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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 發表於 2008-7-3 22:31 顯示全部帖子
拼命去死
九把刀○八年無法歸類全新大作——《拼命去死》
「每個創作者都想突破,卻乖乖被自己過去的成功所馴養。
夠了,都只是說說而已。
這次我跳上前所未有的故事怪獸,奮力想駕馭牠。
就算失控,也想扭著牠的脖子一起摔下來!」——九把刀
死亡無法幫助人們思考生存的意義,永生不死才可以。
★ 獻給追求永恆生命者的黑色祝福。
★ 獻給徘徊生命邊緣者的血色指南。
故事起源於一位名不見經傳的專業臨演賽門.布拉克。
某夜賽門被意圖搶劫的流浪漢捅了一刀,卻沒感到任何不適,等到就醫時,才赫然發現,自己已經在昨晚「當場死亡」!
賽門立刻被軍方帶走,成為研究對象。
實驗結束之後,恢復自由的賽門要開始面對的不再是一如往常的生活,而是媒體的盛大歡迎。
老天保祐,賽門終於走紅了!
但是名利雙收的日子並不好過,賽門陷入了沒有盡頭的痛苦之中……
另一方面,殺了賽門的流浪漢詹姆斯.多納特在死刑行刑時竟然成為了第二個活死人,軍方同樣也帶走了詹姆斯,而「死不了」的人數,似乎快速增加中……
九把刀在本書裡以獨特的觀點刻劃徘徊生死之間的故事,營造出有可能發生的殘忍未來。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正是本書著力最深的精髓所在。
將極具哲學性的主題搭以巧妙的書寫,九把刀將帶領讀者們重新面對生與死,再一次了解靈魂的重量。
用陰莖聽mp3的偉大神蹟
上帝的概念是被發明來作為生命的敵對概念。
來世的概念是被發明來貶低生存者的價值。——尼采《瞧!這個人!》
如你所知。
這件事發生後的第十七天,我上了時代雜誌,被稱為傳奇。
這件事發生後的第三百六十七天,我完全失去新聞價值。
「賽門先生,你……你已經死了?」
就是從醫生這句話開始。
當時我正坐在看診間裡,對這句莫名其妙的宣判有點迷惘。
「我死了,怎麼坐在這裡跟你說話?」
我不覺得很好笑,嘴裡還含著溫度計。
「可是……你的心跳……」醫生拿著聽診器的手還在顫抖。
一旁的護士也張大了嘴巴,不曉得該怎麼處理我的狀況。
我皺眉,頗有不滿。
雖然沒什麼感覺,但我都已經靠自己的力量走來急診室了,絕對是個奇蹟。現在這種節骨眼,無論再怎麼沒醫學常識,都得先將插在我背上的那把刀拔出來吧?!
醫生拿起微型手電筒,對著我的眼睛猛照。
護士從我的嘴裡抽出溫度計。
從他們的表情,我感覺不妙。
很不妙很不妙。
「瞳孔對光線沒有反應。」
醫生試圖鎮定下來,語氣卻支支吾吾。
真是個爛醫生,就算我傷得再重,也該說點什麼鼓勵的話吧?
「醫生?」護士瞇著眼睛,歪著臉貼近溫度計。
「嗯?」醫生眼神空洞地看著我。
「攝氏二十五度,賽門先生的情況非常不樂觀啊。」護士的表情就是吃壞了肚子。
醫生像是壓抑許久地抓頭大叫:「什麼不樂觀!這個人分明就是死了啊!」
這一吼,急診室裡所有的醫生護士都看了過來。
這種場面讓我覺得被嚴重冒犯了,我拍著吼回去:「去你媽的!叫一個願意幫我拔掉背上刀子的醫生過來!」
沒有心跳!
嚴重失溫!
瞳孔沒有反應!
你這不是死掉是什麼!
醫生崩潰。
什麼爛醫院!
等我出去一定開記者會踢爆你們!
我氣炸了。
接下來的五分鐘,我的衣服被剪開,胸前被貼上涼涼的小圓形鐵片,啟動開關,機器上的心電圖只剩下水平的一條線。
搞屁啊,連一台像樣的機器都沒有嗎?
「死透了。」
一個癡肥的護士不由自主往後退了一步。
「一點生命跡象都沒有。」
一個權威模樣的醫生假裝咳嗽:「要好好研究。」
一個在四十分鐘前跌斷腿的工人坐在急診室病床上,眼神迷離地結論:「我不要跟這個人待在同一間房,我要立刻出院……」
即使他們都在比賽胡說八道,我還是相當堅持要將背上的刀子給拔出來。
拗了很久,好不容易才有一個猜拳輸了的實習醫生走過來,在好心護士的幫忙下、手忙腳亂將那把刀子慢慢抽出。
刀子拔出來的瞬間,並沒有像我演過的B級黑道電影一樣,血噴得到處都是。
老實說,我甚至一點感覺也沒有。
幾個醫生不約而同圍了過來,議論紛紛。
「血已經變成黑色的了。」
「很濃稠,像是……停止流動很久似的。」
「依照這把刀子的長度跟剛剛拔出來的角度,應該確實刺破心臟才對啊!」
「確實是刺破了,因為完全沒有心跳啊。」
「受了這種傷,別說走來醫院,連開口拼單字都有問題了。」
「要研究病人受到什麼感染嗎?」
「呸,你當他生化殭屍啊?」
這些一點也不尊重我的對話持續了幾分鐘,根本就無視我的存在。
就在我進一步要求他們替我包紮傷口時,兩個醫生交換了眼神,迅速將我壓在床上。
另一個眼睛發紅的醫生著魔似的拿起電擊器,大叫:「通電!」
我慌張大叫:「你們要幹什麼!」
護士訓練有素地在我胸口塗上厚厚一層涼膏,一瞬間電擊器就這麼壓了下來!
轟!
我聽到電流在體內吱吱作響的恐怖聲音,但除了恐懼,並沒有想像中的痛。
心電圖依然是安安靜靜的一條水平線。
「再通電!」
另一個醫生換手,高高舉起電擊器。
「等一下!你們沒有權利……」我又急又氣。
要命的電擊器狠狠壓住了我的胸口,我的身體又是一陣呼應式的狂震。
這些電紅了眼的醫生像是在比賽誰的手氣好,每個人至少輪流電了我一次。
我覺得這家醫院的設備真是太差勁了,一點作用都沒有。
電久了,我不禁很想笑。
身為一個演員,我根本沒有上過任何媒體版面。
然而光是剛剛半小時之內發生的事,就可以讓我上一次歐普拉的專訪,還可以分兩個禮拜播出。
不,不不不,那得看賴瑞金跟歐普拉誰出的價錢高些。
加油添醋一番,甚至可以寫一本書。
我那許久不見的經紀人一定會這麼建議。
最後一個試手氣的醫生,高高舉起冒著焦煙的電擊器。
「心臟完全壞死了。」他鄭重宣佈。
我冷笑:「……真是稀奇啊。」
若電擊器沒壞,我才真的會被你們電死咧!
抱著看好戲的心態,不再抗拒的我被推去做各式各樣的精密檢查。
從頭到尾十幾個醫生亦步亦趨地跟著我,用許多我聽不懂的醫學名詞大聲討論為什麼我竟然還沒死。
當我照完X光,還有一個白目醫生要求跟我、還有沒有心跳反應的心電圖一起用手機合照。
我記住他的臉,打定主意一離開這裡就找律師告死他,削一筆大錢。
事情的演變相當符合好萊塢電影的邏輯。
不知道是誰報的警,在我被推出核磁共振的機器洞穴後,幾個竊竊私語的警察走了過來,圍著躺在病床上的我問話。
例如昨天晚上我人在哪裡、目擊者有誰、記不記得是誰殺了一把刀在我背上、怎麼不叫救護車而是自己走來醫院之類的。
「因為醫院就在我住的地方,半條街的距離。」我淡淡地說。
「但是你傷得那麼重……」拿著錄音筆的警察遲疑地說。
「我這個人就是勇敢,勇敢犯法嗎?」我沒好氣。
原本那些警察想帶走我,但被醫院強力阻止了。
「如果他離開醫院,沒有專業的醫療照顧,隨時都會死的。」醫生義正詞嚴。
「真好笑,你們不是一直強調我早就死了嗎?」我哈哈大笑起來。
這些警察並沒有盤問我太久。
筆錄做到一半,幾個穿白色隔離衣的傢伙大吼大叫衝了進來,有的還拿著衝鋒槍還是機關槍之類的武器,神秘兮兮地將我綁在擔架上推了出去,不管我怎麼問話都不回答我。
我看見黃色的封鎖線在擔架推行的路徑上一條封過一條,煙霧狀的消毒粉像噴農藥一樣漲滿了整條走廊。
排場真大,害我不禁有點緊張起來。
理所當然,那些穿白色隔離衣的傢伙來自軍方。
但沒太大差別,只是裝模作樣的人換了一批。
我被扔進軍用救護車後,立刻被透明塑膠簾給包圍住,緊急送往軍事基地。
軍事基地對待我之不友善,如同對待外星人。
不想寫得太流水帳,總之軍方毫不理會我的冷嘲熱諷,重新對我做了很多檢查,還用針筒從我身體裡抽出一些黑色的液體跟刮了一些碎片,大概是要搞實驗。
過程中有很多儀器我根本看都沒看過,想必是奇怪的尖端科技。
檢查告一段落,我被「安排」住進一間四周都是強化玻璃的大房間。
房間裡除了一壺白開水跟一個空寶特瓶外,什麼都沒有。
但房間外面可就多采多姿了,十幾個荷槍實彈的陸戰隊對著我站崗,幾個醫生模樣的人拿著一堆報表手舞足蹈,還有一個將軍模樣的人不斷皺著眉頭說話。
到了這種地步,我想不是機器失誤還是醫生發瘋可以說得通了。
我自己摸著胸口,的確沒有感覺到心跳,將手指放在鼻子下,也沒有呼吸。
我開始發慌,對著玻璃拳打腳踢鬼吼鬼叫:檢查結果呢!
我有權利知道我身體的檢查結果!
美國是講法律講人權的地方!
我要聽報告!
過了很久才有一個醫生在陸戰隊的戒護下,走進玻璃屋跟我對談。
他們想從我背上那把刀說起。
但對於那把刀,我已經解釋了幾十遍。
「你是說,殺害你的人疑似一個流浪漢?」
「是,當時我在酒吧裡喝醉了,記得不是那麼清楚。」
「你還記得流浪漢長什麼樣子嗎?」
「我沒印象。不過只要我再看見他,應該可以指認出他吧。」
「你被殺了這一刀後,還自己走回家去睡覺?」
「想必我醉得太厲害。」
「可這一刀不是淺淺的傷口,它直接摜破了你的心臟。」
醫生用剛剛從冰箱裡拿出來的語氣說:「賽門先生,你不可能是走回家才死的,你是當場暴斃。」
「死?」我兩眼無神。
「你沒有心跳,沒有呼吸,腦細胞也因為缺氧徹底壞死了,淋巴系統跟血液循環系統都沒有流動,瞳孔對光線也沒有反應,不管死亡在各個國家的法律裡屬於哪一種定義,賽門先生,你都完全符合。」
「那我是活殭屍嗎?」
「不確定,因為我們從未發現過所謂的活殭屍。」
「那我是體質突變嗎?」
「醫學上沒這種名詞,至少我們還沒發明出來。」
「我遭到了感染嗎?」
「這是我們正在懷疑的事,未來幾個小時都會持續觀察你的狀況。」
「能否簡潔扼要地說明一下……我究竟是怎麼回事?」
醫生面無表情地看著我:「很多疑點,但有件事是千真萬確的。」
「?」
「你是個死人。」
我勃然大怒,整個人撲了上去!
突然我聽見一聲轟然巨響,那巨響在我的腦袋後方炸開,扯動了我的頸子。
我呆呆地看著醫生後面的陸戰隊隊員。
那個戴面罩的男孩眼神散亂,喃喃自語:對不起!
我……
我平常打電視遊戲機……
我……
我一時反應太快!
我只是盡了保護醫官的責任啊!
那步槍槍口還對著我,冒著淡淡的白煙。
我不由自主摸著我的雙眉之間,上面多了一個小小的圓孔。
再反手一撈,我的後腦杓整個碎開,亂七八糟地流出一大堆東西。
「不要緊,殺了賽門先生的不是你,是那個流浪漢。」
醫生慢慢站了起來,用很遺憾的眼神穿透我的身體。
我的額頭冒著煙。
但我沒有幽默感噗嗤一聲笑出來。
他們離開,依舊留下我一個人。
這下我什麼都清楚,也什麼都搞糊塗了。
除了每隔一個小時就會有人穿隔離衣進來抽我的血、量我的體溫、叫我吐舌頭翻眼珠給他們拍照。
空蕩蕩的玻璃屋內外,無人真正理會過我。
摸著破了一個大洞的後腦杓,我有很多時間回憶自己的人生。
後來事實也證明如此。
我是個演員。
沒名氣,連二線演員都談不上,參與過許多排不上院線的錄影帶電影的演出,演的都是一些不可能讓任何人產生印象的小角色。
例如被連續殺人魔宰掉的第二個犧牲者。
只有兩個鏡頭的電梯服務生。
幫黑社會老大提皮箱的小弟。
在賭桌上發牌的荷官。
圍毆男主角的四個打手之一。
雖然沒有名氣更毫無地位,但我完全不計較演出的角色。
我的身手不錯,有時還會擔任任務簡單的特技演員。
很多導演都樂於找我軋一腳,幾年下來也攢了點錢,但主要還是靠著三年前括中了一次樂透彩三獎的獎金維生,付清了一間位於紐約曼哈頓的小公寓貸款。
我有兩個維持穩定性關係的女友,一個沒住在一起的老婆,一個偶而還一起睡的前妻,一條走失多年的沙皮狗。
我平時有練拳健身的習慣,維持隨時可以擔綱男主角的身材,雖然我壓根不認為自己會有那麼一天,但人沒有夢想對自己交代不過去。
比起大多數超過四十歲的中年男子,有練拳習慣的我體力算是出類拔萃,性能力更是超強------
由於我的工作有點特殊,我這方面的機會不少,這也是我當初選擇踏入這一行的原因之一。
偶而我會在威利開的酒吧裡看球賽,賭場球,順便看看有沒有搞頭。
酒吧裡的常客都認識我,即使不認識也看熟了臉。
在酒吧,大家偶而一言不合打個架也沒什麼大不了,有時候我們還會彼此介紹幾個比較好上的貨色,算是個好地方。
那晚洋基隊奇蹟似連七勝擠進季後賽,整個酒吧裡的人喝醉了。
我醉到抱不動一個醉倒在沙發上的金髮美女,只好草草拖著她在廁所裡完事。
拉上拉鍊後,我獨自打著酒嗝回家。
事情呢,就是在那條我走了上萬次的小巷子裡發生的。
巷子很暗,總有幾個流浪漢在裡面鬼鬼祟祟,我從不以為意。
畢竟他們都是一些連動手行搶都覺得很累、才會墮落至此的懶惰蟲。
該死的例外像隕石一樣擊中那條暗巷。
不知道是哪個流浪漢中了邪,竟然勤奮地趁我摔倒在垃圾桶旁邊的時候動手動腳,想從我的身上摸出錢來。
我大概是揮了幾拳,還是沒有?
我記不清楚了。
那把刀一定就是在那個時候插在我的背上。
我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我的大床上,被我踢到床下的鬧鐘顯示下午一點。
對於我是如何從遇襲的暗巷走到五分鐘腳程外的公寓、再搭電梯上到七樓、從十一把鑰匙中拿出對的那把插進鎖孔開門,完全沒有一點印象。
床上並沒有很多血,我也不感覺痛,對暗巷遇襲那件事可說一時沒想起來。
雖然不累也不倦,但我還是想如往常洗個熱水澡,外套一脫,發現脫不下來。
莫名其妙走到鏡子前一看,才發現一把狗娘養的刀穿過外套,插進了我的背。
「見鬼了。」
我對著鏡子嗤之以鼻,還有閒情逸致拿手機自拍了一張。
此後的事你便很清楚,我卻很糊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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