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無罪】仙魔變〈全書完〉

第九卷:歸人 第三十六章 問道

從大荒澤中帶出的這柄不知名的精緻長劍在林夕的感知之中振振欲動,如同活物一般想要飛起,然而隨着想要令這柄飛劍飛起的強烈**,他卻感覺到這柄劍又像大山一般的沉重,無形的壓力越來越強,以至於只是數個呼吸的時間,他的渾身衣衫就已經被汗水濕透,連身下座塌也被汗水浸濕了一大片。

劍欲飛而力不逮,這是真實無比的劍感。

大國師階的修行者有這樣的劍感,到了聖師的修為之後,才有可能令一柄飛劍真正的飛起來,掌控這個世間最強大的武力。

林夕知道這和自己體內有“兩碗水”無關,因為這只是代表着他的魂力總量比同階的修行者多出一倍,可以更長時間的戰鬥,有更好的耐力,可以承受更多的消耗,但他的身體和魂力本身的力量,和同階的修行者相比卻是沒有完全的區別。

至於感知,林夕知道自己在那些瘋狂殘酷的修行之下,在修有明王破獄這樣的學院之秘的情形下,要比同階的修行者強出許多,然而他見過池小夜、火王以及紅衫女琴師這種級別的修行者的存在,從出手速度和反應,他就可以肯定,自己的感知和大國師級別的修行者還有着很大的距離。

林夕震驚且驚喜的思索着,一時想不明白,就在此時,他所在的這輛在侯雀城中微醺的氣息中行走的馬車,卻是已經停了下來。

“在這裡又會遇到什麼人?”

林夕打開了車門,掀開車簾,看到眼前這個名為“松柏居”的豪雅客棧,他的心跳便微微的加速了些,心頭也更熱了些。

……

時間可以改變很多東西,但唯一改變不了的是真正的思念。

林夕和蒙白等人進入了這間早在十幾日前便已經定下的會合地點,在一處平房大院的燈火闌珊處,有兩支正在進行交換貨物的商隊,有熙熙攘攘的人,然而就在這人群中,就如當日的靈夏湖畔一樣,林夕一眼,便看到了那名高挑安靜的美麗少女。

她站在一株石榴樹旁的鞦韆下,臉上映着燈籠的紅紅火光,也正朝着林夕看過來。

“老師果然沒有騙我。”

林夕青澀的笑了起來,他身旁的姜笑依和蒙白都是暗暗的用拳頭在他腰眼上捅了一下。

邊凌涵皺了皺眉頭,因為她發現自己在這種時候竟然有些微微的嫉妒,嫉妒什麼,嫉妒林夕還是高亞楠?無論如何,邊凌涵都知道這不是自己應該有的情緒。看著安靜的對視着的林夕和高亞楠,看著林夕堅毅的背影和高亞楠美麗而純淨的容顏,她便想著,這世間也唯有林夕這樣的男子能配得上高亞楠這樣的女子,也唯有高亞楠這樣的女子才能配得上林夕這樣的男子。

並非是因為兩人的修為和都是青鸞學院天選的身份,而是因為林夕和高亞楠都是那種如同一潭清水,讓朋友可以一眼看到心靈深處,可以讓人絶對信任和相信的人。

這樣的兩個人能夠遇見,能夠在一起,這讓邊凌涵覺得幸運,覺得替兩個人高興。

什麼時候自己也遇到這樣的一個人,在等着自己,又能在這樣闌珊的燈火中出現,微笑着走向自己呢?

在微醺的夜色中,邊凌涵微微的嫉妒着,如此想著,嘴角又浮起了真正開心的微笑。

人生有許多次分離和相逢。

因為有對的人,這一次對於林夕而言,便成了腦海中始終不會忘卻的美麗風景。

在之前那個世界,他又怎麼可能遇到這麼多可以值得真正生死相交的朋友,又怎麼會遇到如此眼神乾淨的女子?

“屠黑虎”等人都看出了林夕和那名鞦韆下的高挑少女有些“事情”,但林夕是他們的統領,在之前的一戰之中,林夕已經贏取了他們的絶對信任和尊敬,而且他們也看得出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蒙白這三個年輕人都是舊識,他們心中便也隱隱的猜出了林夕這些年輕修行者必定是出身於帝國三大學院的精英。

此刻再見一名這樣的少女,他們心中便更加安定了一分,知道不管林夕等人是出自三大學院中哪個學院,至少代表了這個學院已經動用了極大的力量,他們這一行的安全便更加多了些保障。

……

有一名掌櫃模樣的老者迎了上來,像迎接老友一般寒暄着,將林夕等人往前面一個院落領着安排休憩。

高亞楠在此時也迎面走到了林夕和姜笑依等人的身前,首先開口,對著四人輕聲說道:“你們跟我來。”

蒙白第一時間動步跟上,卻被姜笑依扯了扯袖子,接着被姜笑依在肩膀上用力的按了按,看到姜笑依和邊凌涵的眼色,蒙白這才反應過來,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腳步慢了下來,故意和姜笑依、邊凌涵落後了些。

林夕和高亞楠併排走着。

他聞到了高亞楠身上自然的淡淡少女香氣,看到高亞楠的一些髮絲在微風中飄浮起來,有些飄得將要接觸到他的臉面。

一時之間,他心中無比溫馨和甜蜜,腦袋竟然微滯,一時居然都不知開口,跟在高亞楠身旁像個啞巴。

“這一路上有沒有遇到聞人蒼月的人?”

高亞楠感覺到蒙白等人故意的小動作,有些微羞,但依舊第一個出聲,輕語問道。

“沒有。”林夕這才略微從大腦遲滯的狀態中恢復過來,手心微濕的應聲道:“只是我們扮演了一次強盜,劫了一個貪官,接下來平靜的很,沒有遭遇什麼戰鬥,你們呢?”

高亞楠輕輕的點了點頭,“我們也沒有。”

“我回給你的信箋你都收到了麼?”林夕恢復正常了些,乾咳了兩聲,“我道歉…答應你的一些事情沒有做到。”

“道歉有用的話…還要你這個刑司小官做什麼。”高亞楠說出了一句早先就說過的話,言語似乎嚴厲,但語氣之中卻是沒有絲毫的怒意,而且想到對方此刻已經是軍部的將領,不再是刑司的小官,且又想到對方居然孩子氣的將監軍處的文書直接說手滑丟到江中,她的嘴角便微微的上翹了起來。

林夕聽出了她言語中並沒有絲毫責備之意,他的膽子便也大了起來,不由得輕聲道:“那…那要我這個刑司小官如何補償呢?”

“噗!”

身後三個都在伸長耳朵偷聽的年輕人都頓時輕啐了一口,方才看林夕的拘謹樣子和第一兩句話還覺得他有些不堪,想不到此刻卻直接說出一些在他們聽來十分肉麻的**話來。

高亞楠微羞,微惱。

吉祥在林夕的袖子裡偷偷的看著高亞楠,不知為什麼,它總是覺得高亞楠身上有一些氣息也對它特別吸引,尤其是此刻距離近了之後,它便更加覺得高亞楠親近,於是此刻它便忍不住動來動去,要將高亞楠看得更清晰一些。

林夕感覺到了吉祥的動作,他頓時反應過來自己還沒有和高亞楠介紹吉祥,但他才張了張口,卻是又陡然怔住了,一時張開的嘴都合不攏。

“老師…你…你也要和我們一起走?”

呆了好大一會,林夕才欣喜異常的看著出現在自己面前的這個人,驚喜的問道。

姜笑依和邊凌涵、蒙白看清這名廊檐下女子的面目之後,也馬上認出了這是當日衝入火場的那名御藥系女教授,頓時三人也都是肅然,覺得微涼的夜風都愈加冷了些,頓時也都微躬身認真行禮,“老師。”

安可依的目光在林夕的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後又停留在姜笑依等人的身上,她不知道發現和想到了什麼,眉頭有些微皺,但語氣依舊是平平的,“跟我進屋。”

熟知安可依性情的林夕對著身後的姜笑依等人使了個眼色,示意讓他們放鬆一些,快步跟着走進了安可依的房間。

“你們最近遭遇了連番的戰鬥麼?”在最後走入的蒙白帶上門之後,安可依便用她習慣性的平平語氣,直接問道。

林夕微怔,搖頭,道:“沒有。”

“那是你們磨礪意志的修煉太緊了…氣色才會有些不對…”安可依的眉頭卻是鬆開了,緩緩的組織解釋起來:“身體會疲憊,精神也會疲憊,只是精神壓力的疲憊不容易感覺出來,也比身體的疲憊更為危險…嚴重的可能會導致人的性情發生改變,或者更加嚴重,更加簡單點來說,會變得精神不正常…我不知道你們是通過何種方式修行,但你們好好的在這裡,這種修行方式能夠保證安全,就沒有問題…只是我建議你們要適合的調整,多加長一些純粹的冥想修行的時間,會緩解掉這種積累的壓力…會更助於你們的修行和修為提升。”

林夕和安可依接觸得最多,最接受安可依這種平平的語氣,所以也更容易理解,他沉吟了一下,輕聲道:“謝謝老師的指點,接下來我們會多放些時間在冥想修行上。”

“對了。”

聽到安可依此刻對於自己修行的建議,又反應過來她是修行知識異常淵博的存在,林夕便莫名的衝動,先不顧其它的事情,直接問道:“安老師,我今日莫名有了真實的劍感,這是為什麼?”

“劍感?”

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也自然知道這意味着什麼,一時都是不可置信的互望了一眼。

安可依的眉頭也再次深深的皺了起來,明顯也是一時想不明白,在思考着一切的可能。

TOP

第九卷:歸人 第三十七章 毒名流沙

為了讓安可依有更直觀的判斷,林夕伸出了手,讓自己的魂力由指掌間流淌出來,他的手上閃現出了如絲如縷的淡淡黃光。

“還未到大魂師中階…你的魂力和感知都不可能和大國師階的修行者相比。”安可依看著林夕,微微搖頭道。

林夕點了點頭,“是不可能相比。”

安可依又低頭想了一會,抬起了頭,像是想明白了一個最為關鍵的問題,恢復了平常的神色,道:“你的劍給我看看。”

林夕微微一怔,將背着的箱子放下來,“老師…難道是因為魂兵長劍的問題?”

安可依一時沒有回答,直到看見林夕取出的淡青色精緻長劍,她才認真的點了點頭,平平道:“我沒有見過這樣的劍…不是修為本身的問題,當然只可能是這劍的問題。”

“只是因為這劍本身的問題?”林夕有些失望的說道。

安可依很有書呆氣的看著林夕,探討般問道:“不是劍的問題,你以為是什麼問題?”

林夕尷尬道:“我以為是我有些獨特的修行天賦,魂力和一般人不一樣。”

安可依有些不能理解林夕的想法般搖了搖頭,道:“修行者的魂力獨特...就是指要麼魂力比一般人的天生凝聚,流散慢,要麼就是力量稍強一些。你的魂力既不流散慢,又比天生力量強一些,哪裡來的特別?”

林夕更加尷尬無語,只能在心裡嘀咕,安慰自己,好歹我有“兩碗水”。

安可依沒有注意林夕的尷尬,她接過林夕的這柄劍,像平時看著一本書一樣認真仔細的看著。

驀的,這柄長劍在她的手中發出了光來。

林夕和高亞楠等人都知道她是試着貫注了魂力進去,但已經得到這柄長劍許久的林夕卻是都忍不住瞪大了眼睛。

在安可依的魂力貫注下,不僅是從劍尖到劍柄上都有那一層宛如不停的在劍身上刷新的銀色流光,而且劍身上那些微白透明的符文上都有流散出了一條條潔白的淡光,就好象形成了一條條白色的細長羽翼,看上去十分的聖潔,且這個房間中的風流,驟然變得大了一些。

“這柄劍你是從哪裡得來。”

安可依平和的看著林夕,問道。

“是我在大荒澤的磁澤外一處戰場殘跡之中尋到。”林夕此刻已經明白以自己的修為還根本沒有能夠激發這柄飛劍的全部威力和一些特異之處,他便接着明白這柄劍的品階恐怕不是晨光一流的魂兵所能相比,他的心跳更加快了些,忍不住明知故問般說了句廢話,“連老師您都不知道這是何種魂兵飛劍?”

“戰場遺蹟?”安可依想了想,靜靜的看著林夕,依舊讀書般的語氣問道:“那處地方你有沒有上報?”

林夕有些不明安可依的用意,點了點頭:“上報了的。”

“那學院會調查的。”安可依也很習慣和林夕的對話,她也看得出林夕的疑問,直接回了這一句,接着平平說道:“我不知道這是出自哪裡的兵刃,不知道夏副院長他們會不會見過…不過這是我見過的最適合用來修行飛劍的魂兵。”

安可依這句話對於林夕來說信息量極大,學院會調查,便說明安可依肯定也不知道那片戰場的形成原因,還有“所見過的最適合修行飛劍的魂兵”,這句話換了別人來說,或許也沒有那麼令人震驚,但說這句話的安可依,是青鸞學院的教授。

“不是我魂力特別…是這柄劍特別。”林夕忍不住輕聲自語道。

“是的。”安可依將給人極其流暢之感的長劍遞還給林夕,“不過你能有劍感,便說明你天生適合修行飛劍,十個大國師裡面,也只有兩三個有劍感,到了聖師之後,才能能為御劍聖師…你若是能夠修到聖師,肯定能御使飛劍。”

自從那次修行和“晨光”長劍的符文有了獨特的感知之後,林夕就從來沒有懷疑過自己有朝一日能御使自己愛到極點的飛劍,飛劍飛翔在空中,那是何等的自由灑脫之意。因為一直確信自己可以,所以此刻聽到安可依這句話他並沒有太多欣喜,卻是陡然有些緊張了起來,有些期待,有些艱澀的問道:“那因這柄劍的獨特,我現在便有了劍感…我能比別人更早的御使飛劍麼?”

安可依遲鈍了起來,她極其認真的考慮一些對於她而言比較困難的事情的時候,整個人便會顯得比較遲鈍。

“雖然我沒有見過例子,但想來應該有可能。”遲鈍了許久之後,安可依才看著林夕,用讀書般的語氣道:“按照修行者的習慣,只要能夠達到魂力離體而不滅的程度,便稱為聖師階…但因為修行方法的不同,甚至突破到聖師時的年紀不同…身體的狀況不同,能夠承受魂力的噴湧不同,甚至病殘,以前修行,征戰之中身體的一些難以完全復原的暗傷隱疾,到了那個程度,都能使得聖師的魂力力量和感知有差異。”

“你也應該想得明白,修為越高,體現在力量上的差異對於常人來說便更加明顯。所以同樣是聖師,有人能夠做到將魂力貫注到距離自己百步之上的魂兵中…有的御劍聖師能夠御使飛劍超過百步,但許多御劍聖師只能御使飛劍在百步之內。”

安可依平平的,慢慢的說道:“以你的修為,魂力只要和你的身體脫離,就自然消散了,但大魂師之上,聖師之下…只要持續不斷的噴湧魂力,至少能將你的魂力像噴泉一樣噴出體外一定的距離…只是對於魂力的損耗肯定很大,且要想讓飛劍真正動起來,魂力至少也要修到一定的力量程度才可以。”

安可依的這句話對於林夕來說簡直比侯雀城中最動聽的琴音還要美妙,他深吸了一口氣,讓自己激動的心情平復一些,然後認真的微躬身行禮,“請老師傳我御劍之法。”

林夕很清楚他現在根本不可能做到御劍,但他聽得懂安可依說的道理,他從一些修行典籍的記載上就已經十分肯定的知道,從有劍感到真正讓劍動起來並不是遙遠的事情。

至於以他現在的修為和魂力力量,能讓劍動起來,能有多少威力,能不能用來對敵,他此刻沒有考慮,他考慮的是劍動了之後,魂力如何貫注,如何控制飛劍按照意念動作,這裡面肯定是有許多手段和技巧,修行典籍之中也提及各大學院都有不少專門針對修行者性格和飛劍特性的御劍經。有些劍經專門教修行者如何御使飛劍迅疾靈動,有些風格則是暴戾狂放,有些則是飄忽詭奇。他想著越早適應和修行起來,將來他的飛劍,便自然會更加的厲害。

安可依此刻能夠感覺出林夕的意思,她沒有說林夕好高騖遠,卻搖了搖頭,有些微微的歉然道:“我不懂任何御劍之法…我沒有看過那些書籍。”

林夕頓時也有些歉然,對方是御藥系的教授,絶大多數時間自然都放在藥理的研究上,自己卻將她視成了萬能。

“這不急。”安可依又平平的說了三個字。

“是的。”林夕點了點頭,知道這是不急,因為青鸞學院不缺可以教授御劍的人,而且此次要接的那一名出自內相系的谷心音,據說便是雲秦最為厲害的御劍聖師之一。

“老師,您有什麼要交待我們的事情麼?”這有關修行的問題一問完,林夕想到安可依讓眾人進屋肯定是有事情交待,想著被自己牽扯了這麼久,他便更加有些歉然。

“我們已經被聞人蒼月的人盯上了。”

安可依點了點頭,“他們應該會很快動手...不過我以前從沒出過學院,他們不知道我…你們在外面,記得不要喊我老師。”

安可依的語氣雖然平平的和讀書一般,但林夕和高亞楠等人聽到卻都是吃了一驚。

“我在城裡聞到了沙蝎毒的一些氣味。”

除了語氣不太容易讓人適應和每句話包含的信息量都是極大,喜歡將事情和一些典籍的敘述方式一樣,堆在一起說,讓人一時有些難以消化之外,安可依絶對可以說是眾人見過的最有耐心和講解最仔細的學院老師。

她沒有什麼停頓,用一貫的語氣不緊不慢的說了下去:“除了我們青鸞學院御藥系之外,雲秦的一些修行者和藥師對於藥理也有研究…聞人蒼月部下有一名叫做公孫泉的修行者,他也能煉製出很厲害的毒藥…一般對於修行者而言無法用魂力壓制和拔除的劇毒,一是煉製的材料也都比較貴重,本身能夠煉製出來的也少,二是塗抹於兵刃之上或者混於食物之中不耐久存,但公孫泉用沙蝎毒和沙荊毒、影刺蟲毒等煉製出來的‘跗骨’,卻是在水中都能留存很長時間,且他煉製出來的這種劇毒的數量並不少…不過他最厲害的毒藥是‘流沙’,是用般若走廊裡一種沙蟲糞便中提取出來的毒素煉製而成,幾乎沒有氣味,絶大多數修行者根本不可能辨別出來,中毒的渾身都會沙樣潰爛,這種毒藥之前連學院都沒有解藥…這種‘流沙’雖然極其珍貴,他手中的數量也是極少,可是藥性極其猛烈,如果不小心服用了,我不在附近,也根本來不及救…所以你們在隊伍之外,不要吃任何的吃食。”

林夕最適應安可依的說話方式,所以他很快的第一個就聽清楚了其中所有的意味,他很快蹙起了眉頭,輕聲問道:“您的意思是這個公孫泉都有可能在城裡?”

此時高亞楠也想起了井中的那條鯉魚,頓時也有些反應過來,“老師已經研製出了這流沙毒的解藥?”

“是的。”安可依對著林夕和高亞楠點了點頭:“夏副院長讓我出來,就是為了要讓我對付公孫泉,我也一直在追蹤着他和聞人蒼月的人,解藥我已經煉製了出來,但是數量極少…比他的毒藥少。”

TOP

第九卷:歸人 第三十八章 祝這一夜

“原來那時起,學院就已經開始針對西邊,佈置許多事情。”

林夕在心中自嘲般笑了笑,直到此時,他才明白當時為什麼安可依早早和他告別離開學院。

越是如此,他便越是覺得自己還是大河中一條很小的魚。

“萬一我們全部都中了‘流沙’,老師,您手上的解藥能救幾個人?”林夕的神色嚴肅了起來,認真的看著安可依問道。

安可依伸了伸手:“三個。”

看著安可依伸出的三根玉蔥般的手指,林夕沒有半分旖旎之感,苦笑着心想,這解藥果然很少。

“老師,您既然可以聞到沙蝎毒的一些氣味,不能用來確定聞人蒼月的人在城中何處麼?”邊凌涵忍不住問道。

安可依搖了搖頭,“用沙蝎毒煉製出來的‘跗骨’氣味也是極淡,只能通過微綠的色澤來配合判斷,到了面前我才能察覺得出…我覺察到了‘跗骨’配置的地方,但那只是在一間普通的河邊空房之中。”

“也就是說沙蝎毒的氣味比較特殊,老師您才感覺出來,但是這沙蝎毒已經完成了‘跗骨’的煉製。”林夕看著安可依道:“也就是說,對方隨時都可能動手了。”

“‘跗骨’和‘流沙’這兩種劇毒只有公孫泉才能煉製。”安可依輕嗯了一聲,平聲道:“在過去月餘的時間裡面,學院確定了公孫泉在這一帶,或許貴雲行省便是由他坐鎮,只是他一直在外面隱秘活動,學院也不知道他到底何等的相貌…還有一些他煉製的毒藥會從這裡流出到雲秦別的地方去。沙蝎毒有些獨特的腐臭氣味,但在通風的情況下,只要超過四個時辰,我就也不可能感覺得出來,所以公孫泉肯定在四個時辰之內,煉製了一些毒藥出來。”

林夕想了想,道:“乘我們兩批人碰頭到了一起,一次動手就可以解決問題…這聞人大將軍手下的公孫泉,倒是也很懶。可是如果我們都小心翼翼的不出去,不在外面吃東西,卻又不好。”

安可依認真的看著林夕,問:“為什麼?”

“論下毒解毒這些事情,公孫泉再厲害,怎麼可能比得上老師您。不然學院也不會派您出來對付他。”林夕看著安可依,道:“但防備總比暗算要吃力,而且學院肯定是想老師拔掉這顆釘子,永絶後患…因為這樣一名能夠煉製劇毒的修行者比起一名聖師對於這西邊一戰的影響都要大,誰也不知道從他手中流出的毒藥會造成多少修行者死去。他要是覺得我們有明顯防備,不出手…或者出手的次數太少,想必老師您也找不出他來。畢竟我們連他長什麼樣子都不知道…說不定他剛剛就在我們眼皮底下走過去了,我們也不知道。”

安可依的秀眉微微的皺了起來,她知道林夕說的有道理,但要怎麼查出公孫泉,她卻是想不出什麼好辦法,想了片刻之後,她還是看著林夕搖了搖頭,道:“你想用餌引公孫泉出來麼?他既然這些年連自己的相貌和體態特徵都沒有暴露,便說明他是極小心謹慎且惜命的人。像他這樣的用毒高手可以有許多種方法下毒,即便不成功,他也不會現身出來,而且如果被他發現有我這樣的人存在,他恐怕會銷聲匿跡,或者直接離開也不一定。”

高亞楠和邊凌涵等人沉默的點頭。

哪怕是一名御劍聖師或者一名像佟韋那樣的風行者殺人,飛劍和箭矢總是也有些痕跡,在動手之時也總能看出些端倪,然而用毒藥殺人,以公孫泉這種人的手段,卻誰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下的,想要從全城數十萬人之中找出一個根本不知道面目的謹慎的下毒者,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夕也深深的蹙起了眉頭,只是和高亞楠等人不同,他總覺得有安可依在,對方又已經要準備對他們動手,而且他今日特殊的能力還沒有動用,應該總有找出這個人的方法。

到底要如何才能揪起這個不知面目,有可能是客棧老闆,有可能是廚子,有可能是路過的一名乞丐,有可能是老人,有可能是年輕人,甚至有可能是婦人的公孫泉?

林夕努力的想著,一時整個房間陷入了沉寂之中。

……

……

侯雀城的東北角,有一座有名的酒樓叫做摘星樓。

摘星樓匯聚了侯雀城最有名的一批木匠師的智慧建造而成,高達九層卻全部都用木材鑲鉚的形式建造,沒有打一根釘子,令人歎為觀止。

此刻在第九層的一間雅室之中,有一名鬍鬚颳得十分乾淨的中年清瘦文士在獨自對著幾樣精緻小菜在飲酒,他的目光看著的不是天空中的星星,而是看著遠處夜色之中的松柏居。

他的面目除了因為清瘦而顯得顴骨特別突出之外,和絶大多數候雀城本地人的面目並沒有太大的不同,十分的普通,但是他的雙手指甲卻都是有些過厚,而且都有些萎縮捲曲,這便使得他的十個手指看上去都有些像鳩爪一般,陡然便使得他身上的氣息有些詭秘和陰森。

這間雅室的門口響起了腳步聲,接着有敲門聲響起。

“進來。”這名中年文士手指在手中酒杯上輕輕敲擊了一聲,淡然的出聲。

一盆摘星樓的招牌大菜酸筍大魚送了進來。

伸筷夾了一塊最嫩的魚眼肉,就着一塊滋味鮮美的酸黃筍慢慢的咀嚼吃下之後,這名中年文士掏出了一塊白色的手帕,在嘴角上擦了擦,然後鬆手,任憑這塊白色的絲綢手帕掉了下去,飄蕩在侯雀城濃厚微醺的夜色之中。

在遠處的一條夜市裡,有一個賣些竹器的小攤子。攤主是一個拘謹老實,四十歲上下的中年漢子。

他的目光一直有意無意的在看著摘星樓那間窗口,此刻沒有其餘人看到那一塊輕柔的白色絲綢手帕飄在空中,但是他卻看見了。

然後他便默默的收起了本身沒有多少人問津的攤子,朝着一條小巷走了過去。

摘星樓上,中年清瘦文士將魚翻了一面,又將另外一塊最嫩的魚眼肉挑了出來,又就着一塊酸黃筍一起放在口中咀嚼,然後他便放下了筷子,似乎對這價錢極貴的摘星樓招牌菜便再也沒有興趣,奢侈到這整個一盆大菜他只是想要吃那兩小塊肉和兩小塊酸筍而已。

他也沒有再喝酒,只是取了一杯茶漱了漱口。

接着他便油然的露出了滿意和譏諷的神色,因為沒有任何的酒伴在場,他便微微的仰起了頭,看著天空的星辰,輕聲自語道:“安可依…我的下毒解毒本領自然無法和你你這名青鸞學院御藥系年輕一代之中最厲害的人物相比。但這是戰爭,並非是公平切磋,你怎麼可能在我的手上占到便宜?”

“你青鸞學院雖然厲害,但和雲秦帝國一樣,越龐大,就越容易有叛徒…我不一樣,為了和你們一戰,所有有絲毫洩露我身份的人,都已經被我殺死。所以我知道你和你護送的人在裡面,但你卻不可能知道我是誰,甚至不知道我知道有你這樣的人物在這隊伍裡面。”

“就如現在,我可以肆無忌憚,隨意下毒殺死你們裡面所有人,然而你卻不能和我一樣肆無忌憚…而且你不知道我有一個徒弟可以為我辦這些事情,所以從一開始,青鸞學院和你就不可能勝過我。我已立於不敗之地。”

“祝這一夜。”

這名中年清瘦文士本已漱口,不再飲酒,但自語了幾句之後,他的眼中卻是油然生出了些熱烈和狂熱的神色,他又一口飲乾了一杯酒,然後將一杯酒從夜空中朝着松柏居的方位淋灑而下,輕聲道:“這一夜必定很精采。”

“我們必勝!”

他又對著西側的天空,對著他所效命和尊敬的那個人所在的地方,微躬身,莊嚴和狂熱奇異交織着,在心中說道。

美酒化成酒氣,在摘星樓的屋簷上飄揚而出。

侯雀城中午夜前的歡囂才剛剛開始。

城東角,有一盞盞林夕先前那個世界稱為孔明燈,這個世界稱為飛火燈的東西飄了起來,飛向了高空。

很多侯雀城的人發現了這一盞盞飛火燈的燈罩竟然是少見的碧綠色的,在夜空中閃着奇異的磷光,有些人頓時忍不住新奇的指點了起來。

TOP

第九卷:歸人 第三十九章 白雪黑雪,你讓我看到了殘暴

松柏居中深院落,安可依的房間裡面,林夕還在苦苦的想著。

安可依突然霍然抬頭。

她一向安靜且平時臉上都是書呆氣,表情沒有多少變化,此刻突然有明顯的情緒波動,便顯得分外的突兀。

“老師?”

這種突兀打斷了林夕的苦苦思索,他驚訝的出聲。但安可依馬上伸手對他擺了擺,打斷了他的說話,只是身影一晃,便已到了房門口,打開了房門。

她走出了廊檐下,飛快的仰起頭看天,鼻子微微的皺起,像春風吹皺了一池春水。

林夕毫不猶豫的跟在了安可依的身後,在他和安可依一樣抬起頭的瞬間,他看到了一片幽綠色的火光漂浮到了松柏居上方的天空中。

那是一盞盞他在先前那個世界放過的長方形桶罩孔明燈,在鹿林鎮無聊時,他也和他的妹妹林芊放過,然而在雲秦,碧綠色的染料極其少見,市面上也根本沒有碧綠色的油紙,所以尋常人家絶對不可能製出碧綠色的孔明燈。

“是碧蔻毒。”

安可依再次發出了聲音。

此時的夜風有些大,從東而來,吹得她身上的衣衫往後飄起,貼緊在她身上,勾勒出動人的腰線。但就站在她後面的林夕卻看清楚了她腰背的輕顫,看到了她白皙的側臉和脖頸都是更加蒼白了一些。

站立在林夕身旁的高亞楠雙手微冷,林夕等人都不是御藥系的,對於碧蔻毒並不瞭解,但她是御藥系最為出色的學生,她卻十分清楚這是一種從花朵的花蒂中提取出來的劇毒。

此刻就連她都嗅到了夜風中隱隱傳來的碧蔻毒獨有的甜膩香氣…這些飛在空中的綠色燈盞之中佈置的碧蔻毒數量必定十分驚人,必定是公孫泉的手筆。

但碧蔻毒的毒性用魂力可以勉強壓制,且解藥配製對於安可依而言應該根本不難,公孫泉竟然如此堂而皇之的攻上來…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只是在高亞楠雙手在夜風中有些微冷,目光因為不解而劇烈閃爍之時,遠近都有驚訝的聲音響起,天空之中所有的碧綠色飛燈全部猛烈的燃燒了起來,在天空之中化成了一團團簸箕大小的碧綠色耀眼火團,接着火團馬上熄滅,整盞飛燈全部變成了黑色的飛灰,紛紛揚揚的灑落了下來。

天空之中開始下一場黑色的塵雪。

林夕和高亞楠看著這場黑雪落下來,沒有動。邊凌涵和姜笑依以及蒙白也沒有動,蒙白甚至朝前走了一步,和安可依更為靠近了些。

因為他們都十分清楚,在公孫泉這種人攻來的時候,安可依的身邊,永遠是最安全之地。

黑色的塵雪紛紛揚揚的灑落着,距離高亞楠和林夕他們會合的隊伍所在的院落還有些距離,全部落在了松柏居的前半片的十數間院落裡。

松柏居的生意一向極好,八成院落都居住着客人。

有些露天的馬廄之中,有馬在吃材料,有人在餵馬,餵馬的人也看到了天空中的碧綠火團,看到了天空中落下的黑雪。

一名餵馬人好奇的看向落在了自己手背上的一片黑灰,鵝毛大小的一片輕灰在他的手背上變成更細的粉塵,他的手背沒有任何變化,但是他莫名覺得鼻子和咽喉之中有些發癢,於是他忍不住咳嗽了數聲,咳出了一口痰。

在燈火的照耀下,這名餵馬人的眼睛卻是瞬間恐懼的瞪大了,因為他發現自己咳出的痰竟然是詭異的慘綠色,而那股麻癢之意,卻是馬上在他的體內擴散了起來。

他還沒有來得及發出一聲驚呼,露天馬廄之中的一匹匹壯馬已經倒下了下去,口鼻之中都噴出白沫,接着一個呼吸的時間裡,白沫也變成了慘綠色。

這名餵馬人也在恐懼之中喪失了知覺,倒了下去。

一個院落中,有數人正在石榴樹下小酌,黑雪落下,這數人手中的酒杯和竹筷都是掉在了桌上、地上,往後倒了下去。

這個院中的屋中有人發出了驚呼,快步奔了出來,但隨即這些奔出來的人也都變得遲鈍,然後倒了下去。

……

在鵝毛般的黑雪灑落之時,整個松柏居的前半片十數間院落裡笑談聲起起落落,但黑雪落下之後,只是片刻的時間,卻變得一片死寂,就連蟲鳴犬吠聲都消失無蹤。

此時夜已深,已經幾乎沒有再來投宿的人,但偶爾也有一兩個行人經過掛着長條紅燈籠的松柏居,看到入門院子裡有倒下的人,感覺到異樣的死寂,這些人發出了驚呼,進入院子想要查看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但進入黑雪灑落之地之後,這些人也很快的倒了下去,無聲無息。

松柏居的前面十數間院落全部變成了死地。

除了林夕等人之外,“屠黑虎”等人也已經發現了這種異常,執行任務中的修行者的警惕,使得他們不需林夕發出的命令,就已經和那些黑雪灑落的區域保持了一定的距離,然而親眼見到不遠處的熱鬧喧囂直接變成鬼城般的死寂,還是瞬間令隊伍之中的所有人心中都產生了強烈的恐懼。

“按照夏副院長的意思,會合之後,你是此行的統領。”安可依平時只是痴迷於藥理,所以才顯得有些呆氣,但她能夠成為御藥系最為年輕的女教授,又蒙夏副院長如此看重,自然不可能真的愚鈍,此刻她已經想到了一些可能,臉色變得越加蒼白了些,但她的聲音還是十分平和,對著林夕道:“你得對他們發佈命令。”

平時林夕會有些廢話,但此刻他自然不可能有任何的廢話,聽到安可依這樣的聲音,他便馬上急促道:“此刻需老師指示。”

安可依點頭:“讓他們原地集結待命,準備突圍。”

“侯!”

有已經和他十分默契的“屠黑虎”等人在,林夕也不用擔心高亞楠這一列人之中沒有能夠理解邊軍軍令的人,一聲極簡單,極凜冽的聲音從他的口中發了出來。

事實證明林夕並沒有低估這些人的能力。

在這一聲命令發出的同時,只有極少數的人沒有反應過來,但看到身周的其餘人瞬間都是渾身繃緊,做好了戰鬥之態,這些人便也都瞬間反應了過來。

林夕發出了這道軍令,他也想到了某種可能,心中也是越加的緊張了起來。

就在此時,他的腰背也陡然微僵,轉過了身。

在他轉身之時,安可依和高亞楠等人也都已經轉身。

後方的天空之中,有破空之聲,不知從何地飛來了一大群鴿子。

在雲秦的許多處地方,飛鴿一直是重要的通訊手段,鴿群並不少見,然而這些飛鴿全部都是通體雪白,渾身的羽毛上都像染了濃濃的秋霜,十分的詭異。

在飛臨林夕等人後方不遠處之時,所有這些通體雪白的鴿子全部開始死去,從空中像一塊塊石頭落下。

在從空中落下之時,一根根染了秋霜般的羽毛已經全部從鴿子身上脫落,紛紛揚揚的白色羽毛充斥了天空,形成了一場白雪。

這場白雪對於即便是絲毫不名狀況,不知情的人也是毫無美感可言。

因為那些從空中墜落,渾身羽毛脫落的鳥屍,在空中就變得漆黑,然後開始腐爛,發出惡臭的氣味。

“腐屍毒…白芘毒…”安可依看著染滿秋霜的羽毛形成的白雪,看著一具具在空中就變成腐爛黑水的鳥屍,一直平平的聲音都有些微微震顫了起來。

……

松柏居的後門外是一片酒肆,因為價錢低廉,是侯雀城本地人約上三五好友喝酒宵夜的好去處之一,此刻夜市的生意正值火爆,這一條兩百米來長的街巷之中不知道有多少喝得面紅耳熱的人在吆喝划拳,大群白鴿飛過,又化成紛紛揚揚的白雪,這些尋常人在夜色之中沒辦法看清紛揚白羽和夜色掩映中迅速漆黑腐爛的鳥屍,但他們卻都聞到了空中散發出來的腐爛惡臭的氣息。

這片街區酒肆迅速安靜了下來,除了極少數醉得不省人事的醉漢還在發出叫嚷聲之外,其餘所有人都停了下來,他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他們卻聽到原本也有不少人聲傳出的松柏居後進院落開始變得毫無聲息,變得極其的死寂,連蟲鳴聲都沒有。

有幾個膽大的人藉著酒意想要靠近松柏居的後門看個究竟。

在距離那些散落一地的白霜羽毛還有五六步的距離時,走在最前的兩人喉嚨裡突然發出了赫赫的聲音,整個人似乎喝醉了酒無法控制住自己的身體一般,朝着前面栽倒下去。

後面的幾人駭然變色,其中一人下意識上前,想要救起兩人,但只是走到兩人同樣位置,這人便也馬上赫赫出聲,倒了下去。其餘人都是秫秫發抖,發瘋的退後,一聲聲尖叫聲和駭然的驚呼聲連續不斷的響了起來。

半片白色、半片黑色,整個松柏居瞬間變成了一個被無形的死亡籠罩着的死亡之地。

......

高亞楠的雙手越加冰冷。

因為是御藥系最優秀的學生之一,所以她甚至要比林夕更快的想明白了公孫泉想要做什麼。

現在所有已經出現的這些毒對於安可依來說都不難解,但是安可依的身上不可能常備着所有這些毒藥的解藥…而且即便是有,數量也不可能那麼多,不可能救得了那麼多中毒的人。

不管是針對安可依還是林夕或者是這列隊伍中其餘的某位對於聞人蒼月一方而言十分重要的對手,公孫權為了發動這一擊,必定是已經準備了極長的時間。

他是要用大量的、種類繁多的毒藥,來擊潰他們這支隊伍!

前面出現的這幾種毒藥,只是用來阻擋他們一定時間,接下來公孫泉必定還有更多的毒藥登場,直接攻向他們!

解毒是需要時間的,尤其如果同時身重幾種毒的話,將會更加的難解。

安可依即便再厲害,也不可能來得及應付。

這是一場從公孫泉動手開始,便不可能勝的戰役!因為誰也沒有想到,公孫泉竟然敢如此肆無忌憚!

公孫泉用這樣的攻勢揭開這一戰,不僅是他們隊伍中不知道有多少人會死去,這侯雀城中,也不知道有多少無辜的人會死去。

在雲秦帝國不屬於邊關的後方安定行省之中,若是一次性死去數百名以上的平民,這在雲秦絶對是軒然大波。

然而公孫泉竟然不在乎。

聞人蒼月…高亞楠的腦海之中又出現了這個人的名字。

她更為清晰的認識到,聞人蒼月和這天下的一戰已經徹底的肆無忌憚…只有聞人蒼月肆無忌憚,他的部下公孫泉,才會採用如此殘暴,肆無忌憚的攻勢。

TOP


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章 吹熄你心中狂熱的火焰

白雪黑雪,過分甜膩的香氣和腐臭交織之中,高亞楠“看”到了聞人蒼月的殘暴。

她緊抿着好看的嘴唇,轉頭看向林夕,用潔白的貝齒間擠出了些聲音,提醒林夕:“公孫泉的這些毒只是想耽擱我們一些時間,接下來他肯定會用更多數量和種類的毒藥來對付我們…因為他根本不惜殺死所有這松柏居週遭的人,不會管到底多少人會因此而死。”

“他會竭力殺死這裡面所有人。”

林夕點了點頭,輕呼出了一口氣。

即便高亞楠不出聲提醒,他也已經想明白了高亞楠想清楚了的所有事情。

其實一開始除了聽說聞人蒼月在爬上鎮西大將軍的鐵座時殺死了不少邊民冒領軍功,對聞人蒼月這名聲威極高的大將軍自然不喜歡之外,聽到聞人蒼月要反,他倒是也有些同情。

因為他聽聞一開始聞人蒼月只不過是想要接替九元老其中之一的位置,坐到中州皇城中那重重帷幕的後面去,但因為他的污跡和強大,雲秦皇帝和那九名老人卻都想他退下來,一名以一人之力平定西邊的絶世人物在這種情形之下的確會有不甘,林夕自己也難說對於聞人蒼月公平或是不公平。

但公孫泉這樣的毒攻方式,卻是連他對於聞人蒼月的唯一一些同情都消弭掉了。

“一將功成萬骨枯的聞人大將軍,像他這樣的梟雄,又何需自己這樣一條小魚的同情?”

林夕的嘴角沒來由的泛起了一絲自嘲的冷笑。

只是隨意一個軍令,像聞人蒼月這樣的人,就不知道可以令多少人的鮮血流淌在雲秦大地上。而自己,竭力的想要保證這支隊伍數十人的安全,卻都未必能夠做到。

一念至此,林夕陡然有些理解夏副院長為什麼一定要讓自己去邊軍領戰,為什麼此行在安可依和肯定有軍方經驗更為豐富的情況下一定要讓自己做統領。

拋開修行方面和“將神”天賦的原因……自己是統領,這麼多人都是要靠自己的命令行事,他們的性命全部壓在自己的手中,這是一種無形但極其沉重,難以言明的壓力。他有些時候必須要做出些極其困難的抉擇…林夕也知道,隨着他這條小魚的慢慢變大,將來肯定會有更多人的性命壓在他的手中。堅信他是張院長之後這世間唯一具有“將神”天賦的夏院長,是要他適應起來,是要他比一般人更早接觸一些殘酷的壓力和抉擇。

……

“你應該下令馬上突圍。”安可依也轉頭看著林夕,直接出聲道。

她知道今日自己已經絶對不可能找出公孫泉,自己絶對會迎來自己人生中的一個慘敗,她只是有些不明白,林夕明明應該已經想清楚了接下來肯定會有數量更多的毒攻,為什麼還不發令,在這裡這麼多人注定會死,而且他統領的這支隊伍那些不是修行者的人恐怕一個都活不下來的情形下,林夕的表情為什麼還會如此的輕鬆和冷靜。

“我是統領,老師您也要相信我。”

林夕明知道安可依是絶對遵從夏副院長的指令,將任何發令的權利都忠實的交予到他手上,然而他還是認真的看著安可依的雙目,先說了這一句。

然後他依舊未發令,反而抬頭看了一眼那些碧落色長明燈飛來的方位,接着認真的問道:“老師,那些鴿子難以判斷從哪裡繞着飛來,有許多種可能,但這些長明燈裡面的火光都是要人點的…按照我對風和時間的判斷,對方應該是在城東方位距離這裡五里處放飛,老師您的修為要高出我極多,您看我的判斷有沒有偏差?”

安可依的秀眉深深的皺了起來,然而她卻是選擇了配合,點了點頭,“五里略多一點,沒有大的偏差。”

松柏居的後方酒肆街中,驚呼的聲音已經越來越大,而且遠處的深巷之中,響起了連綿不斷的詭異犬吠聲,高亞楠的身影也微微顫抖了起來。

然而讓她的身體馬上驟然一僵的是,林夕在此刻竟是牽住了她的手!

林夕竟是當着安可依的面,當着邊凌涵和姜笑依、蒙白的面,牽住了她的手!

此刻她的雙手十分的冰冷,她心中潛意識當然也希望被林夕的手溫暖,然而她怎麼都沒有想到,林夕竟然會在此時這麼做這麼大膽的事情。

感到林夕手心的溫熱,這名高挑的美麗少女頓時腦袋嗡的一響,完全不知所措。

“好軟好舒服的小手…終於能夠再牽着你的手,現在是我想了許久,也最開心的時刻…本來沒有公孫泉在這裡,應該會更加舒服,更加開心…”但更讓她不可置信的是,林夕竟然是又說出了一句如此“無恥”的話出來。

姜笑依和邊凌涵、蒙白也都是完全目瞪口呆。

在這種時候,在安可依的面前還能說得出這樣的一句肉麻話來,這要多麼厚的臉皮,多麼大的勇氣?

在他們的目瞪口呆之中,林夕的面容卻是嚴肅了起來,在心中輕說了聲回去,然後推動了他腦海中那個發光的“青色輪盤”。

時間回到林夕才剛剛走進這個院落,看到廊檐下等着他們的安可依之時。

因為都是自己最為親近和信任的人,所以林夕不想也懶得找些理由掩飾,在安可依出聲之前,他便對著安可依躬身行了一禮,輕聲道:“老師,要請您和我出去辦些事情。”

安可依奇怪的抬起頭,攏了攏頭髮,平平的問道:“什麼事情?”

“事關許多人生死的事情,請老師相信我,到時候便知道了。”說了這一句之後,林夕便轉身,對著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點了點頭,輕聲道:“相信我的直覺。”

只是在林夕莫名奇妙直接開口說出第一句話時,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便已經覺得氣氛有些不對,此刻林夕的這句相信他的直覺一出口,高亞楠頓時想起了十指嶺中的事。

邊凌涵和姜笑依想到了林夕很多次無法解釋的“直覺”。

蒙白想到了這麼多天,林夕無法理喻的瘋狂修行。

“又怎麼了?”蒙白忍不住就渾身一個哆嗦,哭喪着臉說出了這一句話。這些天的修行下來,他都瘦了。

安可依沒有深究,只是點了點頭,同意了林夕的請求。

“我不能確定有沒有人盯着我們,所以我們出去不能輕易被人發現行蹤。你們也不要讓外面的人知道我們出去。”林夕從邊凌涵的箭囊中抽出了一支普通的箭矢,輕聲道:“數停的時間之後,以箭聲為號,你們聽到我的箭聲,便馬上下令,讓我們的所有人全速朝着城東方位突圍,我和安老師會在那處方位。”

又微微沉吟了一下之後,林夕看著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如果有可能…在聽到我的箭聲後,做些事情,儘力逼着客棧裡所有人離開客棧…因為留在客棧,恐怕會有危險。”

“他到底發現了什麼?”

姜笑依和邊凌涵忍不住互望了一眼,不能理解林夕此刻的言語,但對於林夕的絶對信任,卻使得他們面色凜然的同時,都是不說任何的廢話,點了點頭。

……

侯雀城的繁華令夜色微醺。

摘星樓上,白色的絲綢手帕掉落下來,飄舞在風中。

“祝這一夜!”

第九層樓閣的窗口前,中年清瘦文士將一杯美酒淋灑於空中。

“我們必勝!”

他對著西側的天空,對著他效忠和尊敬的聞人蒼月所在的方位,微躬身行禮。

他以有備攻不備,而且根本不在意這城中人的生死,為了這一戰的獲勝,他可以讓無數人為這支想要進入碧落陵的隊伍殉葬,他和他效忠的聞人大將軍,正在和這整個天下交戰,所以他面上的表情莊嚴和狂熱奇異的交織着。

……

賣竹器的中年木訥攤販走入了他城東自家的屋子裡。

這是一個位於小河塘邊的街巷,一間平房接着一間平房連着,一個門洞走進去便是連着十幾間清貧矮屋。

他的屋子在數進去的第五間。

他極快的從床底下抽出了一根竹子,用手就輕易捏開,取出了許多青色的小瓷瓶。

然後他用極快的速度撐開了許多油皮紙架子,一盞盞孔明燈在他手中變戲法一般形成。

用一根火燭,他輕易的快速點燃了不知道加入了什麼易燃物的一盞盞孔明燈,然後將青色小瓷瓶裡的碧綠色毒液淋灑在這一盞盞孔明燈上。

一盞盞碧綠色的孔明燈像被一口氣吹散的蒲公英種子一般,從他這間屋子的窗中飛散而出。

但第一盞碧綠色的孔明燈才剛剛超過他這間平房的高度,他就聽到了一聲極其劇烈,好像是無數小孩在空中尖叫嘶吼一般的箭鳴聲。

而且這一聲呼嘯於空中的令人頭皮發麻的尖利箭鳴聲,是在距離他不遠的地方發出的。

然後這名剛剛在心中也狂熱的喝出“我們必勝!”四個字的中年木訥漢子的瞳孔就劇烈的收縮了,他看到那盞剛剛飛過平房高度的碧綠色孔明燈驟然熄滅。

接着,後面的一盞盞全部不停的熄滅。

一名面有書呆氣的秀麗女子,出現在了這些孔明燈的前方,站在了正對著他這個窗口的一間瓦房屋頂上。

TOP

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一章 她的眼中,不再青澀的學生

木訥中年漢子並非是真的木訥,看到那一盞盞碧綠色飛燈熄滅時散發出的碧焰對站在瓦房屋頂上的安可依似乎沒有任何威脅,他頓時就想明白了許多事情。

在極度的難以理解和驚恐之中,他的普通布衫袖充氣般鼓脹起來,十數個黑色的瓷球飛射而出,“啪”的一聲,在飛射到距離安可依還有十步之遙時,這十數個黑色瓷球就全部裂開,一股股嗤嗤作響的桃紅色氣流形成了一團濃厚的瘴氣,席捲了幾個屋面。

屋面上原本生機勃勃的蒿草在這團桃紅色瘴氣降臨之時,都變得迅速發黑、枯萎。

木訥中年漢子第一時間想要往後飛退,但讓他的呼吸都徹底停頓的是,他看到面有書呆氣的秀麗女子直接從桃紅色瘴霧中穿出,而他自己身後的門板上,卻是突然變成了慘白綠色,像是突然有一層青苔長出,又突然曬乾。

知道自己無論在修為還是在用毒解毒的手段上都根本無法和這名面有書呆氣的秀麗女子相比,木訥男子沒有絲毫猶豫,厲吼了一聲,便直接用魂力激碎了一顆早已吞服在腹中的蠟丸,然後他體內的魂力化成了無數股洪流,瞬間將這顆蠟丸中的藥力滲入身體各處深處。

他的臉頓時變成了黑色,兩股鼻血從他的鼻孔之中沖流而出。

這兩股鼻血不是紅色,而是五顏六色的斑駁,觸目驚心,就像許多種蟲子的屍體揉碎了之後那種顏色。

但這名木訥中年漢子沒有看見自己沖湧而出的鼻血的顏色,因為就在這一剎那之間,他的眼睛就已經失明,他就已經喪失了意識,死去。

安可依沒有第一時間逼近這名木訥中年漢子,她落地之後只是一動不動的看著他的倒下,死亡。因為即便再比她在藥理方面厲害一倍的人物,也不可能阻止這名木訥中年漢子用渾身魂力催動劇毒求死。這種死亡的速度,本身就比直接絞碎心臟還要來得快。

……

林夕站在不遠處的河塘邊,他沒有看到連巷中安可依和這名木訥中年男子的對抗,他對於自己剛才發出的一箭十分的讚歎。

方才的一箭他是用“小黑”射出的,為了增加箭矢破空時的響聲,他利用佟韋在學院中傳授的知識,在箭桿上刻出了數條近乎鏤空的凹槽。

雲秦普通的黑色箭矢箭桿是堅硬木質,然而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或許是因為他雕刻之後凹槽中有些極細的木屑殘留,再加上一箭便消耗他小半魂力的“小黑”射出的箭矢速度實在太過恐怖,這支箭矢在空中飛行的過程中,竟然在發出了劇烈的嘯鳴之後,燃燒了起來,變成了一條火紅色的流星。

林夕讚歎着這普通箭矢就有這樣的速度和威力,然後他看到松柏居的方向陡然冒出了一條條衝天的火光,映得那片天空都變成了紅色。

“居然把松柏居都放火燒了…女人真可怕啊…”

林夕發出了一聲低語,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對自己的幾個好友性情都十分瞭解,姜笑依性格柔和,蒙白性情膽小,反倒是外表最柔軟的邊凌涵性子最烈,高亞楠在昔日半雪蒼原教訓雷霆學院時,他就看出高亞楠喜歡簡單,雷厲風行。

看著此刻衝天的火光,他就知道高亞楠等人肯定是用直接火燒松柏居的方法逼得松柏居里的所有人離開。這種方法,應該就是出自高亞楠和邊凌涵之手。

……

摘星樓上,已經莊嚴祝酒,準備看著大開殺戒的場面的中年清瘦文士的面色陡然變冷,冷得他的眉梢都似乎結出了一層寒霜。

他沒有看到那一盞盞應該很快飄飛在空中的碧綠色燈盞,卻是看到了一條尖嘯於空中的火光。

接着他看到松柏居的許多個院落之中都接而連三的燃起了衝天的火焰。

這一夜,侯雀城中注定不平靜,尤其對於許多像他這樣在高樓上看風景的人而言,燃燒着的松柏居也是極具震撼力的風景,諸多精采。

然而這卻不是他的精采。

怎麼可能!

除了他那名居於陋巷中的徒弟之外,所有知道他身份和計劃的人已經全部被他殺死。

為了這一戰,他已經不知道殺死了多少人,如同將自己和這世間都隔絶了開來。

只有他和他的徒弟知道他今夜的佈置,然而他的徒弟不可能背叛他,從那一箭射出的方位,他知道是對方已經追查到他徒弟的落腳點。

對方怎麼可能做到如此?

這名中年清瘦文士看著燃燒着的松柏居,心中的震驚簡直無法用言語來形容。

……

安可依走進了木訥中年男子的低矮平屋之中,看到從一側屋面躍入外面明堂之中的林夕,她凝重的警告道:“你只能到門前…且不要觸碰任何東西,否則即便是我也未必能來得及救你。”

林夕知道安可依肯定要做些搜查,他也十分清楚這種用毒大家死了和活着恐怕同樣的凶險,所以他沒有說任何的話,只是極小心的緩步走到了好像長滿了乾燥青苔的木門旁。

“這就是讓青鸞學院都有些忌憚,坐鎮這貴雲行省的聞人蒼月的左臂右膀,公孫泉麼?”

他用好奇的目光打量着中年木訥漢子的屍體,在心中如是想。

擁有六七十萬常住人口的侯雀城極大,在城中北角,有一座廢棄的鐘鼓樓,鐘鼓樓的頂部樓閣中,有一口裂掉了半邊的殘鐘,此刻這半邊殘鐘旁聚集着一大群白色的鴿群,這一大群鴿群擠成一處,在夏夜裡渾身卻是有些秫秫發抖,它們在等待着一次和平日裡一樣的飛行。

它們感覺得出來渾身都不舒服,在平日裡,它們只有看到那盞燈火燃起,飛過去吃到灑落在地上的穀物,體內的不舒服感覺才會消失。

然而今日,它們在這裡等着,卻沒有看到那盞召喚它們的燈火亮起。

驀的,它們就算想飛也沒辦法飛起了,在這廢棄的鐘鼓樓頂的破舊閣樓之中,它們身上的羽毛全部脫落下來,身體全部迅速的變黑腐爛,黑水滲入到下面乾燥開裂的松木之中。

松柏居的一些掌櫃和夥計都在哭號,他們不知道自己惹到了什麼人,竟然會有許多人同時在松柏居中到處放火,只是頃刻間,松柏居已經變成了火場。

就連松柏居旁的一些酒肆和民居都已經被波及。

許多人叫喊着救火,但就在此時,讓更多人駭然驚呼的是,無數雙眼通紅的貓狗不知道從哪裡跑了出來。

這些貓狗竟然好像完全沒有看見席捲的火焰一般,一頭頭全部衝進了火場。

……

安可依檢查得十分仔細,木訥中年男子的每一個衣角,這間陋室的每一個角落,甚至地面都被她挖了開來。

“這人可能不是公孫泉,只是幫他動手對付我們的人。這樣就算我們發現,衝到這裡…最多也只能通過一些痕跡找出這個人,找不出公孫泉。”

在遠處有狂奔的腳步聲和馬蹄聲隱隱傳來之時,她對著林夕輕聲說道。

“不是公孫泉?”林夕微微一怔:“為什麼?”

“‘流沙’毒極為珍貴,也是他最為引以自傲的東西…之前連學院都沒有解藥,而且我研製出解藥唯有夏副院長知道…所以對於他而言,‘流沙’是遇到我這種對手的時候,最可以仰仗和保命的東西,換了我,我都會帶在身上。”

安可依看著林夕,解釋道:“他這裡有很多種毒藥,有些數量驚人,但裡面不僅沒有‘流沙’,連他第二厲害的‘跗骨’都沒有。”

林夕的眉頭蹙了起來,“這麼說,公孫泉還極有可能好好的在這城中呆着。”

要是佟韋肯定會冷冷的訓斥林夕這簡直是廢話,但安可依卻只是點了點頭。

外面的急促腳步聲和馬蹄聲更響。

林夕的眉頭深深的蹙了起來,他點了點頭,對著安可依道:“老師,我先出去安排他們。”

安可依沒有什麼廢話,輕嗯了一聲。

……

“要怎麼做?”

微涼的夏風吹在臉上,林夕一開始放鬆的心情便陡然又變得有些沉重了起來。

公孫泉既然極有可能還活着,他便要接着想出找出和對付這個人的方法。

驀然,他想到了記憶中變成了死地的松柏居,他的腦海之中便有了一絲閃光。

“老師,您要是也用毒,全力出手,不顧傷及無辜的話,你能夠很快毒倒多少人?一千人可以麼?”

在躍上屋面的瞬間,林夕又轉頭問了一句。

安可依眉頭微跳,在離開學院,重見林夕之後,她覺得林夕似乎已經不是學院裡那個青澀的學生,已經有了許多改變,尤其這極短的一段時間內,他做出的一些事情也讓她根本想不明白,但她還是點了點頭,認真的回到了林夕的問題,“可以。”

得到安可依肯定回答的林夕腳步驟然加快了,他如同一隻狸貓一般敏捷的在並不堅實的屋面上掠過,迎上了那一行從松柏居中衝出的隊伍,發令道:“到城東門附近,找一處空地紮營!”

TOP

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二章 難以解釋的理由和計劃

在趕來的附近街巷救熄會的木製水龍車壓出的水柱噴灑下,松柏居周圍的火勢很快被壓制住了,火勢沒有向外蔓延。

然而這分明是一起人為的縱火,而且根本不難發現,縱火行兇的人都往着城東而去。

官方的反應並不慢,因失火而變得更加喧囂和紛雜的街道上很快出現了一支由數名刑司官員和軍方將領率領着的騎軍。

在靠近城東門一大片原本用以仔細檢查大宗貨物的空地上,數百名城門守軍已經將數十人團團圍住,有更多的守軍沿著城牆趕來,同時原本還要放行一個時辰的所有城門關卡全部關閉,禁止任何人進出。

從軍營疾馳而來的騎軍很快趕到。

被包圍着的數十人的冷靜和鎮定讓沖在騎軍最前的一名身穿鎖片鐵甲的中年將領蹙起了眉頭——膽敢光明正大的縱火,且在這裡停留,並且能夠如此冷靜的隊伍,只有兩個可能,一個擁有無視這整個城池鎮守軍的恐怖武力,一是擁有根本不需要擔心的背景。

就在這名中年將領開始勒馬減速,準備在城門守軍的包圍圈外停下來之時,他看到一名身穿寬大羅袖衫的年輕人目光集中在了他的身上。

“你們之中誰可以做主?”

年輕人突然平靜出聲。

“你們是什麼人?”中年將領停了下來,眉頭蹙得更緊。

年輕人沒有回應,只是從袖中取出了一塊令牌,遠遠的丟向了這名中年將領。

中年將領接住了這塊入手極其沉重的金色令牌,只是一眼看到上面繁雜至極,侯雀城中最好的匠師都根本不能模仿雕刻得出的層層疊疊的龍紋,他的臉色便驟然變了。

他頓時想到了西邊的事情,隱隱的猜出了這列隊伍的目地。

在短暫的遲滯後,他飛身下了馬,在身後許多人驚詫的目光之中,揮手讓守軍的包圍圈往外擴大,然後走到了年輕人的面前,對著這一行人微躬身行禮。

林夕微躬身回禮。

“需要我做什麼事情麼?”

這名中年將領將手中金色的令牌遞還給了林夕,然後壓低了聲音,恭敬的問道。

“我們要在這裡紮營,你派人幫我們防衛,幫我們隔離出五百步的無人防衛圈,將軍中最好的弓箭手都全部調過來,除了我們的人之外,連任何飛鳥走獸都不能放進來。“林夕並沒有客氣,看著這名中年將領輕聲道:“我們要在城裡查一名極其重要的敵手…從現在起至明日正午,城門關卡都不能放行,不能讓任何一個人出侯雀城。”

中年將領毫不猶豫的點了點頭。

雖然他知道即便只是關閉城門禁止通行大半日的時間,也必定會遭受到來自無數大商行的壓力,但他此刻很清楚這是誰和誰之間的戰爭,他知道此刻即便是省督在這裡,也會選擇執行對方的這個要求。

“撲滅松柏居的余火之後,設置警戒線,禁止任何人進入火場,否則進去的人極有可能會死。”林夕看著這名中年將領,接着補充道。

中年將領面色一凜,“還有其他要我做的麼?”

林夕沉吟了一下,看到遠處安可依已經在慢慢走來,他又輕聲道:“發佈戒嚴令,在明日我們離開之前,禁制任何人上城中高處,並先行收繳所有黃銅鷹眼。在週遭高處佈置人手,如有可疑窺探我們的人,一律拘捕。”

……

因為從松柏居中逃離得十分倉促,無法掩飾行跡的同時,也只來得及帶出了三輛馬車。

其中一輛最大的馬車,便自然被林夕用來當成了商談事情的地方。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高亞楠直視着林夕,問道。

她知道林夕不可能知道比她更多的事情,所以她更是覺得這整件事極其的詭異。

“簡而言之,是聞人蒼月手下有一名極厲害的人物叫做公孫泉,他是煉毒用毒的大師級人物。今夜他便是想用不惜殺死松柏居中所有人的手段,重創我們這支隊伍。”林夕看著她的眉目,言簡意賅的解釋道:“我們發現了發動攻擊的人,但那人很有可能只是公孫泉的一名手下,並非公孫泉本人。”

“殺死那麼大客棧之中的所有人?”

原本覺得林夕有些事情瞞着自己而臉上甚至有些怒意的高亞楠頓時一滯,臉色煞白了幾分。

姜笑依、邊凌涵和蒙白也頓時僵住了,滿臉的震驚和不可置信。

“你怎麼會發覺公孫泉動手?”安可依看著林夕,如同看著一本她怎麼都看不懂的書卷。

“我不想說假話,但有些事情即便我真的解釋了,你們也會覺得異常荒謬。”林夕看著安可依和高亞楠等人,苦笑道:“所以不要問我為什麼知道…我就是知道。”

姜笑依和邊凌涵相視苦笑,兩人已經見過發生在林夕身上的許多無法解釋的事情,所以在他們的心中,都覺得林夕可能存在着某種古怪的直覺。

蒙白呆呆的,只是渾身不停寒意直冒,覺得林夕就像個不知名的怪物。

高亞楠想到了自己和林夕在學院中的某次談話,眉頭皺了起來,卻也不再追問什麼。

安可依明顯遲鈍了起來,她認真的考慮了許久,陡然,她似乎想通了什麼關鍵的問題,眼中閃過了一絲從未有過的亮光。

“你之前問我能夠一次性很快毒倒多少人是什麼意思?”她也不再追問,而是儘量控制着自己的心情,看著林夕問道。

“我想到了一個有可能找出真正的公孫泉的方法,前提就是老師您要絶對的相信我,執行我的命令,我需要老師您要能夠一次性毒倒很多人。”林夕看著安可依的眼眸最深處,從安可依掩飾在黑瞳中的那抹光澤,他知道這名外表書呆氣,但實則極其聰明的女教授恐怕從張院長的一些事蹟和此刻發生在自己身上的這難以解釋的事情,以及夏副院長對自己的特別關注,猜測出了自己擁有“將神”的天賦。但安可依是夏副院長和他自己都十分信任的人物,所以他並不擔心,知道安可依必定反而會儘量幫自己掩飾“將神”的身份。

“一次性毒倒松柏居那麼大一片區域裡面所有人,老師您能夠做到麼?”林夕接着認真問道。

安可依看了林夕一眼,陡然又想到了林夕青鸞學院那次火場中的表現,她的眼眸最深處又瞬間明亮了一些,她顯得有些過分用力的點頭:“可以。”

“你準備怎麼做?”高亞楠看著林夕,道:“這計劃總應該可以說得清楚吧?”

“還真是說不清楚。”

林夕極其歉然的看著高亞楠,道:“不過我總覺得真正的公孫泉總會忍不住來看看我們…我昨天發了一箭,用小黑射出的箭矢威力和一般魂兵長弓有太大的區別,他或許會忍不住來看看安老師,或者看看發出這一箭的箭手。或是不肯就是罷休,會繼續動手…或者是極度的不甘心,想要看看到底是些什麼樣的對手破了他的局。或者不甘心失敗,不甘心被我們看低,出一下手提醒我們他還活着…人性總是有些弱點,不管出於什麼原因,只要他明天想來近距離看看我們,我便有可能將他找出來。”

……

戒嚴令很快下達全城。

在陡然變得緊張的氣氛之中,所有只是途徑住宿的商隊和旅人在不安的情形中度過了一夜。

待到日出之後,所有候雀城內外的人發現所有城門關卡全部緊閉,依舊禁止通行。

很多商隊因為沒有絲毫準備,措手不及,即將遭受一些大的損失而開始奔忙,想要動用一切可以動用的手段,特例出城。

然而所有這些活動全部徒勞,即便是一些連省督平時都要賣幾分面子的大商行,都被婉言拒絶,連一人一馬都不能出城。

這讓所有侯雀城中的人更加震驚,不知道是要搜捕何等重大的案犯。

而所有候雀城中的人也都知道就在距離城東門不遠處,便駐紮着一列人馬,而那列人馬據說就是昨天放火燒了松柏居的人馬,但那批人非但沒有被拘捕,反而被保護了起來。據說只是有銀票傳出,以補償松柏居的損失。

一時間,所有侯雀城的人也都忍不住紛紛猜測這支隊伍到底是什麼來歷。

因為不知道何時能夠恢復進出城關,而絶大多數急着出城的人都想第一時間接受檢查通關,所以至中午時分,無論是城內和城外都已經排起了長龍,綿延數里。

驀的,城內排着的長龍一陣騷動。

因為就在此時,原本一些阻止城內的這條長龍過分靠近城門,護衛着那一列人馬的守軍出現了收縮的跡象。

而林夕和安可依,此刻就從他們眼中的古怪隊伍中走了出來。

“老師,請你動手,將這城內視線所及範圍之內的所有人,全部毒倒!”

林夕看著熙熙攘攘的人流組成的長龍,十分肯定的在安可依的耳邊,用唯有兩個人能聽到的聲音說道。

安可依轉過頭,看著林夕,“我能毒…但不可能有足夠的解藥…”

“我知道。”林夕看著她,認真的點了點頭,“但我還是請老師相信我,哪怕這十分荒謬…請老師動手,儘可能快,不要讓我們眼前的這任何一人乘隙離開。”

TOP

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三章 屍體的海洋

再強大的人都有弱點。

在世俗人的眼中,當年從般若寺走出的聖女,後來成為唐藏聖母皇太后的女子根本沒有什麼弱點,性格和情緒趨於完美,但就在她感知自己走到生命的最後盡頭,和鳳軒皇帝最後長談時,卻是特意告訴鳳軒皇帝,任何強大的人都有弱點。

唐藏皇叔蕭湘本身便是一名強大的聖師,又擁有唐藏最強的兩支軍隊,手下又擁有數名強大的聖師門客,但她很清楚蕭湘的弱點,所以蕭湘便還是死在了谷心音的手下。

從般若寺走出的她,這一生都在追求入塵世而我心安寧,所以她比任何人都要明白,貪、嗔、痴,這些情緒,會在無數時候糾纏人的一生。

公孫泉就在城東門前那一條熙熙攘攘的長龍之中。

他是一名很強大的人,是聞人蒼月的一條臂膀,像他這樣的人,雖然個人戰力無法和佟韋這樣的修行者相比,但是殺人的效率,在戰陣之中對於敵人的殺傷,卻是還在佟韋之上。

而且他對於這個世間而言,最為強大的地方,就是不可知。

雲秦朝堂,雲秦皇帝和那九名元老不知道他到底長什麼樣子,以何種身份存在於貴雲行省之中,青鸞學院也同樣不知道。

這樣的人,就像是一個隨時可以帶來一場瘟疫的死神。

然而不幸被林夕言中,這世間任何能夠殺傷修行者的劇毒都是極其珍貴的,他數量那麼驚人,足以在戰場上湮滅一支數千人大軍,無數錢財和人力堆積起來的毒藥對自己想截殺的這一支隊伍完全落空,他也會心疼,他悉心傳授了許多年的弟子的死去和計劃的失敗,他也會悲傷和憤怒…於是不知道是無法理解只有自己和死去的弟子才知曉的計劃為什麼會被對手破悉,還是因為想親眼看看讓自己遭受大敗的到底是些什麼樣的人,還是因為其它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的情緒,公孫泉排在了出城的人流中。

在安可依和林夕走出來之時,他的眼睛就微微的眯了起來。

安可依和林夕兩人身上的某種獨特氣質,讓他瞬間便肯定這兩人便是自己昨夜的真正對手。

那名傳說中的青鸞學院藥痴女教授竟然如此年輕?

還有她身邊那名似乎是整支隊伍統領的年輕人,又是誰?

一時間,他的情緒有些奇特,既震驚,又有些妒忌…然而也就在此時,他的身體突然微僵,因為他看到安可依的頭髮突然全部飄揚了起來,她的身上,發出了耀眼的光亮。

……

這個世間真正厲害的毒藥,大多都只要一粒微塵那樣的份量,然後融於一大桶水,然後其中的一滴,便足以毒死幾名身強力壯的壯漢。

但要解那一滴水的毒,解藥恐怕都至少要黃豆大小那麼一顆。

要緩解和治療身體的衰敗,總比讓身體衰敗來得困難。

任何一名修行者的身上,肯定不會帶上能救治一兩百人份以上的解毒藥。

安可依找不出此刻可以相信林夕的理由,但她也找不出林夕欺騙自己的理由,在這種情況下,她便給自己找了個出手的理由:她看過很多關於張院長的記載,在記載中,張院長也有許多難以解釋的奇怪直覺,比如張院長知道對手會在哪裡出現,知道哪裡會有設伏…再加上她見過林夕在學院救火時的表現,又因為夏副院長對林夕的獨特照顧,她便隱約覺得林夕便是和張院長一樣擁有些獨特感知天賦的人。另外一個理由是,林夕是夏副院長指定的統領,即便是她的學生,她也必須聽從他的命令。

所以她暫時不去想任何的事情,把自己暫時變成了一個白痴,只是竭盡全力的對著自己面前的所有人出手。

一直在她體內蟄伏的強大魂力從她白皙的雙手中源源不斷的噴湧了出來。

她的渾身都發出了光,因為瞬間噴湧的氣息太過龐大,衝擊在身周的地面上,使得她的周圍都捲起了大風,她的整個人也往上懸浮了起來。

一株晶瑩剔透的冰藍色杏花從她的手中飛了出來,被她雙手源源不斷噴湧的強大力量衝向了高空,這株外表好像只是一層薄冰,內裡似乎全部都是寶藍色液體的杏花迅速的消解在空中,形成了一片奇異的藍色雨雲。

所有熙攘的人群,包括城樓上的守軍都全部驚呆了,看著這副超出他們想像的畫面。

人群之中,微僵的公孫泉雙手之中沁出了冷汗,他想到了某種可能,但是他不敢相信安可依敢這麼做。

隨着安可依身上磅礴氣息的持續噴發,她身上散發出來的光華形成了一個光罩,而她雙手之前的光華之中,卻是出現了一頭清晰的雪白色烏鴉的光影。

藍色雨雲開始消失,開始下雨。

這副場景十分震撼,十分詭異。

就好像無數朵藍色杏花飄落,但又很快消失,化成了無孔不入的透明氣焰,就好像一場迷夢一般,將她和林夕前方的這一條長龍以及兩週的一切建築物全部籠罩在內。

這一條長龍的許多商隊裡面,也有不少的修行者供奉。

他們震驚於安可依的強大,有些甚至認出了安可依是融魂融了寒鴉的強大修行者,在無數朵藍色杏花飄落時,這些修行者也第一時間感覺不對,全部動用魂力抵禦,閉住了呼吸,但是讓他們徹底陷入驚恐的是,他們發現根本沒有用。

這些肉眼難以感覺的氣焰具有恐怖的粘附和滲透力,竟是直接滲透了他們佈於體表的魂力,透入了他們的肌膚。

所有人感覺到身體變得麻木,渾身都開始佈滿藍色的斑點。

“藍杏!你竟敢使用藍杏!”

公孫泉的身上也出現了藍色的斑點,身上的氣力也開始快速的消散,他不可置信的看著安可依和林夕,用了極大的意志力,才控制住了自己沒有將心中的驚呼直接叫出來。

林夕的目光也凝滯了。

只是一瞬間,他眼前的所有人就都全部倒在了地上。

他面前的整個世界,瞬間安靜。

他也是已經見過了許多大場面的人,但這種至少一兩千人同時在一息之間墜倒在地的景象,在視覺和心神上的衝擊力,也實在是難以想像。

安可依落於地上。

她身前的世界化為一片死地,她面前這一大片區域之外所有的人全部陷入徹底的驚恐之中。

林夕和安可依身後遠處的車廂之中,沒有走出車廂的高亞楠和邊凌涵、姜笑依、蒙白也都心神震撼的看著這樣的一幕。

“如果公孫泉在這些人裡面,如果自救,那他可以找得出他來…但他如果不自救呢?”邊凌涵深深的吸氣,說出這一句。雖然她之前就聽安可依說過,世間強大的毒藥都很珍稀,她知道安可依的身上或許也只有這樣的一株“藍杏”,但能夠一下令這千人以上的商隊和旅人倒下,便代表着安可依至少也可以讓一支千人以上的騎軍瞬間倒下,這種力量實在無法想像…她雖然早就知道學院的講師和教授都極強的,但她沒有想到安可依會強到這樣的程度。

“不知道。”高亞楠咬着嘴唇搖了搖頭,轉頭看了邊凌涵一眼,“安老師不可能救得了這麼多中毒的人…而且我感覺從一開始,他都沒有救治這些人的打算。”

“難道他會由着這些人死去?”姜笑依和蒙白的身體不由得顫抖了起來,“如果公孫泉並不在裡面,他也會由着這些人死去?”

……

“如果你在裡面,就趕緊救自己,不要硬撐了,因為我真的會看著這些人死去。”

林夕在心中同樣感嘆着安可依的強大,同時他仔細的看著所有倒下的人,在心中輕聲的自語道。

因為安可依的恐怖,因為他的平靜,一時他身後的隊伍、原先護衛着他們的守軍,包括城門上的守軍,都根本沒有人上前來質問。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

“我不會救自己,我不相信你們竟然會讓這些人陪我一起死!”

“我和聞人大將軍可以殺死這些人,但你們青鸞學院,怎麼敢公然殺死這麼多人!”

倒在地上的公孫泉牙齒輕微的格格作響,他不相信安可依和林夕敢和自己一樣肆無忌憚,他想著安可依和林夕必定是想逼着他自救,然後逼他露出行藏,所以他控制着劇毒在體內蔓延的恐懼,憤怒的隱忍着,堅持着。

但是他卻看到林夕和安可依只是靜靜的站着,沒有任何動作。

有人的口鼻之中都衝出了藍色的毒血。

大批大批的人開始死去。

林夕後面的隊伍、守軍,許多人都開始渾身顫抖。

就連安可依都開始面色蒼白的顫抖。

但林夕依舊平靜,一動不動。

公孫泉感覺到了身周人大批大批的死亡,他感到自己的身體也開始變得冰冷,眼睛開始模糊。

“瘋了!他們真的瘋了!”

一時間,公孫泉的腦海之中只是充滿了這樣的念頭,他無法再承受劇毒蔓延的恐懼,知道再過四五個呼吸,他就會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他體內一直控制着的一絲魂力,激破了他舌下一直含着的一顆丹藥。

迅速擴散的解藥和毒藥相衝,將他從死亡中步步拉回。

即便是長年和毒物打交道,擁有遠超一般人抗毒性的他也難以控制身體的自然反應,渾身不停的抽搐,大口大口的嘔吐着,嘔吐出一股股藍黃相間的污血。

在一地的死屍中,劇烈嘔吐着的他坐了起來。

他的眼睛也恢復了視覺,看到了周圍一地的藍色屍體,密密麻麻往外蔓延,他好像獨自一人,坐在一片屍體的海洋之中。

“你們…怎麼敢!”

強烈的情緒甚至沖淡了他身體的痛苦,在一邊的劇烈嘔吐之中,他都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厲鬼般的尖叫。

“公孫泉先生,你好。”林夕看著這名中年清瘦文士,自己的看著他的衣着打扮,平靜的頷首說道。

TOP

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四章 車廂中現出驚虹

“你怎麼敢這麼做!青鸞學院怎麼敢這麼做!”

公孫泉一直是極其謹慎,極其冷靜的人,然而此時坐在密密麻麻的一地屍體之中,看著依舊十分平靜的林夕,他卻是根本無法控制得出自己的情緒,和一個被搶了糖然後又痛打了一頓的小孩沒有半分的區別:“你到底是誰?!”

“若不是昨夜破了你的計劃,松柏居周圍的屍體比這裡也少不了多少。為什麼你敢這麼做,我就不敢這麼做?是因為你肯定青鸞學院不敢像你和聞人蒼月一樣肆無忌憚麼?”林夕看著這名聞人蒼月手下的強者,冷諷道:“你錯就錯在要動用那樣的手段,讓我想起了這樣找出你的辦法。”

公孫泉停止了嘔吐,直起了腰來,冰冷而怨毒的看著林夕,他的眼中似乎連安可依都不存在了,只有林夕:“為了對付我而殺死了這麼多人,你們青鸞學院不止是要對付聞人大將軍,是要對付整個天下了麼?既然你們覺得為了對付我就承受這樣的代價,那你們想要殺我,就要付出更多的代價。”

林夕平靜的看了一眼公孫泉,“像你這樣喪心病狂的人自然不能讓你活着…你現在準備怎麼做?”

“在製毒解毒方面,我可能不如她,但我也會殺人。”公孫泉瘋狂大笑了起來,轉身看著身後遠處的人群,“我可以再殺死幾百人。”

“只可惜我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林夕搖了搖頭。

“除非你們有聖師階的風行者可以瞬間將我殺死。”公孫泉同時厲笑了起來,雙手拍擊在一起,兩個黃色的陶瓶在他的手中炸開,形成了兩團黃色的霧氣,瞬間被他體內迸發的魂力吹散,形成了一條黃色的雲霧,朝着他身後遠處恐懼尖叫退散的人群飄去。

“我的‘跗骨’和‘流沙’最讓我此生感到自豪的地方,便是藥性要很久才會消散。”公孫泉轉過了身來,看著林夕和安可依說道。

“我不會給你這樣的機會。”

林夕再次重複了一句,然後在心中說了聲回去,推動了腦海中恢復不久的“青色輪盤”。

......

時間回到了林夕和安可依走出馬車車廂之前。

身穿蠟黃色薄綢長衫的公孫泉正在那一條人群長龍之中,和許多人一樣,看著距離城牆不遠處的這支隊伍。

這支隊伍之中,“屠黑虎”等所有人也在焦急的等待着,不明白林夕到底要做什麼。

“老師,你身上有那種可以讓公孫泉都迅速喪失任何行動力,但不至於波及他人的毒藥麼?”車廂之中,林夕看著安可依,認真的問道,“而且要必須能夠讓大國師級別的魂力都無法抗禦的那種。”

安可依依舊不可能明白林夕這句話的用意,但她還是馬上點頭,道:“有。”

“他要做什麼?”

高亞楠和邊凌涵、姜笑依、蒙白都不能理解的看著林夕。

這時蒙白甚至有些嫉妒車廂角落裡的吉祥,因為只有吉祥什麼都不管,在香甜的睡着覺。

林夕沒有多說什麼,只是輕柔且飛快的將屁股下坐著的扁木箱打了開來,將裡面的黑色長弓取了出來,同時抽出了一枝箭矢。

蒙白帶來的這個木箱之中,一共有八枝箭矢,其中有七枝都是灰色、略帶黑色,黯淡無光,其中一枝是黑色,帶有些微銀色的符文。

此刻林夕抽出的,便是這支和其餘七支“超風”箭矢不同的“雕空”箭矢。

這枝“雕空”箭矢,是全部八枝箭矢之中最強的一枝。

按照林夕先前在青鸞學院接受風行者訓練時看過的記載,在強大的修行者手中,這種箭矢甚至能夠產生一種空間跳躍般的視覺感,就像瞬間在空中雕出了一個破洞,然後出現在對手的面前。

此刻有了“小黑”這具裡面住着怪獸般的魂兵長弓,他有着比平時更強的信心,而且他方才已經見過了公孫泉的實力,所以為了保險起見,他選擇了自己目前所能用出的最強一擊。

“不能接觸到肌膚…如果你是想施射的話,必須在二十個呼吸之內完成施射,否則藥性在空氣和日曬下就會發生變化,便無法讓公孫泉瞬間喪失行動力。”林夕將“雕空”箭矢遞給安可依,安可依沒有問多餘的問題,只是對著林夕,又讀書般說了這一句。

林夕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明白了老師。”

安可依也不再多說什麼,只是極其小心的從衣袖裡面取出了一個小鐵盒。

小鐵盒裡面有一個水晶小瓶。

安可依取出了這個水晶小瓶,看著林夕。

林夕掀開了車簾,伸出了手,又從車簾中看到了身穿蠟黃色薄綢長衫的公孫泉。

“幫我掀開些帘子,讓我一直可以看到那名身穿蠟黃色薄綢長衫的中年文士…就是身旁有堆着藥材的車隊旁邊的那個。”林夕對著身旁的高亞楠輕聲說了這一句。

高亞楠的眼睛有些瞪大,但還是很快看到了林夕所說的那個人,她的手還是很穩定的將車簾掀開了一些。

“可以開始了,老師。”林夕直接在車廂之中調整出了一個弓步射箭的姿勢,飛快的調勻呼吸,將黑色長弓握在了手中,腦海之中開始出現自己這一箭的軌跡。

安可依沒有絲毫的停頓,水晶小瓶之中沁出了一滴紫色的藥液,在她的魂力推送之下,極其均勻的鍍在了箭頭上。

只在她將箭重新交回林夕手的瞬間,林夕的臉色便已經變得古井無波,“嗡”的一聲輕鳴,整個車廂微微一顫,在車廂的震顫反作用在林夕的身上之前,林夕就已經鬆開了拉開的弓弦。

令蒙白嫉妒的吉祥被車廂中陡然迸發的氣息所驚醒,它在睜開眼睛的瞬間,只看到整個車廂全部被黑色的光華充斥,只看到高亞楠微微掀開的竹製車簾直接被箭矢前方的氣流吹成了碎片。

車廂窗口開出了一朵碎裂竹絲形成的花,然而幾乎所有人都根本沒有看到這朵花,因為這朵花被隨後的箭瞬間吹散。

連這箭,也根本看不清楚。

所有的人,只看到了一條黑色的驚虹。

公孫泉正看著林夕和安可依所在的馬車,在他的判斷之中,就覺得這支隊伍的重要人物就在這輛馬車裡面,然而他怎麼都沒有想到,馬車之中,竟然陡然出現了一條黑色的驚虹,瞬間便降臨到了他的身前。

公孫泉身旁的一些和他並無關係的人莫名震驚,只覺得一股恐怖的狂風襲來,有幾個人甚至直接被這股狂風吹得跌倒在地。

而就在他們跌倒之間,大腦還來不及反應的公孫泉渾身的寒毛都炸了開來,他只來得及伸出了雙手,將體內能夠調集的所有魂力,全部匯聚到了雙手上,想要擋住這一條黑色驚虹。

但是他發亮得近乎透明的雙手只是碰到了箭尾!

這一條黑色的驚虹,就如同一條天罰的鐵棍一樣,狠狠的衝擊在了他的胸口,將他的整個身體帶得往後飛了出去。

直到他的身體飛出,都還沒有任何人的驚呼聲來得及發出。

……

公孫泉的魂力修為在這侯雀城中也沒有幾個人比他高,而且他一直都是極其謹慎,他的衣衫之內,一直都穿著一件防禦力不錯的內甲。

林夕的這一支箭矢沖得他近乎窒息,也只是透入了他體內數寸,但倒飛在空中的公孫泉,卻是比被箭矢直接在胸口衝出一個孔洞還要驚駭,還要恐懼。

因為在箭矢刺入他體內的一瞬間,就好像有一個漣漪在他的體內擴散了開來,他所有的魂力完全和他的感知脫離,他的整個人瞬間就陷入了無止盡的抽搐,渾身每一絲的肌肉,都不受他的控制。

他感覺得出來箭矢上擴散的毒性甚至還不如他的‘跗骨’猛烈,但是瞬間讓他的身體喪失所有的行動力,這便如同讓他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死去而無法解救,這比起毒性的猛烈,更讓他難以控制自己的恐懼。

“啊!”

在公孫泉渾身抽搐倒地的瞬間,一片片驚呼聲才響了起來,公孫泉身周附近的人,全部驚恐的往外退着。

“不要讓任何人靠近他的身周!”

林夕的聲音從馬車中傳了出來,已經收起了弓箭的他和安可依等人全部從車廂中走了出來。

他的聲音帶著分外的沉冷鐵血氣息,在此刻如同帶著無盡的魔力,使得一直等候在一處空地的一支騎軍馬上接受了他的命令,朝着公孫泉倒下的地方疾馳而去,迅速形成了一個包圍圈,將公孫泉隔絶在內。

看到可以瞬間毒殺許多人的公孫泉一動不動的躺倒在地,被騎軍團團圍在中心,林夕終於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屠黑虎”等所有人、包括所有守軍,以及率領着騎軍的將領,全部震驚無言,用敬畏的目光看著林夕。

從林夕身上殘留着的一些魂力劇烈激盪的氣息,他們知道是林夕發出了方才那一道難以想像的黑色驚虹,在那剎那之間,他們也看得出倒下的公孫泉是一名強大的修行者。

這一箭,不僅是威力強大到令人心悸,而且還是精準到了極點,在人群中準確無誤的射中這人,這是什麼樣的箭技和信心?

TOP

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五章 暗流

騎軍自動給林夕和安可依等人讓開了一條通道。

林夕知道公孫泉這種人即便是真正成了屍體也絶對不是自己可以觸碰的,所以他主動跟在了安可依的身後,和安可依保持了兩步的距離。

“怎麼可能…你到底是誰…怎麼可能會知道我…”

公孫泉的舌頭也在抽搐着,他的喉嚨裡發出了異樣古怪的聲音,需要人極其仔細的辨聽才有可能聽得出來他一直是在重複着這樣的幾句話。

只是聽到這樣的聲音,安可依就已經可以肯定這人就是真正的公孫泉,接着她看到了這人的手上彎曲的指甲間有些不同於尋常污垢的色澤,她心中就更加肯定了幾分,然而她的眉頭卻是不由得微微的皺了起來。

因為她很清楚自己方才滴於林夕箭上的毒藥是什麼樣的藥力,按理此時公孫泉連任何的聲音都不可能發出,連呼吸都會無法控制而很快休克。

但外表有些書呆氣,實則卻極其聰敏的她馬上就想明白了這是什麼原因。

像公孫泉和她這樣的人,都會以身試一些藥的藥性,所以都會有着比一般修行者更強的耐藥性,而且若是換了她,恐怕也會想要在死前弄清楚,他是怎麼會被林夕發現的。

“很可惜你是那種厲害,但所做的事情卻超出了我的底線的人…而且我如果告訴你真正的原因,這天下所有人都會以為我是怪物…恐怕到時整個天下都會以我為敵。所以你只有在這種不解中死去,這是你應得的。”

林夕也聽出了公孫泉在說什麼,但是他卻是沉默着,只是在心中輕聲的說著。

這時,他看到安可依轉過頭來看著他,他看得出安可依目光中包含着的意思,馬上搖了搖頭。

公孫泉這種人實在太過危險,且對於他來說太過超出底線,像公孫泉這樣的人,林夕不認為他能突然改過自新,成為充滿仁慈的人,即便公孫泉願意投降,為青鸞學院的藥理研究作出一些貢獻,也根本無法抵消他之前做過的事情。

所以林夕不讓讓他有活下來的機會。

安可依點了點頭,把還在發出聲音的公孫泉當成了一具屍體,開始極其謹慎而細緻的檢查他身上的東西。

公孫泉知道自己再也不可能得到解答,他極其不甘而怨毒的看著安可依,聲音慢慢消失,身體慢慢冰冷,真正的變成了一具屍體。

……

林夕的身後,是高亞楠和邊凌涵、姜笑依、蒙白,再往後,是要和他們一起設法進入碧落陵的隊伍。

這支隊伍裡面,有一名面如白玉的中年文士。

這名很有儒雅氣息的中年文士,便是知鹿郡郡守白玉樓。

昔日林夕在燕來鎮潰堤之事,最終就是交到知鹿郡府這一級決斷,當時郡護軍參領洪神武因為軍方的一些關係,出言彈劾林夕,與吏司名臣劉學青爭執,最終被白玉樓硬生生壓下,就連洪神武都被白玉樓弄得無法在知鹿郡立足,被貶到了龍蛇邊軍。

正是因為白玉樓當時頂住了上面一些人的意思,對林夕多有照拂,而且高亞楠知道這些事情,也知道他便是她之前護送的那一列隊伍之中最為重要的人,是身負重大使命,要進入碧落陵換將的那名“將”,所以她對隊伍中的這名白麵中年文士便一直尊敬有加。

在昨夜到今日的空暇時間內,她也已經將白玉樓的身份告訴了林夕。

白玉樓無從知道高亞楠和林夕的身份,直到此刻,他也不知道高亞楠的真正身份,但是從林夕表現出來的箭技和一些細節,再加上他所掌握的訊息,他便已經猜出了林夕的身份。

按理來說,看著自己多有照拂,十分欣賞的年輕官員有這樣的成長,像他這樣的人應該由心的欣慰,然而此時,沒有人知道的是,他的心中卻是充滿了荒唐的感覺。

沒有人知道,他硬抗上面有些人的意思,甚至引起軍方和一些大世家的反感,提拔林夕,只是為了要成為西進換將的隊伍裡面的一員。

後來證明他這樣的深謀是有成效的,他用一些激進的手段,成功引起了上面一些人的反彈,被調來執行這樣的任務。

對於絶大多數將領而言,調任西邊邊軍並不是意味這榮升,而是意味着隨時有可能死去,但他卻是無比期待着和聞人蒼月高層的會面,因為他背負着更為重要的使命。

因為他的行囊之中有兩把刀,因為他才是那名傳授了徐寧申千魔窟修行之法的人。

對於林夕這名年輕人所做的事情,只是為了達成他的目的過程中的一個小動作,然而他沒有想到,這一名東港鎮的年輕官員,竟然是擁有着這樣的背景和身份,而且這成長的速度,讓他都感覺到了恐怖和危險。

……

就在白玉樓看著沉靜的林夕,在侯雀城城牆的陰影中覺得十分荒唐時,就在碧落陵的北境,一條長長的幽深荒草峽谷中,正進行着一場激烈的戰鬥。

林夕一直擔心着的好友李開雲,也在其中的一支隊伍中。

另外的一支隊伍,是一支連座下馬匹都渾身覆蓋滿層層疊疊的青銅鱗甲的騎軍。

這支騎軍身上和座下馬匹所用的金屬甲衣都不是軍方的制式甲衣,但這種一片片金屬甲片如同蓮花花瓣一般層層疊疊,兵刃即便貼著縫隙斬入也會馬上遇到另外一枚金屬甲片阻擋的“青蓮戰甲”卻是出自河洛行省的知名製器商行洛器坊。

因為雲秦重武,非但不限民間制兵,而且是有意識的希望民間一些工坊能夠研製出足夠值得軍方借鑒的東西,所以雲秦民間的一些製器工坊的大匠師的水準也是極高,甚至會製造出一些突破性的東西。這“青蓮戰甲”便是遠優於軍方一般鱗甲的甲衣,沒有被軍方採用成為制式戰甲,不是因為防護效果不佳,對穿著者的行動有妨礙,而是因為這種戰甲的定位從一開始就有些尷尬。

因為這種戰甲比一般的輕型甲衣要沉重不少,但比一般的重鎧而言,無論是防護力還是衝擊力都要弱許多。

普通的全覆輕甲一般的精鋭軍士就可以使用,組成輕騎軍,或者輕鎧軍,刻有符文的重鎧則十分乾脆,需要修行者才能使用,才能組成恐怖的鐵流重鎧軍。

而這種青蓮戰甲,卻是不上不下,修行者穿著有些顯得浪費,而一般的精鋭軍士穿著又是嫌重,無法承受,唯有適合體力和力量介於普通軍士和修行者之間的身體素質極高的武者。

一般的地方軍和其他邊軍之中,哪裡有這麼多數量,直接可以成建制組軍的武者?

所以這種青蓮戰甲不可能成為雲秦軍隊的制式戰甲。

但聞人大將軍在過去十餘年間,卻是訓練出了大量的這種武者,在雲秦,唯有聞人大將軍才可能擁有這樣成建制的武者隊伍。

林夕的好友李開雲此刻已經比在學院時顯得更黑更瘦,但也顯得更加堅毅成熟果敢,此刻他和一名絡腮鬍修行者互為倚靠,不停的衝殺在陣中。

雖然身穿青蓮戰甲的武者在數量上要超過李開雲等人近三倍的,但因為李開雲一方有數名兵刃一揮便至少有一兩名身穿青蓮戰甲的武者倒飛出去的存在,所以此刻李開雲這一方已經佔據了絶對的優勢,地上至少已經躺倒了三十餘名身穿青蓮戰甲的武者屍體。

然而就在此時,峽谷一側的一片平坦荒草坡上,大片大片看上去毫無異樣的草皮被推開了。

一名面目極其森冷,身穿青狼重鎧的修行者和數十名推着貫月弩車和穿山弩車的武者就像從窯洞中走出一般,出現在推到的草皮之後。

身穿青狼重鎧的修行者舉起了手,他手裡拿着一面金黃色的三角令旗。

在這名修行者看來,只要他手中的令旗揮下,貫月弩車和穿山弩車的弩箭一發出,整個戰局就會立時改觀。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眼睛不可置信的瞪大到了極致,他看到一條顯得有些臃腫和肥胖的身體在山坡的那頭跑了過來。

在他手中的令旗還沒有揮下之時,那條有些臃腫和肥胖的身體就已經跑到了他的面前。

“這世上怎麼有跑得如此快的人?”

這名修行者不可置信的在腦海之中浮現出這樣的念頭。

因為實在是太快…比一些箭矢還要快,所以他甚至無法看清對方的臉。他只覺得對方似乎除了跑動的速度快得根本不可思議之外,也並不怎麼懂戰鬥,因為這名跑過來的人雖然手中的短刀刺在了他的面上,但卻並沒有刺中他的要害,只是刺入了他的顴骨之中。

但這想法也只是一瞬。

因為對方的速度實在太快,強大的衝擊力使得他的頸部喀嚓一聲,脖頸中的脊骨瞬間碎裂,他的頭顱軟軟的往後折了過去。

……

在差不多的時候,般若走廊後,無盡沙漠的深處,鬼城的數座風化嚴重,堆滿了黃沙的殘破古殿之中,隱匿着十餘名身上佈滿各種刺青的西夷修行者,還有兩名身穿天狼鎧,宛如渾身鋼鐵的未來戰士一般的天狼衛。

這些西夷部落中的頂尖強者和兩名天狼衛在等着那一個面嫩但強大的女子聖師。

一名西夷修行者手中赤紅色的長幡自行好像呼吸般有節奏的抖動着,似乎已經迫不及待的捆縛住聖師的飛劍和吸食那名女子的鮮血。

這些人已經埋伏了許久,他們終於看到了那名女子的身影。

但是那名面嫩的女子聖師的身旁,還有一個身材並不算高大,但卻給人極其魁梧之感的光頭僧人。

TOP

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六章 真正的白富美

“除了夏副院長之外,還有誰知道?”

漆黑無光的山坡上,安可疑看著遠處荒坡上的一個個篝火堆,問身邊的林夕。

公孫泉已經死了。

因為要和其餘西進的隊伍配合,所以時間並不寬裕,但按照林夕的意思,她所在的這列隊伍卻是又在侯雀城外不遠處休憩了近一天的時間,這才全部用快馬不停的急行軍,追趕之前浪費的時間。

此刻遠處篝火堆旁那些人都是疲憊到了極點,這種狀況在遇到一些突發情況時會極為不利。

然而安可依和林夕離開這列隊伍,開始正式的單獨談話,安可依卻是沒有問林夕會什麼要採取這樣的方式行進,甚至沒有問林夕之前發生的事情,只是沒頭沒尾的直接問了這一句。

林夕在黑暗中看著安可依,輕聲道:“老師…您是說知道什麼?”

安可依微微猶豫了一下,但還是簡單至極的道:“將神天賦。”

“不知道。”林夕也沒有絲毫的意外,搖了搖頭:“老師,學院裡有多少人知道‘將神天賦’這四個字?”

安可依想了想,道:“不多,應該最多只有十來個。”

“除了他們四個人之外,應該沒有人能真正發現我有些讓人難以理解的地方。”林夕點了點頭,看著安可依道:“因為別人都不可能像他們和您這麼和我親近,不可能真正瞭解我。就像這支隊伍的其餘人,他們肯定也以為能夠找出公孫泉是學院暗中的實力。”

“在墜星湖一戰之後,有不少人感覺張院長有些匪夷所思的判斷力,感覺出他有些非同一般人的天賦。”安可依轉頭看著點頭的林夕,她突然有了些連她都不明白的心慌…她和林夕站得很近,可以聽見林夕的呼吸,以前她從沒有過任何異樣的感覺,即便是在藥室之中林夕做她的助手,和她挨得更近的時候,她也沒有感覺絲毫的不妥。因為在她的意識之中,他是他的學生,是個孩子,她是他的師長,但現在林夕在她的眼中卻是已經不再青澀,尤其是肯定了他有着將神天賦之後,她眼中的林夕便更加不同,此刻她似乎才恍然發現,和她站在一起的林夕比她高了半個頭,她和林夕此刻並肩而談的身影,在那列隊伍中的許多人眼中,肯定顯得十分的親密。

這種感覺讓她的說話語速變得比平時更慢,更遲鈍了一些:“但是張院長那時和你現在不同…張院長那個時代,天下的強者都被他打服了。所有的強者都對他恐懼。而且夏副院長他們也很強…那時候的青鸞學院強到可以凌駕於這個世界的任何修行聖地之上。現在張院長不知去了哪裡,學院的很多前輩已經逝去,已經是許多修行聖地和我們學院群雄並起的時代…夏副院長他們肯定在等着你再次將這天下再次打服。但是在你能夠打服這整個天下之前,如果你讓人發現你有這樣的天賦,還是會有無數的人膽敢和你為敵,而且會盡一切可能殺死你。”

“打服…這個詞很霸氣。”林夕苦笑了一下,看著安可依,道:“老師,可我沒有這樣的雄心壯志。”

“你可以選擇你的路怎麼走,沒有人會強迫你。”

安可依低下頭,看著自己的鞋尖,靜靜的說道,“既然夏副院長知道你的天賦,你在別人面前,自然可以造成是學院幫你的假象。”

“我明白。”林夕又苦笑了一下,心想自己恐怕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絶對不能將自己最真的秘密讓人知道。

“將神天賦…到底是什麼樣的天賦?”安可依沉默了片刻之後,抬起頭看著林夕,輕聲問道,“到底是什麼樣的感覺,面對危險時天生的直覺麼?”

林夕猶豫了一下,輕聲道:“老師您可以理解為可以預感一些即將發生的危險。”

“真是奇特的天賦啊。”安可依低低的呢喃,不知道為什麼,她陡然有些同情林夕。

因為她清楚,在這個世上,一個修行者的能力越強,只要他有在意的東西,有些時候,便越是無法選擇自己的路怎麼走。

因為感覺得出林夕的純真,因為覺得林夕此刻的純真還是有些幼稚,所以在她的眼中,林夕便又小了些,她便又心安了些,溫暖的覺着自己就像是他的姐姐。

“給你。”

她朝着林夕伸出了手。

“老師,這是?”林夕驚訝的看到,安可依要放到自己手中的是一個看上去邊極其結實的黑色金屬盒。

安可依用她一貫的讀書般的語氣輕聲解釋道:“裡面的黃色陶瓷瓶就是公孫泉的‘流沙’,白色玉瓶是三顆解藥。”

林夕微微一怔,反應了過來:“老師,您是把‘流沙’給我防身用?”

“公孫泉死了,這世上沒有人再能煉製出‘流沙’,得不到‘流沙’,就不可能和我一樣煉製得出解藥。所以這‘流沙’也差不多就是這世上的絶毒了。”安可依點了點頭:“只是‘流沙’雖然穩定,但粘附力並不是特別強,塗抹在你的箭矢之上,箭矢和空氣劇烈摩擦之下,在加上和對方魂力的激盪,恐怕便會散失掉,所以對於你而言最合適的還是暗中下毒…直接觸碰到對方的肌膚,或者混在食物或者飲水之中,讓對方吃下去。除非是像我一樣得到過‘流沙’的人,不然‘流沙’溶在食物和飲水之中的氣味和色澤,也是根本察覺不出來的。”

……

……

因為‘流沙’是安可依在沒有解藥的情況下,連自己救自己都無法救治的絶毒,所以她講解一些注意事項講解得十分仔細,和林夕的單獨談話也持續了不少時間。

在回到隊伍的宿營地之後,也已經疲憊至極的林夕也沒有馬上休息,而是歉然的來到了高亞楠的身邊,在高亞楠的耳邊輕聲道:“美女…有時間賞幾分薄面,單獨說些話麼?”

他十分清楚應該是高亞楠會有些問題想要單獨問他,但因為高亞楠和他的關係和任何人都不同,所以他覺得自己必須要主動一些。

因為“美女”一詞的稱呼顯得有些過於輕薄,高亞楠狠狠的瞪了林夕一眼,一語不發的站了起來,朝着遠處林夕和安可依剛剛進行談話的山坡上走了過去。

林夕跟在高亞楠的身後,他看著高亞楠扎着的馬尾巴被微風吹得飄揚了起來,露出了白皙細長的脖頸,只是如此,他的心就覺得柔軟,就覺得甜蜜。

“對不起。”

他快步走上了兩步,輕聲的在高亞楠的耳畔真摯的道歉。

“你不必和我說對不起。”高亞楠繼續往前走着,搖頭說道。

“我真不是想要故意瞞着你…只是有些東西的確難以解釋。”林夕以為高亞楠是故意和自己嘔氣,於是他跟着又苦惱的說了這一句。心想自己真要解釋什麼是電視機,什麼是火車,恐怕也更加解釋不清楚,更加讓人覺得荒謬。或許像他和張院長那個世界的人會相信一名來自這樣古風世界的人,因為畢竟他那個世界之前,也有着這樣類似的冷兵器世界,但是這個世界的人腦海之中,卻根本連他那個世界的絲毫概念都沒有,誰能理解蒸汽機引起工業革命這樣的事情?

“我理解…將神同學。”但是讓他陡然呆住,瞪大了眼睛的是,他聽到高亞楠輕聲的說出了這樣的一句話。

“你…”林夕不可置信的呆住,看著停下來的高亞楠。

讓他更覺得難以理解的是,高亞楠的臉上,有着一絲莫名的紅暈。

他呆着。

高亞楠面對面看著他,鼓足了勇氣,認真道:“其實我也應該和你說對不起,因為我在青鸞學院時就和你說過,我也有着我的秘密…我原本應該姓周,我隨的是母姓。”

“姓周?”林夕愣着,他開始反應過來,高亞楠知道的東西,比他這樣的青鸞學院學生都要多出許多,尤其是她知道“將神”二字。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自己見過面的大金勺周用賢。他頓時大吃一驚:“你和工司周家…”

高亞楠搖了搖頭,“不是那個周家。”

“不是那個周家?”林夕蹙起了眉頭,但旋即他臉上的神色變得精采了起來,他不可置信的張大了嘴,有些結巴道:“周…周首輔…”

高亞楠點了點頭,“是的,他是我父親。”

“……”林夕噎了許久才終於吐出一口氣來,“我未來的岳丈大人,居然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雲秦首輔?”

他看著高亞楠完美的容顏…忍不住苦笑輕聲嘀咕:“一個鹿林鎮的土包,居然成了雲秦最大的白富美的男友?”

說出了自己的秘密的高亞楠心中輕鬆,和林夕單獨在一起,她的心中也是說不出的甜蜜,她有些好奇的問道:“什麼叫白富美?”

“又白…又富有,又美啊…”

“林夕,你為什麼老是要說這些輕浮的話?”

“我說的是事實啊。”林夕陡然覺得腦海之中多了無數線頭,有些煩惱,但他索性不去多想,伸手捉住了高亞楠的手,輕聲道:“不許打我。”

TOP

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七章 袖有銀星的教授

高亞楠沒有打林夕,只是任憑林夕握住她的手。

“山林中越高的樹木,越容易被風折斷,你擁有將神天賦的秘密,連我父親都不能讓他知道。”

“為什麼?”林夕頓時想到了許多被棒打鴛鴦的痴男怨女,“他不同意我們在一起。”

高亞楠搖了搖頭:“他同意我們在一起,但他和學院的一些想法有些出入,對你的一些做法也有些微詞,他應該是覺得不管你多強,但總在他能夠掌控的範圍,如果他發現你根本就在他掌控的範圍之外,也就是說他覺得他根本不能像家長一樣教導你的話,我就擔心他的想法會有些改變。”

“我會聽你的話,但如果他真的反對,我可是也不會放手的。”林夕的手握得更緊了些,無賴的道:“我肯定不會放手的。”

高亞楠在黑暗中狠狠瞪了一眼林夕,但是片刻之後,她輕聲道:“我也不會放手的,只要你不變。”

林夕頓時覺得巨大的幸福感撲面而來。

“你身上藏了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香,讓我聞聞。”他頓時又有些厚顏無恥了起來,朝着高亞楠湊。

“沒個正經,盡想占我便宜…你能不能讓你的吉祥出手試試?”

“讓吉祥出手?”

林夕驀然一怔,他陡然發現自己忽略了一些傳聞中的東西。

傳聞之中,監管着雲秦各司的雲秦首輔是一名很獨特的修行者,他擁有一般修行者沒有的血脈,能夠在最為炙熱的夏天,將整個房間化成冰窟。

“那個傳說是不是真的?說你父親…是冰海之中冰雪巨人的後裔?”

“有可能。”高亞楠看著林夕,道:“我們世代一直有着這樣的傳說,只是年代太過久遠,誰也不知道是真的還是假的。”

林夕再次微愣,“那他的魂力能夠天生在空中形成符文…凝聚極其冰寒的天地元氣,是不是真的?”

高亞楠沒有回答,林夕卻是身體猛的一僵,他感覺到自己握著高亞楠的手掌之中,驟然有極冷的東西形成,他低頭望去,只見自己的手掌之中,有一顆小小的冰球。

吉祥的腦袋從他的衣袖之中鑽了出來。

它不可思議的看著高亞楠,它都想不明白自己這個時候是怎麼了,但它就是莫名的有些熱淚盈眶。只是因為方才高亞楠身上的那一些氣息散發。

“是因為你們原先都來自極北之地麼?”

林夕明白了些什麼,摸着吉祥的腦袋,“她想讓你出手看看。”

聽著林夕的這句話,看著林夕示意性的一個微微呼氣的動作,吉祥明白了林夕要它做什麼,它的三條尾巴揮動了起來,它體內的一股力量從它口中噴薄而出,它面前的夜空,變成了一團白色,綻放出無數的霜花。

高亞楠伸出了手,一股魂力從她的手中湧出,一片片冰霜瞬間在她的手前凝結了起來,變成了一條薄薄的冰劍。

雖有濃厚夜色遮掩,但因為就在眼前,所以林夕看得十分清楚,看得有些目瞪口呆。

“你能利用它噴吐出的一些冰寒氣息?”他忍不住看了一眼吉祥,又看了一眼高亞楠,問道。

“它也不是噴吐…只是衝出的魂力籠具了冰寒元氣。”高亞楠看著林夕點了點頭,輕聲道:“像我和我父親這樣的修行者,越是在冰寒之地,就會越厲害。就像煉獄山的申屠氏在火熱之地會更厲害一樣。吉祥應該也是如此。”

“就是說,你們的身體其實天生就像是一件魂兵…不像我們這樣的修行者,天生就只是一張白紙。”

“這個比喻不算特別恰當,但我明白你的意思,差不多應該可以這麼解釋。”

吉祥聽著林夕和高亞楠的對話,它懵懂感覺着和自己極其相似的氣息,又看著高亞楠因為激發魂力而微微發光的手指,它似乎也明白了一些東西,學到了一些東西,它輕咿了一聲,伸出了一個按在自己柔軟肚子上的黑色小爪,試着將自己體內的力量從黑色小爪中發出。

它感覺到自己體內的力量真的從爪子中流淌了出來,然後它看到,一大團的冰花又在它的爪子前方形成。

“它真的很可愛,很聰明,也很強大。”高亞楠感慨的看著吉祥,忍不住伸出手,輕撫着它的腦袋。

有些被喧賓奪主的林夕正好想再捉住她的手,結果正好因為高亞楠伸手撫摸吉祥的腦袋而落了空,於是他有些訕訕的笑道:“那你和它聯手會不會更強一些?”

“淺雪加上深雪…普通的寒冬臘月變成冰凍三尺,當然會更厲害一些。不過你可別說將它給我…吉祥不是個可以送的東西,而且我也感覺得出它對你的依賴。”

“所以還是我們三個在一起會厲害一些。”林夕說了這一句,又忍不住在心裡說了一句胡話,“那我們不就是吉祥三寶,相親相愛的一家人…”

……

……

一名布衣劍客靜靜的坐在溪水旁的一塊大石上。

這名劍客的年紀並不大,清瘦的面目看上去只有四十如許,但是他的頭髮卻是天生有些發白,他的眉毛也天生要比一般人略微長一些,斜往上挑,便使得他即便是閉着眼睛沉睡一般,都有種非同一般的威嚴。

他的劍擱在他的腿上,劍鞘只是普通的竹鞘,但劍柄卻是奇異的藍色玉石,上面有一條條如白雪般的符文。

他沒有任何的聲息,就連呼吸都似乎沒有任何的聲音。

在一片安寂之中,他面前的山林之中,走出了兩個人。

一個背着一個,碧落邊軍大供奉徐布衣和鬼軍師。

“原本我們不知道你是周首輔的人,但你離開之後,我們便已知道了。既然是周首輔的人,便有可能知道我們的一些兵力調動,我們只是故意調走了原本駐防在這裡的重騎和重鎧軍,徐大供奉,你卻一頭紮了進來。”頭髮花白,雙眉狹長的布衣劍客緩緩的睜開了眼睛,平靜的看著徐布衣說道。

徐布衣看著這名劍客,搖了搖頭:“道若素,你雖然號稱碧落陵聞人蒼月之下無敵手,但你是殺不了我的。”

“是什麼使得你這麼認為?是因為我昔日慘敗在倪鶴年的手下麼?”一直被稱為碧落陵第二強者的道若素平靜的看了一眼徐布衣,雙手按上了腿上的劍鞘,“只可惜你只是碧落邊軍大供奉,並不是王庭大供奉。”

“你想錯了。”徐布衣聽到對方這一句平靜的譏諷,卻是反而笑了起來,搖了搖頭,道:“我知道你昔日想用直接挑戰王庭大供奉的辦法,來使自己成為王庭大供奉,結果慘敗於倪鶴年之手之後,你追隨聞人蒼月苦修劍道,今日的實力,恐怕和倪鶴年交手都快平分秋色,但我說你殺不了我,並非是因為我覺得我的實力高過你,而是因為我走這條路,並不是周首輔的主意,而是青鸞學院的主意。”

說話之間,徐布衣點了點道若素身後的山坡下方的一條山道。

在山間的暮靄之間,在平時唯有茶商和鹽商馬隊才經過,堪堪只能通過一輛馬車的狹窄小道上,緩緩的駛出了一輛馬車。

“正因為是青鸞學院的安排,既然他們的人已經出現,那我想你無論如何便不可能殺得了我。”徐布衣收斂了眼中的光芒,說道。

道若素搖了搖頭,“秦瘋子、佟韋、甚至徐生沫那些人,他們的行蹤都在我們的掌握之中。除了他們這些人和那些肯定在學院裡面的老人,學院還有什麼人能夠對付得了我,還有清河學院三分之一的修行者?”

“清河學院?”徐布衣的臉色微變,臉上的皺紋都似乎變成了一條條刀鋒,凌厲了起來:“清河學院竟然敢肆無忌憚的投靠聞人蒼月?”

道若素冷漠道:“這十數年來,一直是聞人大將軍在支持着清河學院,清河學院本來就是聞人大將軍的,否則一個原本在雲秦三流的學院,怎麼在這十數年間會突然人才輩出,成為二流學院中的翹楚?”

“可二流學院就是二流學院,再好的二流學院,也不能和雲秦四大學院相比。”

一道聲音從狹窄山道上的馬車中響起,這人的話語十分平靜,似乎帶著一絲絲掩飾不去的倦意。

隨着這個聲音的響起,一名從他的面目無法判斷出他年紀的俊逸男子從馬車中緩步走了出來,他身穿著學院的黑袍,袖口上都綉着教授才有的銀色星辰標記。

他的一頭黑髮沒有紮起,隨意的披散在腦後。

他走出馬車之後,卻並沒有看道若素,只是用一種令人難以理解的目光,看著自己身上的黑袍,看著自己袖口上的銀色星辰標記。

如同在緬懷一些永遠失去,再也不可能回來的東西。

“嗡!”

道若素手中的劍鞘驀然震動了起來,鞘中飛劍振振欲出。

能夠稱為整個碧落陵除聞人蒼月外的最強者,又曾敢挑戰中州皇城的王庭大供奉,他自然早在很多年前,便已經成為令這個世界無數修行者需要膜拜的聖師,然而此刻,這名從馬車中走出的青鸞學院教授還沒有展露半分氣息,道若素的心中,就已經自然的對這人產生了極其的警惕和戰意。

TOP

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八章 被逐出學院的人

在道若素手中劍鞘發出嗡嗡震鳴之時,原本一側寂靜無聲的山林如逢暴雨,驟然變得紛亂起來。

一名名身穿各色衣衫的清河學院強者,從中沉默的顯現出來。

看著自己袖口銀色星辰標記的俊逸學院教授抬起了頭來,看著道若素手中嗡嗡震動的劍鞘,看著那些從山林中走出的清河學院的強者,他對著背着鬼軍師的碧落大供奉徐布衣點頭致意,道:“二十息…在二十息的時間裡,你要靠自己。”

這句話對於徐布衣來說並不客氣,且帶著一種說不出的自傲的意味,然而徐布衣卻並沒有覺得絲毫的不快,因為青鸞學院的強者都是一樣的桀驁不馴,能夠在道若素和這麼多名清河學院的強者面前說出這樣的話的青鸞學院強者,此刻唯一讓人思考的,是他到底會強到何種程度。

道若素狹長的眉頭緩緩挑起,在一聲短促的劍與劍鞘的低微摩擦聲中,他的飛劍終於飛了出來,懸浮在了他面前的三尺處。

他的這柄飛劍的劍身和劍柄一樣,都是藍色玉石材質,上面佈滿了一片片白色雪花的符文。

此刻懸浮在他面前,雖靜止不動,但一股無形而強大的壓迫感,卻是已經從他這柄飛劍上散發開來,因為誰都不知道接下來這一瞬,這柄飛劍將會以何種恐怖的力量加速。

“好一柄雪花神劍。”

俊逸學院教授仰頭,看著靜靜懸浮在道若素身前這柄如冬日雪空中切下一片而煉成的飛劍,發出了一聲輕聲讚歎。

然而他面對碧落陵第二強者的這柄飛劍,也只是讚歎這一柄飛劍的劍色和材質都是極佳,臉上卻沒有絲毫擔心這柄飛劍威力的表情。

在發出輕聲讚歎的同時,他便已動步,朝着道若素行去。

他的腳踏到了青草,踏到了灌木,踏到了野花…在他的腳踏到青草、灌木、野花上時,青草、灌木和野花看上去連絲毫的彎曲都沒有,似乎他的身體沒有絲毫的份量,但在他走過之後,在他的身體後方,這些青草、灌木、野花,卻全部無聲無息的變成了飛灰。

看著這名不知名的青鸞學院強者,許多清河學院平日眼高過頂的修行者往常驕傲的雙瞳之中只剩下了恐懼。

因為這名俊逸黑袍教授看似閒庭信步,明顯還未將體力魂力催動到極致,然而他的速度在他們的眼中卻已經到了極致,在山坡上帶出了一長條的殘影,此刻道若素的飛劍還沒有飛出,但這名不知名的青鸞學院教授,他的身體,卻好似已經變成了一柄飛劍。

“何需二十息。”

面對凌空而至的俊逸黑袍教授,道若素沒有選擇暫避,而是冷漠而自傲的吐出了這幾個字。

隨着這幾個字出口,他身前安靜等待着的飛劍終於再次嗡的一聲鳴響,整柄飛劍霸道至極的筆直穿行於空中,朝着俊逸黑袍教授雙眉之間刺去。

在飛出身前的一瞬間,他這柄飛劍上所有雪花狀的符文也開始散發霸烈至極的白光,使得這柄飛劍變得如烈日般耀眼,難以直視。

與此同時,他的身體也比俊逸黑袍教授更快的速度跟在了飛劍之後,竟然是始終和飛劍保持了三十步的距離。

這個世間幾乎所有的御劍聖師都會儘量和對手拉開距離。

因為修行者的身體相比魂兵而言是羸弱的,聖師也不例外,能夠御劍的聖師根本不必親身到對方的面前,就可以用雷電般迅捷的飛劍斬殺對手,保證自身的安全。

然而道若素不同,自從六年前想要用戰敗現任王庭大供奉的手段取代成為王庭大供奉,結果在中州數十名名宿面前遭受人生中最黯淡的一次慘敗之後,他便隱姓埋名,離開中州皇城,遍訪雲秦各地的大修行者,以求突破,最終他見到了聞人蒼月的劍道,之後他便定居於碧落陵,並認為聞人蒼月的近身劍道是最適合他,也最能讓他變得強大起來的劍道。

尋常聖師害怕被近距離斬殺而不敢近身,但他的近身劍道,卻是不怕近身…越是近身,他體內能夠貫注於飛劍之內的力量便越為強大。

他和自己飛劍之間的距離越短,他的飛劍,威力便越強。

只是數息的時間,道若素純走霸烈之道的飛劍便已經到了俊逸黑袍教授的面前,他的身體,也和俊逸黑袍教授不到三十步。

就在他的飛劍到了俊逸黑袍教授面前的同時,黑袍教授背後的天空之中突然一聲震鳴,就好像天空突然洞開了一個口子,一枝深紅色的箭矢,以比飛劍更快的速度墜落,落向俊逸黑袍教授的後心。

這是有一名強大的箭手,等到了出手的機會,和道若素的飛劍一起,聯手刺殺這名俊逸黑袍教授。

面對這樣的一擊,整個身體依舊快速前行着,在剎那間似要自動撞上飛劍的俊逸黑袍教授手中金光一閃,出現了一柄金色短杖,這柄金色短杖以不可思議的速度揮出,比他拖出殘影向前的身軀還快出不知道多少倍,“當”的一聲暴鳴,這柄金色短杖先行擊飛了已經接觸到他肌膚的飛劍,又準確無誤的敲擊在了身後落下的深紅色箭矢上。

在任何旁人眼中,這深紅色箭矢和飛劍同時降臨,根本難分前後,然而他卻就是在這極短的時間內,分出了前後,而且只是用短杖往後一揮之勢,就先行震飛了飛劍,接着將這一支深紅色箭矢像拍蒼蠅一般拍落。

只是半息的時光,那名不知隱於何處的強大箭手還沒有能夠來得及鎖定他的下一個身位,還沒有能夠發出第二箭,他和迎面而來的道若素已經只距離五步。

面對和自己只距離五步,黑髮飄舞的對手,道若素的面色依舊冷漠而充滿威嚴。

他的飛劍方才雖然被往後震退,但卻是筆直的後退,此刻便在他身前兩步之處。

他的手往前伸出,體內的力量悉數從他的指掌之間噴湧而出,他的身體也於瞬間,再次加速,他的手堪堪握住了劍柄,一劍,依舊朝着俊逸黑袍教授的眉心刺出。

的確不需二十息的時間。

道若素雖然在王庭大供奉的手下遭受過慘敗,但他至少有資格可以挑戰王庭大供奉,可以令中州皇城數十名名宿都到場觀摩那一戰,在盡棄往年名聲,以純粹追求劍道的修行者姿態行走於世間,又改修了近身劍道之後,他的實力和信心,又重新到了一個巔峰,所以此刻他自然也有着自己強大的驕傲。

分出勝負,只在這一刻,又何須二十息的時間。

這一劍,是他這一生之中刺出的最為強大,最為完美的一劍。

他的整個人都似已經和這一劍融成了一體,他身上和劍上同時流散的恐怖力量,使得他身周地面上的一切草木,全部變成了飛灰。

“很強的劍技…但聞人蒼月的劍技,也並非是天下無敵。也只是萬樣法之中的一道法門而已。”

然而俊逸黑袍教授卻只是平靜的出聲。

在這樣一劍凌身的情形下,他還能平靜的出聲。

只是第一個字的音階從他的口中發出,他的左手伸了出來。

他的左手之中有一根奇特的黑色長刺,在伸出的瞬間,一條凝成實質的光柱便從這根黑色長刺刺尖上射出,打在了道若素的飛劍劍尖。

只在這一瞬,他和道若素的身外,形成了一個不斷擴張的無形氣團。

道若素眼中的冷漠和自傲驟然化成了震驚。

他感覺到那一條小小的光柱就像是一座大山,令自己根本無法抗衡。

然而他依舊沒有退,他發出了一聲悶哼,原本已經在源源不斷從他體內狂湧而出的力量,在他的催動之下更是快了數分,他右肋至右臂的所有肌膚都開裂了起來,他劍上的奪目光芒再亮數分!

“嗤!”

俊逸黑袍教授身後的天空再次洞開,一枝深紅色箭矢再次降臨而下,箭尖周圍的空氣都燃燒了起來,發出了藍色的火光。

俊逸黑袍教授此時只說到第二個字,他看到了道若素不惜一切的堅毅決然的目光,然而他的目光之中卻是充滿了憐憫,他的身軀繼續向前,他和道若素之間的某種微妙僵持便驟然打破,“噗”,道若素張口,噴出鮮血,他手中的長劍同時由劍尖開始,一節節崩裂,就像一根長長的冰棱,從頭到尾,碎成粉末,到了劍柄處依舊沒有停止,道若素的手掌,直至整條手臂,全部承受不住,碎裂開來。

道若素的整個身體開始往後倒飛而出。

在倒飛而出之時,即便失去了一條寶貴的手臂,他的眼睛還是頑強的睜着,看著這名俊逸黑袍教授。

因為就在此時,那一枝深紅色箭矢的來勢,這名俊逸黑袍教授似也已來不及阻擋。

然而讓他的身體驟然徹底冰冷的是,他看到一道金光於此時從俊逸黑袍教授的口中飛了出來。

這一道金光,是一柄小小的,可以含於舌下,甚至吞嚥於腹中的無柄小劍。

“叮”的一聲,這柄無柄小劍只是一繞,便斬在了深紅色箭矢上,將這枝深紅色箭矢直接斬落在地,且沒有絲毫停留,這道金色劍光飛射而出,直接切斷了一名正飛躍而來的清河學院強者的咽喉。

這名俊逸黑袍教授,竟也是一名御劍聖師!

往後墜落的道若素沒有聽清這名俊逸黑袍教授此時出口的一句話,在這柄無柄小劍飛出之時,他的身體已經徹底冰冷,他就已經忍不住嘶聲的叫了起來:“怎麼可能…你怎麼可能比秦瘋子還要強…青鸞學院怎麼可能會有你這些詭異的手段?”

俊逸黑袍教授聽清了道若素的這句話。

他低下了頭。

他的飛劍依舊在場間四處飛舞,收割着一名名清河學院修行者的生命。

他的目光又落在了他黑袍袖口上的銀星標記上。

“我本來就不是青鸞學院的人…我是唐藏人…是一名被逐出了青鸞學院的人。”他低低的自語,回答道若素。

他一直都不是青鸞學院的人...但至少之前,夏副院長和青鸞學院,卻一直將他當成學院的人,即便在送他回來之時,也沒有讓他脫下身上的這件黑袍,他便知道,這件黑袍,是夏副院長和學院留給他的紀念。

TOP

第九卷:歸人 第四十九章 未來的雲秦皇帝

“我們改走這條路。”

行在最前的林夕陡然做了個停止的手勢,接着指了指旁邊一條岔路。

沒有人質疑林夕的決定,所有的人都跟在了林夕的身後。

同樣沉默跟着的“屠黑虎”看著前方林夕的背影,腦海之中出現了這一路上的許多點滴。

此刻他們已經進入了碧落陵的邊境,已經真正進入了聞人蒼月的地界,在離開候雀城後不久,他們便和原先所有只是用於掩飾身份的人離開,剩餘的便全部都是背負着使命一定要進入碧落陵的人,而在這一路上,林夕已經下過許多次讓他們難以理解的命令,然而接下來的事實卻是證明他的命令沒有絲毫的錯誤。

在出發和林夕等人會合之前,“屠黑虎”也知道之前出發往西的十支隊伍之中,至少有七八支全軍覆沒,有些隊伍雖然能夠有些人活下來,但內裡真正要護送去接受重任的人卻是反而被刺殺。

這樣的任務,在他看來,就相當於是死令。

但在林夕的統御之下,他們這支隊伍卻波瀾不驚的已然進入碧落陵的邊界。

就在不久前,他就受林夕的命令,探過林夕此刻讓他們行進的這條路,發現了有大規模輕騎軍活動的痕跡,他也將這個情況忠實的彙報給了林夕,但不知為何,林夕還是選擇了走這條很有可能撞上一支大規模軍隊伏擊的道路。

隊伍快速的行進着,二十餘人之中,唯一的一名並非修行者的那名十狼之中的清瘦師爺也被眾人輪流背着。

一個多時辰過去,隊伍穿插到了一條山崗中的密林裡暫歇。

回頭看著被拋在身後的幾座山丘和山林,“屠黑虎”擦乾了衣內的積汗,敬佩的看著林夕,知道這一次林夕又做出了正確的決定。

……

這些年在雲秦帝國聲威無雙的鎮西大將軍聞人蒼月和西夷流寇有染,是在鬼軍師率眾擊殺南山暮不成之後暴露出來的事情,也直到雲秦皇帝長孫錦瑟下定決心,和聞人蒼月決裂,暗中開始真正交手之後,雲秦朝堂才赫然發現,最近這些年聞人蒼月在西邊花最大力氣做的並不是對抗西夷,而是培植大批完全忠誠於他的強大軍隊,以及剷除碧落陵境內反對他的力量。

很多原本以為手上掌握著不少對抗他的力量的權貴,等到此時,卻赫然發現,這些平時反對聞人蒼月的力量,竟是假裝出來的,竟然無一能夠所用。

這些權貴和中州皇城也同時發現,聞人蒼月對於和碧落陵接壤的數行省邊界的部署,甚至已經比和唐藏接壤的邊境還要慎密!

華固郡面色極冷的手持黃銅鷹眼等待着,隨着時間的延長,他的面色變得越來越冷。

他此刻所在的位置,便在“屠黑虎”回望的,已經被他們遠遠拋在身後的幾座山丘之中。

他的身份,是碧落邊軍中策將,原本負責鎮守這一帶邊境的將領,比他足足低出三階。

此刻他的身後,有一支四十名身穿銀虎重鎧的修行者組成的重鎧軍,有一支百人建制的重騎軍,除此之外,還佈置有二十餘架軍中最強的穿山弩車!

甚至還有一支五百人建制的輕騎軍在一側峽谷之中等着,就等戰事一發,便切斷對方的後路。

山林之中的隱蔽處,也已經設置了幾根可以讓銀虎重鎧軍可以更快,更節省魂力而快速到達對方陣中的滑索。

之所以動用這麼強大的建制,甚至動用了非制式的銀虎重鎧軍,只是因為銀虎重鎧是完全多重鎖合封閉,在戰時連空氣都是呼吸氣室儲存空氣,完全無視火燒、劇毒等諸多因素的重鎧。

因為這一支隊伍,是殺死了公孫泉的隊伍。

只有三十餘歲的華固郡在碧落邊軍之中屬於少壯派,和公孫泉並沒有什麼交情,然而所有忠於聞人蒼月的軍人都有一種強烈的歸屬感和團體感,他知道公孫泉雖然這些年在雲秦帝國境內為聞人大將軍做了許多事情,立下了許多功績,是聞人大將軍重要的臂膀。

這對於他而言便夠了。

他有着強烈的信念,要為這名值得他敬重的戰友報仇。

早在五日之前,他就已經掌握了這支隊伍的大致行動軌跡,連上今日,已經是第三次設伏。

但讓他感到無比挫敗和心寒的是,對方率隊的將領竟是無一例外的避了過去,讓他的三次包圍圈全部落空。

五日之間連續帶著大量軍械行進,尋覓和堵截這支隊伍,也已經使得他們的體力到達了極限,接下來,他們已經無力再阻止這支隊伍進入碧落陵深處。

……

一名白髮老將領盤坐在一間簡陋行軍營帳之內。

這座營帳位於碧落陵和雲秦最西各行省接壤東境賀葉山區,就在這山間暮靄漸起之時,一名身穿青銅色金屬鎧甲的年輕將領掀帳而入,對著這名白髮老將躬身行禮,稟報導:“抓住了兩名探子。”

白髮老將頓時眼中厲光一閃:“有重要軍情麼?”

“還沒有審訊,這兩名探子都是修行者,像是自己送上門來,且要求面見將軍。”年輕將領恭聲道。

“讓他們進來。”白髮老將看了這名年輕將領一眼,沒有什麼遲疑的說道。

手上和腳上都置了重鐐的一男一女很快被帶入了營帳之內。

這一男一女兩名年輕人,正是止戈三年的學生,陳暮和杜占葉。

“你們是什麼人?有什麼話要說?”看著這兩名神色平靜從容的年輕人,白髮老將依舊沒有什麼廢話,沉靜而平穩的直接問道。

陳暮微躬身見禮,溫和道:“郭將軍,現在正發生的事情,想必你也很清楚,我自投將軍陣中,便是請求將軍不要站在聞人蒼月的一邊,成為青史上遺臭萬年的罪人。”

白髮老將不慍不怒,看著陳暮,道:“我只是碧落東境上一名鎮守將,我沒有效忠哪一方的說法,只知執行軍令。”

“我只問將軍一句,您效忠於雲秦,效忠於皇上麼?”陳暮看著他,認真的問道。

白髮老將面無表情的點頭,道:“當然。”

陳暮溫和的繼續問道,“若是皇上親臨,想必將軍您一定會拋開一切擔憂,誓死聽從皇上的一切命令?”

白髮老將自然聽得懂陳暮的意思,他眉頭微皺,直接道,“你必須證明你的確是帶著皇上的命令。但即便是密諭,也依舊有可能作假。”

“我沒有帶什麼密諭,我本身便是證明。”陳暮看著白髮老將的雙目,認真的說道。

白髮老將霍然抬首,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一時在思索着這句話的意思,沒有言語。

陳暮也沒有出聲,他手上微微發光,用手指指甲劃破了自己食指指尖的肌膚,有數滴鮮血沁了出來。

白髮老將的雙瞳驟然收縮。

陳暮指尖上滴出的數滴鮮血,鮮艷的紅色之中,卻明顯可以看到一絲絲金黃的色澤,就像一絲絲極其微小的金色閃電在裡面游動。

蒼老的將軍在極短的時間內想明白了許多事情,他的眼眸裡湧現出極為震驚的情緒,然後他便霍然站了起來。

站起來之後,這名蒼老的將領便彎下了腰,對著陳暮拜伏了下來,顫着聲音道:“參見太子殿下。”

“郭將軍請起。”帶著重鐐銬的陳暮溫和的輕聲道:“我來見將軍,便是將我的命交到了將軍手中,我的信任,便是雲秦對將軍您的信任,便是父皇對您的信任。”

在碧落邊軍足足三十七年,沒有因任何事情而惶恐至身體顫抖的郭石欽真正惶恐的顫抖着,並非是害怕,而是擔心自己根本無法保證面前這名溫和的年輕人的生命,無法保證將來會成為雲秦皇帝的這名年輕人的安全。

“太子殿下!”

在十數個呼吸之後,這名白髮老將才記起幫陳暮和杜占葉除去鐐銬,但他的心情依舊無法平復,以至於聲音都有些嘶啞:“我自當誓死追隨太子殿下,但我軍只不過兩千人…且肯定有直屬於聞人大將軍的密探,我們太過勢單力薄,恐怕隨時都會被吃掉。”

“我明白。”

陳暮平和的看著這名白髮老將,緩聲道:“但張院長說過,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我們現在要做的事情,便是將一點點的星光之火,燃成大火。我們不能給他們反應的時間,我們要馬上突襲李舟寒的平野軍,如果順利的話,對面的陳州軍會和我們夾攻平野軍。”

“陳州軍會配合我們?”白髮老將有些難以置信的看著陳暮,他心中十分清楚,平野軍位於他所統領的賀葉軍和周廣平統領的陳州軍中間,兩軍夾攻,平野軍便直接被包了餃子,擊敗平野軍根本沒有任何的懸念,但周廣平卻是聞人蒼月的心腹,根本不可能會被背叛聞人蒼月。

“有人已經去了陳州軍,同時還會有更多的人去別的地方。”陳暮看著白髮老將,輕聲道:“所以請將軍放心,連青鸞學院都出了全力,這戰我們獲勝的機率很大。”

白髮老將深吸了一口氣,在新鮮的空氣在肺腑之間蕩漾開來之時,或許因為是純粹的戰陣對於他而言更為簡單,不需要考慮更多的事情,所以他慢慢的恢復了平日的沉冷,他也不再多言,再次對著陳暮躬身行禮,一聲厲喝在他的口中迸發而出,“列!”

TOP

第九卷:歸人第五十章 臨軍

    接近正午,林夕等人站立在“烏拉唦”山區的某一座丘陵的山頂部位,借助著濃密的林木枝葉隱匿著身影,靜靜的等待著。

    “烏拉唦”在西夷的土語裡面就是聚寶盆的意思,由諸多丘陵和草甸組成,從高處往下看,這片區域就真的像是一個大聚寶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丘陵就像是一個個的元寶,一片片水草肥美的草旬就像是一塊塊綠色的寶石,點綴其中。

    這片區域位於鏡天湖的後方,原本是由西夷十五部中的土跋部佔據。

    鏡天湖的前後,只是後來雲秦帝國習慣上的稱呼,因為鏡天湖的西面對著雲秦的前線,雲秦和唐藏接壤的般若走廊,所以雲秦習慣稱這一面為前,而靠近原本雲秦領土的這一側為後。

    這聚寶盆中大塊大塊的水草肥美之地,使得土跋部只需靠簡單的驅趕散養便擁有驚人數量的馬群和厚毛麋鹿,前者給土跋部帶來了原先西夷十五部之中最強的騎兵隊伍,後者使得土跋部成了雲秦邊境上的大皮毛商,根本不需為自己的食物和軍械資金發愁。

    也是長年往來於雲秦邊境的商隊中那些富商的富裕和完全不同於半游牧部落的奢華享受讓土跋部眼紅,以至於極其依賴邊貿的土跋部反而成了當年西侵的提議者和暗中組織者,結果張院長一夜入金帳,斬盡西夷十五部所有首領,雲秦軍隊大舉反擊之後,土跋部因為和當時的雲秦邊境最近,第一個便丟掉了自己的地盤,自那以後,這個聚寶盆便一直處於雲秦碧落東郊軍的管轄之下。

    此刻從林夕置身的丘陵往下看去,真是他在前一個世界的書中描繪的“敕勒川,陰山下,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

    齊腰深的長草之中,風吹過,隱隱現出大群大群的牛羊。

    只是林夕此刻的注意力,卻不是在這副平時也不多見的風景上。

    在他的視線之中,一條寬闊的馬道在丘陵和草甸之間曲折蔓延,馬道的盡頭,一個丘陵的頂端,建立著一個軍營營區。

    這個丘陵的三面是陡峭的懸崖,唯有一面是呈四十五度的斜坡,馬道就沿著這條斜坡延伸至鑲嵌著銅鉚釘的軍營大門,一根根原木尖樁修築的柵欄和高高的角樓、箭塔,形成了這個軍營的防衛圈。

    這是標準的易守難攻的要衝。

    長而陡的坡度使得重型器械很難進入有效的殺傷範圍,即便是重鎧軍,也會在這陡坡上白白的消耗掉大部分戰力,而軍營中的重型軍械,卻是可以發揮出恐怖的殺傷力。

    而且這種要衝式的軍營,雲秦軍方一般都會配備大量數量的輕騎軍,別處一有戰事發生,這裡的騎軍便可以迅速的趕去接應。

    若是真有大軍推進交戰,對付這種要衝的最好方法,就只能是困而不攻,將其活活困死,要么就是直接避開,等這裡的軍隊出動到別處之後,再行絞殺。

    然而林夕今日的任務,不是要避開或者攻陷這個軍營,而是要接管這個軍營。

    這難度無疑更大。

    ……

    碧落東郊軍鏡天后軍。

    輕騎七百騎。

    步兵五百。

    重騎一百。

    鉤鐮軍一百。

    重鎧不詳。

    ……

    在林夕身後的薑笑依第三次在腦海之中重複這個軍營的資料時,他們這些人後方傳出了一聲鷓鴣叫聲,接著一身黑色勁裝的邊凌涵輕盈無聲的從樹林中顯露了出來,對著林夕做了個手勢。

    “你們小心些。”

    林夕對著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交待了一聲,便不再多說什麼,跟著邊凌涵迅速的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之中。

    號角聲悲涼的響起。

    鏡天后軍軍營角樓上的崗哨很快就看到了有一列人從草甸中顯露出了跡,極快的突進至軍營山坡下的速度,以及草甸之中的暗哨根本沒有發出任何的警示,使得所有崗哨在吹響號角的瞬間便都心頭微寒,這大批的修行者到來,自然不可能是結伴來游覽碧落陵東境風光的。

    在這列不速之客的雙腳正式踏上正對軍營的斜長陡坡時,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已經在軍營大門後方集結。

    第一聲警告厲喝很快發出,然而二十餘名不速之客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那充滿著極其肅殺寒意的警告,只是依舊沉默而快速的前行,直到第三次警告發出,集結在軍營後方之中兩百名箭手齊齊扯動弓弦,按照一名校官的指示,準備齊齊朝著上方天空拋射而出之時,二十餘名不速之客卻全部驟然停了下來。

    面色平靜的白玉樓在最前方,緩緩出聲:“奉皇上諭旨,撤除丁鼎鏡天后軍統領一職。”

    白玉樓的聲音十分平緩,但極其清晰,隔著數百步的距離,傳入了軍營大門後每一個人的耳中。

    他甚至連自己是什麼身份都沒有說明,只是說了這一句,便伸出了手。

    他左手展開了一卷明黃色的聖旨檄文,右手遞出了一枚正武司的軍令。

    邊軍,尤其是在聞人大將軍這麼多年嚴苛統御之下,碧落陵的正規軍人無一不是心志如鐵的存在,即便是面對數倍的敵人,在軍令發出之前,也會像 條鐵牆一般,不會有任何的異動,然而白玉樓的這句話一出口,整個軍營之中還是不免一片嘩然。

    普通的軍人只知忠於聞人大將軍,忠於聖上,他們根本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在他們的心中,忠於聞人大將軍和忠於聖上,根本就不是什麼衝突的事情。

    因為忠於帝國,忠於天子,是絕大多數勇武的雲秦人天生就融於血脈之中的東西,即便是聞人蒼月這麼多年治軍之下,令碧落陵絕大多數軍隊對他忠心至極,但他自然也不可能說自己不忠於雲秦帝國。

    此刻這些普通軍人只是感到震驚和不解。

為什麼突然有這樣一列隊伍,帶著皇帝的御令突然要撤換掉他們這裡的最高將領?

    集結在軍營後方的肅殺軍隊之中,為首的是一名頭戴金屬紅盔,身上的鎧甲卻是銀色的年輕將領。

    在這一片嘩然之中,這名頭盔像鮮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臉色迅速變得更加的陰冷,馬上寒聲厲叱:“慌亂什麼!只是作假的惑敵之計而已! ”

    就在他這一聲陰冷呵斥響起的同時,白玉樓卻是沒有再說什麼。

    他的後方,那名五十餘歲的清瘦師爺卻是走到了他的身前,一步步的越眾朝前走去。

    這名清瘦師爺是他們這批人中,唯一併非修行者的存在,即便是一路上眾人對他多有照拂,幾乎不用他走路,但這連日的跋涉,也已經使得他的神色極其的憔悴,此刻走在陡峭山坡上,便顯得十分的艱難。

    “不要懷疑聖上的命令!”

    “我想你們之中應該有人認得我是誰,聽得出我的聲音!”

    在一步步艱難的往上走時,這名五十餘歲的清瘦師爺盡量的仰起頭,用盡全力,發出了這兩句聲音。

    因為並非修行者,這兩句用盡他全身力量的大喝在風中便有些空洞和無力,甚至還有些模糊。

    然而他的聲音,卻是讓整個軍營大門後方更是一片嘩然。

    “是藺大人!”

    “真的是藺祝和大人!”

    ……

    就在這一片瞬時壓制不住的嘩然之中,林夕、邊凌涵和安可依正悄無聲息的攀爬在一側的絕壁上。

    雖然此時軍營大門前方正遭遇令人震驚的變故,但這側絕壁上方一座箭樓上的數名哨崗還是體現出了精銳軍人所具備的素質,依舊很快發現了這三個人的跡。

    兩名哨崗同時下意識的舉起了手中的號角,想要示警,但安可依、邊凌涵和林夕的反應比他們還要迅速。

    在他們剛剛察覺往上攀爬的三人的瞬間,眼光才剛剛急劇的閃動時,邊凌涵的身體就已經往後仰起,而安可依便已經伸手抓住了她的領口,邊凌涵的整個人就被安可依一隻手抓著,懸空在空中,然而她在這一瞬間,就已經穩定至極的拉開了她的銀色長弓,朝著上方箭樓射出了一箭。

    這一支銀色的箭矢竟然沒有多少的破空聲,也沒有射中上方的任何一名哨崗,只是咄的一聲輕響,在釘入了箭樓頂部的一根木檁中時,有一股淡淡的藥霧擴散了開來,箭樓上的數名崗哨便都石化般一動不動了。

    在邊凌涵射出這一箭之時,林夕卻是陡然加速,以肆無忌憚的態勢,雙手握著兩柄黑色匕首,極快的交替釘入山石縫隙之中,只是十數個呼吸之間,就已經攀爬到了這座箭樓之上。

    他沒有觸碰任何一名僵立在當地的崗哨,悄無聲息的蹲了下來,從木材的縫隙之中,極其冷靜的掃視著這個軍營。

    也就在此時,那名頭盔像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根本不再有任何的言語,只是極其冷厲的往上抬手,發布直接施射的命令。

    “不能放箭!”然而就在此時,數名校官同時發出了急劇的大喝!

TOP

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章 臨軍

接近正午,林夕等人站立在“烏拉唦”山區的某一座丘陵的山頂部位,借助着濃密的林木枝葉隱匿着身影,靜靜的等待着。

“烏拉唦”在西夷的土語裡面就是聚寶盆的意思,由諸多丘陵和草甸組成,從高處往下看,這片區域就真的像是一個大聚寶盆,一個個大大小小的丘陵就像是一個個的元寶,一片片水草肥美的草旬就像是一塊塊綠色的寶石,點綴其中。

這片區域位於鏡天湖的後方,原本是由西夷十五部中的土跋部佔據。

鏡天湖的前後,只是後來雲秦帝國習慣上的稱呼,因為鏡天湖的西面對著雲秦的前線,雲秦和唐藏接壤的般若走廊,所以雲秦習慣稱這一面為前,而靠近原本雲秦領土的這一側為後。

這聚寶盆中大塊大塊的水草肥美之地,使得土跋部只需靠簡單的驅趕散養便擁有驚人數量的馬群和厚毛麋鹿,前者給土跋部帶來了原先西夷十五部之中最強的騎兵隊伍,後者使得土跋部成了雲秦邊境上的大皮毛商,根本不需為自己的食物和軍械資金發愁。

也是長年往來於雲秦邊境的商隊中那些富商的富裕和完全不同於半遊牧部落的奢華享受讓土跋部眼紅,以至於極其依賴邊貿的土跋部反而成了當年西侵的提議者和暗中組織者,結果張院長一夜入金帳,斬盡西夷十五部所有首領,雲秦軍隊大舉反擊之後,土跋部因為和當時的雲秦邊境最近,第一個便丟掉了自己的地盤,自那以後,這個聚寶盆便一直處於雲秦碧落東郊軍的管轄之下。

此刻從林夕置身的丘陵往下看去,真是他在前一個世界的書中描繪的“敕勒川,陰山下,風吹草低見牛羊”的景象。

齊腰深的長草之中,風吹過,隱隱現出大群大群的牛羊。

只是林夕此刻的注意力,卻不是在這副平時也不多見的風景上。

在他的視線之中,一條寬闊的馬道在丘陵和草甸之間曲折蔓延,馬道的盡頭,一個丘陵的頂端,建立着一個軍營營區。

這個丘陵的三面是陡峭的懸崖,唯有一面是呈四十五度的斜坡,馬道就沿著這條斜坡延伸至鑲嵌着銅鉚釘的軍營大門,一根根原木尖樁修築的柵欄和高高的角樓、箭塔,形成了這個軍營的防衛圈。

這是標準的易守難攻的要衝。

長而陡的坡度使得重型器械很難進入有效的殺傷範圍,即便是重鎧軍,也會在這陡坡上白白的消耗掉大部分戰力,而軍營中的重型軍械,卻是可以發揮出恐怖的殺傷力。

而且這種要衝式的軍營,雲秦軍方一般都會配備大量數量的輕騎軍,別處一有戰事發生,這裡的騎軍便可以迅速的趕去接應。

若是真有大軍推進交戰,對付這種要衝的最好方法,就只能是困而不攻,將其活活困死,要麼就是直接避開,等這裡的軍隊出動到別處之後,再行絞殺。

然而林夕今日的任務,不是要避開或者攻陷這個軍營,而是要接管這個軍營。

這難度無疑更大。

……

碧落東郊軍鏡天后軍。

輕騎七百騎。

步兵五百。

重騎一百。

鈎鐮軍一百。

重鎧不詳。

……

在林夕身後的姜笑依第三次在腦海之中重複這個軍營的資料時,他們這些人後方傳出了一聲鷓鴣叫聲,接着一身黑色勁裝的邊凌涵輕盈無聲的從樹林中顯露了出來,對著林夕做了個手勢。

“你們小心些。”

林夕對著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交待了一聲,便不再多說什麼,跟着邊凌涵迅速的消失在茂密的山林之中。

號角聲悲涼的響起。

鏡天后軍軍營角樓上的崗哨很快就看到了有一列人從草甸中顯露出了蹤跡,極快的突進至軍營山坡下的速度,以及草甸之中的暗哨根本沒有發出任何的警示,使得所有崗哨在吹響號角的瞬間便都心頭微寒,這大批的修行者到來,自然不可能是結伴來遊覽碧落陵東境風光的。

在這列不速之客的雙腳正式踏上正對軍營的斜長陡坡時,一支全副武裝的軍隊已經在軍營大門後方集結。

第一聲警告厲喝很快發出,然而二十餘名不速之客卻像是根本沒有聽到那充滿着極其肅殺寒意的警告,只是依舊沉默而快速的前行,直到第三次警告發出,集結在軍營後方之中兩百名箭手齊齊扯動弓弦,按照一名校官的指示,準備齊齊朝着上方天空拋射而出之時,二十餘名不速之客卻全部驟然停了下來。

面色平靜的白玉樓在最前方,緩緩出聲:“奉皇上諭旨,撤除丁鼎鏡天后軍統領一職。”

白玉樓的聲音十分平緩,但極其清晰,隔着數百步的距離,傳入了軍營大門後每一個人的耳中。

他甚至連自己是什麼身份都沒有說明,只是說了這一句,便伸出了手。

他左手展開了一卷明黃色的聖旨檄文,右手遞出了一枚正武司的軍令。

邊軍,尤其是在聞人大將軍這麼多年嚴苛統御之下,碧落陵的正規軍人無一不是心志如鐵的存在,即便是面對數倍的敵人,在軍令發出之前,也會像一條鐵牆一般,不會有任何的異動,然而白玉樓的這句話一出口,整個軍營之中還是不免一片嘩然。

普通的軍人只知忠於聞人大將軍,忠於聖上,他們根本不知道外界發生的事情,在他們的心中,忠於聞人大將軍和忠於聖上,根本就不是什麼衝突的事情。

因為忠於帝國,忠於天子,是絶大多數勇武的雲秦人天生就融於血脈之中的東西,即便是聞人蒼月這麼多年治軍之下,令碧落陵絶大多數軍隊對他忠心至極,但他自然也不可能說自己不忠於雲秦帝國。

此刻這些普通軍人只是感到震驚和不解。

為什麼突然有這樣一列隊伍,帶著皇帝的御令突然要撤換掉他們這裡的最高將領?

集結在軍營後方的肅殺軍隊之中,為首的是一名頭戴金屬紅盔,身上的鎧甲卻是銀色的年輕將領。

在這一片嘩然之中,這名頭盔像鮮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幾乎沒有任何的猶豫,臉色迅速變得更加的陰冷,馬上寒聲厲叱:“慌亂什麼!只是作假的惑敵之計而已!”

就在他這一聲陰冷呵斥響起的同時,白玉樓卻是沒有再說什麼。

他的後方,那名五十餘歲的清瘦師爺卻是走到了他的身前,一步步的越眾朝前走去。

這名清瘦師爺是他們這批人中,唯一並非修行者的存在,即便是一路上眾人對他多有照拂,幾乎不用他走路,但這連日的跋涉,也已經使得他的神色極其的憔悴,此刻走在陡峭山坡上,便顯得十分的艱難。

“不要懷疑聖上的命令!”

“我想你們之中應該有人認得我是誰,聽得出我的聲音!”

在一步步艱難的往上走時,這名五十餘歲的清瘦師爺儘量的仰起頭,用盡全力,發出了這兩句聲音。

因為並非修行者,這兩句用盡他全身力量的大喝在風中便有些空洞和無力,甚至還有些模糊。

然而他的聲音,卻是讓整個軍營大門後方更是一片嘩然。

“是藺大人!”

“真的是藺祝和大人!”

……

就在這一片瞬時壓制不住的嘩然之中,林夕、邊凌涵和安可依正悄無聲息的攀爬在一側的絶壁上。

雖然此時軍營大門前方正遭遇令人震驚的變故,但這側絶壁上方一座箭樓上的數名哨崗還是體現出了精鋭軍人所具備的素質,依舊很快發現了這三個人的蹤跡。

兩名哨崗同時下意識的舉起了手中的號角,想要示警,但安可依、邊凌涵和林夕的反應比他們還要迅速。

在他們剛剛察覺往上攀爬的三人的瞬間,眼光才剛剛急劇的閃動時,邊凌涵的身體就已經往後仰起,而安可依便已經伸手抓住了她的領口,邊凌涵的整個人就被安可依一隻手抓着,懸空在空中,然而她在這一瞬間,就已經穩定至極的拉開了她的銀色長弓,朝着上方箭樓射出了一箭。

這一支銀色的箭矢竟然沒有多少的破空聲,也沒有射中上方的任何一名哨崗,只是咄的一聲輕響,在釘入了箭樓頂部的一根木檁中時,有一股淡淡的藥霧擴散了開來,箭樓上的數名崗哨便都石化般一動不動了。

在邊凌涵射出這一箭之時,林夕卻是陡然加速,以肆無忌憚的態勢,雙手握著兩柄黑色匕首,極快的交替釘入山石縫隙之中,只是十數個呼吸之間,就已經攀爬到了這座箭樓之上。

他沒有觸碰任何一名僵立在當地的崗哨,悄無聲息的蹲了下來,從木材的縫隙之中,極其冷靜的掃視着這個軍營。

也就在此時,那名頭盔像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根本不再有任何的言語,只是極其冷厲的往上抬手,發佈直接施射的命令。

“不能放箭!”然而就在此時,數名校官同時發出了急劇的大喝!

無罪有留言:“不出意外明天就應該能恢復正常,更新也會趨於正常,還有我們的書友頁游公會已經建立成功了!明天晚上7點就開服了,還有沒有進來的要一起玩的書友要加油了,沒加進來的趕緊加入吧,我在群裡等大家,公會群:一三一八零七三三五,話說好像很多很多書友說加不進群,不知道咋回事,用大寫發一下吧。”

TOP

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一章 持弓祭司

這數名校官都是位於這名頭盔像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身後不遠,所以他們第一時間看清了這名年輕將領下達命令的意圖,第一時間發出了急劇大喝。

能夠在碧落邊軍之中做到統御百人的校官,自然都身經百戰,十分清楚打斷上階將領的軍令是極其嚴重的事情,然而他們卻不能不打斷。

因為這是藺大人!

是先前在他們碧落東郊軍鏡天后軍擔任過軍師,調任至東林行省之後,又成為工司給事中的藺大人!

即便他們遠在碧落邊軍之中,也經常能夠聽到藺大人的事蹟,而且在任何雲秦人心目中,各司言官便是雲秦的脊骨,是清正不阿,為民請命的代言詞!

各司給事中,都是和當日在東港鎮阻擋在魏賢武的鐵騎之前的姜瑞一樣的清流。

這數名校官寧可懷疑白玉樓手中的御書和軍令,也不願意懷疑這名對於他們而言沒有絲毫武力的藺大人,因為他們十分清楚,若是殺死了這樣的一名官員,他們的名字,或許就會被永遠記錄在雲秦的史書之上,永遠背負恥辱之名。

頭盔像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自然也十分清楚這點,然而面對這幾名校官的急劇大喝,他往上抬起的手只是微頓,用極冷的聲音道:“違令者斬!”

“誰敢斬!”

一聲厲嘯在營中響起。

一名面上有兩條可怖傷疤的中年將領疾步狂奔而來。因太過倉促,這名中年將領還來不及披掛,身上穿著的只是單薄布衣,頭髮也十分散亂,但他的身後,卻是跟着至少百名身穿輕鎧的軍士。

看到這名中年將領的出現,再聽到他此刻的這句呵斥,頭盔像血一樣鮮紅的年輕將領瞳孔微縮,往上抬起的手一時僵在空中,沒有繼續往上。

他並非是懼怕這名中年將領的修為和身後跟隨着他的軍士,而是因為這名中年將領的出現,使得他統御的這支軍隊之中的那些箭手都已陷入了徹底的猶豫和慌亂之中,此刻他的發令,恐怕根本沒有用處。

“仇正虎,你難道想要在這軍營之中兵變麼?”

就在此時,一聲隱怒的聲音發出,身穿亮黃色非制式鎧甲的鏡天后軍統領丁鼎緩步從營中正道前來。與此同時,一支已經全部裝備好的輕騎鎧甲軍從後營區奔襲而出,形成數條鐵流,將前營隱隱圍住。

“我兵變?”

仇正虎勃然大怒,怒喝道:“丁大人,你敢說此刻營前的藺祝和大人是假的?你難道不知道射殺他,意味着什麼?”

在這名將領的如雷怒喝之中,許多低階將領和老士官以及許多普通軍士也都滿臉漲得通紅的看著丁鼎,想要丁鼎給他們一個合理的解釋。

一方是平時令他們敬畏的統領,一方是雲秦言官,但兩相比較之下,卻還是雲秦言官在他們的心中占了更重的位置。

“他當然不是假的。”

身材魁梧高大,國字臉的丁鼎森冷的看著仇正虎,冰冷的說道:“但現在根本不是他假不假的問題,而是你們忠不忠於聞人大將軍,懷疑不懷疑聞人大將軍的問題。”

仇正虎面色驟寒,死死的盯着丁鼎,道:“丁大人,你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難道還不夠明白麼?”丁鼎眯起了眼睛,對著更遠的西方行了一個軍禮,“我們碧落邊軍任何一人,都是聞人大將軍的部下,都是聽從聞人大將軍的號令,即便是朝堂要撤換掉我,也必須要經過聞人大將軍的批閲,撤換掉我的,應該是聞人大將軍核發的軍部文書。”

微微一頓之後,行完軍禮的丁鼎轉頭一掃仇正虎和最先打斷軍令的那數名校官,緩而更加冷戾的說道:“任何命令想要直接躍過聞人大將軍,不經過聞人大將軍之手,到底是想要對付誰,難道你們還不明白麼?我給你們一個機會,此刻不阻止我發軍令的話,我可以放你們一條生路,但若是你們還想阻止我發軍令,我會毫不猶豫的將你們全部殺死。”

“想要殺死藺大人,便從我的屍體上跨過去。”

仇正虎聽懂了丁鼎的意思,但他沒有改變自己的決定,反而收斂了自己的怒意,冰冷而肅殺的看著丁鼎,拔出了手中的長刀。

隨着他手中青銅色的長刀拔出,所有和他抱同一想法的人也全部抽出了自己的兵刃,一時整個軍營中兩方的陣營顯得十分分明。

約有兩百餘名臉色或赤紅,或蒼白的將領和軍士選擇了仇正虎這一方,然而在這總數超過一千五百名軍士的大營中,這些人畢竟顯得勢單力薄。

“我給過你們機會了。”

看著這些舉起兵刃的昔日同僚,丁鼎的目光之中看不出任何的同情和憐惜,只是異常冰冷和決然的說了這一句。

在這一句出口的同時,這名渾身散發着森冷和威嚴氣息的魁梧將領一隻手就將抬起,揮落。

只要他的這隻手抬起,揮落,一場血腥的清洗就將拉開帷幕。

然而他並不知曉的是,在極遠處的箭樓上,林夕卻也是搖了搖頭,在心中也輕聲說了一句,“我也給過你機會了。”

在心中輕聲說出這一句之時,他的手中一聲輕微的震鳴,一枝“超風”箭矢便已脫離了他手中“小黑”的弓弦,飛入了他前方的空中。

丁鼎的手剛想抬起,然而他的肩膀只是一動,所有的人才感覺到有異樣的風吹來,丁鼎就已經一聲慘叫,往後倒了下去。

這一刻唯有丁鼎才清楚發生了什麼。

就在他準備發令之時,天空之中突然飛出一枝灰色的箭矢,射向他的眉心之中。

這一枝箭矢的速度之快,使得他只來得及的下意識一抓以及轉頭。

多年的苦修以及在真實的死亡威脅之下爆發出來的潛力,使得他的右手抓住了這支箭的箭尾,但是他的右手卻還來不及完全的發力,魂力還沒有來得及完全透入他的鎧甲符文之中,這支箭矢已經刺入了他的血肉。

在他頭顱的略微偏轉之下,這支箭矢沒有能夠射中他的眉心,只是射入了他右眼的眼眶之中,但是箭尖上蘊含著的衝擊力,直透入他的頭顱之中,讓他瞬間就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失去了知覺。

這一瞬間,除了他之外,沒有人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只在一片驚呼聲響起,他往後倒下重重墜地之時,他身周的人才看清他的眼眶之中插着一支通體金屬的灰色箭矢。

“小黑…果然很黑…超風…果然很快。”

看著這堪稱完美的一箭刺殺,隱匿在箭樓上的林夕揉|搓着只是一箭便已經因為魂力的劇烈抽吸而變得痠疼不堪的右臂,在心中忍不住發出了一聲感嘆。

超風箭矢並不算特別強大,但是“小黑”卻是一般魂兵長弓無法比擬的恐怖利器。

在林夕看來,就算換了自己,哪怕自己的反應再快上一倍,恐怕也不可能躲過自己射出的這一箭。

這一箭的速度,恐怕大國師階的修行者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也不可能直接閃避得掉,只有硬接。

軍營中的驚叫慘呼聲連成了一片。

因為這一箭的速度太快,以至於暫時根本無法發現這一箭從何處射來。

尤其對於忠於統領丁鼎的軍士而言,他們只看到統領大人才要發令,就馬上被一箭射倒,一時之間,他們驚懼、憤怒的喊叫着,盲目的搜尋着。

雲秦邊軍軍紀森嚴,且誓死效忠聞人大將軍的絶對不止丁鼎一人,此刻碧落邊軍的軍威便徹底的展現出來,丁鼎直接倒下,但他這一方卻沒有因為群龍突然失首而變成一團散沙,那名頭盔鮮紅的年輕將領發出了一聲厲嘯,想平伏部下的情緒,同時他的手也抬了起來,想要接替丁鼎發佈命令。

“你的紅色頭盔顏色實在太跳了…你的人也太跳了…”

已經換由右手持弓,左手控弦的林夕在心中嘆了口氣,但他的眼神卻是平靜無波,整個身體也是穩定到了極點。

急劇的風聲瞬間又至。

這名頭盔鮮紅的年輕將領周圍的軍士陡然看到這名將領哼都沒有哼一聲,就往前栽倒了下去。

也直到這名戴着紅頭盔的年輕將領身軀撞擊在平整泥地上,他周圍的這些軍士才看到這名年輕將領的後頸上插着一支灰色的箭矢,接着他們才感覺到這支箭矢帶來的風流吹過他們的面目。

一名丁鼎這方的將領終於判斷出了箭路,判斷準了這名箭手應該就在側後方遠處和他們相距不到三百步的箭樓,但是因為對於這名強大箭手的恐懼一時間壓倒了平時征戰之中形成的鐵血和冷靜的意志,使得他的身體一時微僵。

這一僵便挽回了他的一條性命。

因為就在他的身旁,一名也判斷出了箭路的校官正想揮手喝令,一支銀色的箭矢便已凌空飛來,狠狠的釘入了他張開的口中。

微僵在當地的將領反應了過來,身體迅速的蜷縮了下來。

林夕在箭樓之中站了起來。

即便出動了言官這樣的存在都沒有能夠直接令他們順利接管這軍營,但很明顯,藺言官對於這支軍隊中每個人的心理壓力是巨大的。也正是因為在這軍營分化,許多軍人實則只是迫於聞人蒼月之威而舉棋不定之際,他的箭矢才能起到如此強大的震懾效果。

而他的目的,也不是要儘可能多的殺死這些碧落軍人,而是要儘可能的懾服這些碧落軍人,讓更多的人能夠活着轉投到對付聞人蒼月的陣營之中。

所以他就要用一切的手段,使得這支軍隊之中每個人承受的心理壓力更大一些,震懾到那些只是迫於形勢或是舉棋不定的人全部改變主意。

於是在站起來之時,他便已經脫下了外面穿著的青色勁裝。

他的青色勁裝裡面,穿著的是淡金色的祭司長袍,靈祭祭司的長袍。

箭樓上數名僵立着的崗哨全部都是身穿黑色制式皮甲,此時林夕身穿淡金色祭司長袍一站起來,便顯得分外的顯眼。

而在這軍營中所有人看來,最為觸目驚心的是,這名祭司還背着一具黑弓。

一名持弓的祭司!

優雅光明的祭司長袍和油黑粗獷、纏繞着驚人殺意的長弓,在這一瞬間形成了巨大的反差,讓絶大多數軍士一時停止了呼吸。


[ 本帖最後由 r3431323 於 2012-10-24 07:31 編輯 ]

TOP

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二章 我不會推翻敬畏

碧落陵鏡天湖後。

迷蹤林的外圍,原先屬於南山暮的軍部大營之中,一名氣質深沉如寒潭水,從面目上也無法判斷出年紀的烏衣男子正站在一個模擬碧落陵全境的沙盤前。

這名從內到外都給人異常深沉冷靜之感的烏衣男子是程玉,碧落陵邊軍副帥,在鬼軍師被擄之後,他便是整個碧落邊軍的第二號人物。

此刻在他面前的沙盤上,在碧落陵東境,插着一共三十餘面小旗,其中大多數小旗都是黑色的,但有七面小旗卻是紅色的,在這些黑旗之中顯得十分的醒目和不和諧。

身為聞人蒼月絶對的心腹,昔日聞人蒼月親手從屍堆裡救出來的人,又是一直追隨着聞人大將軍征戰,最後成為碧落陵副帥的程玉自然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此刻正發生在龐大的雲秦帝國內以及碧落陵之內的事情,以及這些事情為什麼會發生。

在聞人大將軍當年被授予鎮西大將軍一職,沒有能夠調回中州皇城軍部的那日開始,他心中便也清楚他所尊敬和可以用生命來捍衛的聞人大將軍將無法成為那重重帷幕後的九個人之一,他便知道遲早有這樣的一戰。

從那天開始,他們所有這些在天子和聞人大將軍之間都會選擇聞人大將軍,無條件效忠於聞人大將軍的人,便已經在瘋狂的積蓄着自己的力量,開始準備着這一戰。

西夷十五部的所有地盤全部歸了他們,這塊相當於雲秦許多個行省的水草豐腴之地之中的出產也全部歸了他們,大量畜牧的牲畜和邊貿使得碧落邊軍其實根本不需雲秦軍部的軍餉便可以完全達到自給自足的地步。

但這些年雲秦軍部的軍餉還是在一直給着,而且因為碧落邊軍的戰功和不斷的強大,給的軍餉甚至比一般軍隊都要豐厚得多。

西夷十五部的地方被他們占着,其中有一半卻是成了他們養着的狗。

聞人大將軍就像養狗一樣將這些西夷人養着。

快要餓死了,就丟些骨頭,平日裡這些西夷從唐藏人或是商隊中劫掠到的東西,卻是大多都要交給碧落軍方。

聞人大將軍對西夷完全形成了征服,依靠這西夷之地的出產,依靠着對這些西夷人的畜養,碧落邊軍已經積累了真正強大的力量。

甚至連程玉這樣的人物,在這一戰進行到如此白熱化的程度之前,都擁有着一些信心,覺得在碧落邊軍展示出足夠強大的力量之後,中州皇城乃至整個天下,會不得不採取某種妥協的態度。

然而他卻是沒有想到碧落邊軍會遭受如此多的敗績,以至於此刻在鬼軍師不在的情況下,他都有些掌控不住,力不從心之感。

一部分天狼衛都已經深入到般若走廊之後,但是至今,南山暮那支數千人的軍隊還沒有剿滅,隨時有可能殺回碧落陵,給他們沉重一擊。

劍痴道若素這樣的強者都已經出手,配合著清河學院那麼多名強者截殺帶著鬼軍師逃走的徐布衣,青鸞學院所有可能對道若素造成威脅的強者,行蹤都在他們的密切關注之下,絶對不可能影響到那一戰,然而他們並不知道青鸞學院還有南宮陌這樣一名強大到令唐藏古國不惜讓谷心音回歸來交換的潛隱。南宮陌平時在青鸞學院之內都是隱藏着實力,所以連青鸞學院的人都根本不知道他是何等的強大,但他的出現,他在最後的回家之途上依舊忠於自己的黑袍,卻使得道若素和那些清河學院的強者全部死在了那片山林之中。

唐藏最有權勢的皇叔早就已經和他們達成了協議,和他們聯手封掉了唐藏的邊境,並許諾只要確定聞人蒼月殺死谷心音,便會給予聞人蒼月大量軍械和一支軍隊的支持,甚至若是在戰事不利之時,開放唐藏般若走廊後的邊境,讓碧落邊軍自由出入。

此刻程玉還不知道聞人蒼月有沒有殺死谷心音,但他十分清楚的是,唐藏那邊直到今日,也沒有押運着大量強力軍械的軍隊活動的跡象。

之前在堵截從雲秦各地秘密出發的隊伍上,他們也已經動用了全力,甚至不顧他們安插已久的一些暗勢力的暴露,但儘管如此,在這數日的時間之內,竟有七支軍隊被對方蠶食,即便碧落邊軍此刻還佔據着絶對的主動,已經對這些地方展開圍剿,但這種速度和態勢,也足夠令人心悸。

以他這種人物的目光看來,至少在這場大戰的前半段,碧落邊軍已經節節失敗,狀況極為不利。

在他看來,目前還唯一能夠仰仗的,是被他們養了許多年的狗,那些西夷部。

那些西夷部至少也擁有許多強壯的戰士,有許多強大的修行者,光是能夠放他們進入碧落陵這一點,就足以讓他們狂熱的忘乎一切。

只是程玉也不知道,他計劃中的這一顆棋子,也永遠不會來了。

因為那裡有一個生得面嫩的真正天才,很會戰鬥的御劍聖師。

還有一名從般若寺走出,以一己之力便迫退了聖師階無敵的聞人大將軍的僧人。

……

聞人蒼月知道自己忠實的幾名部下和他養的狗都不會來了。

他站在般若走廊和碧落陵接壤的一個崖洞中。

他背後黑暗深邃的崖洞之中,站立着一具具可怖的鋼鐵身影。

這一具具鋼鐵身影,都是些重鎧,大部分是只要強壯武者就能穿戴的非魂兵重裝鎧甲,小部分是纂刻有符文的魂兵重鎧。

所有這些鎧甲加起來,足有一千數百具之多。

這些重鎧金鐵散發的獨特森冷氣息,使得這個崖洞異常的冰寒,壓抑。

這些重鎧全部裝備起來,必定會形成一支恐怖的鐵流,但現在這些價值十分驚人的重鎧在,原本要裝備這些重鎧的西夷部人,卻沒有到來。

沒有足夠能夠裝備和適用這些重鎧的人,這些對於雲秦帝國而言價值驚人的重鎧,就只是無用的死物。

沒有人敢故意拖延聞人大將軍的時間,除非他敢付出自己頭顱的代價,錯過了時間,便代表着永遠不可能會來,聞人蒼月不會浪費時間,所以他只是冷漠的準備離開。

正在此時,一名唇紅齒白的將領緩緩的拾階而上,恭敬的走到了聞人蒼月身前下首,對著聞人蒼月躬身行了一禮。

“你隱藏的很好。”

聞人蒼月看了這名將領一眼,說了這一句。

此時這名將領根本不應該走上來,也根本沒有資格走上來,但他敢於走上來,便只能說明他擁有別的身份,並非是他碧落邊軍的人。

這名將領再次躬身行禮,恭敬致歉道:“職責在此,請將軍見諒。”

聞人蒼月漠然的看了一眼這名將領,道:“你至少在我手下呆了這麼多年,應該明白我不喜歡浪費時間。”

這名將領直起身體,點了點頭,他依舊對聞人蒼月保持尊敬,但臉上卻看不見什麼畏懼:“我想請將軍至大莽。”

聞人蒼月濃黑如墨的眉頭微挑,冷諷道:“我為什麼要去大莽?”

這名唇紅齒白的將領恭聲道:“我們皇上會給大人足夠高,甚至高於那中州九名元老的位置。”

“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就像那道邊李苦?”聞人蒼月笑了起來。

唇紅齒白的將領恭謹點頭:“正是。”

“你以為我會接受大莽老皇帝的這個提議,因為這畢竟算是一條極有保障的退路。即便我在這裡徹底戰敗,我也可以到大莽去。”聞人蒼月笑容漸漸收斂,看著這名將領道:“但我首先會殺死你。”

唇紅齒白的將領露出了一絲苦笑,道:“我知道將軍不會容忍被人欺騙,我也已經做好了為國捐軀的準備,但請將軍容我活到送將軍入大莽境內之時。”

“不需要,即便我要去大莽,也不需要你的出力。”聞人蒼月搖了搖頭,看著這名將領,冷漠道:“看在你為我效力許多年的份上,我可以告訴你我此時一些真實的想法…你也應該明白大莽此時國內的形勢,為什麼我一定要選擇加入老皇帝一方?去推翻這世上本來已有的敬畏?”

“你…”這名唇紅齒白的將領在生死面前都可以鎮定自如,但是在聞人蒼月的這一句話之下,他的臉色卻是驟然變得雪白,他迅速的想通了一些事情,而他想通的這些事情的可怕程度和聞人蒼月最真實的野心,使得他的身體馬上開始急劇的顫抖了起來。

“李苦,也是我在這個世上需要擊敗的對手。”

聞人蒼月負手,冷漠的說了這一句。

他和這名唇紅齒白的將領之間只有五步的距離。

在這樣的距離之內,整個天下,能夠接住聞人大將軍近身劍道一擊的,唯有數人。

所有這名唇紅齒白的將領在聞人蒼月一句話出口之時,便已經死了。

他甚至沒有看清劍光,他的頭顱就已經飛了起來,他的身體被聞人蒼月劍上帶著的狂暴氣流直接吹飛了出去,墜落到懸崖下。

TOP

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三章 驅馬高坡頂

碧落陵東境,先前三次設伏圍剿林夕等人都沒有成功的華固郡正率軍朝着“烏拉唦”,也就是碧落邊軍軍圖上標註的碧落聚寶盆丘陵地區突進。

五百名輕鎧騎軍在軍隊兩翼以穩定的速度前行着。

中軍是一百名全身上下和身下馬匹都披掛着繁瑣百煉鋼重甲,只有騎者和馬匹的眼睛露在外面,整體宛如用鋼鐵鑄成的重騎。

這些移動鋼鐵堡壘一般的重騎和輕騎之間,是數十輛戰車,這些戰車都用厚厚的黑牛毛毯蓋着,但從黑牛毛毯都遮掩不住的冰冷氣息和凸顯的形狀,以及戰車上數十名氣質截然不同的軍人,便可以輕易的判斷出,這些戰車中載着的都是比重騎更為強大的移動鋼鐵壁壘,魂兵重鎧!

有兩名騎者不知從哪個山坳裡衝出,朝着華固郡率領的這支鐵軍迎來。

只是看清其中一名騎者的面目,游曳在隊伍側前方的幾名偵察騎便根本沒有阻攔,任憑兩騎直衝到了中軍前。

這兩名騎者騎乘的全部都是高大強壯的野馬,沒有繮鞍,但在兩匹強壯野馬的野性奔跑之中,兩名騎者卻像釘子一樣牢牢的釘在馬背上,絲毫沒有墜落下來的可能。其中一名騎者瘦高,滿臉鬍渣和風塵之色,身穿打滿補丁的粗布衣,就像一名普通的獵戶,只是背上背着一個長形布包裹,看形狀應該是刀劍類兵刃。

另外一名騎者身穿一件黑色的緊身皮甲,身材並不高大,但雙臂卻顯得異常粗壯有力,好像渾身的肌肉都長到了他的兩條手臂上一般,他似乎是當地邊民血統,雙眼有些微凹,頭髮有些灰黃顏色,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身上斜背着一柄深紅色的巨弓和一個厚重的皮箭囊。

整柄深紅色的巨弓連同弓弦都是數股金屬絞合而成,弓身和弓弦上佈滿薔薇花符文,因為足有一般制式強弓的兩倍大小,所以便顯得異常懾人心魄。

華固郡身後所有軍士,在看清這名騎者的瞬間,眼中便多少有了些崇拜和敬畏的神色。

因為從那具深紅色的巨弓,他們所有人都知道這來的是胥秋白,聞人大將軍手下最強大的箭師。

對於碧落邊軍來說,這名身背深紅長弓的箭師也是一名傳奇中的人物,在過往十餘年的艱苦戰役之中,幾乎都有這名箭師的身影,這名碧落邊軍第一箭師恐怕是這十餘年間,參與戰役次數最多的一名戰將。

“胥將軍。”

華固郡主動對著這名強大的箭師躬身行禮。

他自然比一般軍士更清楚這名箭師的作用和強大,他也知道,昔日在圍殺南山暮的一戰之中,有這名箭師的存在,而在阻截徐布衣的一戰之中,也有這名箭師的存在。

“不必多禮。”

胥秋白看了一眼華固郡,面無表情的問道:“軍情如何?”

說話之間,他目光閃動,映着身上長弓的深紅,凹陷的雙瞳之中就像不停的閃現着血光,再加上他的神色太過冷靜,使得他的整個人也像一具沒有絲毫感情的嗜血魂兵。

華固郡沉穩的答道:“叛軍隱有向聚寶盆和東郊山陽道交界處突進之勢,我軍負責在明日正午切入,阻斷一部分叛軍。”

“我們受令隨軍。”胥秋白點了點頭,惜字如金的說道。

華固郡轉頭看著胥秋白身旁那名身穿粗布衣的騎者,“這位是?”

胥秋白面無表情道:“甄快,東林行省的密探頭子。他的刀也很快,你應該擋不住。”

聽到這樣的介紹,甄快衝着華固郡歉然的笑笑,華固郡並沒有因胥秋白如此直接的近乎無禮的介紹而惱怒,只是心情又沉重了數分,頷首回禮,凝聲問道:“我先前堵截的這支隊伍,據說是從東林行省過來的?”

甄快看著面色沉冷的華固郡,收斂了苦笑,認真回道:“是我一路盯着的,並報予了公孫泉大人,但我沒想到連公孫泉大人都沒有能夠攔住這支隊伍。”

“我設伏了三次,每次都自覺肯定成功,但每每在最後對方卻有如神助般逃脫,按最新的軍情,對方已經擊殺了丁大人,接管了鏡天后軍。”華固郡看著甄快,緩緩的問道:“我聽說統領這支隊伍的是一名年輕人,殺死公孫泉大人的也是這名年輕人,這名年輕人到底是誰?”

“現在情報已經準確無誤了。”甄快看著這名面色異常沉冷嚴肅的中策將,壓低了聲音道:“是龍蛇邊軍調來的林夕,先前的身份是羊尖田山巡牧軍統領。”

華固郡的目光驟寒,“是那名擒了巨蜥騎乘,逼得狄愁飛被謫貶的青鸞學院新一代風行者?”

甄快點了點頭,“正是。”

兩人身旁的胥秋白似乎對兩人的交談絲毫不敢興趣,只是在聽到華固郡說出風行者三字時,他才雙眼微眯,嘴角泛出些異常冰冷的神色,接着他便也不說什麼,自顧自的躍下了馬,躍入了後方一輛戰車之中,掀開了蓋着重鎧和軍械的厚毯便鑽了進去。

華固郡沒有管這名強大箭師的舉動,他陷入了沉默之中,在隊伍又往前行進了數百步之後,他才對著甄快微微嘆息了一聲,“像你這樣的人都被調回了碧落陵協軍作戰…這一戰,比以往任何的大戰都要艱難。”

甄快點了點頭,嘆了口氣,輕聲道:“是啊,我可能見不到我即將出生的兒子了。”

華固郡微微一怔,不知心中是什麼情緒,微頓片刻,卻是道:“恭喜。”

甄快笑了笑,真誠道:“謝謝。”

……

星夜。

林夕等人和整支碧落鏡天后軍在聚寶盆的丘陵和草甸之間,朝着山陽道的方位前行着。

在日間和邊凌涵用斬首的手段連續射殺了丁鼎等數名將領之後,並用代表光明和榮光的靈祭祭司長袍震懾之下,林夕這一支接管隊伍在驍騎將仇正虎的協助下,迅速掌控住了局勢。

除了有數十名眼看形勢無法逆轉,對聞人蒼月極其忠誠的軍士選擇了自盡之外,整個接管過程甚至沒有什麼混亂,並沒有帶來更多的軍士死傷。

這無疑是林夕等人想要見到的最好結果,因為這裡死去的每一個人,都是雲秦人。

聚寶盆區域向北的山陽道,是整個碧落陵東境最為平坦的一片平原地區,也是碧落陵和雲秦帝國相通的唯一戰略要道。其餘邊境的山林地帶只適合小股部隊和商隊通過,且那些山林區域的大多數馬道會經過更多地勢更為險要的轄口。除非像林夕等人這種都是修行者的隊伍才有可能突破碧落邊軍的阻截進入到碧落陵深處。

碧落陵東境之後到碧落陵廣袤的縱深,大多數都是低矮丘陵和平原地貌,要行軍作戰,便是攻城略地的大軍團作戰,和龍蛇邊關以及千霞山有很大區別。

平時雲秦的軍餉、軍糧以及新軍進入碧落陵,都是走山陽道,而現在若是雲秦的軍隊想要攻入碧落陵,也唯有攻佔山陽道這片區域。

但此刻林夕雖統帥着整支鏡天后軍在朝着山陽道趕,上面的意圖是否想要攻佔山陽道,林夕卻是根本沒有去多加思考,因為他十分清楚,有多少支正在碧落陵境內輾轉的隊伍,就有多少條像他這樣的“魚”,在雲秦這條大河裡面,他畢竟還是一條小魚。

有五名偵察騎保持着穩定和快的速度,游曳在這支鏡天后軍的正前方大約數里之地。

在這無月的繁星夜空之下,後方的鏡天軍普通軍士已經看不到夜色中的這五騎。

陡然間,這五騎前方一處高坡上,數十聲弓弦震響聲同時響起,數十枝黑色羽箭從齊腰深的草叢中射出,帶著淒厲的破空聲,準確無誤的聚向這五騎。

即便是碧落邊軍中的精鋭偵察騎,在此種陡然遭遇箭雨的情況下,肯定也會遭受重創,然而箭矢聲響起,五騎上騎者手中的兵刃光芒也閃起,一個呼吸之間,這五騎上的騎者竟然是都斬落了對其有真正威脅的箭矢,連一個人都沒有遭受損傷。

因為這是一支極其豪華,全修行者組成的偵察小隊。

除了姜笑依、邊凌涵、蒙白三人之外,還有兩人是“屠黑虎”和先前十狼之中那名莊稼漢模樣的“土狼鄧收成”。

蒙白的膽子很小,但是他的手很快。

這一剎那,他就用一柄長刀拍飛了射向他的數枝箭,並不由自主了扯了扯繮繩,他的馬速就慢了下來。

只是這一慢,邊凌涵等其餘四騎便遙遙超過了他,直衝那數十名伏擊的軍士。

數十名伏擊的軍士根本不發出任何的聲音,不喝問來者是何處的偵察騎,一名黑甲將領再次握拳,就想下令先集中所有箭矢射殺當先的一人,但他的拳頭才剛剛揚起,邊凌涵就已經在急速的驅馬狂衝之中完成了一次施射,一支銀色箭矢準確無誤的射入了這名將領的眉心。

一輪箭雨依舊落了下來,但因為這名將領的死亡,變得更加毫無準頭,更加散亂。

姜笑依一馬當先,在一聲震天的喝聲之中,首先衝入敵陣,單臂一振之下,他手中握著的黑色長槍便將一名朝着他馬腹下衝來的黑甲軍士刺穿,挑飛了出去。

他沒有絲毫的停留,一往直前,直直的從陣中衝過,槍出不虛,只是數米的距離,竟是連挑飛五人。

邊凌涵等人沒有跟在姜笑依身後,而是象數支箭頭分散衝入陣中,只是數息的時間,這一批三十餘名以箭手和刀手為主的伏兵便只剩餘了數人。

“殺!”

剩餘這些黑甲軍士依舊亡命的衝殺上來,但姜笑依卻並未和這些人糾纏,第一時間驅馬衝上了面前的這處高坡。

只是在衝到這處高坡最高處,看清眼前事物的瞬間,已經在連番戰陣之中成為一名優秀沉冷的年輕戰將的姜笑依的雙瞳便微微的收縮了起來。

TOP

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四章 將逢對手

蒙白羞愧的低着頭衝上了高坡。

他渾身是汗,一半是第一輪箭襲時嚇出的冷汗,一半是羞愧的汗。

在他衝上高坡時,戰鬥已經結束,所有伏擊他們的軍士都已經被殺死。

他衝到了停佇在坡頂的姜笑依和邊凌涵身後,略微有些奇怪的想到姜笑依和邊凌涵停在這裡做什麼,然而就在他剛剛抬起頭的瞬間,他的整個人也僵住了,渾身的汗出得更多。

鮮血和火,充斥了他的視線。

……

騎着戰馬的林夕也很快出現在了這片高坡上。

在聽到邊凌涵的三聲代表全速突進的響箭之後,他統領的整支鏡天后軍便形成了一條速度極快的洪流。

因為他騎着的是整個鏡天后軍中最優秀的戰馬,所以他比起後面的騎軍還要領先了五六十步的距離,第一個衝到了這個高坡上。

在看清眼前景象的瞬間,林夕的眉頭也深深的皺了起來,手心也因為緊張而沁出了一些細密的汗珠。

這個高坡前方,唯有兩三里路途之遙的一片空曠草甸已經成為了一個屍體橫陳的戰場。

原本長着茂密青草的平原,已經被衝擊、碾壓出無數清晰的溝壑,在一片方圓只有數里的區域裡面,至少躺着上千具的屍體,大約是因為作戰絞殺時需要區分雙方敵我的關係,這片區域之中到處都是丟棄的火把等引燃物,在一簇簇火光下面,瀰漫在地上的鮮血和那密密麻麻屍體上插着的箭矢、兵刃等物看上去更為觸目驚心。

此刻戰鬥的雙方都還有數百人的建制,一方就停留在那片佈滿屍體的戰場之上,而一方就在林夕等人的正對面方位,距離那片戰場約八百步的一處丘陵坡下。

之前應該正好是兩軍絞殺驟分,暫時僵持之際,所以姜笑依和邊凌涵等人一直都沒有發覺有什麼廝殺聲,直衝到這坡上才發現這副鐵與火的景象。

林夕很緊張。

他沒有辦法不緊張,因為雖然在龍蛇邊軍之中他經歷了不少殺陣,但即便對上百人建制的穴蠻大隊,事實上也是以他的單身衝殺為主,依舊是修行者之間的戰鬥為主,這種上千人死傷的軍陣絞殺,他也是第一次真正的親身面對。

這種兩軍交戰,一地屍體,血流成河的景象,對他心神的衝擊是極大的。

“是友軍。”

高亞楠也到了林夕的身側,很快對著林夕說了這三個字。

林夕點了點頭,開始快速冷靜了下來,借助手上的一個黃銅鷹眼,雖然無法看清夜色中雙方軍人的具體面目,但他可以看到停留在那片佈滿屍體的戰場上的軍隊中飄揚着的一面金黃色龍旗,以及另外一支軍隊中的十餘面代表碧落邊軍的青色軍旗。

此刻林夕身後的鏡天后軍中豎著的軍旗,也是代表着中州皇城的金黃色龍旗。

也就在此時,林夕的目光又是驟寒。

就在那支青色軍旗飄揚的軍隊後方的丘陵上,突然現出了一條黑潮,青旗漫卷,金鐵震鳴聲陣陣,一支至少在五百建制以上的輕鎧騎軍朝着這片草甸狂瀉下來。

與此同時,一聲聲隱約可聞的淒厲軍令聲也在那支等待着的碧落邊軍中響起,正等着這支輕鎧騎軍會合一處,準備再一次全力衝殺。

“友軍為什麼不往我們這裡退?”看著漫山遍野之勢湧下的輕鎧騎軍,邊凌涵眉頭挑起,沉聲道:“他們應該也已經發現我們到來,應該知道退往我們這裡,我們依靠地勢衝殺下去,更有獲勝的機會。”

“穿山弩車…他們不想放棄這些穿山弩車。”林夕已經徹底的冷靜了下來,對著邊凌涵輕聲解釋了這一句。

緊接着,一聲極其肅殺冷厲的軍令聲從他的口中堅定的衝出:“七百輕騎,侯!”

邊凌涵轉頭看著發令的林夕,在林夕方才一句話的提醒下,她也已經注意到了那支友軍中的近二十具穿山弩車。

穿山弩車是雲秦軍中威力最為強大的弩機,和守城弩完全相同的構造,一次性可以射出三根弩箭,每一根弩箭都有小孩手臂粗細,射程可以達到驚人的一千五百步,其恐怖的力量在一直線上洞穿十餘名軍士的身體都是輕鬆至極。

只是這種依靠內裡鉸鏈和條形鋼圈帶動的強力軍械本身自重也是超過千斤,是巨大的鋼鐵怪物,用戰馬拉動,移動速度都不可能快。

這種穿山弩車建造十分費力,昂貴,軍中配備的數量也不是很多,二十具已經是平時一個城池的地方軍的擁有量,一齊發弩,不僅有強大的殺傷力,而且對於敵軍的震懾作用更為強大,因為連一般的修行者都根本無法抵擋得住。

現在整個鏡天后軍都只配備有兩具穿山弩車,兩輛旋刃車,這二十具穿山弩車對於鏡天后軍自然也有極大的意義,但此刻邊凌涵卻對林夕下達的只是輕騎軍準備突擊的軍令,而不是全軍或者輕騎軍加上重騎軍一起突襲的軍令十分不解。

因為輕鎧騎軍和輕騎軍完全是兩個概念。

雲秦的輕鎧軍配備的全部都是鎖片式金屬甲,能夠身穿這種介於皮甲和重鎧之間的沉重金屬鎧甲的軍人平時所受的訓練更為嚴苛,身上金屬甲的防護力,本身的氣力和耐力,都遠超過只是披掛厚皮甲的輕騎軍。

所以此刻七百輕騎軍的數量雖然似乎超過了對手,但是在戰力上卻肯定還是不如對方。

“為什麼不全軍突擊?”高亞楠顯然也是想到了這點,輕聲問了林夕一句。

“這裡先前埋伏着的雖然也應該只是偵察小隊,但敵軍顯然也肯定已經發現了我們的到來,既然敵軍發現,還敢這麼沖,便說明未必這點軍力…所以我覺得將力量砸在佔據地勢的這裡比較安全,我只需要機動性強的部隊來試水。”林夕輕聲道:“要讓我們這邊更多人活着,等下我們就要衝得更快一些…我們的優勢在於我們有很多的修行者。”

“左隊!侯!”

看著遠處那支輕鎧軍和原先碧落邊軍的殘部終於會和一處,一聲軍令又從林夕的口中發出。

林夕統領趕來接管鏡天后軍的這支隊伍之中,一共有二十三名修行者,加上鏡天后軍之中仇正虎在內的三名修行者,一共有二十六名修行者之多。

因為和屠黑虎等人已經形成了一定的默契,所以林夕將跟着自己一路過來的這幾名原先十狼之中的人物列成了左隊,其餘原先高亞楠一路便列為右隊,只是在高亞楠的執意要求之下,高亞楠也加入了他們左隊。

此刻右隊有白玉樓這樣久經戰爭的戰將統領,還有安可依在鎮守,林夕知道在接下來的衝殺開始之後,無論敵方還有多少的後招,至少這片高坡都會成為自己一個堅實的後盾。

“屠黑虎,你負責護旗。”林夕轉頭對著屠黑虎下令道。

在騎軍衝殺之中,軍旗十分重要,前方軍旗所向,後方的騎軍才能第一時間直覺的按照這個方向跟隨衝殺。

屠黑虎一直就在邊凌涵的身側,先前對於林夕和邊凌涵等人的交談聽的清清楚楚,之前他一直沒有發出絲毫的聲音,此刻明白林夕即將身先士卒的率隊衝殺,他點頭接令的同時,卻是輕聲道:“林大人可稱我為孟肅。”

林夕微微一怔,旋即知道這是自己這名部下的真名。

“浦東山為大人效力。”原先的莊稼漢模樣的土狼鄧收成對林夕躬身行禮。

“劉丈青為大人效力。”原先的矮腳狼扈歸璞對林夕躬身行禮。

“孫翠綉為大人效命。”原先頭髮花白的老嫗狼婆婆對林夕躬身行禮。

“為了雲秦。”

有些莫名奇妙,不知道是為了鼓舞士氣,還是因為這幾人對自己莊重行禮的氣氛之下,林夕肅穆回禮的同時,脫口而出了這一句。

“為了雲秦!”

但他這一句只是剛剛出口,這四名修行者和姜笑依,邊凌涵等人也都已經發出了震天的大叫。

身後的七百騎軍本身就是視戰鬥為本能,天下最會戰鬥的碧落邊軍,此刻在明白主帥即將身先士卒衝殺的情形下,這些軍人也同時發出了一聲震天的吼聲。

“殺!”

林夕的拳頭高高的揚了起來,隨着他的重重揮下,他身下的戰馬一聲嘶鳴,如箭一般首先朝着前方狂衝了下去。

“轟!”

無數鐵蹄急劇敲打着地面,濺起無數的草屑和泥土。

鏡天軍其餘各部牢牢的遵守着林夕的命令,停留在高坡未動,所有這些人,除了安可依之外,其餘都是神色複雜。

尤其是那些普通軍士的目光更加複雜。

靈祭祭司都是協軍鎮定士氣的修行者,強大源自感化的妖獸。這些軍人什麼時候見過背着恐怖長弓的靈祭祭司,見過一馬當先衝殺在最前的靈祭祭司?

……

“這是鏡天后軍,現在統領這支軍隊的,不知道是誰…是個好對手。”

就在林夕率着七百輕騎軍化成洪流狂衝而下時,原先對面輕鎧軍越過的丘陵頂部,一名手持黃銅鷹眼,身穿普通黑甲,但披着一條披風的將領輕聲自語道。

這名鷹鈎鼻,面孔冷厲的碧落邊軍將領如鷹隼般居高臨下的審視着戰局,他的身後恭立着數名將領,他身後的丘陵山坡上,還停留着一支烏壓壓的大軍。

TOP

發新話題
最近訪問的版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