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無辜的罪人
從一個牢籠,到另一個牢籠。
即使歿世之後,信仰衰退,教廷的威信搖搖欲墜。但所謂百足之蟲,死而不僵。
奠基好幾世紀的教廷依舊維持著龐大的教產,甚至還有私人軍隊和一方小小領土
。
在本土,宗教依舊深入民心,所以還算是一方偏安。
因此,當瀲灩點頭願意「轉移」的時候,她昂然的走出去,兩旁的修士紛紛跪下
,排場大的很。
這些虛禮有什麼用?她冷淡的看了看眼前這些瘋狂的教徒。雖然身無法力,她還
是敏感的注意到陰影處有不少氣質陰暗的伏兵。
像是他們押解的是條龍,而不是柔弱無力的女孩。
但她沒有試圖抵抗。或許,照她現在的身手,可以撂倒三個或五個成年男人,甚
至可以擒住亞洛修士或彼得主教當人質。但他們這些瘋子,根本不會可惜人質的
性命,連人質本身搞不好還會當作是殉教,熱烈的迎向光榮的殉難。
她從來沒有展現過自己的武力。就讓他們以為彌賽亞是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女子
好了。她總會等到那個機會,那個所有人都鬆懈的機會,然後從容逃脫。在那之
前,她有耐性,修煉過幾千年,她非常有耐性。
能夠動搖這種耐性和從容的,唯有想到鄭劾的時候。只有想到他,才會湧起難忍
的焦躁。
不管他年紀多大,地位多顯赫,只有她才知道,這個堂堂憲章宮監院,實質上只
是個被拱得高高的掌門機器,在非常狹小的領域裡頭專精,此外一無所知。
一個被惡待的,但自己不知道被惡待的孩子。
他一個人,怎麼辦呢?
一想到這個,她原本的從容不迫都會消逝無蹤,徒勞無功的湧起沒有用的怨恨。
若她法力還在,她知道一千種打破鐵窗的方法,甚至可以瞬間消失個無影無蹤。
但她懷裡空空,連初潮都靜默無語,不知道幾時才會來。
雖然說,誰也看不出她的焦躁,但她言語會格外犀利不客氣,讓那些前來教育她
的老師們非常難堪。
她上了掛著帷幕的車,默默的看著亞洛。只是注視,卻讓亞洛修士有種非常沈重
的壓力。
「…另一位彌賽亞,鄭劾大人,此刻正受紅十字會的保護。」亞洛簡單的說。
「就這樣?」
「就這樣。」
瀲灩的表情幾乎沒有變,所以沒有人知道她鬆了一口鬱結已久的氣,重新尋回冷
靜和沈著。鄭劾沒事,她也沒事。只要等待初潮到來,就算是銅牆鐵壁,她也有
辦法脫離人類極限的牢籠。
從他們試圖教育的宗教學和神學裡頭看來,他們很奇妙的,仿效了一千八百種法
門中,屬於「信仰」的一個旁支。
若不是常常陷入焦心狀態,說不定她會覺得很有趣。她和鄭劾不同的是,鄭劾因
為出生的功能性,只專精於最易蛻變的道門,而她則是因為修煉不易,反而博學
旁收甚多。
這種喜好旁學的興趣一直伴隨著她寂寥的修煉歲月,即使悟出鵟門的修煉法門,
她還是不改其志。她可能花一兩百年研究某種失傳的語言,對修煉卻一點用處也
沒有,完全只是為了好玩。她也曾經為了興趣,而收集過其他被斥為旁門左道的
修煉法門。
比方說,有派學者,以知識入道。比方說,有群信仰光闇平衡者,以信仰入道。
這些法門的確比起道門要緩慢,成功者也非常稀少。但當這些以知識或信仰蛻變
者,卻從來無須天災的考驗。
只是大部分從這些法門入道的,往往都歸於老死,成功者非常稀少,也很講究「
頓悟」的瞬間,是種非常碰運氣的修煉法。
很有意思,不是嗎?更有意思的是,在這異鄉,她發現還有隱然以信仰入道者。
甚至他們的某些宗教理論和信仰法門有暗合之處。但很混亂、片段,並且自相矛
盾,是很拙劣的仿冒品。
但即使如此,展現出來的實力讓人感嘆。她從來就沒有輕視過旁門左道,甚至深
深的承認,信仰是種太可怕的力量,狂悖而盲目,絕對不下於道門的法力。
值得高興的是,這些狂信者,並不知道自己的力量有多大,能夠發揮的部份也很
微小。當然,她不想去提點。
她可一點都不想擔起讓這個世界成為煉獄的重大責任。
從座車到專用座機,她的身邊都有人監視著,她連望一眼窗外的權利都沒有。
但她一聲抗議也沒有,不是低頭看書,就是閉目假寐。這反而讓亞洛承受很大壓
力。他們早就沙盤推演許久,準備好各種安撫或因應的措施,但預期中該有的吵
鬧通通沒有,他更緊繃的監視,不知道她在打什麼主意。
「放鬆點,亞洛。」瀲灩翻著書頁,「你待我不錯,我不會在你眼皮底下逃走。
」
他苦笑了一下。
「所以,我請求你,幫我傳遞消息出去。」她抬起美麗的眼睛,望著這個老修士
。
「您知道這是辦不到的。」亞洛的苦笑更身了。
「辦得到的,怎麼可能辦不到?」她的眼神轉為冷漠,「不管是誤導也好,謠傳
也罷。你甚至可以說『據聞』黑薔薇騎士團的餘孽綁走了彌賽亞,教廷方全力清
查消息是否正確…不管你們怎麼掰都隨便你們。」她的眼睛像是閃爍的寒星,「
我只要求將我還活著的消息傳遞出去,這並不過份,也不會給你們帶來太大的麻
煩。」
這的確不過份。亞洛緘默了。他告訴瀲灩的消息非常簡單,甚至隱瞞鄭劾踏遍整
片大陸,紅十字會還因此剿滅了渾沌派。這兩位彌賽亞有奇異的關係,彼此非常
關心。
「你仔細想想吧。」瀲灩並沒有繼續逼迫,只是翻過一頁書頁,「我在教廷見過
的人也不少,可能現在都是忠誠者,但未來?我在教廷滯留的消息不會外漏?你
們趁早將謠言傳出去混淆,好得多呢。最少讓追查者可以花很多力氣去查證,更
何況現在我移監了。」
亞洛瞪著她,背脊冒出冷汗。他們都太小看這個年幼的彌賽亞。在這樣年幼美麗
的軀殼裡面,卻有著精明太過的蒼老靈魂。
「…我會跟庭上討論的。」
「很好。」她漠然的點點頭,繼續看書。
瀲灩並不知道,他們這趟長途飛行飛過了幾重大海和大陸,直抵西非一個古老的
修道院。但她可以感受到乾燥寒冷的氣息,觸目所見盡是紅土。
這個矗立在懸崖之上的修道院有將近兩個世紀的歷史,背對著大海,唯有一條蜿
蜒的小路在群山中攀爬。原本是是災變前的空軍一號降落在小路的開端,蒙面的
修女沈默的迎接他們。
眾多隨扈都得止步,這是女人的修道院,沒有男人履足的餘地。只有亞洛身負教
皇的特令,勉強得到院長--或說逼迫院長同意。
瀲灩看著這些看似弱不禁風,蒙著臉孔的修女,卻本能的不想去觸犯她們。這不
完全是信仰的力量…而是遠高於文明點綴過的信仰,某種自然精靈的庇護。
真奇怪。這種氣息。就她所知,難道不會被狹隘的教廷當作是異端,繼之驅除審
判?
但她安靜的跟在修女身後,爬著一階階的石階,光禿禿的山區,只有矮小的灌木
和草本植物,一覽無遺。大概爬了將近一里的石階,才看到修道院的大門。
這是個小台地,意外的翠綠蓊鬱,和貧瘠的山區形成強烈的對比,像是乾枯大地
上的一方翡翠。
佔地約有一個大學那麼大吧?她粗略的估計。種了許多蘋果樹,還開闢著整齊的
菜園。除了主要建築的修道院,還錯落著幾棟比較小的建築物,可能是工房之類
的。
將她送到這裡來,能夠有效的監禁她嗎?
瀲灩一面想著,一面跟著沈默的修女和亞洛修士,進入了修道院。在一片黑裝的
修女群中,院長意外的年輕美麗,而且穿著簡單的白直袍,眼神深邃,像是高山
湖泊般,清亮而冰冷。
她瞥了一眼瀲灩,發出失望的笑聲。「沒想到我的修道院墮落到必須成為綁架的
從犯。」
「…梅麗珊諾(註)夫人,這是教皇的命令。」亞洛有幾分尷尬。
她沈下臉,神情裡的辛酸卻越來越濃重。「我拿什麼面容去面對我的神?」她自
嘲,「用犯罪行為奉獻給祂?」
亞洛被刺了一下,「夫人,請妳為大局著想。」
「大局?哼哼。」她發出冰冷的笑。「跟教皇說,我收到人了。這件事後,我不
再欠他任何恩情。」
「我會轉達的。」亞洛恭敬的回答,擔心的看了看瀲灩,她只微微的笑了笑,異
常鎮定。
亞洛行禮而去,將瀲灩留了下來。
院長只靜靜的看著她,「歡迎來到柳昂斯基(註)修道院,姊妹。除了不可離開
修道院,妳在此一切都可隨意。」
「我可否請夫人開恩?」瀲灩微偏著頭問。
「我很想,相信我,我很想。」院長的臉孔陰暗下來,像是春日的天空蒙上陰霾
,「但我受著誓言的束縛,很抱歉。」
「沒有人是自由的。」瀲灩微微屈膝,「謝謝夫人的慈悲。」
院長眼神複雜的看著她,或許還有些困惑。圍繞在她們身邊的修女們也感到迷惑
。雖說年紀和長相都沒有雷同之處,但這兩個女子卻有種奇異的相似。
是眼神吧?
太年輕的外貌,和太滄桑的眼神,形成一種詭異的對比。
但除此之外,這個少女囚犯卻沒什麼奇異之處。她冷靜忍耐的接受了監禁,雖然
說,院長要她隨意,但這個少女卻跟著修女們一樣作息,也同樣的勞動、祈禱,
研讀經文。
事實上,瀲灩很想逃出去,而且這個看起來非常普通的修道院,防護意外的鬆懈
。但很遺憾的,走到圍牆邊,她有種強烈的、不想走過去的念頭。
徘徊了幾次,她苦笑了。很明顯的,這是一種古老的束縛咒,簡單,但有效。這
隔絕了外面的歹徒,讓他們沒辦法爬進這個滿是女人的修道院,但也阻止了她的
逃亡。
修道院的修女並不多,年齡層看起來大約集中在三四十歲,但詢問之下,有的災
變後就在此居留了,但面容看起來不過是四十出頭的中年婦女。
這裡的時間似乎進行的特別緩慢,她們的老化進行的非常溫和。幾乎都是些家破
人亡,於世間無所留戀的女子,也有在災難中付出一生所有,最後心力交瘁,選
擇遁入空門的社工。
各有各的理由,但並不是想來的人就可以來,有的人連小路都踏不上。能夠來到
這裡的,幾乎都是筋疲力盡,與塵世沒有任何關係的女人。
她們崇慕著夫人,但在她這個外人面前,卻似乎避談夫人的種種。
但夫人大約也不在乎。瀲灩默想著。她沒有隱姓埋名,她的事蹟甚至還查得到,
柳昂斯基家族甚至有自己的家徽,依舊流傳著他們妖精女祖先的事蹟,並且因此
為傲。
瀲灩曾經看過這段故事,卻沒有想到會親眼目睹這個赫赫有名的泉水妖精。
在十三世紀左右,柳昂斯基的繼承人在森林的泉水邊邂逅了美麗的梅麗珊諾,娶
她為妻。他神祕美麗的妻子篤信天主教,溫柔慈悲。她唯有要求一件事,每週讓
她自由一日,不要去尋找她。
他們結縭數十載,生下了十個孩子。雖然面容都有些奇怪,但都是勇猛的戰士。
家主非常愛他的妻子,但對她每週失蹤一日卻日漸不安。後來他跟蹤妻子進入了
高塔,發現她正在入浴,下半身卻變成了大蛇。
被撞破了祕密,梅麗珊諾悲傷的和丈夫告別,不管家主是怎樣懊悔和聲嘶力竭,
卻不能留住她。
這就是有名的柳昂斯基泉水妖精傳說。據說歷任家主若是遭逢不幸,都會聽到她
的哭喊,哀嘆子孫的命運。
這樣長情的泉水妖精。
她為什麼會在這裡居住,為什麼受教廷管轄,這倒是個神祕的謎。
***
住了半年,夫人漸漸和她熟稔起來,常常叫她去喝茶。
「妳外表是個人類,但不在這個眾生循環內。」夫人終究還是問了,「妳從哪個
異界而來?」
瀲灩有些訝異的抬頭,看著夫人宛如高山湖泊、深邃而蒼老美麗的雙眸。「…夫
人,妳也並不是真的泉水妖精吧?」
夫人挑了挑眉,冰封的神情透露出一絲興趣。「妳說呢?妳認為我是什麼?」
法眼不存,她完全只能靠本能和感覺。但她畢竟是和眾生打交道的鵟門掌門,最
善於和生靈溝通的修道者。
「夫人,妳是類似弋游的神人一族吧?」
就這個瞬間,梅麗珊諾變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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註:地名和故事略有出入,資料不在手邊。正式版會徹底修改,特此說明。
窒息般的沈默蔓延,瀲灩不禁擔心,她是否碰觸了什麼不應該的禁忌。她畢竟來
自異界,敬畏著眾生。
「…弋游。」梅麗珊諾苦澀的發著這兩個音節,「弋游。我都快忘記了,我幾乎
成為弋游。好久了,好久好久以前的事情,久到…久到…沒有人記得的黃金時代
。」
…幾乎?
「妳並非這個世界的人。莫非妳來自歐姆?」夫人咄咄逼人的問,「創世主畏懼
的人,是妳嗎?」
這倒把瀲灩弄矇了。她低頭消化了一下,才猜測出意思。她的推論正確了?
「…我猜,我並不認識你們的創世主。」瀲灩的心臟狂跳,「但他的確來自歐姆
?」
爆炸成粉碎,成為一片隕石的故鄉。
「是他們。」夫人說,「告訴我一切。」
沈默的聽完瀲灩的簡述。雖說是簡述,也花了好幾天的時間。看著夫人表情的細
微變化,瀲灩更深信,她必定知道些什麼…她跟弋游、甚至這個世界的創世主,
必定有過重大關連。
等她說完,夫人沈默良久,扶著額,短短笑了一聲。「…教廷到底知不知道自己
惹了什麼?」她笑起來,越笑越大聲,最後開始嗚咽。
「夫人?」瀲灩有些膽寒。
「創世之父一直畏懼著歐姆來的追殺者。」夫人終於冷靜下來,「他急著摧毀這
個世界,就是害怕歐姆來的神靈追究。」
瀲灩睜大了眼睛。
梅麗珊諾,嚴格來說,是個失敗的弋游。
彼時創世之母尚未離世,創世之父還未瘋狂。他們共同創造了七個古聖神監管世
界之餘,第一個想要創造出來的並不是神族或人類,而是弋游。
但他們遭遇到非常大的困難,總是沒辦法創造出完全的弋游,只有形體和某些能
力相似,卻缺乏最主要的功能。
梅麗珊諾和她的姊妹們是第一批失敗品,創世之父原本要全數摧毀,但創世之母
苦苦哀求,最後這批失敗品成了古聖神的侍女,協助他們監管這個初生的世界。
在神族還很生澀,不足以承擔世界之前,幾乎都是這些侍女們在安頓大地的所有
生靈。她們的形象被眾生和人類記憶下來,在神族還未掌握世界前,她們被稱為
大地女神,並且形象非常統一的都是人身蛇尾(或龍尾)…直到神族興盛,對她
們的崇拜才漸漸泯滅,甚至被妖魔化。
但創世之母傷心離世,創世之父日漸瘋狂,繼而留下黑暗的末日劇本逃離。古聖
神因此紛紛沈眠,親人的悲傷夫人卻不太喜歡她們這些基因異常的侍女…
失去主人的侍女們,只好沈寂在歷史的背後。有的因為基因的缺陷發瘋,被像野
獸般捕殺,也有的藏身深山大澤,隱姓埋名的生活下去。
梅麗珊諾就是隱居的那一群。若不是意外邂逅了那個人類男子,或許她會繼續安
靜的住在泉水邊,默然注視著必然來臨的末日。
但她愛上了一個短命如蜉蝣的人類,甚至那個人類不能守住古老的誓言。她並沒
有怨恨,只是遺憾。她知道那個男人沒辦法愛上任何其他女人,哀嘆直到壽終那
日。
原本她不懂為什麼活著,但現在她唯一的生存意義就是看丈夫的血脈可以存活下
去。
「…在我還是古聖神侍女時,我的主人,無情的坦丁,是創世主最倚重的古聖神
。」夫人短短的笑了一下,「他們是不把我們當人看的,所以,我反而看到最多
,聽到最多。創世主瘋狂的時候…無情的坦丁默默的在他身後,我在坦丁身後。
」
她眼神冰冷,「創世主像是隻膽小的野獸般嚎叫,不斷喊著歐姆神靈不會饒恕他
,他會被撕成碎片,必須在被發現前,趕緊摧毀這個世界。」
瘋狂的創世主,更做了無數殘忍的實驗,試圖做出一隻完整的弋游。失敗品就得
死,哀號竟日在神殿迴響。
坦丁面無表情的接受創世主的所有指令,蒐羅許多生靈來完成他的恐怖實驗。而
她們這些侍女們,得一次又一次將支離破碎的不良品扔進海裡。
夫人彎了彎嘴角,看起來卻像是在悲泣。「我猜想,他需要弋游是想逃離。但我
不太清楚他成功了沒有。總之,他像個懦夫般逃跑了…留下一個註定毀滅的結局
。」她聳了聳肩,「妳永遠難以明白瘋子的心靈。」
瀲灩默默的聽著,許多疑問都解釋了,但更大的謎團卻湧上來。
「但他逃了,七聖神之一的悲傷夫人獻出自己生命,人類獵殺了黑暗劇本,阻止
真正的末日。」夫人的眼神黯淡下來,「但有六個對創世者忠心耿耿的古聖神還
在沈眠。妳知道他們的使命嗎?」
沈重的不祥撲了上來。瀲灩搖了搖頭。
「阻止所有的追兵。」夫人按著額角,「獵殺所有來自歐姆者…不管是神靈,還
是人。」
瀲灩短短的停住了呼吸。
「…夫人,妳要拿下我嗎?」瀲灩微弱的問。
梅麗珊諾睇了她一眼,「為什麼?接受指令的是諸位古聖神,並不是我們這些卑
微的侍女。」自言自語般,非常輕非常輕的說,「不被當人看、無足輕重的侍女
。」
夫人的心情突然轉壞,揮手要她離開。
瀲灩懷著非常糟糕的預感,快步回到自己房間。她需要好好思考。
她並不是擔心夫人對她不利…她莫名的相信夫人。只是突然得到太多資訊,她有
點消化不良。
看起來,創世者是來自歐姆的倖存者。這真奇怪,據說歐姆爆炸的時候,根本沒
有人來得及逃離,就算他是少有的倖存者,敵對方未必有人活下來,戰爭也早就
隨著歐姆的毀滅終止了…
歐姆戰爭的原因到底是什麼?而且,異界創世者畏懼的對象,為什麼是來自歐姆
的神靈?這是…語言上翻譯的錯誤?
不對。梅麗珊諾的口音可能有點重,但她稱呼「神靈」時,用的是歐姆的通用語
。
蛻變後的神靈。
歐姆戰爭的主因,神靈的憤怒。會畏懼神靈,那麼…創世者莫非是個修道者?雖
然說總有逸脫規則的人,但她實在不太相信修道者會去觸犯這種絕對的禁忌,最
少有能力這麼做的人,知道後果有多嚴重…
如果他們不知道呢?如果他們仰賴的只是某種法器,或是…神器?
她突然有種想吐的感覺。歐姆爆炸,不過是兩三千年前的事情。但這個世界的時
間,起碼幾百萬年以上。
操弄空間,她和鄭劾功力還在的時候都辦得到。操弄時間?除非是神器。
戰爭的主因,神靈的憤怒。這些線索都導向一個很糟糕的方向,讓她深深戰慄起
來。
不,還不要這樣肯定。她深深的吸了幾口氣。還不要,別這麼武斷。都還是很片
面的一面之辭,還需要更多的證據。
不管是原生世界,還是仿界。就算有錯,也是那些妄自操弄神通者的錯誤,生命
誕生下來就擁有他的尊嚴和意義,誰也不能否定。
她這個落難至此的旅人,和這個異界已經有了緣份和瓜葛。
深深吸了幾口氣,她勉強鎮靜下來。先將這個起源的疑問放到一旁,最重要的是
古聖神的指令。
但她想破腦袋也想不出古聖神應該是屬於哪種禁制或組成,該怎麼應對。最有可
能的是,這是某種法器(她不願意承認是神器)原本的防護神獸之類的,只是能
夠受命於法器擁有者。
若這世界和古聖神還在,法器應該沒有被拿走。她又納悶起來,為什麼不帶走呢
?
饒她聰明智慧,在線索如此稀少的狀況下,也只能頹然的嘆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