門劍訣。

 當法成之日,劍速僅遜魔葵劍,更隱匿難尋其蹤。

 一擊不中,便遠揚千里!

 這劍身抵臨之時,也正是宗守內臟破碎,真力爆亂的剎那。

 劍影之後,那個黑色人影的眸中,也滿是冷哂。

 似乎在譏嘲,哪怕你宗守無敵天下,也逃不過這『屠靈』一劍。

 宗守眸芒一閃,而後唇角也是嘲諷的一挑,真當他手中,再沒有了其他底牌?

 恰好此處,靈覺難近,有些秘法,用出來也是無妨。

 意念展開,這小片空間,忽然定格,只有三丈之距,也只停頓了僅僅千分之一個剎那,卻已足夠!

 無名劍穿出,回刺身後,卻是後發先至,有如匹練,無跡可尋,在一個瞬息間,就已經先於後方的刃影,將其主人的眉心,徹底洞穿!

 當那無名劍抽回,這黑衣人面上,全是不敢置信之色。

 只是那元魂,早已被無名劍抽離,剩下的只是無有魂魄的軀殼,往下方栽落。

 宗守是完全懶得理會,獨自往前,朝那鞏欣然的方向踏去。

 借助此人魂魄,他魂海之中,再次燃起了蒼青之火。

 體內傷勢雖未復,卻魂力完滿,劍身之中,更聚集著一個靈境魔修,所有氣血。

 三千丈純黑雷翅揮散,靈念一引,便聚起浩大狂風,把周圍的冥力盡數驅除。

 一身內息,也全不懼消耗,沸騰鼓蕩,與那魄級劍意相合,直沖雲霄!

 依然是氣焰磅礴,不可一世!

 當十步踏出,眼前的黑霧死氣,都差不多散盡。

 魂力可再次伸展,可宗守目中也依稀可望見,那對面的情形。

 廉珥已經恢復了半截身軀,正死命的將鞏欣然右手上的邪滅鎖心釘拔出。

 四枚長釘,已去其二。

 當望見宗守到來,立時是一身恐懼的怪叫,下意識的丟開了手中的桃木釘,而後鼓起一陣陰風,拽拉著旁邊仍不能動彈的骨滅,飛速逃遁。

 那鞏欣然的身軀,此時億化作萬縷黑氣,逸散在這天地之間。

 只一個呼吸,就不見了總計。

 宗守挑了挑眉,望向了遠處雲空,依稀還能感覺到,這鞏欣然的氣機。

 九幽冥女現世,無不血溢千里,殺戮千萬。

 這個禍患,他終還是要徹底解決,才能放心。

 此女重傷之身,雖是成功逃遁,卻必定不能走遠。

 只是如此一來,卻需多費一些功夫。

 又回望身後,那『冥門』所在。

 傳說所有九幽冥女,都是冥帝子女,孕養之時,冥帝出手護持,自是理所應當。

 可這鞏欣然既已現世,仍舊還插手,這可就於理不合,乃是『犯規』…

 即便那幾位護界尊者出手,將之徹底打滅,也是理所當然。

 不過再想想,蒼生道與那幾位尊者,劍拔弩張的關係。

 宗守就自嘲一笑,絕不指望,這幾人能在關鍵之時,護住自己。

 好在方才那一擊,也使這冥門已碎,鞏欣然離去,下方被強行聚集在此的陰脈,也自然散走。

 此處的隱患,已經徹底消除,方才那位,也再難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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