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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鱈】惡魔狂想曲 之 明日驕陽 (已完結)

第三章

沉默了一會,阿倫淡淡一笑,說︰“正如這兩片始終相牽的落葉,神龍帝國也是鳳凰城最可靠的盟友,他們這次的反應又是如何呢?”

繆諾琳說︰“如果說阿蘭斯人類世界中,哪兩個盟國的關系最緊密的,哪兩個盟國對相互最為忠誠的,的確就是鳳凰城和神龍了,幾乎在鳳凰城出兵的同時,神龍帝國就將大軍推向了西南要塞,他們對疾風的戰爭,也是一觸即發!”

繆諾琳看了看阿倫,繼續說道︰“其實我們雷諾也一樣,現在我們正將軍隊主力推往雷諾北方邊境,說句難聽的,就是找準最佳時機,當疾風應對不暇的時候,向疾風開戰,大揀便宜,博斯特和我,正好是這次第二、第三軍團的領軍人,不過現在疾風和自由天堂開始談判了,我們會根據談判的進程來決定最終的策略!”

阿倫用手指緩緩的摩擦著自己的下巴,疑惑的說︰“疾風的高層不像是這麼莽撞的家伙啊,真是奇怪……”

繆諾琳輕輕的點了點頭,說︰“確是奇怪,疾風最近國內矛盾有不少,但還不至於要發動戰爭來轉移國民視線吧,尤其對方是自由天堂這樣的中立勢力……在這個過程中,冰風的動向是最為詭異的,他們始終重兵布防在邊境,一聲不吭,我們軍事部計算了一下,假如是疾風與冰風同時出兵的話,那麼鳳凰城根本沒機會出手,自由天堂很可能就已經淪陷了……”

一時間,兩人沉默了下來,推算著各種可能,阿倫更多想起了疾風裡所認識的人,與伯列奧的那一點情誼,與克德傑的一點點私人恩怨,與波特那份連雙方也分不清到底算不算是友情的友情,當然,還有令他產生過朦朧好感,而對方又將這份好感親手打碎的瑪雅小姐……

良久後,阿倫微笑說︰“小師妹,看你始終憂心忡忡的樣子,不會是因為我而擔心疾風吧,哈哈,請放心,我與疾風的感情並不深厚,哪怕此刻它正四面楚歌……”

繆諾琳輕輕的搖了搖頭,深深的看著阿倫,說︰“親愛的阿倫,你現在的處境有點不妙啊,這樣的危機,是來自內部的……知道嗎?疾風家族為了應付接踵而來的危機,為了取得冰風家族的支持,很可能會將你作為人質給抵押出去!”

“什麼?!”阿倫忍不住失聲嚷道,接著又哈哈大笑了起來,他一邊笑一邊說道︰“親愛的小師妹啊,你真把我當成是伯列奧那老家伙的佷女了,真把我當成是未來疾風的繼承人之一了,我竟然也有作為人質的價值?就算有,疾風不是淪落到連未來繼承人也保護不了的淒涼地步吧?”

繆諾琳卻無絲毫的笑意,一臉的嚴肅,她再次輕輕的搖了搖頭,說︰“不知冰風家族現在與疾風家族存在著多深的芥蒂,竟然令冰風將這麼重要的情報也洩露給我們知道,不過看疾風目前的低姿態,不單冰風需要討好,就連我們雷諾,他們也將重新重視起來,除了你,很可能連查理士也將送出去作為人質抵押,為的就是重新建立起同盟關系。”

阿倫漸漸止住了笑聲,但他蔚藍色瞳孔還是閃動著笑意,說︰“我說小師妹,你還沒回答重點呢,憑什麼讓人認為我有作為人質的資格?”

繆諾琳始終一臉認真回答阿倫的問題,她說︰“阿倫,你知道嗎?在疾風家族的檔案裡,你有確確實實的身份證明和族譜,連我們派出的情報員也無法查出絲毫漏洞,可見疾風為了你的身份,在過去一年中可算花盡了心思!還有,在不少繼承文件中,隆.娜娜已經確立了第二順位繼承人的身份,是你自己不知道罷了,另外,你在星雲裡出色表現,顯示出了你對星雲的價值,你在星雲裡所得到的友情,又顯示出了你的外交價值,不要忘了,鳳雅玲、貝裡安、魯迪斯等等這些人,未來都將是各自國家的第一號人物,你和他們的關系異常良好,這樣的價值是無法估量的……”

末了,繆諾琳淡淡一笑,說︰“綜上所述,你完全具備有人質的資格。”

阿倫眼中荒謬的笑意慢慢消失,取而代之是一種疲憊和無奈,他牽了牽嘴角,苦笑說︰“原來我是這麼值錢的,之前我還真把自己給看扁了。”

繆諾琳深深的看著面前這位自小便烙印進內心深處的男子,伸出了一手,將對方的手緊緊的握住,柔聲說︰“阿倫,我知道你一定不會喜歡讓人擺布的,假如到時……你厭倦了疾風,那麼,來雷諾找我吧!”

阿倫心中一顫,迎了繆諾琳的目光,凝視著這雙如水晶一般晶瑩剔透的眼楮,耳邊聽著繆諾琳一字一句的說︰“阿倫,你有想過嗎?假如我們兩個聯合起來,以雷諾作為基礎的話,總有一天,整個阿蘭斯都將會被我們踩在腳下!”

阿倫的心神再次一顫,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湧上了心頭,這樣熟悉的對白,這樣特殊的感覺,確實不是第一次。

當年與怒浪剛認識,他與自己一同踏上暴風山脈的冰雪土地上,少年怒浪伸出拳頭,與自己的拳頭撞在一起,當時怒浪就大聲的說過︰“狂風,你相信嗎?假如我們兩個聯合起來,總有一天,整個阿蘭斯人們都將視我們為偶像,他們每一個人都要仰視我們,再也不敢看不起我們!”

去年,西郊水晶礦坑那一役過後,波特雖沒作過任何言語,但他也曾用眼神,就是和此刻繆諾琳一模一樣的眼神,告訴自己︰“戰友,你知道嗎?假如我們兩個聯合起來,勢必將橫掃整個大陸,統一阿蘭斯!”

……

他們三個都是擁有野心的,怒浪的野心是最小的,他只希望能被世人所承認和接受,而波特和繆諾琳的野心就十分驚人了,在某種程度來講,還十分的接近,那就是稱霸阿蘭斯,他們都是年輕一代中最出類拔萃的人物,這樣的大志,說不定真會有實現的一天……

相對比起來,自己的野心就小得可憐了,甚至準確來說,那不能叫做是野心,他只希望回邊緣看看,卻拿不出任何勇氣,他只希望能回到無憂無慮的童年,卻找不到實現這個方法的可能……

對於一個只會緬懷過去,不敢面對現實,而且連回到故鄉一看的勇氣都拿不出的人,為何這些如此出類拔萃的人物,還要如此重視自己呢……

這些悲哀的想法觸動了阿倫腦海深處一些最敏感脆弱的神經,他深深的呼吸了幾口空氣,才令自己慢慢回到現實中,發現繆諾琳正用力的握住自己的手,用令他心神顫動的關切目光凝視著自己,阿倫心中游過了暖意,暗想除了她,大概沒有人會縱容我發呆這麼久的了。

繆諾琳柔聲說︰“阿倫,把惘然和失落拋到身後吧,請記住,一有困難就到雷諾找我,只要你願意,我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了……”

這句話說到後面,已經低不可聞了。

阿倫伸出了另一手,與她雙手緊緊相牽,微笑說︰“與惡名動天下的惡魔藍雪雲在一起,你不怕受到世人非議嗎?”

繆諾琳甜甜一笑,說︰“只要能和你在一起,我不惜將全世界所有人毒啞,看哪個還可以亂說?”

一絲絲暖暖的甜蜜從每一個毛孔鑽進了阿倫的身體,他輕輕將繆諾琳擁入懷內,耳邊聽到繆諾琳輕聲說︰“其實,如果沒這次戰爭的話,今年春季,我將結束在雷諾的皇室教育,入學星雲的,可惜了……”

阿倫輕輕吹了一口氣進繆諾琳的耳朵,微笑說︰“既然有些事已經遺憾了,那麼,在另外一些事上面,我們就不該令它再存在任何缺陷了,譬如說……”

“……”

寒冷的風,仿佛溫暖了起來,兩顆熾熱的心越靠越近,直到緊緊相依。

良久後,自覺時機再次成熟時,阿倫又一次伸出了欲望之手,往最具原始力量的神秘地帶中探去。

“阿倫,正如過去我告訴你那樣,我們現在這個樣子……”

“只要我們把服裝對調過來就可以了。”

“這是一個好主意,不過,我和我軍團約定的時間到了。下一次好嗎……”

“下一次……”


為何每一次都這樣呢?哲人不是說過,每當失落時,神總會給予你一個驚喜的嗎?原來哲人的話也會有出錯的時候……悵然告別了繆諾琳,阿倫帶著說不清的失落,一邊詛咒著在這方面對他開了空頭預言支票的希拉女巫,一邊走回了太古大樓,噴泉的色彩繽紛依舊,如巨大天平一般的太古大樓萬年如昨,咋一看,還真令人想不起來不久前,這裡還曾有過一個可怕的流血夜。

瑞尼,那個疑為十姐妹之一的美艷女子,也悄然無聲的離開了她的工作崗位,離開的時間,恰好也是在流血夜那個夜晚,她的離開,更是確認了阿倫的猜測。

不過對於阿倫而言,如果她不離開的話,他也將親自將瑞尼結果的,無論她是否真的是十姐妹的一員,但當她有可能存在致命危險性時,最正確的方法就是將這個危險除掉。

瑞尼走後,科科塔教授暫時頂替了她的位置,擔當這個精英班級的臨時班主任,對於他而言,娜娜小姐絕對是一個令人頭痛的人物,她上課常常睡覺,就算沒在睡覺,也是嚴重走神,有一次科科塔走到她面前了,她仍是渾然不覺,可見其心不在焉的程度是何其的嚴重,不過那一次,也讓科科塔看清了娜娜小姐的真實眼神,這也是他第一次發覺一個人的眼楮是可以這麼漂亮,那蔚藍的深處中,仿佛藏有無窮無盡的唏噓和感慨,這可是擁有無數往事的眼楮啊,怎麼可能出現在一個少女的臉上呢,尤其它還能蘊涵著如此震撼人心的力量。

科科塔對這位校方高層也高度重視的女生更感興趣了,無奈娜娜小姐對男性有天然的抗拒,她更喜歡和女性相處,這令科科塔教授根本找不到機會去打開她的心扉,走進她的內心世界去。

看著那個空蕩蕩的座位,科科塔暗想,這個特殊的學生又翹課了,今天可是還有事要找她的……

然而,因為繆諾琳的提早離去,阿倫無事可干,還是回到了課室。

面對娜娜小姐平靜無波的面容,科科塔也不好多說什麼,無可奈何的歪了一下腦袋,大大方方的將她請了進去。

阿倫剛坐下位置,四周立即便嘈開了。

“怎麼樣,娜娜,和那個超級帥哥發展如何?”

“哈哈,私定終生了吧?”

“真羨慕哦……”

“……”

主要聲音當然是來自艾波琳了,但因為這件事已經傳開了,高傲的娜娜小姐竟然和別的男生同乘一騎,所以四周無論熟悉還是不熟悉的女生吱吱喳喳的向阿倫轟來。

阿倫嘆了口氣,默默觀察四周。

瑪雅一臉陰郁,憤怒的盯著自己,波特似笑非笑的目光,比茲誇張的打著哈哈,查理士更是捂住嘴偷笑了起來,仿佛在說︰“哇哈哈 ,便宜堂妹啊,你扮女人扮到走火入魔了,終於開始喜歡男人了,恭喜你啦,為兄可真替你高興啊,準備哪天舉行儀式,到那天我一定會早點到的……”

再看看貝裡安一臉體諒的深情,就連鳳雅玲也很感興趣的樣子,阿倫的嘆氣更深沉了,幸好了科科塔發現了這裡的騷動,重重的咳嗽了兩聲,於是,一切歸於安靜。

阿倫也懶得去理會周圍異樣的目光,單手支起了額頭,直接進入到假寐的狀態中去,連科科塔的聲音也漸漸弱了下去︰“各位,讓我們繼續這個哲學流派的顏色理論,白色,代表中立而客觀;紅色,暗示著憤怒、狂暴的情感;黑色是陰沉的、負面的……”

“哦,正在上太古哲學觀呢。”阿倫暗暗有了這個結論,意識也往朦朧的深處中探去。


遠處悠揚的鐘聲飄飄而來,告示著一天學業的結束。

幾乎每一位學員臉上都露出了疲憊和厭倦到了一定程度才能展示出來的雀躍,當然,阿倫永遠是一個例外,他仍在最深沉的睡眠狀態中,連口水都流出來了,仍渾然不覺。

科科塔才剛宣布下課,艾波琳已一躍而起,跑到阿倫身旁,大聲的在他耳邊叫了聲“喂”,然後不少平常和她們相熟的女生也圍了上來。

“娜娜,快點醒來!”

“娜娜,快坦白交代第一次艷遇的詳細經過!”

“喂,不要睡了——”

“……”

“下課了,到時間吃飯了!”

鳳雅玲這句話馬上將阿倫從最深沉的睡眠中拉了出來,他慢慢抬起了頭,便發覺了四周全部圍滿了渴望知道自己“秘密”的女生。

阿倫正感頭疼,科科塔教授走了過來,將他從人群中救了出來,他淡淡說︰“各位學員讓一讓,我有事要和娜娜談一談。”

阿倫對四周充滿好奇的眾人聳了聳肩,一臉“其實我也好想告訴你們”的表情,緊緊跟著科科塔走了出課室。

課室外,科科塔打量了一下阿倫,用袖子往嘴角比了一比,阿倫愕了一下,才趕緊將自己嘴角的口水擦去,然後訕然一笑,科科塔也笑了笑,說︰“娜娜,跟我來吧,其實有事找你的人是校長舒梅蒂大人。”

阿倫心中暗暗一凜,星雲流血夜之後,這位神秘莫測的校長大人就沒再出現過,而那個晚上有份共同對敵的四個人,自己和波特自那晚以後就疏遠了許多,對此事更是緘口不提,想到這裡,他不禁回頭往課室內看了一眼,發覺波特也剛好往這個方向看來,阿倫回以微笑,當他再回過頭時,發覺科科塔正用含笑的目光默默注視著自己。

阿倫牽了牽嘴角,點了點頭,隨著科科塔往樓下走去。


難得和這位特殊女生走在一起,科科塔當然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他嘗試從各個角度去探討這個女生的真實性格,於是他就從娜娜小姐平常看似最感興趣的太古文學入手,當他發現很難在這個領域有引起對方注意的閃光點時,他又改為太古魔道,然後再到現代人文、政治、經濟、軍事,他表面仍是一副漫不經心的神態,心中驚詫越來越甚,過去他還以為這位美麗的女性只是在太古文學上有過人之處,看來這個想法完全錯了……

她不單精通太古時代的文學和藝術,就算對當代的種種現象,往往都有一針見血的看法,這樣的胸襟和見地,不單在星雲裡可以鶴立雞群,恐怕放眼整個阿蘭斯,也很難找出幾個比肩之輩……最可怕的是,他和她已經交談了很久,卻完全看不透對方的真實想法,娜娜小姐由始至終以一種漫不經心的語調輕言笑語,高明的地方在於處理關於敏感話題的關鍵處,很多話說了等於沒說,偏偏又令你遐想萬千,比一個大國外交官的辭令還要出色。

當兩人走到舒梅蒂的辦公樓樓下時,科科塔只想到了可以用“深不可測”這四個字來形容隆.娜娜,他暗想,可惜她只是一個疾風家族的女性,在疾風的世界,女性注定是難以出頭的……不然的話,他注定會是叱 風雲一個時代的人物。

他微微鞠躬,含笑說︰“娜娜小姐,舒梅蒂校長就在五樓的第二個房間,我就送你送到這裡了。”

阿倫微笑回禮,說︰“科科塔教授,有勞你了!”

他抬頭往這座建築物看去,它外形十分普通,遠不比中區的樓房漂亮,任何一個外人看到,絕不會相信這裡竟然是星雲守護者辦公的地方,阿倫心中戒備之意更重了,星雲大多高層的辦公樓都設在東區臨海處,因為那裡可以一覽沉寂之海,視野無垠,而舒梅蒂偏偏要將自己的辦公樓設在最西面,那裡大概只能看到連綿不絕的星雲山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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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阿倫踏步走上樓梯,發覺四周安靜得很,除了自己的腳步聲外,就根本再沒有別的任何聲音了。

復古的壁燈嵌在樓梯一側的牆壁上,發出淡淡的、柔和的光芒,這種接近一千年以前的古老壁燈,令阿倫大開眼界,如此古老的款式,他過去只在圖書館或者展覽館裡的圖片中才看過。

他默默的想著,如果說舒梅蒂校長大人真是個樸素的人,那選用這樣的壁燈,就實在說不過去了,收集一套款式如此古老的燈飾,再或者重新打造出這樣一套,價錢肯定是十分驚人。

五樓的長廊,阿倫並沒有故意加重或者放輕自己的步子,就像平常那樣,以輕飄飄的步伐走到第二個房間前,再輕輕的叩了叩門。

“請進吧!娜娜小姐。”門後傳來了舒梅蒂那富有磁性的聲音。

阿倫推門而進,再把門輕輕掩上,默默打量了一下四周。

這是一間異常寬敞的房間,除了靠長廊那一側是牆壁外,其余三面竟然全部是落地玻璃,將周圍一帶的景色一覽眼中。

這樣充足的光線下,阿倫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室內中從辦公桌到辦公椅,再到書櫃,再到任何一件物品,全部是復古款式,阿倫默默的想,舒梅蒂這樣的布置,說明他是一個懷舊的人呢,還是另有別的什麼深意,譬如說,他在研究著人類的古文明……

舒梅蒂一如往日,全身上下就像有一層淡淡的銀光包圍著他,此刻,他正笑眯眯的注視著他,親切得就像一個充滿了關愛的長輩,微笑說︰“娜娜小姐,很久不見了……嗯,娜娜這個名字,叫在嘴裡特別的親切呢。”

阿倫迎上舒梅蒂的目光,試圖把握著他這句話的真正意圖,微笑說︰“謝謝校長大人的誇獎,無論什麼名字,其實都是一個稱呼罷了。”

舒梅蒂將面前的一疊文件疊好,從辦公桌後走了出來,笑道︰“娜娜,過來坐吧,我們談談。”

面對一臉和藹可親的舒梅蒂,阿倫的笑容也顯得十分的溫和親切,兩人就像一對模仿的師生,以最佳的儀態坐到了一組面向西面的沙發上。

透過落地玻璃,前方可以看到連綿不絕的星雲山脈,淡淡的霧氣正縹緲在其中,往左邊眺望,遠遠可以看到雷諾帝國那赤黃色的土地,而右邊的落地窗外,如果視力夠好的話,便可隱隱約約的看到神龍帝國邊防軍的軍服。

阿倫轉動了一下脖子,已對四周的景物有了一個初步的了解,心中不由得暗想,這裡可是一個位置甚佳的了望台啊,假如周圍有什麼戰事爆發了,以不朽之峰的戰略位置,這裡可以作為沿海一個十分重要的指揮中心……

阿倫腦海中雖在胡思亂想,但臉上始終掛著彬彬有禮的微笑,也不去主動問舒梅蒂到底有何事要找自己。

舒梅蒂不動聲色的觀察著阿倫,慢條斯理的為對方倒了一杯熱奶茶,眼中漸漸流露出了欣賞的神色,因為隆.娜娜小姐看起來的表現就像回到了家一樣。

他微笑說︰“娜娜小姐,來星雲大半年了,感覺還好嗎?”

阿倫微笑回應,說︰“還不錯,有賴校長大人的關愛。”

舒梅蒂神秘的笑了笑,說︰“客氣了!娜娜小姐,星雲也得到過你的不少幫助啊!”

阿倫心中一凜,他來星雲以來,殺過多宗奸殺案的疑犯菲斯普,滅過博塔斯的盜賊軍團,到最近,還為了自己的小命而幫助星雲對抗強敵……難道舒梅蒂知道全部,還是說,他僅僅指的是最近那一件。

他腦筋急速轉動,眼神平和依舊,微笑說︰“舒梅蒂校長,我作為星雲的一分子,理當為星雲效勞的!”

舒梅蒂端起那杯升騰著熱氣的奶茶,慢慢的呷了一口,微笑說︰“娜娜小姐,聽人說,你可是一個跳交際舞的高手啊!”

阿倫眼珠轉了一轉,一時間沒把握到舒梅蒂的話題方向,就謙虛的說︰“校長大人見笑了,僅僅算是一般水平罷了。”

舒梅蒂輕輕的將杯子放下,他發覺阿倫動也沒動過他面前那杯奶茶,意思最明顯不過︰就是怕校長大人你對我下毒啊!他不由得笑道︰“其實在很大程度上,溝通與跳舞非常相似︰你需要合適的伙伴,還要有引導,並且需要確定一種節奏……我希望,我們能好好的溝通一次,我會盡力擔當一個最合適的伙伴!”

阿倫心中又是一震,舒梅蒂他到底想與他溝通交流些什麼呢,他覺得我有利用價值嗎?那到底想利用我什麼……我的太古知識,我的武技,還是……

他表面上若無其事,微笑說︰“校長大人,我覺得我們一直都溝通得很好啊,相互間的坦誠,我對你的尊重,你對我的愛護,我們都做得足夠了!”

舒梅蒂默默與阿倫對視了一會,察覺自己實在無法從那蔚藍色的瞳孔中發掘出些什麼,便笑道︰“娜娜小姐,我希望的,是更深入、更深入的話題。”

阿倫伸出手指撫摩了一下奶茶的精致杯子,一邊感受著杯子的熱量,一邊淡淡的說︰“那到底是什麼話題呢,舒梅蒂大人,我願聞其詳。”

舒梅蒂微笑說︰“為了可以令我們開心見誠的溝通,可否先誠實回答我一個問題,娜娜小姐,你是否就是狂風藍雪雲?”

阿倫心中再次震動,雖然一早就猜到舒梅蒂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但確實從他口中說出時,心中還是再次閃過了殺意,他迎上舒梅蒂慈祥的目光,眼楮也不眨動一下,腦海裡分析著舒梅蒂到底知道了多少,同時,忽然飄過了一個十分荒謬的念頭︰說不定在舒梅蒂看來,藍雪雲這個身份,只是娜娜在男扮女裝呢……

他口中淡淡回答說︰“沒錯!”

阿倫知道自己無論是肯定還是否認,其實舒梅蒂心中早就有定見了,認定自己就是藍雪雲了,關鍵就在於他到底知道多少了……

舒梅蒂注視著阿倫的眼中再次閃過了欣賞,微笑說︰“很好,娜娜小姐,你沒有令我失望。我想你也應該知道,藍雪雲已經成為全人類的公敵了,無論他走到哪,都將背負著千萬年都會被唾罵的罪名。”

阿倫冷冷一笑,說︰“舒梅蒂大人,西郊那個晚上,你也有份見證一二的吧。”

舒梅蒂慈祥一笑,說︰“單單我知道是沒用的,因為沒有人會相信你,惡魔狂風這個名字,已經深入民心了。”

苦悶、不被人理解的孤寂默默滑過了阿倫的心田,他輕輕的皺了皺眉,冷淡的說︰“舒梅蒂大人,到底你想說些什麼呢?”

舒梅蒂又是默默注視了阿倫好一會,才微笑說︰“娜娜小姐,我的意思是,外面的世界是充滿危機的,尤其是對於你另一個身份而言,如果你一直留在星雲,那麼,外界的這些危機就不會存在了。”

阿倫輕輕松了口氣,他原來是想拉攏我進星雲啊,便微笑說︰“校長大人,我總有畢業一天的。”

舒梅蒂神秘一笑,低聲說︰“娜娜小姐,假如你肯嫁進星雲,那麼,就不存在這個問題了。”

阿倫眨了眨眼,剛剛放松的心情又重新警惕了起來,難道說,舒梅蒂真的以為我是女的,真認為藍雪雲只是我女扮男妝的身份,如果是還好,但如果不是呢,他裝腔作勢說這麼一番話,就實在耐人尋味了。

舒梅蒂慢悠悠的又呷了一口奶茶,才微笑說︰“娜娜小姐,我們星雲可是擁有不少英俊、年輕且充滿才華的導師教授的,只要你同意,再看上了哪一位,我立即可以為你安排,譬如說,科科塔先生,他就相當不錯吧,英俊、有魅力、又有豐富的學識,雖然配娜娜你還欠缺了點,但勉強也算是個不錯的選擇啊……”

阿倫仔細的看著舒梅蒂的眼神神情,那樣的真摯,那樣的從容,他實在無法從其中多看出些什麼,難道說他真的很單純的想將自己拉攏進星雲,面對舒梅蒂滿懷期待的目光,阿倫只好說︰“舒梅蒂大人,我離畢業還有很遠的時間吧

舒梅蒂哈哈一笑,說︰“也對,這事不用著急,只是向娜娜你先打個招呼,希望你能好好考慮我的建議。”

阿倫只好在座位上微微向前躬身,正容說︰“承蒙校長大人的青睞,我一定會認真去思考你的提議!”

舒梅蒂滿意的點點頭,微笑說︰“這樣的話,就實在太好了……”

“……”

兩人又再閑話了幾句,便十分“愉快”的相互告別了。

阿倫單獨走在林蔭大道,將舒梅蒂與自己的對話細細的回想了幾次,初步看來,舒梅蒂想利用自己另一個身份是藍雪雲這個秘密來要挾自己,為的就是令他將來加入到星雲。

在這個時代裡,最值得珍視的,無疑就是人才,無論是武技,還是科技,再或者別的,只要你擁有一技之長,那麼各方都將會盡力的將你爭取到手。

如果站在這條規則上去推論,舒梅蒂想拉攏自己,是完全合乎邏輯的,但不知為何,阿倫心裡就是一陣不舒服,仿佛在哪個環節上被人愚弄了一樣。


為了消除心中的煩躁,阿倫還特地到中區的情人湖旁坐了好一會,才將那陣郁悶稍稍揮退,他不禁想起了怒浪初見舒梅蒂的評價︰“狂風,坦白說,我不喜歡這個人。”

相對比自己的搭檔,阿倫自問在觸覺上遲鈍了不少,因為他直到現在才發現這一點。

其實舒梅蒂無論談吐舉止,還是待人接物,都是無可挑剔的,但滿臉慈祥的笑容中,目光仍是如此的平靜冰冷,就現在足夠引起阿倫的警惕了。


回到公寓大樓前,值班人員喚住了阿倫,將幾封信塞到了他手中。

一陣清淡的茉莉花香飄進鼻裡,阿倫心中一動,愛莉婭來信了!

他將其余的幾封不知名情書隨手丟進了垃圾箱裡,坐到公寓大樓前的管風琴雕塑下,將愛莉婭的信箋打開。

信中的思念如過往般熱情,惹了阿倫不少相思之情,令阿倫感到詫異的是,信的末段,愛莉婭竟然直呼他其名,一反以往的低調。

“……親愛的阿倫老公,在最近的調查中,發覺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我們星雲的校長舒梅蒂大人,竟然也是多個情報機構的熟客,這令我不禁想起我們為何能初次相識的情景……知道當時我為什麼這麼快找上你嗎?因為我曾在實驗室裡偷聽到舒梅蒂大人與你們年級組長的對話,當時你們年級組長問他,新生裡面有哪個要特別注意的?舒梅蒂回答,隆.娜娜,她擁有相當可怕的力量。當時年級組長問大概到什麼程度,舒梅蒂的回答是,再過兩年,我大概就不是他對手了……這事剛好發生在你殺菲斯普的第二天早上,當時,這番對話堅定了我對你力量的信心,也就是我為何會這麼快找上你的原因……過去,我以為這是件小事,只是我無意中聽到,所以一直沒向你提起,但現在綜合舒梅蒂大人的一些特別舉動,我不禁聯想,或許當天我聽到的對話,是否真是舒梅蒂大人無意中洩出的呢……”

“我懷疑他一直在關注著你,老公,你要小心了……此信因為附帶有這樣特殊機密的內容,我是拜托一個情報機構的特別小組送來的,假如能安全送到你手中,你應該知道該如何處理它了吧……”

之後又是一番思念的話語,但阿倫的心思已不在這裡了,他慢慢的將信揉成一團,路過一個垃圾箱時,將信箋丟進其中,在這個紙團在垃圾箱的落下途中,已在漆黑的深處裡化成一絲絲的紙屑。

阿倫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又再重新思考,舒梅蒂到底知道多少了,這個家伙有沒有可能已經了解到,自己的血液,是那可怕的銀灰色了呢……假設說,當日他故意將一些情報洩露給愛莉婭知道,說不定就是要借博塔斯盜賊軍團來測試我的實力,那有沒有可能,這個家伙是一直跟在我身後,看著我如何將博塔斯軍團的混蛋一個一個屠殺掉了?假如真是這樣,他肯定知道我血液顏色了,他很有可能懷疑,我是亡靈一族派過來的臥底,專門潛伏在人類世界興風作浪的……

想到這裡,阿倫腦海中難以抑制的閃過了深切的殺意,真有股沖動立即回頭,把星雲守護者給宰了,但實力上可能存在的差距,令他很快又冷靜了下來︰如果他一直跟在我身後觀看,真有可能不被我發覺嗎?這是老師東帝天也難以辦到的事啊……這麼說,他僅僅是在遠處觀看,可以看到的,也僅僅是我的武技和殘忍而已……

這個想法令阿倫心中稍安,因為這個推論才可以支持舒梅蒂確實是想拉攏自己進入星雲。

但他腦海中又閃過了東帝天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假如你真擔心某件事情會發生,那麼將導火索拔掉就好了……

紛擾的思緒中,公寓大樓的一側閃出了波特熟悉的腦袋,他向阿倫打了個哈哈,又擠了擠眼,腦袋立即又縮了回去。

哦?波特終於來找自己了……

阿倫不動聲色,默默的繞過大樓,遠遠跟在波特身後,來到了那個熟悉、久違了的巨石背後。

在這個小小的避風港中,兩人很有默契的蹲了下來。

波特遞給了阿倫一支煙,打量了一下對方的表情,然後目光最後落到阿倫眉心處,他笑了笑,為阿倫將煙點燃,說︰“我說戰友,誰這麼有本事把你激怒了,你殺氣沖天啊,想殺人了?”

阿倫深深的吸了一口煙,將煩躁的情緒暫時揮退,淡淡微笑說︰“遇上一些小事罷了,戰友,你多心了。”

波特笑了笑,知道阿倫不想說這個,也不再追問了,他將目光移向沉寂之海,迎著冰冷的海風,緩緩的吐出了一口煙,嘆道︰“唉,天下大亂了呀,戰友!”

在這一個剎那,阿倫不禁想起了在疾風裡與波特鬼混的日子,只可惜,這些日子勢必將一去不再復返了,他湧起了一陣淡淡的落寞,不無唏噓的說︰“戰友,聽說疾風的形勢不太妙啊,你們統戰部為何會如此失策呢?”

波特嘴角逸出一絲嘲弄的笑意,說︰“疾風那群老頭子,本來打的倒是如意算盤,只不過將別人的智慧都給低估了!”

他拾起了地上的一顆小石頭,拋弄了幾下,緩緩的說︰“和平與戰爭永遠都在交替中進行的,阿蘭斯平靜了千年之久,各大勢力的矛盾激化,戰爭是必然的,擁有戰爭資本的大國,有哪個不想打?這可是解決國內矛盾,又可以子孫後代爭取到土地的好辦法,但疾風就是笨,愛做出頭鳥,打響了第一槍,那麼就成為眾矢之的,因為每一個勢力,表面都要裝出一副維護和平的正義樣子,你愛現,那好,就拿你來開刀了,照這樣的形勢發展下去,疾風看來要被列強給瓜分了!”

他微笑看了看若有所思的阿倫,繼續說︰“疾風現在四面受敵啊,鳳凰城的軍隊已經開進了自由天堂,隨時與疾風駐守在自由天堂西南部的軍隊開戰,一旦鳳凰城動手了,神龍帝國的軍隊肯定也會突進疾風的東北要塞,來個兩面夾擊的;雷諾是個好盟友,他們挑在最恰當的時機,專門調了幾個大軍團來疾風南面要塞的邊境上,號稱隨時支援盟友,哈哈,一有不對勁,他們大概會配合鳳凰和神龍的進攻,一起將疾風逼進絕境吧……”

波特將手中拋弄著石塊擲向了遠方,一字一句的說︰“疾風亡國,已近在眼前了!”

阿倫眼中閃過了疑惑,沉聲問︰“那麼,冰風家族呢?他們在這次戰爭中又是擔當怎麼樣的一個角色?”

波特苦澀一笑,說︰“太古有位哲學家說得好啊,算計別人的時候,就要做好準備,隨時反被別人算計。疾風與冰風,本來是約好共同入侵自由天堂的!”

對於這點,阿倫並沒有太多的意外,他說︰“如果這兩個勢力共同入侵的話,恐怕戰局將會完全改寫了,甚至鳳凰城和神龍帝國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自由天堂就已經更換旗幟了。但,疾風的原計劃恐怕並不是這樣吧?”

波特笑了笑,說︰“戰友啊,相信真相你已經猜測出大概了!入侵自由天堂對疾風並沒有絕對的好處,相反,對冰風的意義是非凡的,假如他們真能擁有半個自由天堂,他們的經濟貿易將會得到大幅度的改善。只可惜,他們並沒有被眼前的利益沖昏頭腦,硬壓著沒有按時出兵,我想,我們疾風當中,高層裡很可能出現叛徒了。”

阿倫注視著波特,微笑問︰“戰友,介意談談疾風的原計劃到底是怎樣嗎?”

波特沉聲說︰“戰友,這次疾風所發動的戰爭,最失敗的地方就是太急進了,原計劃其實十分的簡單,就是假裝入侵自由天堂,等冰風的主力遠遠離開國境的時候,就借機吞並冰風!”

阿倫笑了,說︰“為的恐怕就是幽冥森林走廊吧,疾風那群老頭子確實太貪心,也太冒進了!”

波特再次逸出嘲弄的笑意,說︰“幽冥森林走廊真的打通了,受益人除了疾風,當然就輪到冰風了,假如把冰風那份也能吞掉,那該多理想啊……只可惜冰風並沒有被算計到,反將疾風逼進絕境。”

兩人在輕輕的感慨中點燃了第二根煙,阿倫撥動了一下劉海,問︰“一看情況不對,疾風為何不早早抽身而退呢,大可以說軍事演習之類的狗屁理由,然後再給自由天堂一批巨額賠償,以自由天堂的外交風格,肯定會不再追究的。”

波特冷冷一笑,說︰“那幫老頭子輸不起,況且他們太貪心了,一看自由天堂的防御如此的不堪一擊,很快就假戲真做起來,也不想想自由天堂那樣特殊的地理環境,哪到你說佔領就佔領了,那裡可是鳳凰城和神龍帝國的重要對外窗口啊……”

“……”

兩人默默的蹲了一會,波特冷冷的下著最後的結論︰“再不出現轉機,疾風大概算完了!”

臨別前,他還給了阿倫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

有些事情阿倫很想問問波特,但波特絲毫沒有提起的興趣,阿倫只好暫時將問題壓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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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告別波特後,阿倫心中不無警惕,繆諾琳警告自己小心疾風把他送出去當人質,而對於相關的消息,波特則一句不提,以波特的能力,他不可能一點都不知道的……

面對亂世即將降臨的先兆,阿倫的心情又再低落了少許,相比起來,舒梅蒂的用心和意圖,在他心中的分量反倒輕了許多。

阿倫默默走回到了五樓,發覺瑪雅早已在站在走廊的圍欄邊上,恭候著他大駕了。

阿倫面無表情的在瑪雅身前站定,看了看她那略帶不安的表情和復雜的眼神,還有那一身永遠都是那麼一絲不苟的校服,他想起了瑪雅曾在這個位置為他拿出飯盒的情景,阿倫心中不禁一軟,他牽了牽嘴角,問︰“瑪雅小姐,在看風景嗎?”

瑪雅強顏一笑,說︰“娜娜小姐,你知道我不是在看風景的。”

“唉,不會又是在等我嗎?”阿倫看了看兩邊,此時正是晚上最熱鬧的時間,長廊上人來人往,看著周圍一張張既有點熟悉又有點陌生的臉,阿倫低聲說,“找這麼多人出入的時候來找我?瑪雅小姐,這不像是你一向的風格啊……”

瑪雅嘆了口氣,說︰“時間緊迫……娜娜小姐,我們到樓頂去說話吧!”


公寓大樓的樓頂,寒風凜凜。

如果是夏日,這裡欄桿邊肯定站滿了學員,不過現在是嚴冬,整個樓頂一個人也沒有,正好方便說話。

海風一陣一陣的在耳邊呼嘯而過,凌厲得就像快刀,能透過衣服,割進你肉裡面去。

剛一上去,瑪雅不禁也縮了縮脖子,拉了拉衣領,她看了看衣杉略顯單薄的阿倫,心中閃過不忍,但她還是沉聲說︰“娜娜小姐,我們到一邊去說話吧!”

阿倫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今天瑪雅一直都是稱呼自己作娜娜小姐啊……

他跟上瑪雅的腳步,來到樓頂的一個角落,那裡的風相對會小一點,阿倫率先打破沉默,說︰“瑪雅小姐,你不會又想問今天的事情吧?其實沒什麼好說的,一位英俊的先生找我聊聊天罷了……”

瑪雅打斷了阿倫,低聲說︰“那位英俊的先生叫拜倫,雷諾的二王子,現在在雷諾的地位直追博斯特了……”

她頓了一頓,說︰“不過我也不想管你和他到底有什麼瓜葛了,今天叫你上來,是另有要事的。”

阿倫牽了牽嘴角,瑪雅的情報工作做得不錯嘛,這麼快就搞清楚繆諾琳俘在台面上的身份了,不過她對自己說這些,也有擺出自己一切都很清楚,別想愚弄我的架勢。

瑪雅低頭看向公寓大樓外,校園道路上,不時有三三兩兩的學員來往,她不禁想起了初來星雲時,她和阿倫也是在差不多這樣的時間,一起看著同一條道路,看著穿著同樣校服來來往往……仿佛之間,時間可過得真快啊。

阿倫觀察到瑪雅的眼神有點發怔,心想她大概正醞釀著如何和自己開口吧,也不去催促她,直等到她眼神回復清明,輕聲問著自己︰“阿倫,我們來星雲多久了?”

“快大半年了吧!”阿倫若有所思的回答,暗自回頭一看時光的腳步,與瑪雅發出了同一個感慨。

瑪雅輕輕的嘆息了一聲,默然了一會,聲音慢慢轉冷︰“阿倫,疾風目前處於相當不妙的形勢當中啊……”

她瞥了阿倫一眼,發覺對方無動於衷,知道找錯了傾訴對象,不禁自嘲的冷冷一笑,繼續說道︰“具體就不多說了,說了你也不懂,大概情況就是疾風四面受敵,我們必須要爭取到一個強大而有力的盟友,譬如說,神龍帝國!”

瑪雅的神情變化,自然一一落到阿倫的眼中,他淡淡一笑,說︰“類似這樣的一個結盟,不是單靠私人交情就可以爭取到的。”

瑪雅呼吸頓時急促了少許,沉聲說︰“所以我們要通過特殊的辦法,譬如說,聯婚。”

阿倫笑容的弧度大了許多,笑道︰“瑪雅小姐,你不會以為查理士大人還能俘虜到鳳雅玲的芳心吧,給了他這麼長時間都無法做到,現在在剎那間就能完成?”

瑪雅以堅決的目光迎上了阿倫嘲弄的眼神,沉聲說︰“就算做不到,也要堅決執行了,現在是非常時期,許多時候我們都必須做出非常的行動。”

阿倫淡淡的問︰“那麼,瑪雅小姐,你打算怎麼做呢?”

瑪雅說︰“娜娜小姐,我希望今天晚上,在十點半到十一點這段時間,你將鳳雅玲約出來,約到星雲西北方向的園林小築。”

阿倫的目光頓時銳利了許多,語氣卻更為平淡了,問︰“你們想干什麼?”

瑪雅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說︰“制造一個機會,讓查理士大人向鳳雅玲求婚!”

阿倫看著一臉認真的瑪雅,他微微張大了嘴巴,哈哈的笑了,以愉快的語調問︰“這個,有可能成功嗎?”

瑪雅的眼神黯淡了下來,說︰“成功率並不高!”

阿倫緊緊的盯著瑪雅,沉聲問︰“那麼,假如求婚失敗呢?”

瑪雅轉開了臉,似是不敢面對阿倫質疑的眼神,低聲說︰“那到時候再說吧……”

阿倫冷笑問︰“瑪雅小姐,該不會,你們想綁架鳳雅玲回疾風吧?”

他盯著默然不語的瑪雅,沉聲說︰“如果是這樣的話,我恐怕很難幫上什麼忙的,瑪雅小姐。”

瑪雅的呼吸再次變得急促起來,說︰“事情還沒發展到那一步之前,我們未必需要那樣做的……”

她似乎正處於矛盾的心態當中,很快又冷冷的說道︰“另外,阿倫,你別忘了你所簽訂的傭兵協議,你的問題也未免太多了。”

阿倫的臉色更為冰冷了,淡淡的說︰“瑪雅小姐,別總拿這個來唬我啊,我的心髒不太好,很容易承受不了的。”

對於阿倫這種強硬的態度,瑪雅的口氣馬上又軟了下來,她輕聲說︰“阿倫,你就算沒考慮到傭兵協議,也想想伯列奧大人、克德傑大人、波特、比茲他們啊……還有曾和你朝夕相處的疾風將士,和那些世代在疾風土地上耕作生活的人們啊……”

想起曾在疾風裡生活的一年時光,阿倫的眼神頓時茫然了許多,瑪雅看到轉機,趕緊乘機說︰“阿倫,你想想吧,萬一,我是說萬一,鳳雅玲真被請到了疾風,她肯定享受著最上賓的待遇,不會受到任何傷害,而這樣做的話,又能將一場毀滅性的戰爭遏止在萌芽狀態,這是多麼有意義的一件事情啊。”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瑪雅說得可真夠冠冕堂皇的,但事情真能如她所說那樣發展,或許,會有一個不錯的結果吧,說到底,疾風也曾是他生活過的土地,他並不願意看到千千萬萬的鐵蹄踐踏在其上,那裡的人們流離失所,被戰火剝奪走一切,一切……

他淡淡的問︰“瑪雅小姐,以你和鳳雅玲小姐今天的關系,你也大可以將她請到的,為何一定要說動我呢?”

其實此時阿倫心中雪亮得很,假如自己真有當人質的資格,疾風是不可能將他單獨遺留在星雲的,所以將他一起帶走是最理想不過了。

瑪雅轉過了臉,將目光投向了公寓樓外的大道,此時,已經到下晚修的時間,路上來往的行人比先前已頻密了許多,瑪雅呆呆的看著其中一個行人,沉聲說︰“娜娜小姐,因為你才是最適合的人選了……我作為疾風的一員,很多事情,都必須以疾風的利益為先,阿倫,希望你能夠諒解我的苦衷,無論最後結果如何,我都向你保證鳳雅玲的安全……”

聽著短短一句話間,瑪雅對己的稱謂已迅速變換了一次,阿倫心中游過一絲暖意,說到底,瑪雅對自己並非完全沒有感情的,不然,現在她大可以編造出一堆謊言來欺騙自己了。

他默默的嘆了口氣,沉聲說︰“瑪雅小姐,請容許我考慮一下吧……如果情況允許,我可能會將鳳雅玲約出來到你所指定的地點的。”

瑪雅感激的點了點頭,阿倫的答案雖然模糊,但對於他這個人來說,這已經算是一個正面的回答了。

她深深的向阿倫鞠了一躬,這也是瑪雅第一次向阿倫行如此正式的禮儀,仿佛她正代表著整個疾風家族,背負著整個家族的期望,她用微微顫抖的聲音說︰“阿倫,一切拜托你了。”

“……”


慢慢走回到五零二宿捨,阿倫湧起一陣淡淡的黯然,說不定這一回,是最後一次回到宿捨去了。

他默默的轉動著房間門的鑰匙,同時不須回頭,也能感覺到背後的遠處,瑪雅的眼楮正滿懷期望的注視著自己。

門開,艷名動星雲的五零二宿捨一切如常,白露埋頭在教科書中溫習著功課,鳳雅玲正靠在窗沿邊閱讀著課外書,也就是一些太古時代裡比較偏門的哲學,艾波琳今夜並不在,大概與扎斯町出去了。

看到阿倫回來,白露轉過頭來笑了笑,不過笑得並不自然。

鳳雅玲的笑容就熱情真摯許多了,她笑道︰“娜娜,你回來啦,現在學員們開始傳科科塔教授正追求著你,呵,你大概已經取代愛莉婭,正式成為星雲校花了。”

阿倫淡淡一笑,看著鳳雅玲那清麗脫俗的面容,想起自己等會很可能要去欺騙她,心中那份黯然頓時又加重了幾分。

他不禁衡量著鳳雅玲的信任和阿蘭斯和平之間的關系,假如真如瑪雅所預料中的那樣發展,鳳雅玲會平安無事,而阿蘭斯也能回復和平,那倒真是一批劃算的交易,但假如自己這一次真欺騙了鳳雅玲,那麼,大概這一輩子,就永遠失去她這個朋友了……

阿倫苦惱的思索著,口中隨口應著︰“才沒有這樣的事情,科科塔教授是找我談正經事的……對了,艾波琳呢?”

白露說︰“她去參加影月部落的同鄉會去了。”

阿倫“哦”了一聲,坐回到自己的課桌前,隨便打開一本課本,裝作認真閱讀,心裡仍是想起那個問題。

不過,世人到底和平還是災難,與我又有什麼關系呢,說到底,我只是一個流著銀灰色血液的亡靈惡魔罷了,我何必去理會他們是死是活呢……但鳳雅玲假如知道我血液顏色的話,恐怕也不會拿我當朋友吧……

這個念頭升起的時候,腦海的深處中,絲絲冰涼淒苦的寒意漸漸滲出,在每一個毛孔上游離,很快就完全將他包容在其中。

“娜娜,你沒事吧?你的臉色好難看啊……”鳳雅玲的聲音將阿倫從痛苦中拉出。

阿倫低低的“嗯”了一聲,轉頭看了一眼鳳雅玲絕美的容顏,那份恬靜的氣息總能令他迅速平靜下來,他強顏一笑,說︰“沒事,忽然想起該洗澡了。”

走進浴室的剎那,阿倫又悲哀的想到,就算鳳雅玲不知道自己血液的顏色,僅僅知道他真正的性別,恐怕,他同樣會永遠失去這個朋友……

為何我總是擔當起灰色的角色,去做一些灰色的事情呢……

滾燙的熱水噴灑在阿倫的背脊上,他也沒去將溫度調小,但熱水的高溫,也無法將他心中的寒意沖刷去分毫。

他仍在默默的思索著︰或者換一個角度想,一次小小的出賣,就能換來整個人類世界的和平,疾風人們未來的幸福,我到底在猶豫什麼呢,人不能單單只為愛慕和眷戀而生存吧……

阿倫總想將自己抽離於人類這個範疇,但在不知不覺間,卻又重新融入到這個群體當中,或許由始至終,在他的潛意識當中,根本一直以為自己是一個人類吧!

終於把這個澡給洗完了,阿倫在這個問題上,仍是處於猶豫不決的狀態中,直到他將浴室的通風窗給打開,一陣冰冷的寒風鑽了進來,今晚的夜空,難得點綴了幾顆小星星,他腦筋忽然一下清醒了不少︰事情該如何發展,就如何發展好了,到時隨緣而定,我隨機應變就好,何必在此庸人自憂呢?

有了這個想法,他頓時輕松了不少,但剛踏出浴室門,正擦著濕漉漉的頭發,就聽到鳳雅玲微笑說︰“娜娜,今晚天色不錯啊,我們出去走走吧。”

阿倫用力的眨了眨眼,用不無悲戚的目光看向了鳳雅玲,心中暗想,這是否就叫作天意呢?

看著這雙無絲毫雜質的瞳孔,他默默的點了點頭,應了聲“好啊”,心中想著,雅玲,既然你也選擇如此,那麼就讓事情按原定那樣發展下去吧……

看到阿倫這麼爽快就答應了自己的邀請,鳳雅玲臉上也現出了喜色,她深知這位室友天性慵懶,平常沒什麼事,娜娜小姐不叫上幾回,都不太願意走動的。

“娜娜,外面風大,要多穿衣服哦。”鳳雅玲微笑提醒著阿倫。

阿倫的心輕微的揪動了一下,牽了牽嘴角,說︰“你也是,雅玲……”

他轉過了頭,不願再看鳳雅玲的容顏,發覺那邊的白露仍是埋頭在課本中,便問︰“哦,白露,你不去嗎?”

白露搖了搖頭,說︰“頭有點疼,我還是早點休息吧。”

阿倫心想,這樣也好,假如等會疾風真有非常舉動,你去了就是白送的大禮了。


阿倫每當離開一個地方的時候,他都分外的茫然,像當年離開飛龍沙漠,離開暴風山脈,離開疾風……

這一次,很可能就將要離開了星雲,所以,他走出房門時,還特地回頭看了幾眼,對於阿倫這樣怪異的舉動,鳳雅玲不禁笑了,說︰“娜娜,我們出去走走罷了,等下還會回來的,為何你一副眷戀不捨的樣子呢?”

阿倫也笑了笑,沒去多說什麼,與鳳雅玲攜手踏上了星雲的大道。

各具特色的教學樓,典雅的路燈,青蔥的樹木,古樸的雕塑……星雲的一草一木,阿倫已十分熟悉,這份情感,令他忍不住從言語中也流露了出來︰“……曾在這裡生活的點點滴滴,將來都會成為我們回憶中值得珍藏的畫面。”

鳳雅玲側過頭,借著路燈,細細的打量著阿倫,微笑問︰“娜娜,你今晚到底怎麼了?給我感覺怪怪的……”

“這個,其實真的沒什麼啦,嘿嘿……”

“……”

在阿倫看似不經的引導下,兩人慢慢走向了西區,走向了園林小築,這個與瑪雅事先約好的地點。

阿倫知道在這個地方,等會肯定會有一場鬧劇上演,因為瑪雅說了查理士將會在這裡對鳳雅玲求婚,這個聽起來也覺得荒謬的計劃,肯定是疾風高層那群老頭子給想出來的,但他們一旦就計劃制訂出來,肯定就會執行到底。

至於鬧劇過後,將會發生些什麼,阿倫大概已可猜想出大概了,但這些,就遲一點再作考慮了。


園林小築,林木蔥郁,風景優雅。

這個地方永遠都彌漫著一層薄薄的霧氣,令所有事物看起來都有一種朦朦朧朧的美感,平常是星雲情侶們約會的勝地之一,不過在最近這樣寒冷的天氣下,晚上連蚊子也很難找出一只了。

當然,今夜絕對是一個例外,小築中心密林地帶,查理士正穿著一身自認為最帥最炫的服裝,他身旁的波特正以不緊不慢的節奏為查理士的服裝作最後的整理,瑪雅在一旁捧著一個文件夾,手臂輕輕舞動,低聲補充著一些特別注意事項,而比茲就在查理士身後賣力的按摩著他的肩膀,不知情者看到這一幕,真還以為是一個拳手正準備上擂台呢。

其實除了查理士以外,每個人都心知肚明得很,除非鳳雅玲瘋了,不然是不可能接受查理士求婚的。

波特和瑪雅私下討論時,波特的觀點是︰“就算是魯迪斯來求婚,成功率也不見得比我們家大人高多少。”

對於波特的觀點,瑪雅冷冷回應︰“波特,你總不會認為由你來求婚的,才會有成功機會吧?”

“我比魯迪斯都不如,更不行,鳳雅玲對我,大概永遠也只能停留在好朋友階段吧……”

“哼,那誰行?婚姻代表的是未來,考慮到未來也要和此人捆綁在一起,現在還沒有這樣的人選吧?”

“有的!娜娜小姐,也就是恢復男裝的阿倫!他是目前唯一一個可以讓鳳雅玲考慮到未來的人……”

“波特,你想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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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呵,沒想到娜娜今晚有觀賞園林的興致啊,不過我們好象還是第一次這麼晚來到這裡吧……嗯,我們回去可能要爬鐵門了。”鳳雅玲笑意盈盈,也不生氣阿倫帶他逛這麼遠,對她而言,任何新奇的嘗試都可以為她帶來新的感悟。

看著在自己面前毫無機心的鳳雅玲,阿倫眼眉輕微跳動了一下,內心泛過一絲愧疚的漣漪︰我正在欺騙一個全心全意相信自己的人啊……

但他此刻的想法是︰既然已經下了決定,就將這個決定貫徹到底。

他微笑應對,領著鳳雅玲走進了園林小築的中心地帶,在一個可以看到星光的亭子中坐下,又再談論幾句太古文學,阿倫忽然摸了摸肚子,低嚷道︰“哎呀,今晚可能吃錯東西了,不行,我要上一下洗手間……”

他也不等鳳雅玲回應,指了指南面遠處的洗手間方向,向鳳雅玲擺擺手,說聲“很快就回來”,馬上疾步奔了過去。

鳳雅玲只好沖阿倫背影說句“小心了”,便靜靜坐在亭子一側。

夜漸深,風中的涼意更濃了。

冬日久違了的星星,在跳躍中爬上了夜空,以其微弱的光芒,灑向漆黑的大地,營造出一片溫馨的氣氛。

阿倫剛進入南面密林,立即停下了腳步,波特已經在那裡等候他了。

波特凝視著阿倫,正容說︰“阿倫,謝謝你了!”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阿倫?”,除了剛認識波特的時候,他是這樣稱呼自己,此後一直都以戰友相稱了,今天他為了特別強調感激之情,再次直呼阿倫其名了,他們兩個都很清楚的知道,阿倫將鳳雅玲帶到這裡,很可能將代表著什麼。

阿倫淡淡微笑著,笑容中不無苦澀,說︰“客氣了,戰友。”

他注意到波特身後不遠處還站著差不多有二十五人的重甲武士,血紅色的頭盔,血紅色的肩章,血紅色的胸鏡……

波特解釋說︰“他們是新組建的血影武士團,一共百人,為了這一次任務,全部來了!”

這樣算來,每個方向的密林都埋伏有二十五人,疾風這次出動精英,對鳳雅玲是勢在必得啊,阿倫微笑說︰“疾風這次可真是大手筆啊,假如我不將鳳雅玲領到這裡,恐怕你們也另有計劃吧?”

“唉,戰友,這個已經沒什麼討論的必要了……”

“……”

阿倫不禁打量了一下淡然自若的波特,用略略帶著嘲諷的語調問︰“戰友,你打算放棄鳳雅玲了?”

波特自然明白阿倫在說什麼,他平靜一笑,說︰“坦白說,我有努力過,但目前來看,短期內是不可能成功的,所以一切當以大局為重。”

“呵……”

“……”


一陣微風拂過,籠罩住園林小築的霧氣仿佛更濃了。

阿倫用力的嗅了嗅,馬上一臉狐疑的看向了波特,沉聲問︰“戰友,氣味有點怪異呀?”

波特苦笑說︰“這是幽冥森林中的多情果汁液的味道,它能刺激人的腦部神經,使人的情緒暫時處於興奮、激動的狀態,對人對事容易做出錯誤的判斷……新開發出來的產品。”

阿倫冷冷一笑,說︰“疾風的準備工作可真完善啊。”

“不必擔心,戰友,多情果不是春藥,甚至連催情劑也算不上,它的味道是沒有副作用的。”


鳳雅玲稍稍改變了一下坐姿,眼神仍是清澈柔和,顯然沒發現四周正有一種異樣的元素在流動著。

這時,查理士先生已準備就緒,雄赳赳的從另一邊的密林中走了出來,他本來個人意見是當他走出時,天空中就綻放出數十道煙花,來加強視覺效果,但被瑪雅立即否決了,先不考慮成本問題,單單在容易驚動星雲警戒隊這一項上面,就無法執行了。

今夜,查理士一身金色的貴族套裝,頭上帶著一頂瓖著金邊的寬邊帽,腳上還穿著一對烙有金色疾風印章的長靴,整個看起來金光閃閃,讓人不敢逼視。

阿倫忍不住低聲評價道︰“查理士這個豬頭為什麼總喜歡這麼炫耀的金黃色打扮啊?”

波特低聲說︰“他說一身金色裝扮會比較氣派……”

“天,真是個沒品位的庸俗家伙,、他干嘛不加個金色的螺旋形大便到腦袋上啊……”

“這個……”

鳳雅玲終於發現查理士這個金人了,她先是微微睜大了眼楮,顯然詫異查理士的裝扮和他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查理士低聲咳嗽了兩聲,用他自以為最有磁性的聲音和最優雅的語調說︰“這麼巧呀,鳳雅玲小姐,你我竟能相遇在夢幻的星雲一角,我覺得命運女神已在蒼穹一角向我微笑了。”


“哇……”阿倫忍不住再次低聲評價,“這麼庸俗的對白,是誰幫他準備的?不會是你吧,戰友……”

“原來為查理士準備的對白不是這樣的,他可能覺得不夠煽情,自己臨時改了。”波特一臉冤枉。

“……”


鳳雅玲不禁笑了,幸好她對查理士的風格也曾認識一二,所以笑容還不算太過失禮,口中淡淡應對著︰“對啊,真巧……哦,娜娜上洗手間,她一會就回來。”

阿倫清楚的看到查理士眼中流露出不屑,幾乎就將“不必理會娜娜這個笨蛋”這句話給說了出來,查理士又低聲咳嗽了兩下,深沉的說︰“鳳雅玲小姐,你相信瞬間緣分嗎?”

看著故作深沉的查理士,鳳雅玲忍不住笑問︰“查理士先生,請問何謂瞬間緣分呢?”

查理士自我感覺超良好的微微一笑,說︰“瞬間緣分是當代一位偉大哲學家所創造的詞匯,它指的是人與人之間的一種緣分方式,也就是將瞬間變為永恆的一種愛情觀,可以說它是一種感覺,也可以說它是一種信念……”

鳳雅玲微微皺了皺眉,似是思索著查理士似是而非的一番話,問道︰“創造出這個詞匯的當代偉大哲學家又是誰呢?”

查理士眼楮一亮,覺得已經深深打動鳳雅玲了,微微一笑,說︰“他來自疾風,是家族未來的家主!”

鳳雅玲笑了,說︰“查理士先生,那位偉大的哲學家不會就是你吧?”

“沒錯,正是我!”查理士嚴肅的回答。


南面密林中,阿倫撫摩著手臂,低嚷道︰“天啊,我雞皮疙瘩全部出來了。”

“吐得我一塌糊塗。”波特也俯下身作了個嘔吐的姿勢。

“我說戰友,這句話不會就是你想出來的吧?”

“當然不是,是瑪雅想的,當時我就批評說太虛了,現在她該在另一邊看到效果了吧……哦,先別說,查理士大人進一步行動了。”

“……”


這一邊,鳳雅玲終於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說︰“原來查理士先生是位哲學家,真是失敬了。”

查理士沒有聽出鳳雅玲話中的嘲諷之意,正容說︰“鳳雅玲小姐,你還沒回答我問題呢,你相信瞬間緣分嗎?”

鳳雅玲看他說得嚴肅,只好強忍住笑容,說︰“查理士先生,按你的理論來說,這種感覺太過玄了,聽起來比一見鐘情還要刻骨銘心,因為我還沒經歷過,所以很抱歉,我不能回答我是否相信。”

查理士金光閃閃的往前一步,仿佛將星光也擠退了幾尺,他以包含深情的語調說︰“鳳雅玲小姐,難道你在這一秒鐘,還感覺不到剎那可以造就永恆嗎?”

話畢,他又往前踏了一步。

咋一看,還真有懾人的男子氣概。

不過正因如此,鳳雅玲立即被嚇得倒退了一小步。

這時,查理士走出來那邊密林飛出了十幾只白鴿,“咕咕”叫聲中從他們的頭上飛過,它們拍打翅膀的輕微響聲,還有它們雪白的身影,配合冬日難得一見的星空,倒真夠詩情畫意的。

不過,阿倫還是忍不住評價說︰“這麼冷的天,傻瓜都知道這個地方不可能會有鴿子的啦,還一下飛出了十幾只……”

波特嘆道︰“這也是瑪雅的主意,說特殊的場景容易打開一個女孩子的心扉,我可不贊成的……”

“……”

鳳雅玲仰首看著白鴿飛過,又目送它們的身影遠去,眼中閃過一絲惘然,阿倫眉頭卻是一皺,那些多情果的味道開始起作用了,它在減弱鳳雅玲的思考能力。

波特卻仍在盯著那群鴿子的方向,喃喃的說︰“忘了補充說明,那些是家族的信鴿。”

“呵,你們還真夠節約成本的……”

“戰友,靜靜,接下來那段是我親自設計的,就看看查理士表演得好不好了。”

阿倫暗想,波特和瑪雅兩人此刻肯定是滿臉期待的表情,他們就像是兩個滿懷熱誠的導演,而查理士就是他們手下那個蹩腳的男主角,鳳雅玲無可奈何的擔當著女主角的角色,但最可悲還是自己這個跑龍套的……

這時,查理士又再往前一步,深深的注視著面前的鳳雅玲,鳳雅玲脖子微微的縮了縮,倒沒再後退,向阿倫去洗手間的方向看了一眼,才勉強迎上了查理士的目光。

在場觀望的人都意識到了,鳳雅玲開始懷疑阿倫帶這裡來的動機了。

但波特為查理士設計的對白還是頗具爆炸性的,查理士深沉的說︰“鳳雅玲小姐,你知道嗎?其實……我是一個身懷絕癥的病人了!”

“啊——”鳳雅玲忍不住低聲驚呼了出來,阿倫在密林中也同時張大了嘴巴,這麼石破天驚的謊言,果然只有波特才能想得出來,最難得的是,查理士將此話說出時,表情深沉且悲痛,雖然演技還稍嫌浮躁,但已經有相當程度的真實感了。

查理士眼眶中慢慢爬上了少許的血絲,阿倫發覺波特這個導演眼楮也跟著睜得大大的,嘴唇微微顫動,口型剛好是查理士接下來說的話︰“鳳雅玲小姐,不瞞你說,我只剩下不到三個月的命了,這件事我也沒告訴誰,因為我不想太多人為我擔憂,對於生命來說,我只是一個無奈的過客,只想靜悄悄的來,靜悄悄的去。”

鳳雅玲的睫毛微微顫動了幾下,柔聲說︰“查理士先生,你是在開玩笑,對嗎?這個玩笑一點都不好笑啊。”

阿倫從鳳雅玲的神情和語調來分析,就可看出她此時的心情中是帶有半信半疑的憐憫,不由得有點佩服波特了,竟然想出這樣劍走偏鋒的招數,要不然按平常狀態,查理士一輩子也不可能得到鳳雅玲此刻充滿疑惑和憐憫的眼神。

同時,他也心中一驚,一直以來,研究得鳳雅玲最透徹的,原來不是自己,也不是瑪雅,而是身旁的波特,這位與自己一直號稱疾風好色二人組的波特!他現在正利用著鳳雅玲經歷世故未多的單純,和她本來善良且富有同情心的一面。

查理士又再往前小移了半步,用略帶淒然的語調說︰“是真的,鳳雅玲小姐!我可以欺騙全世界的人,惟獨不能欺騙你啊,鳳雅玲小姐!”

阿倫嘀咕了一句︰“這句對白,查理士在表情上還把握得不錯嘛……”

“當然,我親自示範過一次表情的……”波特低聲得意的笑著。

鳳雅玲眼神中憐憫似乎又多了兩分,但更多的還是疑惑,她輕聲說︰“查理士先生,你不是說希望一個人靜靜的離去嗎?那為何還要將這些話告訴我呢……”

查理士用包含深情的目光,用不無痛苦的語調說︰“因為在我心目中,你是我一位相當重要的朋友,像我這些出身豪門的富家公子,人前好象處處得到別人的尊重,其實我心裡清楚得很,他們大多數人都看不起我,認為我是二世祖,沒有半點本事,但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去改變這些狀況,去充實自己,別再讓人打心裡看不起,我也渴望著有一位真心相交的朋友啊……”話說後面,查理士低下了頭,眼圈漸紅,淚水慢慢逸出,連聲音也有點嗚咽了。

把自己踩成爛泥來博取別人的同情,阿倫相信常人看到也會心軟了,更何況鳳雅玲這位單純善良的女生,她顯然並不習慣男人的眼淚,趕緊掏出手絹,主動踏前一步,為查理士拭去淚水,柔聲說︰“查理士先生,如果你不嫌棄的話,我願意當你的好朋友啊,如果你有什麼話想傾吐的話,可以找我的,我願意為你分擔憂愁,更何況,查理士先生,你何必妄自菲薄呢,其實你也有很多優點的。”

查理士猛的一抬頭,沉聲問︰“我有很多優點……譬如呢?”

“譬如說……”鳳雅玲將眼楮眨呀眨,眨了大半天,硬是沒想出半個查理士的優點來。

這令波特和瑪雅忍不住在不同方向同時低聲罵了句︰“豬頭!”

阿倫幾乎忍不住要“哈哈”大笑起來。

查理士倒不是一個絕對笨人,他把握住波特為他設計這段對白的精髓,就是將“裝可憐”這個概念進行到底,他淒然一笑,柔聲說︰“鳳雅玲小姐,你不必為我耗費腦汁了,反正我在這個世界所剩下的時間已經不多了,當一個一無是處的人也好,走了對世界也不會有太大損失的……”

鳳雅玲眼看著一個平常自以為老子天下第一的家伙,轉眼變成一條勇於自嘲的可憐蟲,眼神不禁也越來越憐憫和柔和了,但這也要把部分功勞歸到那多情果的頭上,她一時間反倒沒留意到查理士從登場到說話,到忽然轉折,到現在此刻,不論服裝和神情,單單就語言,就換了幾個方向了,當然,這也與幕後有兩個風格不同的導演有關。

查理士又深沉的說︰“鳳雅玲小姐,你過去如何看待我不重要,但你知道嗎?在我心目中,你一直是我最要好的朋友,所以,很多事情我都不願意隱瞞你。其實……今天晚上是我哀求娜娜堂妹帶你來的,請你不要責怪她,好嗎?”

密林中的阿倫瞪大了眼楮,轉過頭盯著波特,用眼神說︰“好哇,戰友,你這句對白可不是一般的高啊!”

波特賠笑的聳聳肩膀,那邊的鳳雅玲已經作出反應,她輕輕的搖了搖頭,說︰“查理士大人,這個並不重要,我們先別說這個了……你,那個絕癥到底是什麼回事啊?”

查理士並沒有立即回答,他默然不語,就像一個懷才不遇的吟游詩人般,仰首看向星空,隨著夜深,天上的星星也越來越多了,它們一眨一眨的,仿佛也正在嘲弄著星雲的這個小角落。

查理士喟然嘆了口氣,說︰“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對比起星空的浩瀚,我們人類短暫的生命又算得上什麼呢?”

他微微搖頭,也不等鳳雅玲回答,自個往下說道︰“自由天堂那次旅行之後,我曾回到疾風做了一次全身檢查……今天,家族派來了使者,告知了我那次檢查的結果……”

查理士的眼神更深沉痛苦了,令阿倫也忍不住暗贊一聲,查理士這家伙竟然入戲了,真不容易,看他現在可憐兮兮的模樣,真覺得他該去自由天堂的娛樂界發展,他十分適合扮演博取婦女眼淚的悲劇角色。

“結果到底怎樣了?”鳳雅玲憐憫的問。

查理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再緩緩呼出,沉聲說︰“鳳雅玲小姐,正如我前面所告訴你的那樣,我得了一種絕癥,一種可怕且無法治愈的絕癥,它在太古時代就是人們難以解決的醫學難題……”

鳳雅玲柔聲問︰“那它太古時代的醫學病名到底叫?”

查理士以可以熔化鋼鐵的沉重目光看向星光,一字一句的說︰“愛滋病!”

“哈哈……”阿倫忍不住低聲笑了出來,幸好他盡量克制,才不至於將笑聲傳出去。

他轉過頭打量著波特,觀察著波特是否故意作弄查理士,波特一臉的無辜,低聲解釋說︰“我給了好幾個絕癥名字查理士大人挑選的,他說愛滋病這個名字好聽,但我還沒來得及解釋,瑪雅就強硬建議他選擇癌癥,因為準備的時間是緊迫的,我見查理士點頭同意了,就沒多說什麼了,沒想這個笨蛋事到臨頭又改回愛滋病了,唉……”

鳳雅玲眉頭大皺,搜索著腦海,顯然要以己淵博的太古知識,將這個病名給找出來。

查理士臉色稍稍詫異了一下,顯然沒料到鳳雅玲竟然會有如此大的反應,一時間也不敢多說些什麼。

不用一會,鳳雅玲的瞳孔微微擴大了不少,她情不自禁的後退了一大步,沉聲問︰“查理士大人,你真確定你是患了愛滋病嗎?”

“這個……大概吧。”查理士支吾應對,顯然想起了瑪雅要他選擇病種時的神情。

鳳雅玲沉聲說︰“查理士先生,愛滋病在太古時代,往往是吸毒者、男同性戀者、性關系復雜者才容易患上的病,你該不會是沾染上其中哪一項吧?”

“啊……”這句話令查理士幾乎想立即鑽進地下去,他連忙說,“這個,我記錯了,我患的好象是癌癥吧……”

如果此刻真的一場舞台劇排練中,波特和瑪雅這兩大導演肯定已經沖出來臭罵查理士一頓了,“豬頭見多了,還沒見過你這種會退化的。”以瑪雅導演的火烈脾氣,說不定還會狂毆查理士一頓,但很可惜,這並不是在排練中,所以他們只能眼睜睜看著劇情按不良方向發展下去。

阿倫分析,假如真給查理士這番謊話編完美了,其效果可是巨大的,因為就算綁架了鳳雅玲,到時查理士都可以說是因為自己身患了絕癥,又太過愛慕鳳雅玲,才會犯下如此的過失。不過現在看來,這個計劃算是流產了。

因為查理士忽然的拙劣表現,令他前面說得不錯的謊話已大打折扣了,鳳雅玲淡然一笑,眼神中的憐憫大幅減退下,回復了原來的清澈,她柔聲說︰“查理士先生,我很認真的再問你一次,你真患絕癥了嗎?”

查理士還想繼續裝可憐,淒然道︰“真的,鳳雅玲小姐,你要相信我啊!”

鳳雅玲淡淡一笑,說︰“好吧,我相信你就是,還有什麼事嗎?”

“這個……”查理士忽然發現鳳雅玲跳過了波特所編寫劇本的一大段對白,一時間也不知該如何接下去。

鳳雅玲仔細打量著眼前查理士,再聯想起前面見面時的情景對話,心中更不相信查理士是身患絕癥的病人了,她冷淡的說︰“查理士先生,如果沒別的事的話,那麼,我先回去休息了。”

查理士急了,他情急之下,趕緊跳過波特對白部分,直接進入到瑪雅所安排的末期劇情,深情的說︰“鳳雅玲小姐,先聽我說下去好嗎?我還想向你求婚的,我深深的愛慕你,眷戀你,你已經成為我生命的一部分,最密不可分的一部分,你要相信……”

他還想背誦那些煽情的話語,鳳雅玲已又好氣又好笑的打斷了他,微笑說︰“查理士先生,時間已經不早了,要求婚下次好嗎?明天我們還要上課的……”

查理士想起他們制訂的計劃,沉聲說︰“鳳雅玲小姐,請你務必要接受我的真心啊……”

看到查理士越來越笨拙的表現,瑪雅和波特又同時嘆了口氣,耳邊聽到鳳雅玲忽然提高了音量,說︰“娜娜,你應該還沒走的,我們一起回去吧!”

阿倫苦澀一笑,正待走出去,東面忽然傳了一陣腳步聲,一把沉著的男聲遠遠喝道︰“我們是星雲學生警戒隊。你們是什麼人,在這裡干什麼?”

這竟然是魯迪斯的聲音,難道他剛好今夜巡邏,又正好看到埋伏在東面的血影武士團的戰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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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瑪雅眉頭大皺,這樣緊張的關頭,魯迪斯怎麼會這麼巧就出現呢?要知道,她還特別調查過星雲警戒隊的巡邏路線,入冬以後,園林小築可是一個治安死角。

當然她並不知道,魯迪斯早就密切關注疾風等人的動向了,因為目前疾風與冰風家族的關系異常緊張,所以他利用手上的職權,派出星雲調查小組不定時的監督疾風等人,剛好今天是調查小組的行動時間,他們匯報疾風未來幾個高層都往西北方向去了,不過具體地點無法確定,那又正好踫上自己巡邏,所以就特別細心搜索起這一區,果然大有收獲。

當然,他這麼做的時候,更多的是想到自己,疾風現在四面楚歌,不能排除他們狗急跳牆,綁架自己這個冰風第一順位繼承人的可能。

瑪雅對身後做了一個攔截的手勢,咬牙說︰“一切按原計劃進行!”

得到手勢的指令,東面的血影武士團一聲不吭,立即圍了上去,南北兩面的武士也無聲無息的潛了過去,因為高層打出的是滅口手勢了。

魯迪斯並不是一位鹵莽的先生,他臨時調動了八十人的學生警戒隊員一起搜索,但盡管如此,雙方剛一交手,學生警戒隊員就立即倒下了幾人。

魯迪斯借著魔法燈的微弱光芒,看清對手全部是一身血紅色的盔甲時,心神大凜,難道竟然是疾風的血影武士團?黑斯克的絕密報告中不是說這群人已經被紅巫大人給全滅了,難道他們這麼快就重新組建起來了……

他不敢將這個駭人的名字喊出,擔心己方隊伍的士氣會一下掉進冰點,他一甩手甩出了一個黑色銅管,銅管中噴射出一道絢麗的煙火,在星空下綻放開來。

他抽出長劍,往面前這群強悍的敵人沖了上去,口中暴喝道︰“弟兄們,頂住了!”

兵刃踫撞聲,呼喝聲與自沉寂之海的風聲混雜在一塊,森嚴的殺機瞬間取代先前曖昧滑稽的氣氛,遍布滿了整個空間。

鳳雅玲雖然單純,但並不愚蠢,她目光瞬間冰冷了許多,她不但聽清了魯迪斯的喝問聲,也聽到了戰斗的聲音,一下就將事情猜出了大概,她冷冷的看向查理士,質問道︰“查理士大人,看來你一早就將這一帶包圍了呀,這是什麼意思?”

查理士還沒從求婚失敗的陰影中走出,忽然面對鳳雅玲的質問,他微張著嘴巴,一時間也不知如何回答。

鳳雅玲冰冷的目光慢慢從查理士的臉上移開,她用暗藏著失望和傷心的眼神環顧著四周,淡淡的說︰“娜娜,我知道你沒走的,出來吧!向我解釋一下,好嗎?畢竟,我們曾經是最好的朋友……”

阿倫的心不禁顫動了一下,鳳雅玲沒將出賣這兩個字說出來,已經算十分客氣了,他嘆了口氣,不理波特的阻攔,從密林中慢慢走了出去。

波特心中暗罵,他已經和瑪雅同時作出手勢,要查理士立即將鳳雅玲擊昏過去的,查理士的武技與鳳雅玲相差不遠,只要攻其不備,很大機會可以偷襲成功的,但查理士顯然並不習慣失敗,一時間目光仍處於呆滯狀態,沒完全反應過來。

阿倫的性格中有著無法預計的善變,假如讓他和鳳雅玲對話幾句,忽然心軟了,他有可能什麼事情都能干出來的……波特想到這裡,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立即跟在阿倫身後,也從密林中走了出去。

鳳雅玲看也不看波特,她緊緊的盯著阿倫,眼圈微微紅了,但她強忍著,沒讓淚水淌出,阿倫心痛的回望鳳雅玲,他也嘗試過被人出賣的感覺,那是他和怒浪在暴風山脈中一次極不愉快的經歷,出賣他們的人只是一個普通的朋友,感覺就如此難受,更何況鳳雅玲是被最好的朋友出賣……

鳳雅玲抿緊了嘴,身軀微微顫抖著,阿倫可以看出,她在強撐著,才沒讓自己倒下來痛苦的哭泣。

在這兩人默默的對視之間,周圍的砍殺聲、人聲,身邊的查理士、波特,仿佛都通通斂去了,天地間只剩下他們兩人一般。

但這種悲切的眼神交流並沒有持續多久,就被隔斷了。

迷惘的查理士終於接受到了瑪雅緊急行動的信息,他雖然也有點憐香惜玉,但拿不下鳳雅玲就代表著疾風將面臨前所未有的危機,他連族長的寶座還沒坐過,可不想出現這樣的情況。

他右手化成手刀,一狠心,就往鳳雅玲的後頸處切去,當時鳳雅玲和阿倫的嘴同時動了一動,仿佛都想說一句什麼。

不過聲音尚未發出,鳳雅玲已軟軟倒了下去。

阿倫猛的盯向了查理士,蔚藍色瞳孔中瞬間噴發出無限的殺機,暴戾無比的氣息化作滔天巨浪,直沖查理士拍去,他腳步只是輕輕往前一移,已幾乎彈射到了查理士的身前。

首次面對如此驚人的氣勢,查理士完全被震懾住了,他連手指頭也無法動彈分毫,只覺阿倫的身影瞬間擴大了無限倍,如同一只上古魔獸般,直沖自己撲來,他眼睜睜的看著阿倫的手掌只在呼吸之間,已來到面前,還能做到的,只有感覺著那迎面而來的壓迫氣息。

“阿倫,這不也是你的決定嗎?”波特一看查理士出手,鳳雅玲還沒倒下時,趕緊提前喝了出來。

“不要——”瑪雅也尖聲叫出一句毫無意義的話,她身在場外,也能清晰無比的感覺到這陣駭人無比的殺意,場內查理士的感受可想而知。

幸好波特出聲及時,阿倫在查理士面前咫尺的位置,終於停了下來。

這不也是你的決定嗎?阿倫苦澀的牽了牽嘴角,波特說得沒錯,既然他將鳳雅玲帶到這裡,這樣的情況早該在預料之中了,他只是在剛才的剎那看著傷心失落的鳳雅玲,在那個瞬間實在無法容許有任何人傷害她罷了。

查理士驚魂未定的盯著阿倫,張了張嘴巴,大概想說出句怒斥的話,卻什麼聲音也發不出來,剛才那如驚濤駭浪一般的殺氣仍在他腦海中驅之不散,顯然他第一次意識到,這位常常見面的便宜堂妹,並不是表面看起來那麼簡單。

殿後的二十名血影武士趕緊圍了上來,能被選進血影武士團,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的戰士,但前面所感受到那陣殺氣,實在是生平罕見的,一個個如臨大敵的緊盯著阿倫,阿倫以冷漠的眼神環顧著他們,有份接觸到阿倫冰冷如霜眼神的武士,無一例外的打了個冷戰。

波特連忙作出讓他們切勿輕舉妄動的手勢,真的激怒這個惡魔,後果將會是可怕的難以預計的。

反倒是阿倫慢慢平靜了下來,前一瞬間仍是充滿戾氣的臉龐,這一瞬間已恢復成平常淡然自若的模樣,他淡淡的看了一眼正快步向他奔來的瑪雅和比茲,瑪雅略略顯得有點驚慌失措,而比茲則被嚇得面色蒼白了,阿倫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必擔心,他俯下了身,用憐惜的眼神注視著鳳雅玲,輕輕嘆了口氣,將她從地上抱了起來,沉聲說︰“下山吧,瑪雅小姐!不必借助星雲巨臂,相信疾風也有一條下星雲的捷徑吧。”

瑪雅輕輕松了口氣,對波特打了暗號,帶頭往西北方向走去,低聲說︰“這邊走。”

比茲扶了一下查理士,令他清醒過來,查理士跟在阿倫身後,正想咒罵上幾句,但阿倫回頭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查理士所有要咒罵的話就立即吞到肚子裡去了。

阿倫看見波特往反方向走去,心裡明白得很,疾風要速戰速決,立即離開了,他細心聆聽著東面方向的打斗聲,湧起一陣慚愧,沒想到現在竟然是魯迪斯要來保護鳳雅玲,而自己卻要將鳳雅玲劫持走啊。

當然,這是阿倫把魯迪斯高估了,魯迪斯雖然遠遠聽到了鳳雅玲的叫聲,但他估量出雙方的力量差後,完全失去了繼續拼斗的決心,當波特的深藍魔法網忽然加入到戰局後,他絲毫也不猶豫,將所有伙伴拋在原地,又使出絕招“反手劍”,終於成功逃遁。

波特注視著魯迪斯急速離去的背影,倒沒有太多的驚奇,第一次在星雲大競技場看到此君的時候,他就是以這份果決博得了最後的勝利,讓這樣的人未來繼承冰風,遲早會是個禍根,他差點有個沖動追上去,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將魯迪斯誅殺掉,但時間的緊迫性令他很快就壓下了這個不智的念頭,波特冷冷看著余下的星雲學生警戒隊員,面無表情的作了個不留活口的手勢。


疾風下星雲的途徑並不算太過新鮮,原理也像愛莉婭所設計的那種,利用磁鐵正負極原理再加滾軸、繩索,一個潛伏在星雲的臥底來操作機械,將他們全部送下山峰。

不朽峰下,疾風軍務處部長德爾曼親自帶了一個千人部隊前來接應,可見疾風對鳳雅玲的重視。

阿倫將鳳雅玲抱進一輛豪華的馬車中,由瑪雅來陪同,自己便退了出去,瑪雅叮囑他不要急著恢復男裝,免得鳳雅玲知道他真實性別後,又會出現什麼新的變故,阿倫面無表情,點點頭算是答應了。

疾風這支綁架隊伍黑夜潛行,進入到暴風山脈的深處中,他們相信星雲定會高度重視此事,派出星雲警戒隊裡最精英的隊伍前來追蹤的,要知道,神龍帝國可是星雲學院最大的贊助國。


晨曦,初升的太陽為星雲連綿山脈披上了一件金黃色的外套,淡淡的霧氣環繞在山脈之間,天地此刻充滿了星雲冬日特有的朦朧美感。

疾風這支隊伍將營扎在星雲山脈某個峽谷中的一條小溪旁,連夜的趕路令每個人都感到了疲憊,營地中很快就傳出了彼起此落的呼嚕聲,這些聲音與當值人員的腳步聲、溪水的流動聲混雜在一塊,在峽谷中形成了一支算不上美妙的交響曲。

阿倫卻全無睡意,他靜靜的蹲在溪水的旁邊,默默的看著溪水的流動,腦海中一次又一次的重放著鳳雅玲那傷心失望的痛苦眼神。

“不用想太多,她沒事,很好!用了安眠藥,沒這麼快醒來的……”瑪雅走到了阿倫身邊,坐在一塊石頭的上面。

她見阿倫默然不語,又補充說︰“那些安眠藥少量服用的話,絕對沒有副作用的,她暫時處於睡眠狀態,對她,對你,都會好過點吧!”

阿倫冷冷的哼了一聲,那是為了更方便將鳳雅玲綁架回疾風吧。

瑪雅注視著阿倫在溪水的倒影,那張俊美無暇的臉龐上染上了少許憔悴和失落,她心中一痛,也不知該說些什麼來安慰阿倫,到了這個時候,一同呆過星雲的人都能清楚的看出來,阿倫對鳳雅玲是不無感情的,甚至可以說,這份情感已經超越出好感這個階段了。

瑪雅默默嘆了口氣,說自己完全沒有醋意,那是自欺欺人的,但當她決心將一切都奉獻給家族後,她知道自己是很難很難與阿倫走在一塊的,經過這麼長時間的相處,她覺得阿倫底子裡是一個自由主義者,他根本不希望有什麼力量或者規則束縛著他,他一直呆在疾風,為疾風效力,只不過他是在努力逃避著什麼……

想起與阿倫交往的一幕一幕,瑪雅的眼神漸漸也變得惘然起來,從一開始的厭惡,到莫名其妙的好感,再到難以自拔的愛慕,然後到後來的隔膜,今天,她對阿倫只剩下最深刻的茫然和困惑,曾經,她以為自己已十分了解這個男子,但到了今天,她又發現她根本一點都不懂阿倫,他與鳳雅玲有著非同尋常的感情,同時他也討厭疾風,但他竟然可以為了疾風而欺騙鳳雅玲……

或者,他就像是此刻圍繞星雲的薄霧般,迷朦一片,讓人無法看透。

阿倫砸出了一個小石塊,砸碎了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淡淡的說︰“瑪雅小姐,你看起來精神也不太好,回去休息吧,不用管我的。”

瑪雅見阿倫盯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怕他看穿自己的心情,便冷冷的說︰“阿倫,你的武技應該是高強得很吧,沒出手就把查理士大人給震住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阿倫瞥了一眼瑪雅在心中的倒影,臉色仍是那一副冷漠的神態,淡淡的說︰“瑪雅小姐,我所簽訂的那份傭兵協議,大概已經算結束了吧?”

面對阿倫的問非所答,瑪雅怔了怔,才答︰“應該算是結束了。”

阿倫淡淡一笑,面上卻無半點歡容,說︰“既然已經結束了,那我沒回答你的義務。”

“那作為同僚之間的關心,總可以吧?”

“關心?還是好奇啊……”阿倫又砸出了一塊扁平的石塊,那石塊在水面上連續跳動了八九下,一直跳到對岸,方才停下來。

阿倫淡淡的說︰“謝謝你的關心,瑪雅小姐!不過,我不想回答你這個問題。”

瑪雅眉宇間卻是松了一松,這一次,他起碼沒否認自己是精通武技的。

“阿倫,你又怎麼知道我不關心你呢?”瑪雅仍作著努力,柔聲說。

阿倫又砸出了一塊石塊,不過這一次卻是砸向了瑪雅的倒影,他冷冷的說︰“瑪雅小姐,有沒有人告訴過你,有時候你真的很煩!”

“……”

“……你早點休息吧。”瑪雅本想發作,但看著這悲傷落寞的側影,傷人的話最後還是一句也說不出,她嘆了口氣,站了起來,默默走回到營地當中。


隊伍才剛休息不到四個小時,又再繼續前進了,瑪雅為了不延緩軍情,早就利用太古魔道中的魔法烙印傳輸,將這個情報傳達了回去,同時為了做到萬無一失,還放出了信鴿,又派出了一騎快馬,勢必要疾風高層準確的了解到鳳雅玲目前的狀況,相信克德傑大人得到這個情報後,肯定會第一時間做出最恰當的安排。

其實疾風綁架鳳雅玲,也不敢過分奢求神龍什麼,只希望他們能暫時不出兵,利用他們的影響力影響一下鳳凰城和自由天堂,令準備開始的談判可以比較順利的進行。

因為有鳳雅玲和娜娜小姐這兩輛馬車的存在,整個綁架隊伍的行進速度算不上太快,而且也不能走太過偏僻的路線,不過德爾曼花了不少心思在這次計劃上面,采取了迂回的走法,就是情願讓追兵追過頭,也不能讓任何人發現他們的行蹤。

頭一天就這樣平安度過了,到了入夜的時分,德爾曼才命令隊伍扎營,波特過來與阿倫交流了幾句,發覺阿倫心情實在低落了,安慰兩句便去休息了,波特的體能是弱項,這麼一天兩夜下來,只有四個小時的睡眠,對於他來說確實是一個考驗。

鳳雅玲也醒了過來,但她心情比阿倫更壞,只是喝了點水,根本不吃任何東西,德爾曼認為鳳雅玲是在絕食抗議,叫瑪雅小心看著,而瑪雅分析是鳳雅玲現在應該是沒胃口,她是個理智的人,一般不會以自虐方式來抗議的。

這一個晚上,德爾曼對阿倫更留心了,在當天疾風交派任務給阿倫的時候,他就大力反對過,這個男子實在太過難以捉摸了,並不能輕易駕御,不過現在阿倫為疾風立了這樣的大功,基本已經排除他是個間諜的可能了,但德爾曼又聽到比茲匯報說,在綁架鳳雅玲的過程中,阿倫竟然曾想出手去傷害查理士大人,這種以下犯上的猖狂實在不能縱容,更令人震驚的是,當時查理士大人完全被這個男人震懾住了,連半點還手的機會都沒有……

德爾曼盯著阿倫的背影,根據屬下的匯報,這個男人一直都沒合過眼,就這樣坐在營地的外圍,呆呆的想著什麼,可怕的是他的眼楮仍然連半點血絲都沒有,可見他的精神還是十分充沛的,這個人的實在不容忽視啊……

德爾曼閃爍的眼神落進了他的親衛達克斯多的眼中,達克斯多向德爾曼走近一步,低聲說︰“德爾曼大人,很晚了,你快去休息吧,按照計劃,下半夜我們還要繼續趕路的。”

德爾曼“嗯”了一聲,但眼楮仍在緊盯阿倫,腳下並沒有絲毫移動,達克斯多更是證實了心中猜想,他將聲音壓得更低了,說︰“德爾曼大人,請恕屬於斗膽問一句,你是否在為迪.阿倫的事情擔憂?”

達克斯多是跟隨德爾曼多年的親衛,德爾曼毫不隱瞞的嘆了口氣,沉聲說︰“達克斯多,你怎麼看迪.阿倫這個人?”

達克斯多思考了一下,回答說︰“德爾曼大人,屬下與迪.阿倫交往並不多,但根據回憶,他在家族呆的日子並不算長,人緣卻相當不錯,我雖不喜歡他,但也很難覺得他討厭……不過,現在重遇他,他卻對任何人都愛理不理,甚至是對大人也是一樣,實在不像是他一向好人緣的風格,屬下覺得這個人實在難以捉摸,難下判斷。”

“難以捉摸……”德爾曼冷哼了一聲,說,“確實如此!這次行動關鍵無比,直接影響到家族未來百年興衰,豈能讓這麼一個不穩定因素留在身邊的,無論查理士大人,再到瑪雅、波特他們,都認為阿倫這個人善變得很啊……”

達克斯多眼眉急跳了一下,他低聲說︰“大人的意思是?”

德爾曼臉上慢慢布上了殺機,冷冷的說︰“他可能真是個人才,但更可能是個禍根,這樣的人不能讓他留在疾風……但如果放他走的話,那他跑去給敵軍報信,那可就糟糕得很了……這次行動的關鍵性,給予了我下定決心的理由……達克斯多,你明白了嗎?”

達克斯多微微躬身,沉聲答︰“屬下明白,行動時間是?”

“下半夜!出動血影武士團所有成員,我親自指揮!”德爾曼冷冷下令。

血影武士團的所有人?達克斯多不由得打了個冷戰,對付一個疾風低層需要出動這麼多人嗎……

但他很快就回過了氣,低聲問︰“德爾曼大人,現在迪.阿倫到底是個有功在身的人,需要知會瑪雅他們嗎?”

德爾曼冷哼了一聲,說︰“不必了,行動時手腳干淨一點,事後就當迪.阿倫是不辭而別好了。”

“是,大人!”達克斯多不由得往阿倫的方向看了一眼,在他眼中,阿倫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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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深夜,濃濃的霧氣彌漫在峽谷下的四周,任何事物在這裡看起來,也只有一個朦朦朧朧的模糊影子。

血紅色的影子們從各個帳篷中閃出,匯聚到一塊,形成一小股血色洪流,迅速向營地的邊緣處湧去。

他們的動作是如此的輕盈迅敏,駐扎著千人軍隊的營地裡沒有人被驚醒過來,只有幾頭觸覺敏銳的馬兒感覺到淡淡的殺氣,不安的踢動著前蹄,低聲嘶叫著。

早已經得到通知的守夜士兵們遠遠的閃去了一邊,令這個角落分外的淒清,一個孤單落寞的影子靜靜的坐在這裡,仿佛根本不知道身後正有上百個身經百戰的武士向他靠來。

當這股紅色洪流離阿倫十步距離時,他輕輕嘆息了一聲,也沒有回頭,低聲說︰“德爾曼大人,都這麼晚了,還沒睡嗎?”

這個難以猜度的男子一定擁有著驚人的實力!對於這一點,德爾曼從來沒有懷疑過,所有阿倫可以洞察到他們的潛伏術,他絲毫也沒有震驚,只是冷哼了一聲,沉聲說︰“迪.阿倫,你知道你錯在哪裡了嗎?”

阿倫發出一陣輕輕的笑聲,仿佛他也不想驚動其他人,低聲說道︰“德爾曼大人,關於這個,還請你多多指教!”

“以下犯上,不分尊卑!”德爾曼一字一句的說道,腳下的步子緩緩向前踏了兩步,他身後的血影武士團也跟著他腳步的節奏,緩緩向阿倫靠去。

“呵呵……原來是這樣啊!”阿倫愉快的笑著,用平淡的聲音說,“不過,德爾曼大人啊,你可聽過太古文學中曾有一言,狡兔死,走狗烹!現在狡兔尚未死去,大人你就要烹狗了嗎?”

德爾曼又冷哼了一聲,鳳雅玲的問題他也有想過,為了安定鳳雅玲的情緒,迪.阿倫的存在應該還能起到作用的,但對比起阿倫本身所存在的不穩定因素,這個作用情願忽略掉,更何況,鳳雅玲已經到手了,難道煮熟的鴨子還會飛了,何必還要去多照顧鴨子的情緒?

他又慢慢往前踏了三步,沉聲說︰“迪.阿倫,念在你對家族有功,趁現在還有少許時間,向神虔誠的祈禱吧!”

阿倫“呵呵”的又笑了起來,仿佛德爾曼剛才說了一個令人愉快的笑話,他似乎根本感覺不到身後那越來越強烈的殺氣,就這樣輕輕松松的轉過身,向眾人微笑說︰“念在德爾曼大人也有這麼仁慈的一面,我等會一定讓諸位死得更痛快一點的。”

濃濃的霧氣中,阿倫身形輕輕的晃動了一下,仿佛已經完全溶入到濃霧當中。

“別讓他跑了……”德爾曼眼前一花,發覺目標已經完全消失,心中一怒,稍稍提高聲量,自己更首先沖了上去,但他還沒來得及發出第二聲指令,腳下的霧氣一陣翻滾,接著腳腕一痛,他剛想提醒手下小心下面,聲音剛到喉嚨,就變成了驚惶的低嚷,他魁梧的身軀竟然被拋了起來。

眼看身體與地面迅速遠離,他慌忙抽出背上的寬刃劍,但根本沒機會揮出一劍,地面上已經有一道陰影彈射而起,後發先至的追上了自己,先是在自己的兩個腳關節處輕輕撞了撞,錐心的痛苦頓時傳上他的神經,雙腿的關節竟然就這麼被撞斷了,他想張口發出驚恐痛苦的叫聲,那陰影已經以驚人的速度來到與他平衡的位置,手如閃電一樣切過了他的咽喉,德爾曼頓時半凸出了眼楮,口中本應發出的巨吼變作了“嘶嘶”的低鳴。

他竟然可以透過脖子,把我的聲帶給震斷了!當德爾曼剛剛產生這個可怕念頭的時候,左右手幾乎又是同時一陣劇痛,一雙手連同那柄寬刃劍同時往地面上落去。

撕心的巨痛中,德爾曼可以做到的,只有在口中發出“嘶嘶”聲來表達自己的痛苦。

身軀下墮中,那個可怕的影子始終不離不棄的依傍著自己,影子的雙手化作拳頭,一拳比一拳重的轟在自己身上,前所未有的痛楚終於令德爾曼提前品嘗到地獄的味道,他狠不得馬上可以死去,免得再受那可怕痛苦的煎熬,無奈面前這道冤魂不散的陰影似乎能將瞬間變成永恆,他就這樣在無窮無盡的痛苦深淵中翻騰落下。

當德爾曼神智完全崩潰時,身體終於轟然著地,地面上的血影武士們趕緊閃出一大片空地來,落地的沖擊將霧氣也炸開了少許,入目的景象實在觸目驚心,德爾曼大人那副威武的身軀已經變得殘決不全,仍穿著一身星雲女裝校服的迪.阿倫面帶微笑,右手剛剛穿越過了德爾曼的心髒,緩緩伸出時,手上多了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

天啊,這是德爾曼大人的心髒?這個令人嘔吐的血腥念頭就像霧氣一樣,彌漫在眾人之間,阿倫那迷人的微笑在這個剎那看起來,更是比地獄深淵裡的惡魔看起來還要可怕。

從血影武士團的角度看來,德爾曼從被人偷襲到彈射到空中,再到落地,只在瞬息間便完成了,但就這麼剎那,他竟然就被折磨成這個樣子……

隆冬的寒意開始滲透過厚厚的盔甲,慢慢滲透進他們每一個人的身軀,再慢慢的游遍了全身。

血影武士團畢竟是從疾風裡千挑萬選出的強人,沒有人因為觸目驚心的景象而嘔吐,也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他們始終牢記著任務的指令︰不動聲息,把迪.阿倫干掉!

達克斯多作為德爾曼的親衛,德爾曼在他心目中已經是一個神聖的象征,魁梧、雄武、武技高強,但今夜竟然就這麼隨隨便便給人秒殺了,這對達克斯多的打擊是無與倫比的。

而阿倫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已經身處群敵當中,他呆呆的看了一會心中那團血肉,才將它狠狠的捏碎,面容隨著施虐的快感而變得漸漸扭曲,那張俊美的臉龐在眾人眼中變得更猙獰駭人了,他輕聲感慨著︰“好久沒殺人了,感覺真好……”

語調就像感慨著為何今夜的霧氣竟然如此的濃,但這句平淡無奇的話語卻化作了致命的寒意,由阿倫為中心,如同一個旋渦般卷向四周,所有人面對著這麼一個冷血的惡魔,忽然感到這個世界已經變成冰天雪地的世界。

這時,達克斯多才忽然想起自己已經成為最高指揮了,他連忙喝道︰“一起上,把他給殺了!”

霧氣中,紅色的圓環隨著一聲喝令,疾速往圓心那個冰寒的所在匯聚,很快,另一種同樣顏色的液體以那圓心為中心飛濺開了,在深夜的霧氣中綻放開一朵朵鮮艷的血花。

這並不是過去那支為疾風贏得無數榮耀的血影武士團,阿倫也並不是適合讓他們重新建立戰績的理想對象。

這支才剛重建不久的血影武士團尚緬懷著先人輝煌戰績,思想還停留在展望美好將來的階段時,就被阿倫以最血腥的手段給摧毀了,或許,他們未來又將會成為另一個神話,但已經沒有給他們證明自己的機會了。

達克斯多驚呆了,他從來沒有見過這麼快的身法,這個家伙的速度簡直比傳說中鬼魅還要迅捷,就像影子一般在眾人之間穿插著,濃濃的霧氣的掩護下,更是將他的優勢發揮到了極致,當達克斯多終於能看清楚惡魔的身影時,喉嚨已一片冰涼,倒地前他想看清惡魔的模樣時,周圍只剩下飄渺的霧氣。

一陣由星雲山脈深處吹來的山風呼呼的拂過此地,仿佛是星雲山神為這裡的亡靈所吹奏的安魂曲。

月亮從密雲深處跳了出來,令這一個角落恢復了少許的光芒,百余條屍體姿態各異的倒在地上,情景詭異,在這已經完全沒有生命氣息的空間裡,阿倫筆直的站在了中間,手中搶來的長矛正漫不經心的微微擺動著,他的臉上仍布滿了深深的殺戮氣息,稍稍扭曲的面容上,尤掛著猙獰的微笑,他淡淡的瞥了一眼營地的邊緣,波特和瑪雅已經站在了那裡,他知道,波特很早就來了,而瑪雅是剛到。

阿倫隨手將長矛拋到了一邊,緩緩的向兩人走去。

瑪雅情不自禁的倒退了一小步,這真是自己熟悉的迪.阿倫嗎,這就是她常常認為是個懦夫、不懂任何武技、弱不禁風的阿倫嗎?她從來沒見過他的面容會如此的扭曲和恐怖,深深的陌生感令她隨著阿倫的前進又倒退了兩步。

她看到了阿倫最後的幾下動作,那渾然天成的血腥殺人手法已深深的烙印進她腦海裡,阿倫,這個可怕的男人,他竟然把德爾曼大人和他的親衛隊,還有疾風皇牌血影武士團給全部屠殺掉了……

戰栗感令瑪雅的眼神看起來是如此的不安和驚恐,阿倫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心中閃過了莫名的悲哀,呵……這個世界上真的沒有多少人在目睹自己殺人後,還能像過去一般接受自己的……

他的臉色漸漸回復正常,但妖異的氣息卻仍圍繞在他四周,阿倫對波特點了點頭,說︰“戰友,我累了,哪裡有大量的清水,我想洗個澡,再睡個覺。”

波特深沉依舊,絲毫也不讓人看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他微笑說︰“去德爾曼大人的帳篷吧,就是中營掛有一枚黃色疾風標記那個,那裡有本來為他準備的水,還有舒服的床,隨便用吧,反正他以後也用不著了。”

“好……”阿倫又點了點頭,表示對這個安排的滿意,他慢慢從兩人身旁走過,走進了營地的深處。


波特轉過了瞥了一眼驚魂未定的瑪雅,沉聲說︰“瑪雅小姐,別再發呆了,我們該立即行動起來。”

瑪雅想起了自己的職責,趕緊深深呼吸了幾口空氣,卻發現空氣中滿是那濃濃的血腥味,她困難的咽了一下口水,說︰“他…他去德爾曼大人帳篷了?”

“對,德爾曼大人用不著了,干嘛要浪費呢,正好安撫阿倫的心,你也不想類似的事情發生第二回吧?現在的情況下,不能再節外生枝了。”波特冷冷的說。

這個說法不無刻薄,實在缺乏對死者的尊重,但瑪雅也是個重實際的人,她點點頭,表示接受這個提議,又說︰“這裡一共死了多少人?”

波特注視著面前的一具具屍體,眼不也眨一下,面無表情的說︰“一共一百零六人,德爾曼和他的親衛隊共六人,另外還有血影武士團全員!”

他看了一眼瑪雅,說︰“瑪雅小姐,我們應該馬上派人封鎖這裡,同時要把這些屍體全部埋掉,再對外宣稱德爾曼大人已經率血影武士團去執行另外的任務了,不能讓士兵們知道這件事,會影響軍心的!”

瑪雅詫異的看了波特一眼,暗想這個人竟然在這麼短時間內,就已經想好如何處理這件事了。

“那阿倫的事情呢?”

“阿倫的事情,回到疾風再作討論,我可以證明,是德爾曼大人先動手的。現在,我們對他只能采用懷柔的策略!”

“好吧……”


本該黎明前出發的隊伍,因為這件突發事件的發生,一直拖到早上才能出發。

隊伍表面看起來平靜依舊,有份去埋葬血影武士團的那兩個小隊被警告必須守口如瓶,暫時看起來並沒有出什麼漏子。

查理士低調了很多,就連德爾曼的“不辭而別”,他也沒有抱怨不滿,甚至連多余的詢問也沒有一句。

隊伍行進到下午時分,偶然遇上了一小隊星雲警戒隊,在波特的指揮下,疾風這支特殊部隊迅速的消滅了這一小群搜尋者,同時波特與瑪雅經過討論,決定改變原定路線,改走西面,那裡雖然有不少盜賊軍團存在,但星雲那邊應該不會猜到他們竟然捨近取遠,可以提高己方隊伍的安全性。

第二天的白天就這樣的過去了,阿倫繼續以娜娜小姐的身份賴在了另一輛馬車裡,除了吃飯,一般也不露臉。

到了晚上的休息時間,瑪雅覺得自己必須鼓起勇氣去和他談談。

娜娜小姐的馬車外,瑪雅敲了兩下車門,她發覺四周仍是那濃濃的霧氣,月亮仍是躲在那密雲的背後,不禁又想起了昨晚那幅恐怖的畫面,這畫面令她在這一整天裡都心驚膽戰,其實如果換了另一個陌生人干出這樣的事情,瑪雅是不會這樣的驚惶的,但當事人竟然是她心目中一直佔有一個重要位置的阿倫,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進來吧。”娜娜小姐的聲音就平常一樣,平靜且淡然。

瑪雅無法抑制的又想起了惡魔昨夜那陰森恐怖的笑容,她深深吸了一口氣,踏進了馬車之中。

娜娜小姐此時正挨躺在一張寬長沙發的上面,柔和的魔法燈光映照下,她那張美麗無暇的臉龐染上了一份朦朧的美感。

瑪雅呆呆看著這幅唯美的畫面,實在很難將畫面中的主人公與昨夜凶案現場的主角聯系到一塊去。

“瑪雅小姐,請坐。”阿倫微笑說。

瑪雅坐到了阿倫對面的沙發上,她本來以為以後都不敢再正面面對阿倫了,誰知道一切都沒有什麼不同,他仍是那樣的溫文有禮,起碼表面看上去是這樣。

如果不是昨晚親眼目睹,她真不敢相信面前這個比女人還要漂亮的男子,竟然可以一個人將整個血影武士團滅掉。

瑪雅沒說話,阿倫也不作聲,兩人就像過去一同走在星雲大道上的樣子,默默的感受著忽然而來的安靜氣息。

馬車一邊的窗簾完全被拉開了,霧氣中隱約可看到密密麻麻的帳篷,被栓到一塊的馬群,天邊抽象的烏雲,和烏雲下只有模糊影子的星雲山脈……

時間靜靜流逝間,瑪雅終於嘆了口氣,無論這一刻的感覺與過去如何相像,但她知道,她和阿倫永遠也不能再像過去那樣了,好比這一秒鐘過去了,那就永遠過去了。

阿倫似乎也在思考著時間這個問題,他將手背靠向了窗外,五指微微張開,任何光芒照耀在他的手上,一會後才慢慢合攏,仿佛要將什麼東西抓進手裡,口中輕輕的說︰“瑪雅小姐,如果世界上任何事情都能像光線那樣,總是直來直往,那該多好啊……”

瑪雅抿了抿嘴,低聲說︰“如果真的這樣,那我們的世界就不叫人生了,對嗎?”

“呵,也對,想不到瑪雅小姐也有感性的一面……”

“……”

又是一陣沉默過後,瑪雅提醒自己,面前這個看似充滿悲情色彩、思想裡也頗具閃光點的家伙,其實根本就是一個惡魔,實在不該和這個恐怖的人物扯到太遠去了,她連忙回到正題,說︰“阿倫,鳳雅玲肯吃東西了,不過吃得並不多……或者換一種說法,她的心情可能太壞了,吃得實在很少……”

阿倫凝視著窗外的遠方,淡淡的說︰“那好得很,起碼還肯吃東西,如果她絕食抗議,那你們就麻煩了!”

瑪雅強顏一笑,說︰“阿倫,我的意思是,現在我們連日趕路,如果鳳雅玲的營養補充不足,心情又憂郁的話,我擔心她的身體會出問題。”

阿倫瞥了瑪雅一眼,牽了牽嘴角,說︰“瑪雅小姐,你想我干什麼就直說吧,不必慢慢兜圈子的。”

瑪雅輕聲說︰“準確來講,是鳳雅玲想見你。”

阿倫眼中閃過了深沉的痛苦,臉上卻愉快的笑了,說︰“哈哈,她該不會是旅途寂寞,想念我這個好友了吧?”

瑪雅嘆了口氣,說︰“你知道不是這樣的。”

阿倫說︰“瑪雅小姐,那你想怎樣,我真的去見她,假如一言不合,你不怕我就一刀把她宰了嗎?哈哈……”

瑪雅知道自己昨夜無比恐懼的神情,已經深深的烙進了阿倫的腦海裡,或許在某種程度上,我還傷害了這位惡魔高傲的自尊呢……她不禁又嘆了口氣,說︰“或者,你用善意的謊言去安慰一下她吧,譬如說,你可以說其實是被我們逼的,我們用你親人的性命來要挾你,你才會對她做出這種背叛的行為,再或者說……”

阿倫冷冷一笑,說︰“瑪雅小姐,你不必再說了,我不想再欺騙鳳雅玲,這麼蹩腳的謊言由你去跟她說吧……另外,很晚了,我的睡眠時間到了。”

“那好吧……”

“……”

“請等等……”阿倫忽然轉過了頭,注視著瑪雅即將離開馬車的背影,猶豫了一下,才問道,“瑪雅小姐,看在往日友情的份上,你可否真誠的回答我一個問題……假如你是鳳雅玲的話,你還會原諒我嗎?”

“不知道……大概我會恨你一輩子!”對於瑪雅而言,回答這個問題時,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抱著怎樣的一種心情,迪.阿倫這個名字,曾經深深的刻在了她的腦海深處中,過去曾代表著某種期盼和希望,但昨夜是一條終生難忘的分界線,阿倫完全顛覆了他過去在她心目中的形象,於是,從今天開始,迪.阿倫這個名字,已開始代表懷念和迷惘。

我過去所愛的那個阿倫,昨晚所看到的那個惡魔,到底哪個才是真正的迪.阿倫呢?瑪雅緩緩關上馬車門,靜靜
的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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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這支綁架隊伍進入到了第三天的行程,因為離海邊更遠了,天氣暖和了少許。

因為德爾曼大人已經去了執行“神秘任務”,查理士大人是個不喜歡管雜務的人,所以波特和瑪雅已經成為了隊伍的臨時指揮,令瑪雅感到有點意外的是,波特竟然擁有相當高明的指揮才華,軍隊行進的調度方面,甚至還遠在德爾曼之上,於是經過昨天一天的觀察,到了今天,瑪雅已經將隊伍指揮權完全交托給波特了。

基本上,這是平淡無奇的一天,連平常愛抱怨的查理士都沉寂了下來,但這樣反常的平靜,更像是暴風雨來臨前的醞釀期。

隊伍進入到暴風山脈的中西部地區時,天已經完全黑下來了,士兵們在這三天四夜裡,平均每二十四小時只能獲得四個小時的休息時間,連續趕著這樣崎嶇難行的山路,每個人的臉上都掛滿了疲憊,但波特絲毫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命令隊伍繼續趕路,還毫不心軟的下令監督隊狠狠的抽打了幾個小聲嘀咕抱怨的士兵,直到快接近凌晨的時段,隊伍完全進入到星雲西部地帶的一個密林時,波特才允許全軍休整。


看著整個營地忙碌的運作開了,阿倫揉著惺忪的睡眼,懶洋洋的走下了馬車,他看了鳳雅玲的馬車一眼,它在停靠在自己那輛馬車的後面,車裡沒有任何光芒,但阿倫卻能感覺到裡面正有一對怨懟的眼楮正注視著自己,他內心頓時莫名揪動了一下。

阿倫趕緊轉開了頭,伸著懶腰,往營地中走去,士兵們好奇的偷看了幾眼這位美艷慵懶的隆.娜娜小姐,但他們很快又趕緊低下頭,上面嚴厲警告過千萬不要去招惹這位大小姐,她的脾氣壞得很,德爾曼大人就是因為得罪了她,馬上就被派去執行“神秘任務”了。

阿倫看著士兵閃爍的目光,無奈的牽了牽嘴角,很沒淑女風範的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他打量著四周,這個密林的樹木以白樺和冷杉為主,它們的枝頭上尤掛著厚厚的積雪,可見這一帶最近正處於降雪期。

波特在密林東面的一個小山坡上向阿倫揮了揮手,阿倫笑了笑,便往他的方向走了過去。

山坡上,波特對阿倫的態度絲毫沒有改變,阿倫忽然發覺波特從剛認識自己的那天開始,他就一直就是這樣待自己了,從不冷淡,但也從不過分熱情。

阿倫很少能看透波特到底在想著什麼,或許同樣的,波特也很少能把握到阿倫的心思。

就像往常一樣,兩人相視一笑,然後蹲下,各自點燃一根煙,不同的是,過去總是在不朽之顛的東面,而現在是在星雲山脈一個不知名的小山坡。

“戰友,睡了一天了吧……這裡是星雲山脈西部地區了,傳說是星雲最美麗的地方之一啊,你覺得如何呢?”波特的笑容爽朗依舊,仿佛他根本沒有親眼目睹阿倫前晚的血腥行為。

阿倫深深吸了一口煙,呼出團團白霧,微笑說︰“不如人們想象中那般的詭秘,也沒有吟游詩人口中的那份深邃,還算不錯吧,反正我也只是這裡的匆匆過客……”

“戰友,聽你的語氣,你的情緒落寞得很呀。”波特笑道。

阿倫聳了聳肩,抬頭望向了黑漆漆的天空,這時,一些白色的小點從漆黑的深處中鑽了出來,然後慢慢的灑向了大地。

阿倫半眯起了眼楮,輕聲說︰“呵,下雪了。”

“這又將是一個寒冷的夜晚……”

“……”

兩人任由雪花飄降在身上,又漫無邊際的聊了一陣,阿倫忽然改變了原先天氣的話題,奇峰突起的說︰“戰友……你什麼時候知道我是狂風的?”

波特神秘的笑了笑,說︰“戰友啊,其實你一進疾風,我就十分關注你了,從那時開始,我已經開始猜測你擁有著深不可測的武技……”

阿倫說︰“謝謝重視。”

波特說︰“後來我們一起進入星雲,從菲斯普的死亡,到博塔斯盜賊軍團的全殲,我都在猜是不是你干的……愛莉婭小姐選婿那天,娜娜小姐病倒了,然後會場上就出現了傳說中的狂風,還跟我們偶然邂逅,呵,戰友,你記得我曾經告訴過你,我曾經花相當大功夫去研究人的眼楮和眉心的距離,無論你怎麼變裝易容,你眼楮之間的距離,還有你眉心的距離,是很難去改變的,不過那時我還不敢完全肯定你就是傳說的狂風,畢竟眉心同樣距離的人,還是有的,直到西郊水晶礦坑,我們又一次遇見,而娜娜小姐恰好又一次失蹤,我才漸漸開始肯定,娜娜小姐就是狂風藍雪雲。”

阿倫淡淡苦笑著說︰“這個世界上聰明人可真不少啊,戰友,除了你之外,還有誰可能猜到這些呢?”

波特認真的回答說︰“還有的,我個人覺得,扎斯町很可能也猜到了。”

“哦?”

“扎斯町可不簡單啊,除了你之外,我最留意的人就是他了。”

阿倫心中凜然了一下,不動聲色的接過了波特遞來的第二根煙。

營地中由忙碌的喧鬧漸漸變為寧靜,阿倫和波特抽著煙,又再漫無邊際的聊了一會,阿倫眼眉忽然急速跳動了幾下,心神一陣不安,獵人的直覺告訴他,周圍一定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了。

他伸了個懶腰,說︰“我說戰友,累了,回去吧!”

波特若有所思的注視著山坡下的營地,又看了看天上的飄雪,微笑說︰“戰友,你先回吧,我還想再呆一會。”

“……”


馬車前,阿倫停下了腳步,他皺了皺眉,慢慢就向鳳雅玲那輛馬車走了過去,一些十分異樣的聲音正從裡面傳出,根據阿倫的經驗,那是一種掙扎和喘息的聲音。

是誰進了鳳雅玲的馬車,難道是查理士?他瘋了……

阿倫凝神細聽,只聽見馬車裡隱約傳出一把男子的喘息聲︰“……雅玲,你不要再抗拒了,我們注定是天生一對……”

正是查理士的聲音!

“……查理士你…你這個禽獸,給我立即滾開……”鳳雅玲的聲音斷斷續續,接著又是一聲衣服被撕破的聲音。

阿倫心中一陣暴怒,不是說好了不能動鳳雅玲的嗎?瑪雅這個混蛋到哪裡去了?

他腳下一蹬,身形往前疾速傾斜,一閃身已經來到鳳雅玲那輛馬車前。

齷齪的比茲正舔著舌頭,瞪著小眼楮站在馬車外,為查理士看風,他一發現阿倫的蹤跡,忙喝道︰“阿倫,你不得……”

阿倫也不等他說下去,一巴掌就將他扇去了一邊,往前一腳,車門立即化為千萬道碎片,只看到馬車內,查理士正壓在鳳雅玲身上,拼命的撕拽著她的衣服。

阿倫看見鳳雅玲的衣物只是破毀了幾塊,裙子部分基本還保持著完整,心中稍稍一松,幸好回來得及時,查理士這禽獸還沒動手,不然這次肯定會抱憾終生了。

車門破裂時,查理士慌忙停下手腳,憤怒的轉過身,一雙眼楮布滿了血絲,顯然正處於極度亢奮的狀態中,當他發現是阿倫時,那陣憤怒立即被壓下了幾分,因為直覺告訴他,面前這個男子隨時有變成野獸的可能,但未來族長的身份支撐著他,查理士狠聲說︰“阿倫,你想干什麼?”

鳳雅玲身體一松,趕緊一把推開了查理士,踉蹌的繞過查理士,奔跑到阿倫的身後,在貞操危機的面前,令鳳雅玲暫時忘記了她與阿倫之間的隔閡。

阿倫輕輕攙扶住鳳雅玲,她的一張俏臉已梨花帶雨,我見尤憐,微微顫抖著的嬌軀就如風中顫抖著的燭光,阿倫輕輕的摟著她的縴腰,柔聲說︰“那禽獸沒對你干什麼事吧?”

鳳雅玲用力的搖了搖頭,眼神深處中的恐懼尚揮之不退,阿倫憐愛的說︰“沒事了,都過去了……”

查理士發現面前的壓力大減,而到口的肥肉又跑掉了,心中的怒氣又湧了上來,喝道︰“迪.阿倫,你是不是瘋掉了,難道你忘記尊卑了嗎?”

阿倫感到鳳雅玲的身體軟綿綿的,而臉蛋上又布著一團團粉紅色的紅暈,心中一陣震怒,看來鳳雅玲不單服用了失去力量的昏迷藥,還服用了下流的催情劑……

他柔和的目光慢慢從鳳雅玲臉移開,當他的視線轉到查理士臉上時,眼神已經變得凌厲無比,冷冷的說︰“尊卑?那是建立在力量的基礎上的,查理士,我用一個小指頭就可以令你生不如死……”

阿倫的聲音尚未落下,身體已經如鬼魅一般閃了過去,一手還擁著鳳雅玲,另一手輕輕的向查理士探去,果然沒有食言,僅僅是一個小指頭而已。

查理士根本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指頭重重的點在了腰間的敏感處,極度的痛苦立即從腰間湧向全身,身體更像抽筋了一樣,他痛苦的翻滾了在地,在僅僅瞬間之後,那無與倫比的痛苦已經消失無蹤,而阿倫又飄回了原地,就似一切根本沒發生過。

不過阿倫正以妖異的笑容提醒著查理士剛才一切的真實性,他冷冷的說︰“聽好了,等我明白這是什麼事了,剛才那種痛苦將會持續到你斷氣的那一刻為止!” 瑪雅這個婊子呢?

這時,身後傳來了急速的腳步聲,瑪雅正領著一個大隊的士兵趕了過來,她先是看了看面容冰冷的阿倫,再探頭進馬車看看還赤裸著上身、坐倒在地的查理士,然後回過頭,打量了一下將頭深深埋進阿倫懷內的鳳雅玲。

瑪雅馬上將事情猜出了大概,她的臉色立即變得煞白,強控著怒氣,沉聲說︰“查理士大人,原來你叫我去清點核實隊伍的人數,就是為了干這種事嗎?”

查理士自知理虧,悶哼了一聲,也沒答話,只是以恐懼和怨毒的目光瞥阿倫一眼。

阿倫冷冷一笑,發生這樣的事情,已令他下定某個決心。

瑪雅也將視線轉向了阿倫,目光中不無惶恐,尤其她深知阿倫擁有著令人戰栗的武技。

阿倫淡淡的問道︰“瑪雅小姐,記得當天離開星雲前,你答應過我什麼嗎?”

阿倫的語調越平淡,瑪雅的心情就越驚慌,她低聲說︰“保證鳳雅玲的安全!”

阿倫冷冷一笑,說︰“那現在這又是什麼回事了?”

鳳雅玲的嬌軀尤緊貼在阿倫懷內,在風雪中輕輕的顫抖著,衣袖被撕破了幾片,露出了一小段雪白的手臂。

看著鳳雅玲這樣的模樣,瑪雅不禁又瞥向了查理士,想象著不久前查理士猥瑣的模樣,她的聲音更低了︰“這確實是意料之外的事情……”

阿倫冷冷的打斷了她,說︰“那你現在還憑什麼保證鳳雅玲的安全呢?”

“這……”瑪雅以哀求的目光看著阿倫,似乎洞察到阿倫的想法,懇求說,“阿倫,請你以疾風的人民為重啊,如果你就這樣帶著鳳雅玲一走了之,戰爭就鐵定發生在疾風的土地上了……”

阿倫再次冷冷打斷瑪雅,說︰“那也怪不得我!還有,戰爭本來就起源於疾風,是疾風家族不知自愛,總想凌駕於他人頭上,才導致今天的惡果……本來我看在與疾風的一點淵源上,也想助一臂之力的,只可惜某些人犯下了無法寬恕的罪行,看來老天也要將疾風逼進絕境了……哼!瑪雅小姐,你並不笨嘛,竟然能猜到我想什麼。”

阿倫說著這番話時,瑪雅眼中猶豫了幾下,終於閃過堅決,她猛地後退一步,打出了作戰的手勢,她身後那群蓄勢待發的士兵立即蜂擁而上,但剛跑出兩步,又停了下來。

因為阿倫已經將查理士高高提了起來,他冷冷的打量四周,包圍圈早已經形成了,不過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未來的家主已經被人捏在手中了。

阿倫一手攙扶著鳳雅玲,另一只手捏著查理士的後頸高高提起,淡淡的喝道︰“叫他們讓開一條路來!”

性命被人捏在手上的查理士又急又怒,趕緊喝道︰“你們快點滾開!”

“很好!”阿倫滿意的笑了笑,回頭看了瑪雅一眼,與她哀怨無奈的眼神交錯而過,此時一別,就不知何日再見了,阿倫默默的嘆了口氣,就這樣踏出了營地以外。

他解下了兩匹戰馬,回過身對緊緊跟在他們身後的士兵們說︰“轉過身,再往前走兩百步,我不喜歡有人靠我太近!”

說著這話時,他加大了捏著查理士的力量,查理士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哀號聲,他吼道︰“你們還不跟著照做!”

阿倫看著疾風的士兵們慢慢退去,大聲喊道︰“半小時之內,不得追蹤我們,不然我要以查理士死無全屍。”

瑪雅的聲音遠遠傳來︰“阿倫,我們一定照辦,求你不要傷害我們家大人!”

阿倫不再答話,他將鳳雅玲放到了其中一匹馬的馬鞍上,自己再縱身一躍,便跳到了鳳雅玲的背後,另一手將另一匹馬牽近,查理士心中一喜,只要阿倫這小子讓我獨騎一馬,那我逃生的機會就大增了,畢竟疾風的兒女從小就是在馬上長大的。

誰知阿倫卻是從馬鞍的掛囊中取出拿出一條繩索,利索的將查理士的腳給捆上了,口中冷笑道︰“查理士先生,另一匹是用來換腳的,並不是為你而準備的!”

“啊——”查理士的一聲慘叫聲中,兩匹快馬已離弦而出。

可憐的查理士先生就這樣被凌空拋起,拖在了馬後,身體經受著地面的愛撫,口中發出一聲又一聲的哀號聲。

直繞過了兩個山頭後,阿倫才將查理士解下,查理士已經被地面的碎石劃得他片體鱗傷了,污泥更是將他的臉孔塗得面目全非,不過到底是從小就練習武技的疾風皇族,性命倒是沒有大礙。

阿倫冷冷一笑,上前狠狠的抽了他兩巴掌,心中想,伯列奧先生,今天我放過你獨子的性命,當年你曾對我有一傘之恩,我們的君子交情,就此一筆購銷了!


阿倫駕著馬又過了兩個山頭後,忽然發覺鳳雅玲的喘息聲越來越大,此時天色仍是漆黑一片,他忙取出掛囊中的魔法燈,往鳳雅玲臉上照去,只見鳳雅玲一張美麗無暇的臉紅彤彤的,顏色就像熟透了的隻果。

阿倫暗罵自己粗心,鳳雅玲中了查理士的下流藥物,一直都沒解開的,他趕緊從馬鞍的另一側取出水壺,慢慢灑到鳳雅玲的臉上和手心上,眼看著那層層紅暈開始漸漸退去,阿倫才心中稍安,韁繩一揚,繼續馳馬往前路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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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座古老破舊的廟宇中,阿倫打掃干淨一個位置,讓昏睡中的鳳雅玲坐好,又將兩匹馬兒牽到廟宇的後院深處栓好,再找來幾根破木,生起了一團火,才在鳳雅玲的身旁坐下。

在星雲山脈的中西部,這樣的古東方廟宇實在不在少數,不過當星雲山脈漸漸被移出神龍帝國的版圖後,這些廟宇便漸漸被人所遺忘了,偶爾會有小型的盜賊團伙,將這些地方當成是臨時的據點。

阿倫現在所處的這座就是其中一間,面積相當寬敞,不過除了主殿還能保持著基本完整外,後面那二十來個院子就已經變得破爛不堪了。

這已經是第二天的下午,風雪越下越大,阿倫擔心雪水融進鳳雅玲的衣服中,會造成重風寒,也不敢再趕路了,就找了一間這樣的廟宇,暫時避過眼前這場罕見的暴風雪。

阿倫溫柔的將鳳雅玲身上的雪花彈開,發覺鳳雅玲的睫毛輕輕的顫動了幾下,心知鳳雅玲已經醒過來了,只是不想面對自己罷了。

阿倫嘆了口氣,將她衣服上的雪點清理干淨後,又探了探她的額頭,發覺一切正常,心中一松,上次帶著有病的艾波琳上路的情景還如在昨日,如無必要,阿倫實在不願意再嘗試第二次了。

阿倫在鳳雅玲的對面坐好,才柔聲說︰“雅玲,你醒了?”

鳳雅玲這才將朦朧的睡眼慢慢睜開,她輕輕的揉動著眼楮,打量著四周,目光好幾次在阿倫身上游過時,都會停頓一陣,美目中所包含的復雜情感,可令最頑固的石頭都心動低下頭。

看著風華絕代的鳳雅玲如此慵懶的一面,阿倫只覺喉嚨一陣干燥,他忽然想起這裡是荒山野嶺,四處杳無人煙,而此時又是干柴烈火,面前更是自己心儀已久的佳人……阿倫不敢再想下去,怕會情不自禁的發出狼嚎聲。

他重重的咳嗽了一下,分散自己的注意力,找個話題來說︰“雅玲,我們已經來到了星雲山脈的中西部地區,這些古廟都是你們神龍過去的建築,香火曾經鼎盛一時。”

鳳雅玲輕輕的“嗯”了一聲,停頓了一下,忽然輕輕的說︰“你為何又恢復女聲來說話了?”

阿倫知道前面離開疾風駐地時,鳳雅玲雖然在半昏迷狀態中,但要辨別出一把嗓子的性別,大概並不是太過困難的事情,他不禁一陣尷尬,過去曾無數次想象過鳳雅玲知道自己真正身份時會作何感想,恐怕現在很快將得到答案了。

鳳雅玲將目光投向了地上的火光,輕聲問︰“在疾風營地的時候,我聽到他們都叫你阿倫,對嗎?”

阿倫苦澀的牽了牽嘴角,說︰“對!”

鳳雅玲的目光慢慢上移,移到了阿倫的靴子上,繼續問︰“阿倫才是你的真名,對嗎?”

阿倫嘴角的弧度更大了,苦澀的笑容中,他很想說不是,但找不出再欺騙鳳雅玲的理由,只有繼續點頭說︰“對!”

鳳雅玲的目光移到了阿倫的腰間,仍在問︰“阿倫是一個男孩子的名字,對嗎?”

“對!”阿倫發覺自己只能用單音節來說話了。

鳳雅玲目光移動到了阿倫的胸口,對尚穿著女裝的阿倫來說,那個位置只有兩團填充物,他一陣心虛,身軀不自禁的往後縮了縮,低咳了一聲,不過仍是給出同一個答案︰“對!”

鳳雅玲的眼楮終於看向了阿倫那張清秀的臉龐,輕聲說︰“娜娜……不,該稱呼你阿倫才對!阿倫先生,你本來就是一個男孩子,你本來的聲音應該是昨晚我所聽到的那把男子聲音,對嗎?”

一陣乏力感湧遍全身,阿倫很想編造一個謊言,說昨晚他是模仿男人,為的是將你雅玲小姐救出狼群呀,但這樣的謊話,連三歲小孩子都不會相信了,更何況是鳳雅玲,他嘆了口氣,無力的回答說︰“確實如此。”

到了這四個字,他的聲音終於恢復為男聲了,他偷望了鳳雅玲一眼,鳳雅玲眼中的神色變得更復雜了,兩人目光中交錯而過的剎那,仿佛腦海中同時閃過了星雲裡一同度過的一幕幕。

他們曾緊緊靠在一起,觀望過星雲四年一度的“夢幻仙境”。

他們曾經手牽著手,逛過星雲裡的每一個角落。

鳳雅玲曾經對阿倫說過,他是她最好的朋友。

她還曾經說過,真可惜你是個女孩子,要不然,我一定要嫁給你。

……

現在我真的不是個女孩子,鳳雅玲又如何看待當天的戲言呢?阿倫苦澀一笑,又再將目光投向了火光中,他與鳳雅玲之間的往事化成了畫卷,慢慢在眼前拉開,再一幅一幅的飄過。

他們不禁都沉默了下來,他們之間的回憶無疑是充滿甜蜜的,但這個甜蜜,是建立在雙方都是女孩子的基礎上,一旦這個基礎不存在的話,但這樣的甜蜜就會演變成荒誕了。

阿倫眼眉跳動了一下,苦笑的弧度不由得更大了,他忽然想起了去年星雲八百年校慶晚會後的一幕。

他因為受了重傷,鳳雅玲為了照顧他,還曾共浴過,那可是一個漆黑寂靜中充滿著無盡誘惑的夜晚,最可怕的是,她還曾引導著他摸過她胸脯下的十字星印記,然後還半開玩笑的告訴過他︰“如果有男孩子知道了我這個秘密的話,我一定逼他娶我!”

“如果他已經有老婆了呢?”

“那麼,我就一劍殺了他,哼哼……”

“……”

想起鳳雅玲曾經咬牙切齒的說著那句話的神情,阿倫就一陣心驚膽戰,他不禁又再次抬頭偷看了鳳雅玲一眼,只見鳳雅玲本來已經恢復正常的臉色,再次湧起了紅暈,似乎也正回憶著這件尷尬而旖旎的往事。

她感覺到阿倫的目光,立即回望了過來,不過是用憤怒的神情,狠狠的瞪了阿倫一眼。

阿倫不敢與鳳雅玲的目光多作糾纏,慌忙重新將頭低下。

就在兩人都沉浸在甜蜜的荒誕往事中時,遠處的風雪深處中,隱約傳來了馬蹄聲。

阿倫眼中閃過警惕,心中暗暗慶幸自己將馬匹栓到了後院的深處,來人只要不去仔細搜索,是不可能在這麼的廟宇中發現那兩匹馬兒的,他低聲對鳳雅玲說︰“雅玲…雅玲小姐,有人來了?”

鳳雅玲沒作聲,但眼神卻在咨詢著阿倫該怎麼辦。

阿倫不想在鳳雅玲面前殺人,他飛速起腳,將地上的篝火踩滅,想起上次在星雲山脈中的教訓,他還取水在上面澆了幾下,盡量別讓人看出有人剛在這裡呆過。

他輕聲對鳳雅玲說了句“得罪”,一手便扶上了鳳雅玲的縴腰,腳下輕輕的往廟宇的直粱一蹬,已經躍起了數米,到直梁的中段再用力一踏,兩人已經輕飄飄的落到了廟宇大殿頂部的橫梁上。

鳳雅玲冷冷的哼了一聲,這位“娜娜小姐”過去還裝出一副病胚子的樣子,沒想武技高強得很……

阿倫只好苦澀一笑,他揮手掃退了一大片蜘蛛網,招呼鳳雅玲來到一根比較干爽的橫梁上,這根廟宇的主橫梁還算寬敞,剛好夠兩人並肩伏下,從高處俯瞰下去,剛好將整個大殿都收於眼底。

五個身穿著漆黑冬服的男子,策馬來到了廟宇前,他們將馬兒拴在了前院,便呼著白氣,大步走進了大殿之中。

每個人都將連著披風的帽子罩在了頭頂,而且盡量的將帽緣壓低,就算進廟後也沒打算將帽子摘下,臉上的上半部還帶著半截深藍色的面具,似乎並不願意讓人看清他們的真面目。

他們打量著地面那團熄滅了的篝火堆,領頭那人判斷說︰“看來有人剛剛離去,不過那人心腸看來不壞,臨走還把火澆熄了,免得釀成火災。”

聽得橫梁上的阿倫一陣慚愧,只見其余幾人紛紛點頭,表示同意這個判斷。

他們簡單的將廟宇四周搜索了一遍,並沒有異樣發現後,便回來重新將篝火點燃,又取出些干面包,就地盤膝坐著,食用了起來,也不多交談半句,整個大殿中,除了篝火燃燒的劈啪聲,就只剩下他們嚼東西的聲音了。

好一會過後,其中一名黑衣人才打破沉默,低聲說︰“……這次任務可真是奇怪啊,找到鳳雅玲後,竟然不送回學院,而是直接帶回暗部軟禁起來,加入暗部也快兩年了,還是第一次踫到猜不到目的何在的任務……”

阿倫和鳳雅玲同時一震,星雲暗部是星雲學院一個神秘的機構,他們從來不讓人看到真面目,永遠將自己隱藏於漆黑當中,總部也不在學院裡設立,有人曾猜測過他們的真正總部應該是在不朽之顛的山腰處,他們從來只聽令於校方最高層,一直以來在外界心目中的形象是默默維護著星雲學院的安定。

不過現在星雲暗部這樣做的話,意義到底何在呢?

阿倫的思維飛速運動開了,星雲出動暗部來尋找鳳雅玲並不奇怪,畢竟鳳雅玲未來可是神龍之主,但他們竟然要用非常手段來禁錮鳳雅玲,這不是瘋了嗎?神龍帝國可是星雲學院主要贊助國之一啊,得罪神龍有什麼好處,舒梅蒂那老家伙瘋了?還是在打什麼主意……

當阿倫還想多了解一些時,領頭那黑衣人已經冷冷的打斷了他,沉聲說︰“六十七號,你的話太多了,把你的嘴巴閉上!”

那被喚作六十七號的暗部隊員立即就閉上了嘴。

又是安靜了一會,那領頭的黑衣人又說︰“六十七號,還有各位,我知道這幾天大家都很辛苦,但星雲高層的事情,是不容許我們討論和質疑的,請不要忘了,他們是不容許星雲暗部有自己思想的,讓其他人知道我們在議論他們,後果將不堪設想啊,唉……”說這句話時,他的語氣已經放軟了許多,身邊的伙伴畢竟是合作多時的老戰友了。

那被喚作六十七號的暗部隊員低聲說︰“老大,這裡哪可能有其他人啊?真的有,又怎麼可能不被我們發現呢?”

領頭的黑衣人沉聲說︰“現在星雲山脈正處於非常時期,鳳雅玲的失蹤令各方勢力都運動起來了,此時周圍高手雲集,我們一切都以小心謹慎為上啊!”

另一個黑衣人終於也忍不住出聲問道︰“老大,聽說昨天有幾名暗部的伙計被人暗殺了,是不是真的?”

領頭的黑衣人沉默了一會,緩緩的嘆了口氣,說︰“是真的!所以我們才必須更加小心,各方勢力都派人進入到這一帶,想要鳳雅玲性命的人可不在少數……”

聽到這裡,阿倫心中一亮,鳳雅玲是被疾風綁架走的,這件事已經得到證實,但假設鳳雅玲忽然死亡的話,那責任勢必會栽到疾風的頭上,到時候,神龍肯定會成為攻打疾風的第一主力,那鳳凰城必定會全力支持盟友,冰風和雷諾勢必也來撿便宜的,那麼,疾風將走上滅亡之路……

那叫六十七號的那個暗部隊員冷笑說︰“聽說神龍皇族也派有人來暗殺鳳雅玲呀,星雲山脈很久沒試過這麼熱鬧了……”

領頭的黑衣人又嘆了口氣,說︰“爭權奪利的事情,永遠會追隨著皇族左右的……”

阿倫清晰的感覺到身旁的鳳雅玲輕微的顫抖了一下,阿倫習慣性的將手伸向了鳳雅玲,輕輕的拍打著她的手背,以示安慰,誰知鳳雅玲很快就將手縮開了,令阿倫感到一陣尷尬和黯然。

另一名黑衣人說︰“神龍皇族那邊的勢力,還是有不少拯救隊伍的吧,畢竟事情已經發生第四天了……”

領頭的黑衣人忽然喝道︰“全部閉嘴,有人要來了……”

廟宇外風雪的深處中再次傳來了馬蹄聲,阿倫遠遠就能聽到一把熟悉的大嗓門喊道︰“嘿,已經有人在這裡!”

另一把聲音說︰“扎斯町先生,請你小聲點,裡面說不定是敵非友呢!”

“……”

阿倫心中一動,另一個人竟然是貝裡安!

扎斯町一行人大概三十人左右,他們來到廟宇前,阿倫才發覺,魯迪斯竟然也在其中。

阿倫發覺鳳雅玲蠢蠢欲動,忙湊到她耳邊說︰“別急著下去,小心那幾個星雲的暗部,說不定另外還有一些無法預測的危機,等看清楚形勢再下去,到那時還不遲吧……”

鳳雅玲猶豫了一下,終於緩緩的點了點頭,不過又將身體挪開少許,仿佛在怪阿倫靠太近了。

剛才聽到那些消息肯定令她的情緒陷入了低谷,這幾天經歷的事情,令她覺得身邊的人遠不如過去那樣值得信賴了。


魯迪斯他們都是星雲裡的名人,那五人星雲暗部的隊員立即就認了出來,領頭的黑衣人站了起來,從懷中取出一張特殊的黑色卡片,舉向魯迪斯,沉聲說︰“我們是星雲暗部隊員,是與諸位執行同樣任務的!”

扎斯町叫道︰“星雲暗部?聽說那是一群喜歡把頭縮起來生活的家伙,哪有這麼容易就給我們遇見呀,你說我就相信?”

扎斯町那邊的隊長狠狠瞪了扎斯町一眼,喝道︰“扎斯町,你別大呼小叫的胡說八道了,那卡片是冒充不了的!”

接下來,星雲暗部、星雲警戒隊、學生警戒隊按規矩互相檢驗了各自身份的卡片,原本緊張的氣氛很快就緩和了下來。

暗部的隊長與扎斯町的隊長簡單的交流了幾句,立即就和他們的隊員恢復了沉默寡言,他們遠遠坐到了一邊,似乎不願也不屑於與星雲的正規隊伍交談,要不是這場暴風雪,他們大概已經離開了。

“哼,還看不起我們呀……”扎斯町低嚷了一句。

但馬上就被他的隊長壓制住了他的不滿情緒︰“干活吧,扎斯町,風雪一停,我們還要繼續趕路的。”

“……”

星雲兩大警戒系統難得的合作,雙方表現出來的動作都十分利索,很快就堆起了兩堆篝火,又將簡便的行李放置得井井有條。

連日來的趕路早就將這班人折磨得疲憊不堪,眾人用過一些干糧後,也沒用多久,很多人就大睡了過去,鼾聲彼起此落。

魯迪斯、貝裡安和警戒隊隊長湊在一起討論著行進搜尋的路線,扎斯町不識趣的也湊了上去,偶爾也會加上幾句意見,往往他的意見是相當具有實用性的,那隊長雖然覺得他討厭,但由得他發表見解。

到討論差不多結束時,扎斯町忽然盯著魯迪斯,笑問︰“魯迪斯先生,疾風家族綁架鳳雅玲小姐的那一天,你是用什麼辦法離開現場的?”

魯迪斯臉色一沉,冷冷的看了扎斯町一眼,說︰“扎斯町先生,這件事我在過去幾天裡向你講過好幾次了,你為何總要喃喃不休的追問呢?”

扎斯町愉快的笑道︰“魯迪斯先生,我覺得你說的並不是真相啊,經過我反復推敲,當時的情形啊……”

說到這裡,他故意撥弄了一下他那頂插著彩色羽毛的帽子,發覺周圍尚未入睡的人都看向了自己,連坐在大殿角落的那幾個暗部也豎起了耳朵,扎斯町更得意了,這才看向一臉色陰沉的魯迪斯,說︰“當時的情形,應該是你提前逃走,你根本沒有盡力,而且你沒有提醒你伙伴一同逃走,你擔心一起跑的話,就沒有人在後面幫你擋住那群傳說中的血影武士團,你這個逃生怕死的家伙呀,一看到危險就第一個跑掉了……”

魯迪斯的臉色更陰沉了,就連呼吸也變得急促了起來,阿倫卻在上面聽得暗暗點頭,扎斯町的猜測,與當時的情形差之不遠。

周圍還在聆聽著的人們,眼中紛紛閃過不易察覺的鄙視,貪生怕死是一個武者的大忌,哪怕這是十分理智的貪生怕死。

那隊長看出雙方有了火藥味,趕緊說︰“夠了,扎斯町,不要再說了!”

扎斯町卻毫不理會自己的隊長,繼續笑道︰“哎呀呀,可憐鳳雅玲小姐對你一片癡情啊,而你呢,口口聲聲說多愛人家,結果在大難臨頭的時候,根本也不去盡力,就臨陣逃脫了,真不是個男人啊!”

鳳雅玲臉色蒼白了少許,魯迪斯在她心目中一直是位難得一見的英雄,然而聽扎斯町的描繪,再看看魯迪斯的表情,扎斯町的判斷有可能是真的,雖然這是一件十分情有可原的事情,但她還是微微感到一陣失望。

阿倫暗嘆了一口氣,再次伸出手,輕輕拍打著鳳雅玲的手背,以示安慰,這一次,鳳雅玲並沒再將手縮開。

那隊長看見魯迪斯臉上連青筋都凸出來了,趕緊按住魯迪斯的肩膀,對扎斯町說︰“扎斯町,你又不在現場,不要妄自猜測了,魯迪斯先生一直是我們星雲武者的典範,你該好好向他學習才對,而不是一味的中傷他,明白嗎?”

扎斯町尚未答話,貝裡安終於也哼聲了,說︰“扎斯町先生,雖然平時你與雅玲的關系平平,但你在她失蹤這段時間裡,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樣子,你的心腸實在令人質疑啊!”

扎斯町笑道︰“貝裡安先生,這次我無意針對你,但我還是要說,我天生就是這樣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而對鳳雅玲小姐的失蹤,我根本就沒擔心過,因為娜娜是跟她一起失蹤的,有娜娜在她身邊保護著她,鳳雅玲小姐現在恐怕比我們所處的境地還要安全呢。”

阿倫暗想,謝謝你的誇獎,扎斯町!不過比你們還要安全實在不敢當了,因為我們正好在你們頭頂罷了。

一提起娜娜的名字,貝裡安的心情馬上變得低落無比,他沉聲說︰“娜娜她柔弱得很,雅玲保護她還差不多,又怎麼會是她保護雅玲呢?”

扎斯町哈哈一笑,說︰“隆.娜娜恐怕才是真正的星雲第一高手啊,比你厲害一大截,比某些貪生怕死的懦夫也厲害一大截……”說到某些懦夫的時候,他故意用眼角瞥了一下魯迪斯,才繼續說下去,“大概,和我差不多吧!”

那隊長終於無法再按住魯迪斯了,怒不可遏的魯迪斯“ ”一下站了起來,一雙布滿血絲的雙眼狠狠的瞪著扎斯町,他指著這個一直在侮辱自己的男人,一字一句的說︰“你,給我出來!”

此時,廟宇外正白茫茫一片,風雪越下越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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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集

第一章

一時間,氣氛中頓時布滿了濃濃的火藥味。

連有部分睡著的警戒隊員,也因為魯迪斯濃烈的殺氣,而驚醒了過來。

那隊長趕緊緩和氣氛,大聲對扎斯町說︰“扎斯町,你這次太過分了,回去寫份檢討書給我!”

魯迪斯根本不理會那隊長,往扎斯町的位置踏前一步,手緊緊的按住了劍柄,劍柄雖未出鞘,但鋒銳的殺氣已如驚濤駭浪般,往扎斯町的方向蓋去。

星雲警戒隊裡的笨蛋並不多,所以在兩人之間立即迅速空出了一大片位置,只有那隊長繼續苦著臉站在中間,勸說道︰“魯迪斯先生,你是星雲學生警戒隊伍的首領,何必和扎斯町計較呢,他可是出了名是個混人啊……魯迪斯先生,你一定要為團結著想啊……”

當那隊長說到後面那句話的時候,魯迪斯又往前踏出兩步了,離扎斯町更近了。

豈知扎斯町仍是一臉漫不經心的樣子,他忽然抬起頭,看向了大殿的殿頂,在殿頂橫梁上的阿倫趕緊拉著鳳雅玲縮了回去,扎斯町爆了一句︰“哎,隊長,我忽然發覺這個大殿的橫梁真高啊!”

那隊長差點給氣昏了過去,自己一個勁的為他說好話,他竟然開小差了,而且還是面對著魯迪斯這樣的對手。

魯迪斯的心中卻是凜了一凜,在自己這樣強大氣勢的壓制下,扎斯町竟然還能保持這樣滿不在乎的氣度,這份定力就遠非常人能及了,當然也有可能是他在裝腔作勢,他的斗志更盛了,劍稍稍抽出了一小截,閃出懾人的光芒,沉聲說︰“扎斯町,我正式向你提出決斗的要求!”

上面的阿倫向鳳雅玲比了個手勢,先是指了指眼楮,又搖了搖頭,然後自己的眼楮半眯了起來,意思是告訴鳳雅玲不要因為情緒的動蕩,而將瞳孔放大,那是很容易吸引到高手注意的。

鳳雅玲點點頭,表示明白,剛才她確實因為魯迪斯的動氣,在情緒上出現了波動,畢竟相處了這麼久,還是第一次看到他發這麼大的脾氣。

阿倫比了個手勢,慢慢把頭探出,表示可以重新觀察下方了。

扎斯町正笑嘻嘻的面對著魯迪斯,說︰“魯迪斯先生啊,你干嘛發這麼大的脾氣呢?該不會是我說中了你的要害,你惱羞成怒了吧?”

魯迪斯眼中的精光更盛,他冷冷的說︰“扎斯町,你只會逞口舌之快嗎?”

貝裡安也已經站到了一旁,以淡淡的語調幫腔說︰“扎斯町先生,你就讓我們見識一下你的絕世武技吧!”

任誰也看得出,貝裡安也已經對扎斯町十分不滿了。

看著魯迪斯越來越近,平常就早已經對扎斯町心存芥蒂的星雲隊長,心想犯不著為了扎斯町這種笨蛋來擋魯迪斯的雷霆一擊吧,他一邊說著緩和氣氛的話,一邊卻慢慢移開了身子,讓出一片空間。

阿倫居高臨下看來,扎斯町的站位和他的姿勢,對於戰斗而言,都是相當有問題的,難道這就是扎斯町的戰斗方式嗎?

不對啊,記得在星雲山脈中,扎斯町率領著自由天堂塞木家族精英與十姐妹遭遇戰的時候,當時他的姿勢可是堪稱戰士中的典範……那現在這樣看來,只能說,他根本沒將魯迪斯看在眼內。

大殿中,許多已經睡著的警戒隊員,都睜開了惺忪的睡眼,看向了大殿的中心,魯迪斯和扎斯町不和已久,在星雲學院中可以相安無事,但一出星雲,這個矛盾終於爆發。

不過誰也沒看好扎斯町,畢竟扎斯町平常所能表現出來的能力,只有弓箭這個長項,而且對於很多人而言,他也僅僅只有這個長項而已。

在世人眼中,他就像一只井底之蛙,永遠不知天高地厚,在他們偽善的面具背後,誰都希望這樣的家伙應該得到一次深刻的教訓,而魯迪斯,就是這樣一個能代表著他們希望的人物。

在不少人眼中都閃動過幸災樂禍時,魯迪斯的劍終於猛然出鞘了,這把劍曾為他帶來過無數的榮耀,他深信,這一次也絕不例外。

劍氣直指扎斯町而去,鋒芒畢露,如同暴風雨中卷起的一波驚濤駭浪,聲勢驚人,扎斯町始終是漫不經心的模樣,直到魯迪斯的劍快遞到面前,他眼中才閃過一絲寒光,身形往魯迪斯的方向一側,右手擺向左肩上,一按他的長弓,弓箭上蝕刻過的圖案正正撞在了魯迪斯的長劍,撞擊出一陣耀眼的火光。

魯迪斯心中大凜,兩人對決中,如果其中一人搶得了先手,只要兩人實力相差不遠的話,這種優勢是十分明顯的,但扎斯町現在輕描淡寫的一揮,就將這優勢扯平,難道他真隱藏有什麼深不可測的實力?

就在魯迪斯猶豫著是否該遞出第二劍時,扎斯町卻突然側過了耳朵,不無神秘的沉聲說︰“各位小心,有人要來了!”

大殿下立即響起了一片低沉的嘲諷聲,大伙都聽不到任何聲音,為何唯獨你能聽到了,扎斯町啊,你該不會是想臨陣退縮吧。

上面的阿倫也跟著皺了皺眉,確實是有人來了,看來風雪太大,在這一帶的各大勢力人馬,都看上這裡作為歇息地了。

果然,沒到一會,眾人也紛紛收起嘲諷,露出了關注警惕的神色,外面的馬蹄聲是越來越大了。

面對實力不知深淺的扎斯町,此時魯迪斯也有了下台的借口,他收劍回鞘,和眾人一起看向了門外的方向。

門外的遠處已揚起一陣淡淡的雪塵,雪塵上揚的速度十分快,可見來人數量不少,而且十分匆忙。

大殿下面的眾人迅速收斂起原本在看熱鬧的心態,呈一個扇形圍向了大殿的門口,人人按緊了兵器,屏息以待,那幾個星雲暗部則縮到了一個陰暗的角落,沒到必要時,他們是不會出手協助星雲警戒隊的。

阿倫好奇心大起,他向大殿門外的方向指了指,鳳雅玲點了點頭,表示同意,阿倫立即一扶鳳雅玲的縴腰,輕輕一踏橫梁,幾下就到了靠大殿門口的地方,那裡有一列本來作為裝飾的小窗口,現在正好可以讓他們看清外面。

鳳雅玲咬緊了牙,硬是不讓自己發出一點聲音,她本來以為阿倫只是自己過去看看,沒想到是連自己也一起帶過去了,還再次有這麼親密的接觸。

阿倫看在眼裡,他當然沒有檢討到是自己誤解了鳳雅玲那個點頭,只當是鳳雅玲並不習慣自己恢復男性身份後,還有這樣親密的舉動,他訕然一笑,就往小窗口的位置看去了。

飄蕩著雪塵的深處中,一列輕騎兵疾速沖出,他們全部是銀白色的裝束,咋眼一看,差點以為他們僅僅是外面暴風雪的一部分。

單憑這套銀白色的輕騎兵裝束,阿倫就幾乎可以判斷這隊人是冰風家族的隊伍,況且領頭的,還是他認識的黑斯克。

很快,魯迪斯就將這個未來冰風王座的競爭者給認了出來,他臉上閃過錯愕的神情,但很快又恢復一片冷靜,他沉聲說︰“各位無須擔憂,他們是我冰風家族的皇家輕騎兵。”

眾人按緊兵器的手慢慢松開了,但阿倫的眉頭仍是輕微的皺著,他暗自判斷,這隊輕騎兵已經超出逃避暴風雪的速度了,在他們身後一定有什麼事情發生了。

黑斯克也遠遠看見了貝裡安這一行人,當他發現魯迪斯也在其中時,臉上閃過一陣不自然,但他很快又恢復成了陰冷的面孔,卻無法掩飾住眼神深處中的些許慌亂。

他一到近處,立即飛身下馬,先向魯迪斯微微點了點頭,才用略帶急促的語調對眾人說︰“各位好,我是冰風皇家輕騎兵團長黑斯克!請大家立即準備防御,有獸人要來了!”

獸人!有獸人要來了?

自千年前那場獸人戰爭後,獸人就不再曾出現在人類的土地上。這幾乎已經成為了人類的共識,但現在面前這位黑斯克先生竟然說有獸人要來了。

在一陣低低的喧鬧聲中,黑斯克見面前的大多數人都以荒謬或不信的眼神看著自己,不禁有點急了,沉聲說︰“各位,請務必相信我,在兩個山頭之外,我們看到了獸人,不過當時我們是在高點,也就是在他們隊伍側翼的山上,所以才沒有發生遭遇戰!他們人數大概有三十五人左右,押運著三個巨大的籠子,籠子的四周被銀色油布蓋住,無法看清內裡到底是什麼……”

黑斯克為了令眾人相信他,趕緊直接將細節也說了出來。

星雲警戒隊的隊長打量著黑斯克,這麼衣冠堂堂的先生,用如此嚴肅的神情說著這樣荒謬的一件事︰獸人正押運著幾個籠子在星雲山脈裡趕路呢。真是一件想想就叫人覺得好笑的事情……但,萬一是真的呢……而且,冰風家族的皇家輕騎兵團長也不會是個亂說話的人吧,況且再看看他身邊這隊人,每個人的臉上都難以遮掩的流露出驚惶,真要作弄我們,這份集體演技還真是難得……

那隊長開始半信半疑的問︰“黑斯克先生,那他們裝備如何?行進方向又是如何?”

黑斯克說︰“他們的裝備與我們人類的完全不同,但看盔甲的光澤和細紋,應該是十分精良吧!重點是,他們正向我們這個方向來了!大概二十分種後會到達,請立即布防吧!”

一直默不作聲的魯迪斯插入沉聲道︰“隊長,我同意立即布防!”

那隊長點了點頭,如果這件事是假的,他們大不了被取笑一番,但萬一是真的,他們又沒有防御準備的話,那將會全軍覆沒!

他重重的一擺手,高聲說︰“全體人員準備,立即進入一級戒備狀態,開始布置臨時防線!”

隨著一聲令下,整個大殿下立即忙碌開了,神殿中的神台,桌子,石墩等等全都搬了出去充當臨時防線。

在這樣匆忙的時候,本是焦點人物的扎斯町,已經將魯迪斯要和他決斗的事情拋到了一邊,一邊搬東西,一邊問黑斯克︰“黑斯克先生,假如我們不在這裡,或沒有什麼人類盟軍在這裡的話,你會怎麼辦呢?”

黑斯克的臉立即陰沉了一下,扎斯町這個問題實在有點強人所難了,黑斯克這隊人只有三十,如果遇不上盟軍,肯定是落荒而逃的,絕對不會因為維護人類和平安定,而拼死一搏的。

當然,對於武者來說,在重要時刻為了生命而臨陣逃脫,就是背棄自己武者精神的懦夫了,尤其是關系到人類與獸人的種族對抗。

黑斯克漠然的看了一眼扎斯町,然後冷冷的說︰“當然會另想辦法了!還沒請教這位星雲的朋友叫什麼名字呢?”

“扎斯町!”扎斯町隨意的回答著,見黑斯克深深的打量著自己,似乎要把自己記住,不禁嘿嘿了兩聲,一邊搬著東西出大殿外,還一邊回頭瞥了魯迪斯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哎呀呀,怎麼冰風家族的未來領導人都是同一副德性啊……

魯迪斯本已冷靜下來的臉色立即與黑斯克看齊,那隊長看在眼裡,心中暗罵扎斯町混帳亂說話,口上連忙轉移話題,問︰“黑斯克先生,你率領小隊進入星雲,所為何事呢?”

黑斯克正容回答說︰“我們的目的相信與諸位一樣,就是為了將鳳雅玲公主從疾風的魔爪中拯救出來。”

扎斯町的聲音立即門外的遠處遙遙傳了過來︰“未必,未必啊……”

黑斯克往大殿外的方向看了一眼,眼神深處中閃過了深沉的殺機。

那隊長趕緊將話題接上︰“那我們一定要同心協力,將鳳雅玲殿下救出啊……”

“一定!”

另一個好奇的星雲隊員正在將一張高桌改裝,他回頭問︰“黑斯克先生,那些獸人到底長什麼樣的?”

黑斯克沉吟道︰“四肢粗粗,膚色十分沉,腦袋十分的大,走起路來前身微微前傾,咋眼一看,有點像太古文獻中未曾進化的人類……”

“……”

下面關於獸人的討論,聽得鳳雅玲皺了皺眉頭,他們神龍雖然長年站在面對獸人帝國的第一線,但她身份高貴,況且還年幼,根本沒機會到前線去看過獸人到底長什麼樣的。

她轉過了頭,看了看阿倫,大概想交流點什麼,嘴唇微微動了動,但最後還是忍住了。

其實在座的諸位當中,恐怕沒有誰比阿倫更有資格去談論獸人了,無奈他根本沒有發言的機會。

所以他只有蹲在橫梁上,很認真的向鳳雅玲示範了一下獸人的作戰姿勢,這一下差點令鳳雅玲失笑了出來,她眼中閃過深切的笑意,但很快又黯淡了下來,將頭扭了回去,重新看向了小窗外的風雪中。

阿倫無奈的聳聳肩,也將目光投向了窗外,風雪縹緲間,仿佛又回到了暴風山脈那段夾雜著歡笑與痛苦,拼搏與艱辛,光輝與榮譽的歲月,他眼眸深處中閃過了一絲光芒,但更多的,仍是那深深的困惑和茫然。

這時,大殿外的臨時防線已經迅速布置完成,畢竟有份出來找尋鳳雅玲蹤跡的,都是星雲警戒隊裡的精英分子。

黑斯克卻仍在大殿中一個角落裡,檢查著他的箭筒,魯迪斯看似漫不經心的走了過來,蹲在了黑斯克的旁邊,盯著地上的幾塊大石,像在考慮要搬那塊出去。

黑斯克冷漠的看了一眼魯迪斯,又看了看四周,發覺所有人都到大殿外去布置了,才冷冷的說︰“魯迪斯,有話就說吧。”

魯迪斯哼了一聲,說︰“黑斯克先生,這次冰風派你進入星雲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他們的位置恰恰在阿倫和鳳雅玲下方的不遠處,他們的聲音,就自然落到了兩人的耳朵裡。

聽到這樣的問話,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答案不是顯而易見嗎?

果然,黑斯克也嘲諷的笑了笑,說︰“魯迪斯,不要裝傻了,你不可能不知道家族在想什麼的,這並不難猜啊……就是潛伏進星雲山脈,找一切機會,用一切手段,置鳳雅玲於死地!再將這條罪名嫁禍於疾風家族,到時疾風敗亡,早有準備的我們,將會是最大的受益者!”

魯迪斯默默的聽黑斯克說完,才沉聲說︰“我反對這樣做!”

橫梁上的鳳雅玲抿緊了嘴,眸子中重新閃過亮彩,魯迪斯這一句斬釘截鐵的話,確實給予了她相當大的信心,這是對她往昔情感的一種肯定。

黑斯克臉上嘲諷之意更甚了,說︰“魯迪斯,你總想推你那套遠交近攻的策略,是不是還夢想著娶鳳雅玲做老婆,有機會把神龍也吞掉的美夢啊?”

魯迪斯冷哼了一聲,卻沒反駁。

黑斯克繼續說︰“對於你這個想法,如果是在和平時期,家族是百分百支持的,但在現在這樣一個非常時期,隨時可以到手的疾風家族才是我們的首選,放棄鳳雅玲,瞄準疾風,這就是家族的指示,魯迪斯,你可要為大局著想啊,更何況……”

黑斯克頓了一頓,觀察著魯迪斯的神色,才緩緩將話說下去︰“傳聞神龍的皇權內斗已經開始了,鳳雅玲或許已經不是現任女皇心目中的頭號人選了,要不然,神龍為何會派出暗殺隊伍,進入星雲山脈來暗殺鳳雅玲?”

魯迪斯的臉色頓時變得陰晴不定起來,黑斯克冷冷的觀察著他,微微翹起的嘴角間,滿是冷漠的嘲諷之意。

阿倫暗暗嘆了口氣,說到底,魯迪斯或許對鳳雅玲有些許愛意,但最根本的目的還是看上了鳳雅玲這個身份,一旦在家族利益面前,在自己的前途面前,在鳳雅玲這個身份不再有保障之前,他這份愛意就會變得十分微不足道了,換一個角度想,如果鳳雅玲並不是神龍的第一順位繼承人,那麼,魯迪斯當初還會與鳳雅玲交往嗎……

他轉過了頭,憐惜的看了一眼鳳雅玲,此時的她,臉色已變得與窗外的白雪一般蒼白。

外面突然靜了下來,魯迪斯站了起來,沉聲說︰“敵人來了,準備作戰吧!”

黑斯克想起即將面臨的惡戰,也收起嘲諷的神情,跟著魯迪斯,快步往大殿外走去。

阿倫透過窗口,看到遠方的盡頭,已出現一行模糊的影子,正向他們的方向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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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盡管地上已有厚厚的積雪,但還是能清晰的聽到來人的腳步聲,可見這群來者的體重十分驚人,而且腳步聲異常整齊,可以聽出他們都是久經訓練的戰士。

因為阿倫坐在一個相對的高點,他首先看到這群獸人的中間,重點保護著三輛板車,板車上放著三個被銀色油布包圍著的巨大籠子,諷刺的是,拉動這些籠子的並不是獸人的菱角獸,而是人類常用的軍馬。

阿倫觀察著馬車的軌跡,不禁暗暗心驚,積雪上被馬車的輪子壓出了兩道深深的車痕,這車上到底是裝著什麼重物啊。

在大殿外,其他人關注的焦點就並不是這裡了,他們首次看到獸人的模樣,每個人的呼吸都慢慢變得急促起來,對於這群人類的死敵,他們一直以為只存在於傳說之中,沒想到今天竟然活生生的來到面前,有人還狠狠的捏了捏自己,確認這到底是不是夢境。

這時,獸人已經來到了五百步以外的距離,本該發令的星雲隊長被獸人震懾住了,反倒是扎斯町沉聲說︰“全體人員,彎弓,準備!”

人們方才醒覺面前的並不是一場舞台劇演員,而是真真實實的獸人,正朝自己的方向走來,慌忙從箭囊中取出弓箭,搭上弓弦,以並不平靜的心情,將箭頭指向了獸人的方向,有好幾個人的箭頭都微微顫抖了起來。

阿倫居高臨下的估計著雙方的戰力,獸人共有三十三人,暫時尚未發現魯迪斯這群人類,而人類這邊有七十二人,全部是精英級高手,但他們卻是由星雲警戒隊、星雲學生警戒隊、星雲暗部、冰風皇家輕騎兵四個不同系統的人馬組成的,真群毆起來,未必會齊心。

況且,普通獸人士兵的戰斗力就是普通人類士兵的兩到三倍,能派進人類世界執行任務的獸人士兵,更不是等閑之輩,就算人類伏擊在前,最後勝負恐怕還是難料啊,尤其是看下面有些人的手都顫抖了……

扎斯町觀察到有些人因為過分震驚而引起失常,忙沉聲喝道︰“各位抖擻起來,不然我們就要死在這裡了!”

魯迪斯也沉聲說︰“各位,我們現在正以人類的身份在作戰,鼓起我們的勇氣,後世將記載這一天。”

這兩句話,無論是實質意義上,還是精神意義上,都相當程度的鼓舞了人類臨時聯軍的士氣,大多數人的腰都挺直了不少。

而這時,獸人也發現了這座破爛神殿的異樣之處——雖然看不到半個人影,但大殿外全是一堆一堆雜亂無章的垃圾。

那個走在獸人隊列中間的隊長一舉手,整隊獸人立即停了下來,體現出獸人良好的軍事素質。

那獸人嘰裡呱啦的低聲與身邊的副隊長交流了幾句,便又舉手作了另一個手勢,整隊獸人立即緩緩的往後退去。

這一舉動令大半準備伏擊行動的人類傻了眼,平常在舞台劇當中,獸人簡直就是一個愚蠢的代名詞,按照他們的設想,這群家伙應該傻乎乎又慢悠悠的走上來,然後我們大伙就亂箭穿梭,一會光景過後,好了,整個世界安靜!但現在,他們竟然看穿了這裡有可能是陷阱,十分果斷的緩慢後退。

星雲隊長和身旁的貝裡安面面相覷,也不知是否該下達出擊的命令。

就在這時,一聲清越的弓弦聲“叮”一下響起,一支弓箭已離弦而出,沒人能看清它飛行的軌跡,箭已經徑直射穿了那個獸人隊長的咽喉,在阿倫的角度,還可以清晰的看到,弓箭穿過咽喉後,並未停止,又深深刺進了獸人隊長身後一個士兵的左眼,才在劇烈的顫抖中停止了駭人的飛行。

只在瞬息之間,兩個獸人竟然已經被秒殺了。

人類這邊,幾乎所有人都看向了扎斯町的方向,這些目光中有敬佩、有憤怒、有恐懼,也有驚訝……

那星雲隊長差點就怒罵了出來︰“扎斯町這個混蛋,魯莽行動很可能會令我們全軍覆沒的!”

扎斯町一聲不吭,以靈巧的手法,迅速將第二支箭放到了弓弦上,又是“叮”的一聲,弓箭已經穿越過茫茫的風雪,又穿過了獸人副隊長的咽喉。

這時,獸人隊長的屍體才轟然倒下。

獸人們終於反應了過來,他們一邊觀察著地面上的屍體,一邊驚惶的對視著,很快,就對著大殿的方向狂躁的怒吼了起來。

此起彼落的怒吼聲中,人類本已放下的弓又重新舉了起來,經過扎斯町這麼一鬧,獸人可怕的形象頓時跌落了許多,原來獸人並不如傳說那樣擅長作戰,看,連扎斯町這樣的混人也能秒殺他們。

扎斯町第三箭又已離弦而出,這次倒下的是獸人左翼後方的一個士兵,獸人們好戰嗜血的個性終於被點燃了,後方士兵的倒下更是制造出一種他們已經沒有退路的假像,在聲嘶力竭的怒吼聲中,他們抽出了腰間的狼牙棒,奮力向人類沖來。

憤怒,令他們終於沖進了人類的正常射程範圍內。

此時的阿倫,已將目光放到了扎斯町的背影上,不禁回想起老師東帝天曾經說過的話,任何武器到了極致,都是令人敬畏的……

就像扎斯町的弓箭,只要給機會他拉開距離,天下間到底有幾個人能避開他的致命一擊呢?

接下來,就是人類千年仇恨的一次宣洩了,扎斯町的箭給予了他們極大的信心,甚至令他們認為獸人是不堪一擊的,頗有水準的弓箭一支接一支從他們手中射出,組成了一片算不上密集,但具有絕對攻擊力的箭雨。

或許這群獸人確實是他們帝國裡的精英士兵,那兩個正副隊長也是有點名氣的高手,但在這樣精準的遠程攻擊下,他們一個接一個的倒下了。

在一陣陣不甘心的倒地聲中,人類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他們透過飄搖的風雪,發現獸人與人類在生理結構上並沒有什麼太大的不同,起碼咽喉、眉心、心髒等要害部位的位置是一模一樣的。

當剩下的十個不到的獸人沖到人類面前時,這場戰斗已經沒有懸念可言了,白刃戰中,獸人雖然佔有優勢,但這點優勢是人數差距所無法彌補的。

雪白的土地被染成一片鮮紅,幾乎每個人類都氣喘吁吁,但這更多是因為激動引起的。

鳳雅玲眨動著美麗的大眼楮,些許的好奇中帶著些許的驚惶,這是她人生中首次看到人類與獸人的正面交鋒,而且場面還是這樣的血腥,她轉過了頭,看向阿倫,習慣性的想交流點什麼,但立即又醒悟到倆人的關系早已不復從前了,眼神又添上了些許的茫然。

阿倫自然將鳳雅玲的細微反應看在眼裡,他淡淡苦笑,表面上雖然平靜如昔,但內心深處中,一陣難言的苦澀油然而起,並慢慢的游向全身,一時間,也不知該向鳳雅玲說上點什麼。

鳳雅玲緩緩將頭轉了回來,重新將目光投向風雪飄搖的窗外,忽然發覺每個人的神情都是緊張且激動的,連深沉如魯迪斯,也一手緊緊的握著拳頭,另一只手緊緊的握住弓箭,腦海中阿倫漫不經心的樣子正揮之不去,不禁自然而然的產生了對比。

這個名叫迪.阿倫的男子,竟然在這樣的場面下,仍能保持如此的平靜,這位定力可真算驚人,回想起與他過往的時光,他好像一直以來就是這樣的吧,無論發生什麼事,他的反應都是冷淡和平靜的,就像一池萬年如昨的湖水,雖偶然泛過漣漪,但從不牽起波瀾。

如果說他是一個天生冷漠的人,那為何敢幫助疾風挾持自己,現在又敢背叛疾風來拯救自己,能做出擅變且充滿勇氣行動的人,為何對人對事能平靜至此呢?

迪.阿倫,你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啊……

星雲隊長和周圍每一個人相互對望著,發覺對方這一份激動都是帶有喜悅的,自己竟然親手殺死過獸人,而且只輕傷了十人不到的情況下,將獸人部隊全部殲滅了!這個結果大概可以從年輕時在酒吧裡吹噓,到老了在安樂椅上講故事給孫子聽了。

魯迪斯和黑斯克也對望了一眼,但他們很快就避開了對方的目光,不過很默契的,他們的目光又投向了扎斯町,正是這個家伙,力挽狂瀾的將準備逃離獸人部隊給留了下來。

而扎斯町本人,正哈哈大笑的向身邊隊友詳細介紹著他這幾箭的重要意義,解釋著正是他這個勇決的行動,才令大伙有機會把獸人宰掉的呀,所有大伙都該感激他……

本來眾人也是這麼想的了,但真聽扎斯町本人這樣說出來,這份感激和尊敬頓時就大大打了個折扣了。

星雲隊長盯著那幾個大籠子,咨詢眾人意見︰“我們要不要打開看看?”

“戰利品”這三個字頓時湧上了眾人的腦海,在和平時代裡,真有機會拿到這個東西的人可不多啊。

如此巨大的籠子,還用油布封得這麼密,再看雪地上那深深的車輪痕跡,天啊,裡面該有多少的財富啊……

於是人們立即紛紛大聲贊同︰“一定要打開看看!”

“裡面一定隱藏著什麼獸人的陰謀!”

“真能發現獸人什麼秘密的話,咱們可就成了人類英雄了!”

“不開我們對不起阿蘭斯的人們啊……”

“開,開,開……”

“……”

誰也沒將“財富”這兩個字掛在嘴邊,但絕大多數人都認為裡面無疑就是一批驚人的財寶了。

平常愛鬧的扎斯町反倒不吭聲,與他態度接近的還有貝裡安王子,連魯迪斯和黑斯克也是一聲不吭的,但最後還是貝裡安沉聲插入說︰“我建議把這幾個籠子運到安全地帶才打開,假設說,裡面是太古炸彈之類的危險物品,我們身邊也有足夠的人才去應變啊……”

但大伙都立即搖頭否決了,貝裡安王子太多慮了,獸人怎麼會這麼聰明,制造出太古時代的危險物品呢,天啊,運送到安全地帶,那該要和多少人分這批財寶啊……

經過一番短暫的討論,很快就有了結論,少數服從多數,更主要的是,隊長的意見也是傾向於立即打開。

眾人懷著激動的心情,踏過獸人的屍體,走向了第一個籠子。

阿倫在橫梁上改變了一下坐姿,低聲評價說︰“這一次,我比較贊同貝裡安的看法,如果真是一筆驚人的財富,獸人沒理由只派出這麼少戰斗力來運送的……”

鳳雅玲默默的點了點頭,但神情很快就變得古怪起來,貝裡安表兄可是一直傾慕娜娜,要是讓他知道娜娜竟然是個男子,他該會有多麼難受和傷心啊……

阿倫是個通透之人,一看鳳雅玲神情的轉變,就立即將鳳雅玲心中的想法猜出了大概,他也默默嘆了口氣,這類事情,他在一開始就告訴過貝裡安,他與他,是永遠都不會有結果的!

“唰”的一聲,蓋住第一個籠子的油布,已被整塊牽了下來。

阿倫和鳳雅玲略帶茫然的視線,立即回復了清晰,同時將目光投向了窗外。

在聯軍滿懷期待的目光下,銀色油布背後並沒有耀眼奪目的珠寶,只有一頭龐大無匹的魔獸匍匐在其中,它足有一座小山般大小,呈詭異的暗紅色,全身上下長滿了密密麻麻的觸角,看得令人毛骨悚然,一陣寒風拂過,腐爛的腥臭頓時在整個空氣中彌漫開了。

面對這樣一頭詭異的魔獸,人們屏息呆看了一陣,才反應過來。

“天啊,這是什麼東西啊……”

“它好臭啊……”

“它的樣子好難看……”

“……”

紛亂、驚訝的叫嚷聲中包含著深深的失落,原來料想中的財寶不見了,卻換了這麼一頭龐然大物。


阿倫的反應比他們快多了,他一看到這個怪物,立即將腰間隨身攜帶著小水囊遞給鳳雅玲,低聲警告︰“雅玲,快撕下你圍巾一角,濕水蒙到鼻子,快!”

鳳雅玲見阿倫說得凝重,也一聲不吭,立即照做了。

阿倫腦海中飛速運轉,心想這不就是他和亞特拉克、艾波琳曾經在沼澤裡見過的魔獸嗎?幽靈地獸——地系魔獸裡的真正王者!對了,亞特拉克將那個沼澤中的幽靈地獸全部宰掉了,現在獸人需要新的幽靈地獸去為他們把守那條要道,所以就有了今天所看到的這個運輸隊……

但是,獸人並不是今天才干這種事啊,為何從來沒有撞破過呢?那只能說,過去一定有勢力庇護著他們,所以他們的行動才能如此的順利和隱秘!有什麼勢力曾經強大,而最近衰落的呢?阿倫首先想到的是,十姐妹軍團……

而在外面,正圍著籠子評頭十足的人類聯軍,已經幾個實力稍差一點的,開始站立不穩了。

一直皺著眉頭不吭聲的扎斯町,眼中忽然閃過了驚慌,他指著籠子中的龐然大物嚷道︰“大家退後,用水濕布將鼻子捂好,我想起這個家伙是什麼,它叫幽靈地獸,地系魔獸中的最凶猛那種,稀罕異常,但平時只繁衍在雷諾、影月和矮人王國間的幻靈沼澤中,天啊,它竟然來到這裡了……”

扎斯町後面說什麼,已經沒有人能聽清楚了,一陣低沉的喧嘩聲中,人們抱著寧可信其有的心情,紛紛後退,知機的已經將鼻子捂好,“幽靈地獸”這個名字沒幾個人聽過,但“地系魔獸的最凶猛那種”,那就每個人都清楚知道這句話的意思了,那代表著它是該類元素魔獸的王者,它的攻擊力往往只能用恐怖來形容的。

民間中關於這些怪物的傳聞很多,每一件都是駭人聽聞,什麼什麼魔獸一腳踩死多少多少人,又什麼什麼魔獸一掌拍飛多少多少高手,如果有哪個冒險隊能將一頭巨型魔獸干掉的話,都能成為這支冒險隊成名的契機,而現在就有這麼一只巨型魔獸出現在他們的面前,況且這頭巨型魔獸還是此類中的極品,地系魔獸的絕對霸主,只可惜在場任何一個人都沒有作好擁有這份名氣的心理準備。

慌亂的呼吸聲伴隨著呼呼的風聲,此起彼落,飄飄的白雪正與大地上鮮艷的血液相互輝映,地面上獸人的屍體,誰也沒再去多看一眼,因為,那頭幽靈地獸開始有甦醒的跡象了。

反應快如扎斯町、魯迪斯等人,已經開始吆喝同伴準備作戰了,對於他們這群本來各懷目的的家伙而言,今天這次相聚實在是過分刺激了,先是發生與獸人的一場遭遇戰,接著又能看到這麼一頭龐然大物,更刺激的,是這龐然大物竟然要甦醒了。

這頭成年的幽靈地獸先是微微昂起了丑陋的頭顱,然後全身上下像是打了個冷戰般,狠狠的抖了一抖,那些密密麻麻的觸角頓時像了活了過來般,四處飛舞了起來。

那看似堅固的大鐵籠,在它那一只只觸角面前,顯得如此的不堪一擊,迅速被扭成了各種各樣不規則的形狀。

那些本來久經訓練的馬兒,它們在前面雙方廝殺時,也顯得比較安分,但現在,它們仿佛感覺到了背後那份致命的死亡氣息,拼命的掙扎起來。

拉著第一籠子的六匹馬首先發作,集合往前狂奔,它們馱著的鐵籠本來已被那頭幽靈地獸扭得不成樣子,這麼一下,頓時“轟隆”一聲,整個籠子砸下了馬車。

後面的馬兒也感染到了這份驚慌,也開始拼命掙扎起來。

一直沒將弓箭放下的黑斯克,首先搭箭上弦,“嗖”的一聲下,首先就有了一匹馬倒了下來,人們趕緊有樣學樣,將所有的馬匹全部射死,誰知道後面的籠子裝的是不是同樣的怪物,再掉一個下來,大概今天他們痛宰獸人的故事,就無法傳誦出去了。

正遙遙觀望的阿倫,目光此時卻盯在了黑斯克的背影上,他默默評價,單就“冷酷”二字而言,此君絕對是這麼多人當中最狠的,在這個時代裡,馬匹是重要的資源之一,同時也是騎兵最重要的伙伴,在關鍵時刻,很多人因為這個根深蒂固的意識,而犯下錯誤,與生命失之交臂,但此君能在第一時間,做出了最正確的判斷,怪不得能成為魯迪斯最有力的王座競爭者。

他看了看身旁的鳳雅玲正握緊了小拳頭,顯然正為在場的所有人擔心,他不禁笑了,鳳雅玲她大概已經忘了,其中有不少人正背負著對她不利的使命呢……

但阿倫的笑容中很快又添上了幾分自嘲,用這種功利的想法去猜度鳳雅玲善良的心靈,是否有點褻瀆她了呢?

他低聲安慰道︰“不必擔心,幽靈地獸是有致命弱點的,看到它那只詭異的大眼楮了嗎?它眼楮上方那裡有一顆小肉瘤,那就是它的致命弱點,扎斯町應該知道的,畢竟幻靈沼澤就在他們影月部落的南面……”

看著那頭幽靈地獸一下一下的從鐵籠中鑽出來,果然聽到扎斯町吼道︰“大伙不要驚慌,看到那家伙頭上那小肉瘤了嗎?對,是小了點,它還用幾個爪子護住了,就是那個地方,大伙要用足眼力,那裡就是這個大家伙的要害……”

說罷就帶頭將箭射了過去,好幾個眼力好的聯軍戰士,也跟著彎弓上箭,很快,人類手中垂下的箭頭,又一個個的抬了起來,組織起一片片箭雨,向著幽靈地獸的要害射去。

阿倫皺了皺眉,因為他看到扎斯町的無影箭竟然僅僅是射爛了幽靈地獸的三只觸手,而那頭幽靈地獸又立即加了幾只觸手去護住那塊小肉瘤,然後身體一挺,終於從那個牢籠中挺了出來。

其他人的箭立即被幽靈地獸伸出的觸角一一拍打了下來,阿倫不由得評價說︰“這樣看來,他們要死上一些人,才能將這頭魔獸擺平啊……”

鳳雅玲抿緊了嘴,轉過頭看了阿倫一眼,心中頓時寒了一寒,眼前這個男子,就算說到會死上一些人,無論眼神還是神情,依然是平靜無比,假如聽不清楚他什麼,還以為他僅僅是評價星雲山脈此時的天氣。

看著這頭龐大無比的生物,正大步大步的往己方踏來時,人類聯軍終於出現慌亂了,他們急步後退著,動作靈敏的還能在後退中補上幾箭,腦筋靈敏的已經開始慎重考慮逃跑這個問題。

扎斯町的大呼小叫倒是喊破了他們部分人的心態︰“射,繼續射,誰跑誰就是孬種,人類的叛徒,獸人的奴隸,魔獸的糞便……”

各方的領導人也紛紛出言激勵自己手下的士氣,無奈士氣的微量上漲對戰局半點幫助都沒有,幽靈地獸的一只只觸角靈敏無比,總能將人類射來的弓箭拍開,偶有幾箭能射到它的身體,也僅僅是濺出幾滴顏色詭異的液體,絲毫也不影響他的行動力。

極為難聞的腥臭味一陣陣狂燻而來,有兩個跑得比較慢的冰風輕騎兵,被幽靈地獸的觸手卷中,立即被攪成了一團,拋了上天,好一會才砰然落地,這一下立即將剛剛上揚的士氣打擊到了冰點。

看著不久前活生生的同伴已經變作一團無法辨認的肉渣,無比惡心感當中伴隨著無盡的恐懼,死神已經在身邊觸手可及處,誰知道下一個會不會就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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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慌亂伴隨著惡臭陣陣湧來,又有好幾個倒霉鬼因為腳步的踉蹌,立即追隨前人的腳步,成為下一團無法辨認的肉渣。

人類踏在獸人的屍體上,快步往大殿的方向退去,已被激起怒氣的幽靈地獸緊隨其後,將前面倒在地上的獸人屍體踩成肉餅。

雪花,開始慢慢變小,不再飄舞。

風,也開始慢慢柔和,不再凌厲。

但星雲山脈的一角中,局勢卻越來越嚴峻了。

扎斯町箭囊中的箭已經射掉了一半,雖然幽靈地獸也付出了相當的代價,但它仍有足夠的觸手來應付人類的騷擾,而事實上,除了扎斯町的箭比較有威脅之外,其他人的箭往往只能起干擾作用。

上面的阿倫看著戰局的變化,不由得想起他便宜老師亞特拉克的不凡之處,一人獨立面對幾頭幽靈地獸,竟還能做到全殲,這還是他已經蹶掉一腿的情況下完成的……

當然,這也要歸功於他擅長近身搏擊有關,扎斯町的箭,畢竟不是萬能的。

他觀察著雙方的戰力,預估著戰局的變化,終於搖了搖頭,轉過頭看了看鳳雅玲,她雖然緊緊的皺著眉,顯然正為人類擔憂,但臉上的神色並沒有因此而嚇得蒼白,阿倫暗暗贊賞,鳳雅玲到底是未來的神龍之主,這份膽色在女性中十分罕見。

阿倫輕聲說︰“雅玲,我們要退到後面去了。”

鳳雅玲抿了抿嘴,到底還是點了點頭。

阿倫得到她的默許,立即一扶她的縴腰,在橫梁上幾下蹬踏,已彈射到靠近後院那一側。

通過短暫的身體接觸,阿倫察覺到鳳雅玲的身體有點冰寒,大概是前面一直在靠窗的位置觀望,從窗縫間扯進來的風造成的。

阿倫嘆了口氣,鳳雅玲底子裡的個性堅韌得很,明明已經感到十分寒冷,卻由始至終都不吭聲,是自己粗心了……

他迅速脫下了自己的外套,為鳳雅玲披上,低聲叮囑︰“雅玲,無論發生什麼事,你都不要亂動,我要回到剛才的位置,按這樣的情形,必要時,我可能要出手了……無論發生什麼變故,我都一定回來接你的!”

鳳雅玲微微抬起了頭,目光與阿倫交接在一塊,發覺對方的眼神中充滿了關切和愛護時,她立即又垂下了眼皮,長長的睫毛輕輕的顫抖了幾下,以表同意。

當阿倫回到原來的位置時,又有十幾個人類死於非命了,扎斯町等人以堪稱狼狽的姿態,迅速撤進了大殿之中,隊伍的秩序很難再維持,本站在前列的人類為了不使自己成為下一個受害人,拼命的往後擠,而站在後面的人類當然不會讓他們得嘗所願了。

各勢力隊長的喝令已經漸漸變得不值錢了,雖然還沒有一個逃兵,但幽靈地獸無敵的形象已經慢慢在他們心中樹立了起來,這一種形象對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

反倒在這個時候,最有紀律的是星雲暗部,他們始終穩穩地跟在幽靈地獸的左翼進行騷擾,至今仍是零傷亡,令人不得不對一直名不經傳的星雲暗部刮目相看。

眼看幽靈地獸離大殿越來越近,阿倫暗下了決心,這龐然大物太高了,會把整座大殿撞爛了,那會牽連到後面的鳳雅玲,只有出手了……

但他的四周並沒有任何可以作攻擊用的硬物,他只有將手插進褲袋裡,取出了那串星雲學院裡用的鑰匙,讓每一根鑰匙都在手指的縫隙中穿出,成為臨時武器。

看著幽靈地獸已到了近在咫尺的位置,阿倫放緩了呼吸,回憶著亞特拉克當日誅殺它們的畫面,身體忽然一個傾斜,整個人就往地面倒栽而下,到快到地面時,身形一個匪夷所思的倒翻,接著腳下一踏,整個人已往幽靈地獸彈射而去。

眼看就要和這頭巨獸短兵相接,無數條觸角正面攻來時,阿倫的身形一個不可思議的折射,已閃到了幽靈地獸的右側,將那些觸角通通避開,接著雙手飛速舞動,右手主攻,左手為輔,一邊斬開幽靈地獸的觸角,一邊在它的身體上連續蹬踏,因為速度實在太快,當幽靈地獸其余的觸角想過來纏住阿倫時,阿倫已經躍到了幽靈地獸的頭頂。

他斬開了幽靈地獸護住要害的觸手,回憶著飛龍沙漠中最深沉的熱量,將全部力量集中在了右手,以雷霆萬鈞之勢,狠狠的砸了下去,正正擊在了那個小肉瘤上,一片斑斕的液體頓時噴湧而出,極其難聞的惡臭撲面而至。

幽靈地獸頓時發生一聲驚天動地的哀號,整個龐大的身軀失去了所有的力量,往後傾倒了下去。

阿倫根本不等它著地,又已在它頭上重重一踏,人已往右邊的山坡射去,迅速消失在白茫茫的世界之中。

阿倫一系列動作,在眾人眼中,只是眨眼的瞬間,大多數人只能看到人影一閃,眼楮花了花,人影已與魔獸重合,接著魔獸倒下,人影消失。

看著自己這群人花了九牛二虎之力,還差點迎來滅團的危機,現在竟然被人秒殺了,人群頓時炸開了,當然,這也是在他們確認危機真的過去之後。

“天啊,我們見鬼了嗎?”

“一定是鬼,鬼在幫我們啊!”

“在神的指引下,一只善良的鬼幫助了我們……”

“……”

一會後,當大伙走了出去,圍觀著那頭幽靈地獸的屍體,呼吸著劫後余生的空氣,聲音才慢慢恢復理智。

星雲隊長說︰“應該是個人吧……”

“人竟然可以秒殺一頭地系魔獸的王者?”

“好像真的是個人……”

“好像還是個女人……”

“不可能吧,那麼厲害的家伙,我看明明是個男的……”

“我怎麼覺得有點像娜娜啊……”貝裡安王子盯著阿倫離去的方向發呆。

“貝裡安王子,你別相思成災了……”

“無論是男是女,絕對是一個絕世強者幫助了我們……”

“絕世強者”這個詞語令人群安靜了一會,在這個保守磨難的時期,人類剩下的絕世強者已經不多了。

人們的眼中不自禁的添上了幾分尊敬和崇慕,但也很潛意識的避開容易引起悲傷的話題。

“剩下的籠子怎麼辦啊?”

“怎麼處理沒關系,不要現在打開就好”

“呵呵……”

一句無關痛癢的笑話引來了一陣輕輕的笑聲,畢竟還能活下來,真好。


鳳雅玲正憑聲音判斷著阿倫到底干了些什麼,阿倫已經在外面跑了一圈,重新躍上橫梁,回到她的身邊。

一系列動作下來,他的呼吸變得有點急促,本來就稍嫌蒼白的臉色,泛上一層淡淡的銀色光暈,他輕輕喘著氣,按著心髒的位置,說︰“難得他們都出去了,雅玲,我們快走吧!”

這一刻,他忽然發覺鳳雅玲的眼神有點異樣,少了點困惑和敵意,多了點別的什麼。

阿倫牽了牽嘴角,一扶鳳雅玲的縴腰,輕飄飄的躍了下去,快步往後院走去。

穿過層層院子,來到他栓馬的地方。

鳳雅玲看著阿倫將繩索解開,終於忍不住問︰“娜……阿倫,你把那頭怪物殺了?”

“對啊。”阿倫的神態依然是平靜且淡然,甚至有點漫不經心。

“連魯迪斯和貝裡安他們也無法看清楚你的動作,難道……是秒殺?”

“不算,我跑了很多步的。”阿倫笑了笑,不易察覺的銀色光暈再次泛過他的面龐,他將其中一匹馬的韁繩遞給了鳳雅玲,“我們趁風雪剛停,快上路吧,如果我沒猜錯,你應該先回神龍吧?”

鳳雅玲默默的點了點頭,當全世界都可能是敵人的時候,潛意識往往都覺得只有家才是最安全,哪怕傳聞中的家已經有了危險的氣息。

阿倫看穿了鳳雅玲的心事,微笑安慰說︰“雅玲,你始終是未來的神龍之主,只要你平安回到神龍,登高振臂一呼,‘我鳳雅玲平安歸來了’,保證你立即能回到過去幸福快樂的生活中去。”

鳳雅玲也明白個中的微妙之處,只要不能嫁禍於疾風,她鳳雅玲的死亡意義就不大了,但經歷過一些事情後,還能不能回到過去那種無憂無慮的心態呢?

“那你呢?”

“我?我送你回去!”阿倫淡淡一笑,平靜的說。

一句平淡無奇的話,卻令鳳雅玲心中暖了一暖,有些人,任何一句話,都能成為諾言。

她緩緩的攀上了駿馬,腦海中忽然閃過了許多過去的影像和畫面,最後,情不自禁的響起了扎斯町曾經說過的話︰“假如娜娜是個男孩的話,你們日後一定成為夫妻!我以月亮神廟的名義來發誓!”


當他們來到星雲山脈西翼,已經是十五天之後,風雪終於停了,但天氣還十分嚴寒,不過阿倫是個很有辦法的人,他弄回了一些干淨的絨衣,和足夠的干糧和淨水。

衣物是男裝的,不過阿倫也正是要追求這樣的效果,兩個男子走在一起,永遠比兩個女子走在一起要安全。

阿倫恢復了男裝的打扮,而鳳雅玲則改成了男子的裝束,顯得俊美、秀氣,因臉色有點蒼白,又顯得有點柔弱。

當然,她並不知道這身衣物其實是阿倫滅了附近一股小型的盜賊團伙,從死人身剝下來的,要是讓她知道,大概她死也不肯將衣服換上吧。

按照阿倫的分析,星雲山脈直接回神龍的路線,必定布滿了重重危機,最明智的路線,應該是從星雲山脈西翼穿過疾風家族,再到自由天堂,從藍河左岸渡河,回到神龍。

疾風家族此刻四面楚歌,自由天堂南部正兵荒馬亂,都是人心惶惶的地方,方便他們能順利行進。

鳳雅玲對於這條路線的設定,並沒有太多的意見,畢竟阿倫還是娜娜的時候,判斷就很少會出錯。

事實也證明,這條路線是安全的,一路走來,偶有行跡可疑的隊伍,都被阿倫輕輕松松的閃躲了過去。

此處已經接近疾風邊境,一個淺淺的山洞中,阿倫與鳳雅玲正對坐在一堆篝火邊,劈裡啪啦的燃燒聲與洞外的風聲相互合唱著。

因為山洞實在太淺,寒風一陣陣的凜然而至,鳳雅玲不斷呵氣到小手上,盡量靠近火堆來增加熱量。

阿倫仍是一副淡然平靜的模樣,不緊不慢的往火堆中添加著木枝,鳳雅玲的情況他看在眼中,但無能為力,她身上的衣物已經夠厚了,而這個山洞雖然不怎麼樣,但也是這附近最好的了。

這幾天他們的對話並不多,偶有交談,都容易涉及往昔,容易想起尷尬之處,但今夜,阿倫還是決定開個話題,來分散鳳雅玲對寒冷的注意力。

他看著篝火,淡淡的說︰“在阿蘭斯大陸北面的邊緣部落,曾經發生過一件淒美異常的愛情故事……”

充滿磁性的聲音徐徐的在風聲中響起,這引起了鳳雅玲的興趣,愛情故事永遠是女人不敗的話題,尤其是淒美的愛情故事,她稍稍調整了一下坐姿,不過目光並沒有看阿倫,而是與阿倫看向了同一個方向,那團熊熊燃燒的烈火。

阿倫繼續說︰“有個男孩的名字叫風,有個女孩的名字叫雲,他們從小就一起長大,就像數之不清的愛情那樣,他們發生了無數的故事,為對方受傷,為對方付出過一切,也因為過一點點小小誤會,而多次絕交……不過,無論如何,在他們相識二十年後,終於走在了一起,成為了夫妻……雲的閨中密友十分羨慕,青梅竹馬還能成正果,真是太浪漫啦!而風的酒肉朋友就表示不理解,該得到的都得到了,還要成親,真是太笨了……”

鳳雅玲不禁笑了笑,說︰“在這些事情上,男人和女人的想法往往都是兩個方向的。”

阿倫微微揚了揚下巴,深深看了一眼鳳雅玲久違的笑容,不禁也笑了笑,說︰“或許,確實如此吧……風和雲,仍像許多愛情故事那樣,就算成為夫妻,始終有許許多多的插曲,但如果僅僅這樣,這個故事就不能動人……”

他向篝火中放進了一根枯枝,繼續緩緩的說︰“在他們又一次吵架,又一次等待著對方低頭認錯的時候,戰爭爆發了,數之不盡的亡靈大軍從北面蜂擁而來,整個邊緣部落發起了戰爭總動員,為了保衛家園,所有具備戰斗能力的成年男子都必須上戰場!就這樣,風根本來不及和雲作告別,就和族人們一同北上,走上了抵抗亡靈的道路……”

鳳雅玲輕輕的“嗯”了一聲,這麼聽來,這個故事就是以千年前亡靈戰爭作為背景的了。

阿倫說︰“雲很擔心,天天都去打聽前線的情況,但每次傳來的都是些壞消息,終於,在三個月後,雲收到了風在前線發回來的信件,裡面說了很多,總的來說,風還很樂觀,末了,風還不忘說一句,不幸福的婚姻一天一吵,幸福的婚姻隔天一吵,所以說,我們是幸福的!”

“因為傳信官很快就要走了,雲只有急急忙忙的寫了一些,在信中,她也盡量的樂觀,末了,她也不忘說,怎麼我印象中我們是兩天三吵呢,這樣說來,我們應該是既幸福又不幸福,風,你說是嗎?”

“信使走了,帶著雲和很多女子的希望走了,但再也沒有回來,也不知風到底有沒有收到那封信,更不知道他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到底是什麼……”

“又過了一段彷徨憂慮的時間,最壞的消息終於傳來了,邊緣部落和鳳凰城的聯軍全軍覆沒,所有邊緣部落的婦孺,全部撤退到冰風家族……”

“一個民族的遷移,哪怕是臨時的,也是絕對令人震撼的,在一片片驚天動地的哭聲中,雲的心不斷的下沉著,整個靈魂也仿佛虛脫掉了,她的風死了?她的風死了……”

隨著阿倫的聲音慢慢低沉下去,鳳雅玲不禁抬頭看了一眼阿倫,他那張異常清秀的臉孔在火光映照下一片恬靜,絲毫看不出他正在講述著一個悲傷的故事。

鳳雅玲凝視著這張臉孔,忽然像是想起了什麼,臉紅了一紅,又重新低下了頭。

她並沒有催促阿倫,阿倫也並不急著將故事講下去,兩人就這樣沉默了一會,四周只剩下風聲和烈火的燃燒聲。

阿倫又將一根干枝放進火裡,才繼續緩緩的說︰“雲並沒有因此而放棄,在她沒看到風的屍首之前,她是不會相信她的風就此死亡的,她脫離了遷離的大軍,一個人毅然北上,風餐露宿,吃盡苦頭,終於一座在高峰上,看到了那傳說中浩浩蕩蕩的亡靈大軍……”

“這群行屍走肉,就這麼從雲腳下的峽谷穿過,看著一張張腐爛的臉孔,雲緊緊捂住自己的嘴巴,不讓自己尖叫出來,但她的身影卻躲不過天空上兀鷲的眼楮。”

“很快,亡靈的將軍就派出一小隊亡靈士兵,去將這個漏網之魚同化!就在山峰邊上,雲看著一隊亡靈士兵向自己走來,本想逃逸的她,卻忽然完全停頓了下來!”

鳳雅玲抿緊了嘴巴,仿佛猜測到了些什麼,忍不住再次抬頭看著阿倫,阿倫深邃的目光中,此時也添上了片片迷霧,他對鳳雅玲淡淡一笑,繼續說︰“是的,她看到了風,看到了久違的風,風正向她走來,拖著步子,搖搖晃晃,和其他亡靈士兵一起,向她走來……”

“雲驚呆了,關於亡靈的傳聞,她已經聽過太多了,沒想到這些可怕的傳聞竟然也發生在自己的愛人身上了,曾經活潑的風,已經變成一具行屍走肉,一具沒有靈魂的戰斗機器,她無法再抑制自己的眼淚,就這樣嚎啕大哭了起來……”

“看著曾經的愛人越走越近,她忽然想到了一個拯救他愛人的方法……”

“她扭開裝著易燃魔法水的瓶蓋,將水慢慢從自己的頭上傾倒而下,然後退到山峰的最邊上,等待風來到面前,就如同過往最熟悉的那一刻,她緊緊的拉住了風的手,風也緊緊的拉住了她,她迅速劃著火石,就如同過往最熟悉的那一刻,她緊緊擁抱著風,然後往後倒去……”

“兩團熊熊的烈火,如同他們間熾熱的愛情,從高峰上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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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一時間,淺淺的山洞內又再次剩下呼嘯的風聲和烈焰燃燒的 啪聲。

良久後,鳳雅玲才緩緩的向手心呵了一口白氣,輕輕的說︰“確實是個很淒美的愛情故事,為了摯愛的榮譽和尊嚴,她用生命去捍衛,並付出一切!”

阿倫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很多人聽到這個故事,只會想到生命,但鳳雅玲卻更深一步,想到了榮譽和尊嚴,在他們那個時代裡,對於男人來說,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的嗎?

鳳雅玲輕輕的說︰“這麼動人的一個故事,是屬於千年前的邊緣部落的……”

阿倫點點頭,表示同意,特別淒美的愛情故事,往往都發生在大時代當中,只有在那種極為激烈的矛盾中,男女之間的至死不渝,才會分外動人!

他看向了山洞外,那是一片無盡的漆黑,仿佛正如他的前路一般,他無所謂的牽了牽嘴角,輕聲哼唱起了一首邊緣的民謠︰

“在遙遠的太古時代中,
相傳有梁山伯與祝英台的真摯,羅密歐和朱利葉的忠貞;
但後來證明,原來一個是傳說,一個是小說……

在遙遠的太古時代中,
記載有牛郎和織女的淒美,白雪公主與白馬王子的浪漫;
但後來證明,原來一個是是神話,一個是童話……

現在的人們啊,
真愛在大海中沉沒了,
坦誠在天空上隕落了,
信仰在大風中飄搖著,
美好是否已經離逝……

如今的這個世界不再有什麼故事,難道只剩下赤裸裸物欲的現實?

噢……
不管世界變遷,
但我依然站得筆直,
我依然相信真愛,正如我相信明天;
我依然堅持坦誠,正如我堅持自我;
我依然保持信仰,正如我保持崇高;
我依然向往美好,正如我向往未來……

我,仍在期待渾濁世界中那一段冥冥早已注定的愛情……”

阿倫輕輕的反復吟唱,鳳雅玲開始是好奇且專注的看向了阿倫的側影,但慢慢的,連日的疲憊襲擊下,她的眼皮越來越重,終於,緩緩的合上了眼楮,進入到深沉的睡眠中。

阿倫再回過頭來,關切的看了看鳳雅玲,繼續不緊不慢的往篝火中添加著枝條,臉上又一次泛過那動魄驚心的銀色光暈,正如前幾天那樣,他按捺住自己心髒的位置,但這一次,他稍稍露出了痛苦之色,往後“噗”一下,噴出一大口銀灰色的血液。

他緊緊的捂住了嘴巴,趕緊看向鳳雅玲,發覺對方仍在深沉的睡眠中,心中稍稍一松,他將一些碎石壓放在銀灰色血液的上面,心中回想起星雲那個血腥夜晚,在那一夜之後,他的情況就開始時好時壞……

前段時間忽然爆發,全殲新的血影武士團,情況就開始慢慢向惡劣方向發展,當後來使出全力誅殺掉幽靈地獸後,身體便每況愈下了,難道服用英黍粉粒過多的副作用,終於要來了……

再或者是,那最可怕的可能性……

東帝天曾經說過︰“亡靈惡魔擁有著可怕的體質,驚人的爆發力,強悍的身體……這一類特殊的生命體,一旦他們的銀灰色血液到達沸騰點,他們的生命將會走到終點……”

是“銀色沸騰點”要來了嗎?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臉上依然一片平和,繼續緩緩的向篝火堆添加著枝條。


疾風家族的東南面關卡。

這裡的防御一向不好,當了最近,更是無比松懈,疾風大多兵馬,現在不是進駐在自由天堂,就是在各處要塞把守著,誰有人會注意這個面向著星雲山脈的東南關卡。

阿倫在高處遠遠打量,心中暗想,假如真有一支軍馬能穿過星雲山脈,從這個只由老弱殘兵把守的關卡突破,必定迅速進入到疾風平原,無須幾天,就能到達疾風家族的腹地……

不過真是奇怪,為何每個小關卡的旗桿上,都纏有白綾呢?

他低聲對鳳雅玲說︰“雅玲,等會你不作一言就可以了……”

阿倫在地上挖起一把還連著雪塵的焦土,十分隨意就往自己那張俊臉上抹去,幾下工夫,就制造出一副風塵僕僕、飽經磨難的樣子,他遞了一把給鳳雅玲,說︰“你來還是我來?”

鳳雅玲默默接過,也面不改色的往自己臉上抹去,手法竟然並不遜色阿倫多少,可見過去在神龍也曾得到過類似的訓練。

阿倫專門挑了一處由兩個年邁的士兵把守的地方,然後邁著蹣跚的步子,步步艱難的走了過去。

阿倫用眼角打量著鳳雅玲的反應,她全身上下都裹在了厚厚的衣服中,遮掩住了她曼妙的身段,一頭秀發也收到了那羊毛帽子當中,風塵滿面,低著頭走路,怎麼看都像是個長得比較俊俏的鄉下男子,他便暗暗放下了心,雅玲的演技雖是一般,都應付這些老兵,應該是可以及格的。

他領著鳳雅玲來到關卡前,先二話不說就咳嗽一番,再嘀咕抱怨著風雪漫天,山道難行,他們這些采藥人是如何如何的艱難,才拿出一小蘿臨時采集的野草當是藥材,胡亂報出一批藥材的名目,給那兩個老兵檢查。

其中一個老兵裝模作樣的翻了翻那些野草,又很認真的嗅嗅,才抬頭說︰“藥材質地一般,不過你們辛苦了,家族內地一定有用得著它們的地方。”

阿倫低下頭,很認真的將那小籮野草放好,同時眼楮的余光落到了老兵手臂上那一小段白布上,他漫不經心的問︰“兩位軍爺,家族是不是發生什麼事了?為何……”

那個老兵指了指纏繞在自己手臂上那段白布,苦澀笑道︰“小哥,你是說這個?唉……家族最近發生了一件大大不幸的事啊……”

另一個老兵也悲戚的說︰“查理士公子在星雲山脈中發生意外,遭遇不幸,已經身亡了,我們疾風家族的未來統治者已經離我們而去了……”

他後面說什麼,阿倫已經聽得不清楚了,他腦海“轟”的響了一下,湧出的第一個問題是︰為什麼會這樣?當日我放過他的時候,他身上只是受了點皮肉之傷罷了,絕不致命,但他現在竟然死了……

到底是誰?到底是誰做的……

波特的臉龐立即閃過了阿倫腦海,他抿了抿嘴唇,心中感慨,波特啊,波特啊,沒想到你非但心機深沉,連心腸也能狠辣至此,怪不得當天發生這麼大的事,你也可以從頭到尾不露臉,原來你打一開始就打算殺了查理士,然後再嫁禍到我身上了……

耳邊聽到兩個老兵仍在說著︰“……唉,聽說連娜娜小姐也在星雲山脈下落不明,那我們疾風第一、第二順位繼承者都不在了,未來我們該由誰來領導啊?”

那兩個老兵相互唏噓了起來,阿倫迅速恢復常態,以同樣悲傷的語調敷衍了他們幾句,便與鳳雅玲正式踏進了疾風家族的領土。


走在路上,阿倫心潮起伏,隆.娜娜這個人物是疾風高層一手一腳給捧出來的,他們肯定不會自掌嘴巴,說隆.娜娜就是殺人凶手,但他們心中肯定已經認定事實就是如此,現在他們內患外憂,顧及不暇,一旦給他們騰出時間、空間,肯定派遣大量人馬去追蹤通緝一個擁有著深藍色頭發的男子……

那豈不是我本來的身份也要成為通緝犯了嗎?對於此,阿倫搖頭嘆氣。

身邊的鳳雅玲輕輕的說︰“阿倫,你是不是已經知道是誰做的?”

阿倫心中動了一動,鳳雅玲當時是處於半昏迷狀態,肯定無從判定自己是否殺了查理士,但她現在這麼一問,自然是認為他迪.阿倫並非凶手,這份信任,倒是難得……

他牽了牽嘴角,沉聲說︰“事情已經發生了,是誰做的,有什麼關系呢……”

鳳雅玲卻想到了另一個方向,她輕聲感慨說︰“查理士公子生前確實有諸多不是,但說到底,他只是自小就被疾風的家族環境寵壞了,他本人並非大奸大惡之人,罪不至死啊……”

阿倫心中再次一動,轉頭看了看鳳雅玲,污泥雪塵遮掩住了她的絕色容顏,卻無法遮掩住她一顆晶瑩剔透、善良的心,他不禁自慚形穢,自己首先想到的是查理士的死對己有何影響,而鳳雅玲已經在公正的評價查理士罪不至死了,那查理士還是一個曾經想侮辱她的人……

查理士……阿倫苦澀一笑,這位便宜堂兄,雖然一直以來對自己惡言惡語,冷嘲熱諷,為人也有這麼一點卑鄙無恥,但說到底,他始終沒做過什麼害人之事,是個喜歡把什麼感情都放到臉上的傻瓜,對鳳雅玲有圖染指那次,現在回想起來,說不定也是被人陷害誤導啊,要不然,瑪雅警告在前,他哪敢這麼快就造次在後……

呵,又一個認識的人永遠離去了……

一陣寒風刮過,凌厲刺骨,遠方傳來了部分冰雪融化著水流聲。

阿倫忽然湧起一陣油然的神傷,他抬頭望向天際的盡頭,灰蒙蒙的天空下是前方灰蒙蒙的道路。


疾風堡壘,疾風家族的首都,位於平原中部,冰凍高地的東面。

它是疾風家族的政治、經濟中心,同時,也扼守著南北的交通要道。

在二十天後,阿倫和鳳雅玲也來到這座飽經風霜的城池,連日來的勞累,加上適當的偽裝,兩人倒真有有點像進城做買賣的鄉下行商。

城市中人群熙熙攘攘,但熱鬧喧嘩的氣氛中總洗不掉一種蕭索落寞的味道,大概是四周飄揚的白色旗幟,提醒著人們未來統治者查理士大人死亡的事實,又或者是疾風外戰不利消息頻頻傳來的原因。

阿倫和鳳雅玲就是在這樣的一種氣氛下,擠進人群,補給著他們所需的日常用品。

阿倫留心聆聽了一下四周的聲音,大多是疾風與諸強談判的話題,無關痛癢,好事者們對談判的進展都是揣測居多,另外還有一個新的熱門話題就是星雲山脈驚現獸人,然後人類勇士們如何如何利用他們的英勇和機智,如何如何把獸人間諜們一一誅殺的故事,卻沒有人提起曾有幽靈地獸出現,看來魯迪斯他們的保密工夫做得相當不錯。

反倒是查理士這個名字並沒有多少人提起,對於疾風的子民來說,查理士是他們未來的族長,他的死亡是一件悲傷的事情,而悲傷的話題,往往是人與人之間盡量避免的,阿倫本想對此事多了解一些的,反倒聽不到更多的信息。

他和鳳雅玲進了一家相對冷清一點的食品店,阿倫由得鳳雅玲去挑選一些干糧,走向那個看起來不易相處的店長,微笑問道︰“老板,有些事情可否向你打聽一下呢?”

那老板轉頭看了一眼阿倫,立即便呆了呆,暗想這小伙子雖然一身粗衣,皮膚粗糙,但五官倒是精致得很啊,剛想到這裡,他已脫口而出說︰“嘿嘿,這小哥子帥氣得很啊,鄉下佬裡面很少有你長得這麼俊的!”

阿倫不禁笑了笑,怪不得此店位於城市中心大道上,生意還這麼差,原來這位老板不太會說話啊,他笑道︰“老板你誇獎了!是這樣的,我和我弟弟是來貴地賣藥材,發現……”

他沒把話說出來,只是把眼光看到外面飄揚著的白旗上去。

那老板頓時皺了皺眉,嘆氣說︰“小哥子你沒聽說嗎?我們疾風未來家主查理士大人已經逝去了……”

“啊……”阿倫悲痛的低喊了一聲,深深吸了一口氣後才說,“大人他是怎麼死的呀?”

老板搖了搖他的大腦袋,嘆氣道︰“聽那些官老爺說,大人他是病死的!唉,真是英才妒天啊……”

“這個……”阿倫眨了眨眼,“是天妒英才吧?”

老板訕然一笑,說︰“對,對,是天妒英才,沒想到你這鄉下佬還有點學問!反正大人他紅顏薄命,連我們這些生意人都替他扼腕啊……”

阿倫用力眨了眨眼,發現那邊的鳳雅玲捂住了嘴巴,沒讓自己失笑出來,他也懶得再去糾正,陪著老板唏噓幾句,才問︰“那查理士大人出殯日期是?”

老板回答︰“明天,追悼儀式也是在明天,很多鄰國的大老爺都趕來送大人一程……”

這時,門外一陣喧嘩,大道上的行人、馬車通通讓到了一邊,很多行人都擠進了兩旁的店鋪,連阿倫所在的那家店也不例外。

兩個輕騎兵在前面吆喝開路,一隊豪華的車隊從正門而入,徐徐的往中心大道駛來。

阿倫聽到那老板在他耳邊說︰“伯列奧大人回來了,他是半小時前出去的,不知道是哪國的貴賓能令他要出到十裡外去迎接呢……”

“神龍帝國吧……”阿倫隨口答道。

“嘿嘿,小哥子不是普通的鄉下佬,竟然還知道神龍帝國這個名字……”

果然,車隊中段就能看到另一小隊造型明顯不同的馬車,上面清晰的烙印著神龍帝國印記。

那老板裂嘴一笑,說︰“你這鄉下佬還猜得挺準的,等會你可以去賭兩手……”

阿倫笑了笑,疾風現在的命運有一半掌握在神龍手上,除了神龍,有誰可以令伯列奧親自出城十裡迎接呢。

鳳雅玲從另一邊擠了過來,探頭往外看去,神色復雜,大概想知道這次到底是誰出使疾風。

阿倫看著面容稍稍憔悴的鳳雅玲,心中不禁湧起一片憐惜,對於這麼高貴出身的女孩來說,鳳雅玲確實有許多與眾不同的地方,一路走來,風餐露宿,吃盡苦頭,但她從不抱怨半句,而自己這個曾經摯友,欺騙、出賣過她,她也從不苛責半句,這份氣度,對於一個嬌生慣養、萬人之上的女子來說,確實難能可貴……

外面忽然傳來一聲尖叫,在人人大氣都不敢喘一下的時候,顯得分外刺耳。

原來是一個小孩手中的皮球脫手滾出了大街,他掙脫了母親的手,就這麼追了出去,眼看車隊將至,那母親忍不住驚叫了出來。

領頭的兩個騎兵訓練有素,吆喝一聲,馬兒高高踢起前蹄,立即停了下來。

其中一個騎兵怒喝一聲,手中的鞭子狠狠的就向那莽撞的小孩抽去,萬眾矚目下,一道身影從車隊中前段閃出,剎那已經來到隊伍最前端,他一把抓住了騎兵的鞭子,甩到一邊,另一手將那小孩抱起。

那兩個騎兵趕緊下馬,單膝下跪,沉聲說︰“伯列奧大人,令你受驚了!”

伯列奧卻沒理會他們,對著小孩慈祥一笑,將地上皮球揀起,遞回到小孩的手上。

在冬日的陽光下,此時的伯列奧的身軀顯得如此偉岸,無疑,在這一刻,他在人們心目中是聖潔的。

阿倫遙遙注視著伯列奧,雖然風度依舊,但蒼老了許多,頭發已經大半花白,在民眾對領袖暗暗不滿的戰亂時期,他這次大度的行為,無疑能贏回一定程度的好感,大人他真該好好感謝那個莽撞的小孩才對啊……

當阿倫將目光轉向那小孩時,不禁笑了,小孩的臉上並沒有太多的茫然失措,盡管他想盡力扮演好自己的角色,想令自己看起來更驚慌一點,但他始終還是個幾歲孩童,低垂著的眼皮顫動中,難以掩飾的流露出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阿倫不由得輕輕感慨,伯列奧大人啊,你老人家難得出城一次,還能安排這麼一場表演,真是難為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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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阿倫轉頭看向鳳雅玲時,發現鳳雅玲的目光並不在伯列奧身上,她定定的看向後面的一輛馬車,那裡有一個華服老者正將頭探出了車窗外,阿倫輕聲問︰“他是?”

鳳雅玲輕聲說︰“他叫光悅影,神龍外務首席官員,皇家嫡系的堅定擁護者!”

話語中不難聽出鳳雅玲的喜悅,皇家嫡系的堅定擁護者,那就代表著他是鳳雅玲的堅定擁護者了,又是神龍重臣,能得到他的幫助,回到神龍的險阻將會大大減少。

阿倫輕輕的皺了皺眉,神龍裡竟然有人暗中派人來刺殺鳳雅玲,那神龍的局勢一定發生了十分微妙的變化,過去的忠誠能不能成為衡量他今天是否值得信賴的籌碼呢?但他不忍敗鳳雅玲的興,只是點點頭,表示知道。

當車隊緩緩從中心大道上遠去,人群漸漸又恢復喧嘩熱鬧,伯列奧一番表演過後,四周的生氣仿佛也增添了不少,連雜貨店老板也忍不住以他的方式來評價︰“伯列奧大人,真是一位值得我們以身相許的領袖啊!”

“這個……生死追隨?”

“對,沒錯!值得我們生死追隨、以身相許……”

“……”


傍晚,阿倫和鳳雅玲找了一家比較偏僻、與他們目前身份相稱的簡陋旅店,住了下來。

阿倫才剛剛簡單梳洗一番,門就被叩響了。

鳳雅玲盈盈踏進,將頭上的帽子摘下,流雲般的秀發頓時像瀑布般傾瀉了下來,燈光黯淡的房間頓時也亮了亮,她洗掉了臉上的風塵,又回復了往日的絕色容顏,雖仍是一身粗衣,面容也稍顯憔悴,但那獨一無二的氣質還是令阿倫呆了一呆。

阿倫趕緊將目光移開,卻看到了那張看起來還算干淨的床上,他發覺喉嚨有點干燥了,陰暗的燈光,微微潮濕的環境,一個不夠溫暖的房間,一張剛好夠兩個躺下的床鋪,一對落泊天涯的男女……

想到這,他不禁咽了一下口水。

鳳雅玲的臉紅了紅,她撫了撫秀發,輕聲說︰“我剛剛用濕毛巾擦了頭,這裡沒有旁人,所以我把帽子摘下,讓頭發快點回復干爽……”說到一半,鳳雅玲便停住,因為她忽然發覺,解釋的話只會令場面更尷尬。

阿倫輕咳了一聲,摸了摸下巴,雅玲她說“這裡沒有旁人”?那麼,都是自己人了,哇塞,她是不是在向我暗示些什麼,是不是我夢寐以求的時刻來臨了,我終於可以摘掉我那頂不光彩的帽子,神聖的第一次啊,你在向我招手了……

鳳雅玲也輕咳了一聲,說︰“阿倫,你現在的笑容……好奇怪啊!”

阿倫趕緊收斂了一下面容,暗想剛才自己一定笑得很淫蕩,他轉過頭,發覺鳳雅玲玉容微寒,立即醒悟到是自己心猿意馬想太多了。

他牽了牽嘴角,將手上的濕毛巾掛好,找個話題,說︰“今天伯列奧大人的風度不錯啊……”

鳳雅玲淡淡一笑,說︰“伯列奧先生的風度恰到好處,但小孩和婦女的表現平平,落在有心人眼裡,自然能明白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阿倫不禁也笑了笑,還一直以為鳳雅玲只關注後面馬車上的光悅影,原來伯列奧的小花招,她也看在眼中了。

鳳雅玲將目光投向了那盞暗淡的魔法燈,若有所思,氣氛忽然沉默了下來,阿倫見她欲言又止,也不去打擾,默默在她對面坐下,清洗著桌面上的茶具,為各自都倒了一杯熱氣騰騰的椰子茶。

鳳雅玲輕輕的說︰“光悅影大人,已經是神龍的三朝元老,處事公正,為人大度……”

阿倫靜靜的聽著,他知道鳳雅玲現在需要的是一個聆聽者。

鳳雅玲將目光轉向了桌面的杯子,看著椰子茶上的泡沫,又繼續輕聲說道︰“他地位超然,雖然不是神龍皇室中人,但得到了我們皇室所有人的尊重!他對我很好,小時候,他還曾抱過我,那時在神龍皇庭的後花園,他還教我如何用些小工具來捕抓小鳥,到我長大了,來星雲念書,他親自護送我到不朽之峰的腳下……”

“他雖然不是我親人,但一直是最愛護我的一個長輩!”

阿倫淡淡一笑,其實鳳雅玲很多話都是對她自己說,她在說服自己,光悅影是值得信賴的。

鳳雅玲終於將目光看向阿倫,輕聲說︰“我覺得,如果連光悅影大人都不能信賴的話,連他也會出賣我的話,在這個世界,我還能信賴什麼人呢……”

聽到“出賣”這兩個字,阿倫心中莫名一痛,臉上依然一片平靜。

鳳雅玲緩緩端起了面前的杯子,繼續說︰“阿倫,難得這次是他出使疾風,我想今夜去拜訪他,尋求他的庇護,光明正大回到神龍!”

阿倫沉聲說︰“你真考慮清楚了?雅玲,我雖然不清楚你們神龍內部的權力派系,但這次星雲事變後,已經有不少於一支的暗殺部隊是出自神龍!確實,他們只是一部分的反動力量,相信更多的神龍隊伍是來拯救你的……但你有沒有想過,有人膽敢出動手上的力量去暗殺你,而且動用的全部是精英,這種全力出擊的行為,很可能說明,你們神龍內部已經發生非常變故了!”

鳳雅玲震了一震,對於類似的觀點,她心中也曾有過模糊的概念,只不過立場不同,不如阿倫的想法清晰,現在阿倫是用最直率的方式指了出來,她不禁輕輕的皺起了眉,默然了好一會後,才低聲說︰“阿倫,假如真出現了什麼變故,我更應該去見光悅影叔叔,因為,我選擇信任他。”

“……好吧!”阿倫稍作思索後,又說,“不過,在你見他之前,我要先試探一下他,希望你不要介意!”

“你的意思是?”

“……”


深夜的長街上,寒風凜凜,白天還熱鬧非凡的大街,此時行人稀少,顯得分外的蕭索落寞。

天空上雲霧翻滾,眼看又一場暴風雪正在醞釀之中。

阿倫不知從那弄來了兩件漆黑斗篷,這種連著帽子的斗篷,因為帽檐十分的長,可以將整個人都隱藏在陰影之下,在最近這個時期十分流行。

兩人並肩而行,偶有路人快要與他們擦肩,都盡量閃開他們,往往穿著這類服飾的家伙,往往動不動就殺人滅口。

阿倫也樂得如此,他低聲說︰“雅玲,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光悅影他們應該是住在外使館……”

鳳雅玲說︰“嗯,剛才我問那個旅店侍應,也是這麼說的。”

阿倫的心冷了一冷,假如自己不同意她去見光悅影的話,大概她自己也會偷偷溜出去相見了,唉,說到底,一個從小就對自己親厚有加的三朝元老,總比一個曾經欺騙過自己的朋友要值得信任啊……

兩人默然了一會,靜靜走了好一段路,鳳雅玲忽然嘆了口氣,輕聲說︰“阿倫,假如你堅持不讓我去的話,我是不會去的……”

阿倫笑了笑,說︰“其實你不必向我解釋的。”

鳳雅玲也微笑搖了搖頭,卻沒再答話了。

這時,一小隊巡邏的衛兵遠遠走來,看著阿倫這兩個一身黑斗篷的家伙,走在衛兵中間的一個家伙大聲喝道︰“你們兩個,立即站住!”

阿倫和鳳雅玲依言站住,這隊衛兵最近草木皆兵,看到神秘兮兮的人立即就變得神經兮兮起來,人人手按刀柄,先是將阿倫和鳳雅玲團團圍住,前面喝問的那個家伙才從後面喝道︰“你們是什麼人,立即通報身份。”

阿倫冷冷的看著他,問︰“你是隊長?”

那家伙不敵的阿倫的氣勢,一挺胸膛,用更大的聲量回應︰“這不需要讓你知道……”

“放肆!”阿倫低喝一聲,從胸中抽出一塊瓖金邊的翡翠,上面雕刻著精細的疾風標記,“全部跪下!”

這是疾風皇家身份的標記,只有皇族成員才會擁有的疾風印記,眾人雖未親眼見過,但在民間的圖鑒裡可是看過無數次的。

那個喝問者低聲驚叫一聲,也不敢去仔細分辨那翡翠是真是假,帶頭就跪了下來。

阿倫看著他們跪滿了一圈後,才沉聲說︰“鄙人奉伯列奧大人之命,去執行秘密任務,爾等敢洩露片言只字,我要你們統統死無全屍!”

前面那個喝問者趕緊回答︰“是,我們今夜根本沒見過大人出現。”

“很好!”阿倫冷冷一笑,便與鳳雅玲在他們頭上跨過,繼續往前走去。

走了一段路後,回頭還能看到他們仍在跪拜之中,鳳雅玲不禁搖頭苦笑說︰“他們也未免也太容易被唬住了,這就是疾風現役軍人嗎……”

阿倫淡淡一笑,說︰“本來沒這麼容易唬住的,但那隊長貪生怕死,所以嚇唬人就變得容易了。”

“哦?”

阿倫說︰“哪有巡邏隊的隊長走在中間的,這樣的情況往往只能說明一件事,那隊長不是一般的怕死。”

鳳雅玲笑了笑,又低聲說︰“那麼,那翡翠是真的?”

“是真的。”阿倫嘆了口氣,在心中暗暗補充,這是我作為伯列奧便宜佷女的唯一紀念品。


離開這條道路,拐進一條偏僻的小街上,若隱若無的音樂聲遙遙傳進了耳裡,樂聲哀而不傷,曲調中滿是唏噓惆悵的味道。

兩人漸漸走近,音樂是從一家幽靜的咖啡廳中傳出,阿倫和鳳雅玲不約而同的放慢了腳步,側耳聆聽這首充滿疾風情調的曲子,裡面那位鍵琴師正賣力演奏,或許是懷才不遇,或許是憂國憂民。

一條偏僻安靜的街道,一對落魄天涯的男女,一曲傷感的樂韻,都很容易將人與人之間的距離拉近,更何況是兩顆熾熱、青春的心靈。

阿倫和鳳雅玲慢慢走遠,直到無法再聽到音樂聲為止,鳳雅玲幽幽的嘆了口氣,仰望夜空,夜空中茫茫的雲霧正如她此刻茫然的心情,她忽然停下了腳步,看向阿倫,輕聲說︰“阿倫,假如我們是此刻才相遇的,你說會怎麼樣呢?”

阿倫的心抽動了一下,鳳雅玲口中雖不提半句,但還是在介意著往昔的事情啊……但是,她這樣問的話,是否還有什麼別的感慨在其中呢……

他微微一笑,說︰“那麼,我們會用欣賞的目光,互相打量對方,然後大方的微笑,直至擦肩而過。”

鳳雅玲輕聲說︰“是這樣啊……那擦肩而過後呢?”

阿倫說︰“那我會偷偷回頭,恰好看到你回眸一笑,我們心中會印下對方的模樣,但最後我們還是什麼都沒發生,我繼續走我的小街,你也繼續走你的大道。不過……”

“不過什麼?”

“不過我們從此都會記得,曾在一條陌生的街道上,相遇過一個令己難以忘懷的異性。”

鳳雅玲淡淡的笑了笑,恰好一陣寒風吹過,她的笑容也染上了幾分悵然,她說︰“假如真能這樣,也不錯啊……”

阿倫牽了牽嘴角,似乎在鳳雅玲惆悵的笑容中讀懂了她沒說出來的下半句,“起碼比現在好吧。”

兩人默默的繼續前行,直到疾風外使館的高牆之外。

把守的軍士一看見阿倫和鳳雅玲,立即將其歸類於來歷不明、意圖不軌的歹徒類,不用當值隊長吩咐,士兵們已經將兩人的退路封死,暗哨們也同時看向了這個方向。

阿倫沉聲說︰“我要拜見神龍光悅影大人,勞煩通報!”

當值的一個小隊長不禁失笑說︰“你們這些村野賤民也想見貴賓,那外使館裡的各位大人不是很忙了?”

阿倫冷冷一笑,說︰“你只需要告訴大人,我有神龍未來國主鳳雅玲的消息,相信他不會吝於一見的!”

那小隊長臉色頓時一變,“鳳雅玲”這三個字在最近熱門話題裡經常出現,如果面前這個家伙沒說謊的話,那麼此事可是一級重要事件。

他不敢怠慢,暫時收起輕視,對阿倫點了點頭,沉聲說︰“事關重大,我不能做主,請稍作等候,我立即派人稟告。”

他轉頭對身旁的一個士兵說︰“你立即去請示大主管的意見,按他的意思去辦!”

看著那士兵快步遠去,阿倫笑了笑,安安靜靜的與鳳雅玲站在一塊,仿佛不知道周圍正有數十道目光盯著自己。

那小隊長心中凜了凜,面前這兩個家伙一定不是普通人,被這麼多人拿著兵器圍住,還能如此鎮定從容。

沒過多久,前面那個小兵就急急忙忙的跑了回來,報告說光悅影大人有請。


那小隊長的親自領路,穿過層層關卡,來到外使館的內院門外,便由另一個身穿神龍服飾的軍士代替他的位置,領著阿倫和鳳雅玲向一間書齋走去。

阿倫心中暗想,疾風對這次的出使前來的神龍大臣特別重視啊,先是給了最好的庭院,又派了最精銳的士兵來把守,但神龍和疾風的關系仍十分緊張,從神龍士兵高度警惕的神情中可以看出。

書齋中,一個頭發花白的老者正原地來回的度著步子,不難從他臉上看出緊張和期盼。

他一看阿倫和鳳雅玲這兩個神秘黑衣人已經來到,連忙舉手招呼說︰“兩位先生請坐。”

他轉過頭,對一旁的侍者吩咐︰“上茶,用最上等的貢品茶葉。”

阿倫默默分析,這樣看來,光悅影應該十分重視鳳雅玲這件事情,不然用不著對兩個草民這樣禮代,除非他在演戲了,但對著兩個山野之民也要演戲的話,那他的心機也未必太過深沉了……

兩人微微垂頭,將長長的帽沿盡量壓下,阿倫故意讓鳳雅玲多穿兩件衣服,讓身材看起來臃腫一點,而這種寬大的帽子最大的好處就是幾乎可以將整張臉遮住,將容貌籠罩在黑影當中,以阿倫的眼力也看不清鳳雅玲此時的長相,所以他相信光悅影是無法從外貌看出什麼端倪。

阿倫和鳳雅玲在光悅影對面剛剛坐下,光悅影立即便問︰“兩位尊敬的先生,你們真有鳳雅玲殿下的消息?”

這時,侍者才剛剛把茶送上,阿倫慢悠悠的拿起一杯貢茶,默默的打量著光悅影,咋一看,光悅影只是一個長相平庸的老人,但細看才發覺,他額頭上有幾條深深的皺紋,如同刀刃刻上去一般,那代表著他是一個經常思考的人,這樣的人,往往都具有非凡的智慧。

阿倫不緊不慢的呷了一口茶,粗俗的將粘在口中的茶葉吐了出來,還發出難聽的“嘖嘖”聲,再向光悅影看去。

光悅影臉上並無絲毫不悅,畢恭畢敬的注視著兩人,眼中滿是期盼。

阿倫才淡淡的說︰“光悅影先生,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我叫約翰,這是我的同伴,我們是星雲山脈中的火焰軍團的干部。”

光悅影連忙點頭,說︰“久仰大名,久仰大名……”

那個火焰軍團就是阿倫在星雲山脈中順手屠掉的那個小盜賊團伙,裝備簡陋,估計是剛成立不久的小團伙。

阿倫很滿意的點點頭,說︰“光悅影大人,我們也知道自己在民間享有著崇高的聲譽!你就無須多拍我們馬屁了,哈哈……”說著說著,阿倫就肆無忌憚的狂笑了起來。

光悅影陪笑了幾聲,仍是一臉的畢恭畢敬,滿是期盼的注視著阿倫。

阿倫暗想,此人的涵養真是好得離譜。

他又喝了一口茶,狠狠的吐了一小堆茶渣到地上,才切入正題,淡淡的說︰“是的,我們確實有鳳雅玲公主的消息!”

光悅影的身子立即探前了少許,不無緊張的問︰“公主殿下她?”

“她死了!”阿倫淡淡的說,眼楮緊緊的盯著光悅影,不願放過他一絲一毫的反應。

光悅影臉上先是閃過悲痛,接著是疑惑,然後是驚惶,他身軀微微顫抖了幾下,臉上的肌肉也抽動了起來,他盡量冷靜的問︰“先生你是在開玩笑吧?”

“是真的,她死了!”阿倫平靜的復述了一次,他從口袋中取出一條精致的項鏈,擲給了光悅影。

光悅影接過項鏈,惶恐的眼神慢慢變成呆滯,這種由矮人工匠精雕細琢而成的水晶項鏈,代表著神龍皇室尊貴的作品,是無法仿制出來的。

阿倫注視著光悅影,淡淡的說︰“鳳雅玲公主被歹人追殺,是我們火焰軍團捨身相救,才將她救下來的,可惜她受的傷太重,已在三天前死了。”

光悅影呆滯的目光中忽然恢復了少許的疑惑,沉聲問︰“什麼人,是什麼人想謀害公主殿下?”

阿倫淡淡的說︰“不知道,但他們使用的武技,似乎是神龍東方流派的。”

光悅影的臉色更為難看了,他沉聲問︰“那公主殿下的遺體呢?”

阿倫說︰“在我們手上,你隨時可以領回!”

聽到竟然可見屍體,光悅影眼中最後一絲疑惑也退去了,他撲通一下,跪向了門外的東方,已是滿面淚水,顫聲道︰“國主陛下,雅玲殿下,老臣無能,對不起你們啊,嗚嗚……”

看到一個垂暮的老人悲痛至此,此情此景,鳳雅玲的身軀也不由得顫動了一下,她真有種沖動要撲進這個老人的懷裡,告訴他,自己安然無恙。

但阿倫按住了她的左手,輕輕拍打了幾下,暗示她切勿沖動。

阿倫和鳳雅玲站了起來,阿倫淡淡的說︰“光悅影大人,我們不辭勞苦將鳳雅玲公主從賊人手中救回,雖然結果不如人意,但我們畢竟犧牲了好些兄弟,大人,你明白我意思嗎?”

光悅影身軀微顫,抽咽著問︰“先生與火焰軍團高義,神龍帝國上下與老臣都感激不盡,一定重金酬謝,請先生放心!”

阿倫眼珠一轉,淡淡的說︰“我們死傷的兄弟家屬特別的多啊……”

光悅影顫聲道︰“無論多少錢,我們都可以接受,只求贖回雅玲殿下的遺體啊……先生,你…你請給個價錢吧!”

阿倫淡淡一笑,說︰“本來我確實準備好了一個價錢,但現在看你這樣反應,看來鳳雅玲公主的屍首也是奇貨可居啊,我得回去和老大們商量一下,重新定價,你等我通知吧!”

光悅影臉色大變,搖搖晃晃的站了起來,聲音中也帶上了少許的憤怒︰“先生,殿下的遺體該速速送回神龍,讓她可以早日安息,你怎麼,你怎麼可以……”

阿倫的語調平淡依舊︰“光悅影大人,沒什麼不可以的!”

他拉著鳳雅玲,大步就往門外走去,潛伏在周圍的神龍衛士立即閃身而出,將門口堵了起來,只等光悅影一聲令下,就將兩人拿下。

阿倫冷冷回頭,不屑的說︰“光悅影大人,假如我們老大到深夜時分也不見我歸來,恐怕鳳雅玲公主的屍首將不能保證完整啊!大人,我勸你還是等我們通知吧!”

光悅影臉色數變,眼淚又怔怔的掉了下來,他擺了擺手,讓侍衛們讓出一條道路,他顫聲道︰“兩位先生慢走,請切勿切勿驚擾雅玲殿下的遺體啊,我這老頭子在這給你磕頭了!”

說罷,他跪倒在地,重重的磕起頭來,也不知一個老人為何有如此的力氣,竟然一個接一個,一口氣就已磕下了十幾個頭,因為過分用力,他額頭也被撞損,地上已有斑斑血跡。

這連阿倫也不禁怔住了,內心難以抑制的顫動了一下。

身旁的鳳雅玲再也無法控制,她忽然掙脫了阿倫的手,揭開了頭上的帽子,撲向了仍在地上重重磕頭的光悅影,失聲哭道︰“光大人,雅玲沒事,雅玲沒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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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深夜,阿倫靜靜的坐在一個布置優雅的房間之中,面前擺放的,仍是最上等的貢茶。

鳳雅玲和光悅影相認後,就到另一個房間詳談去了,阿倫並沒有專門去叮囑什麼,他知道鳳雅玲不會將迪.阿倫就是隆.娜娜這個秘密說出去的,因為她是一個懂得尊重別人隱私的人。

但阿倫此刻的內心空蕩蕩的,或許是因為身邊少了些什麼而失落,也或許是因為被別人擱到了一邊,有種淪為配角的失落感。

當他也記不清自己到底喝了幾杯茶,侍者進來換了幾次茶葉後,鳳雅玲終於過來了。

她臉上掛著梨花帶雨後的明媚笑靨,阿倫微笑看向她,笑容依舊親切、柔和。

鳳雅玲在阿倫對面坐下,說︰“光悅影大人仍是神龍嫡系的堅實擁護者,相信這次,應該能平安返回神龍了。”

阿倫不禁為之黯然,說到底,自己這個外人始終不如神龍的老臣子來得可靠啊,鳳雅玲這樣說,弦外之音是否讓自己靜靜離開呢。

他默默嘆了口氣,微笑說︰“那就好。”

鳳雅玲看了看阿倫,馬上又將頭轉向了別處,嘴唇微微張了張,卻沒發出任何聲音,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阿倫心中更黯然了,她不會是要出言將我驅逐離去吧,何須說出口呢,我迪.阿倫又不是不明事理、死纏爛打的人,看到你安全了,我自然會靜靜離去。

想到此,莫名的酸意自後腦升起,慢慢游遍全身,內心深處那脆弱無比的靈魂已在輕輕的顫抖。

阿倫自嘲的想,自己曾經欺騙過她,也曾經出賣過她,就算她真出言將我驅逐,也是件無可厚非的事情。

鳳雅玲終於輕聲問︰“阿倫,你準備去哪裡?”

阿倫心想,來了……

他微笑說︰“暫時沒想好,大概到明天就會想好了吧。”

鳳雅玲抿了抿嘴唇,輕聲說︰“如果……你沒別的事,就和我一起回神龍吧!”

阿倫的眼楮亮了亮,邀請我回神龍?一起經歷過這麼事後,鳳雅玲重新對己產生好感了嗎?那這次的好感可是男生的自己啊……

但他細心一想,這也有可能是,鳳雅玲認為他是疾風的人,現在已經叛出了疾風,將來一定是無家可歸,所以發出這樣的邀請呢……

阿倫自我評價一下這兩個可能,黯然的發現很可能是後者居多。

把話說出來後,鳳雅玲的神色反倒平靜了下來,她靜靜的注視著阿倫,久久不見回答,才輕聲說︰“好嗎?”

阿倫收拾了一下有點茫然的心情,微笑說︰“好!”

鳳雅玲臉上自然而然的流露出喜色,她點了點頭,又繼續說︰“光悅影大人建議我們暫時扮成這次神龍出使的隨行人員,你覺得如何?”

“也好!”阿倫想了想,說,“疾風家族一向敢於冒險,假如你真在這裡恢復身份,不排除他們會鋌而走險,將你明目張膽的劫持……那,保密方面?”

鳳雅玲說︰“應該沒有問題,光悅影大人說,這次出使的都是他們家族的子弟兵。不久前已經有人穿上我們斗篷,從正門離去了。”

“嗯。”阿倫點點頭,心中隱約覺得有點不妥,但想起光悅影前面的表現,應該是自己多疑了。

鳳雅玲盈盈站起,微笑說︰“那麼,我們都先休息吧。”

“晚安……”

“……”


第二天上午,查理士的追悼儀式。

阿倫和鳳雅玲在神龍出使團裡扮演的是低層人物,是沒有資格出席這種大場合的小角色,阿倫也樂得如此,直睡到正午時分,才被鳳雅玲喚醒了。

阿倫揉著惺忪的睡眼,看看窗外天色,再看看鳳雅玲微微尷尬的神情,他不禁也尷尬的笑了笑,畢竟他已經不是過去的娜娜,鳳雅玲親自來喚醒自己,並不是因為記憶混亂,而是不願驚動他人罷了。

鳳雅玲看見阿倫衣冠不整的在床上坐了起來,不由得想起在星雲中的往事,她的臉紅了紅,忙把頭轉向一邊,輕聲說︰“下午是查理士的安葬儀式,我們不得不到場的……”

她瞥了一下阿倫,見他正呵欠連天的換著衣服,慌忙將目光收回,繼續找些話來說︰“不過我們神龍隨行人數不少,我們所裝扮的又是低層人員,相信沒人會注意我們的……咳,阿倫,我還是到外面去等你吧!”

“不用,我已經換好了。”阿倫隨意的整理著身上這套神龍低層的制服。

鳳雅玲遞過了一件黑色的外套,輕聲說︰“下雪了,外面風很大,挺寒冷的,多穿一件吧!”

“謝謝……”阿倫心中暖了一暖,淡淡的溫馨正輕柔的縈繞在四周。

“我去打些暖水給你梳洗吧……”

“謝謝……”阿倫重復了一次這兩個字,忽然有一種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覺從內心深處油然而升,他細細品味,總想不起這種感覺曾經在什麼時候出現過,直到看著鳳雅玲快走出房門的背影,他才突然醒悟,呵,這是家的感覺啊……

“不是叫些下人做就可以了嗎?”阿倫沖著鳳雅玲的背影微笑說。

“我們一切要低調行事,這不是你說的嗎?”鳳雅玲回頭甜甜一笑。

看著鳳雅玲漸漸遠去,阿倫忽然想起了哲人曾經說過的一句話︰溫柔,可以融化一切。


鵝毛般的白雪紛飛而下,寬敞的中央大道上,響奏著哀樂,穿著莊嚴肅穆的疾風騎士,個個披著黑紗,為整支送殯隊伍開路,跟著是儀仗隊、哀樂隊……

大概是今天的雪太大了,民間來送行的百姓並不多,當然,這也因為查理士的聲望在民間中並不算高。

各國的使臣都是靈活變通的人,一經疾風外交方稍稍暗示,就立即派出己方隨行的低層人員,全部有秩序的站到街道兩邊,免得令民間送行隊伍看起來太過冷清。

而阿倫和鳳雅玲,正是扮演著這樣的角色,夾在神龍低層人員的中間,偶爾撒兩把白花,看著送殯隊伍浩浩蕩蕩的從面前經過。

哀樂的音調更低沉了,疾風皇家親衛兵進入到了中心大道,後面跟著查理士的靈柩,正由八披高大的黑馬載著,它的前面,分別是查理士生前兩個隨從,波特和比茲。

阿倫壓低帽檐,往波特的方向看去,他仍和平常一樣,神色自然且平靜,並沒有陰謀得逞後的暗暗歡喜,也沒有旁人般哭哭啼啼,他就是這麼捧著白花圈,,靜靜的走著。

看著這位曾經的朋友,這位曾與自己一起合稱“疾風好色二人組”的戰友,阿倫輕輕的嘆了口氣,在心中默默的問︰“戰友,這一次,你是不是有點過了呢?”

相比而言,比茲就顯得悲戚多了,他雙手捧著查理士的相框,眼淚不停的留下,雙眼又紅又腫,看來之前也不知哭過多少回了。

阿倫可以理解他的心情,曾經以為靠上一座金山,從此拍拍馬屁就可以開心快活過一輩子了,沒想到世事難料,金山竟然就這麼倒下了,比茲他應該是小半為查理士傷心,大半為自己的前景而哭泣吧。

阿倫的目光慢慢下移,比茲手中的相框中是一張黑白畫像,平常嬉皮笑臉的查理士在畫像中有著莊重的一面,他神態威嚴,嘴角又微微翹起,以示平易近人。

他的長相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有深度,呵呵……阿倫這個想法剛剛升起,鼻子竟莫名的酸了酸,無論查理士如何如何討厭,但他也曾對自己有過友善的一面,現在他已經死了,那代表,我永遠、永遠也不會再見這個男子了……

阿倫目送著靈柩緩緩從眼前駛過,手上情不自禁的往天空灑出一把雪白的花瓣,心中暗道︰“查理士便宜堂兄,願你在星辰深處中找到一片寧靜的家園!”

鳳雅玲發覺身邊的阿倫竟然肆無忌憚的抬起了頭,注視著靈柩離去的方向,忙用手肘輕輕撞了撞他,提醒一下他小心暴露身份。

她偷偷轉過頭瞥了阿倫一眼,發覺他神色黯然傷感,平常心不在焉的眼神中也鋪上一層淡淡的迷霧,這令鳳雅玲不禁呆了呆,當日他不是曾冷酷無情的用馬拖著查理士疾奔了好一段路嗎?還模糊記得當時,他連眼楮也不曾眨過一下的,憎惡之情,盡顯無遺,但現在……他竟然因為同一個人,傷感至差點落淚……

迪.阿倫,你為何會擁有這麼善變的情感,你到底是怎樣的一個人……


送殯的隊列離去後,阿倫和鳳雅玲也在神龍眾人的掩護下,平安回到了外使館。

當夜,阿倫自感無所事事,正準備早早上床,與睡神見面。

門被輕輕扣響了,阿倫昏昏欲睡的腦袋頓時醒了一醒,他微笑說︰“請進吧。”

一身男裝的鳳雅玲閃身而入,她摘下頭上的帽子,看到阿倫已經把外套脫掉,頭發不再捆起,散了下來,雙眼蒙蒙朧朧的,不禁笑道︰“又要這麼早睡了?”

剛剛把話說出,鳳雅玲的臉便微微一紅,熟悉的場景,熟悉的樣貌,令她又把阿倫當成了本來身邊最親切的一個人,一個已經深深埋葬於心底的名字——隆.娜娜。

阿倫笑了笑,說︰“這麼寒冷的天氣,一定會帶來一個甜美的夢境,當然要把美好的夢境盡量延長了。”

面對著熟悉的容貌,熟悉風格的語言對白,鳳雅玲的眼神不禁又再次迷茫了一下,阿倫看在眼中,為之苦澀一笑,他十分善解人意的將頭發慢慢綁起,心裡清楚得很,當他的頭發綁起和頭發散落時,給人感覺是完全不同的。

鳳雅玲才剛剛坐下,與阿倫還沒交談幾句,侍者就在外稟告,光悅影大人已經回來,邀鳳雅玲過去一談。

看著鳳雅玲告別離去,阿倫若有所思的想,這個光悅影大人對自己還挺有戒心的,有什麼秘密的話語,從來不在自己面前說,這大概與前面見面時,自己顯露出來的心計有關吧……


阿倫躺下了床,仰望著天花上古怪的圖案,卻忽然完全沒了睡意,他用力眨了眨眼楮,來分辨這種忽然而來的感覺,過去每當這種感覺出現的時候,都會有一些極度危險的事情要發生。

記得在飛龍沙漠有一次,東帝天將他扔到了沙漠的深處中,讓他單獨特訓,他整整在沙漠中掙扎了七天,沒有食物,也沒有水,他只能喝魔獸的血來補充身體所需的水分,靠魔獸堅韌無比的肉來充當食物,到了第七天中午,酷熱的陽光無比毒辣,他再也支撐不下去了,就這樣倒在了沙子上,溫熱的沙粒將他的力量一點點抽走,當他以為自己快要死的時候,就是這樣一種忽然而來的預感,令他在昏迷中驚醒了過來,接著,他就看到了傳說中的亡靈巡守者,正迅速向他靠近……

血戰之後,不能力敵,東帝天再次出現,將他救走,但那次之後,阿倫就牢牢記住了這種感覺,後來一次次的經歷告訴他,每當這種感覺出現的時候,那是危機降臨的先兆,務必萬分警惕。

正當阿倫胡思亂想之際,門再次被敲響,阿倫坐了起來,稍稍整理衣裝,說聲“請進”,鳳雅玲快步走了進來,沉聲說︰“阿倫,事情有點不妙。”

阿倫說︰“哦?”

鳳雅玲說︰“疾風明天中午舉辦哀宴,邀請所有外使團的全體人員出席!”

阿倫微微皺眉,說︰“那麼,這個外使館將會暫時無人,假如我們還留在這裡,將會十分不妥。”

鳳雅玲點頭說︰“對!也就是說,我們也必須到場!那樣的場所,我們必須摘帽,被人認出來的機會將大大增加。”

阿倫是疾風舊部,不乏見過他的人,鳳雅玲本身是個名人,兩人摘帽出席疾風這個場合,不可預測的變故隨時都有可能發生……

阿倫喃喃道︰“這到底是疾風的禮儀之舉,還是我們有什麼破綻露出來了……”

他看到鳳雅玲並沒有多少慌張的神情,便問︰“光悅影大人已經有應對的辦法了?”

鳳雅玲說︰“光悅影大人的辦法很簡單,就推說神龍有緊急密件傳召他回來,疾風正是討好神龍的時候,不敢多說什麼,已經同意光悅影大人的請求,今夜離去!”

那種不安的感覺再次從阿倫心底升起,但這種處理方式並無任何不妥,疾風應該不可能在這樣的戰局下,對一支前來致哀的外國使團動手的。

他緩緩點了點頭,說︰“這樣也好,疾風現在是是非之地,早走的好。”

“既然你同意,那麼我們就收拾行裝,一個小時後出發。”

“嗯……”阿倫忽然有點受寵若驚,鳳雅玲這樣說的潛台詞,是不是假如我不同意,那麼連光悅影大人也要按照我的意思去辦咯?

“……”


深夜,寒風陣陣,碎雪翻飛。

疾風堡壘的十裡亭外,疾風送行的使者彬彬有禮的與光悅影對飲,並祝光悅影等人能夠一路順風,平安返回神龍。

看到這樣場面,尤其看到送行那位使者舉杯遞向他們一眾下層時,阿倫和鳳雅玲的頭壓得更低了,因為那位使者恰恰是瑪雅小姐。

好不容易等到她將目光移開,阿倫偷偷看去,發現瑪雅清減了許多,但人看起來卻更為成熟了,不過臉龐的神色中,總有一份揮之不去的惆悵,阿倫默默的嘆了口氣,這段時間,她所承受的壓力可想而知,一個高層官員陣亡,最新組織起來的血影武士團全軍覆沒,連家族第一繼承人也死了,她作為隊伍的指揮官之一,這樣的責任是無法推卸的。

如果不是家族現在正是用人之際,團長伯列奧也對她信任有加,大概剛回來就人頭落地了吧。

離別在即,瑪雅看著光悅影,欲言又止。

光悅影看在眼中,微微一笑,道︰“瑪雅小姐,假如有什麼事情能讓我幫忙的,我樂意為你效勞。”

瑪雅淡淡一笑,惆悵之意更深了,她說︰“雅玲殿下平安回到神龍後,希望光悅影大人能為我轉告一句話,不知可否?”

光悅影深深的看著瑪雅,沉聲說︰“老夫一定辦到,瑪雅小姐請說!”

瑪雅的聲音忽然變得輕柔了許多︰“大人請轉告她,我很懷念和她一起度過的日子,我們一起歡笑過,一起失落過,也一起悲傷過,星雲學院中那條楓葉飄舞的楓林大道,將是我一生中最美麗的回憶!”

阿倫心中不由得為之顫動,這番話是對自己說的,楓葉飄舞的大道,那是一個他和瑪雅共同走過無數次的地方,難道不知不覺間,她已經對我有了一份特殊的感情……

他的心莫名一痛,站在她的立場,自己背叛了她和疾風,選擇了鳳雅玲,帶著鳳雅玲逃回神龍,那光悅影傳達的這番話,自然會經鳳雅玲,再告訴自己聽的。

鳳雅玲的眼神先是微微詫異,接著是恍然,她轉過頭看了看阿倫,眼中閃過了惘然。

光悅影默然了一會,才微笑說︰“沒想到瑪雅小姐與雅玲殿下相交如此之深,無論往事如何,相信雅玲殿下都不會責怪你的了。這番話,我一定轉告!”

瑪雅微微鞠身致謝,說︰“那麼,大人你一路珍重了!”

“珍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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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離別瑪雅的送行隊伍後,又走上了一段路,阿倫和鳳雅玲便名正言順的坐上了光悅影那輛寬大、舒服的馬車。

光悅影謝罪幾句後,才將話題轉向別處,說︰“疾風家族中新一代可是人才濟濟啊。”

鳳雅玲看著光悅影用靈活的技巧沖洗著茶具,想起了阿倫、波特、瑪雅等人的影子,點頭同意說︰“確實如此。”

光悅影將茶具放在馬車中間的茶桌上,從抽屜中取出貢茶,一邊清洗著那些茶葉,一邊說︰“像剛才那位瑪雅小姐,就是一個不可多得的人才。”

阿倫看著窗外夜色的目光,正因瑪雅的話而心潮起伏,聽光悅影這麼說,便隨口插入道︰“哦,何以見得呢?”

光悅影看了看阿倫,說︰“瑪雅小姐她年紀輕輕,在各種場所下已能保持從容不迫,而且語言得體,與人交往時,人際關系把握得恰到好處,就像剛才,她從頭到尾都沒提過神龍與疾風兩國間的國事,大概也知道我在這兩天裡已經聽膩了這樣的話題,但她巧妙的利用了她與殿下之間的關系,用私人感情來打動老夫,感情砝碼可重可輕,但不管如何,我承認因她一席話,對她和疾風又增添上一份好感,這令我回國對陛下評價疾風的言辭中,肯定有或多或少的良性影響。”

阿倫牽了牽嘴角,心想實情未必如此吧,也不反駁,看到光悅影正為他們泡茶,便淡淡的說︰“大人泡茶的手法熟練得很啊。”

鳳雅玲微笑道︰“光悅影大人的茶道在神龍中頗有名氣的。”

阿倫可有可無的笑笑,說︰“呵,是嗎?那我們有口福。”

語態漫不經心得很,當然阿倫並不知道,在神龍帝國中,不知有多少人能為喝上光悅影親手泡的茶而自豪。

光悅影似乎沒將阿倫的無禮放在心中,微微一笑,說︰“公主殿下過譽了。”

鳳雅玲不想光悅影記恨阿倫,便繼續先前的話題說︰“光悅影大人,不知疾風裡還有什麼人才呢?”

光悅影又詳詳道出了幾個,全是阿倫沒留心的人物,他打了個呵欠,看到茶已經泡好,心想茶道不是最強調專心一意的嗎?這個光老頭邊泡邊說,大概也只是個欺世盜名之輩吧,難道他真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已經無須專心,單憑手上的感覺,就能泡出上等的好茶?

於是,他著實喝了好幾杯,發覺確實與眾不同,入口甘香非凡,一品就知道不是凡品。

看到阿倫和鳳雅玲都喝了幾杯茶後,光悅影滿意一笑,說︰“阿倫先生,老夫所泡的茶如何?”

對於確實有非凡才藝的人物,阿倫一向是尊重的,他正容說︰“光悅影大人的茶道果然超凡入聖,剛才茶葉芬芳的口感,阿倫終生難忘!”

“終生難忘?那是一定的!”光悅影微笑點頭,他回頭看向窗外,看見一座破爛待修的工場立在路旁,便揚聲吩咐車夫︰“前面那工場停下,我要和公主殿下下去看看!”

鳳雅玲順著他的目光看去,盡管光線不足,但仍能看出那座工場的破爛之處,奇道︰“光悅影大人,那個地方破爛不堪,有什麼好看的呢?”

阿倫心中頓然升起疑惑,他目光掃過桌面上的茶葉,心想難道那些茶有毒,光悅影這個匹夫要對我們下毒手了,但我試過的毒藥無數,假如真的有毒,早給我品出來了,況且這個老家伙自己也有喝的……

光悅影一臉凝重,沉聲說︰“還有一件很機密的事情要報告公主殿下的,請!”

鳳雅玲眉頭輕皺,與阿倫交換了一下眼色,方才踏下馬車,阿倫淡淡的看了一眼光悅影,暗暗察看身體情況,發現並無不妥,便也跟了下去,看看光悅影到底在玩弄什麼玄虛。

光悅影提著魔法燈,照亮了道路,領著兩人走進了那間破棄的工場之中,四周蛛網遍布,滿地是一堆堆的玻璃碎渣。

阿倫回頭看去,發現跟隨光悅影出使疾風的百多從人,全部出了馬車,圍在了工場四周。

鳳雅玲當然也看到了這些,眼中也不禁閃過了警惕,她注視著光悅影,淡淡的說︰“光悅影大人,有話不妨直言吧!”

光悅影沉聲說︰“公主殿下,你知道嗎?其實這次我出使疾風,還背負著一個神秘且艱巨的任務!”

鳳雅玲回頭看了看阿倫,發覺他神色如常,便問︰“不知光大人背負著什麼艱巨任務呢?”

他微微搖頭,似是感慨不已,說︰“國主陛下竟然要我找機會刺殺伯列奧,讓疾風徹底大亂,好配合神龍大軍下一步的行動啊!”

鳳雅玲不禁大驚,說︰“母親陛下怎麼會有這麼……一個舉動呢?”話到嘴邊,“不智”這兩個字始終不敢說出口。

光悅影苦澀一笑,說︰“公主殿下有所不知,國主陛下前段時間患上了不治之癥,已被證實了,陛下她想多打下一些疆土,讓神龍後代生活能過得更好些,疾風給了他這麼一個契機,國主陛下她當然不會錯過了……”

光悅影後面說什麼,鳳雅玲已經聽得不清楚了,耳邊不斷回響著“國主陛下前段時間患上了不治之癥,已被證實了”這句話,玉容無法抑制的閃過強烈的怒意,沉聲道︰“光悅影,你知道你在胡說些什麼呢,母親陛下她一向身體健康,怎麼會突然就患上絕癥呢?”

光悅影嘆了口氣,不無唏噓,說︰“公主殿下,太古先賢曾有這麼一句話,頗有道理,那就是‘天有不測之風雲,人有旦夕之禍福”,國主陛下患上這樣絕癥可是千真萬確的事情!”

鳳雅玲怔了一怔,雖然未知事情真假,但一想起千裡外的母親,眼淚已不爭氣的掉了下來。

一直默不作聲的阿倫插言問︰“光悅影大人,神龍國主陛下要你伺機刺殺伯列奧,那你為何不照做呢?”

光悅影再次苦笑,說︰“人生在世,誰不怕死!如果真給我刺殺成功,我這條老命休想離開疾風了。”

阿倫盯著光悅影,說︰“雖然伯列奧武技高絕,但神龍給你的計劃不可能是要你去送死的吧?”

光悅影看了看阿倫,說︰“當然不是,只不過死的機會很大罷了。國主陛下給了‘龍蜒’我……”

他看到阿倫臉上閃過不解,而鳳雅玲一臉茫然,暫時也沒有解釋的欲望,便親自解釋說︰“龍蜒是神龍至寶之一,在毒藥方面的排名,除了‘龍血’,就到它了,它無色無味,服用者在好一段時間內,無法使出半點力氣,這種藥物也是在千年前獸人戰爭後,根據獸人所使用過的妖物,開發出來的!”

阿倫心中閃過了去年西郊水晶礦坑下,獸人間諜曾經使用過的那件卷軸,但他更在意“無色無味”四個字,早在光悅影說出叛逆話語的時候,阿倫就想暴起將他制服了,但身體中的力量忽然間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詭異之極,力量就像憑空消失了一般,心中雖然驚慌,但阿倫表面看來神色如常,因為現在可以做的,也只有盡量說話來拖延時間了。

光悅影看見阿倫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便繼續說︰“國主陛下給了‘龍蜒’我,要我找機會和伯列奧單獨相處,呵,國主陛下她想的很周到,畢竟現在疾風有求於神龍,我這個外交官員是肯定又機會與他單獨密談的,那麼我就會泡上一壺好茶,將龍蜒混在其中,等到他無力出手的時候,將他一舉擊殺,然後疾風中的臥底就會在疾風總部裡接應我,讓我換上普通花匠的服飾,混出疾風堡壘,再逃回神龍!”

阿倫淡淡的說︰“計劃不錯啊,光大人為何不照做呢?”

光悅影嘲諷一笑,說︰“我這樣一副老骨頭,真的運氣夠好,能逃出疾風堡壘,但又怎樣去面對千裡逃亡的日子啊,更何況,日後還要背上乘人之危的不義之名,實在難以從命啊……所以我打一接這個任務,就做好準備向國主請罪,就說老臣沒這膽量好了。”

鳳雅玲眼神漸漸回復清晰,她冷冷的問︰“光悅影大人,你對我們說這麼多,到底想說些什麼?”

光悅影注視著鳳雅玲,沉聲說︰“雅玲殿下,我自小就十分疼愛你,所以有一些事情發生之後,我覺得有必要讓你知道前因後果!你可知道現在宮廷裡的情況嗎?”

他也不等鳳雅玲回應,自問自答說下去︰“假如國主陛下不幸駕崩,那麼你將登基,你的父親憐雲飛親王將會成為攝政王,老夫和憐雲飛表面相安無事,其實私下勢成水火,假如他真讓他成為攝政王,那老夫的下場一定悲慘無比。我一生志願都在權勢二字,我絕不能允許這種情況發生,不過,幸好還有一位公主對我言聽計從,關系極好,那就是雅玲殿下你的妹妹雅煙殿下……”

光悅影對鳳雅玲笑了笑,完全無視對方冰冷、憤怒的目光,繼續說︰“雅玲殿下,其實我們關系也是很好,但雅煙在前段日子裡,已經和我的孫子訂婚了,而且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雅煙陛下的父親並不是憐雲飛,這已經朝中公開的秘密,大概也只有雅玲陛下你還沒知道吧……”

鳳雅玲忍不住怒斥道︰“光悅影,你到底要胡說到什麼時候?”

光悅影溫和一笑,一如過往般慈祥和藹,說︰“快了,雅玲陛下,我快說完了。分清雅煙陛下和公主陛下兩者之間的親疏,接下來的計劃就十分清晰明了多了,那就是雅玲陛下你被疾風那群喪心病狂的凶徒殺死,雅煙陛下順利登位!雅玲陛下,你一死,既成全了你母親國主陛下的宏願,給了神龍出兵的最有力借口,也成全了老臣光悅影,讓我有了繼續爭權奪利的資本。鑒於此,老臣向你致上深深抱歉之余,也道上一聲謝謝了。”

說罷,他向鳳雅玲深深鞠了一躬,鳳雅玲已經氣得臉色微白,阿倫仍是很平靜的問︰“傳聞中神龍派出的殺手隊伍,想必也是光悅影大人的旗下吧?”

“確實是我秘密訓練的死士,”光悅影嘆了口氣,說,“不過那群廢物,竟然一無所獲,幸好雅玲陛下你自投羅網。”

阿倫奇道︰“那晚我多番試探,為何你能識破呢?還能接著順勢表演出這麼一場催人淚下的忠臣劇本。”

光悅影淡淡一笑,像是根本沒計較阿倫的冷嘲熱諷,說︰“你們犯下了一個十分嚴重的錯誤,就是沐浴後才前來見我。老夫生平有一特長,就是鼻子特別靈敏,雅玲殿下是我從小看到大的,她身體的氣味獨一無二,你們剛進門,我就認出來了。”

鳳雅玲與阿倫一樣,早已發現身體無力這個事實,看著面前這個面目慈祥的老者,曾經是自己最敬重的人之一,現在竟然將己欺騙,再想想他當日的一番做作,她忍不住怒道︰“光悅影,你完全封鎖消息,將保密功夫做得這麼好,原來並不是為了保護我的周全,只是為了將我誅殺啊!”

光悅影慈祥的看著鳳雅玲,微笑說︰“對!本該用在伯列奧身上的龍蜒,用在你們身上了,總算沒辜負國主陛下的期待,我總算使用了龍蜒啊!”

阿倫諷刺一笑,說︰“你手下有上百人之多,又全是你們家族的子弟兵,何須出動龍蜒,一擁而上,我和雅玲自然被剁成肉醬了。”

光悅影盯向阿倫,慈祥的眼神忽然變了,變得凶殘暴戾起來,說︰“阿倫先生,我不知你從什麼地方救出雅玲陛下,但你能千裡迢迢護送著雅玲陛下避開重重追兵,來到疾風,這只能說明一件事,你有非凡的實力!另外,一定還有非凡的膽識和眼光,要不然,你們根本也不可能繞道來到疾風堡壘!”

阿倫正待說話,光悅影已神經質的踏前了兩步,狠狠的飛出一腳,抽在阿倫的腰間,阿倫全身已無半點力氣,還能站著完全是靠意志來支撐,這麼重重一下,頓時整個人凌空飛起,重重跌落到牆角的玻璃碎渣堆。

鳳雅玲不禁驚叫了出來,想上前阻止,身體才剛剛一動,最後一絲力氣也立即被抽走,整個撲倒在地。

光悅影得勢不饒人,忽然間就像變成了另一個人,他將魔法燈擱在地上,大步就沖向阿倫,狠狠的又踢又踹,口中以接近瘋狂的語調說︰“小子,我知道你看不起我,經常看老子都斜著眼楮看的,老子乃神龍重臣,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山野之民看不起了,看你還敢不敢對我諸多的語言不敬,老子踢死你這個小崽子……”

一個德高望重的老者忽然變成一個殘忍變態的凶徒時,反差是異常強烈的,尤其是他竟然可以將阿倫與他踫面以來,所有冒犯過他的大小事情都一一數出時,實在駭人聽聞,有很多事情,就算常人看來,也不過是雞毛蒜皮的小事罷了,但光悅影竟然能牢牢記在心中。

鳳雅玲驚愕的注視著阿倫所在的黑暗角落,她努力想擠出一點力氣,站起來阻止光悅影的血腥暴行,卻無法動彈分毫,她只能微張著嘴巴,眼看著阿倫慘遭毒打,卻無能為力,在她的世界觀裡,無法相信有人可以將一個毫無還手之力的人毒打至此。

光悅影一邊叫罵,一邊又踹又踢,整整有十分鐘之久,阿倫由始至終都一聲不吭,開始時,光悅影因此變得更加憤怒,還罵阿倫被踩在腳下了,還是看不起他,到後來索然無味,因為這和鞭屍沒什麼區別,他見阿倫仍是一動不動,猜想他大概已經奄奄一息了,又重重的踢了兩腳,吐了一口口水到阿倫身上,才肯轉身走回去。

如果魔法燈光能再明亮一點,照遠一點,就能看到很多玻璃渣都陷進了阿倫身上,驚心動魄的銀灰色血液正正緩緩的從阿倫身上流淌出來,觸目驚心!

阿倫緊咬著牙關,不讓自己發出半點聲音,只望能爭取到更多的時間,但光悅影對他施虐,最終還是告一段落了。

他的頭被撞到靠牆的方向,他想把頭轉回去,看看鳳雅玲的情況,卻連一個手指頭都動彈不了。

周圍潮濕腐爛的味道更是令他心中憤恨不已,明明早已有預感在前,但對人對事的判斷錯誤,還是令他和鳳雅玲陷入到如此的絕境中去。

光悅影慢慢走回到鳳雅玲身邊,腳下的鳳雅玲不屈不服的神情給予了他極大的快感,終於,他咯咯的笑了起來,笑聲尖銳、刺耳。

笑得鳳雅玲一陣發毛,心中無法抑制的閃過一陣驚惶,但臉上始終以不屈的神情,面對著光悅影。

光悅影好不容易止住了刺耳的笑聲,柔聲對鳳雅玲說︰“雅玲殿下,知道嗎?我從小就最疼愛你,好懷念小時候抱著你的感覺,真的好舒服,好舒服啊,但你後來漸漸、漸漸長大了,我就再也沒機會抱你了……”

一陣莫名的寒意頓時從鳳雅玲的腦門中升起,迅速向全身湧去。

光悅影絲毫不理會鳳雅玲的感受,繼續說著︰“還記得十五歲前,那年我特別找人制作了一個大布熊給你,你高興的拿過那個大布熊,又親又抱,雅玲陛下,你知不知道?我當時多想變成那個大布熊啊,讓你可以緊緊抱住,又親又摟……”

這一下,令阿倫和鳳雅玲不約而同的升起一陣惡寒,原來光悅影竟然是個變態的,自鳳雅玲幼年開始,就對她擁有著非比尋常的幻想……

光悅影又喃喃不休的說了一陣往事,主要也是為了闡述他那荒謬至極的幻想,聽得阿倫和鳳雅玲哪怕身處絕境,仍是全身都湧出了雞皮疙瘩。

說了好一陣後,光悅影才換回正容,說︰“雅玲殿下,不是我不想扶持你,而是權勢對我來,是比任何東西都要重要的,所以只有犧牲你了,到明天一早,就會有很多人知道你香隕於此,行凶者正是疾風那幫狂徒……”

他哀然長嘆,又說︰“公主殿下,我最後可以為你做的,就是幫你完成一些,你人生從未經歷過的事情了。”

他用渴望的眼神緊緊的盯著鳳雅玲,臉頰上的肌肉微微抽動起來,以令人毛骨悚然的語調說︰“雅玲殿下,你還是處女吧?如果還是,那麼人生就不夠完整了……光叔叔願意成全你,讓你在生命盡頭前,擁有一個完美的人生……”

“不要……”聽光悅影前面說著那些變態的話語時,她心中早已忐忑至極點,現在光悅影親口說出,鳳雅玲終於忍不住驚叫了出來。

光悅影的笑容漸漸猙獰、陰森,他故作溫柔的聲音已變了調︰“來吧,雅玲!有了第一次,你的人生就是完整的了……”

狂怒充斥在阿倫心中,可恨絲毫力量都沒恢復,甚至連回頭看看鳳雅玲的力氣都沒有,只能聽到鳳雅玲驚恐的叫喊︰“光悅影,你不要過來!”

阿倫蔚藍色的瞳孔中已滿是無限的殺機,他用唯一還能活動的舌頭探向了那些骯髒的玻璃渣,用舌頭將盡量多的玻璃渣卷回到口腔中,用力的嚼了起來,口腔中頓時全是腐爛的垃圾味道,玻璃渣刺進了他牙縫中、舌頭裡,劇烈的疼痛令他腦海“嗡嗡”作響,身體的力量似乎也隨之甦醒過來,阿倫心中一喜,麻痺最大敵人果然是疼痛,極度的麻痺就用極度的痛苦來對待吧!

清晰的布料破碎的聲音,耳邊可聞,鳳雅玲的哭喊聲是前所未有的淒涼,回蕩在這個破爛的工場之中,淒厲非常!

這令阿倫更為瘋狂的嚼著口中玻璃渣,血液腥甜的味道和腐爛的味道夾雜在一起,他也渾不在意,心中只有一個念頭,斷然不能讓任何人在他面前侵犯鳳雅玲。

每個人都有自己珍視的東西,為了保護自己最珍視的事物,任何人都能在最危急的關頭迸發出最驚人的力量,哪怕為因此燃燒掉自己的生命!

鳳雅玲的哭叫聲、光悅影的粗喘聲,盡管只是短短瞬間光景,但已變成無窮無盡的壓力,一下重比一下的壓在阿倫心口上,憤怒和激動,伴隨著口腔中痛苦,像抽噎一樣,一陣接一陣地曼延過全身。

終於,阿倫如同一具太古機械般,一下一下的掙扎爬了起來,他用閃動著藍光的瞳孔往鳳雅玲的方向看去,只見她全身過半衣衫已經被撕得破碎,雪白的肌膚正在寒風中微微顫抖,而光悅影這只禽獸正一小塊布一小塊布撕走,加重鳳雅玲心理壓力的同時,也增加了他得償所願的快感。

“你他媽給我住手!”阿倫對著光悅影狂吼。

他看清鳳雅玲身上衣物重要部分尚在,知道光悅影還沒開始真正有所動作,心中稍稍一松,腳下立即就軟了一軟。

光悅影扭頭一看阿倫,陰森一笑,說︰“小子,你還沒死啊?”說話間,整個人就撲了過去,重重一腳踹在阿倫肚皮上,阿倫立即倒跌回牆壁邊,重重坐倒在那堆玻璃渣上。

光悅影正處於亢奮狀態,竟然被阿倫中途打攪,怒火攻心,連續幾腳重重的踹在阿倫肚皮上,口中怒罵︰“小崽子,還不死,還不死!”

阿倫用僵硬、緩慢的動作,勉強判斷來勢,抓住了光悅影的腳,然後往上一抬,光悅影整個人頓時往後仰倒。

借到這個力度,阿倫整個人頓時敏捷了許多,他撲了上去,壓在光悅影身上,“ ”的狠狠一拳砸在光悅影的臉頰上,盡管這一拳只有阿倫平常的十分一力量,但也足夠光悅影好受了,幾顆牙齒從口腔中飆射了出來,接著,鮮血如湧泉般從他口腔中湧出。

光悅影吃痛下,猛一把推開阿倫,阿倫立即借力將他砸到了工場的中心,然後自己掙扎爬起,一步一步的往光悅影走去。

魔法燈照射下,阿倫模糊的輪廓漸漸清晰,看清阿倫此時的模樣,不單亢奮狀態下的光悅影,連恐懼狀態下的鳳雅玲也驚呆了。

全身上下都扎進了大大小小的玻璃渣,嘴角邊還有玻璃渣的碎片,整個人體無全膚!但最觸目驚心,叫人連呼吸都會停頓剎那的是,阿倫的血液並不是血紅色的,而是一種叫人心神顫動的銀灰色!

那是銀灰色的血液!

傳說中,這是世界上世界最可怕、最凶邪的生物才會擁有的血液!

傳說中,他們的外形和人類一模一樣,屬於亡靈中的王者血統,屬於惡魔的一族,這個族群的生物,每一個都可以令大地為之震動、風雲為之變色,每一個都擁有令世界都為之顫栗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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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一個本該存在於傳說中的凶邪惡魔,正活生生的出現面前,還一步一步的往光悅影走去,盡管他身形微微搖晃,腳步也算不上穩健,但每一步都似重錘,一下重比一下的敲打在光悅影的心頭上。

面對這幅駭人的情景,光悅影心中不斷回響著一句話︰我見到亡靈惡魔,我竟然親眼看到了傳說中的亡靈惡魔……

凡是潛意識中有強烈自毀傾向的人,都會盡量避免自虐或者被虐,因為身體一旦受到嚴重傷害,他們底子裡最歇斯底裡的瘋狂將會暴露出來。

魔法燈光的映照下,阿倫的臉已經變了,沒有了原本溫文爾雅,變成了最原始的野性和瘋狂,他用力的嚼著口中玻璃渣子,極度的痛苦刺激著他全身上下的每一寸神經,醍醐灌頂般一遍又一遍的沖刷著他的靈魂。

銀灰色的血液自他嘴角源源不斷的流出,他也渾然不覺,甚至還露出了一個詭異無比的笑容。

鳳雅玲也不由得驚呆了,往昔熟悉的密友變成男子,她尚未能完全接受這個現實,此刻又變成另一個完全陌生的亡靈惡魔,令她在這樣特殊的時刻,更感彷徨無助。

但阿倫並沒有在意鳳雅玲的異樣,此刻他眼中只關注光悅影的一舉一動,他嚼著玻璃渣,乖戾的獰笑著,燈光在他背後的破牆上投射出一個巨大的影子,微微晃動間,仿佛是一個自地獄深淵中爬出來的魔鬼。

沉重的腳步聲,玻璃渣子的嚼在口中的吱喳聲,急促的呼吸聲……正回蕩著這個破舊的空間中。

力量在痛苦的極端中漸漸回復,銀灰色的血液在阿倫體內一遍又一遍的沸騰著,每一次起伏都有可能到達終極沸騰點,但他全然不顧,因為當他最血腥的一面被激活後,他就會變成一個全然不顧的魔鬼。

光悅影眼看著惡魔漸漸走近,那詭異的銀灰色液體,惡魔臉上那陰森的笑容,將光悅影本來臉上得意、猥褻的笑容洗刷得一干二淨,那無窮無盡的殺氣化作無窮無盡的壓力,瘋狂的沖擊著他,令光悅影的欲望盡消,前面不可一世的狂徒瞬間變成了一只驚懼的綿羊。

他嘴巴微張,大概想說“亡靈惡魔,不要過來”,但只能發出沙啞的啊啊聲,眼看阿倫越來越近,他潛意識往後挪動了幾下屁股,這令阿倫的笑容更詭異,口中的玻璃渣,也嚼得更用力了,仿佛那是世間上最美味的糖果。

他和光悅影在某種程度上,都算是那種喜歡施虐的異類,但高下之差,已在生死之間分辨了出來。

阿倫用一種朗誦聖詩,輕柔無比的語調問︰“光悅影大人,為何不繼續你的變態所為呢?來呀,為何不來了?剛剛開始就結束,那很容易憋壞的……”

光悅影後腦一陣發冷,這也令他忽然想到外面還有上百個親衛兵,他鼓足力量和勇氣,張嘴就喊︰“來……”

“來人啊!”這三個字根本沒機會出口,眼前一閃,幾步以的阿倫已經閃到了他的面前,手輕輕拂了一下光悅影的嘴巴,兩排牙齒竟然就這樣被整整齊齊的剝了下來,光悅影狂噴而出的鮮血,立即濺滿了阿倫的手,本來該發出的叫喊聲,變作了痛苦的呻吟。

這對於外面的親衛兵而言,很容易理解成光悅影高潮的呼喊,他們是光悅影一族的親衛兵,一榮俱榮,一毀俱毀,對於他們來說,無論光悅影有什麼所作所為,也只能追隨到底。

阿倫微笑著,但笑得面容扭曲且詭異,柔聲說︰“光悅影大人,你把我的手弄髒了呀!”

他晃了晃了那只沾滿了光悅影鮮血的手,鮮紅和銀灰無法調和的在他手上分庭抗禮,阿倫像是自言自語的說︰“我得把它擦干淨才好。”

說著,就把手重重的抹在光悅影的大腿上,幾塊大腿上的肉竟然就這麼被硬生生的撕裂了下來,痛得光悅影口中發出陣陣哀號聲。

阿倫不滿的說︰“怎麼又髒了。”

說著又把手抹到了光悅影的另一只大腿上,一塊塊肉竟然就這麼被阿倫連續撕落,千刀萬剮之疼,不外如是,光悅影終於領略到哲人為何會有“痛不欲生”一詞。

光悅影的親衛隊長終於發覺有這麼一點不妥,大人沒理由高潮兩分鐘這麼久的,他試探著在門外叫道︰“大人,你還好吧?”

光悅影含糊不清的喊道︰“救我!”

但聲音傳了出去,就變成了毫不清晰的“嗚嗚”聲,阿倫一腳就踩住了他的嘴巴,模仿光悅影的聲音喝道︰“老夫好得很,別羅嗦,嘿咻嘿咻……”

那親衛隊長收回疑心,聲音也放低了下來︰“祝大人嘿咻愉快,我等在外等候。”

阿倫一邊嚼著玻璃渣,一邊對著光悅影獰笑道︰“大人不乖哦,還想叫人進來,我的手還沒擦干淨呢。”

他溫柔一笑,輕聲說︰“為了令你不再發出一些不該發出的聲音,我該做點事情啊。”

阿倫以唏噓不已的神情,慢慢移開了踩住光悅影嘴巴的腳,那個位置已經變得一片血肉模糊,他欣賞著光悅影的驚恐、絕望,手閃電前伸,就已把光悅影整條舌頭抽了出來,阿倫緊盯著光悅影眼中深處的惶恐,輕聲說︰“大人,與你的舌頭道別吧。”

“嗚——”的又一聲慘哼,阿倫竟將光悅影整條舌頭拔了出來,淋灕的鮮血在光悅影的臉龐上空傾灑出一片血霧。

阿倫的笑容更詭異、更滿足了,說︰“大人,你試過逐個指甲被剝下來嗎?沒試過不要緊,因為你很快就可以嘗試了,十指連心啊……”

光悅影眼中無盡的惶恐因為阿倫的種種酷刑,慢慢變成了極度的怨毒,這令阿倫不由得埋怨光悅影大人的眼楮真不厚道,看得人家一陣不舒服,還心肝亂跳,便以此為理由,硬生生將光悅影的眼球也挖了出來,令光悅影的世界從此變成一片漆黑。

外面,雪花紛飛。

光悅影手下的正副隊長交換了一下眼神,很自然便相互走近。

那正隊長低聲說︰“老二,情況有點不對啊,二十多分鐘過去了,以大人這個年紀……”

副隊長曖昧一笑,說︰“老大,你不會是懷疑大人的能力吧?”

正隊長皺了皺眉,說︰“我擔心大人發生什麼意外了,我們還是派人去偷望一下吧?”

副隊長其實也覺不妥,便說︰“若是被大人發覺了,誰來負責?”

正隊長咬了咬牙,說︰“我來負責便是!”

副隊長奸詐一笑,說︰“老大,我們找個替罪羊就是……”

他轉過頭,招了招手,另一個親衛兵立即奔了過來。

副隊長在他耳邊說了兩句,那親衛兵心領神會,馬上朝工場裡面潛去。

很快,整個工場外圍的人都聽到那個親衛兵發出了一聲無比驚惶的叫喊,那正副隊長心知不妙,急忙率著所有人沖進院子,但在工場的大門口,所有人都被震懾住了。

淡淡的魔法燈光照耀下,一個人,假如還能稱為一個人的話,他正躺在潮濕的地板上,全身上下竟然沒有一個地方是完整的,五官全毀,四肢僅剩骨頭相連,從服飾上判斷,此人極有可能就是光悅影大人,最為陰森詭異的是,大人還在微微顫動,他竟然受了這麼多處致命傷,尚未死去,可想而知他此刻所受到的折磨痛苦。

這個震撼尚未平服,另一個震撼又已出現,光悅影大人一側的陰影中慢慢走出一人,口中 嚓 嚓的嚼著什麼,隨著他慢慢走進光線中,才發現他渾身鮮血淋灕,但最為詭異的,還是他臉上的笑容,和他嘴角邊逸出的銀灰色液體。

“銀灰色血液?傳說中的惡魔?惡魔將大人折磨至死?”當他們腦海中剛剛浮現出這幾個問題,喉嚨正感干燥無比時,那惡魔已經如狼似虎般沖進了他們中間,淋灕的鮮血染紅了這個破舊不堪的工場……

一切忽然發生,也忽然終止,外面仍是風雪滿天,要不是滿地都是絕望的痛苦哀號聲,世界仿佛一切如常。

死神大概也在冥冥中不耐煩的注視這個角落,全部人都倒下了,所有人都受了致命傷,但竟然沒有一個死去。

其實地上每一個生不如死的人都等待著死神鐮刀的判決,無奈只能換來死神靜靜的嘆息。

阿倫就這麼站在他們中間,聆聽著他們痛苦的哀號,嘴角邊仍是那詭異、猙獰的微笑,他緩緩抬起了血腥的雙手,抬到眼前,自言自語的說︰“我帶著這麼重的內傷,還能支持至此,看來我在不知不覺間,變強了,離終極沸騰點,是不是也更近了,哈哈,我是在燃燒自己的潛能和生命啊……”


良久,良久後,四周的哀號聲慢慢褪去,只剩下空靈的風聲和雪花飄舞的聲音,阿倫靜靜的站著,慢慢閉下眼楮,臉色猙獰、暴戾的氣息漸漸褪去,表面看來,他又變回了原本溫文爾雅的模樣。

他嘆了口氣,緩緩轉身,看向鳳雅玲,他知道,這個瘋狂的過程,鳳雅玲毫無遺漏的看在了眼中,他有意識到這一點,但最瘋狂殺戮的時刻,他已經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軀。

但到了這一刻,他已經清醒過來,不得不重新面對鳳雅玲。

鳳雅玲似乎已經出離恐懼了,全身上下都在輕輕顫抖,以一種阿倫從未見過的驚惶眼神注視著阿倫。

阿倫抿了抿嘴,心中忽然升起一股殺機,看到我血液的人必須死,誰也不能例外!

誰也不能例外……但真的誰也不能例外嗎?

兩人就這麼隔著層疊著屍體,默默對望,或許過去還存在過曖昧情懷,此刻已蕩然無存。

阿倫踩著屍體,緩緩向前踏出了一步,鳳雅玲情不自禁的往後縮了一縮。

那令人無比心碎的神情令阿倫一痛,殺機頓然消失無蹤,他黯然的想,如果連心中值得珍視的人和事也要摧毀,縱然我能留在人類世界,又有什麼意義呢?

罷了,就算我的身份因鳳雅玲而被世人所知,到時再作打算就是……

鳳雅玲的身軀仍在輕輕顫抖,阿倫這才發現她仍是衣衫不整,但舉目四顧,周圍沒有一具屍體是完整,哪來完整的衣服。

他轉身走出工場,從馬車的衣櫥裡搜出一套服飾,又走回工場裡,走近鳳雅玲,正要為她披上,鳳雅玲又是往回縮了一縮。

阿倫嘆了口氣,這個世界上,恐怕除了小師妹之外,是沒有人目睹自己殺戮之後,仍能接受自己的,不過,這也因為小師妹與自己是同一種人。

他不理鳳雅玲的微微掙扎,將衣服披到她身上,又將她一把抱起,回到馬車中。

他憐惜的看著鳳雅玲,發覺鳳雅玲的眼神中除了驚恐之外,還多了一份悲傷和失落,隱約還帶著些許的迷惘和痛苦。

阿倫一陣悵然,默默離開馬車。

他緩緩的將口中的玻璃渣吐出,又將全身衣服脫落,就這麼讓自己赤裸暴露在風雪之中,然後默默忍耐著痛苦,將刺進身體內的玻璃渣逐粒剝落,看著那令己魂斷神傷的銀灰色液體,他以平淡得令人心顫的語調,自言自語的說︰“沒事的,阿倫,等我把玻璃碎拔出,傷口就會自動痊愈了……”

將傷口細心包扎好了,阿倫又在隨從馬匹的包裹中,選了一套平凡的衣物換上,再取來火種,一把火把那工場燒了,又把馬車上的神龍標記卸下,一些外層豪華的裝飾統統拆除,便爬上了馬夫的位置,拉起些許布簾,回頭看了一眼仍在馬車中微微顫抖的鳳雅玲,輕嘆一聲,御馬往北離去。


神龍出使疾風的外交大臣光悅影,連同他親兵團,全軍覆沒於疾風首都遠郊!

這個消息轟動了整個阿蘭斯,疾風家族再一次被推上了萬夫所指的尷尬位置,事件發生得如此突然,盡管每一具屍體都被燒成了焦炭狀,但種種證據表明,他們正是神龍重臣光悅影和他的親衛兵。

疾風眾口難辯,與神龍的關系變得更為緊張了。

疾風高層召開緊急會議,高層采納了剛剛晉升為參謀官波特的建議,當機立斷,將自由天堂的軍隊全部撤出,剛撤出自由天堂的軍隊立即被推到了與神龍交界的要塞處。

疾風家族首次公開承認錯誤,賠償了大量的金幣予自由天堂,重新簽訂和平協議。

緩和了與自由天堂和鳳凰城的關系後,又派使臣與冰風家族和雷諾帝國重修舊好。

對於國內越來越不滿的聲音,疾風頂住經濟壓力,毅然免稅一年,暫時緩和一下國內矛盾。

一系列動作下來,元氣大傷的疾風家族在如覆薄冰的情況下,勉強求得一線生機。

參謀官波特也因為這個提案,在國內外擁有了一定的知名度和美譽度。

但神龍將重兵枕在了疾風邊境,令很多人都相信,只要時機來臨,神龍與疾風的戰爭號角,將會立即吹響。


在光悅影外使團慘案的二十五天後,阿倫和鳳雅玲來到了自由天堂的中南部的一個城市,疾風的軍隊剛剛撤出,此處正百業代興,重振其鼓,周圍都是叮叮當當的工具聲,房屋需要修補,器材需要修補,同時人心也需要修補。

城市的各個入口都是人流,那些都是自遠方歸來的難民,城市辦事處在此成立臨時駐點,為流離失所多日,終於能重返家園的人們重新登記。

總的來說,大多數人臉上的神色都是喜悅的,畢竟家園失而復得,又能迎回和平。

阿倫和鳳雅玲就是在這樣一個環境下,來到了這個城市。

馬車雖然稍嫌豪華,但已經阿倫改裝了許多,加上多日奔波下,沾染上大量的風塵,這很容易令人誤會他們只是落魄貴族,並不算太過顯眼。

阿倫駕馭著馬車,鳳雅玲躺在車廂中,不時會傳出陣陣急促的咳嗽聲,每次都能惹來阿倫輕輕的皺眉。

在城市辦事處的駐點,阿倫簽下了“約翰“的假名,自稱是另一個城市的小貴族,路過此地。

辦理好簡單的過關手續後,阿倫漫不經心的問︰“先生,請問東大街十六號的藥材店還在嗎?”

那辦事員說︰“在,那個老板是最早回來復業的……”

“謝謝……”

“……”


東大街十六號,一家老字號的藥店。

阿倫在門前停下馬車,掀開布簾,伸手到鳳雅玲額前,為她探了探體溫,睡眠狀態下的鳳雅玲竟然很自然的縮了縮,似乎正作著什麼惡夢,口中喃喃的說了一句︰“怎麼會著這樣,怎麼會這樣的,不要,不要這樣的……”

阿倫嘆了口氣,鳳雅玲連日疲勞,已種下隱患,又踫上多次變故,連光悅影這種從小對他疼愛老加的長者,底子裡原來是另一種人,不單想侮辱自己,還想將自己殺死,來謀取未來權位,而自己這個已可重新接受的好友,原來竟然是個喜好殺戮的亡靈惡魔,連番打擊下,再加上那一夜的風寒,盡管“龍蜒”的效果早已退去,但終於還是病倒了,而且病情還越來越重

他默默站起,跳下了馬車,大步往藥店中走去。

戰亂剛剛結束,藥店生意平平,難得有顧客上門,那老板立即熱情上去招待。

阿倫淡淡的說︰“老板,我要一些治療風寒的藥,一些退燒藥,另外還要一些可安定病人情緒的定驚藥,全部要最上乘的,類型是便攜類,可口服!”

既然是行家,老板也不多說什麼,立即去準備藥材。

阿倫默默打量四周,表面看來,這實在是一家最平凡不過的藥材店而已。

“先生,你要的藥!全部是上等貨,你知道,現在戰亂剛剛結束,好貨是很難找到的,幸好你找上本店……”老板將貨遞到阿倫手中。

阿倫淡淡一笑,說︰“我知道你們的難處,不用找了!”

阿倫給了那老板五個金幣,那老板頓時眼前一亮,他本來只準備收取九十銀幣而已。

但他看到阿倫接過藥物的手輕輕一顫,不禁詫異了一下,此人最近肯定過度耗費力氣,正處於身體虛弱的半虛脫狀態。

但老板立即就收回了目光,因為他發現阿倫正冷冷的看著他。

老板收攝心神,此人怎麼看都不像常人,得小心應付,他低聲說︰“不知先生還有什麼需要?”

阿倫淡淡的說︰“這裡是暗夜調查者協會的分部嗎?”

老板的眼神頓時變了,以一種陰森、冰冷的眼神看著阿倫,面無表情的說︰“先生,我不知道你說什麼。”

阿倫看這樣的反應,知道沒找錯地方了,說︰“我有留言傳達給七三三號。”

那老板仍是面無表情,說︰“先生,你在胡言亂語什麼,或者說,你到底想說什麼?”

阿倫牽了牽嘴角,說︰“就告訴他,我是暴風獵人,我要前往神龍,會途徑天空之城,我需要他的幫助!”

說完,他不再等那老板回答,徑直走出了藥店,駕馭著馬車,迅速離去。

那藥店老板看著馬車離去的方向,以低不可聞的聲音喃喃了一句︰“哦?難道是份暴風獵人的委托書嗎,七三三號可正在鳳凰城辦事,不容易通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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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自由天堂的中部地區,天空之城,號稱人類商務中心的一個美麗城市。

隨著漸漸南行,氣候早已溫暖了許多,但鳳雅玲的病情絲毫不見好轉,反倒是每況越下,身體是越來越差了,偶有醒來,也是默然不語,阿倫出現在身邊時,反應都是膽戰心驚居多。

阿倫已習慣於此,每次等鳳雅玲醒來,都在桌上放下食物和藥品,便默默回到御者位置,因為他知道,當著自己面,鳳雅玲是不會吃任何東西的。

天空之城外,阿倫繞開人流,走環城大道,直往城市西天空聖堂的方向駕去,每次有天堂保衛廳的巡邏部隊經過,他都會低垂下頭,盡量讓容貌隱藏在寬長的帽檐之下。

天空之城的西面,聖堂大廣場。

廣場的盡頭,天空聖堂一如昨日般美麗,在午後的陽光下,正閃爍出淡淡的金輝。

阿倫遙遙看著,不禁輕輕感慨,去年來到此處時,他還是隆.娜娜,與鳳雅玲手牽著手,並肩而行,而現在……

他輕輕嘆了口氣,並沒有在廣場上停下馬車,而是將車一直駕馭到天空聖堂的正大門前。

守衛的重鎧衛士立即整齊的踏前兩步,其中一人喝道︰“先生,請立即離去,今天不是聖堂的開放日!”

阿倫勒停了馬,從馬車上跳下,沉聲說︰“我要求見洛塞夫大主教,我有一個重病的病人,需要他救治!”

話剛說完,阿倫立即感受到幾道嘲諷的目光,那目光似乎在說︰“如果大主教這麼容易給你見到,還隨便幫人治病的話,那他老人家就不是大主教了。”

其中一人稍稍提高了聲量,說︰“大主教正在午休,請先生你立即離去,如果你真要求見大主教,請到側門登記。”

那人見阿倫雖然衣著雖然是僕人服飾,但氣度神態都不像是個平凡人,話語已經是十分客氣了。

阿倫仿佛感受不到那一道道嘲諷的目光,正容說︰“治病之後,我就要立即離開天空之城,前往別處,所以我不能慢慢等待。”

這一次,不少涵養稍差的衛士,立即發出幾下“嘿嘿”的冷笑聲,只等隊長打個手勢,就將這個傻瓜驅逐離去。

“什麼事情令你們這麼吵鬧了?”這時,一把女聲遠遠傳來。

一個修女領著兩個修士,從聖堂的花園中走了過來,三人排眾而出,走到阿倫面前,其中一個衛士在修女耳邊輕聲將事件敘述了一遍。

那修女點點頭,正容對阿倫說︰“大主教確實正在午休,不便見客,如果你真有急事,可先去登記,等到傍晚時分,或許有見面的機會。”

“河馬小姐?”看清那人容貌,阿倫失聲叫了一句,心想還真巧。

“朋友,請稱呼我為荷瑪修女。咦?你怎麼知道我叫荷瑪。”荷瑪修女詫異的盯著阿倫,似乎要看清楚他的長相。

阿倫趕緊將帽檐壓低,沉聲說︰“曾經朝聖時,聽過小姐的名字,所以記住了,大概是有緣人吧……”

“有緣人?”荷瑪修女喃喃的重復了一次這三個字,注視著阿倫,似乎聯想著什麼,但很快又正容說,“朋友,請稱呼我為荷瑪修女。”

阿倫觀察了一下越來越不耐煩的衛士,便說︰“河馬修女,不如這樣吧,我和愛莉婭小姐是舊識,不知她還是否住在這裡,如果在的話,可否為我通傳一聲。”

荷瑪修女想了一想,說︰“好吧,不過愛莉婭小姐很少見客人的,你要有心理準備,你的名字?”

阿倫說︰“你就說我是她的星雲故人,就可以了!”

荷瑪修女點了點頭,對身邊一個修士低聲吩咐幾句,那修士就轉身匆匆離去了。

阿倫見這麼多道目光虎視眈眈,尤其是荷瑪修女疑惑的盯著自己,似乎正努力回憶著什麼,阿倫不敢再站在原地,又壓了壓帽檐,跑回到馬車御者的位置。

沒過多久,一身白衣的愛莉婭便從聖堂中匆匆走出,遙遙看著久違的佳人,阿倫心中不禁一陣激蕩,一別數月,人事幾度變遷,你可一切安好?

當愛莉婭也看清是阿倫時,她停下了腳步,雖然已有心理準備,但她還是抬手按住胸口,來按捺住激動的心情,她急促呼吸,眼眶微微濕潤起來,一會後,才慢慢平伏,她高聲說︰“他是我愛莉婭的貴客,讓他和他和馬車進入天空聖堂!”

能讓馬車進入聖堂,這可是一件希罕的事情,但愛莉婭深得洛塞夫大主教的寵愛,這可是人盡皆知的事情,衛兵們不敢違逆,立即讓開兩旁,讓“貴賓”駕車進入。

荷瑪修女見愛莉婭如此反應,眼楮亮了亮,像是終於回憶起了什麼。

愛莉婭揚聲道︰“貴賓的到來關系到洛塞夫大主教和天空聖堂的內部事務,任何人不得將貴賓前來一事宣揚半句,違者立即逐出天空聖堂。”

眾人連忙齊整應諾,阿倫見到這樣,心中稍安,也知道愛莉婭在這段時間裡,已經在天空聖堂中爭取到了一定的權力地位。

愛莉婭跳上了馬車,在阿倫身旁坐下,用手指指示著阿倫通過花園外道駕往天空聖堂的深處。

因為路人偶有修士途徑,兩人都不發一言,好一段路是無人時,愛莉婭忽然用力的捏著阿倫的手臂,力氣如此的大,遠超阿倫想像,但他默默忍受,直到愛莉婭放手。

阿倫偷偷看了愛莉婭一眼,發覺一滴淚珠,正從她臉龐上緩緩滑下,阿倫心中一痛,抿了抿嘴唇,始終不發一言。

將車駕到愛莉婭所居住的外院,阿倫見四周無人,才掀開身後布簾,將熟睡中的鳳雅玲輕輕抱起,終於用微微沙啞的聲音說了一句︰“先將她安置好。”

愛莉婭淡淡的看了一眼鳳雅玲,眼中並沒有任何驚訝,似乎早已在意料之中,她強控心情,輕聲說︰“到我房間吧。”

熟悉的茉莉芬芳,熟悉風格布置的房間,阿倫心中莫名一痛,因為他隱約感受到愛莉婭那份心情。

將鳳雅玲輕輕放落到愛莉婭的床上,蓋好了被子,又察看了一下鳳雅玲的情況,並無異樣後,阿倫才招呼愛莉婭,輕輕掩門離去。

門才剛剛掩好,愛莉婭已一頭投進阿倫的懷抱,擁得如此之緊,仿佛用盡了生命所有的力氣。

但很快,她就將阿倫推開,然後一錘重比一錘的擊打在阿倫的胸膛上,仿佛將所有的情感都宣洩在拳頭上,她狠狠的說︰“死阿倫,笨阿倫,你為了一個鳳雅玲,是否連命都不要了?你難道從來都沒想過我嗎……”

拳頭漸漸輕了下來,愛莉婭眼圈更紅了,她深深注視著阿倫,重新將對方抱緊,悶聲飲泣了起來。

阿倫的心一陣顫動,愛莉婭是個聰明的女孩子,單從最近傳來的消息,就能將其中情形猜出大概,誰家女兒希望自己的未婚夫為了別的女子,而不顧一切呢……

但阿倫心神在失控之余,仍不忘思考,假如讓愛莉婭也看到我血液的顏色,她又會如何呢……或許,也像是此刻正在房間裡休息的鳳雅玲一樣吧……

悲哀的情感自他內心深處湧起,迅速將整個人都淹沒其中,多日來埋藏在心底的壓抑,猶如沉寂的火山忽然噴發,一發不可收拾,內心深處那不堪一擊的脆弱靈魂,此刻正與愛莉婭一同泣不成聲。

他緊緊的回抱著愛莉婭,溫熱的嬌軀令他感受到生命的存在,同時也令分外珍惜此刻的溫暖,他很清楚的知道,只要他血液的顏色一旦暴露出來,現在所擁有的愛戀,很可能就會在瞬間蕩然無存!

這份濃烈情感正當高漲時,一把清脆悅耳的女聲傳了過來︰“愛莉婭,我要走了,一會還要到音樂廳排練呢。”

聽到這把動人的聲音,阿倫微微抬了抬頭,就看到凌蒂絲從另一個房間中走了出來,凌蒂絲也同一時間看到了阿倫的容貌,她輕輕驚呼了一聲,因為阿倫已將帽子摘下,所以凌蒂絲看清了那頭深藍色的長發,她口中微微張了張,卻沒將“藍雪雲先生”這幾個字叫出來,因為,記憶中藍雪雲先生是一頭黑發的。

同時,她情不自禁的側頭看了一下自己那頭同是深藍色的頭發。

愛莉婭回過了身,擦了擦眼淚,輕聲對凌蒂絲說︰“你先走吧,我遲點再和你慢慢解釋。”

凌蒂絲默默點了點頭,又看了阿倫一眼,方才離去。

愛莉婭見阿倫注視著凌蒂絲離去的背影,神色不無尷尬,忍不住捏了他一下,低聲說︰“這段時間,凌蒂絲常來和我談心。”

“哦,是嗎……”

“她還不時提起當日的救命恩人,狂風藍雪雲!”

“真榮幸……”

“不過你不要想了,一個鳳雅玲還不夠你煩嗎?還有,我才是你的妻子,了解嗎?”

“這個,你畢農叔叔不是把婚約取消了嗎……”

“喂,你找死啊?”

“……”


花園中的亭子裡,兩人細訴別情,令阿倫感到高興的是,愛莉婭性情如舊,伶俐,驕蠻但不失可愛,這證明仇恨並沒有完全將她的眼楮蒙蔽,但一說到相關事情,她也不似往日那樣,精神抖擻的滔滔不絕,而是換成了一句“在事情沒有真正水落石出之前,我還不敢妄自揣測”,只隱約透露,當日她父親的死,不但牽涉到漢佛裡,還牽涉到星雲校長舒梅蒂。

阿倫心中冷了冷,舒梅蒂這個名字現在總能和不愉快的事情聯系在一起。

不知不覺,傍晚已近,神開始用紅彤彤的蠟筆在天際勾勒一幅夢幻的圖畫,愛莉婭大大伸了個懶腰,完美的曲線在阿倫面前盡顯無遺,她慵懶一笑,看了看眼楮正不規矩在自己身上移動著的阿倫,笑道︰“很久沒試過這麼輕松,感覺真好……”

阿倫不禁也笑了笑,他何嘗不是呢……

愛莉婭站了起來,走到了亭邊,手扶著圍欄,凝視了一會天邊的晚霞,忽然回頭問︰“阿倫,你老實告訴我,你是不是愛上鳳雅玲了?”

阿倫不由得愕然了一下,他回望著愛莉婭異常認真的表情,在內心輕輕的問了聲自己“我是不是愛上鳳雅玲了?我是不是愛上鳳雅玲了……”,這個問題變作了巨石,重重的壓在阿倫的心田上,愛對於他來說,一直是一件十分奢侈的事物,不能去想也不敢去想,他悲哀的想,像擁有我這樣血統的人,思考這類問題,是不是太過多此一舉,自尋煩惱呢……

他怔了好一陣,才用力的搖了搖頭,也不知是作出了否定,還是不知該如何回答。

愛莉婭的臉色突然沉了下來,冷冷的說︰“我明白了,我要殺了她!”

阿倫的心也隨之一跳,他模糊的視線慢慢變回清晰,迎了愛莉婭布滿殺氣的眼眸,眉頭不禁微微皺了起來。

愛莉婭“撲哧”一笑,冷酷的面容轉眼已變回如花笑靨,她說︰“騙你的啦,不要這麼嚴肅!”

阿倫牽了牽嘴角,觀察著愛莉婭,正分辨著她到底哪句真哪句假,愛莉婭又已恢復認真冷酷的表情,狠狠的說︰“不過,潑硫酸是免不了的了!”

阿倫不由得為之苦笑,這一下,他倒相信愛莉婭是在開玩笑了。

愛莉婭收回了注視阿倫的目光,重新看向天際的晚霞,淡淡的笑容中閃過了一絲落寞苦澀,她輕聲說︰“坦白說一句,老公,我吃醋了。”

她也不期待一臉無奈的阿倫能給他什麼答案,盈盈走出亭子,說︰“大主教應該午休完畢了,我會邀請他過來為鳳雅玲看病……她也應該醒了吧,你該去看看了……”

阿倫注視著愛莉婭離去的背影,不禁輕輕的感嘆了一句,既然愛對於我來說是奢侈的,那為何我還不懂節儉呢……


房門前,阿倫輕輕叩響,裡面並無反應。

阿倫側耳細心聆聽,判斷了一下鳳雅玲的呼吸聲,知道她已經醒了,便說︰“雅玲,如果你不反對的話,那我進來了。”

說罷,阿倫咳嗽了兩聲,便推門而進,鳳雅玲看了一眼阿倫,便立即轉開了目光,眼神復雜,但阿倫不難看出,其中絕對包含有恐懼。

阿倫見她睡眼蒙朧,知道剛醒來不久,便說︰“這裡有些點心,要不要試試?你應該餓了吧?”

鳳雅玲側頭看了一眼桌上精致的點心,馬上又把目光收回,緩緩的搖了搖頭。

鳳雅玲消瘦了許多,面容憔悴,雖然絲毫不減那份風華絕代的氣質,但那楚楚可憐的病態,分外令人湧起憐惜之情。

他柔聲說︰“雅玲,我們已經來到了天空之城,現在這裡便是你曾經贊不絕口的天空聖堂。”

鳳雅玲嘴巴微微一張,又立即合上了,阿倫立時會意,說︰“聖堂平常的確不接待外客,但剛好愛莉婭在這,就破例讓我們進來暫時了,不必擔心,目前這裡是安全的,你可以安心養病,愛莉婭還請了洛塞夫大主教來為你看病……”

這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聲音節奏並不快,可見來人走得很慢,阿倫認得這個腳步聲,不敢怠慢,立即出門迎接,恭敬的立於一旁。

洛塞夫緩緩步來,愛莉婭正跟隨身旁。

洛塞夫走到阿倫面前,停了下來,用仿佛永遠都是模糊不清的視線,深深的看了一眼阿倫,親切的點了點頭,也沒有再說多少什麼,便走進了鳳雅玲的房間。

阿倫感覺洛塞夫的目光仿佛能看到自己的靈魂深處去,他忽然有了一個覺悟,洛塞夫知道自己很多事情,最起碼,他一定知道自己就是隆.娜娜。

愛莉婭見阿倫神情微微有點仿佛,便淡淡的說︰“不必掛心,大主教既然來了,鳳雅玲就算病得再重,也一定死不了。”

她見阿倫默然不語,又說︰“我要出去一陣……希拉女巫,你還記得嗎?”

阿倫點了點頭,這麼古怪的女人,只要見過一面,恐怕一輩子都能記住。

愛莉婭看到阿倫古怪的神情從臉上晃過,微笑說︰“我要去見她一面,是很早以前就約好的事,沒想到剛好是今天,本來想你一同陪我去的,但看你現在這副心神,還是留在這裡吧,等會我會吩咐侍者送上晚飯給你的。”

阿倫“嗯”的答應一聲,愛莉婭往前小踏半步,蜻蜓點水的在阿倫唇上輕輕一溫,輕聲說︰“我很快回來,晚點見了,老公……”

那陣熟悉的茉莉花香漸漸遠去,阿倫的眼神不禁茫然了一下,他看了一眼房門,便走出了花園,又坐回到亭子當中,選一個可以看到房間的位置坐下,靜待洛塞夫的治療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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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無奈直等到侍者送上晚飯,他又把晚飯吃完,侍者再把碗碟收去,洛塞夫仍未出來,這令阿倫不由得擔憂的想,是否鳳雅玲的病情,要比想像中來得更嚴重呢……

正當阿倫托額思索間,一陣似曾相識的清香飄進鼻裡,阿倫抬起頭,發現凌蒂絲不知何時,已靜靜的站在了身旁。

阿倫趕緊起立,說︰“凌蒂絲小姐,你來了。愛莉婭她已經出去了……”

凌蒂絲淡淡一笑,說︰“我知道。我是來找你的,藍雪雲先生!”

阿倫不無尷尬的笑了笑,凌蒂絲今午咋一踫面時,或許還有疑惑,但經過幾個小時的思考,還是把他給認出來了。

凌蒂絲深深看著阿倫,微笑說︰“去年秋季,我們相遇時,我就曾祈禱過,希望在隆冬時節,能再見先生一面,今日願望達成,心中喜悅,實在難以用言語表達萬一啊……”

阿倫回望凌蒂絲,她臉色蒼白依舊,身體還是那麼單薄,但正是這份病態美,才將“玉潔冰清”這四個詮釋到了最高境界。

他淡淡的笑了笑,故人能偶然重逢,總是件值得高興的事情,他說︰“凌蒂絲小姐,很高興能與你再度重逢,今午並沒有與你好好打個招呼,真是失禮了。”

凌蒂絲微笑說︰“先生客氣了。”

“……”

兩人輕輕的客套了幾句後,便在石桌邊坐下了。

凌蒂絲饒有興趣的打量著阿倫那頭藍發,輕聲問︰“冒昧問先生一句,這…才是先生頭發的本來顏色嗎?”

阿倫牽了牽嘴角,他並不想欺騙一個視自己為知己的女子,所以很老實的說︰“確實如此,以前以黑發面對小姐,實有難言苦衷,望小姐能體諒。”

凌蒂絲微笑搖了搖頭,表示並不介意,但目光卻忽然迷離了許多,她低頭看著石桌上的花紋,輕輕說了一句︰“果然是這樣,唉,我早該想到了……”

“什麼?”阿倫疑惑的問。

凌蒂絲微微一笑,笑容中有了一絲苦澀之意,她輕輕的說︰“先生還記得那首歌,當時第一次聽你唱的時候,真是驚為天人啊……”

阿倫微微皺眉,暗想︰藍雪雲有對凌蒂絲唱過歌嗎……

凌蒂絲已輕啟櫻唇,吟唱道︰

“在神話深處的盡頭,
有一片恬靜的家園。
那裡只有歡笑,沒有悲傷和哀愁……
但當我們完全將悲傷和哀愁忘卻時,
我們是否還能真正懂得如何去歡笑……”

阿倫心神頓時為之顫動,這是邊緣部落的民謠啊!

這一剎那,阿倫的心神完全停頓了思考,周圍花園、涼亭、石椅,似乎都在婉約動人的歌聲中漸漸淡去,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無憂無慮的同年,又回到了那個美麗純潔的邊緣……

歌聲停歇下來後,阿倫久久才能平靜,才發現自己一直凝視著凌蒂絲,而凌蒂絲也始終深深的注視著他。

凌蒂絲輕輕的說︰“想起來了嗎?你唱那首民謠的時候,我還是叫凌蒂絲,而你當時,應該是叫隆.娜娜吧?”

凌蒂絲是一個聰穎的女孩子,已從最近種種傳聞,再結合過去的回憶,推斷出,隆.娜娜與藍雪雲其實就是同一個人,畢竟最起碼就有一個十分明顯而簡單的線索,疾風綁架鳳雅玲,娜娜途中失蹤,而藍雪雲和鳳雅玲忽然出現在天空聖堂,隆.娜娜的頭發是罕見的深藍色,藍雪雲的頭發恰好也是,而且還是它本來的顏色。

阿倫淡淡苦笑,這種地步,何須否認,他淡淡的說︰“好像是的。”

凌蒂絲注視著阿倫的眼眸中閃過一絲緊張,輕聲問︰“那麼,我到底該稱呼你為先生,還是小姐呢?”

阿倫不禁咳嗽了兩聲,凌蒂絲竟然還考慮過他是否在女扮男裝,他正容說︰“凌蒂絲小姐,小弟是百分百、貨真價實的男子,過去有些荒謬的事情,解釋起來只可用一言難盡來概括啊……”

凌蒂絲像是輕輕松了口氣,但眼中的神色卻更為悵然了,她微笑搖了搖頭,說︰“往事如煙,只需要記憶快樂的部分,難過、傷感的部分,可以不提,都盡量不提吧……”

阿倫微微一笑,外界總傳聞凌蒂絲是一名高傲、難以親近的大明星,其實底子裡,她是一位善解人意、通情達理的女子。

凌蒂絲微笑說︰“藍雪雲先生,還記得當日,我對你唱了什麼歌謠嗎?”

用音樂來傳達心聲,對於這麼難忘的時刻,阿倫怎會忘記?他回憶當日,也輕聲吟唱起凌蒂絲當日吟唱過的邊緣民謠︰

“就這樣一起來默默告別吧,
今後無論我們相隔萬裡,天涯海角,
今後無論發生什麼事也好,在我靈魂的深處,
都是你銘烙下的深深印記。
……
明天,假如還有明天,
我心中每一朵盛開的玫瑰,
都是為你而綻放。
……”

地道的邊緣唱腔,充滿磁性的男聲,將邊緣民謠的精髓淋灕盡致的表現了出來,一時間,凌蒂絲聽得有點癡了,而阿倫唱畢,也久久不語,再一次沉浸在邊緣的回憶中。

最後,還是凌蒂絲打破了沉默,輕聲說︰“很高興能與先生一敘,期待不久將來某日,能與先生再度重逢。”

凌蒂絲盈盈而起,似乎身體虛弱,並沒有適應血壓變化,身體忽然往阿倫的方向傾倒而去,阿倫趕緊起來相扶,凌蒂絲的手有意無意的按在阿倫的胸口上,眼中閃過不易察覺的喜色,她用低不可聞的聲音,輕輕的說︰“很高興你還能將它佩帶在身旁……”

“藍雪雲先生,保重。凌蒂絲告辭了。”

“……”

目送凌蒂絲離去後,阿倫掏出胸前懸掛的項鏈,默默把玩,那是一條銀白色的鏈子,墜子是一個造型可愛的小天使,正吹奏風笛。

忽然,阿倫心念一動,身後就傳來了一把清脆爽朗的男聲︰“我的天啊,狂風,你不是真的弱成這樣吧?我在你身後站了這麼久,你到現在才有感覺!”

阿倫沒好氣的回過頭,久違的怒浪正立在身後,似笑非笑的注視著自己。

阿倫苦笑說︰“要不是弄成這樣,也不會出動到你幫忙了?”

怒浪笑了,毫不客氣的在凌蒂絲剛才坐的位置坐下,翹起了腿,又順手拿了桌上的一塊點心塞進嘴裡,笑道︰“喂,喂,喂,狂風,別說得我很大架子似的,要知道我一聽你有事,馬上連夜兼程、披星戴月、披荊斬棘的從鳳凰城趕過來了……”

阿倫不滿的盯著怒浪手上的點心,說︰“喂,那些是等我胃口好點的時候吃的。”

“狂風,別總是這麼貪吃,會影響身材的。”怒浪哈哈一笑,又拿起了另一塊點心。

阿倫沉聲說︰“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是你們暗夜調查協會的情報,還是你自己的推斷?”

如果是前者,阿倫就會立即帶著鳳雅玲離去,這說明自己已經暴露了行蹤,暗夜調查協會可以查出來,別的情報組織也能查出來。

怒浪神秘一笑,說︰“狂風,不必緊張!是我自己推斷出來的,嘿嘿,很崇拜我吧……”

阿倫奇道︰“怒浪,你那個豬腦殼能推斷出來,願聞其詳!”

怒浪得意一笑,說︰“當天你曾在藥店買的那些藥,我相信你本人是用不著,那麼一定是用在鳳雅玲身上,其中有一種藥是定神用的,我結合光悅影慘案一事,猜想你那見鬼的血液一定是給鳳雅玲看到了,才會讓她嚇成這樣,需要安定心神。那麼,她很可能有了心病,心病加上風寒,是最容易引起重病的!你既然肯千裡護送她回神龍,一定很緊張她,既然很緊張她,就很可能會來到天空聖堂,求助洛塞夫大主教出手醫治,畢竟你有愛莉婭這層關系在。所以,我斷定你這個時間,一定是在天空聖堂。”

阿倫默默點了點頭,算是對怒浪的嘉許。

怒浪卻笑了,嘆道︰“其實我只是踫踫運氣的,假如你不在這裡,我就立即渡藍河去找你了,幸好沒有失之交臂。”

阿倫看向怒浪的眼神中不禁充滿了感激,能交到像怒浪這樣的朋友,是自己的福氣。

怒浪很不滿的對阿倫擺擺手,說︰“喂,不要這樣看著我,我不接受以身相許!”

阿倫笑了,說︰“哈,算你小子有點良心,不過也是,我欠你這麼多錢……”

怒浪“嘿嘿”了兩聲,發覺阿倫手中仍是握著那個鏈墜,便說︰“狂風小子,英雄總被多情誤啊……”

阿倫皺了皺眉,像是想起了什麼事,問︰“你小子到底什麼時候來的?”

怒浪笑道︰“哈哈,你和她曖昧來曖昧去的,還情歌互唱什麼的,我統統沒有聽到啦,我剛來而已。”

怒浪見阿倫一臉不爽,又笑道︰“是不是難以抉擇啊,其實凌蒂絲樣子挺不錯的,就是身材有點瘦,胸部也有點小罷了,不過有殺錯,沒放過啊,殺,殺,殺!”

說著,他還舉手在胸前虛切了幾下來加強說服力。

阿倫不禁怒道︰“搭檔,你說話越來越無聊了……”

怒浪哈哈一笑,絲毫不在意阿倫的反應。

他改變了一下坐姿,端起桌上的茶,大大喝了一口,才盯著阿倫的臉龐,正容說︰“好了,狂風,到底發生什麼事了?你竟然只剩下這麼一丁點力量,現在隨便一個二流貨色出來,說不定都能將你砸趴下了。”

阿倫牽了牽嘴角,便將最近發生的事情,簡單說了一遍。

末了,他才補充︰“……怒浪,你正在喝那個杯子是凌蒂絲剛才用過的。”

“我知道,我正在間接性的奪走她的初吻……”

“……”


夜更深,鳳雅玲的房間已經亮起了燈光,但洛塞夫大主教仍未出來,這令阿倫眼中不禁閃過了擔憂。

怒浪善解人意的拍了拍阿倫的肩膀,溫言安慰說︰“別擔心,洛塞夫不是這種人!”

阿倫沒好氣,把頭轉過一邊,懶得理他。

怒浪正容說︰“哦,我明白你在想什麼了?放心吧……鳳雅玲更加不是這種人!”

阿倫反了反白眼,說︰“怒浪,你有沒有再無聊一點的?”

“……”

“喂,搭檔,快到宵夜時間了,我餓,快點叫下人弄些好吃的上來,不要太過奢侈,十道八道菜那樣子就可以了。”

“愛莉婭不在,我喚不動他們,你自己去找吃的。”

“天啊,你竟然建議我在神聖的天空聖堂偷食物,神會降罪於你。”

“那等愛莉婭回來吧……”

“……我相信神是寬容的。”

“……”

看著怒浪的身影消失在夜色當中,阿倫才輕聲說︰“順便帶點回來給我,我也有點餓了。”

隱約從怒浪離去的方向傳來“靠”的一聲。


怒浪離去後,阿倫靜靜的坐在位置,讓夜色完全將自己包容在其中。

他看著房間的燈火,默默嘆了口氣,假如鳳雅玲真的將自己血液顏色告訴洛塞夫,而洛塞夫又拍案一怒的話,那後果將不堪設想,正如怒浪所說,現在隨便跑個二流貨色出來,就能為民除害了。

思潮起伏間,心神忽然一陣強烈的不安,夜色仿佛更為暗沉了,阿倫頓時警惕起來,他的力量雖然大減,但敏銳的直覺尤在,周圍有人潛伏進來了。

他這個念頭才剛剛升起,亭子周圍“嗖——,嗖——”幾聲,八道黑影整齊落下,立在亭子邊緣處,恰恰將阿倫包圍在其中。

天空聖堂守衛一向森嚴,像怒浪這個級別的高手能潛進來,絲毫不足為奇,但來者竟能八人同時潛進,實力實在不容低估。

阿倫強控心神,從容一笑,慢慢舉起面前的杯子,輕嘗杯中之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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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集

第一章

自由天堂的中南部,氣溫已開始漸漸轉暖,但在天空聖堂的這個角落中,溫度卻在急劇下降,冰冷的蕭索殺氣,如水銀瀉地,傾灑滿這片空間。

在這一個剎那,阿倫心潮起伏,暗暗思索著,他們到底是不是為自己和鳳雅玲而來……

如果是的話,問題就大了,是誰將自己正在天空聖堂這個消息給洩露出去的。

鳳雅玲?她與洛塞夫大主教在裡面呆了這麼久,難道她把自己銀灰色血液的事情全都說了出來,現在這些人正是洛塞夫指派過來的,正因為他們是天空聖堂裡的高手,自然可以隨隨便便進來……

我出賣過鳳雅玲,這次被她出賣,也沒什麼好怨的……

但她真會這樣做嗎……

洛塞夫大主教也不像是草率處理事情的人……

那,難道是愛莉婭?

今天她咬牙切齒說要殺了鳳雅玲,當時還基本確認她是開玩笑的,但愛莉婭的性情裡可是有著善變的一面,她說不定出去就是為了雇傭這麼一群殺手來行凶,不然怎麼會這麼晚還不回來……

不過,她的力量應該會貯存到復仇的時候用,現在拿來對付鳳雅玲,是不是太過浪費了呢

而且,愛莉婭真會這麼絕情絕性嗎……

那從今早到現在,到底還有誰看到過自己進來天空聖堂,難道是那些教士護衛口中傳了出去……

但就算有人膽敢違背愛莉婭的命令傳了出來,憑什麼認為我就是藍雪雲,馬車中載著的是鳳雅玲。

那會不會是他們當中有誰看出了端倪,又恰好是某方勢力的臥底……

哼,如果真是這樣,那也太過浪費人才了,有這樣的眼光和判斷,還要留在天空聖堂潛伏當臥底嗎?

那難道是凌蒂絲……

她不需要這麼做吧,這樣做對她能有什麼好處呢?

到底還有誰……

怒浪?

阿倫的心莫名一冷,他剛好離去找東西吃了,他代表的勢力是阿蘭斯最具勢力的情報組織……

但他立即否定了這個猜想,假如怒浪也無法信任的話,那等於否定了自己,否定了整個世界。

他忽然有點明白鳳雅玲的心態了,所有她最信任的人都並不是她所想像的那樣,悲哀至此,令她對人生和世界產生了強烈的懷疑,最近的意志才會消沉至此……

每一個都有可能,但每一個都沒可能!

因為他們當中隨便哪一個將事情洩露出去,對阿倫的打擊都是致命的。


這些想法迅速游過阿倫的腦海,他慢慢把杯子放下,圍在周圍的八人似乎知道他的身份,對他頗為忌憚,一時間也沒有輕舉妄動。

阿倫心中一動,再一陣寒風拂過,庭院中又多了十個黑衣人,不過這一次,他們是落在靠向鳳雅玲房間的位置,但身子卻是面向阿倫所在方向,忌憚心理,再一次顯露無遺。

阿倫暗暗判斷,他們的戰術意圖應該是用前面那八人困住自己,而後面的十人來劫持鳳雅玲。

阿倫的心反倒松了一松,根據他們的表現,首先可以否定是怒浪出賣他了,因為怒浪知道他的底細,現在的阿倫可是弱不禁風得很,用不著這麼小心翼翼的提防。

他提著茶壺,將杯子注滿,淡淡的說︰“哪位是帶頭人,可否出來談兩句。”

一眾黑衣人冷冷的注視著他,不發一言,默然了一陣後,終於其中一人啞著喉嚨說︰“先生,你好!我等深夜冒昧拜訪,真是失禮了。”

阿倫心中一動,聽聲音的來源,此人應該正是站在自己身後,從位置,再到他的恭謹語氣,都可聽出他對自己的敬畏,更為重要的是,此人故意用沙啞的聲音來說話,他為何刻意隱瞞自己的聲音,難道說,他和我見過面,他怕我聽出他的聲音,從而把他認出來?

阿倫正細細辨認著他的聲音,尚在疑惑間,那人又道︰“先生,我們只想帶走鳳雅玲公主,只要你肯一直安坐於此,我定當保證先生的安全,其中得罪之處,還請先生多多包涵。”

阿倫又想,聽他文雅的措詞,出身貴族或是經常出入上流社會的可能性甚高,又與自己見過面,剛好是在自由天堂人物的話,那此人的名字幾乎呼之欲出了……

尤其還有那把嗓音,阿倫擅長口技,對聲線的判斷最為準確,盡管此人已盡量掩飾,但音底卻是無法改變的。

阿倫故作沉思,面色為難的說︰“這個提議有點強人所難,容我考慮……”

一陣沉默過後,他忽然說︰“索賽克先生,你恩師漢弗裡伯爵臨終曾留有一信給我,裡面有提到你……”

那黑衣人身軀猛地一振,失聲道︰“什麼……”

但他立即醒悟過來,在急促的呼吸中,盡量沉穩過來,補救說︰“什麼?先生你到底在說什麼,我聽不明白!”

阿倫釋然一笑,看他如此反應,幾乎可斷定他就是索賽克了,而索賽克為何會來這裡,目標又專門針對鳳雅玲,其中原因就耐人尋味了。

他微笑說︰“索賽克先生,你為何要針對鳳雅玲而來呢?對你有何好處?”

那黑衣人冷然道︰“先生,你切勿認錯人了!”他打了個眼色,另外那十個黑衣人立即往鳳雅玲房間靠去。

但他們很快又停下了腳步,因為阿倫慢慢站了起來,或許,他們行動前都聽過藍雪雲這個名字,經過民間的多番渲染,這名字代表的,已經不單單是死亡這麼簡單了,惡魔狂風,已經升華至一個符號,一個烙印,它象征了凶邪,象征了毀滅,象征了這個時代的夢魘。

當這樣一個傳說中的人物活生生站在面前,還很深沉的微笑時,對這群黑衣人的壓力是巨大的,站在亭子周圍的黑衣人,無須言語、眼神交流,立即不無畏縮的往後倒退了兩步。

這份異樣的整齊,阿倫看在眼裡,也心知肚明,同時清楚,自己所剩下和僅可憑持的,也只有這個了。

他冷冷的看向索賽克,淡淡的說︰“索賽克先生,不知你現在是受何人所托而來,但你可曾深思過,卡氏家族目前正處低迷時期,本該步步為營,但你卻冒險突進,以身犯險,可知只要一個錯失,你和卡氏家族都將萬劫不復啊”

那黑衣人避開了阿倫的目光,但眼眸深處閃過了深思,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要再次否定自己是索賽克。

阿倫已向他又踏近了一小步,淡淡的說︰“如果你肯帶人立即離去,我當此事從未發生,你看如何?”

黑衣人這次沒再後退,眼神多次變幻,內心似正在激烈的爭斗之中,又似在醞釀著某個沖動的決定。

全部人的動作都像凝固了下來,等待著那黑衣人沉默的決定,如果可以選擇,誰願意與惡魔狂風為敵。

仿佛片刻之間,空氣流動的速度仿佛也緩慢了下來。

阿倫背後一個黑衣人忽然離開了自己的位置,貓著步子,屏著氣息,緩緩向阿倫踏去,他落步無聲,所有的毛孔都緊閉了起來,如果閉起眼楮,就算此人走到面前,也未必能感覺到他的存在,可見其人已深得刺殺之道的精髓。

索賽克自然看在眼裡,他嘴巴又再微微張了張,似是要制止些什麼,又似是要準備下達某個命令,但最後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來。

這細微至極的動作,立即引起了阿倫的注意,他立即就回過了頭,發現有一個黑衣人竟然已經來到五步以內的距離,阿倫心中大驚,但他強控心神,表面平靜無比,只是陰惻惻的一笑,輕聲問︰“怎麼了?”

那黑衣人本正準備發動雷霆一擊,刺殺對象忽然作出這麼一個詭異表情,他的呼吸頓時窘了一下,面對那似乎能看穿自己一切的蔚藍色瞳孔,他有一種無力為繼的可怕感覺,趕緊將準備發動的刺殺動作硬生生收回,蓄勢待發的力氣頓時自傷其身,喉嚨一甜,一口鮮血就這樣淋灕噴出,他踉蹌後退了幾大步,能恰恰站穩時,剛好又回到了他原來的位置上。

眾人心中大凜,惡魔狂風一招未發,就已將隊伍裡的主力逼得吐血而回,看來他還手下留情,不然以剛才的情形來看,該主力是無法全身而退的。

一眾黑衣人馬上又聯想到自身的安全性,結合傳說中的一切一切,立即得出了一個可怕的結論,只要這個惡魔願意,他們全部人都會立即死去。

這一次行動會不會真的是太過魯莽了呢……這個念頭盤旋在眾人的腦海,士氣一下就跌落冰點。

阿倫就像什麼也沒發生,甚至沒興趣再多看那人一眼,又回過了頭,繼續微笑注視著索賽克。

索賽克眼中卻閃過精光,像是下了某種決定,一握拳頭,盯向阿倫,剛要下達那個無法挽回的命令時,喉嚨卻忽然被一件硬物頂住了。

四周眾人為之駭然,只是眼前一花,一個頭綁白色繃帶的男子,已靜靜的站在索賽克的聲旁,仿佛就是憑空出現那樣。

他只是以一根手指,指住了索賽克咽喉最脆弱的位置,但冰冷的殺氣,瞬間布滿了整個空間,令每個人的呼吸都難以順暢自然。

此人竟然可以瞞過這麼多人的耳目,悄然無聲的來到索賽克的身邊,輕而易舉就將索賽克的生命握在了手上,這份實力實在太驚世駭俗,是惡魔的同伴出手了?

索賽克身形不動,但眼中卻閃過了恐懼,假如此人想要自己性命,剛才自己已經和死神見面了。

阿倫卻輕輕松了口氣,怒浪終於回來了。

怒浪另一只手,也就是那只代表死亡的右手正提著一個黑色的絲綢袋子,令四周眾人也警惕提防,惡魔伙伴手中那袋子裡,說不定有無數個人頭,只要袋口一開,那數之不清的人頭就會滾出來,其中說不定有自己熟悉的面孔,要不然就是什麼可怕的暗器,一打開就會殺人於無形……

當然誰也沒想到,裡面裝的不過是食物罷了,還是偷來的。

阿倫目光柔和的看向索賽克,淡淡的微笑著說︰“索賽克,我們之前的協議仍然有效,只要你肯立即離開,我當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過。”

索賽克的眼神已經完全黯淡了下來,他沉聲說︰“我們立即離開,從未來過這裡!”

怒浪看了一眼阿倫,阿倫點了點頭,表示可值信賴,怒浪立即收回了指在索賽克喉嚨的手指。

索賽克深深的看了一眼阿倫,眼神深處中閃過了茫然和怨恨,但隱約中還帶著點感激,他向阿倫微微躬身,以示敬意,才朝眾黑衣人一揮手。

他們的離去,與他們來時一樣迅捷,眨眼便消失在黑夜之中。


等索賽克遠去後,怒浪那凌厲的殺氣也漸漸退去,回復成原本懶散的模樣,他看見阿倫正注視索賽克離去的方向,便低聲說︰“你和他認識很久了?”

阿倫唏噓的嘆了口氣,想起的卻是當日的漢弗裡伯爵,從威風凜凜的不可一世,到最後那個勇於犧牲自我的垂死老人,他臨終的托付雖然只是短期行為,但自己在潛意識當中,總覺得虧欠了漢弗裡了什麼,他畢竟曾用生命來拯救過自己,而索賽克,正是他生平最喜愛的弟子,放他一馬,並不是什麼過分的事情……

怒浪拍了拍阿倫的肩膀,很是諒解的說︰“從那家伙離去前怨懟的眼神,到你現在茫然的神情,我什麼都明白了……唉,娜娜小姐,自古多情空余恨啊。”

“喂……”

“……”


這一段插曲過後,怒浪便以熟練的動作,將袋子中的食物統統倒到了桌面上,口中解釋︰“幸好現在是冬季,采購不容易啊,所以天空聖堂儲備了大量的食物,嘖嘖,不然我哪能這麼快回來。”

阿倫瞪大了眼楮,說︰“天啊,你偷了這麼多,神看到了一定很生氣。”

“胡說,神是寬容,哪有這麼容易生氣,那你不吃好了!”

“這個……我當然同意,神是寬容的!”

“……”

兩位無神論者對著亭子邊柱子上面的碑文,似模似樣的念了一段,最後以一句“神將寬恕我們”,便開始分享賊贓。

天空聖堂的干食和點心雖然美味,但過於清淡,不太合兩人的胃口,怒浪很快便喃喃的說起最近世界的各大新聞,並不時插入自己的見解,阿倫心不在焉的聆聽著,偶爾也評論兩句,他注視著暗沉沉的天空,仿佛之間,又回到了那個暴風年代。

在那個時候,幾乎每天都徘徊在生與死之間,每天都努力的充滿生氣去面對將來,現在回頭想想,其實他和怒浪在那個時候,真正在努力的,是在逃避現實,那一個他們所不敢面對的現實,所以才用生與死之間的刺激來麻木自己。

那段年華匆匆而逝,想必怒浪也和自己一樣,漸漸從迷惘中走起,漸漸去面對現實,但那份壓得叫人喘不過氣的無奈,卻是何其的沉重。

遠方黑得看不到底的天空,仿佛正如那無法摸得清的未來。

他喜歡和怒浪呆在一起,是否內心深處,正深深的緬懷著那一段離開了現實、一去而不再復返的暴風年華,說不定,怒浪他也一樣……

阿倫慢慢將目光垂下,發現黑暗已完全將自己籠罩在其中,鳳雅玲房間的燈光正明亮耀眼,是不是有著某種征兆,她是屬於光明,我是屬於黑暗,是不是就如同正義和邪惡,人類與亡靈一般,永遠都只能站在對立面,永遠也不可能共存在一起。

身旁的怒浪忽然停止了原本的話題,正容的插了一句,說︰“狂風,總有一天,我要在一個萬眾矚目的環境下,一圈一圈的脫下我頭上的繃帶,露出那對生來就與我共存在一起的英俊耳朵,讓所有的世人看清我真面目後,仍對我報以最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

阿倫的心劇烈的顫動了一下,假如真有這麼一天,該是多麼的耀眼奪目啊……

怒浪注視著阿倫,沉聲說︰“狂風,相信我,你也可以的!你可以選擇屬於自己的方式,譬如說,你可以光著膀子,大步大步的走在繁華擁擠的長街上,然後,你拿著牛角刀,一刀一刀的割在自己身上,那見鬼的銀灰色血液洶湧而出的時候,世人就向你瘋狂鼓掌,以表達他們對你狂熱的愛戴,還對你投來鮮花和崇慕的眼光,老人們還趕緊把你留出來的血用瓶子收藏起來,以後拿回家祭拜……”

阿倫為之啞然失笑,那該是多麼滑稽荒謬一個場面啊,真虧怒浪能想像出來,但這樣的場面,又怎可能有實現的一天呢……

正當怒浪說得興高采烈,阿倫也想入非非時,鳳雅玲的房門終於打開了!

阿倫不禁站了起來,怒浪也停下了說話,卻沒有絲毫回避的意思,也靜靜的看向了房門的方向。

洛塞夫大主教緩緩走出,面容深處隱約可辨出幾分疲倦,阿倫大步走了上去,怒浪似是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跟在了阿倫後面。

阿倫並沒有開口,但他的眼神足以向洛塞夫表達他想知道什麼,洛塞夫平靜的看向了阿倫,那惺忪的目光似乎能洞察到阿倫內心最深處的秘密,隱約當中仿佛還帶著憐憫與鼓舞,他那老態龍鐘的聲音,嗡嗡響起︰“藍雪雲先生,無須擔憂,鳳雅玲小姐的高燒已經退去了……”

阿倫的心不禁一松,面對這位高貴的老人,他覺得有必要再交代些什麼,他說︰“洛塞夫大主教,其實我……”

洛塞夫大主教平靜一笑,打斷了阿倫,說︰“你到底是誰,這並不重要!事實上,也沒有人能回答出‘你是誰’、‘我是誰’這樣的問題。藍雪雲先生,進去看看鳳雅玲小姐吧,在她還沒入睡之前。”

阿倫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內心深處不禁也輕輕問一句自己,我是誰?

他發現這個問題實在無從回答,當一個最簡單的問題忽然變成最復雜的時候,人是最容易變得茫然的,他心神微微仿佛之際,剛剛推門進入到房間裡,就聽到背後的洛塞夫以一種罕見的關切語調說︰“克洛諾斯,這麼多年了,你終於肯來看望一下我了……”

阿倫心中大奇,克洛諾斯?外面只有洛塞夫大主教和怒浪了,難道克洛諾斯就是怒浪的真名?洛塞夫這樣關切的語調,就算是在愛莉婭身上,也是十分罕見的……

只聽到怒浪也以一種極為罕見的慚愧、恭謹,而且小心翼翼的語調,輕聲說︰“克洛諾斯向大主教問好了……”

阿倫心中又是一震,回想起當日星雲流血夜,怒浪曾經淡淡的苦笑說︰“也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貝裡安是我同父異母的弟弟……”

自由天堂和鳳凰城的關系緊密,當年怒浪作為鳳凰城的大王子,說不定正是由洛塞夫大主教為他做出生洗禮的,後來怒浪的身份受到世人的質疑,逃出鳳凰城皇族,在那段顛沛流離的日子裡,莫非洛塞夫大主教曾收留過他,怪不得怒浪對天空聖堂如此熟悉,偷東西不用一陣就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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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阿倫推斷間,發現兩人腳步漸漸遠去,大概走向了亭子的方向。

阿倫趕緊收攝心神,回手將門掩好,這是怒浪的秘密,不是他親口所述,還是不要窺探的好。

鳳雅玲正安靜的躺在床上,身上蓋著一張絲絨棉被,淡淡的茉莉花清香與鳳雅玲特有的體香混雜了一起,一絲絲的鑽進阿倫的鼻子裡,令阿倫本來就不平靜的心湖,更是泛起圈圈漣漪。

鳳雅玲那張清麗脫俗的臉孔顯得平靜了許多,那頭飄逸的秀發散落在枕頭外,這份慵懶的病態,分外惹人憐惜。

阿倫暗暗觀察鳳雅玲的神色,發覺她眉宇間的愁苦和憂慮散去了許多,莫非她真的什麼都告訴洛塞夫大主教了,才令郁結稍解?

鳳雅玲平靜的看向了阿倫,眼神中已經沒有那份深切的恐懼,但仍是帶著一份戒備的陌生,她似是看出了阿倫的疑慮,淡淡的說了一句︰“別擔心,阿倫!我什麼也沒說……”

阿倫頓時輕輕松了口氣,鳳雅玲既然肯告訴自己她什麼也沒說,那她一定什麼也沒說,無論他們關系如何惡劣,阿倫都相信,鳳雅玲是不屑去撒謊。

那為何洛塞夫的眼神卻如此古怪呢,莫非是我做賊心虛,不過回頭想想,洛塞夫這老家伙好像無論看誰,眼神大概也是這麼古怪的吧……

他思考間,發覺鳳雅玲仍然在靜靜的注視自己,阿倫不禁尷尬的咳嗽了兩聲,在這樣的情況下,他還是習慣性的不斷猜度,這被鳳雅玲看在眼裡,肯定又被她看輕了幾分。

阿倫目光一轉,發現窗邊的桌子上放著一盤新鮮的水果,便輕聲問︰“雅玲,要不要吃個水晶梨?”

鳳雅玲把目光投向了那盤水果,嘴唇微微動了動,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緩緩的點了點頭。

阿倫淡淡一笑,取了一個水晶梨,從盤子旁邊拿起一把精致的果刀,削了起來,他心中暗想,這樣看來,他與鳳雅玲的關系,在某種程度上,是否算是有了好轉呢?

很快,阿倫又發現鳳雅玲正默默的注視著自己正在削隻果那雙手,他頓時又一陣黯然的失落,她此刻看著我這雙手,是否聯想到那個可怕的夜晚,正是這一雙手,用最殘忍的手段將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折磨至死呢……

房內,一時間,只剩下果刀滑過果皮時,傳出的  聲。

黯然間的阿倫,卻沒有發覺,鳳雅玲的眼神在這一刻,變得柔和了許多。

溫馨的燈光下,阿倫的手白皙干淨,手指修長且靈活。這樣一雙手,就算給經歷了無數風霜的老人來評價,都會認為這一雙手是屬於藝術的,可是,誰可以想到,就是這一雙手,能將任何生命瞬間摧毀,它本身,比任何鋒銳的利器更犀利可怕呢……

鳳雅玲想到這裡,心神不禁又開始有點仿佛了,這雙手卻在這時,緩緩靠近,並遞給了自己一個雪白無暇的水晶梨。

鳳雅玲將手伸出了被窩,緩緩將水晶梨接過,抬頭看了看那張俊美至接近完美的臉,她嘴唇輕輕動了動,自小良好的教養令她說了聲︰“謝謝!”

對於這一聲低不可聞的“謝謝”,阿倫微微一笑,點了點頭,他伸手將鳳雅玲輕輕扶坐起來,又抽出枕頭掂在她的背後,令她可以更舒服的坐好,然後很規矩的後退到餐桌旁的椅子坐下。

看著這張熟悉的臉由遠而近,又再由近而遠,鳳雅玲的心神再次仿佛,剎那間,她甚至分辨不出面前的是好友隆.娜娜,還是那個惡魔迪.阿倫,是星雲裡那個熟悉的房間,還是天空聖堂裡一個陌生的所在。

洛塞夫說過的話在她腦海裡回響了起來︰“……其實每樣事物,都有兩面的,就像水,它現在能為你解渴,所以你接觸到的,就是它良性的一面,你會感激它,因為它能為你解渴;但假如你身處於洪水的災區,滔滔的洪流正把你淹沒在其中,那麼,你接觸到的,就是它劣性的一面,你會憎恨它,因為它隨時可以奪走你的生命……我們並不能因為它的良性而忘記它的劣性,也不能因為它的劣性而忘記它的良性……進而推之,其實人也一樣啊……”

鳳雅玲注視著眼前這張俊美的臉,視覺忽然一陣模糊,只能依稀感覺到,他正帶著關切的微笑,溫柔的注視著自己。

鳳雅玲用力的眨動了一下眼楮,將視線轉移到手中的水晶梨上,那半透明的果肉正滲出溫潤的水珠,閃爍出點點光芒,但視線轉移後,非但沒有變得清晰,反倒更模糊了,每一點水珠的光芒中,仿佛都有阿倫的影子,他歡笑的模樣,他落寞時的模樣,他沉思的模樣,他漫不經心的模樣……

鳳雅玲心中忽然一陣劇烈的跳動,她像是突然醒悟到什麼似的,暗暗問了自己一句︰“為何腦海中總是揮不去他的影子……難道,我愛上他了……”

想到此,她的手不由得顫動了一下,果肉上的水珠也隨之抖動,裡面的影像也變了,仍然是阿倫的影子,不過是他獰笑時的模樣,殺戮時的模樣,將玻璃渣子當成糖果用力嚼的模樣,銀灰色血液從他體內流淌而出時的模樣……

鳳雅玲的心情茫然了起來,再一次暗暗的問自己︰“惡魔?亡靈一族的惡魔,我怎麼可能愛上一個惡魔呢……”

洛塞夫大主教的話幾乎同時在她腦海中響起︰“真正的友情,是無分性別、高矮、肥瘦、種族的,朋友就是朋友,友誼絕不會隨時間流逝而減少,也不會因為身份變化而消失……進而推之,其實愛情也一樣啊……雅玲,其實你不必抿緊了嘴,我不是來套話的,也不想從你那裡得到些什麼,或者知道些什麼,我在做的,僅僅是想和你聊聊天,分享一下我人生的一些經驗和看法罷了……”

鳳雅玲輕輕的抿了抿嘴唇,靜靜的想︰性別的改變,我可以嘗試接受,但性情上巨大落差,還有那無法共存的種族問題,友情還能存在嗎,更何況愛情……還想到後者,會不會太過奢侈了呢……

想到這裡,鳳雅玲不禁偷偷看了看阿倫,發覺他正漫不經心的削著一個隻果,阿倫仿佛知道鳳雅玲在看他,立即便將目光投了過來,面對著那雙蔚藍色的眼楮,鳳雅玲趕緊將目光慢慢收回,盡量做到平靜自然。

阿倫心中疑惑得很︰為何鳳雅玲能對著一個水晶梨想入非非這麼久呢,還用這麼奇怪的眼神看了看我,她到底在想什麼呢……

為了不令氣氛太過冷場,阿倫用力的清了清嗓子,輕聲問︰“雅玲,你是否在擔心你母親的事呢?”

鳳雅玲緩緩的搖了搖頭,輕聲回應說︰“本來我也一直擔心此事,但前面請教了洛塞夫大主教,他說如果真的發生這樣不幸的事情,母親一定會找他的,畢竟他也是個有名的醫生,但現在並沒有這樣的事,那很可能不過是謠傳罷了……我細想也是,大概是光悅影在造謠吧。”

阿倫心中一動,這是那一晚之後,鳳雅玲對自己說過最長的一句話了,換一角度看,是不是我和她的關系已經大大緩和了呢?

阿倫正在遐想間,鳳雅玲面色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輕聲問︰“你覺得呢?”

阿倫牽了牽嘴角,在這件事上,他比較相信光悅影所說的話,畢竟在當時的情況下,光悅影已經把他們當作是死人了,對兩個死人而言,沒什麼說假話的必要,當然,洛塞夫大主教在這件事上,處理得並沒有錯誤,盡量的減輕鳳雅玲的心理壓力,才能更快的將她的病治好。

阿倫心中是這麼想,口中回答的卻是︰“既然洛塞夫大主教也是這麼認為,那就實在不必再擔心了!畢竟大主教是當代最好的醫者之一,如果你母親真有什麼意外,怎麼可能不找他診斷一下呢?”

鳳雅玲淡淡的笑了笑,輕輕的點了點頭。

阿倫也不由得笑了,因為他很久沒看到鳳雅玲的笑臉了。

這時,大廳中心擺放的香爐的火熄滅了,鳳雅玲抿了抿嘴唇,輕輕的說︰“大主教吩咐過我,如果香爐火熄滅,我就該休息了。”

阿倫點了點頭,柔聲說︰“那麼,雅玲你好好休息吧。”

“……”

阿倫離去關門的剎那,發現鳳雅玲仍是拿著那只完好的水晶梨,默默的看著。


庭院中,洛塞夫已經離去,只剩下怒浪一人坐在亭子裡,很沒儀態的半攤半挨在椅子上,仰著頭,一口一口的嚼著點心。

他看到阿倫走近,便笑道︰“怎麼樣,搭檔,是不是雨過天晴了?洛塞夫大主教可是著名的心靈醫師啊,哈哈……”

阿倫牽了牽嘴角,隨手將一塊點心塞進嘴裡,想著剛才和鳳雅玲相處的情形,嘆了口氣,說︰“情況算是有好轉了吧。”

怒浪笑了,說︰“哦?是不是其中有什麼不妥之處啊……”

阿倫笑了笑,說︰“也沒什麼……不過,我削了個水晶梨給她,她竟然從頭到尾也沒有吃,只是不斷的盯著看。”

怒浪的坐姿端正了少許,說︰“哦,真有這樣的事?”

“對!”阿倫猶豫了一下,又說,“怒浪,你…你對女人這方面經驗比較豐富,你怎麼看?”

聽出有請教的味道,怒浪不禁得意的哈哈大笑,說︰“狂風啊,你想聽理性的答案呢,還是感性的答案?”

阿倫想了想,謙虛的說︰“理性的答案是?”

怒浪盯著阿倫,正容道︰“理性的答案就是,鳳雅玲那娘們怕你在梨子裡面下毒,所以不斷拿在手中反復研究,當著你面又不好意思把它扔掉,只好熬到你走了,你不信現在推門進去看看,保證能在房間角落的垃圾箱裡發現你剛才削的那只水晶梨!”

阿倫無奈的低吼道︰“去死——”

怒浪卻自個得意的狂笑了起來︰“哈哈……”

“……”

“喂,狂風,那你還要不要聽感性的答案啊?”

“隨便吧……”

“到底要不要?”

“說!”

怒浪收起了狂態,微笑看向了鳳雅玲的房間,沉聲說︰“感性的答案就是,鳳雅玲她愛上你了,她在逃避這段感情,不想和你有太多的瓜葛!”

“……”


氣氛沉默了好一陣,怒浪才淡淡的說︰“其實,如果你太過為難的話,或者不想再去面對的話,我可以幫你,將鳳雅玲送回神龍的。”

阿倫想了好一會,輕輕的說︰“從我叛出疾風那一天起,我已經決定,無論情況如何惡劣,我也會將鳳雅玲相送到底!”

“呵,忘了你叫狂風……”


夜更深沉了,星星逐粒破開雲層,跳躍到夜空之上,在冬日,這是難得一見的繁星滿天的夜晚。

阿倫和怒浪都安靜了下來,阿倫甚至還感覺到他們連動作都凝固了下來,仿佛之間,還以為仍在暴風山脈的深處中,等待著獵物的出現。

克洛諾斯這個名字,阿倫是很清晰的聽到了,而且他相信,這就是怒浪真正的名字,但洛塞夫已經離去,怒浪也不再提起,那麼,阿倫也絕對不會去問,因為,每個人都可以有過去,有屬於他自己的私隱。

亭子的四角有魔法燈,但兩人誰也沒有點亮的打算,就這麼由得濃郁的黑暗漸漸將他們包容在其中,然後一起抬頭望著星空,就像過去那樣,用最美好的想法去憧憬未來。

世人往往都怕黑,因為黑暗總會令人想到許多負面的東西,但習慣了在生與死之間徘徊的人,都會喜歡與黑暗同行,因為只有這樣,才能更快找到光明中的敵人。

在當年,怒浪還專門就這個問題與阿倫探討過,提出不少古怪的看法,阿倫記得自己當時只是不斷的苦笑搖頭,因為他也分不清自己真的是為了生存而處於黑暗,還是確實喜歡上了與黑暗同行。

但此刻,阿倫忽然有了一種感悟,他和怒浪之所以都喜歡黑暗,那是因為他們都著一段不堪回首的過去,潛意識中總妄想漆黑能把他們掩蓋起來,好逃避過去那段灰色的記憶。

這時,遠處傳來了輕輕的腳步聲,阿倫眉頭微微一皺,這是愛莉婭的腳步聲,她回來了。阿倫前面藏在心底的問題又湧了出來,到底是誰出賣了自己,將鳳雅玲藏身於此的秘密給洩露了出去?

但阿倫還是否定了愛莉婭,她是一個很聰明的女孩子,真要干一件事的話,是絕不會事前說出來的,哪怕是戲言,因為都會給人留下相關的聯想性,況且,阿倫覺得,愛莉婭心中最重要的事情是復仇,在復仇尚未完成之前,她的注意力是不會輕易轉移的。

看著愛莉婭慢慢走近,身旁的怒浪忽然低聲問︰“狂風,要不要我回避一下?”

阿倫淡淡一笑,搖了搖頭,起碼還要在天空聖堂呆一夜,怒浪的存在是必須讓愛莉婭知道的。

阿倫才剛說完,便驚奇的發現,身旁的怒浪竟然改變的坐姿,坐得端正了不少,嘴角還無奈的牽了牽了。

阿倫心中不禁暗想,如果怒浪的童年真的曾在天空聖堂呆過,那麼,他與愛莉婭相識的可能性就相當大了,再看怒浪這樣的反應,那說不定愛莉婭在他心中佔有一個相當有分量的席位。

有了這個推斷,阿倫心中隱約一陣不舒服,這時,愛莉婭已遠遠笑道︰“處理一些事情,所以回來晚了!”

阿倫笑了笑,還沒答話,愛莉婭便看向了怒浪的位置,說︰“哦?你有客人來了……”

阿倫點點頭,微笑說︰“嗯,我好朋友,他叫怒浪。”

“哈,老公,你真把自己當成狂風了?”愛莉婭走進了亭子中,顯然不習慣這樣漆黑,她走到亭角,探手摸向了魔法燈的位置。

阿倫為之苦笑,關於這事,在星雲訂婚儀式那一天之後,他就曾告訴愛莉婭,自己確實就是傳說中的狂風,無奈當時說話的神情太過認真,愛莉婭顯然並不習慣他過分認真的一面,一邊哈哈大笑,一邊就將話題扯到了別處。

對於阿倫是否狂風,愛莉婭始終抱著半信半疑的態度,畢竟,這個世界哪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阿倫苦笑間,還注意到,當愛莉婭叫自己“老公”時,怒浪的手十分輕微的顫動了一下。

他口中淡淡的應道︰“對,對,對,我不是狂風,還到處搞風搞雨,讓他老人家的聲名蒙上惡魔之名……”

魔法燈亮,四周一片光明。

愛莉婭微微笑著,回過頭來,正要繼續說笑,目光落到怒浪臉上時,笑容卻凝固住了,就像看到了什麼奇怪的生物。

而怒浪,則用阿倫從未見過的窘迫神情,回望著愛莉婭。

愛莉婭那張動人無比的臉龐因為過分激動,而染上了一層淡淡的紅暈,她指著怒浪,忽然顫聲說︰“克洛諾斯?”

阿倫心中又是湧起一陣不舒服,看著愛莉婭如此激動的神情,他情不自禁想起了當日愛莉婭騙自己說有心上人的情景,如此真切,如在昨日……但結合現在,難道說,當日她真的沒有說謊,她確確實實有心上人,而她的心上人剛好就是與自己出生入死、患難與共的怒浪……

阿倫感到自己的心忽然被什麼塞住了一樣,雖然他口口聲聲說他與愛莉婭的婚約只是一個鬧劇,更何況你畢農叔叔已經將婚約解除了,但他知道,在他潛意識當中,是渴望有這麼一個女子陪伴在自己身邊的,眩目的美麗,過人的智慧,堅毅的個性……但假如這一切並不是屬於自己,或者自己只是她的第二選擇,再甚至僅僅是一個替代品的話,那他是完全無法接受的……

忽然間,阿倫回憶起了童年的一個片斷︰一個他最心愛的布熊自他手上滑落,掉進溪水中,他拼命追趕,無奈溪流甚急,轉眼已經將那布熊沖得了無痕跡……心愛流逝,卻無能為力。

阿倫心神仿佛間,怒浪已低聲應道︰“是…是我!抱歉咯……”

阿倫預想中青梅竹馬的摯友重逢畫面並沒有接著上演,愛莉婭而是暴喝了一聲,吼道︰“真的是你這個混蛋,竟然還敢出現在我面前!”

愛莉婭反手提起一張椅子,用力就往怒浪砸去,全然沒有了淑女風範,張口還吐了一口口水向怒浪,不過怒浪似乎早已經有了心理準備,輕飄飄就飄去了一邊,提高聲量道︰“喂,愛莉婭,我已經道歉了……”

愛莉婭的眼楮裡已經沖上了血絲,拿起桌子上點心,一件接一件的砸向怒浪,大聲說︰“混蛋,你當天滾就滾了,為何你要把我的衣服全部撕攔,把我的布娃娃全部分解,還要在我床上拉了泡屎,那都算了,為何,為何你還要把我的照片撕毀!混蛋,混蛋——”

點心轉眼已被砸完,愛莉婭絲毫沒有解恨,抽出隨身的匕首,往怒浪就沖了過去,就像瘋了一樣,招招來個同歸於盡。

怒浪似乎也被惹急了,罵道︰“三八,你有完沒完,不就是一張破照片嗎?你可別忘了那天你也對我干了什麼……”

“……”

阿倫有點傻眼了,他從來沒有見過愛莉婭這麼瘋癲潑辣的一面,也從來沒有見過怒浪竟然被一個女人追得滿街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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