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07
林楠知道,所以她一直努力暗暗地幫助莫筱,甚至無意中搭上了自己,可莫筱並不領情
我也知道,但我什麼也做不了,我只是一個自己都灰頭土臉的小人兒。我只能默默地在心裡祝福她,「上帝,你饒了莫筱吧。」我偷偷地拿出手機,給裴健發了一條短信「莫筱是個很可愛又很倒霉的女孩,你要珍惜她。」發過去的時候,我有那麼一點的不捨,我不知
道是不是吃醋。但我知道,與其讓裴健有可能重蹈歐陽殊的覆轍,還不如,趁這個機會把他推得遠遠的,越遠越好。我真的很怕,將來有一天,我還是放不下曾經的自己。
我把手機放進兜裡,開始去收拾我的東西。
裴健愣愣地坐在被窩裡,他看著窗外不知所措。手機響了,他拿起來一看,是葉洺發過來的。他看著那些字恨不得拿把刀捅了自己。
裴健從被窩裡鑽出來,站到窗戶前,窗外的太陽早已爬得高高的,刺眼而璀璨。它照在裴健倒三角的身體身上,它彷彿燒死了夜裡的糜爛。這座巨大的城市籠罩上一層金燦燦的光芒,看上去,是那麼的生機盎然。入眼就是匆忙穿梭的車流和林立的高樓。無數螞蟻一樣
的人群從裴健的眼睛裡走過。他哈了一口氣,窗戶迅速地模糊,像他的眼睛一樣模糊起來。裴健慢慢閉上他溫暖濕潤的眼睛,他慢慢地坐到地上,他把修長的腿盤起來,然後他像一個老僧。只是他的心從此怕是靜不下來。
莫筱把頭髮挽了一個簪,她拎著兩個包,我的很簡單,只有一個,林楠是最讓人頭疼的。她有三口超大旅行箱的東西——她竟然還說沒箱子裝了,要不然更多,而且她無恥地想讓我幫她抱走那塊進口的地毯!我翻翻白眼拒絕了。她蹭到我身邊,在我耳朵旁說:「這裡就你體力好一點了。」
莫筱重新恢復了生機,她好整以暇地說:「姐姐,你饒了我們吧,空姐一般都是拉著一個旅行箱的,而你居然拉三個,哦天哪,你是哪國的空姐?」她故意擺出一副受到驚嚇的表情。
上帝說,不要灰心,不要沮喪,這世界上還能有讓我們快樂並痛著興奮並恥辱著的一件事,那就是抱著粉身碎骨的勇氣去羞辱林楠,我們樂於此道。當然,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們羞辱她一個字,她立馬就能回給我們10個字而且還是夾著冰雹子砸回來的。我們精於此道。。。真的很淒慘。
林楠並不介意莫筱把她比作空姐,而且她還很得意地笑起來,但我知道,一條蛇已經直立起她妖豔又黑霧一般的身體——林楠的笑聲來了個急剎車,她用眼角的餘光看著莫筱說:「哎呀,我忘了,你好像是今天早上趕回來的。嘖嘖,身上還帶著酒味兒,衣服也穿得那
麼,怎麼說呢,就像去上班的樣子。哦喲!我受到了驚嚇!請問姐姐,你是剛下班麼?怎麼不提前給我們姐妹發個消息呀,我好開車去接你回來呀。我也好知道你在哪個夜總會掛牌呀。」林楠一口氣說完,做作地拍拍胸口,但馬上把抬起來的手放下來猛吸一口氣接著
說,「誰是空姐?我嗎?哦你別搞笑了,如果不是怕麻煩,我會找搬家公司來搬我的東西!」
莫筱就像被孫悟空三打後的白骨精,好看的臉白慘慘的。直挺挺地站著不是躺著。
我努力撐著即將要跌到地上的額頭,我滿腦子的焦慮!我看了看莫筱,無奈地在心裡呻吟一聲,對林楠說:「我說大姐啊,大清早的你說你至於嗎,你的肺活量簡直比韓紅還要牛逼。我覺得你完全可以接過來韓紅的麥克,把她的『青藏高原』演繹得淋漓盡致,而且以你
的身材和臉蛋兒,你完全可以封殺韓紅——同樣的嗓子唱出來的歌,誰願意去看一個和李小婉有一拼的姐們兒唱呀。」
我皺著眉頭把話說完,我看了看莫筱,她正翹著蘭花指捂嘴樂。她笑得喘不過氣的。看著她樂,我明白了什麼,再轉過頭去看林楠,我的媽!我想找塊兒東西拍死我自己,好像大門也可以(林楠這一刻長得特像一隻吸血蝙蝠,真的--我一點都不懷疑,她會撲到我脖
子上來咬一口)。。。但我還是做了一件極其相反的事情,我也捂著嘴偷偷樂,我有種登上了喜馬拉雅山的自豪感決。我終於能發揮中文系的文縐縐的氣韻,我覺得我剛剛那番話比美國總統的演講稿還要牛逼,這便是得來全不費功夫麼?我竟然在牙尖嘴利以尖酸刻薄著
稱的林楠的地盤上演了一出絕地大反攻的完美鏡頭。
我是一隻平凡得有點乏味的小耗子,我很知足,人說知足者常樂,我現在就樂得想去自殺。我報了昨晚林楠施加我身上的恥辱之仇。但我忽略了我剛才的言論無異於獅口拔牙的醫生,而且那隻獅子還是睜著眼睛的,而且她還是頭母獅子。
林楠是一個每天都找獵物磨尖了牙,磨變態了心雙眼寒芒四射在人生這個巨大實驗室裡取得突破性成功的白耗子——她一坐到巨大的箱子上,嬌媚地撥了撥她那就算是你把爛泥塗抹到上面,依然比紅外激光還要直的頭髮(她做一個頭髮夠我和莫筱喝仨月的)。她聲音
有一點不穩定地對我說:「我覺得你比莫筱要強那麼一點點了,你可以毫不虛偽地用尖酸刻薄的語氣去奉承一個人。我謝謝你,不過我的大姑媽(不知道是不是激動,那個「姑」字林楠把它咬成了第三聲,而「媽」字介乎第一和第二聲之間),我不喜歡韓紅,因為我看
到李小婉就想吐,還有那什麼青藏高原?」她慷慨陳詞地來了個高調:「青藏高原是什麼東西?」別說,她的眼神很無辜,很純真——微笑著的獅子就是她。
莫筱纖白細嫩的雙手摀住了整張臉。
這丫的還是不是中國人啊?!而且那個「大姑媽」是什麼意思?我忍住笑她孤陋寡聞頭髮長見識短的衝動,甚至不敢自詡佔了林楠的便宜,我可不敢做她的什麼大姑媽,有這樣的一個侄女誰不一個頭兩大個呀(腦子裡都被林楠攪成一鍋粥了)!「你幹嗎叫我大姑媽?」我隱隱覺得我自己雙手將補獸夾子撬開了,然後將一隻腳踏了進去。
莫筱慘痛地說:「葉洺,你別問了,咱倆老老實實地替她拖箱子吧。」
林楠百花齊放地笑起來,她站起來,拋給我一個特別嫵媚(其實我認為惡毒和的回眸一笑。可我並沒有被傾城的感覺晃到,而且好像被雷劈了,渾身冷颼颼麻麻的。林楠自己挑了一個小一點的箱子走了(這個賤人!),我和莫筱跟在後面,走進電梯,轟然合上門的那一刻,我有種錯覺,我搭乘的是通往地獄的特快班車。。。
學校裡已經清靜了很多,很多家在外地的學生都早在幾天前就走了,而本地的學生有幾個那麼乖的啊,誰不早早地滾回家賴在被窩裡了。又或者,疲於奔命一個個的約會。
道路兩旁曾經枝繁葉茂的法國梧桐蕭索地露出難看的枝丫,林楠曾經說「這城市的氣候太惡劣了,簡直不能讓人忍受,你們看看,它把這漂亮的國外品種的樹折騰成什麼樣子了!」其實她憤恨的是B市異常幹燥的空氣對她皮膚的侵害。
「還好,我能用最新科技的產品保護我的皮膚,對了,葉洺,你臉上怎麼像鹽醃漬過似的。」林楠經常這樣說我,也會這樣說李小婉:「哦天哪,我的『旺旺』(林楠很喜歡這樣叫李小婉……)到底是干燥又殘酷的北風抽了你,還是你殘酷地抽了,風(瘋!),你
看起來就像是10天沒洗臉了?」她總是一副很心疼養的那隻乖乖狗的樣子,搞得李小婉總是含羞答答地看著林楠,然後嬌羞竊竊地說:「林楠,你真厲害,人……我就今天早上沒洗臉而已,你這都能看出來,你真是我的知心好姐妹。」我當時的反應——閉上眼睛就是天
黑!李小婉這頭豬愣沒聽出來林楠罵她抽瘋!而且她還在大庭廣眾之下承認自己不洗臉(女生說自己不洗臉,一天和十天有區別麼?)當時林楠的反應——她的心裡笑開了花,臉上卻一派正經,還不停地點頭。而當時,一位看起來很無辜的同學的反應則是——他回頭看
看是哪位沒腦子的同學時,腳下一滑,躺到了垃圾箱旁邊,於是他還來不及站起來,就被溢出來的垃圾搞得大吐特吐。
而李小婉誇張地雙手捂著她的血盆大口,驚叫:「呀,你們看,那個男生抱著垃圾桶在幹嗎呢?」
然後,那個男生一頭栽進了垃圾箱裡(……)
等李小婉回頭繼續想和她的姐妹——我們續感情的時候,她發現,我們仨就好像瞬間移動到了另一個空間。所以我不指望李小婉這棵巨大的鐵樹會有開花的一天。想到李小婉,我的頭炸了一般得痛,她一個人孤獨著,會不會很難受?
林楠拖著一個行李箱在前面顧盼生姿地走著,就好像一個模特走在T台上。
我和莫筱苦不堪言地像兩個小跟班,拖著林楠的兩個巨大的箱子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
我小聲對莫筱嘀咕:「她說的大姑媽什麼意思?」
莫筱身體一顫,她看著我大概有10秒鐘,那眼神就好像上帝很憐憫地看著一個人。她說:「你真想知道?」「你不後悔?」
我迅速地點頭又搖頭,但我馬上後悔了。
莫筱說:「『大』『古』『蟆』,意思就是說你是一隻巨大的,很古老的,正鼓著腮幫子的巨大蛤蟆。她的意思是:你過時了,被t了,而且林楠是不會喜歡女明星的,更別說那些扯著嗓子唱歌的歌星了。她理解為那些人都在無病**,每天吃飽了飯沒事幹,乾嚎的一群人。在她的眼裡,所謂『藝術』就是那一張張的鈔票和代表著巨額財富的數字。」
我咬牙切齒地說:「我準備寫一本書,名字就叫《生命中的那些尖酸刻薄的事和它的創造者》」
林楠回過頭:「親愛的,名字太長了,一看比慈禧的裹腳布還長的書名就讓本來肯花上20塊買你那本書的閒人將那張攥得發燙的20塊面值的鈔票重新塞回他們的錢包裡!」
她咯咯嗒嗒地說著,就好像一台咔噠咔噠的打字機。
我沉默是金!莫筱大同小異,她把頸子往風衣裡縮了縮。
我開著車,把莫筱送到她的家,位於東城區的一棟老樓房。
車停穩了,林楠立馬發表了一番令人毛骨悚然的評論,加上她那讓人恨不得一磚頭蓋上去的賤樣,讓我覺得有了她這個所謂的好朋友的人生,沉重,太沉重,沉重得彷彿整個地球壓在我的背上!我站在林楠的身邊逛大街,總是要做賊似地打量四周——有沒有人吐唾
沫?有沒有人扔磚塊兒?天上會不會下降鋼筋雨?會不會前方有人拿刀架在一條可憐巴巴看著天的黑狗脖子上,就等待我們走近,他就那麼「噗茲」一下,熱燙燙的狗血兜頭澆我和林楠一臉(黑狗血祛邪的……)。
但看起來,我明顯的焦慮了,明顯的神經衰弱了。如今哪兒還有敢英明神武地站出來抵抗林楠的人呀,即使有,林楠那小尖牙微微一露,個個得連爬帶滾地逃回家,再用10把鎖鎖住房門——關門防狼,林楠這只母狼!其實帶只母狼逛大街還是蠻不錯的,至少,那些猥
瑣地伸出他們那狗爪子的人看見林楠這頭微笑著的魔鬼,他們肯定要掂量再掂量,實在不行就在計算機裡搞一個測試程序看看,再決定要不要下手。
林楠下了車,意氣風發地就那麼往那一站,抬頭,眼睛轉了一圈,她頭一次極其精簡地發表了評論:「這是人住的樓嗎?老天爺用強力膠給它粘上了?簡直令人難以置信!」她把纖瘦的身子往風衣裡縮了縮,一副受到驚嚇的樣子。。。
我躲她躲得遠遠的,我甚至拿眼睛去看那老樓——我生怕下一秒,這棟破爛不堪的老樓轟然坍塌!
莫筱正好在後備箱裡翻騰她的包,於是她就一下趴了下去,等她艱難地拽出她的兩個包,我有一個錯覺,她的腿都在都,於是我說:「我送你上去吧。」
莫筱慌張地搖頭,她說:「不了,我自己上去就好,你們回去吧。」
chapter.08
林楠沉著地走過來,她凝重地說:「我們還是陪你上去吧她的聲音軟綿綿的,就像一頭溫順的小綿羊。
莫筱一個勁兒地搖頭,她不停地說著「別了。」「你們走吧。」最後,她快急哭了,她一個勁兒地往後躲,用一雙寫滿了乞求的眼神看著我們。泫然欲泣,她好看的眼睛霎時一片水光。
我握著她的手,很用力的。我抬起左手,替她擦了擦終於忍不住滾出來的眼淚,「沒事的,我們只是去認個門,以後有時間好來找你呀。」
莫筱突然把包丟掉,她撲到我懷裡就哭了起來,嘹喨得就好像被人丟棄在寒風中的襁褓中的嬰兒,不甘,慌張,害怕。她斷斷續續地說:「我求你們了,你們讓我留一點尊嚴好不好。我真的不想讓你們看見我的家,看見我爸爸。無論她多麼悲傷淒涼,我只想,讓你們看到努力支撐自己去微笑的莫筱。」
我詫異地轉過頭看林楠,她給了我一種叫「感動」的溫馨。林楠背過身去,她抬起左手,在臉上揉著,她纖瘦而性感的身體也微微地顫抖。
這兩個人,呵呵,平時總是一副針尖對麥芒的樣子。
莫筱總算是答應讓我們陪她上去,上到最高一層6樓的時候,我差點沒背過氣去。「死!」「欠債還錢!」「砍了你全家,x了你女兒!」刺目的猩紅大字,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看到的。我苦澀得好像剛剛喝了墨汁,港產片裡的無聊鏡頭竟然真實再現我的眼睛裡。我這才明白莫筱在樓下的哭泣為何。她僅剩,如此微茫的尊嚴,不敢讓人看到她真實生活的尊嚴。
我的心裡一陣難以言喻地痛,就好像,剛剛縫合的傷口,被人殘忍地再把線一鼓作氣地抽出來。
莫筱默不作聲地走到她家門前,她顫抖著手從包裡拿出了鑰匙。門開了。
我和林楠剛剛走到門口,一股濃烈的噁心氣味鋪頭蓋臉地襲來,我忍不住彎下腰幹嘔,林楠也好不到哪兒去。我們倆苦笑著相互看了一眼。
房子裡莫筱已經在和她的爸爸打招呼:「爸我回來了。」莫筱的聲音很冷漠,就像是經過了北極那天然冰工廠的加工似的。
我和林楠捏著鼻子正考慮要不要進去時,「啪!」的一聲玻璃瓶砸碎的聲音傳了出來,我和林楠急忙衝了進去。
「你這臭爛貨,還,還回來幹嗎!」
「給,給我錢,你給我錢……」
「好,好女兒,我兩天沒吃飯了。」
林楠忍不住尖叫,我倒抽一口冷氣。那還是個人嗎?頭髮長得到了前胸,根本看不見他的臉,他瘦得像剛剛學校裡梧桐樹的枝丫。渾身散發著酒氣伴著惡臭的氣味。他正搖搖晃晃地站在莫筱面前。而莫筱,臉色蒼白,雙眼裡燃燒著熊熊的火焰。她平靜地說:「我沒錢。」
沒等我們說什麼,莫筱的爸爸搖了搖頭髮,又嚎了一嗓子:「那你去賣啊,你當初不是挺牛逼嗎,你不是10幾歲就墮胎了嗎,怎麼的,現在你丫清高了?我他媽打死你,我倒了血黴了,養了你這麼個不爭氣的女兒,氣死了你媽媽,把老子好好的一個家折騰得像他媽雞窩。棍子呢!」那一雙寒芒四射的眼睛,綠幽幽的,一隻狼(……)
我的心在滴血。
我想到了自己的爸爸。我很慶幸!淚水模糊了雙眼,我不知道我還是不是個人,竟然慶幸自己的爸爸掛了。但看著莫筱的爸爸,我寧願,我是那個石頭裡蹦出來的猴子。
莫筱的爸爸不知道從哪兒找了一根粗大的棍子,一頭的尖端,赫然是大力折斷的斷口。他冷漠地揮舞起手裡的棍子,我看得出來,他是全力揮擊的。我想都沒想,就衝了上去,一把抓住了棍身。
而莫筱,她雙眼無神地看著,目光空洞,就像一潭沒有生機的死水。
也許是她爸爸喝醉了,輕易被我推倒在地上,他躺在地上打著滾兒,還不時污言穢語地罵著莫筱。
我看著莫筱,看著她蒼白的臉和無神的雙眼,我發覺我是個牙牙學語的,連幼稚園都沒讀的蠢貨——我竟然說不出來一個字,就連「嗨,莫筱,別難過了。」這麼簡單的一句安慰都不能說出口。我只能,捂著嘴巴,淚如泉湧。我以為我的親情已經算是寡薄如斯,根本不曾想,還有莫筱這樣吹著匕首風的親情。相見不如懷念。
林楠上前一步,她一把拽住莫筱的手,她說:「走!這樣的家還呆著有什麼意思?!」
莫筱看著我們,不動聲色地說:「我能往哪兒走?這是我的家。他是我爸,是我害的他,我丟盡了他的臉,我該著欠他的。」
莫筱掙脫開林楠拉著她的手,她毅然決然地脫下羽絨服,簡單地挽起毛衣的袖口,開始收拾髒亂的屋子。她的皮膚細膩白嫩得就像一個公主。
我對林楠說:「我們幫幫她吧。」我完全忘了,林楠才是公主,她家連洗腳盆都沒有,她哪兒會幫莫筱收拾房間啊。
「請容許我出去嘔吐,我連洗衣粉都不知道是什麼玩意兒。」林楠咔噠咔噠地踩著她腳上的prada靴子走了出去。
我惡狠狠地一把摔上門。收拾屋子我很在行,想當年,我可是經常幹的。為此,顧陽總是笑話我「葉子,我絲毫不懷疑給你繫上圍裙,你就能去演《保姆》那部戲裡的主角」他把腿翹到老房子裡客廳的茶几上看著我收拾。
再比如「葉子!你把我昨天晚上剛脫的內褲收到哪兒去了?!你丫還是不是男人啊,比他媽女的還娘娘腔還變態!」他一臉的憤憤然,濃濃的黑線。當然,還有更低俗的:「喂喂!臭樹葉,我他媽在洗澡呢,你丫就他媽不能等我洗完了再墩地?!」呵呵,記得當時,他緊緊護住最重要部位,羞紅著臉(呵呵,我確定用「羞」來形容)。
那個時候,他就像一個剛剛懂事的大孩子,害羞,純真。那時候,由於我還沒做手術,也沒啥反應和評價,。只是現在想起來,那簡直是一具站立的大衛雕塑啊!讓林楠看見估計丫會賊溜溜地掏出一打鈔票「帥哥,1000塊一分鐘,讓我看10分鐘!」。讓莫筱看見,估計
她會鑽到我被窩裡,和我討論一晚上他的身上哪個部位很豐滿。讓李小婉看見(我實在不想寫李小婉的看法),估計會倒立在地上跳舞,把內衣扯得滿天飛!
他是老天爺種到我生命裡的一棵樹,風輕輕吹,樹葉婆娑。只要我靠著他,所有的痛楚都會煙消雲散,他頭髮的清香,汗水的味道,危機關頭粗魯地把我拖到他後邊。他的背影高大,我躲在他後面,看不見任何東西。但是我一點都不害怕,我知道,那就是安全感。如
果可以,我會頂著一張巨大的紅臉給他做保姆,如果可以,哪怕別人的唾沫星子快淹死我,我也會拽在他的脖子上,游遊蕩蕩。我們和親情無關,也和愛情無關。我們只是彼此殘缺的另一半心。
但是,他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飄走了。對他來說,我只不過是老天爺無意中扔到他腳邊的一棵小草,有一天,他詭異地揮舞著所有的樹杈,導演了一出血肉橫飛的吞噬之戰,我依然是那一棵小草,他連看我都不看一眼。他就像個獨裁者「你誰啊你,你賴在我的腳下做什麼?」
他留給我最後的記憶是一本「柏拉圖」,他變臉比翻書還要快,他臨走的時候還說讓我要幸福,還說希望我能穿得像個女生迎接他回來。可半年都還沒到,他就迫不及待地割斷了我自以為是還和他相連的一根稻草。我恨他!我想把他的心掏出來,看看是紅的還是黑的。但也許,我不夠資格,換了誰,也不會願意和我這樣的女人搞在一起吧。
掙扎沒有最後一次,可是幸福和離別,真的只有一次。
就好像每個人夢寐以求的完美幸福,他根本就不屬於我們這些平凡得乏味的普通人。我們是夾縫裡求生存的,連金字塔底都沾不上邊的一些人。
別怕,沒有了親情,我們還有友情,沒有了友情,我們還有愛情,即使這三樣都沒有了,沒關係,我們還有自戀,我們可以蹲下來,抑或抱膝坐著,用雙手抱緊自己,用自己的懷抱溫暖自己的四肢。如果,連自戀都被上帝剝奪,那我們就把自己埋到冰冷刺骨的萬丈深
淵。那便是墮落,別害怕,一旦選擇墮落,我們會很幸福的,因為墮落不是上帝的管轄地!雖然很痛,但人生,不就是痛並快樂著麼?
所以莫筱,你要相信我,還有璀璨的陽光依然會為我們升起,依然會有,眨眼的星星照亮我們黑暗又迷濛的人生。你要相信我,每個人生來都帶著一團迷霧,而我們需要的就是,揮灑勇氣撥開迷霧見月明。你要相信我!你是一個很純潔的女孩,只要你肯邁出困在沼澤裡的腿,這世界上,所有的,最完美的幸福肯定會屬於你。
「走吧,去我那裡,我一個人也很害怕,你就當陪我好了。」我看著莫筱。
她終於點點頭。
莫筱爸已經躺在地上醉死過去,我和莫筱一左一右,把他拖到了破舊的沙發上。莫筱重新拿起她的包,走到門口,她回過頭依依不捨地看著應該屬於她的家。看著客廳裡破爛不堪,海綿都爭先恐後地冒出頭的沙發,再看著,躺在上面,呼呼睡死的爸爸。眼睛裡,流出一行清淚。
我掏出錢包,把裡面的500塊現金放在了桌子上。然後和莫筱走了出去。
男人和女人,有什麼區別麼?我們每天同樣吃飯,同樣睡覺。互相傷害,傷害過後,一樣後悔地抱著對方。
除了愛情,生命中還有很多重要的事。
每一個羞澀的日出都需要我們用心地仰起臉,純潔地迎接第一道光芒。
每一個刻骨的記憶,需要我們很努力地去遺忘抑或銘記。
我們的心被折騰得體無完膚,我們,太累了。
我們需要休息。停下你急匆匆的踩累了的腳吧,收起你那匕首般鋒利尖酸刻薄的語言吧,把眼睛裡的寒芒收起來,伸出被生活凍僵了的雙臂,毫無保留地擁抱我們的愛人,讓彼此的心跳切入一個無法模擬的契合點。
我坐在後面,安詳地看著林楠和莫筱她們,車子裡聽不見世俗的雜音。靜謐得好像我們三個人在寢室裡做瑜珈時的場景,繚繞的檀香,各種怪力亂神令人不能相信自己眼睛所看到的,如同扭曲的人生一般的姿勢。而現在,唯一能讓我聽見聲音的,是那滴滴嗒嗒溜走
的時間,天難得地晴了,燦爛的陽光透過頭頂的天窗照進來,打在莫筱的臉上,看上去,就像一個披著聖潔光環的天使。我決定,告訴莫筱我曾經的病,至少林楠沒有絲毫的噁心就接受了。
當我扭扭捏捏說完後,莫筱一把拍掉我擱在她大腿上的小爪子,她說:「你誰啊你,姐姐,你是不是被上帝從火星上踢下來的妖獸?林楠,快停車!我要離這只妖獸遠遠的,Oh!我還曾經和她同一個房間睡了半年,她每天晚上還非要抱著我睡著。」
我面紅耳赤!我不記得我每天晚上都要抱著她睡著啊。。。
林楠說:「你得了吧你,你也不看看她,還有那功能麼?她還能把你怎麼地?你不知道,昨天晚上,我把她『搞』了,她的反應我只能用四個字評價。」林楠奸詐的笑容通過後視鏡,反射到我和莫筱的眼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