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深淵

第四百零四章 沉靜海岸（三）

　　雖然是深夜，但大概覺得自己是在主場作戰的莫亞搜索部隊囂張地亮著許許多多的燈，幾乎將那兩台臨時調遣來的柴油發電機的功率催發到極限。整個營地分成兩個部分︰直升機場和步兵營。在兩者之間，他們甚至還拉起了兩道簾幕，來稍稍緩解氣流和噪音對兵營的影響。這兩道簾幕中間的空間堆放著大量物資，從直升機的燃料到子彈箱、電台等等，大量的食物和飲水擺得到處都是，看起來對方很有些想要打持久戰的意思。

　　建立了數據模型之後，火羽立刻開始分析︰敵人每個哨位的視野，巡邏路線中的盲點，各種武器配備的火力範圍等等都在她的計算範圍，更重要的計算則是對於那些莫亞士兵們，計算他們會如何反應。人的反應可以計算嗎？在火羽的系統裡當然是可以的，不過，以前有林聞方在，火羽可不會把寶貴的計算資源投在計算這些傢伙的身上，而是全方位地觀察、給林聞方提供作戰的參考而已。通常情況下，林聞方不怎麼愛採用火羽的方案，火羽的方案太精密和複雜了。當一個人因為戰鬥而熱血沸騰的時候，精密的操作會有點掃興……這是林聞方開玩笑的解釋，但他詳細解說過戰場的不確定性，解釋過因為每個人不同的判斷，因為集體和個人的性格的不確定性導致的種種後果，越是精密的程序越是依賴於環境的可測和穩定，在戰場上，這種情況似乎永遠不會出現。

　　有時候，簡單、直接、暴力的方法更為有效。

　　雖然林聞方這麼說，但工程師、程序大師，或者還得饒上半個數學家的性格，讓他的直覺和第一反應都帶著精密和學術的氣味，他一次次的出擊，沒有一次是完全蠻幹的，支持他一往無前的，還是精密的計算和對於全局情況的把握。

　　人的反應不能完全預測，但多少還是有基本的判斷的。火羽的數據庫裡有莫亞各級軍校的全套教程，一個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在各種情況下應該如何反應她都瞭然於胸，因為林聞方的提醒，她知道，這些只是「應該」，而「應該」或許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可靠的東西之一。火羽有些不確定，到底什麼樣的方案才是最好的，系統計算出來可行的攻擊路線有好幾條，她有些難於取捨。

　　如果安蓮知道火羽的系統居然能夠產生「猶豫」這種高級的情緒，一定會驚訝到不知道如何反應。但火羽此刻的確是有些猶豫了，到了這時候，她能感受到計算畢竟不是萬能的，但偏偏她除了計算，什麼別的都沒有。

　　不過，在沉重的黑暗裡站了一小會，充分比較了幾條攻擊路線的優劣，將更多的參數納入考量之後，火羽終於拿定了主意。她知道，林聞方能做到許多自己做不到的事情，但自己也能做到許多林聞方做不到的事情，向這個聰慧的主人的致敬，或許就從做一些有著他的風格但他做不到的事情開始好了。

　　火羽選擇了從東南角攻擊，她利用兩個哨兵的視線交錯留出的空檔突進到距離營地主體部分僅有30多米的地方。她知道，對方的兩個哨兵只有不到10秒的窗口時間留給她，而她一點都沒有猶豫。四枚手雷高高飛起，分別朝著兩架直升機和兩台發電機拋去。拋擲的最長距離為112米，聯邦全軍沒有一個人能夠將重554克的重型手雷投到那麼遠，更別說還要保證精度了。林聞方並不喜歡用手雷，到了100米左右的範圍基本上都被他視作進入了近戰，只要連著蹬上兩步就能抵近攻擊了，雖然這種戰法對身體的負荷極高，但因為有著極強的壓迫感，往往能讓敵人心驚膽戰，反而比互相射擊來得安全。尤其是在現代戰爭中，白刃戰的血腥恐怖不是人人能忍受的。不過，說起來，林聞方的手雷投擲項目的確也從來不怎麼樣。

　　這種投擲速度、距離和精度，只有火羽能做到，她甚至保證四枚手雷落地的時間不會相差超過0.2秒。

　　當四團火焰暴裂開來，整個營地瞬間陷入一片黑暗和恐慌的時候，火羽繼續行動了。兩個哨兵似乎覺察到了一點什麼，但當他們回頭的時候，迎面而來的卻是遊俠雙臂上射出的鉤索。鉤索剛剛好射穿了兩人的咽喉就開始回縮，他們看到的最後的畫面，是一個黑色的身影，像一支挾裹著陰影與死亡的箭，投射進營地……

　　「別慌！」、「照明彈！」

　　「……手電，手電一，二，三、四小隊順時針分散隊形警戒！！」

　　「醫護兵！這裡！！醫護兵！！」

　　營地裡一瞬間就沸騰了起來，但火羽已經在敵人一瞬間的茫然中，悄然進入到了兩道簾幕之間的雜物堆裡。藉著光影明滅，藉著那些大型的設備，藉著敵人被爆炸的火焰吸引住了注意力的那個瞬間，她已經衝進了營地核心。

　　她沒有一絲一毫停頓，立刻抄起早就看好的兩台輕型機關炮，一手一支，順著簾幕從這一頭跑到另一頭，雙手上的機關炮剛好打完一條120發彈鏈。看起來她是在漫無目的地掃射，但如果仔細注意則會發現她準確地將120發彈鏈都拆成了40個3發點射，一邊奔跑一邊瞄準設計，每個目標都清晰精準，點射與點射之間的停頓短到不會被注意……這是唯有純粹的人工智能才能做到的事情，80個射擊點的計算分析和在整個過程中的控制，也只有她能做到。哪怕再強勁的戰士都無法承受手持機炮連續進行射擊，更不要提保持精度的前提下不斷改換射擊目標了。等火羽停止射擊的時候，整個營地已經安靜了下來，只有低低的呻吟和哀鳴聲。

　　她打得太狠了，整個營地就這麼被她短短幾秒中幾乎掃平。

　　火羽對自己的表現極為滿意。精準、直接、有爆發力，以及最重要的，取得了預計的戰果，這不就是一直標榜在戰場上要靠直覺的林聞方一直以來的風格嗎？只不過火羽這次的表現更強，更出色而已，不管是之前的手雷拋擲還是機炮的連續點射，這些技巧林聞方肯定都不會。對此，火羽還是很有些得意的。

　　她在營地裡巡視了一圈，似乎是在檢查戰果，但隨即她就離去了，沒有對那些還活著的膽戰心驚的莫亞士兵們補槍……開玩笑，她是來吸引敵人的注意力的，可不是來滅口的，自然要有人將消息傳出去才行。

　　向著下一個目標跑去的路上，火羽發出了消息︰「前進營地已經解決，戰鬥時間27秒。」

　　隨著這條消息發去的還有一些簡單的數據，通過林聞方的腕上電腦上程序的還原，可以讓他知道戰鬥的進程。火羽的下一個目標是一個傘兵小隊，她要將敵人帶到另一個方向去，讓林聞方他們可以安然脫離。

　　腕上電腦發出的滴滴的提示聲讓林聞方一躍而起。在火羽出發的時候，他們這一行就準備連夜行動，在敵人動起來之後找到缺口繼續朝著海邊走，但這種整備營地的工作，從來和他這種主官無關，他和安蓮靠著兩個裝著物資的挺沉的背包在那裡聊著天。他看了一眼腕上電腦上簡單的演示圖，說︰「她表現很好，戰鬥很簡短啊。」

　　「哦？」安蓮湊過來看了一眼，當她看到戰鬥時間27秒的時候臉一下子變得煞白。「開玩笑吧？27秒？那邊，應該有100多號人吧。」

　　「按照她的戰法，以及我們的目標，留了不少人活著呢。不過那個前進營地算是搗毀了。看看我們前面那個，他們動了我們就出發。」林聞方吩咐道。

　　安蓮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說︰「我讓人騰出機甲給你吧。」

　　林聞方笑了笑說︰「沒有機甲我也不是廢物啊。」

　　安蓮聳了聳肩，不置可否。他們現在是要盡量避免遭遇敵人，的確林聞方用不用機甲沒什麼關係，但一旦遭遇敵人，有沒有機甲，林聞方的戰力可是完全不一樣的。不過，現在似乎並不是勸說林聞方的好時候，他正擔心著火羽和遊俠機甲那邊的事情呢。

　　火羽的行動遠比大家想像得快，在接下來一個半小時裡，她風一般地掠過山嶺，連續搗毀了好幾個莫亞士兵的臨時駐地，前後造成300多人傷亡。面對下面各支部隊洶湧的求戰，林頓雖然覺得有些蹊蹺，但還是吩咐朝著機甲現身的方向集結，同時，直升機大隊，空軍偵察機、攻擊機、戰鬥機等分隊也都升空，隨時準備執行攻擊任務，一張大網就這樣徐徐展開了。

　　連續進行了幾次戰鬥，火羽對機甲作戰有了切身的體會，自己把握戰鬥的能力大幅度上升。現在畢竟不是之前在西德尼市襲擊研究所的時候，面對的是只有輕武器的保安，而是大群精銳特種兵。幾乎每個分隊都攜帶了足夠傷害到遊俠機甲的武器︰25毫米以上使用鎢芯穿甲彈或者是穿爆燃彈的機炮、30毫米口徑的榴彈發射器、反坦克導彈、火箭筒等等。火羽知道，隨著敵人越來越密集，像先前那樣從容觀察然後尋找機會突襲的戰鬥方式恐怕持續不下去了。敵人都在朝著這個方向集結，哪怕在己方的衛星窗口時間，也不過能監控一下敵人的大股部隊和空中力量，不可能將藏在林子裡的那些步兵一個個都標記出來，尤其是在夜裡就更加困難了。

　　但是，火羽並沒有擔心什麼，她覺得吸引敵人的力度還不夠大，還沒有能夠將整個山林地區攪亂，將大部分敵人都吸引過來。林頓的確是個非常小心謹慎的傢伙，除了圍攏過來的部隊，他還是留下了大約三分之一的部隊，繼續按照原定方式搜索前進。雖然現在這樣搜索圈可能不夠大，搜索網也不夠密集，但這畢竟是維持寬闊的搜索空間的一個態勢。看到對方如此反應，林聞方和安蓮在遠處暗暗擔心︰林頓這傢伙，還真是不好對付呢。

第四百零五章 沉靜海岸（四）

　　那台黑灰色的機甲在莫亞人眼中已經成了惡魔的代名詞。它總是在不經意之間出現，總是以最強烈、最直接的方式帶來殺戮。它開始攻擊的方法一直在變化，似乎它總是能洞見莫亞人防禦中的漏洞，同時，它似乎又總是能判斷準確莫亞人的反應，雖然不斷殺傷但卻絕不戀戰，絕不給莫亞人圍攻的機會。最誇張的是有一個中隊200多人的單位聚集在一起，他們判斷神秘機甲可能要經過他們的控制地區，設下了埋伏，用一支小部隊作為誘餌，各部在稍微遠一點的地方分頭潛伏，一有動靜就動手。可沒想到，機甲的確出現了，但卻沒有理會誘餌，而是吃掉了一支埋伏著的部隊，從容離去。等這個中隊鬱悶地重新集合的時候，機甲又一次出現了，三發榴彈準確地落在密集的隊列中，引起了慘重的傷亡，然後它再次消失在莽莽叢林中。

　　林頓快氣瘋了，一次次的情況匯報，居然沒有好消息。看起來機甲每次出現的時間都很短，最長一次在莫亞士兵們的視野中停留了不過一分二十二秒，似乎每次造成的損失也不那麼大，不過是十幾個人二十幾個人，除了最初那次直接掃掉了前進基地，造成102人陣亡，14人受傷之外，多數數字都不那麼誇張。但是，那麼多次的襲擊累積起來，那結果就相當可觀了，大半個晚上已經有一個營的兵力就這麼白白蒸發了，到現在甚至連對方的形態、戰力到底如何都沒搞太明白。

　　軍部已經就近調來了12台獸形機甲「泰山」，裝載在六架運輸機改裝的炮艇式攻擊機上隨時準備空投到作戰區域，林頓對這樣的作戰結果很是期待，但前提是，他們得搞明白到底敵人在哪裡。炮艇機的滯空時間相當不錯，還能有兩個小時，基本上足夠堅持到黎明時分，但是，說實在的，林頓並沒把握在黎明之前確認敵人機甲的具體位置。

　　「機甲分隊的指揮官是誰？」林頓忽然問道。

　　「是費那裡奧中校，」副官匯報道︰「現在是泰山機甲部隊的二把手。他之前已經和參謀組通過話，表示會全面配合我們的行動，而且，那六架炮艇機，是完全聽命於您的。」副官很理解林頓的立場，他覺得需要使用機甲部隊，但又擔心對方有自己的主意，不願意聽自己的命令。他提供的都是非常有用的信息。

　　「希望如此吧。」林頓搖了搖頭說︰「接通費那裡奧中校，我要和他通話。」

　　「是。」副官應道，連忙指示通信官去操作了。

　　不到20秒，費那裡奧中校出現在了通信屏幕上。從屏幕上看，費那裡奧現在正坐在機甲裡，光幕發出的藍綠色的光線讓他的臉顯得有些猙獰。林頓覺得有些好笑，這個費那裡奧還真是操作「泰山」機甲的一表人才。「泰山」機甲仿照的是猿的形態，追求強大的動力輸出和行動穩定性，火力配備相當可觀。雖然其實沒有那個必要，但泰山的面目仍然仿照了猿。

　　這個費那裡奧中校的臉型和猿也差不到哪裡去，只是略微細巧了那麼些。

　　「費那裡奧中校，我是林頓少將，負責這次的追擊搜索行動的全面指揮工作。」林頓開門見山地說︰「現在的情報通報給你，我希望能在加納角到哈爾河一線建立一條阻截線。在敵人進入E9區域，並暴露位置之後，我會責成空軍部隊從兩個方向大量投擲凝固汽油彈，不斷爆破推進，將敵人向阻截線驅趕。我希望你來領銜組建這條阻截線，如果沒問題，我將另外配屬給你一部分的部隊。你覺得，你的部隊適合進行這類任務嗎？」

　　費那裡奧神情一振，他掃了一眼地圖就發現林頓這次的行動非常大手筆，很有魄力，也很有可行性。所謂的加納角到哈爾河的阻截線，其實最主要需要注意的就是兩個山口。他手裡的部隊分成兩部，加上配屬的部隊進行阻截應該沒問題，林頓會用手上的力量不斷破壞周圍的環境，造成大面積的森林火災，逼迫敵人只能從這兩個山口選一個突破。如果能夠負責這條阻截線，只要能夠將敵人纏住，充分使用自己這邊的數量和火力優勢擊傷、擊毀敵人，那就立了大功了。費那裡奧只要還有智商就不會拒絕這樣的任務。

　　「我想我的部隊能夠勝任這項工作。我們機甲部隊就是為此而生的，對於泰山機甲，再沒有比這個更好的實戰檢驗機會了。我無條件服從您的命令。」費那裡奧連忙說道。

　　「那好，我讓空降19師一部，南方快速反應師第二團一部，總計一個營多一點的兵力向你報到。你部必須在20分鐘內空投，最多給你40分鐘時間進行部屬。空投之後，炮艇機部隊我另有用途，不再擔負你部的空中支援，我會讓一個分隊的武裝直升機去配合你。」

　　「好的。這樣就很足夠了。」費那裡奧欽佩地說。林頓的思路非常清晰，對時間和空間的掌控，對部隊的構成等等都很有見解，是個很體諒人的長官。

　　結束了和費那裡奧的通信，林頓的參謀部忙成一團，聯絡著各支部隊分頭就位。雖然這是很有魄力的行動，但林頓也是頂著很大的壓力的。對自己國家的森林進行大面積縱火，雖然是為了殲敵，但造成的破壞、損失都會非常可觀，如果此戰出了什麼岔子林頓也會很難交代。哪怕有軍中大佬為他作保恐怕都難免要交檢查。對林頓這種前途似錦的高級軍官來說，檢查這種會在履歷上留下不良記錄的東西只要出現了，本身就是大失敗了。

　　但是，考慮到對方超卓的機動性，可能也只有這種辦法能夠留下他了。林頓手裡的部隊雖然不少，但對於如此廣大的山嶺地區來說，還是不太夠。林頓知道上面對他的期待，知道這個敵人，這台機甲所蘊含的技術都是莫亞軍方亟需的，大家都指望著他呢，這種時候，他絕對不會退縮的。

　　幾百公里外的幾個空軍基地，數十架轟炸機不斷升空開始朝著E9區域飛來，他們總計攜帶者超過400噸的凝固汽油彈、一整個攻擊機中隊攜帶對敵導彈、火箭巢等武器稍後起飛，準備在火焰將敵人驅趕出來之後進行密集攻擊。

　　僅僅這些部隊已經超過林頓以前掌握過的所有部隊的戰力總和了，更別說還有現在完全動起來的各路地面部隊。當然，現在林頓並不將地面部隊看得太重了。之前的戰鬥越發證明了機甲部隊在山嶺地區的優勢，普通的地面部隊壓根不是對手，不管他們如何重視敵人，如何想當然地做各種「針對性」的準備。

　　火羽並不是對局勢渾然未覺，她對周邊情況的瞭解程度遠超過林頓的想像。由於莫亞方面一直在進行通信信號捷變，她一時也沒辦法破譯對方的通信，但敵人已經有了針對她的行動，這還是能看出來的。正面的地面部隊原先不斷變著方地阻截她，包圍她，但現在更像是在且戰且退，想辦法發現她的位置然後盡可能保存自己。這明顯是在為其他部隊指示目標呢。衛星信號做不到完全實時，但很快火羽還是發現了附近幾個空軍基地的動靜。她知道，留給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如果敵人真的採取面積攻擊呢？地圖炮這種東西，可不僅僅出現在遊戲中，靠著各種技術手段，對方還是能做到的。火羽對自己作為一個目標的價值，有著充分的估計。這種估計怎麼都不會太高的。

　　「林聞方，我已經讓玉爪進入到距離海岸35公里的地區，坐標是224.349.12。判斷莫亞方面可能對E9地區進行面積攻擊，很有可能會發現各種移動目標，建議在戰鬥結束後對玉爪進行回收。我將繼續遂行命令，吸引敵人、消滅敵人，並在最後時刻傳出自己核心程序部分。完畢。」

　　向林聞方發去了這麼一條信息之後，火羽覺得安心了。她繼續前進，繼續不斷殲滅著敵人。找了個空隙，她換上了兩塊全新的電池，調整了一下幾件武器。之前雖然隨身的榴彈發射器消耗了不少彈藥，但還剩下60發，正好兩個彈夾。而且，覺得莫亞產的機炮挺順手的，她也順便背著兩們，以及相當不少的彈藥。總計600發25毫米的鎢芯穿甲彈足夠玩一次大場面了。她知道自己的面前是什麼敵人。

　　她不知道敵人是誰，會以什麼形態出現在自己面前，會用什麼方式阻截自己、消滅自己，如果可能的話，捕獲自己。但她知道，她需要去面對這些敵人，讓他們知道，他們永遠不可能戰勝自己。自己的體內不是有那麼多炸藥嗎？爆炸幾何學能夠提供一個殺傷力範圍，卻不能描述這些炸藥能夠造成的震撼。火羽並不知道什麼是視死如歸，但她隱隱覺得，充分利用這些炸藥的殺傷力，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在這一刻，當她決定義無反顧地朝著敵人的阻截線，朝著必然存在的陷阱衝去，為了林聞方他們一行能夠有充足的時間和空間奔向寂靜的海岸的時候，她覺得，自己似乎理解了什麼叫做「使命」！

第四百零六章 沉靜海岸（五）

　　林聞方收到火羽發來的消息的時候，他們一行已經來到了距離海岸僅有12公里的一處山坳。這個地點距離E9區域並不很遠，在莫亞的作戰指揮系統裡，相隔只有4個坐標方格，在聯邦的數字地圖上，也不過相差22個坐標。按照林聞方的機動能力，兩個小時一定能趕到。他坐在一塊巨岩上，朝著E9區域的方向看著，彷彿他能通過冥冥中垂視大地的眼睛來觀察這次戰鬥，來觀察一個沒有生命的形體如何顯示自己的英勇，如何履行自己的使命。

　　在他眼裡，火羽和他別的戰友們並無不同，或許要更親密一些。在這個時間這個地點，他幾次都想跳下去問安蓮要一台機甲，或者直接命令誰誰將機甲讓給他，讓他奔馳數十公里去幫助火羽。但是，他知道他不能，他知道，這樣會暴露了聯邦在這次戰鬥中的存在，而不是留下一台技術變化極大的遊俠的殘骸讓莫亞那邊的大隊技術人員束手無策。他知道，他或許是最能發揮機甲威力的人，但他畢竟只是個人，他們大家都能通過衛星信號看到敵人的動態，看到大批的部隊朝著E9區域湧去，將整個地區佔滿。轟炸機、攻擊機、武裝直升機從幾個方向逼近，林聞方腦子裡都能描摹出他們此刻想做的事情……這一點都不難猜測。他知道，不管是誰，不管他在技術上在戰力上多接近那傳說中的神祇，有時候也挽回不了什麼。數量的優勢已經從鴻溝質變成了天塹，讓這場戰鬥的最終結果失去了懸念……除非，有那麼一線奇跡出現。

　　林聞方跳下了巨岩，看到安蓮焦慮地湊在通訊器旁，黯淡的綠色螢光讓她的臉的輪廓堅硬了起來。

　　「怎麼了？」他問道。

　　「潛艇被敵人的潛艇咬上了，可以擺脫，但需要時間。主要是不能暴露我們的存在啊。剛才他們通過浮標延遲發送了信號過來，看情況要到明天中午才能抵達預定海域。」安蓮眉頭不展︰「也就是說，我們要在這裡等7個多小時，而且，中午絕對不是我們撤離的好時間。不需要衛星，莫亞人就能看到我們。」

　　「準備在這裡多呆一天？」林聞方的心情波瀾不驚。對他來說，這遠算不上是今天最糟糕的消息。

　　「恐怕是的。」安蓮說道。

　　他看向了正在拉起偽裝網的大家，欲言又止。

　　安蓮勸慰道︰「如果你想開口要機甲，那還是算了。就算要給你一槍我也一定會阻止你的。」

　　鄭泰澄在不遠處跑來意味深長的一眼。他現在不僅僅是林聞方的衛士，也是他的朋友，這和他是不是來自復星集團沒關係。但是，如果林聞方要冒那種太誇張的險，他會親自給林聞方一槍。他現在還算是僱傭軍、隨軍顧問來著，並不是職業軍編制，這就意味著他可以找無數的理由來解釋槍擊主官這種事情，誰都拿他沒轍。

　　林聞方歎了口氣︰「我知道我有多想去，我也知道我有多不應該去。」

　　安蓮歎了口氣，她知道自己此刻說什麼都沒用，一個男人在此刻的抉擇到底有多艱難，她也能想像得到。但是，她也相信林聞方能平衡好。他是個理智的人，他會知道火羽並不是真正的死去，而會在另一個環境裡重新出現，行若無事地繼續和他聊天，輔助他的一切決定。他知道，火羽並不期待他的救助，因為那會讓她面對更艱難的情況。只是，任何一個有擔當的人，此刻總會有些不甘心吧。

　　「其實我也不是不能做些什麼，尤其是現在，我們還有幾個小時時間。」林聞方忽然說道︰「如果，我們在E7地區再進行一次破襲作戰呢？只要一次，明顯但不顯露身形的一次就行。」

　　林聞方在安蓮面前調出了衛星地圖，手指敲在了一支敵人的輕裝甲部隊。這支部隊裝備著很少見的山地摩托車，有著極強的越障能力，也是這些天碾他們碾得最狠的部隊之一。如果能夠解決掉他們，相信大家都不會有什麼意見。而且，這支部隊的戰力相當可觀，解決了對方一定能夠引起敵人的注意……但這還不夠。林聞方一定還看準了一些什麼別的東西。

　　「你再看這裡。」林聞方也是突發奇想，有些發狠的感覺。他的手指點在了向西80多公里的一個地方，那是一個海邊的小鎮，有一條軍用公路通向40公里外的城市。可那並不是一個軍事基地，而是一個軍方該管的療養院和醫院，裡面全都是功勳老將或者是之前在對聯邦的作戰中身負重傷的中高級將領。要進入這個醫院和療養院，軍銜起碼得是少將。

　　「我以為你不會把戰火引向這類設施的。」安蓮不知道如何反應，撓了撓頭說道。「醫院啊，看來你的自我突破來得很快。」

　　「咳咳。」林聞方的臉上騰起一絲不好意思︰「我的道德水準真的沒有你們想像的那麼高尚。以前指揮機甲師作戰，進行火力準備什麼的我也不會特意去迴避對方的醫院和其他設施。只是，對我來說那些不怎麼著調，總是以為自己可以靠火力和勇氣解決一起的莫亞將領什麼的，我覺得他們是站在我這邊的。我可以消滅敵人，但對戰友還是要手下容情的。但是，歸根到底，他們不是我的戰友啊，現在只能說他們倒霉了。」

　　安蓮笑了笑，林聞方的幽默感回來了，那就說明沒什麼問題了。當他胸有成竹地規劃些什麼的時候，這個男人實在是讓人無法拒絕。她想了想，說︰「療養院我和你一起去，你開阿璇的機甲好了，她的機甲狀況最好。另外，打那支部隊，你出作戰方案吧。大家都期待著看你怎麼變這個戲法呢。」

　　林聞方皺了皺眉頭，立刻在地圖上進行了一系列的操作，一個簡單的作戰方案立刻出現在了系統中，開始循環演示。安蓮看了看，立刻叫來了大家，鄭泰澄、霍滌、關歡他們幾個要負責這次突襲，交出機甲的阿璇則留在營地這邊繼續防禦，看守俘虜。看到林聞方居然將林中作戰變得精密如城市內反恐突襲式的精準和有效率，一步一步的節奏銜接完美，大家也不由得只能歎氣了。這是天賦，這可不是什麼高級指揮短訓班能培養出來的能力。

　　「沒問題，他們逃不掉。」霍滌說道︰「可是，他們為什麼會在這個時間出現在這個地點？」

　　「部隊番號︰DD8871。指揮官已經在任四年多沒有變化，不管什麼任務，他們總是準時吃早飯。他們的指揮官格納特是著名的訓練大師和軍事營養學家。這幾天閒著，能查的資料我都查了。他們現在連夜行進，進度超出預期，但他們又不能進入面積轟炸範圍。那你覺得，他們能做什麼？」林聞方的語氣平淡而堅定。

　　「明白，那我這就帶隊出發。趕路時間也很緊。不過，現在一路上頭頂上的監視少了很多，應該沒問題。」霍滌點了點頭說。

　　林聞方看向了安蓮，說︰「大家立刻換電池然後出發，注意潛伏。一個半小時內必須兩邊同時發動攻擊，4個小時內大家一定要回到這裡。返程的時候，就得留意頭頂了。阿璇，你全程注意幾個方向的衛星觀察結果。」

　　「是。」大家異口同聲地應道。能夠在這個時候做些什麼，而不是坐等火羽那邊的消息，讓大家都有些振奮。

　　但是，即使這樣林聞方也不是完全就放心了，他並不是僅僅為了減輕火羽那邊的壓力才進行這樣的部屬，而是覺得當他能夠將敵人調動開，將敵人的吸引力從火羽身上拉開那麼點，或許就能夠為火羽贏得一線生機。他絕不願意遊俠在一團火光中化為無有，絕不願意讓火羽經歷一次哪怕是預訂的死亡。

　　整個部署他立刻就發送給了火羽，在簡短的說明文字之後。他仔細想了想，終於還是加上了一行其實沒有什麼意義的文字︰活著回來，我在營地這裡等你。

　　這是一個承諾。林聞方承諾過的事情，還從來沒有做不到過。

　　正在飛奔的火羽停了一下，一個半小時嗎？真是個準確的時間，她略微放慢腳步，準備在敵人的注意力被分散的時候再爆發自己的全部戰力，或許，真的能夠為自己贏得一線生機呢。為了這一線生機，林聞方不惜將整條寂靜的海岸線全部點燃。

　　在系統裡模擬過許多次敵人可能進行的各種作戰方案，對於敵人驅趕自己迎敵的方略也算是有了點瞭解了。但是，她並不太擔心，她知道自己可以在別人認為不可能的環境裡生存下來，她知道，自己能夠做到一般人做不到的事情。即使這個一般人是林聞方這種。

　　電路板是不會有濕潤的感覺的，夜間的林子有點陰潮，卻還不至於冷凝出空調系統排不乾的水量。她知道自己只是個有自我意識的人工智能，有點了不起的樣子。但被當作是一個真正的生命，感覺真好。

第四百零七章 熟悉的敵人

　　火羽在戰場上的行進節奏一變，林頓立刻就反應了過來。在E9區域裡到底那些部隊用來迎敵，那些部隊逐步後撤出空軍的火力侵襲區域都是他佈置的，原來一直維持著讓對方的機甲幾分鐘就要有一次接敵，但連續兩次時間上都不太對，當穩步後撤的誘敵部隊有些納悶。

　　對方到底怎麼想的，林頓不斷揣測著。他能料到對方大概是估計到了自己能夠採取的手段，但對方仍然在穩步前進卻有些超出他的預料。

　　空軍部隊距離預定轟炸地區已經很近了，但對方卻沒到自己預料的位置。

　　林頓略一思考之後，通知空軍部隊延遲10分鐘進行轟炸。對方迅速響應表示照辦，但林頓心裡的疑慮卻仍然在加劇。他知道對方似乎不斷和哪裡在進行著聯繫，但由於對山嶺地區的通信無法進行全面監測，也就只有在一些小型臨時基地附近能隱隱約約感知到一些無線電波動。可是一般來說，當前進基地感知到這些微弱的波動的時候，對方的機甲已然開始了襲擊。主要是無線電測距設備在山地的反應實在不算好，聯邦產的軍用頻率捷變通信系統在信號辨析上的優勢太明顯了，對方只要莫亞產的通信系統的三分之一功率就能夠達到同樣的通信距離和速率等指標，哪怕出動空軍的電子偵察機也不能保證就捕捉到對方的位置－－在這裡一大批都是莫亞的部隊，不斷在進行著協調指揮的時候，對方的通信信號早就淹沒在了雜亂的無線電波的海洋裡了。

　　但作為一個將軍，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只依賴一種方式來瞭解敵人，更不可能一定要破解對方的通信才能瞭解對方在做什麼。林頓是個足夠出色的將軍，他非常明白這一點。既然對方正在緩慢但堅定地朝前跑，那不妨先留給他一點空間，剩下的事情就交給空軍來解決。等到那幾百噸燃燒彈落到了林子裡，他才不信對方還能藏得住。

　　費那裡奧卻沒有這種信心，當敵人和己方前哨部隊脫離了接觸之後，他立刻就向上峰匯報了情況。不是林頓，而是莫亞的機甲作戰指揮中心，也就是兵種司令部。那邊現在也正在跟進這邊的情況，那台強大而神秘的機甲現在是所有人最關注的東西。

　　在機甲指揮部裡，萊昂斯帶著副官伊斯塔在碩大的電子地圖上一遍遍做著演示。機甲的攻擊節奏的忽然變化的確有蹊蹺，如果能夠截斷對方和外界的所有通信來看，可能是對方體能或者機甲狀況出現了問題。但一直到剛才，前線仍然能確認對方仍在在持續通信中。前線那些部隊被打散擊潰之後，仍然有存活下來的士兵發來了各種情況，但確認對對方造成可觀的損傷的只有一起，還未必能保證是真的。對於一個獨行俠機甲來說，既然對方敢如此冒進，那說明對方對機甲的機械可靠性，防護性能，電池續航能力等等都非常有信心，而且，似乎對方很少動用射擊類熱武器，不斷在利用戰場繳獲和莫亞的小股部隊交火……

　　那麼，對方在聯絡誰？在聯絡些什麼呢？

　　萊昂斯和伊斯塔面面相覷，這種作戰中的節奏轉換，重視出擊時候的爆發力，盡可能將所有的條件都利用上，將戰鬥時間壓縮到最短，將時間和空間等等都變成自己對敵的有利條件，這不是林聞方的風格嗎？

　　「林聞方！？」在瑟爾帝格的指揮所裡，萊昂斯幾乎一下子跳了起來，他撲到通信屏幕前面，問道︰「費那裡奧，你那裡有他們整個部署從一開始到現在的全部記錄嗎？」

　　「有！」費那裡奧一怔，立刻回答道。

　　「我這就給你傳過去。難道那會是林聞方？」

　　「不知道，但作戰風格非常類似。」萊昂斯直截了當地回答道︰「你最好提醒林頓注意，那可能是林聞方……而且，林聞方可不是一個單純的機師，他還是個絕對優秀的指揮官。他肯定不會白白給林頓，給你送菜的。」

　　「這個……」費那裡奧苦笑著說︰「這個我很為難。」

　　伊斯塔湊在萊昂斯的耳邊輕聲說道︰「他已經越過了指揮級，向兵種司令部匯報情況要求指示了……」

　　萊昂斯點了點頭，說︰「我明白了，你留下心，注意一下眼前的動靜，我直接找林頓。」

　　萊昂斯雖然倨傲，但既然意識到這個神秘的對手可能是林聞方，是他最熟悉最宿命的敵人，那他就不會再有任何猶豫，只要能留下林聞方，他幾乎什麼事情都願意做。他稍稍考慮了一下措辭立刻就通過路德維希的副手接通了林頓少將，將自己形容成在首都這邊共同關注南方戰局的顧問之一，提出了這個神秘機甲的操作者可能是林聞方。林頓一下子愣住了。

　　一台神秘機甲已經很有價值了，從之前所有接戰過的單位的評述來看，這台機甲的戰力全面超越目前已知的任何機甲，不管是聯邦的還是莫亞的。那些情報員們捨生忘死從聯邦的機甲研究院裡拿到的聯邦新一代機甲的基礎數據，和眼前這台不能比。但是，假如這台機甲裡坐著的是林聞方，那情況又有不同，機師和機甲的價值立刻就顛倒了過來。

　　林頓沉聲對萊昂斯說了聲︰「知道了。非常感謝您提供的信息，我會考慮的。」

　　林頓立刻切斷了電話，整個人跌坐在並不柔軟的椅子上。他考慮了一會，艱難地決定︰不用活捉了，幹掉林聞方的可能性比較大。

　　當得知林頓命令空軍部隊3分鐘後全力發動攻擊，在瑟爾帝格的萊昂斯氣得把杯子直接朝著光幕扔了過去。他提醒林頓是因為林頓有機會針對林聞方設置一個局，將他活捉，信息的些微不對等就足夠產生這樣的效果了。同時，只要能捕獲林聞方，他之前做出的任何部署，那些神秘的聯絡信號都變得無足輕重了。可沒想到的是，林頓居然做出了完全相反的決定。

　　當林頓得知面前有可能是林聞方，他完全不覺得費那裡奧的那12台機甲可能攔得住林聞方，只要有一絲鬆懈，整個部署都可能前功盡棄。

　　林聞方或許在其他地方有佈局，可能整個南方，整個山嶺地區都會被他攪得一團混亂，但只要能擊斃林聞方，那其他任何局面都無所謂了。不管是從部署作戰任務的難度上來說，還是從自身的職業安全性上來考慮，他都很難做出另一個決定了。

　　可是，就是在等待空軍發動攻擊的這幾分鐘裡，兩份前後相差不到20秒的戰報讓林頓心裡一涼。

　　「塞西斯分隊遇襲，傷亡慘重！」

　　「錫耶納療養院遇襲，守備部隊接敵中，判斷對方為機甲類型複數目標，有著極高的機動性。」

　　林頓瞪大了眼鏡衝著身邊的副官喝問道︰「錫耶納那裡現在都有誰？」

　　副官默不作聲地從打印機上抽出一張報告，遞給了林頓。當錫耶納這個名字出現在通訊中的時候，他就開始準備了。看到上面那一串串的名字和軍餃，林頓完全慌了。他的老上司就在那裡……

　　「將軍，您怎麼看？」作戰參謀投來徵詢的目光。

　　「如果……我讓攻擊機和炮艇機過去支援呢？」林頓喃喃道。

　　「我反對。」作戰參謀斬釘截鐵地說︰「我們對E9地區的部屬是周密的，現在來不及做變動了。如果那是林聞方，那留下林聞方就是最重要的事情，其他任何事情都可以不管。」

　　「將軍，空軍部隊要求最後確認攻擊命令。」副官摀住了通話器的聽筒，提醒道。

　　「將軍，沒時間猶豫了，請立即下令攻擊。」作戰參謀聲色俱厲地說︰「缺少了攻擊機和炮艇機的強力點射火力，我們留不下林聞方。」

　　「等等！」林頓焦慮地站了起來，在指揮室裡來回走了幾圈，他艱難地說︰「那只是可能是林聞方，一個來自他宿敵的提醒，沒有任何確定的消息。那只是可能，但我視作父親的老將軍，卻肯定在錫耶納！」

　　他一把搶過了通話器，說︰「我是林頓，我命令，攻擊機分隊，炮艇機分隊轉向錫耶納方向，馳援療養院守備部隊，一定要給我保護好那些軍中瑰寶。其他部隊，即時發起攻擊。」

　　這道命令比預定的攻擊時間晚了44秒。空軍已經飛過了之前調整好的最佳攻擊位置，而頭頂上有大片轟炸機的動靜，想必對方不會錯過，44秒時間，不管這個敵人是不是林聞方，他都應該有了決定了。作戰參謀喟然長歎，坐在了椅子上。他盡到了他的責任……他也看到了，林頓並不是一個足夠強力的主官。在短短幾分鐘裡，不斷的權衡和計算，錯過了很多東西，錯誤了很多地方。

　　攻擊機群和炮艇機群雖然覺得奇怪，但還是立刻一個急轉，朝著錫耶納方向去了。轟炸機群則不斷投下一片片燃燒彈，不到一分鐘的時間裡，數十平方公里的森林燃燒了起來，火光映紅了夜空，濃煙遮蔽了星與月。

　　而敵人，還在這片林子裡。

第四百零八章 狼狽

　　火羽一直在留心著空中的敵人，但鋪天蓋地的燃燒彈不是想躲開就能躲開的。就在那一瞬間，好幾個數據模型建立了起來︰判斷落點、計算燃燒彈的濺射範圍、燃燒彈在當前環境下的蔓延情況……前兩者之前在輔助林聞方作戰的時候還經常使用，但火焰的蔓延則是一個全新的算法，一個林聞方之前在計算面積攻擊的擴散範式的時候還沒有完全完成的功能組件。雖然核心算法是完整的，但如何錄入數據等等接口都沒做，好在這些事情對火羽來說並不是什麼難事，雖然這個算法並沒有經過實際驗證，只是林聞方根據以前的一些數據結合自己的經驗模擬出來的，但在此刻，火羽也並沒有什麼別的辦法。人工智能的強大，肯定不在於創造力這方面，至少就現在來看，肯定是這樣。

　　火羽知道自己要是將速度加到極限，直接衝出火場應該還是做得到的，但面前到底是什麼呢？必然是連綿不絕的敵人，空中和地面都有，自己將很難在判斷不清局勢的情況下脫身。她選擇了一條更為艱難，但對她來說卻不那麼不可能的道路︰在火場中生存下來。燃燒彈落到地面必然不可能是完全均勻的，這是真實的戰場而非電腦遊戲，完全平均這種事情絕對不可能發生，地面的起伏，樹枝的高低錯落對火羽來說都是有利條件。更何況，她耐受溫度的能力和一般人是不一樣的。在大火中，空調設備最多能夠將機體內部的溫度降低到100攝氏度，對於人類來說，這絕對是無法忍受的高溫，已經接近理論上的人體極限。但火羽知道機甲的電腦設備和機械設備，都能在這個溫度下正常工作。機甲的各部件都考慮到在戰場上吸入灼熱空氣的情況，各部分都有強制排風散熱組件，在外界溫度極高的情況下，自動全面打開，將內部壓力調高，吹除熱氣，也是為了形成壓力差，防止外部的粉塵、火星等的侵入。更為有利的則是火羽完全不用考慮氧氣的問題，她可不需要呼吸。

　　在樹林裡左支右絀地來回奔跑著，火羽盡可能避免朝著一個方向前進，而是成弧形，成螺旋形地運動，盡可能延長自己在林子裡的時間，同時不斷地回溯身後已經有過劇烈燃燒和爆炸的地點，因為那裡很有可能已經從剛才無法容身的地獄，變成了餘燼裊裊的安全場所。

　　一顆粗壯的樹整個傾倒下來，火羽拔出戰刃跳了起來，直接將已經被烘烤得脆裂的樹幹斬成了兩段。然後在兩段樹幹墜地之前衝天而起，一躍到了幾米之外。落地的地方地面有些鬆動，火羽只能就勢一滾，將力量卸去。但沒想到的是，一大蓬燃燒著的樹枝直接從頭頂砸了下來。

　　火羽的反應非常機敏，但節奏打亂之後還是開始狼狽了起來。她可以做出各種決定，但人工智能卻依靠不了直覺這種東西，經驗也不過是某個參數罷了，任何決定都需要有依據。

　　但一個滾倒，收集周圍信息的節奏全都亂了，足足有好幾分鐘火羽都在緩慢而堅定地將這種節奏拉回來。燃燒著的枝條在機甲的裝甲板表面留下了一條條灼燒的痕跡，由於火羽和林聞方一樣都是右手主要操作戰刃，一直用來撥開枝條的左臂整個都被燻黑了，上臂的整塊弧型裝甲更是因為之前承受了高處墜落的粗壯枝條，凹下去了一塊。如果讓天耀製造的那些技師們看到估計也要乍舌不已。分層的裝甲板有著極好的消除衝擊的設計卻仍然變成了這幅樣子，如果是一般的機甲，估計就那根估計要兩人環抱才能籠住，足有3米多長的一大段樹枝砸到，直接就損毀了，絕對沒可能還能像遊俠機甲這樣繼續活蹦亂跳。

　　火羽在燃燒的林子裡躲避得辛苦，玉爪卻很是輕鬆。相比於追求各種性能平衡和出眾的遊俠，玉爪雖然裝甲要簡陋許多，但它設計出來可不是用來進行硬碰硬的戰鬥的，而是最大限度地發揮機動性的優勢。當玉爪作為坐騎的時候可以負載機師作戰，單獨的時候，它的靈活性要勝過世界上的任何犬類。玉爪被火羽要求一直在一定範圍外活動，主要還是考慮到接敵的時候不要一起撞上，他們畢竟要將火羽的智能核心發送回去呢。但玉爪遠遠綴著火羽，經常在岩石底下躲避，在穿過林子的溪水裡也能一頭埋下去躲一會，最危險的時候，它甚至踩著傾覆下來的枝條借力躍出，連續在火叢中蹦出有300多米。哪怕是影視作品中如此高難度高速度的鏡頭都不常見呢。

　　由於雙方分開行動，玉爪不知不覺地就跑到了火羽的前面，漸漸接近了莫亞人設置的攔截線……

　　火羽壓低了中心，看著對方一步步朝著林子這邊逼近。對方的12台猿型機甲形成三個菱形隊伍，互相距離500到800米，並列著推進。他們互相掩護，輔助部隊也不斷用槍榴彈、手雷和炸藥，協助清理射界，保證只要一看到目標，三組機甲能夠同時用肩背上的重火力開火。從外形比例上來判斷，對方安裝的至少也是76毫米的短身管突擊炮。

　　讓費那裡奧擺出這幅如履薄冰的姿態的，恰是火羽在林子裡熬了那麼久的表現。已經變成一整片火場的幾十平方公里樹林可不是什麼人都能藏得住的。灼熱、濃煙對人都是致命的，哪怕身邊的武器再靠譜，機甲的防護力再強，沒有人相信機甲的空調系統能夠將溫度降低到足夠限度。聯邦的機甲也不可能設計在200度的高溫中作戰吧？

　　但是，這個神秘機甲在空軍轟炸機攻擊之後，卻一直在林子裡沒出來。根據轟炸機中等高度的觀察，發現林中還有活動，不時爆發開的一團團火星裡，隱隱可見一台黑灰色機甲的身影。這讓費那裡奧簡直要崩潰了，由於缺少攻擊機和炮艇機的直射火力支援，想要將對方點殺在林子裡恐怕有難度，費那裡奧看著眼前的林子燃燒了足足有半個多鐘頭，中心區域的火勢已經開始消褪，整個成半月形的燃燒彈攻擊區域恐怕已經維持不住逼迫敵人的形狀了，立刻就向林頓請命攻擊前進。林頓意識到自己之前做出的決定未必正確，也只能依靠費那裡奧這樣的行動來努力彌補了。
　　但是，沒想到的是，在他們遭遇火羽之前，玉爪就已經將視頻信號發送給了火羽。

　　火羽不會因為這樣的信息分心。只要還在計算處理的範圍內，其實對她來說壓根就沒有分心這回事。火羽立刻發現了問題所在︰對方的機甲數量不足以形成足夠的縱深，他們前進了，那背後的缺口就暴露了出來。只要能夠對對方的陣線進行鑿穿，那就可以從容從這個缺口再向南方轉進。然後，或許就可以不必引燃胸藏的那些炸藥了。

　　火羽立刻將情況發送了出去。現在林聞方距離她足足有近200公里，但知道自己終於還是為火羽贏得了一線生機，林聞方很是滿意。

　　相比於被大部隊追剿，被轟炸機弄得狼狽不堪的火羽，林聞方在為了火羽而全力以赴之下，發揮出的戰鬥力極為驚人，讓安蓮很有些歎為觀止。林聞方對用偽裝網和樹枝等對機甲進行了一些偽裝，讓對方認不出這是聯邦的機甲。加上影魔部隊的機甲本身就和機甲師那些常被人看見的貨色有些區別，又有「神秘機甲」珠玉在前，一接戰就讓守備錫耶納的莫亞軍士上下都有些驚疑不定。最讓人恐懼的則是，林聞方採用的狙擊、攻擊、突擊等方法，全都是實打實的莫亞陸軍操典中的內容。一開始安蓮對於林聞方似乎不太自然的行動還有些捉摸不定，但當她問明白了原因，看到莫亞軍官和士兵們在察覺了些什麼時候有些畏縮不前，對林聞方又有了一些新的認識。

　　跟著林聞方來這裡，安蓮知道自己就是來打醬油的。主要還是為了保證要將林聞方帶回去，保證讓他不要暴走以至於陷入敵軍重圍。

　　本來當她發現莫亞的攻擊機和炮艇機來支援這邊之後，她就想拉著林聞方走人。可是，林聞方卻表現出更為瘋狂的一面。他居然直接殺進了錫耶納療養院的核心建築群附近，用一連串幾乎卡著機甲最高負荷的動作，清理出空間，然後環繞著那棟被重兵守衛的白色小樓進行攻擊。由於他已經突入了核心建築群，小樓裡的中高級將領已經不可能安全撤出，士兵們更是投鼠忌器，不敢隨便動用沒什麼準頭的火箭筒等重武器，讓林聞方如魚得水。由於雙方交纏在一起戰鬥，攻擊機和炮艇機都只能用機炮協助地面，壓根不敢來幾下大的……

　　林聞方越打越順手，還為一直藏身在不遠處的陰影裡的安蓮打開了一條道路。「你到樓裡看看，要是能搞個人質什麼的我們今天就算超額完成任務了。」

　　安蓮點了點頭說︰「趕緊，這裡不能久留了。火羽沒事了，你還是想去接應一下她的吧？記得路上有多遠。」

　　林聞方沉默著，但安蓮知道自己說對了話。能夠去接應一下火羽，對於現在的林聞方來說，有著莫大的吸引力。

　　「那就速戰速決吧。」林聞方歎了口氣，再次爆發出全部的戰力。

第四百零九章 實力差距

　　一個不留手的林聞方能做到一些什麼？其實很多人都想知道這個問題。阿璇的機甲進行過精心調試，和林聞方自己使用的機甲，不管是現在的遊俠還是以前的甲士、獵人，調試風格都有些區別，影魔部隊的機甲更重視動作的靈活性和極限速率。按照機甲師那些人的說法，就是影魔部隊知識分子多，女性多，所以玩機甲也是這種重視微操的技術流，不像機甲師裡大部分戰士雖然技術都合格，但更喜歡硬碰硬的壓迫式打法。之所以叫壓迫式打法而不是叫力量式打法，那是因為機甲的力量取決於功率，以及對功率的合理運用，究其根本還是技術，也就無所謂什麼力量式打法了。

　　林聞方並不習慣影魔部隊的機甲，主要因為他們對球形關節的改動太多了。機甲師的球形關節採用的是梯形的咬合齒紋，各個方向的咬合力非常平均，雖然在關節鎖定上的穩固程度可能會隨著球形關節的磨損而快速遞減，但這種球形關節的零部件生產對聯邦來說不算什麼太麻煩的事情。可到了影魔這種慣常就喜歡炫技的部隊，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影魔部隊的機甲在甲士的原型上做出大量修正，大部分都是小調整，但在球形關節上，他們別別出機杼地採用了不規則六邊形的設計，整個球形關節實際上是一個近似於球形，有點水滴型的玩意。從技術含量上這玩意自然是極高的，尤其是材料和加工難度上的問題，讓這些關節零部件的造價是一般球形關節的10倍上下，但這種關節設計卻提供了優於一般球形關節大約11％的響應速度，咬合精準度提升24％，減少3％的功率損耗，在各個方向的關節鎖定穩定性上有大幅度提升，耐磨、耐衝擊、耐腐蝕等性能，至少四倍於一般的球形關節……

　　總的來說，這是符合影魔部隊的特性的試驗性設計，將來還是有可能大規模普及的。但現在，這種設計不被機甲師待見，不是因為覺得維護麻煩或者性能有問題，而是影魔部隊的機師幾乎沒有一個人能夠發揮出這些提升的性能……林聞方可以。雖然不是他慣常的戰鬥風格，但他對機甲性能的理解可不是一般人能夠有的。之前的戰鬥裡他一直在嘗試機甲在靈巧性上比甲士領先的地方，也已經基本掌握了性能上的這些提升，能夠每一次操作都將機甲的性能壓搾到極限了。

　　在這個時候，當他開始覺得速戰速決是個好主意的時候，敵人就要倒霉了。

　　還有一個最大的不同，讓林聞方爆發出全部戰力的時候，一下子動靜大了不少。如果說之前他藉著療養院的特殊環境，藉著對方絕對不敢拿出重炮轟擊，不斷給莫亞軍士造成殺傷，也藉著雙方的交纏讓莫亞的空中力量無從發揮，像是從一角不斷燃燒侵蝕著整張紙片的火焰的話，那此刻他的表現就好像是一顆被扔進了汽油桶的手雷，一瞬間就搞得驚天動地，讓誰都無法忽視了。

　　他居然藉著全身發力，直接揪起了一輛吉普車，一把扔到幾十米外的一處街壘上，吉普車還沒落地還在空中翻滾的時候，他手中的槍轟然開火，子彈精準地鑽進了吉普車的油箱，吉普車瞬間變成了一個燃燒著的空架子和無數四散紛飛的碎片，直接堵上了莫亞士兵圍困他們通道之一。

　　只是用力一踏地面，他彷彿能夠在地面上劃出一道虛影，直接衝到了另一波敵人中間。一個莫亞士兵手忙腳亂地把機炮轉向他的時候，他一矮身然後一托炮管，一束炮彈射向空中，而那個方向正好有一架炮艇機開著側面的射擊門，準備用機炮從林聞方背後點射來著。誰能想到，忽然之間地面和空中同時開火，目標卻都是對方……

　　等炮艇機被地面上的機炮打出連串火星，損毀了一台發動機，機翼油箱開始漏油而不得不返航的時候，林聞方已經深深扎進了莫亞軍士的隊伍裡。他飛速跑過，手裡的戰刃卻準確地向著兩邊連連刺出又收回，在他的身後引起了一連串的爆炸。

　　「靠，動靜搞得有點大！」林聞方沒想到對方居然在這麼近的範圍裡囤積了大量武器彈藥，雖然他不過是攻擊了幾個摩托車、油箱之類的目標，但連鎖反應卻是非常客觀。大大小小的爆炸聲連成一串，如同天邊的滾雷。

　　林聞方不過是有些抱怨，遠不是驚恐害怕的表現。安蓮卻忍不住諷刺道︰「你出手也開始沒準頭了？」

　　「沒有火羽啊。火羽能夠給我四面八方的每個目標標記威脅值，就跟打電腦遊戲一樣，多大的目標用多大的力量嘛。機甲上的輔助系統……你們又亂改我之前的程序設置了吧，那叫一個難用啊。」林聞方忍不住要吐槽。「只有形體和類型判斷，你們把我的數據庫連動功能搞哪裡去了啊？還有威脅值的環境信息投影功能呢？怎麼連彈藥數標記都沒有了？」

　　安蓮默然，她忍不住喝罵道︰「你以為誰都是你這麼變態嗎？長著複眼能同時看清楚那麼多信息？那麼打仗沒多久就吐了。」

　　這可不是她危言聳聽，哪怕她和阿璇，已經是影魔的機甲部隊裡操作非常夠水準的了，但要是將林聞方設計的那套軟件的信息提示全部打開，幾乎座艙裡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光點和數字，沒幾分鐘就都開始頭暈了。機甲師那邊反而好些，大家根據戰鬥風格不同，傾向於的數據不同，基本上都關閉了大部分提示功能。林聞方並不是不知道這些，只是隨口抱怨而已。看起來，這場戰鬥讓他覺得挺無聊的。

　　事實如此。只要敵人沒辦法動用重火力進行覆蓋，機甲對上輕裝部隊就是無敵的。小口徑的機關炮可能可以造成一些損傷，但不太可能危及機甲的核心運動性能，也就是說，就算情況不對，總是跑的掉的。這也是他們敢於用兩台機甲突襲療養院的依仗。可是，真的碰到大口徑的火炮，遠距離上來說那個完全是拼人品，只要不被直接命中，也很難會直接掛掉。

　　大口徑的直射火力……林聞方不止一次面對了，只要不站定了等著敵人射擊一點都不可怕。隨著機甲的興起，不管是聯邦和莫亞都在進行47、57、76、88等中間口徑方便移動的直射火力系統。不過，至少現在林聞方不用擔心這個。

　　在技術、裝備、經驗全面到位的林聞方面前，療養院的這些警備部隊的確引不起他太大的興趣。

　　「喂，這裡的守備果然有問題。我抓到了完全沒想到的傢伙……撤吧，趕緊掩護我。」安蓮在頻道裡喊道。

　　「好的。」林聞方看著面前的眾多目標，掃了一眼頭頂不遠處的那些飛機，歎了口氣，朝著小白樓退了過去，然後從另一個方向為安蓮打通了一條安全通道，兩人在這裡鬧騰了有很長時間了，終於還是離開了。

　　「頭頂上的那些傢伙太討厭了。你先走，我再動手幹掉點再跟上去。」林聞方平靜地說，那語氣不像是要去打直升機，而像是要去拍死兩隻蒼蠅。

　　安蓮默不作聲地超前衝去，沒有催問什麼。林聞方心下也是一愣，頓時有種不妙的感覺。看起來安蓮在小樓裡搜查的時候，還真是逮住了個重要的人物呢。

　　這些只在林聞方心頭一掠而過，他成S型在林子裡跑了一小段路之後，忽然跳起來回身射擊，一梭子子彈直接打在武裝直升機的發動機散熱器上，引起了一片大火……

　　敵人的注意力被這家在努力找平衡，還想要艱難地飛回去平穩落地的直升機吸引住了。林聞方迅速加快了腳步跟上了安蓮。敵人這邊沒有強力的山地地面部隊，僅僅依靠空中力量壓根不可能跟的住他們。大約10分鐘後，林聞方和安蓮就順利擺脫了敵人的搜查，踏上返程之路。林聞方跟在安蓮身後，看著安蓮沉默地背著一個身著西裝的中年人，覺得有些奇怪，問道︰「這是誰？」

　　「復星集團的人。」安蓮歎了口氣說︰「我沒想到，居然有叛徒啊。這傢伙……」

　　「在錫耶納做什麼？遊說？」林聞方意識到一些什麼，錫耶納這裡的守備力量總體加起來超過一個團，一開始還覺得是因為這邊集中了許多治療中的高級軍官，現在看起來，似乎還有其他隱情，莫不成有更重要的人在這裡？

　　「名單上沒有這個人的。不是莫亞軍方的人，那傢伙叫孔塞，是極權海夫納的軍師之類的人物。」安蓮解釋道︰「不過，現在不用擔心這個了，我幹掉他了。」

　　安蓮的語氣平淡得很，在剪除敵人方面，她的經驗值相當不低，林聞方也不會費事去關心她的心情有什麼波動。林聞方淡淡地說︰「你先把他帶回營地，我去接應一下火羽。現在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第四百一十章 陰謀論

　　阿璇在營地這邊等得十分焦急，但當她終於再看到安蓮的時候大吃一驚。安蓮將那個穿著西裝的中年人朝著地上一扔。阿璇看到了那張臉，不可思議地問道︰「許波？他怎麼會在莫亞的？」

　　「那就要看你們的詢問技術了。直接注射藥物吧，不讓暴露了身份畢竟不好。」安蓮沒有絲毫的憐憫，冷冷地說。

　　許波長期都在聯邦之外活動，因為他供職的部門是復星集團的空間開發局。這個機構主要負責和月面城市遠望洲進行各種日常事務的交接和準備。遠望洲在設計上是可以自給自足的，但既然遷移上去了相當多人口，大家都有各種不同的想法和需要。月面城市接收地面的各種電視信號方便得很，每天忍受廣告轟炸，對地面上的各類物資也會有需求。空間開發局就要負責在能力範圍內將這些問題擺平︰他們從遠望洲接收各種稀有礦石和其他產品，將地面各種物資送上遠望洲。由於遠望洲的礦石採集開發工作是全智能化在進行，產量非常可觀，久而久之，一些稀有礦石的初級製成品基本上只有許波所在的部門能有充足的貨源了。

　　不管是個人、公司，還是各地政府，多少都要看空間開發局的面子。這些年以聯邦為首的各國政府都在推進能源系統的改革，對氦3的需求不斷增長，這就越發加劇了對遠望洲的依賴。

　　說起來遠望洲是復星集團興建的試驗性基地，但是，純粹從技術和經濟實力上來說，遠望洲早就已經可以和地面上的一些中等發達國家相提並論了。更關鍵的是，沒有人能夠實際對遠望洲造成什麼威脅，任何一個國家都沒有足夠的空間力量攻擊遠望洲。

　　雖然知道遠望洲對於地面上的戰爭很有意見，但他們一直沒有多表態，更多地只是在復星集團內部的會議裡表達了一下關切。安蓮絕沒有想到，這個潛伏下來的隱患，居然會在此刻爆發出來。

　　許波出現在莫亞是一個非常不好的信號，說明遠望洲方面已經從表達自己的不滿發展到有所行動有所部署。這也是可以從多方面進行理解的︰或許他們是想要控制和中止戰爭，許波如果是來遊說孔塞的，的確也可能影響到莫亞的高層比如凱恩和路德維希，但是，這不是遠望洲的立場。遠望洲必須是復星集團的遠望洲！

　　安蓮沒有興趣參與到詢問中，但不久之後她就從阿璇嘴裡知道了大致的情況。遠望洲並沒有想要介入戰爭或者影響戰爭，而是許波個人從遠望洲對地面的物資供應中劃出了一部分，出售給了莫亞，基本上都是各種稀有礦物，還是和莫亞的機甲研發息息相關的。整個莫亞南方已經逐漸變成了莫亞的機甲研發、生產的產業園地，莫亞也是出於重視許波這樣身份特殊的人，才藉故讓孔塞來到南方修養，然後直接從埃森群島派船將許波接來了錫耶納談這些事情。對於出身復星集團的許波，莫亞高層還是非常小心的。

　　這樣的消息大概可以讓安蓮稍微安心一些，但卻還不是全部。許波來到莫亞之後，還有另外一撥人和他接上了頭︰他們需要的是聯邦各地數據中心的密鑰。最直接的需求就是他們需要當初莫亞從申海市捲走的那部分數據的破解方法。許波的手上還真有一份材料是有關這方面的，他反正已經形同於叛離了復星集團，正在和對方接洽，待價而沽。

　　「看起來，我們的外部環境很糟糕啊。」

　　安蓮輕歎道︰「我跟著來莫亞，只是為了瞭解機甲有關的事情，也是為了就近觀察林聞方，不要讓他有太多出格的舉動。沒想到，居然能碰上那麼多亂七八糟的事情。光是知道許波的背叛，這次莫亞就沒白來。天曉得，這傢伙居然在錫耶納。這事情交給你了，好好嚇嚇他，看看還有什麼情況是我們需要的。」

　　一直在一旁默不作聲的格蕾絲卻不避嫌地開口說道︰「這很正常，組織從很早之前就在覬覦遠望洲了。只要有任何機會接近和滲透，他們都不會放過的。別說許波手裡還有一部分的物資，就算什麼都沒有，我相信凱恩都會保持一條和遠望洲接觸的線。不信你可以去問問諾曼，他現在是第一線的執行官，手裡應該還有很多情報的。」

　　諾曼哼了一聲，坦率地說︰「這個不奇怪，大家其實都看中了遠望洲強大的研發能力和物資生產能力，而且，那真的是不受地面上的戰爭影響的力量。在極權海夫納組織內部一直都有一個聲音，那就是破壞遠望洲，將遠望洲和地面隔離開，直到戰爭結束。但是，畢竟這是違背海夫納學會創始初衷的，所以在組織的會議中以微弱劣勢被否決。我也是投否決票的。不過，這件事情之後大家看到了組織可能在理念上還是有些分歧，尤其是極權主義和國家的政治權力真正結合之後，有一些不太好的化學反應。」

　　「你之前怎麼不說？」阿璇有些惱火地跳了起來，直接跑過去輕輕踹了諾曼一腳。

　　諾曼斜睨了阿璇一眼，滿不在乎地說︰「小丫頭你就這本事？我極權海夫納組織裡戰力第一可不是白白說的，真想打架我奉陪啊。」

　　格蕾絲在邊上懶洋洋地應了句︰「作為一個俘虜，你還真是囂張啊。」

　　諾曼冷哼了一聲，說︰「之前你們不也沒問到這些事情嗎？你們難道不是只關心機甲？」

　　安蓮問道︰「諾曼，那麼，孔塞和許波的聯絡，是在你們開這個會之前還是之後呢？你知道嗎？」

　　「之後吧。」諾曼仔細想了一下，說︰「其實，現在仔細回想，也不是沒有蛛絲馬跡。一些資源的穩定獲取，大概是從一個半月前開始的。來源很穩定。因為那不是我的業務範圍，反正我這邊的幾個工廠都說材料方面問題解決了，我也就沒多問。恐怕就是在那前後吧。但是，這裡又有個問題，如果是從那時候開始建立了聯繫，他們似乎沒有必要跑到錫耶納來吧？如果是單純的情報交換，錫耶納可不是個好地方。」

　　諾曼沒有再說下去，在他看來要是他們幾個看不出其中的問題，那他說再多都是白搭。

　　錫耶納雖然看起來是聽偏僻安靜的，但這裡現在畢竟是個高級軍官療養地。這邊集中了諸多肩膀上帶著星星的傢伙，不管是這些人自己還是他們身邊的衛士、副官、朋友等等，都有著頗為不俗的見識，而且，這些人中間絕大部分並不是極權海夫納組織能夠掌控的，不可能讓這些人全都保持緘默。這些人中間只要隨便有一個嘴巴不怎麼牢靠，許波的存在就會被暴露出來。許波雖然在復星集團裡算不上是什麼了不得的傢伙，但他畢竟是一方諸侯，不光掌握著相當數量的物資分配權，更是復星集團在星隕群島上設立的大規模衛星發射平台以及周邊所有輔助的港口、碼頭等等的高級管理人之一。在復星集團內，他怎麼也算得上是排名前十的人物，認識他的人不算少。

　　「錫耶納我們剛去過，沒看到什麼特別的動靜。就防禦而言，雖然在一般水準以上也沒太讓人驚訝。」安蓮平淡地說︰「也沒發現軍方對錫耶納這邊有特別的關注。不然，當我們開始攻擊之後，林頓不會僅僅掉了點攻擊機和炮艇機過來。說實在的，要是他派來的空中力量再多哪怕兩三成，都不見得是現在這樣的結果。我們會非常非常頭痛的。」

　　格蕾絲想了想，說︰「我想，或許有這樣一種可能。這不一定完完全全是一次情報交換，和一次洽商。這裡面牽涉到的未必僅僅是孔塞和許波兩個人。我們可以把全部的事件序列聯繫起來看。從這段時間莫亞的發展上來看，莫亞開始不斷獲得空間資源，這裡面肯定是有人穿針引線的。不然，路德維希和凱恩不會讓孔塞出面和許波談。其實，他們都未必敢信任許波，畢竟他是復星集團的高層。只有一個好處，那就是他手裡的資源假不了，只要這條線建立起來，其實還是可以不斷獲得更多的東西的，對雙方都是。如果你說許波其實是復星集團安排來和莫亞接觸的，我都不會覺得奇怪，但看你的反應，似乎不是這樣，那到底是誰推動了莫亞這邊，誰推動了許波呢？同時，人工智能、加工技術、各種機械和電子設備，看起來莫亞方面在引進這些東西上障礙小了很多，這裡面固然有雷蒙兄弟企業的貢獻，但分佈在各國的關係企業也很有問題。這麼多成套工業設備，應該不是想要採購就能採購得到的吧？那些生產商後期準備進行維護的時候，發現設備沒了，總要搪塞的吧？你們對這些情況並不瞭解，那就是說，對方在這方面的掩飾相當到位，這可不是一般的力量能做到的。再加上剛才，索蘭托說的，其實那個人工智能也很有問題，也就是說，似乎有一股力量，分散成幾個領域，在給莫亞輸血。還有我們不知道的情況呢。現在想想看，瑟爾帝格、西德尼市、以及其他幾個城市這段時間的經濟發展非常健康穩健，那應該是得到了外界的輸血吧？這股金融力量又是從何而來呢？我並不認為莫亞能夠靠著這些輸血，在幾年後就能夠打敗聯邦。但是，讓雙方都流夠血，距離這個目標似乎並不遙遠吧。聯邦的政治體制決定了聯邦是流不了太多血的。你們現在，好像競選上大家也都不太平呢。」

　　格蕾絲搖了搖頭，說︰「這一次來莫亞還真是來對了。或許我們還沒找全全部的拼圖，但現在看起來已經很可怕了。」

第四百一十一章 真心合作

　　格蕾絲從來沒有一次性說過那麼多話。阿璇知道，但她此刻說的話卻嚇到了她。

　　阿璇誇張地張大了嘴，說︰「會不會太陰謀論了一點？」

　　「不，相信我。在揣測陰影海夫納這件事情上，你永遠不會太陰謀論的。要說陰謀，那是他們的專業啊。」安蓮搖了搖頭，有些不堪重負地說。

　　阿璇看著這些面色沉重的人，她是安蓮的護衛出身，只是身份掛在影魔部隊中接受訓練，也方便隨時扈從安蓮左右，雖然也是復星集團的成員，但她並不多問多聽，對集團內外的事務瞭解得不多。今天在這個場合聽到這些位高權重的各方面領導人物的一番講述，著實是開了不少眼界。

　　陰影海夫納她當然知道，但是她只當陰影海夫納是一個已經逐漸式微的組織，不然為什麼會那麼多年來從來沒怎麼聽說過呢？但現在看起來事實並不是這樣，陰影海夫納的確不顯山露水，但他們的出手隱秘、準確、狠毒又沒有底線，他們永遠只為了最終極的目標服務。而他們的目標，居然和復星集團、極權海夫納是完全一樣的︰大家的目標，同樣都是那浩瀚的星空。

　　「諾曼，你現在在莫亞掌握的情況比較多，還有什麼疑點嗎？說來聽聽？」格蕾絲似乎是沒怎麼在乎安蓮的唏噓感歎，直截了當地問道。

　　「沒太多情況，我經手的大部分是事務性的工作，各種安排和準備，以及各方面的利益交換已經完成了，我才能夠幹活啊。現在莫亞最受關注的就是人工智能小組和機甲以及步進系統工程，雷蒙兄弟企業這方面給了莫亞很大幫助。不過，在機甲研發上，國內有一部分科學家和工程師，不太贊同學習聯邦的機甲體式，而是建議在莫亞自身工業體系基礎上，推進結合機甲技術與傳統裝甲技術的半機甲武裝，作為陸軍更新換代的主力裝備，一部分直接在現有武器基礎上進行改進，一部分利用現有技術整合研發，一部分進行概念式的推廣研發的三步。這個概念在莫亞軍隊中層很吃香，主要是花錢不多但能大規模提高戰力。尤其是他們提出的幾項自行火炮方案，很有可行性，最大210毫米的步進式自行火炮，將炮架和行動部分合二為一，採用傳統的液壓步進控制方式。不知道這有沒有關係……」諾曼說道︰「這個分支的聲勢太強了，就幾個月的時間，從整體框架到具體方案都有了，我這邊壓根沒給多少撥款，差不多都是幾大軍區和兵種司令部用自己的資源在搞，但偏偏整合性很高。之前我沒太當回事，畢竟這是軍中可能因為機甲改革失去權力的一部分人拯救自己的一種嘗試，但現在看起來，或許裡面也不是沒問題。」

　　「草木皆兵啊。」格蕾絲搖了搖頭說；「這可不是什麼好現象。之前我們什麼都沒意識到，但現在，什麼都在往這個方面去聯想，這兩者都是大忌。」

　　安蓮都有些詫異，問道︰「格蕾絲，你現在怎麼這麼活躍啊？」

　　格蕾絲眉毛一揚，露出少見的無奈卻又嫵媚的表情，當大家看得都是心頭一顫。現在的格蕾絲和之前一段時間窩在自己的小天地裡憂心忡忡的樣子有著太大的區別了，她彷彿是回到了自己全盛時期，全部的精氣神都綻放了出來，要為了什麼目標燃燒起來了。

　　「我知道了，萊昂斯他們沒有找過我，但他們派出了殺手和清理隊來尋找我的下落。這一次，還有諾曼。另外，相比於極權海夫納裡那種氣氛，的確是在這邊比較輕鬆一些。我相信安蓮你大概不知道你那幫手下是怎麼對待我的，我只能說，雖然狠毒，但他們的狠毒是有原則的，他們施加痛苦，也用言語等方式刺激你的信心和尊嚴，但是，說實在的，這些技巧和循序漸進的程序我也熟悉。他們，真說的上是一幫好孩子了。之後我終於還是屈服了，他們沒有假惺惺地道歉，但在給我治療恢復的時候一絲不苟。我想，雖然我還是不待見那幾個傢伙，但要我多恨他們也難。諾曼……你是知道我們組織的手段的。」格蕾絲說得很慢，很用力。她是在極權海夫納組織的培養下從幾歲大什麼都不知道的小女孩一步步成長到今天的，但她現在和安蓮所說的，都已經不僅僅是提供意見和情報，而是在提供策略與方向上的建議了。這也是安蓮覺得奇怪的原因，能夠這麼去想，都意味著其實她內心裡已經在隱隱向著復星集團的方針靠攏了。

　　「另外，我是真心地害怕陰影海夫納。」

　　格蕾絲說︰「我不在乎組織放棄了我，想要除掉我。我在他們的位置上，我也會這麼做。但是，陰影海夫納是個怪物，和他們打上了交道，在他們有什麼計劃的時候，很多人，尤其是復星集團和我們極權海夫納的人，經常會完全搞不明白到底怎麼死的，到底死在了誰的手裡。這種感覺很差。」

　　諾曼搖了搖頭，說︰「好吧，的確是這樣。從這個方面來說，我也願意真心地和安蓮小姐合作。反正，為了能活下去，我也沒什麼別的更好的選擇不是嗎？」

　　他們幾個都是海夫納學會的成員，雖然立場不同，但這種問題上大家一拍即合。陰影海夫納的存在和現在正在起到的作用，實在是當大家覺得有些不寒而慄。格蕾絲和諾曼的先後表態，讓安蓮心下稍稍寬了幾分。這也算是不小的收穫吧，這兩個人要是肯真心為他們服務，那他們能發揮出來的作用，表現出的價值，絕對會讓凱恩、路德維希等人覺得心痛的。

　　「阿璇，許波就地解決掉吧，帶回去也很麻煩。」安蓮鎮定地吩咐道︰「立刻確認幾個分組的位置和任務完成情況，在這裡，我們真沒多少時間了。這一晚上折騰完，呵呵，整個莫亞南方都會開始找我們的。通知潛艇，必要的時刻進行強襲靠岸，我們沖艦上船。其他輔助我們行動的周邊力量，全部轉入潛伏，稍後再確認下一階段的任務部署。」

　　「好的。」阿璇點了點頭轉身離開，去落實這些瑣碎的事情。

　　格蕾絲說道︰「林聞方是個很有能力的人，怎麼你沒吸收他進入復星集團呢？之前對他進行基本調查的時候看他的履歷有有智策公司的幾年時間，組織這邊一開始都以為他是你的手下。」

　　安蓮苦笑著說︰「我沒這樣的運氣。想要吸收他的時候，戰爭爆發了。之後的事情，你們也瞭解得不少了。現在雖然他還不能和復星集團分庭抗禮，但天耀集團表現出來的勢頭，真是讓我們羞愧啊。復星集團的研發部，尤其是智能領域的幾個傢伙，好久沒敢出現在集團內部的會議上了。」

　　格蕾絲笑了笑說︰「合作夥伴什麼的，其實還是林聞方這樣的比較靠譜啊。我對他的印象不好，畢竟是他把我帶回了聯邦，然後被你們慘無人道地對待了。但是，他明知道只要點點頭就能從復星集團搞到無數資源，經濟上的、技術上的，以及其他方面的，但他還是堅持自己來。這其實是很有勇氣的事情。雖然將林聞方視作宿敵，但萊昂斯在這方面差太遠了。沒有了組織，這傢伙也沒太大能量。」

　　安蓮不可能更贊同這樣的觀點了。但諾曼接下來的話，則讓她大吃一驚。

　　「因為他看到的遠不是全部的復星集團吧。我20年科技領先？這是平均水平吧，我看到過一些從數據中心破解出來的資料，以及集團的執行官搞來的東西，在一些領域，恐怕遠不止20年。只是這些技術恐怕你們絕對不願意披露出來，哪怕在聯邦。因為，只要有人知道你們掌握著這些技術，恐怕復星集團想要遠離權力都做不到了，沒有權力，你們壓根不可能保護得了自己。」

　　「你怎麼知道的？」安蓮的眼神和語氣都一下子銳利了起來。

　　「這是海夫納學會創始開始就有的傳統了，不是嗎？當初復興海夫納不就是從學會的先進科學委員會脫胎的嗎？那時候學會也有一般的研究機構的吧，領先10年之類的，只是平均水平。莫亞這邊或許在應用技術上做不到，但在理論準備上相差也有限。算下來，復星集團只比極權海夫納領先10年？這我就絕對不信了。常規技術的研發推進和少數分支領域的投入發展，完全是兩回事。」諾曼歎了口氣說︰「你們也做了許多防止技術擴散的努力，當初太行集團和林聞方鬧僵，難道不是因為你們想拿到凝固態光線技術嗎？我覺得你們不是沒有類似的技術，只是不想別人太早進入這個殿堂而已。」

　　安蓮微笑著聳了聳肩，沒有否認。的確，大家都是學會的精英，很多沒必要的掩飾都可以省掉。

　　諾曼得意地說︰「既然要合作，那大家自然要擺明立場和姿態，知道手裡有些什麼牌才行。我還有個要求︰就算不能吸收林聞方進入到組織，也至少要讓他進入到通力合作的陣容裡。」

　　安蓮歎了口氣，說︰「我一直這麼想的。說實在的，這個不太容易。」

　　格蕾絲則胸有成竹地說︰「我想，您再嘗試一下，或許會有不同的結果。我們做不到的，有時候陰影海夫納會幫我們做到。」

第四百一十二章 深淵會議（上）

　　火羽用了4分22秒衝破了12台猿型機甲的封鎖，直接從敵人身後的一條通道裡強行衝出，雖然付出了相當代價，渾身上下的裝甲板幾乎沒有完好的地方，右臂動態感知器幾乎完全損毀，只能靠著左手戰鬥，頭部的超硬光學玻璃也碎了一片，導致正面視野有30度的模糊區域，只能靠著來回轉動頭部來避免，但她畢竟是衝了出來。12台猿型機甲被她擊毀三台，擊傷三台，費那裡奧重傷，導致機甲部隊在被火羽甩開之後，驚疑不定沒有敢於追擊。

　　整個戰線的確是被調動了起來，一個晚上前前後後爆發了數十次大大小小的戰鬥，空中和地面直接投入的部隊就相當可觀，卻沒有留下對方的神秘機甲以及支持著神秘機甲的分隊，林頓也因此遭到了斥責。但是，這又能如何呢？當林頓氣急敗壞地佈置下一步地搜索行動，想要海軍直接封鎖洋面的時候，林聞方已經接應到了火羽，扶著損傷嚴重，運動能力喪失幾有4成的火羽返回了營地。

　　火羽沒有說什麼。大家不知道她是不是有感動這種情緒，不知道她會不會感激，也不知道她到底此刻想些什麼，反正她回來了就是最好的事情。他們不敢在原地停留，幾乎立刻就出發向海岸方向轉進。幸好潛艇在和莫亞的攻擊核潛艇酣鬥的時候，因為要避讓魚雷衝出了水面，這才接收到了阿璇發出的緊急通知。如果不是有特別緊張和麻煩的情況，安蓮不會隨意改變計劃。潛艇艇長也發了狠，同時發出了20枚噪音模擬彈，朝著附近幾乎有300公里長的海岸線各處射去，讓莫亞南方的整個水下監聽網幾乎瞬間癱瘓，然後潛艇加速到55節，直衝海岸。55節，對於潛艇來說這是一個不可思議的速度，而這還不是這艘復星集團集中了全球最強悍的材料、技術和工藝的潛艇的極限。現在莫亞最快的魚類也不過70節的速度呢。靠著這種速度，潛艇可以在早上7點20到7點35分之間，在一段海面上上浮，在這15分鐘裡接應安蓮一行上潛艇。

　　事實證明，復星集團只是習慣了從容不迫而已，逼急了的時候，雷厲風行起來也很不差。尤其是復星集團所屬的部隊素質非常高，都是平時用大量的高質量的訓練、極為科學的膳食營養和持續不斷的教育培訓硬生生浸潤出來的高科技部隊。

　　既然已經和林聞方合作到現在這個地步，安蓮再沒有想要隱藏任何實力的意思，唯恐自己展示出來的水準讓林聞方看不上，從而削弱了自己在以後和他合作時候的發言權，在準時登上了潛艇並且迅速下潛之後，火羽重新回到了林聞方隨身攜帶的腕上電腦裡，遊俠機甲雖然將來並不準備再用在戰場上，卻也沒有投閒置散的意思，直接送進底艙的工坊進行維修。安蓮則邀請林聞方、格蕾絲、諾曼一起來到潛艇的指揮室，參觀這艘非常特別的潛艇，同時，也可以看看艇長是如何應付接下來莫亞惱羞成怒的報復攻擊的。

　　「你們好，我是譚浩，是這艘潛艇的艇長。由於這艘潛艇在集團內的技術編號、工業生產編號、軍隊序號等等都不一樣，我就不麻煩你們記住這些了。全艇119名艇員，都管她叫大鯨。」譚浩溫和地介紹道︰「排水量三萬七千噸，極限水下航速六十二節。採用的是核動力、水下矢量噴口動力的設計。核反應堆那是我們集團最新的產品，體積很小，所以我們這艘潛艇，空間一點都不緊張。而且，因為我們比較多地執行探索和偵查任務，作戰任務很少，攜帶的彈藥也從來不滿。七八成吧，能騰出空間裝一些有趣的東西，你們要吃漢京產的一些小食品都有，只是肯定不夠新鮮。」

　　譚浩雖然在介紹，但不時要停下來吩咐指揮艙裡的下級軍官做出各種反應。他們剛才一下子衝出水面，在水面上停留了20分鐘不到點，莫亞人可不瞎，看得清清楚楚呢。現在水面上經常有聲納浮標之類的東西，對方的攻擊核潛艇來了有一打。雖然大鯨很強，非常安靜，但敵人可也不是吃素的，靠著數量優勢也讓譚浩很有壓力。在水下作戰一著不慎，那潛艇上的人沒一個能活下去。

　　「我們朝著洋流躍變層前進，大概30分鐘之後再轉向東南，在紅珊瑚海溝坐底，稍做調整。然後再看情況，找時間脫離這個戰區。」譚浩提醒大家道︰「我們潛艇很特別，在動力、材料、噪音控制方面，目前全世界都是獨一無二的。同時，我們還搭載了六艘小型的雙人快速潛水器，可以豐富作戰，擴大我們的偵查範圍。當然，用來進行海底遊覽也是可以的。由於吸音技術很不錯，艇上並不特別要求控制噪音，但故意用扳手去砸外殼這種事情就算了。日常說話，唱歌，修理，看電影什麼的隨意。順便一說，林少將，非常榮幸您能夠登艦，希望您在我的地盤上能玩得愉快。」

　　說完，譚浩認真地向林聞方行了個軍禮。林聞方嚴肅地還禮，說︰「謝謝，這是我的榮幸。工坊那邊，真的不需要控制噪音嗎？這可是重型機械的修理。」

　　「您可以親自去看看情況，也順便指導一下那些小兔崽子。放心好了，大鯨是完全不同的。」譚浩很有信心地說。

　　林聞方也看得出來，大鯨的確是不同的。光是這個指揮艙的佈置就非常「別緻」。整個指揮艙非常寬敞，分成上中下三層，前面則是整片的弧形光幕，投射各種作戰需要的信息。譚浩的作為在最上方，有一個簡單的操作台，身後有四個附帶簡單通信裝置和信息檢索裝置的座位。他的下方那層，一共有六個不同的操作台，分別是副艇長、航海長、武器長、通信長、戰場信息長、軍士長的座位。再下面一層，則是更加細化的各個部門分工的負責人的座位。由於潛艇上的人員有限，絕大部分軍官自己都是所在崗位的技術一把手，要頻繁在操作崗位上，指揮艙一共有上下兩排四個出入口，從任何一個座位都可以很快離開。整個艙室完全不像是潛艇那種狹窄陰暗的風格，更像是一艘宇航戰艦的指揮艙的佈局，恐怕這也是復星集團一直貫徹的為將來的星際航行做準備的一種吧。

　　大鯨的技術含量之高，讓林聞方也有些吃驚。這不是一代武器的差距，而是設計理念上全方位的領先，將能夠用到的各種技術都用到了極限，這樣才能在有限的空間裡做到現在這樣的水準。

　　林聞方看向安蓮，果然，安蓮聳了聳肩，淡定地說︰「基本上這就是將來星際驅逐艦級別的玩意的佈局了。只是現在沒有動力支持我們進行空間實驗而已。」

　　「看出來了。」林聞方輕鬆地說︰「想要瞞過莫亞的海軍，對大鯨來說不難吧？還是不想暴露太多情況？」

　　「那是。條件受太大限制了，不可能露出全部底牌。這艘大鯨的名額，集團當年就和聯邦政府磨了好多年，和影魔部隊一樣，雖然掛在軍中，但基本上是復星集團的私有財產。技術超出10年20年是一回事，硬要拿老虎說成是貓，那就有點過不去了。莫亞這邊對於我們之前的航速，應該已經心裡有數了吧。沒多久就是一片嘩然。」安蓮說道︰「我們聊聊吧。我現在終於不得不承認，來莫亞這麼一次，我這邊受到的震撼比你大多了。」

　　會議室就在指揮艙的後面。譚浩沒有興趣加入，但鄭泰澄和丁天兩人卻加入了進來。解釋了一下安蓮、格蕾絲、諾曼以及索蘭托之前交換的那些情況，將陰影海夫納可能的存在一點點剖析了出來，一股深沉的寒意從林聞方的內心深處升起。

　　「那麼，我能做什麼呢？」林聞方問。

　　「格蕾絲說，之前我們做不到的，也許陰影海夫納能夠幫我們做到。我還是想邀請你加入到我們中間，作為盟友、夥伴。我們現在要面對的可不是簡簡單單的莫亞和極權海夫納組織，而是一個讓人捉摸不定的陰影海夫納。就我所知，他們做事的風格，你肯定不會喜歡的。說那是我們共同的敵人，一點都不誇張啊。」安蓮說道︰「你的價值，在於作戰和指揮，也在於研發以及技術的整合能力，同時，因為你有火羽輔助，你也是最適合進行大規模信息檢索分析，從無數龐雜的信息中抽取可能有關的內容，發現一些異常點的人。」

　　林聞方在考慮的時候，火羽通過腕上電腦和林聞方的皮膚接觸的點，輕輕點出一下極為細微的電流。這表示她覺得那是個好主意。

　　「是的，陰影海夫納做到了。我加入。」林聞方說。

第四百一十三章 深淵會議（下）

　　林聞方一直以來並不是對復星集團的招攬不動心，但他擔心他繼續研發人工智能技術的獨立性受到影響，也覺得並沒有那種迫切的外部需要，一定要將大家的力量凝合起來，歸根到底，他認為自己的道路和復星集團是不同的。但經過這一次的莫亞之行，他看到了許多，莫亞的技術雖然在他們這些聯邦的技術精英面前充其量也只能說是可圈可點，但他看到了這種舉國體制在科學研發上的好處。雖然莫亞吸引技術人才的手段乏力，但不得不承認，還是有不少技術精英對於權力、特權之類的東西很熱衷的。這些有著自己的執著的人，只要有著足夠的資源和動機，一樣能夠助推莫亞的科學技術的大發展。

　　更讓人憂心的則是他們雖然看到了一些陰影海夫納的做事的方法，似乎是摸到了一些他們的計劃的大概，但除了讓人心生恐懼之外，並沒有更多的信息了。他們到底掌握著多大的資源，有多少人力物力，他們到底最終的目標是什麼，一無所知。通過雷蒙兄弟企業的索蘭托，林聞方聽到了那個人工智能是如何產生的，如此所的分支技術在一雙大手的捏合下，就這麼變成了現在讓他都有些讚歎的智能核心，這種事情聞所未聞。將分支技術平鋪在無數看起來完全沒有聯繫的企業裡進行研發，意味著對方對整個人工智能的技術圖譜瞭如指掌，非常有信心，對他們來說，統一的內部接口，事先規劃好的組合方式之外，各個部門都可以有自己的闡發，這就讓這個人工智能越發複雜難言。

　　陰影海夫納怎麼可能將最頂級的人工智能直接交給雷蒙兄弟企業去運營呢？這個智能叫「王子」，那他們自己手裡掌握著什麼？「皇帝」「君主」或者是走向另一面的更為暴虐的存在？林聞方一時之間也估計不到，到底陰影海夫納的人工智能技術到了什麼地步，這還是他唯一有絕對發言權的領域。在其他技術領域，這一次在莫亞並沒有看到太多，陰影海夫納還沒有給莫亞的基礎生產技術領域輸血，只是通過其他渠道提供了許多的成套工業設備。

　　但是，不管是林聞方還是安蓮，都不會天真地以為陰影海夫納就缺乏這樣的技術。連林聞方偶然興起收購的小企業，都有一些非常獨到的，可以在更大舞台上發揮作用的技術，何況陰影海夫納這種一直潛藏著，就等著擇人而噬的巨蟒呢？他們不可能沒有準備。

　　或許是被格蕾絲說中了吧，復星集團做不到的事情，陰影海夫納做到了。現在大家共同的目標就是將陰影海夫納從他們潛藏著的地方揪出來，痛打一頓。他們不在乎競爭，不在乎存在對手，但他們卻在意陰謀，那實在是太讓人沒安全感，太讓人緊張的東西了。尤其是陰影海夫納他們的目標總是會出人意料，他們從來不介意給目標周圍的人造成什麼損傷。這種沒底線的做法，讓與陰影海夫納鬥爭了許多年的極權海夫納、復興海夫納都非常頭痛。

　　格蕾絲和諾曼的立場會稍稍有些不同。首先，他們都是俘虜，在不得已的情況下暴露了足夠讓凱恩下決心殺他們一百遍的信息，現在已經完全無法置身事外了。但是，安蓮卻給了他們另一個機會︰攜手對付陰影海夫納。對他們來說，一方面這是安蓮給了他們重新掌握部分權力與部分自由的機會，讓他們從小到大學習的各種知識和技能得到發揮的基礎，另外，這也減輕了他們對於極權海夫納的背叛的恐懼和愧疚。說到底，他們並沒有背起海夫納學會建立的初衷，只是在另一個舞台上發揮作用罷了。不管極權海夫納想要怎麼對付他們，只要他們持續地在和陰影海夫納做鬥爭，那實際上就是在給極權海夫納鬆開越來越緊的絞索，在保護著凱恩、路德維希、萊昂斯等人穩健地經營莫亞……誰對不起誰的問題，似乎瞬間就倒轉了過來。這種優越感，讓格蕾絲和諾曼都十分動心，也有了無窮的工作熱情。

　　「基本上，我們這個合作團體以我和林聞方為主，如果要引入助手，有比較強的專業技能的人，在這裡大家通知一下比較好。格蕾絲，你覺得你能夠從哪方面開始著手呢？」安蓮問道。

　　「技術什麼的我不懂，我是行動派的。如果可能，我想先建立一支屬於我們這個同盟團體的武裝力量，不同於影魔或者是這艘潛艇，這些畢竟是屬於軍隊的，我們應該有不受軍隊和國家掌控的力量。現在天耀集團雖然在組建護衛部隊，薩科夫的能力我們也都很有信心，但這支部隊會被盯死的，毫無疑問。尤其是現在聯邦正處在政府換屆的時期，而林聞方還是趙臻鐸一系的尖兵。這種情況下，我們有一支隱秘的部隊就更加重要，人數可以不必很多，但戰力得非常強，強到足以在關鍵時刻改變整個局勢。」格蕾絲說完就看向了林聞方。在她看來，這支部隊到底是不是足夠強，恐怕得看技術方面能給什麼樣的支持。人數必然不可能多的，不然壓根沒辦法掩蓋訓練和行動部署的痕跡，也沒辦法搞來太多武器裝備和精幹的人員，那戰力高低就只能在武器上動腦筋了。

　　「全機甲部隊？」林聞方問道。

　　「我不建議全機甲，或者，至少從能力上來說，戰鬥人員必須要能夠脫離機甲作戰。所以，更類似於機甲部隊開始的時候的那種人員配備吧。同時，從武器裝備上來說，全機甲雖然強，但受到的局限也大，希望能有一些其他類型的裝備。順便一說，裝備類型多，有時候出動的時候冒充別的什麼部隊也方便啊。反正，我相信在資金上，你們都不會有任何問題的。」格蕾絲說道。

　　安蓮聳了聳肩，一副聽憑挨宰的意思。資金等方面的確不用怎麼擔心，復星集團在經濟和技術力量上的雄厚底蘊，讓她隨時可以抽調海量資金做一些別人想像不到的事情。她不喜歡金融投機，所以復星集團的投資部一直很太平，總是安貧樂道地做著小型技術企業扶持的事情，從來沒在證券市場上出現過。但行內人都知道，安蓮可以調動的資金隨時隨地都超過5000億聯邦幣，如果有準備有預謀，不計較其他方面的損失，那最高甚至可以超過2萬億聯邦幣，這大概相當於伊頓公國的年GDP了，想要在金融市場上傾覆一個國家都不太難。「資金不用擔心，場地和其他條件我也會找專業人士一起參與。在武器裝備上，就要看林聞方的了。我會開放集團的技術資料庫，然後，看看你能搞出點什麼來吧。另外，監獄裡那個研究機構，要我幫你把人全都弄出來嗎？」

　　林聞方抬了抬眼皮，說︰「能弄出來？你這也太不把聯邦的法律當回事了吧？全部保外就醫能做到就不錯了。」

　　安蓮笑了笑說；「你做不到的不代表我做不到。聯邦法律的繁複，又豈是一般人能理解的。那些關起來的科學家，部分原因是因為國家需要監管他們，我可以做出一部分讓步，比如讓信息安全委員會嘗到點甜頭，來獲得這批人的監管權。另外，一些人坐牢是因為他們覺得自己罪不可赦，說實在的，科學領域，罪不可赦的天才太多了。就比如我一直擔心你的火羽會失控，讓你變成歷史上所有罪不可赦的人裡最最罪不可赦的。」

　　安蓮這種時候也不忘了要敲打一下林聞方，但看著她臉上的微笑，林聞方聳了聳肩，也不好發什麼脾氣，說︰「那好吧。這件事情就看你運作了，可你為什麼會想到這個？」

　　「你不覺得，我們也需要有一個隱秘的研究機構嗎？不管是機甲研究所，天池山還是你們天耀，現在可都是聯邦許多部門盯得很緊的地方。這個機構的組建，肯定是要以你為主，那麼，再沒有比一幫本來就不在大家視線中的罪犯更好的選擇了。現在去做利益交換，我想趙臻鐸他們肯定會將後續手尾都料理乾淨。我們再掩飾一下，那這些人可就完完全全從世人眼中消失了，不是嗎？」

　　林聞方贊同地點了點頭，說︰「那樣對他們，對將來我們要做的事情都有好處。雖然天耀集團一段時間裡會受到比較大的影響，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這個損失，天耀扛得下來。」

　　在資金和資源上，林聞方並沒有多爭執什麼，他知道時間緊迫，必須在最短時間內將他們這個聯盟性質的組織的一些基礎架構定下，然後要迅速地轉化為生產力。陰影海夫納絕對不會給他們太多時間的。不過，好處也正是在這裡，陰影海夫納由於需要進行部署，還不願意暴露自身的存在，任何行動都是欠缺爆發力的，只能借助外勢，而所有這些都需要時間。這就給了他們機會︰他們有時間進行準備，而且，只要小心戒備著，說不定那倒是吸引陰影海夫納暴露自身的機會。

第四卷 深淵

第四百一十四章 強力大鯨

　　既然成為了盟友，林聞方在大鯨上享受的待遇自然又不一樣。

　　譚浩是復星集團培養出來的資深海軍將領，也是宇航科技方面的學者，但他除了技術領域，更是管理學、心理學等方面頗有名望的研究者，對於海上長時間航行的各種心理因素變化有著深入研究。不過，其實大家都懂的，他要研究的遠不止是大海上的航行。

　　大鯨通過已經在聯邦控制下的南十字星進行了一次海上補給之後，就徹底進入了高速潛航。這種常規航行，譚浩不用多過問，經常到林聞方這裡來探討一些具體的技術問題。林聞方的艙室是譚浩親自安排的，和安蓮的艙室在同一層，房間大小也差不多，但林聞方的艙室有一點很不一樣︰房間裡有一整套的高性能計算機系統和一個虛擬投影裝置。虛擬投影裝置在復星集團已經進入大規模實際部署階段，雖然說不上有多成熟，對外界光線等的干擾還相當敏感，但卻不失為是一種非常好的演示工具。譚浩結合自己長期管理潛艇的經驗，對於航行中的人機工程學有自己的一些想法，想從林聞方這個人機工程學的大師這邊尋找一些進一步改進大鯨上的各種人性化細節的靈感。而林聞方也沒有讓他失望，他的第一個建議就是在潛艇內實施分時照明控制，在保證艇內基本照明的情況下，盡可能響應外界日照的強度。

　　這個改進並不是在艇內用照明來分日夜，只是在白天的時間光照會比較強烈充分，到了夜間則略微降低照度。雖然只是個很小的調整，但幾乎從第二天開始就有成效，艇員們的作息正常率大大提升。對於沒有日夜區別的潛艇，能讓艇員保持身體和精力非常重要，一直都是非常重要的課題。僅僅這個技術含量並不高的調整，就讓譚浩看到了林聞方作為人機工程學大師的水準。

　　投桃報李，加上安蓮也特意囑咐過要讓林聞方充分瞭解集團的核心技術體系，譚浩親自帶著林聞方去參觀了大鯨的動力系統。

　　要說多點矢量推力的噴水推進系統，林聞方還是有點瞭解的，聯邦下一代的攻擊核潛艇也會採用這樣的動力系統，現在已經有一艘試制型號進入現役了。這項技術的肇始就是從大鯨開始的。在水下要保證這套動力系統的穩定運轉，關鍵不在於動力強弱，而在於動力的穩定性。噴水推進系統以前一直採用大型的渦輪導管進行噴~射，不是不想做矢量推力，而是水中的雜質、懸浮物太多了，沒有可靠而且能夠長時間起作用的過濾機制，噴水導管做得小了隨時都會堵塞，非常麻煩。但大鯨卻解決了這個問題，和聯邦在新一代潛艇裡採用的技術還略有不同。

　　聯邦的攻擊核潛艇，採用的是磁濾裝置加上整體管壁微動除垢裝置。電磁過濾系統之前已經在許多高檔商務場所用在了空氣質量管理和空調系統裡，引起了廣泛的好評，但用在水下效果更大，能耗比起在空氣中使用提高也相當有限。這項技術現在是聯邦海軍的核心機密之一。管壁微動除垢就是一項簡單得多的技術了，說起來和數碼相機的CCD除塵是一個道理，無非是將附著在表面的塵垢抖下來罷了。

　　但在解決管壁的整體顫動穩定性上，也突破了許多的技術壁壘。

　　但大鯨採用的過濾技術更為高端，被稱為「光濾」系統。光濾系統的核心理論也很簡單，那就是光的波粒二象性。通過一個微小而強大的磁能核心，特殊頻率的激光在一個管狀的過濾器裡繞著軸心旋轉，所有進入到過濾器的雜質都會被重重光線擊碎成對噴水裝置的管壁沒有任何影響的極為微小的顆粒。在光濾裝置全功率開啟的時候，甚至大一點的分子結構都會遭到攻擊和破壞。按照譚浩的說法，光濾裝置實際上也是個很好的淨水器，經過光濾裝置的水，肯定是達到了飲用標準。但即使如此，復星集團在噴水系統的管壁上還是動足了腦筋，他們擔心的倒不是行駛中的管壁清潔性，而是潛艇靜止的時候會附著在管壁上的雜質。他們開發出來了一種非常特別的材料︰非親水塗層薄膜。這種上，水底完全沾染不上去，那附著在水中的雜質自然也沒機會附著上去。但是，林聞方看到了這種薄膜的實物之後，不由得再次感歎了一下復星集團的技術積累之強大。這種薄膜不過是一種材料，但那麼多條噴水管壁上的薄膜，從生產製造到安裝，都必須是一次成形，不能出任何差錯。表面的凹凸不平，下面的氣泡空洞、附著材料的加工精度等等，只要有一個環節出問題，都會大大影響性能和使用壽命。光是這些管壁的生產安裝，全世界除了復星集團就沒有人能做到。

　　光濾裝置也不是沒問題，最讓大家糾結的是光濾裝置採用的特殊頻率的激光還是有微弱光線的，並不能完全抑制，於是在水下航行的時候，大鯨可以被肉眼發現，整個潛艇前後有數十個光點遍佈表面，非常好認。

　　能夠讓這套系統玩得轉，需要極強的動力輸出。譚浩帶著林聞方參觀核反應堆的時候，林聞方再次震驚了。維持整個大鯨運轉的核反應堆，居然比他居住的房間都大不了多少。這大大顛覆了林聞方對於現在聯邦的核能科技的印象。大鯨上的反映推採用的是多個小型反應堆並聯輸出的形式，一個個小型反應堆看起來並不危險，像是裝在一個個鐵鍋裡在燉著的牛肉。核反應堆室不管是外觀還是溫度，都和廚房差不到哪裡去。林聞方詫異之餘再仔細瞭解才知道，這些反應堆的技術完全不同，復星集團的技術並非常規的熱反應堆，而是直接從物質中提取電能的冷反應堆。反應堆核心是兩層，一層是反映物質，不斷產生大量電子。外層而是激發層，裡面裝載著配比極為複雜的緩衝激發物質，產生更大量的電子，但卻不會因為遭受電子衝擊而發熱到難以控制的地步，反應灶內最多也就是200多度，完全在可控範圍。

　　然後，將大量的電子收集起來就變成了穩定的電流，這項電子捕獲發電技術，簡直是讓人瞠目結舌。林聞方能感覺到，可能這就是將來的太陽帆技術的雛形，但能夠在這種受限制的環境裡用在冷反應堆裡，復星集團領先現在的技術何止10年20年？聯邦科學院現在連冷反應堆的門都還沒摸到呢。

　　這樣的反應堆室對於洩漏和安全都很好控制，哪怕在反應堆室裡都不用穿防護服。只有在更換反映材料的時候，才會要求穿上全套的防護服。

　　圍繞著反應堆室，大量的功能艙室分頭執行著任務。一條條管線將電能傳導到各個噴水管，再轉化為機械能，這種利用效率也不是一般的潛艇要經過熱能的消耗轉換能比的。而且，這種反應堆讓大鯨的紅外信號非常微弱，尋常的熱感式探測儀壓根別想將大鯨和海洋生物區分開來。

　　有了這樣迷你的反應堆室，排水量近四萬噸的大鯨，空間想不寬敞都不行，難怪居然在底艙能安排得下一個空間充足的工坊，可以進行機甲維修。其實，如果把工坊裡的裝備全收起來，那還是個略顯侷促但尺寸標準的室內籃球場……

　　還不僅如此，雖然大鯨的動力系統如此先進和發達，可整個潛艇上的節能和其他控制還是非常好。一般情況下，反應堆維持20％的負荷就足夠全艇進行正常運轉，之前他們上到50多節的速度的時候，負荷也沒超過60％。但是，全艇的動力管制，能夠精確到0.5瓦特/小時，所有的艇員在能源管理的細節上，都早已經變成了本能。如果不是因為林聞方知道他們在水中，真的會覺得他們是在進行長途宇航飛行。

　　這樣一艘靠著無數先進技術堆積起來的大鯨，還不盡然是復星集團的全部水平。畢竟，這是一艘名義上隸屬軍方的潛艇，他們不可能完全阻止參觀、學習、實習等等安排，哪怕再頂著實驗艇的名義也沒用。想到了這點，想到了大鯨上無處不在的宇航風格，林聞方還是決定和譚浩談談，他直截了當地問道︰「復星集團的技術積累，到底是不想拿出來，還是拿不出來？」

　　譚浩無奈地一攤手，說︰「都有吧。大鯨很強吧？你知道造價多少？552億聯邦幣，一艘大鯨的造價，抵得過整個東海艦隊的造價了。性能雖然是沒話說，但太多技術，太多工藝，還有許多材料上的問題要解決。從當年有大鯨的圖紙到現在，隨著技術進步，成本已經可以降低一些。但哪怕是現在想要再造一艘，造價也不會低於300億。你覺得呢？哪怕我們復星集團，也很難燒的起這種錢。」

　　林聞方苦笑著說︰「那你拉著我看這個那個做什麼？趕緊把你們的技術圖譜調出來讓我看，我找些用得起的先研究起來再說。」

　　「讓你看這個是安蓮小姐的意思，而且，你一定得瞭解大鯨。這不僅僅是復星集團的技術體現，更是背後那幫討人厭的技術人員們的性格表現。沒有他們，你想搞點什麼新玩意，肯定沒戲。安蓮小姐指望您去收拾那幫小子呢。」譚浩笑著說。

　　「我？」林聞方翻了翻白眼，說︰「開玩笑吧？」

　　「您可是全世界最著名的即插即用式的超級自由職業者。當初加入智策的時候，不也是兩眼一抹黑？一年不到就是總監了，我們都很看好你啊。」

第四百一十五章 我回來了

　　譚浩對林聞方的態度其實也代表著安蓮、以及這個剛剛建立起來的同盟的態度。大家從來沒想過林聞方是不是會對大量新技術新信息有什麼水土不服。他的履歷已經證明了他在這方面到底有多強悍。不過，林聞方自己卻很清醒，知道自己的能力的局限在哪裡。這一次在莫亞的經歷了那麼多事情，尤其是在研究所的那段時間裡，他必須要揚長避短，表現得極為自信和有把握，但其實整個過程中他如臨深淵如履薄冰。機械和動力並不是他的專長，他只是瞭解機甲系統，在自家的地盤上看得夠多罷了。如果再向下深挖，天曉得什麼時候他就要露餡了，也虧得莫亞在塞伯魯斯項目上不停地趕時間，這才讓他能夠左右逢源，拿著盾構架線技術一招鮮地贏得了許多人的信任。但是，在這種壓力下，他每天不斷地汲取這方面的知識和技能，雖然到現在為止還不能說是彌補上了自己知識和技能上的短板，但至少這方面算是有了長足的進步，將來接觸這些相關的技術和工藝，會比以前裕如一些。

　　林聞方知道陰影海夫納不會給他們多少時間，等他們瞭解到這一次他們在莫亞給陰影海夫納的佈局造成的破壞之後，自然而然會展開反擊，這種反擊可能在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在任何一個相關的領域開始，他們在那之前或許不能完全做好準備，但至少應該有一些可以動用的力量。

　　這何嘗不是一種壓力呢？以前林聞方可能考慮的不過是一些自己和岳羽音的安全與發展的問題，哪怕是天耀集團，可能也就是為了讓火羽有一個安全的棲身之所，能夠繼續得到穩步發展罷了。考慮這些問題的時候，他必須堅持獨立，堅持不受到任何人的干擾。但現在，當他們共同都要面對陰影海夫納這種量級的威脅的時候，再考慮這些似乎意義就不是那麼大了。陰影海夫納也許會將一切都摧毀，他們誰都不能獨善其身。

　　也許，這也不過是一個借口，一個林聞方可以不再抵抗接觸最先進的技術體系的借口。

　　誰知道呢？

　　大鯨上的數據庫只有和航海、潛艇相關的一些技術的說明，但林聞方卻能夠從中看到許多東西。比如復星集團研究技術的幾個主要研究所和互相之間的關係，比如技術風格問題，那些晦澀的理論和實驗資料背後，有著許許多多的信息，就看有沒有一雙能夠去發現的眼睛了。林聞方在莫亞的時候，研讀9903研究所的資料也能夠看到許多其他內容，不過，現在更權威的諾曼就在邊上，不用多費這個腦筋，但這方面的經驗和能力，也算是磨練了一點出來。

　　大鯨的速度非常快，花了幾天時間左彎右繞，將莫亞的海軍部隊全部甩到沒影之後才一路加速北上。路上林聞方還抽空體驗了一下那幾艘小型潛水器，讓林聞方無比驚訝的是，「烏賊」v型小型潛水器採用的居然也是小型反應堆動力，可以看出復星集團在小型反應堆、冷反應堆技術上非常成熟也非常大膽。強勁的動力讓「烏賊」成為水中戰鬥的利器，雖然只能攜帶一枚小型魚雷，但那可是速度達到109節的高速魚雷，「烏賊」自己的極速則能夠達到90節，只要駕駛者自己不要犯傻，幾乎沒有被敵人擊中的可能。

　　大鯨不適合暴露在太多人面前，從來不在聯邦的主要軍港中露面，到了聯邦的海域立刻就有兩艘經過偽裝的大型油輪來接應，打開大型游輪的底艙是能夠讓大鯨整個進入的潛艇浮動基地，裡面有非常周密的檢驗檢修設備和相當多的人員。林聞方稍微一查才知道，復星集團下屬的某個遠洋運輸公司裡有六艘一模一樣的大型油輪，都叫「天機」號，不停地在各地來回穿梭，其中兩艘是這樣的潛艇補給艦，就是在來回跑的過程中接應大鯨，掩人耳目。這麼大的手筆也讓林聞方有些咋舌，太花錢了，太奢侈了……但想想大鯨的造價，六艘大型游輪加起來還沒到大鯨的三分之一造價，似乎又是個相當合理的輔助艦隻的造價比例。

　　登上甲板，聞著略有些腥味的海風，林聞方心情十分愉快。雖然他並不厭惡大鯨上長時間的潛航，水下的生活條件和惡劣沒任何關係，但窩在水底下不見天日，畢竟不是什麼愉快的事情。再說，他們可是從莫亞一路逃回來的，還有一些掩飾工作要做完了才能出現。

　　就在他們進入聯邦海域的前幾天，復星集團悄然宣佈和天耀集團達成戰略合作夥伴關係，首先就將《人類》網游的持續開發項目交給了天耀集團，並表示天耀集團會在一段時間內對遊戲內的主腦MARS進行大規模的升級，同時天耀將配合智策，在年內推出《人類》的新資料片。這一舉措被視作是復星集團和天耀集團的和解標誌，表明了復星集團已經完全認可了林聞方在人工智能領域的領導地位，不想在這個領域再投入更多資金做競爭式的開發了。同一天，「林聞方」在機甲師駐地接受了一些記者的「電視電話採訪」，由於機甲師最近在進行新的作戰條令的適應訓練，他不方便接待記者們到基地去。

　　岳羽音同時在漢京召開了新聞發佈會，表達了對智能體系開發的絕大信心。由於和智策達成了和解，意味著天耀集團能夠直接接觸到全世界最為龐大的宅男消費團體，岳羽音表示之後會就一個網絡開發項目進行意見徵集。這個項目在天耀集團內部的開發代號是「副本」，其實是一個交互式電影的項目。由於三大虛擬偶像現在的人氣極高，之前推出的電影短片和劇場版也都得到了極為積極的票房反應，天耀傳媒將繼續這個領域的開發。傳統的電影形式並不能完全表現虛擬偶像的智能特點和對於環境、劇情的反應，「副本」小組進行了龐大的設定，將虛擬偶像放置在虛擬的世界環境中去推動劇情發生，其中的許許多多的人物都是可以由玩家和愛好者來扮演的。這種RPG式的開放式電影雖然每次容納的玩家有限，但能夠提供極為豐富的交互性，也能夠讓人工智能的特點充分發揮，和玩家形成良好的互動……

　　在劇情推進的同時，計算機將記錄全部的互動，包括語言、形體動作、戰鬥方式等等，然後作為素材提交給導演組，剪輯成為影片。

　　目前，「副本」小組第一批擬招募100多名玩家進行嘗試，拍攝一部立足於網游《人類》設定的世界場景的短劇，將採用連續劇的形式，每週設定一個劇情，然後製作22分鐘一集的短片。

　　這個消息一出，立刻引起了全世界的關注，因為這個「副本」項目沒有限定必須是聯邦裔玩家才能加入，其實隱隱是準備用遊戲來影射國家關係的。莫亞、伊頓公國、德累斯頓、瀛台等地的玩家都想鑽進這個項目，然後充分表現自己國家的優勢一面。這可是很有針對性的國家宣傳呢。消息宣佈之後，還沒來得及公佈徵求意見的方式和報名鏈接，天耀集團的官網就幾乎被無數網友的訪問衝垮，好在天耀集團的技術團隊反應及時，不然不大不小也要丟個人了。

　　網友、玩家們如此熱衷於「副本」項目，看中的就是其中極為濃厚的互動精神，每個人都在裡面扮演角色，都依照自己的本能來反應，甚至於戰鬥也依賴於自己的操作，讓一個設定的環境能夠衍生出無數種可能，而這些都會被呈現出來，成為全世界所有玩家們觀賞的作品，想想就讓人覺得熱血沸騰了起來。但這個項目在許多對天耀集團人工智能領域的開發虎視眈眈的專家學者們眼中則有完全不同的含義：天耀集團這是在虛擬環境裡實驗人工智能作為一個獨立個體，作為一個「人」的各種反應了嗎？不管是智商、情商、道德等等，這種封閉的環境都是極好的試驗場。這種試驗的進行，意味著林聞方在人工智能的掌控上已經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他相信他創製的人工智能能夠以他期待的情感、語言、智能等方式，和玩家們進行互動。這也意味著林聞方在用計算來模擬情感方面，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度。這意味著，大家需要再次重估林聞方和天耀集團的技術底蘊。

　　而在這個時候，林聞方坐在關歡開著的吉普車上，在外界的猜測懷疑紛紛擾擾中，帶著自信而堅定的神情，重新出現在了機甲師的駐地外面。

　　看到林聞方和關歡，負責守衛的軍士驚喜莫名，連忙迎了上來：「師座啊，你可回來了。」

　　「怎麼了？」林聞方笑著說：「我出去度假幾個月，至於那麼誇張嗎？」

　　「哈哈，師座，師長詛咒你好多天了。大家現在都快開盤口，看師長看到你會有啥反應了。」

　　「哦？」林聞方摸了摸腦袋，說：「有什麼新動靜嗎？」

　　「您趕緊進去就知道了。」軍士意味深長地說。

原本就有兩個415章，這是第二個……

第四百一十五章 機甲師的大場面

　　進入到機甲師駐地的主體建築，大批看到林聞方的將士們紛紛上來行禮問候，大家嘻嘻哈哈地打鬧成一團好不熱鬧。但是，之前有過門口哨位的提醒，林聞方留了個心思，還是覺察出了一點奇怪的地方，大家看向自己的眼神似乎都帶著一絲戲謔。難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了？

　　機甲師的師部絕對是集辦公、作戰指揮於一體的極為先進的場所，但現在師部門口卻有好幾個愁眉苦臉的軍官坐在那邊抽著煙聊著天，看到林聞方，幾人既是詫異卻又有些欣喜。這幾個傢伙都不是機甲師的，林聞方有些奇怪地走了過去，幾個軍官立刻都跳起來敬禮。

　　「你們好，我是林聞方，你們幾位是？」

　　「報告長官，我是首都衛戍軍區暫編第九機甲大隊大隊長中校趙光。」

　　「洪山警備區暫編第四機甲大隊副隊長上尉佟樂文。」

　　「報告長官，我是海軍陸戰隊暫編特種機甲作戰分隊隊長中尉謝鈞。」

　　「我是空勤特戰大隊聯絡員，少校羅玖。」

　　林聞方張了張嘴，問道：「你們……」

　　羅玖恭敬地匯報道：「是這樣的，我們都是來領裝備，並且協調培訓人員等事宜的。」

　　「哦，你們幹嘛在這裡等著？」

　　「朱師長說指揮部禁煙，我們出來抽口煙，呵呵。長官，您回來就好。我們都等您等好久了。」羅玖開心地說。

　　林聞方奇怪地摸了摸鼻子，模稜兩可地說：「我去瞭解一下情況先，你們隨意吧。」

　　按照標準的軍隊禮節，他應該說稍息，然後等羅玖他們幾個敬禮之後再還禮。但是，他現在滿頭霧水之下，這些就都沒照著來。但在羅玖、趙光他們幾個看起來，這個林聞方很是平易近人，完全不擺高級軍官的架子，這種隨意的態度讓他們很是欣賞。

　　進入了師部的作戰室，林聞方看到了更多來自各部隊的軍官，一個個都眼巴巴地瞪著邊上一間會議室的門。站在會議室門口把著門的，赫然是邰清遠手下的兩個上士。

　　「長官！」看到林聞方，他們連忙立正敬禮。在大堆外人面前，「師座」這種非正式的稱呼自然不會露出來，「老大」這種親切的調門也先收著，他們連忙給林聞方打開門，讓他走了進去。

　　會議室裡集中著機甲師幾乎所有的中高級軍官，邰清遠、肖志強、杭逐龍他們幾個偶愁眉苦臉的，看到林聞方，他們也都一下子跳了起來，連忙關上會議室的門，嘻嘻哈哈地圍攏了上來。

　　「這是怎麼回事啊。」林聞方問道。他看了一眼朱芷。朱芷坐在長桌的一頭，冷著臉一聲不吭，很有些奇怪。

　　「我們要換裝，機甲部隊要擴容。新機甲送了幾台過來，我們正在分組測試，準備摸索一下性能特點，這才好針對性地設計訓練方案啊。但其他部隊聽到消息了，不管是不是拿到了機甲部隊的編制番號的，都跑過來等著。我們換裝下來的機甲全部移交給他們，不過還有幾個月的時間，大家都想先把訓練搞起來，到時候可以很快形成戰鬥力。各個軍區啊，司令部都有大佬打電話來讓我們幫忙，可機甲師就這麼點人，要是都要訓練，我們自己的訓練和作戰準備就都亂了。但那些友鄰部隊的說法做法都沒錯，我們又不想拒絕，畢竟機甲部隊形成戰鬥力的訓練週期長，的確是早一天開始訓練更好。現在這不在鬥爭該怎麼協調嘛。」邰清遠現在可是機甲師不折不扣的第三把手，立刻周詳地匯報起了情況。

　　「那麼多人……該有多少部隊啊？」林聞方咋舌道。

　　「全國範圍總的改制規模是11個團。」邰清遠說：「通常以老帶新地訓練法，一比三比較合適。也就是說至少是三個團的人員訓練。還有些準備先預備起來的警備區的要求，算四個團吧。大家都太踴躍了，誰也不肯落後，所以這不就僵持住了嗎？」邰清遠聳了聳肩，正色道：「師長為了這個事情操心了很久，最近壓力也有些大，我們又不好說什麼，所以現在這邊的場面看起來誇張了點。」

　　「哦……」林聞方點了點頭，問道：「新機甲的定型那麼快就完成了？性能如何？」

　　對新機甲林聞方是早有耳聞，整個方案的論證肯定是要通過他的。姚樂當初還專門讓林聞方出手調試了整體操控輔助程序。從概念設計上來說，新機甲很讓林聞方滿意，哪怕比起遊俠機甲，在某幾項數據上也不差多少。如果能夠在全師普及開來，機甲師的戰力可以提高一個檔次。但掌握好新機甲，則是一個全新的課題。

　　邰清遠詭異地清了清嗓子，說：「兩位師座你們先談吧。我們……告退！」

　　邰清遠和一眾中高級將領幾乎瞬間閃人，讓林聞方越發摸不著頭腦了。「這是怎麼回事？」林聞方問道：「為什麼大家都奇奇怪怪的？」

　　朱芷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說：「新武器的訓練規程、部隊的整體訓練安排等等，這些都是你的業務範圍吧？我記得當時我們就說過的，其實指揮方面，我們也是湊合著來的不是麼？你倒是很輕鬆啊，跑去莫亞折騰得人家整個南方幾個軍區都下不來台，現在光是撤職和檢討就不知道要有多少個。讓凱恩的清洗計劃有了最好的理由，路德維希最近都樂壞了，連著派下去三個少將級別的傢伙去接管權力。我們這裡呢？大堆的事情拚死也做不完啊。你知道為什麼換裝什麼的都集中在現在麼？因為趙臻鐸的任期只有最後兩周了，加上一周的緩衝期，民生派就要上台了，趙臻鐸和諸葛凌峰拚死在最後階段連著通過了1100億的國防預算追加案，算是徹底和民生派翻臉了。軍方也要趕緊將這1100億瓜分掉用下去，不然天曉得民生派回頭又要搞什麼花樣。機甲領域的初期預算是220億，算上在明年的軍費開支裡會繼續補充的部分，一共是一個572億的大工程。但現在，到底誰先誰後，說不定就取決於這間會議室裡的決定。你覺得呢？你他媽~的居然這個時候跑去莫亞剛回來……你……你知道最近這段時間這裡忙成什麼樣子嗎？」

　　朱芷咬牙切齒地說：「好了，現在你終於回來了。我向您移交機甲師指揮權，病休兩天。」

　　林聞方心裡咯噔一下，朱芷這個太狠了。

　　她是朱政的孫女，有軍中大佬撐腰的，來自各個軍區的那些代表還不敢太過分。換上他？他可沒把握應付那些兵痞，可沒等他說個不字，居然連朱芷也跳起來跑了出去。會議室的門沒關住，林聞方能清晰地聽到朱芷向外面的一眾各軍中單位代表宣佈已經將作訓等事宜的決策交還給了林聞方，不日就會有具有可操作性的方案出台，也一定會兼顧各方利益。畢竟，建設一支能夠打勝仗的強軍，可是包括機甲師在內的所有聯邦軍人的共同目標。朱芷說這番話四平八穩，神情平靜，顯得很有師長的氣派，但林聞方卻苦笑不已……這到底是怎麼了？

　　外面的那些軍官一擁而入，林聞方也沒空多想什麼，索性開始現場辦公，再次自己瞭解各支部隊的情況。雖然最多都只是給了個暫編的番號，但各部的準備都已經開始了：場地、人員、各種物資等等，在籌建精銳部隊方面，其實各個地方都還是很有一套的。大致摸了摸底，林聞方帶著莫名其妙的一身疲憊回到了自己的營房，本來他只是想回來看一下，然後立刻就去漢京的，現在看起來沒幾天時間整理清楚這些工作是別想了。

　　不過，火羽倒是為他找到了大家態度都有些奇怪的緣由了。原來是之前在各部的聯絡官來到這裡舉行酒宴的招待的時候，朱芷醉酒之下居然一個人跑到了環形營房的正中間空地上，哭著大喊大叫了一番，顯得非常激動。雖然是在巨大的壓力之下崩潰，大家其實都很能理解，但是那大喊大叫的內容大家只敢憋在心裡偷笑，絕對不敢在朱芷面前表露半分。朱芷可不是個隨便崩潰的人，也不是個可以讓別人拿自己當笑話的人，在她面前敢表露半分，估計以後的日子就有得樂了。朱芷平時不玩兵油子長官折騰下屬那套可不代表她不會啊，她可是在朱政的言傳身教下長大的，而現在聯邦軍中的整人手段，當初就是在朱政手裡體系化正規化並形成系統的。當初朱政在國防大學還開過一門名為《特殊條件下的軍隊管理方法》的課，據說上課的時候300多人的大教室裡都陰風陣陣的呢……

　　至於朱芷那天喊了什麼？火羽從一台服務器裡恢復出了部分視頻數據，雖然數據破壞嚴重，但喊叫內容裡包含「林聞方」「安蓮」「色狼」「狐狸精」「木頭」「冷血動物」「見異思遷」等關鍵詞，已經足以讓看完視頻的林聞方張大了嘴不知道怎麼合上了。

第四百一十六章 爭先

　　在所有的屬下面前丟了這麼個臉，這種尷尬幾乎難以想像，林聞方都不知道該如何形容了。其實，光是朱芷現在還能穩如泰山地主持著機甲師的工作沒有逃跑就夠讓人驚訝的了，但想像一下這些日子的感覺，朱芷恐怕對林聞方不在機甲師協助處理這些麻煩事越發怨恨了吧。但能夠直截了當地將這些工作一下子扔給林聞方不管不顧，倒也符合朱芷的性子——她忍夠了。

　　林聞方的處事和朱芷不同。雖然各地來的軍官代表不敢得罪朱芷，但朱芷也不敢得罪他們，每個人的背後都有老上司的，那些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叔叔伯伯們可不是那麼好打發的。但林聞方不會考慮這些，機甲師的訓練首先要保證好再考慮其他的。他查了一下對新機甲的分組測試數據之後，心裡大致有了主意：林聞方當即通知下去，第二天開始讓軍官分組參觀機甲師的日常訓練和整備工作。

　　對林聞方的這種安排，大家自然都不會有任何意見的。這些日子來機甲師的態度是平淡而疏離的，似乎並不想在確定首批參訓名單前將機甲師內部的情況暴露給大家。大家不敢有什麼意見，機甲師的幾乎所有事情都可以用「機密」兩個字概括，他們做任何事情都可以合理。要說機甲師的訓練大綱，大家現在手裡都有，但不管是首都衛戍軍區的特勤機甲大隊還是影魔部隊，自己摸索這份訓練大綱搞出來的結果，似乎都不是那麼盡如人意。影魔部隊還好些，畢竟還有關歡、鄭泰澄兩人不斷指點，首都衛戍軍區的特勤機甲大隊追溯歷史甚至比機甲師還久遠一些，但訓練出來卻似乎不是那麼一回事。機甲師有一些自己的竅門，秘密，那實在是太正常了。

　　但當大家看到了機甲師的正式訓練之後，都有些被鎮住了。由於機甲師現在訓練裝備有限，一些器械訓練還是只能分組進行，下轄各部的訓練日程排開，密密麻麻，比一支職業球隊的訓練課複雜多了，強度也大得多。尤其是身體訓練這一塊，鐵人II方案是機甲師身體訓練的基礎，現在達到6級已經是上機操作的及格線，一般有點水準的軍士普遍都在8級以上，中層軍官中達到10級的比比皆是，其實身體素質更強的相當不少，但鐵人II方案的測試只到10級，大家也沒辦法，沒辦法去編出接下來的登記劃分。

　　在緊張的身體訓練之後，幾乎沒多少休息時間，立刻就進行機甲上機訓練。現在機甲師的上機訓練是分成真機和模擬器兩種，兩者側重各有不同，多數是交替進行。真機訓練本身也摻合了體能訓練的內容，更注重耐力、動作準確率、小隊級別的戰術組織。模擬器訓練更注重技術細節、中等規模戰場的戰術組織、戰役級戰術規劃實施、多兵種配合等項目。由於模擬器訓練多數都是模擬場景，組織甲乙方、紅藍軍進行對抗，長時間下來大家都已經將各種戰術都嘗試過了，各種陰招損招層出不窮，回頭真的上了戰場再想要欺負到機甲師的人頭上，還真不是那麼簡單。

　　機甲師的有一項訓練沒出現在訓練大綱上，那是戰士們的機甲熟悉課。這個課程壓根沒有專用的訓練方式和場地，也沒有強制性的要求，全看戰士們自己如何進行。寬敞的機庫，和生活區連接在一起的整體基地設計讓機甲師的戰士們索性將機甲訓練帶入到日常生活中，平時可以自己動手做的事情，開著機甲來完成，那些微小但對精度要求極高的動作本身就是最好的訓練了。

　　當羅玖、趙光這些自認為對機甲已經比較熟悉的軍官們看到機甲蹲在角落裡織毛衣或者穿著圍兜在那裡做點心，擀面，切菜，甚至於幾個戰士連打牌都開著機甲來，大家的表情都比較崩潰。看起來機甲師似乎是在濫用機甲，平白增添了許多機械損耗和能源消耗，但戰士們表現出來的操作能力簡直可以用駭人聽聞來形容。這已經全然超出了他們的想像了。

　　至於機甲師在《人類》遊戲裡的集體行動，那就更不足為外人道了。遊戲裡可以展開超大規模的集體活動，不光是機師，大部分的後勤輔助部隊的軍士們也都加入其中，上萬台機甲的集體行動對於大家訓練戰場感覺、練習如何保持大規模團隊隊形等都有著莫大的好處。軍中向來如此，名面上的條令和實際的實施情況還是有很大區別的。不然各部也沒有必要要機甲師提供訓練方面的技術支持了。

　　在所有參觀者中，最為認真的就是羅玖。空勤部隊歷來是全國最強悍的特種大隊，而且他們和快速反應部隊和戰略執勤部隊等等關係都非常好，經常一先一後地連續出擊執行任務。機甲師的駐地可就在戰略值勤部隊的隔壁，羅玖對這裡眼饞了不是一天兩天了，現在有機會接觸到機甲師內部的作訓方式，自然是非常認真。

　　等到帶著大家在機甲師的整個駐地走了一圈之後，大家看向林聞方的眼神都有些變化。或許原先還覺得林聞方和朱芷這正副師長兩個都那麼年輕，關係還不清不楚的，雖然知道他們的能力完全沒問題，但多少也存著些鄙夷。可是，看到了一套套先進周密的訓練方法，看著這些艱苦繁複的訓練能讓戰士們甘之如飴，他們就會知道建立整個訓練體系的林聞方不僅思路開闊，技術底蘊強悍，在掌控部隊方面一很有一套。

　　機甲師補充給大家的是全套的機甲訓練視頻教材，包括各種基礎動作的分解動作，和基礎動作連接套路以及難度分析表。目前機甲能夠完成的動作絕大部分都有了，組合動作則還隨著訓練和作戰不斷在補充。大家看著更是眼熱，這可不是一些數碼視頻文檔那麼簡單。這些視頻資料要是洩露出去，想來其他任何國家都願意出巨資收購。但是，林聞方只是將這些東西當作原先的機甲訓練方法的基本補充罷了。甚至沒有給這份材料申請相符的機密級別……一支部隊能誕生多少機密，也是考量部隊重要程度和受重視程度的標尺。但在到處都是機密的機甲師，連本來還有點這種意識的朱芷都實在沒力氣管這部分工作了。

　　等大家都震驚完了，林聞方召集大家來到自己的辦公室，問道：「機甲師到底是怎麼訓練的，你們知道了個大概。但這的確還不是全部，機甲師內部的訓練自有一套更嚴密的規程。現在我想問你們的是，你們希望快速受訓，盡快形成戰鬥力，還是接收標準的機甲新兵訓練，形成比較強的戰鬥力和完整的機甲戰戰術思想呢？」

　　林聞方這麼說話明顯不是給大家選擇。機甲作戰還真不是一幫士兵能開機甲了就算的，光是後勤伺服的培訓就很麻煩，更致命的則是林聞方特意提出的機甲作戰戰術的培訓。沒有合適的戰術，空有武器是沒用的。

　　趙光不滿地站出來說：「將軍，這不明擺著嗎？您到底是什麼意思？劃出道來吧。」

　　「機甲師最多容納一個團規模的部隊進行整體訓練，我算過了，去除身體訓練的那部分，訓練課集中一些的話，100天。三個多月的時間不是個短時間，我相信你們都想搶這個時間的，其實，我們也想為你們搶，但機甲師的駐地就是這個規模，容納能力就擺在這裡。你們覺得怎麼辦？」

　　林聞方直接將問題攤開了擺到大家面前，大家反而有些納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反而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林聞方可是少將，軍銜是穩穩壓著他們的，而且軍中、政壇和民間的影響力都非常可觀，壓根不需要聽他們什麼意見，就算他隨意點個部隊先開始訓練，其他部隊最多心裡不爽，肯定也不敢搞什麼別的花樣。

　　羅玖站出來敬禮道：「師座，您有什麼主意了就吩咐下來吧。上面都說了，聽機甲師的指導沒錯。我還專程請示過了，我的頂頭上司說過一陣來拜訪您，您去漢京的時候，可千萬別忘了叫他一起喝酒，不然他要帶空軍酒精團過來拜訪的。」

　　羅玖笑嘻嘻地這麼一說，氣氛立刻活躍了起來。但大家也都看到了羅玖的圓滑，他的頂頭上司是空軍作戰司的葉新平少將，和徐拂是好兄弟，和機甲師也算是有幾分交情。私人關係這麼一拉，加上空勤大隊的確也沒多少人，不怎麼影響總體訓練安排，林聞方就是想不幫忙都不行了。部分原因則是葉新平「領導」的空軍酒精團威名遠揚，軍中絕對沒有人敢挑釁。軍隊外面？怎麼可能有敢出頭的？

　　林聞方苦笑著說：「你這傢伙，還有葉新平那傢伙也是的。我沒少叫支援啊，看起來這個人情要不給，回頭我頭頂上就不太平了。你們才30個人不到，第一批全來吧。」

　　羅玖敬禮道：「是！」林聞方這才想到，不知不覺之間，自己在軍中的影響力，似乎也不小了。一大幫年輕的中堅型將領，大家在作戰中不斷磨合，漸漸有了默契有了交情，上面不但不覺得他們拉幫結派，反而隱隱鼓勵軍中年輕一代增進友誼，形成新一代的作戰指揮團隊。

　　林聞方頓了一頓，說：「考慮到現在的接待能力，和各部隊的情況，我想這一個團的名額分拆開來，你們大家第一批就爭一爭好了。我不限制給哪個部隊，但我會就一些課目劃出及格線，達標的全來。要是達標數量不足，則遞延標準到人數足夠。要是達標人數超過了一個團，我的標準訂低了，那算我倒霉……怎麼樣？」

　　「好啊。」大家對競爭都不介意。沒有這份事事爭先的心氣，他們的機甲部隊不練也罷。

第四百一十七章 困擾

　　「體能測試的方案，我就按照鐵人II方案的6級難度來定。這是操作甲士機甲的入門條件。」看著大家都並不反對這個競爭的方案，林聞方施施然地說了下去。

　　但他的這句話立刻引起了反彈。謝鈞插嘴道：「6級？那個標準很高啊。」

　　林聞方搖了搖頭，說：「不高。我說句實話吧，現在機甲師碰到的問題是體能瓶頸。機甲師能夠保證全力戰鬥35分鐘，之後就會因為體能的下降，作戰能力開始遞減。因為鐵人II方案的那些設備，我們做了對整體體能狀況的調查，在作戰中有輪換休息和作戰的條例，同時，在機甲師的所有機甲座艙裡都有兩支體能補充劑。一支是1型，一支是4型。不到萬不得已，我絕不希望戰士們用到這兩支體能補充劑，後遺症太厲害了。」

　　這些就是機密中的機密了，羅玖有些詫異地問：「35分鐘？這個好像沒有人說過啊。」

　　「既然要將你們納入訓練方案，那你們自己也會體會到的，等你們自己發現和現在我告訴你們，區別很大嗎？」林聞方也有些苦惱：「我還沒有時間去玩新機甲，但據說體能消耗更大。現在機甲師的體能瓶頸已經嚴重制約戰鬥力了，我希望你們能尤其重視這個問題。至於第一批不能進入到訓練方案的士兵，我希望能夠自覺地在模擬軟件上嘗試各種操作動作。給你們每個人的資料裡都附帶了這個軟件，只有動作的虛擬引導模塊，很枯燥但還是挺有效果的。」

　　林聞方林林總總地解釋了一下訓練和測試的方法之後，他們一行人才興高采烈地告退了。雖然林聞方其實並沒有許諾什麼，訓練名額的分配壓力完全壓在了他們自己身上，機甲師很機智地不用承擔任何責任，但他們坦承的問題給了大家極大壓力。機甲師標準訓練的入門標準最基本的就是鐵人II方案的六級，其他技術測試等等另有說法。機甲師畢竟還要同時培訓專業的整備兵以及熟悉機甲操作的各級指揮者，不能純粹地操練機甲操作技術。

　　可是，六級難度意味著什麼？意味著士兵至少要有能夠負重跑完一個馬拉松的能力，速度不用很快，但得跑完。

　　大家對這個標準並不太相信，還是悄悄地通過士兵們問起了情況，這才知道機甲師的體能訓練現在抓得有多緊，而且35分鐘的危機線真的只是按照平均水平來算的。實際上那些出類拔萃的士兵代表大大提高了這個數據，林聞方做耐力測試時候飆出來的成績是1小時57分鐘，霍滌2小時11分鐘，邰清遠2小時27分鐘，杭逐龍2小時32分鐘，朱芷1小時54分鐘……一個頂兩個以上完全沒壓力。在平時訓練的時候，大家成績遠不止平均35分鐘，但在戰場上就很難說了，要看具體情況，幾次作戰雖然看起來一波波的攻擊如潮水一般滾動，但其中的輪換大家都很小心，這個問題始終不敢暴露在莫亞軍隊面前。一旦被發現，只要對方刻意將機甲師的戰線拖長，將更多機師拉入戰鬥，將戰鬥激烈程度提上去，體能消耗會很快就成為巨大的威脅。這可不是能開玩笑的事情，真要發生這種事情，機甲師被人一股而殲也不是沒可能。

　　新機甲雖然加大的功率，但在人機工程學上的設計並沒有太多改善，加上有一些功能添加，對機師的操作壓力更大了，林聞方雖然有意要調整軟件界面，但這也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只能一邊和姚樂協調一邊設想修改方案。

　　可是，不管怎麼樣，體能都成為了限制機甲師發展的一道坎。機甲師將來面對的苦戰惡戰會越來越多，不可能總是期待35分鐘解決戰鬥。

　　之前在東線的城市拉鋸戰裡，其實體能危機已經有爆發的前兆，但後來隨著作戰任務的改編而有改善，基本上不需要每個人都同時全力發揮那麼長時間了，但這個威脅直到現在還是沒能解決。林聞方知道，這已經不是他們能搞定的問題了，必須得去國防大學找搞出鐵人II方案的那群科學家，看看他們有沒有什麼新鮮的玩意，或者是不是願意協助機甲師一起進行後續的研究。

　　林聞方先安排好了邰清遠等人去監督那些準備參加機甲訓練的部隊搞測試的問題，然後就跑去朱芷的房間。朱芷貴為師長，在機甲師的駐地自然享有最好的條件，房間的采光、朝向和空間都很好。但這也是整個基地裡最沒有軍人風格的房間。淺天藍色的粉刷，牆上掛著的是水彩畫和沖印放大的照片……房間裡的所有用品都不是軍規而更像是白領麗人的風格。

　　朱芷穿著舒適的室內裝，光著腳躺在窗台上，懷裡抱著本厚厚的小說，很是一副愜意的樣子。她挺享受這種悠閒的感覺的，一點都不擔心。林聞方肯定能夠把機甲師管得很好，那些惱人的各地來客也會被擺平……林聞方在這裡，很多事情都可以交給他，任何事情都可以交給他……

　　「怎麼了？」朱芷笑得有些靦腆，溫和柔美的氣氛撲面而來，讓別人看到肯定都不敢相信這就是平時一直板著臉的朱芷。

　　「我想去一次漢京，找國防大學的那幫教授。你能幫忙牽個線嗎？那邊我不太熟。」林聞方說。

　　「哦，郭嘉恆的伯伯就在國防大學啊，你到漢京直接讓郭嘉恆領你去就是了。」

　　「拜託，你多久沒和他聯絡過了？郭嘉恆現在外放了，暨南軍區直屬警衛團團長，眼看著又要升職了呢。早不在漢京了。」林聞方歎了口氣說。他對郭嘉恆一直很敬重，一直維持著聯繫。

　　「呵呵，」朱芷沒有不好意思，笑了笑，有些撒嬌意味地說：「幹嘛？那麼忙，哪裡有空管爺爺的副官往哪裡調啊？」

　　朱芷的撒嬌意味讓林聞方一陣緊張，說：「好吧，我是想請你跟我一起去。你比較熟悉那邊的情況，我還找了邱工一起，讓天池山那邊也參與進來，體能問題不解決，這總是不能安心的。我知道你辛苦，這是你休假第二天了，你看……」

　　說是休息，其實朱芷哪裡能真的放下機甲師的事務呢？而且，林聞方現在顯然已經知道了自己之前的失態，這次邀請自己同行，未嘗沒有和她好好聊聊的意思。在離開了機甲師駐地之後，大家都可以輕鬆一些，更容易放開心懷吧。

　　朱芷的眼瞼放了下來，眉宇間現出一點不確定。她說：「好啊。那我們明天一早就走。距離漢京又不遠，我們兩個自己開車去好了。反正你的衛隊還沒回來呢。」

　　林聞方點了點頭，說：「好，那就這麼說定了。對了，還有和安蓮聊到了許多事情，也只能單獨和你說。」

　　朱芷抬起了頭，睜大了眼睛，看了一眼林聞方，說：「好。」她不知道林聞方想說什麼，只是本能地對安蓮有些牴觸。林聞方和那個萊昂斯是宿敵？自己和安蓮還是宿敵呢！

　　機甲師現在的運轉並不依賴任何人，兩個師座輕裝簡從地去漢京也不會影響機甲師的訓練。那些個聯絡官都已經心急火燎地回去準備進行測試了。機甲師現在似乎是一切恢復正常。

　　但是，在機甲師的一處機庫裡，一台主力機，一台備用機的遊俠被樹立了起來，處於隨時可以出發的狀態。林聞方還沒來得及向機甲研究院或者天耀製造闡述新的設計想法和要求，但老的遊俠哪怕是為了避人耳目也不準備再用了。但林聞方卻建立了一條專線，設置了特殊的軟件接口，保證火羽可以隨時進入遊俠來進行作戰。莫亞的行動歸來，林聞方對火羽的信任有了新的增長，或許也不是主人對於自己的造物的那種感情，更像是在愛護和信任一個戰友，一個強有力的戰友。

　　可同時，火羽還是維持著對林聞方和岳羽音的1000米警戒圈。哪怕知道林聞方是有事情要和朱芷聊，火羽也不推薦他們就兩個人開車去漢京。雖然就兩個小時的路，但並不是沒有危險。林聞方走到哪裡都會是別人的眼中釘。

　　火羽無法左右林聞方的決定，只好很無奈的將運動中的警戒圈擴展到1200米到1500米，保護更加充足了。這次去漢京林聞方沒帶著火羽，但火羽卻悄悄地通過網路跟隨著。通過一路上的攝像頭和其他監控設備，她始終能盯著林聞方。或許還不止，現在的監控設備精度相當不錯，已經足夠她運行一個名為口唇語音分析的軟件，通過攝像頭拍攝到的畫面來分析，知道林聞方和朱芷都說了些什麼。捕捉到這些聊天內容，火羽很有些得意。

　　「平時很少看你喝酒，怎麼那天會醉？」林聞方問道。

　　「心情不好啊。」朱芷歎了口氣說。她的雙手手指不斷在方向盤上彈動，顯得有些緊張。

　　「怎麼會忽然提到我的？我知道你怨我……可是，這樣壓力很大啊。」林聞方說。

　　「被你這樣優秀的女子喜歡著，這個我會很困擾的。」

　　朱芷一頭栽在方向盤上，整輛軍車差點一下子撞上高速公路中間的水泥隔離牆。

第四百一十八章 回頭再說

　　「你想死？」朱芷的下巴抬了起來，瞪了一眼林聞方，將車子拉回車道正中。後面的車子雖然嚇了一跳，但看到這輛威武的輕型裝甲吉普的車牌，就一點脾氣都沒有了……XK開頭的車牌，全都是機甲師才能享有的，沒有例外。全國人民對於機甲師都是非常親切和好奇的。

　　「難道不是？」林聞方沒有要和朱芷打馬虎眼的意思，直接把腕上電腦的屏幕轉向朱芷，裡面播放的赫然就是那天晚上朱芷放聲哭叫的視頻。林聞方已經完完全全恢復了數據，將當時朱芷的失態都看了個清楚。

　　朱芷雙手緊緊抓著方向盤，臉色煞白，牙關緊緊咬著，臉都有些變了形。如果說剛才朱芷一時有些驚詫差點失手撞上護欄，那林聞方懷疑要是自己現在再說什麼不恰當的話，朱芷估計會故意撞向護欄了。林聞方想把事情說清楚，卻沒有要去死的決心，他聳了聳肩，靠著椅背穩穩坐著，看著朱芷的胸口起伏不定，呼吸從平緩到急促，然後又恢復了平緩，又急促了起來，顯然是在進行一番極為劇烈的內心交戰。

　　「你到底是什麼意思？」看林聞方突然襲擊之後又不聲不響了，朱芷咬牙切齒地問道。

　　她直接將車子停在了路旁，整個人轉了過來直視林聞方。

　　「沒有什麼意思啊。」林聞方歎了口氣說：「我又不是白癡，搭檔這幾年了，到底是純粹的默契還是別的什麼，我想我們心裡都有數。我一直東跑西奔，真的很對不住音兒了，對你的感情，哪怕知道也沒辦法。天理國法不容，自己心裡也過不去，以前我們配合默契，我覺得我們都在故意把所有的事情都當作默契，但這次你都在那麼多人面前把事情挑明了。大家下面看笑話是不至於，畢竟機甲師是我們一手一腳組建的，我想瞭解我們這種默契的人不少，但不管是你我，還是其他人，沒有人吭聲。但這次，你把這個事情都挑明了，你沒聽說嗎？下面都要開盤口賭你怎麼對付我了，這畢竟是個不好的勢頭啊。不管是為了我們兩個的相處，還是為了機甲師，你難道不覺得我們必須得把一些事情說明白嗎？」

　　朱芷頹然倒在駕駛座上，一把扯掉了頭上佩帶著將星的扁帽，隨手仍在了儀表盤上。她一頭長髮放了下來，將她原本略顯得生硬的臉部線條遮住了一些，從正面看從側面看，都儼然是純美動人的年輕女子。朱芷不比林聞方年輕，她也30歲了，雖然看起來只不過是24、5歲的樣子，可能只有在連續作戰，將體能壓搾到極限之後才會顯出一些疲憊頹喪的樣子，但她自己知道，這不僅僅是容貌和身體的問題，也是心態的問題。30歲的師長，不管是男是女都已經是絕高的位置了，這個年紀的女師長，在人類軍事史上估計都排得上號。而且還不是什麼後勤輜重、情報服務乃至於文工團類別的部隊的師長，而是全世界最有戰鬥力的地面部隊之一：機甲師的師長，朱芷實在不知道自己還能追求什麼。每每想到自己的心事，她總是忍不住覺得有些黯然。林聞方此刻大膽地揭開了這個問題，想要把事情說個明白，她也贊同，畢竟，老這麼下去也不是個辦法啊。

　　「順便一說，我和安蓮絕對沒有任何事情！」林聞方忽然語氣嚴肅地強調了一下：「絕對沒有。你在這方面，要對我有信心啊。」

　　氣氛一下子就鬆弛了下來，朱芷惱羞成怒地說：「你給我閉嘴。」不過，提到了安蓮，也給朱芷提了個醒，她當即問道：「你們在莫亞到底搞得是怎麼回事？搞得動靜那麼大？雖然沒直接證據證明是我們聯邦出手，但各國普遍都認為是我們在展開超限戰，破壞莫亞的戰爭潛力，莫亞的外交部現在裝可憐裝得很HIGH啊。」

　　林聞方呵呵笑了笑說：「我們抓了點人，也殺了點人。諾曼被我們抓回來了，他是極權海夫納的執行官，現在不得已只能投向了我們這邊，提供各種線索，回來之後諾曼就被安蓮先帶去安全局進行詢問了，有價值的資料很多。另外，雷蒙兄弟企業的索蘭托.雷蒙個格拉德現在都在我們控制中，關於莫亞的人工智能，我們可以有更多的瞭解。加上之前我做的破壞，估計沒個三四個月，莫亞的人工智能小組都沒辦法恢復正常運轉。但莫亞的兵器發展路線，現在似乎並不盡在我們的瞭解範圍，對他們的戰爭潛力，我們還是低估了。再怎麼說，莫亞也是個超級大國啊。」

　　「那奔襲錫耶納是怎麼回事？」朱芷冷冷地問：「攻擊這類二級到三級的準軍事目標，不是你的風格啊。」

　　「幸好去打了。我們在那裡抓住了許波，然後問完了問題就幹掉了。另外還幹掉了個孔塞，其他人沒怎麼動。」林聞方說。

　　「許波？遠望洲的那個許波？」朱芷一驚。

　　「是啊。沒想到現在居然出了這樣的叛徒。安蓮很是震怒，估計復星集團內部也會有一些調整，明顯是監督機制出了問題。」林聞方說。

　　「唉，經過這麼一遭，你和安蓮這邊的關係熱乎了起來。要不是趙臻鐸要下台，估計會更能夠忌憚你。話說，這次封長青肯定無法繼續擔任公安部部長，你在這方面的資源最好能有些交代。和你關係親近的那幾個人，現在恐怕都有些麻煩。連安全委員會都傳出了要解散或者改組的機會，民生派看到了裡面的利益啊，現在大選結果只有兩個行政區還沒統計出來……結果，就是那樣了。」朱芷搖了搖頭。

　　「不過不管哪個黨執政，都不會修改婚姻法的，不是嗎？」林聞方突然襲擊道。

　　朱芷哼了一聲，說：「你別刺激我了，我還是不知道怎麼辦。呵呵。我都30歲了，說身份，全國範圍乃至全世界範圍能匹配的也沒幾個，而且我肯定不願意去做這樣的利益交換。

　　要說心性、能力，我也不知道能怎麼去衡量。

　　爺爺已經完全不催我了，這是個奇怪的信號。

　　我其實知道爺爺他們怎麼想的。他們知道我喜歡你，而且，還是動了挺多感情那種，恐怕一時之間是不會輕易割捨下的。哪怕是為了讓你有點愧疚，都不會在催我相親結婚了，這麼大家繃著，符合我的想法，符合他們的利益……只是，這次我喝多了，恐怕大家都很困擾吧。大家為什麼都把這個當作是一個局，一場交換呢？」

　　林聞方呼了口氣：「不知道。我是想問你，如果我注定無法給予你回應，我們還能像以前那麼默契嗎？耍性子這種事情，對我們來說，都太奢侈了。」

　　朱芷的神色越發黯淡了下來，但隔了一會，她抬起了頭，臉上的表情或許是有些失望，但更多卻是堅強與鎮定，她努力控制著自己的語氣，說道：「放心吧。我是大院裡長大的孩子，絕對不會拿士兵的性命開玩笑的。」

　　林聞方點了點頭，說：「我知道的。」

　　朱芷重新啟動了車子，一邊和林聞方聊著他在莫亞的整個行動細節。林聞方將絕大部分情況都坦率地說給了她聽，甚至包括火羽的能力以及他們現在逐漸將陰影海夫納挖掘出來的努力。甚至連已經和安蓮達成同盟，準備逐漸接手復星集團的技術體系，研發針對性的武器的事情也沒瞞著朱芷。他知道朱芷和安蓮兩人關係比較微妙，但兩者在某種程度上卻都是可以完全信任的。

　　朱芷拒絕了林聞方對她的邀請，對於這個同盟，她沒太大興趣。陰影海夫納的的大局面到底會走向何方，她不得而知，但那不是她想要參與的遊戲。林聞方可以去關注、安蓮理所當然要將陰影海夫納視作大敵，但她卻只需要靜靜地等待事情發生就可以了。掌握好機甲師，讓聯邦國防軍越來越強大，可以應付一切亂七八糟的局面。

　　她的選擇並沒有出乎林聞方的意料，他也不會堅持反覆邀請。他們聊著嚴肅的話題，刻意避開一切有關私人關係的事情，一路很快就來到了漢京。

　　國防大學是國防部該管的重要的軍事科研與培訓基地，他們要造訪國防大學自然要先通過國防部來進行安排。但他們的車行駛到距離國防部大樓還有兩公里的地方，一輛警衛車就截住了他們，引導他們從國防部大廈的緊急進出通道直接駛入大樓。原來，國防部大樓的正門正有一大票人在那裡舉著牌子示威。從一大清早開始到現在已經陸陸續續聚集了有2萬多人。國防部內部的運作一切正常，一點沒有要疏導、管制或者鎮壓的意思，很有些準備唾面自乾的風度。但大家其實都明白，國防部等著新一屆政府的表態呢，現在擺明了是民生派上台，他們正在將鬆散的民生派改組成為民主進步黨，加強直系領導，也順便準備接收一系列的政府職位。封長青的公安部已經提前開始向民生派的元老，也是改組後的民主進步黨秘書長祝楓移交工作了。這也是歷屆政府更迭的常規。現在漢京的治安，可是歸祝楓在管，要是他不能或者不想疏導這種事情，那軍隊就很明白將來應該如何和民主進步黨打交道了。軍方如此淡定也不是沒原因的，他們已經瞭解清楚，這一次的示威就是民主進步黨的社會活動部組織的，為的是抗議趙臻鐸在下台前連續大批通過軍費審議案，造成了既成事實。他們的說法是：大大加劇了社會財富不平衡……軍方沒有針鋒相對地出來澄清，而是無比淡定地看祝楓準備怎麼收場。民主進步黨在愚弄民眾、組織媒體方面很有一套，但正是由於以前一直是鬆散的結構，內部的統屬關係還沒落實，這種自己打自己臉的事情就會時不時冒出來。軍隊要是出面了，那矛盾就轉移到自己身上了，何苦呢？

　　不過，現在軍方也不會閒著，而是立刻通知了媒體介入。現在頭頂上有兩架直升機在盤旋，拍攝著數萬人示威的宏偉場面，也看著國防部大樓靜悄悄一切如常的莊嚴氣度。

　　在國防部大樓的地下車庫，一名中校軍官已經在那裡等著了。「朱少將，林少將，我是國防部直屬訓練技術委員會副秘書長，我叫錢運豐。非常高興能和你們見面，你們跟我來吧。國防大學的那些老教授們已經確定了時間，我們這邊正好也安排了人要去大學那邊，正好直升機一起送過去。你們意下如何？」

　　朱芷點了點頭說：「謝謝，你安排得很周到。」

　　林聞方自然更沒有任何意見。他問道：「外面那是怎麼回事？」

　　「民主進步黨搞花樣咯，對軍費撥款不滿。那幫打不來仗的人，這種事情倒是管得很嚴嘛。」錢運豐的語氣裡滿是不屑。可事實的確如此，趙臻鐸總統所代表的精英派系，基本上都是世家出身，受過良好教育，精通各種專業，各種政策制定和調整都很注重調研和步驟，哪怕在戰爭期間都將國家組織得很好，基本上沒有怎麼影響到平常百姓的生活。尤其是和軍方的關係協調得很好，大世家的子弟本來進入軍隊的就不少，很多軍中中堅將領的叔伯弟兄都是政府要員，但偏偏是政府和軍方一起，保持了親情基礎上的良好交流之外，出台了各種措施，避免了軍隊和地方的互相影響。

　　但民主進步黨剛剛建立，居然直接找上了國防部，這實在是讓軍方很是無語，對新上台的政府完全沒有了任何好感。

　　林聞方問道：「你們不幹活了？讓這幫人就這麼圍在外面？」

　　「沒辦法啊，現在這時候真的玩一次鎮壓，那軍方的壓力就太大了。不能中了人家轉移矛盾的計啊。」錢運豐無奈地攤手道。

　　「唉，回頭你還是去拜訪一下趙先生吧，雖然他卸任了，但有些事情說話還是管用的。民主進步黨現在到底算是怎麼回事嘛。」朱芷建議道。

　　林聞方點了點頭。

　　錢運豐忽然臉色一變，捂著耳機和外面的人緊張地聊這些什麼。稍微過了一會，錢運豐小跑著湊上來，焦急地說：「有人發現了我們的這條緊急通道，正在拉著人朝著這裡衝擊。國防部大樓要進入緊急狀態了，麻煩你們立刻跟我來。」

　　錢運豐的話還沒說完，兩隊荷槍實彈的士兵已經出現在了地下車庫，朝著通道方向整齊地小跑前進。

　　「要是造成傷亡，這個黑鍋我們就背定了。」林聞方陰惻惻地說。他說的我們，指的是軍方。現在他還是很有身為高級軍官的覺悟的。

　　「恐怕不止民主進步黨的人，還有其他人也會推波助瀾。」一邊跟著錢運豐朝著電梯方向走，朱芷一邊說道：「而且，傷亡估計是避免不了的。」

　　朱芷這次很有烏鴉嘴的天賦，過了有五分鐘。緊急進出車道和大樓正門都出現了有人身背炸彈大喝著衝上來的事情。大門那邊還比較寬敞，加上之前軍方已經設置了隔離線，對於衝上來一看就知道背著炸彈的襲擊者，衛兵果斷予以擊斃。但在緊急進出車道這裡，一個自殺襲擊者成功引爆了身上的炸彈，緊急通道一下子就封閉了起來，不管是那些不明所以被煽動的群眾還是國防部大樓的軍士，都受到了相當損傷，哀鴻遍野。

　　現在大家也沒空來搭理朱芷和林聞方，他們兩人被引到了一間會議室之後就等著了。錢運豐自有自己要忙的事情。林聞方不由得喟歎道：「他們現在太過分了。自殺襲擊這種事情，配合上不恰當的沒宣傳言論，絕對是火上澆油啊。軍方的壓力實在是太大了。」

　　朱芷冷笑著說：「這可遂了民主進步黨的意了，雖然示威是他們搞出來的，但的確自殺襲擊這種事情不是他們的風格。但他們會把這種情況利用起來給軍方施加壓力的，軍方想不給他們一兩個中高級軍官的位置恐怕都難啊。」

　　「可到底是誰做的呢？」林聞方有些疑惑地問：「在漢京動炸藥，肯定是會有大規模搜查的，很難跑掉的吧？」

　　「現在？」朱芷用手指在桌面上比劃著祝楓的名字，林聞方明白了過來。仙子啊政府換屆交接，從任何角度來說都是聯邦政府對各個環節控制最弱的時候，敵對勢力不出來搗搗亂那才怪呢。一直都沒多少機會破壞軍隊形象，現在軍隊急速追加軍費算是被他們撈著了。

　　「陰影海夫納？」林聞方自問。

　　「有可能，這可是挑動聯邦社會矛盾的好機會。你知道的，聯邦人還真的是不喜歡打仗啊，你看民主進步黨這些傢伙，不就是利用了這點嗎？」朱芷搖了搖頭：「和平從來就不是談出來的啊。」

第四百一十九章 目標：林聞方

　　程笛一個人坐在距離國防部大樓有7點4公里的一個甜品店裡，一勺一勺地挖著酸奶冰淇淋，將裡面的葡萄乾挑出來，放在一邊的小碟子裡。他並不討厭葡萄乾，但他不能忍受相當不錯的九原牧場生產的一流的酸奶和其他材料混合製成的冰淇淋裡放入了產自豪爾斯王國的二流水準以下的葡萄乾，那口味的反差真不是一般地大，很影響他現在仔細觀察的工作心情。

　　程笛坐的地方非常微妙，這家位於商場六樓的甜品店正好有兩個靠窗座位能夠有一條視線，剛好穿過兩棟大樓，越過中間的大片綠地，直接看到國防部大樓。漢京現在的空氣質量不錯，程笛又有著遠超一般飛行員的好視力，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地看清楚國防部大樓外的示威逐漸變化成一場可能恐怖襲擊。新聞至少要20分鐘後才能播報出來，但程笛的臉上已然升騰起了一片興奮地潮紅。

　　程笛的相當帥氣，甚至比電影電視上常見到的那幾個大明星的形象都好。他身材高大強壯，但卻沒有肌肉男式的粗野，反而處處透露著儒雅平和的氣質。最讓甜品店裡那些女人嫉妒的則是他比年輕女子都白皙瑩亮的皮膚。能在這家價格昂貴的甜品店裡享用冰淇淋的女子，在化妝上都有自己的心得，一看就知道這個漂亮的年輕人沒有化妝，看他舉手投足之間的簡潔有力，似乎也不是什麼「少女系」男生的性子。程笛在店裡坐了沒多久，已經引起了眾多女性的關注，他的照片甚至已經出現在了一些論壇上，引起一片尖叫。

　　所有這些人都不會發現，程笛的那些照片很快就會消失在網絡上，似乎只是網友們失去了興趣。他背後的龐大而隱秘的團隊在料理這種事情上很有經驗。

　　梳著馬尾辮，繫著藍色頭巾，有著一張略有些嬰兒肥的長圓形臉帶的少女店員捧著盤子走到了程笛身邊，有些緊張地問道：「先生，您對我們的冰淇淋有什麼不滿嗎？幹嘛把葡萄乾挑出來呢？如果覺得不合口味，我們可以為您重新製作。」

　　「不用不用」，程笛轉向了少女店員，露出了迷人的微笑說：「那多浪費啊。這些葡萄乾，放在冰淇淋裡不搭配，我準備吃完了冰淇淋再吃。我一點都不浪費的，你放心啦。」

　　少女店員看到程笛的笑容，幾乎覺得要暈眩了，她迷迷糊糊地點了點頭，轉身就走了。可沒走兩步她又轉回來，問道：「這個……能問問看，到底是哪裡味道不對嗎？老闆還沒上班，不然她一定有興趣和您聊聊口味改進的問題的。」

　　程笛瞟了一眼遠處的國防部大樓，事情正如他預想的，正如他安排的那樣在進行。他笑了笑說：「九原牧場的乳製品的確是天底下最好的。但豪爾斯王國的葡萄是釀酒的種類，製成的葡萄乾單吃還不錯，但九原牧場的酸奶冰淇淋很激發味覺，觸感非常細膩，在冰淇淋的反差之下，這葡萄乾就顯出一點點的酸澀。而且，因為溫度的關係，其實是稍微有一點點發苦。單獨吃就沒事了。」

　　程笛很滿意自己的解釋，笑了笑說：「你們老闆未必不知道，只是現在只買貴的不買對的已經蔚然成風。豪爾斯王國的葡萄乾……說起來比較唬人哦。」

　　少女店員這次真的是被明亮的笑容晃暈了，點了點頭說：「嗯嗯，謝謝啦。我給你免單哦，多謝你的指點。」

　　「不不不，」程笛連忙說道：「消費和支付可是構成人類社會經濟活動的最基礎的行為。我做的一切都是為了讓人類邁向更美好的未來，怎麼能不付錢呢？消費者和店家，在每一次的消費過程中，都構成了一種神秘而微妙的契約關係。這種契約關係，要比婚姻更加神聖呢……你說呢？」

　　少女店員張口結舌。她雖然稚嫩，但多少也聽得出一些這個青年調侃……哦不，是調戲她的意思。但她完全不知道該如何反應了。

　　「如果你覺得我幫了你的忙，能不能給我個機會，告訴我你什麼時候下班呢？我們可以一起再為這個社會的經濟流動做出一些貢獻哦。」程笛保持著微笑，說道。

　　少女下意識地看了一眼門口掛著的營業時間牌子：上午10點到晚上8點。

　　程笛幾口扒拉完冰淇淋，一口嚥了下去，然後將挑出來的葡萄乾全都倒在了嘴裡，臉上露出了饜足的表情。他笑著說：「好了，我知道了。你還要換衣服……那麼，8點半我在商場地下車庫11號車位等你，好嗎？」

　　少女愣著。程笛又看了一眼國防部大樓。到了他要和別人進行聯絡的時間了，他得離開了。程笛抓起少女店員的手，少女店員慌亂、掙扎，但她的手被程笛握著卻紋絲不動，甚至也感覺不到被捏住的壓力。程笛將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嶄新紙鈔放在少女店員的掌心，輕聲說道：「等得太久你再不來，我會傷心的。那我就要去消耗一些能燃燒的東西啦，比如酒精，比如汽油。別讓我做出有害社會的事情，好嗎？」

　　程笛離開之後，少女還傻愣愣地站著，一時之間完全沒辦法反應過來。

　　程笛直接來到了地下車庫，鑽進了自己那輛寶藍色的混合動力跑車，關上車門，檢查了車體上沒有被附著任何東西之後啟動了車上的通信器。本來應該顯示GPS信號的顯示屏上出現了一個迷宮標記，迷宮的最核心處則是一本打開的書，然後，車子裡響起了一個威嚴的男性聲音：「事情怎麼樣了？」

　　「國防部大樓那邊已經按照您的吩咐辦妥了。」程笛說道：「哪怕我不明白，我也會執行的，您知道這點。」

　　「嗯，我也不太理解，音叉的意思是用一系列的行動讓聯邦的兩派之間的矛盾更加尖銳一些。另外，國防部的緊急通道廢掉，這是我自己的計劃，方便之後從國防部那裡抓一個人。」

　　「好吧。沒有緊急通道，國防部那些大人物的進出路線圖更清晰了，的確是個辦法。行動的時候還是通過我嗎？還是找別的組？」

　　「都可以，到時候看心情了。笛子，你是我們第一個激活的行動組織者，一定要小心。」

　　「明白。再見了，黑管。」

　　程笛關上了通信器，神色如常地啟動了車子。和別的組織不同，他們這裡每一層的執行者、管理者、聯絡者在大行動裡層層加上自己的私活已經習以為常了。經營生意如此，有針對性的破壞和其他行動也不例外。只要每一次的行動最後都能在各個層級上交待過去，怎麼都可以。上面不過問下面的事情，下面似乎也從來沒有向上面主動匯報的習慣。想方設法挑動聯邦國內的矛盾是負責聯邦方面總體事務的音叉的業務，針對國防部大樓搞恐怖襲擊，進一步升級軍隊和地方民眾的矛盾，是黑管的點子。當然，他程笛也樂於執行，他其實非常喜歡爆破之類的業務呢。但對他來說，作為第一個被激活的長期潛伏者，他更希望能做出一番驚天動地的事情來，讓那些同僚們看到自己的能量，也增加自己在上司心目中的地位。他們這邊，要是沒有了價值可是隨時會被當作棋子犧牲掉的，不會有任何憐憫。那麼多年來，就是靠著這種鬆散、自由卻又殘酷的體制，他們，陰影海夫納，或者按照他們現在自己的稱呼「迷宮協會」才能生存下來，發展起來，成為許多人心中的夢魘。

　　這一次，程笛選擇的目標是林聞方。林聞方作為聯邦首屈一指的機甲作戰專家、人工智能專家，不僅僅是民主進步黨人、莫亞人的眼中釘，也被迷宮協會深深忌憚著。機甲是未來作戰方式的基礎之一，和多功能空天戰鬥機，快速深潛器一起被認為是人類征服星空，航向宇宙的利器。迷宮協會旗下的企業已經陸陸續續從天耀集團購置了超過300台原始人系列工程機甲，「北京人」「藍田人」「元謀人」分別代表輕型、中型、重型三種不同的工程機甲，「赫戈特人」則有著最優秀的改裝潛質，協會對這些機甲的評價非常高。同時，也越發增加了對林聞方的興趣，協會總部有能夠控制、限制人的行動的設置，微型爆炸芯片技術讓他們能夠幾乎威脅到所有人。到現在為止，結合其他的手段，還沒有任何人不屈服呢，更何況林聞方還是個有牽掛的人，那就更簡單了。只要他能夠將林聞方活捉，然後活著送到總部，那他可就立了大功了。

　　他知道這個很不容易，但還是值得試試看的。

　　林聞方今天來到漢京，將去國防大學尋找合作機會的事情，還是通過機甲師的一個內線瞭解到的。可笑的是，對方還不瞭解到底她出賣的信息會被怎樣利用。程笛知道自己到底有多顯眼，肯定不會親自出面，但他控制下的一個年輕的國防大學研究所的職員，會找到機會然後再想方設法聯絡程笛的。

　　程笛認真檢視了幾個手下悄悄發來的語音信息，瞭解了國防部大樓的情況之後，愉快地開車離開了商場。國防部大樓遭襲，但部在示威發生幾個小時後都沒有動作，最後居然演變成了這個樣子，軍方和公安部都同樣丟臉，更是讓軍方對民主進步黨的這一屆政府越發牴觸了。

　　民主進步黨的幾個大佬心裡發苦，只能不停地找各種渠道找軍中重將們疏通，希望表達一個意思：不是他們幹的。祝楓還沒當上公安部部長可能就要被撤下來當替罪羊，還有一系列的政府各部門的撤換和申斥。雖然對此民主進步黨內部也很是納悶和不滿，但如果他們不想上台之初就和軍方完全鬧翻，這是必須要承擔下來的成本。

　　過了大約1個小時，正行駛在路上的程笛接到了消息：林聞方已經抵達國防大學，正在和生物與運動科學研究所幾位教授們開會。不是戰術方面的研究？這個消息讓程笛微微有些詫異，但他還是胸有成竹。林聞方的衛隊現在不在，這是最好的機會。至於他們為什麼不在，聯想到之前的一系列動靜，陰影海夫納絕不會放棄任何一線細微的線索進行追查。自然，這種努力也有很好的結果。林聞方在莫亞南方的一系列形容，極大擾亂了迷宮協會的佈局，將原本已經分段展開的大場面足足要延遲半年之久。而為了將聯邦和莫亞的實力「調整」到能夠互相流乾血，聯邦這邊的人員就要付出更大的努力，更用力地削弱聯邦。為此，從12歲開始就潛伏在聯邦首都天漢市，也就是被稱為漢京的這座全世界最為龐大和繁華的城市裡的程笛，才接到了激活命令。這意味著什麼？意味著他成為了這麼多年來迷宮協會在聯邦執行任務的第一個正式的執行官，而非一直潛移默化地散步影響的潛伏者。迷宮協會終於打破了許多年來的慣例，將聯邦的各種資源向包括他在內的少數幾個人傾斜、移交。天知道這到底是多龐大的一股力量，天知道這是多麼龐雜的一股力量。但程笛有決心用好。他並不將林聞方視作宿敵，而是當作獵物。現在這個獵物第一次從自己的爪子邊上劃過，因為他小小的猜測錯了，他在國防大學戰役與戰術研究所那邊安排下的某個人白跑了一次。但這場較量才剛剛開始，不是今天也會是以後的某些日子。

　　林聞方並不知道迷宮協會已經因為自己在莫亞的行動而有了新的想法。此刻的他正在和國防大學的教授們討論著無比嚴肅的話題。除了少數幾個人，所有的研究生、助理都清場離開了，國防部的人還專門對會議室進行了打掃。打掃持續了10分鐘，尷尬的沉默也在林聞方、朱芷和一眾教授之間橫亙了10分鐘。

　　「兩位來國防大學有何貴幹？」為首的是當年始創鐵人II方案的于肖教授的弟子，齊博聞。于肖教授去世之後，鐵人II方案是在他的手裡最終完善的。當然，按照當時他們的說法，那算不上是完善。如果沒有林聞方設計出了輔助訓練的設備，鐵人II方案可能現在還只是束之高閣的軍中傳說，而不是已經在幾個師裡普及開來的熱門的訓練計劃。

　　「我是來求援的。」林聞方坦率地說：「我們在訓練中碰到了很多問題。」

　　于肖皺了皺眉頭，說：「鐵人II計劃應用過程你們一直沒有找我們幫忙，雖然普及開來了，但我們也不知道情況，尤其是機甲部隊，什麼都保密。現在碰到了問題了來找我們，是不是有點太晚了？」

　　「不是鐵人II碰到了問題。」林聞方說道：「鐵人II是一項非常周密的訓練方案，越是持續下來越是能感覺到。但是，對於機甲師和現在的戰鬥情況來說，鐵人II不夠。」

　　于肖的眉頭皺了起來。「不夠？什麼意思？」

　　「于教授，我接下來要給你，給在座各位看的，是一份可能會影響很多決定的報告，關於機甲師整體體能狀況的研究調查。不會給你們副本、不允許抄錄、如果可能，我甚至不希望你們記憶。當然我知道這不可能，但請你們理解保密性。」

　　林聞方說完，示意國防部派來的機要員打開了投影。一行行數據在投影屏上快速掠過，看到了這些數據，于肖的臉色煞白。

　　鐵人II計劃居然被機甲師用到了這種程度？8級難度已經完全爛大街了？這是什麼情況？他們當初覺得一個師級建制，能夠普遍達到4級難度就很強悍了。

　　「我知道你們驚訝什麼，但戰場上的生死搏殺做不得假。我們的戰士面臨的壓力是不同的，雖然我不斷在修改軟硬件，但隨著機甲發展和操作越發複雜化，精密化，體能消耗的問題恐怕會越來越嚴峻。10級難度恐怕也不夠，我們師現在的全力爆發式戰力只能維持這麼點時間，非常讓人憂慮。」林聞方說：「我需要新的訓練方案，馬上要。我知道你們並沒有完全放棄鐵人II的後續研發。」

　　于肖側著腦袋，點了點頭。他雙手支撐在桌子上，說：「我理解你的要求。但是……恐怕我沒把握能給你你要的東西。鐵人II方案，你知道為什麼叫鐵人II嗎？鐵人I我們從來沒有公佈過，大家都覺得那是之前的方案。但是，其實不是。」

　　于肖站了起來，說：「鐵人計劃原本是國防大學開啟的先進士兵訓練系統中的一項，也被稱為『超人戰士』計劃。鐵人系列身體訓練法，之前並沒有準備在普通軍人身上嘗試。鐵人I是針對4到14歲的少年兒童的。鐵人II計劃針對的是15到22歲的青年，大致符合現在士兵中比較年輕的那些所在的年齡層。當初軍方單獨要走了鐵人II去普及嘗試，我們其實知道不可能成功。因為沒有鐵人I鋪墊，士兵的自律性，身體平衡與節奏感，心肺功能等各項指標，很難堅持下來，哪怕是最低強度。我們從沒想過你能夠將動作準確性要求和節奏要求完全靠著輔助訓練裝置來管理……」

　　「至於鐵人III，我相信你能練。但我不確定你是不是能普及……後面還有鐵人IV，那幾乎完全是理論推導，能完成那個，那幾乎就是神話中神祇的體質了。」于肖說：「而我們，並不相信有神存在。不管是天生的還是培養出來的。」

第四百二十章 誰都不是超人

　　「這些顯然不在報告裡啊。」林聞方苦惱地哀歎了一聲。

　　「是的。你顯然也很明白這一點。」于肖不會多解釋什麼，其實大家都差不多，瘋狂的科學家們總是有許多東西不會放在報告裡。林聞方自己大概也可以劃歸到這樣的瘋狂的科學家的序列裡，當然會理解於肖的言外之意。

　　鐵人方案其實是一盤很大的棋，和林聞方手裡掌握著的火羽一樣，都偏執、瘋狂到了其他人難以想像的境地。一開始，鐵人計劃的初衷就是嘗試訓練一個神祇。大量的體能訓練也許痛苦而不近人情，也許沒有人能堅持下來，那好吧，從孩子開始，從他最小能開始盡心各種訓練的時候就開始，讓他從最初就對艱苦習以為常那就好了。然後隨著他年齡增長，體質增強，訓練量就能夠提高到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步，讓他的身體強化到前所未有的高度……這是個瘋狂但符合邏輯的想法。而且，鐵人方案從訓練方式和手段上來說都非常複雜先進，非常有效率，幾乎不會浪費任何一塊肌肉的運動。

　　「我還是想看看鐵人III。」林聞方考慮了一下之後說。

　　「對不起，我打斷一下。鐵人III甚至鐵人IV，你們既然持續在進行， 那應該有案例吧？我們能和受測者見見面嗎？」朱芷忽然問道。

　　「我想應該沒什麼問題。」于肖聳了聳肩，說：「不過今天不行，這方面的測試和訓練我們沒辦法在國防大學進行。這個……畢竟不是已經批准的項目，你懂的。我這裡，呵呵……」

　　約定了再次造訪的時間，林聞方和朱芷拿著一些鐵人III方案的技術資料離開了。鐵人III方案相比於前一階段的方案要誇張了許多，既有常規的身體訓練方式，也有不太常規的外界刺激與輔助恢復手段，尤其是對神經反應速度的訓練，對身體與意志結合的訓練等等，許多都是結合了意志與意識的身體訓練，已經漸漸脫離了傳統的身體訓練的範疇。這種方案光是閱讀一遍就很叫人頭痛了，別說真的要付諸實施。而于肖還真的將大部分項目都執行了下來，尤其是在經費、人員等等都受到了很大局限的情況下。不過，看著那個受測者的身體素質數據，林聞方還是有些心動。
　　那基本已經脫離了常規的身體好身體壞的範疇了……III方案林聞方覺得在現在的身體基礎上或許還有機會挑戰，IV方案，那簡直就不是鐵人，那是超人。幾乎所有的身體指標，各項數據都誇張得很。林聞方覺得，于肖他們的確不相信這個世界上有神這個概念的存在，但他們證明自己的想法的方式，就是訓練一個達到神話中諸神水準的人出來。的確，要是沒有這種足夠瘋狂的念頭，他們也許根本堅持不到現在，持續地在自己的本職工作之外維持著對「鐵人」計劃的時間、精力和金錢的投入。

　　哪怕知道有點誇張，林聞方也不準備放棄，不單純是不信邪，只是這畢竟是個可能性。于肖對於機甲師一直以來不怎麼主動聯繫自己的確有些不滿，但林聞方這次通過軍方高層主動斡旋，來請求他們這個團隊的幫助也足夠姿態了，于肖不會在這個問題上糾纏下去。

　　機甲師作為全國最受矚目的部隊，將自己的機密暴露在面前，這也是一種態度。于肖簡直不敢相信，強大如此的機甲師如果全部發揮最高能力，只能持續戰鬥半個小時，這個時間遠遠低於危險線。恐怕這也就是為什麼機甲師總能打出讓人血液沸騰的精彩大戰吧。指揮官非常明白戰士們的持久力有限，必須將有限的戰術意圖壓縮在盡可能短的時間裡進行，部隊必須在每一次衝擊中保持最大活力，銳氣稍銼就立刻由其他部隊輪換。戰士們也同樣知道打持久戰到了最後會悲劇，自然也力圖在自己能夠展示百分之百實力的時候全力以赴，盡可能每個動作，每次攻擊，每個團隊配合都做到盡善盡美……正是在這種壓力之下，林聞方和朱芷指揮下的機甲師，不斷展現讓人癡迷的戰術魅力。

　　林聞方和朱芷離開之後，于肖重新叮囑了一遍幾個同僚千萬注意保密，大家就聊開了。幾個人都是運動醫學、人體工程學等方面的專家，全都是國寶級的人物，大家對機甲師現在的情況哪怕沒有總體的整改意見，各種減輕身體負荷，提升戰鬥持續能力的小花招總是有的，大家總結歸納了十幾條，都紛紛表示回去會稍稍進行一下覆核，然後就給機甲師整理好了送過去。機甲師的強大，是所有這些在國防大學任教數十年的老先生們的共同期待。

　　就在于肖主持著會議的時候，會議室的門被敲響了。一個穿著西裝，手裡夾著漂亮的皮面文件夾的中年走進了會議室，詫異地問道：「各位教授，機甲師的兩位走了？」

　　于肖愣了一下，他認得這個中年人。這傢伙雖然沒穿著軍裝，卻是學校行政處的中層，有中校軍銜，名字……似乎是叫，對了，是叫韓越。

　　于肖說道：「朱芷和林聞方他們和我們聊完了就走了啊，沒呆多久。他們是多忙的人啊。怎麼了？」

　　韓越露出可惜的神色，說：「想和他們聊聊，希望他們能抽空來學校開幾次講座，或者開一門不定時的交流課。不過林少將前一段時間出去度假，朱少將對這種事情沒興趣……這個，我想當面聊聊，總比一直給他們兩位發郵件來得誠懇啊。」

　　于肖點了點頭說：「哦，這不是應該是教務處的事情嗎？」

　　韓越聳了聳肩，說：「不知道，反正這事情現在我負責。他們來學校幹嘛的？」

　　于肖很是謹慎地說：「哦，關於鐵人II方案的，他們現在遇到點方案，希望我們派幾個人去協助他們改進訓練輔導設備。他們準備要向全軍普及了。」

　　韓越理解地點了點頭，說：「知道了。我再想辦法吧。」

　　韓越看了看會場的佈置，看了一眼那台還溫的投影儀，說：「如果您還和他們有後續的聯繫，千萬幫我美言幾句啊。讓我有機會見見也好，現在沒頭蒼蠅一樣到處亂撞也不是個辦法。」

　　于肖理解地點了點頭，說：「回頭再說吧。和機甲師的合作估計要持續一段時間。你一直那麼幫忙，這種牽線搭橋的事情我自然不會推辭。」

　　韓越連聲道謝，又瞄了一眼那台投影儀之後就離開了。于肖對一直為人謙和，總是與人為善的韓越很有好感，要不是韓越對他們的實驗室一次次的行政提請、不管是經費還是人員都在力所能及範圍內照顧一二，他們這個在國防大學不怎麼受待見的科室恐怕早就面臨裁撤了。要不是鐵人II方案在機甲部隊施行之後取得了極為良好的效果，讓學校裡的領導們對他們刮目相看，現在估計他們也夠嗆。

　　于肖歎了口氣，搖了搖頭，哪怕從這個方面來說他也沒有怨恨機甲師不重視自己的理由。和機甲師合作，讓他們這些冷門、邊緣技術引起更多重視，這才是他應該關注的。

　　但是，他並不知道，韓越的口袋裡揣著一支針劑以及兩枚追蹤信號發射器。要不是搞錯了林聞方今天的目的地，說不定就能用上這些危險的小玩意。林聞方和朱芷兩人輕裝簡從前來漢京的機會可不多……要不是林聞方今天有些不方便別人聽到，不希望手下的衛士們察覺感受到的話要對朱芷說，壓根不會是僅僅兩人就這麼跑過來。

　　就算是這樣，林聞方在重新回到漢京市中心的時候就接到了來自謝仲麟的電話。這位現在聯邦國防軍第一人狠狠訓斥了林聞方，讓他絕不能放鬆自己的安全問題。林聞方的衛隊還有幾天就能回來，在這之前，林聞方也需要保證自己身邊的警衛力量。對於這份關切，林聞方無言以對。謝仲麟現在豈是一個日理萬機能形容的？軍隊的整備，裝備的換代等都需要他拿出方案來和政府方面斡旋，爭取更多的撥款，老兵們有許多都到了退伍的時候，但為了幾年後能夠將這些富有戰鬥經驗的老兵用上，他聯絡各種各樣的機構，想方設法讓這些老兵按原建制「退伍」「安置」，還要為他們準備相當的經費，保證他們能夠進行足夠的射擊和身體訓練；部隊的各種建制調整，對戰役戰術的研究和檢討工作始終在進行；還有通信、情報等等工作，雖然有朱政輔佐他，還有諸多能力出眾的將領和參謀在各個領域將事情做到最好，但最終下決心做決定的仍然是謝仲麟。自己的安全值得他花時間打這個電話嗎？

　　林聞方歎息著來到了漢京的京都一號會所，這裡是漢京最頂級的會所，只有12名會員，也壓根不是為了掙錢而開設的，只是一個大家可以開會、交流，交換一些核心信息的場所。林聞方來過這裡，但拒絕了耿芒送給他的會員卡。對他來說，縱然已經是一個高級將領，知名度、身份和影響力完全配得上會員資格，但他自認為出身草根，還是不要和權勢那麼貼近才好。

　　安蓮已經在會所等他許久了，看到朱芷沒有跟著他一起來，她挑了挑眉毛聳了聳肩，也沒說什麼。她和朱芷那種既是朋友又是宿敵的複雜關係，可真不是一時半會說的清楚的。

　　「耿芒已經在地下室了，你過去看看我們的技術資料吧。對了，我的英雄機甲做好了，你能不能幫忙調整一下程序？」安蓮一邊引著林聞方走進會所，避開了富麗堂皇的宴會廳、餐廳直接穿過花園來到了一處孤零零的小亭子裡。他們一起站上了亭子，整個亭子一下子就沉入了底下。將電梯這麼設置，也實在是有些惡趣味。

　　林聞方沒有覺得詫異，算算時間也差不都。朱芷的英雄機甲誕生在即，岳羽音的那台也是，現在他不準備再用遊俠，估計還需要從安蓮這裡的列表裡找些合用的技術，重新設計自己的英雄機甲。英雄機甲的作用已經被認可，對於提高技術體系的深度廣度也很有幫助，軍方和復星集團都極為重視此事。

　　「怎麼了？」林聞方聳了聳肩，很是隨意地問道：「那傢伙的水準不比我差多少，在這方面，還有姚樂呢。現在這種事情我可手生得很。」

　　「唉，跑不動啊。我鐵人II難度8級通過，但機甲的操作總是不對勁。我知道是知道是體能問題，你找于肖他們也是為了這個事情吧？我不可能成為一個肌肉女，相信以後也不是人人都能在體能上超越常人那麼多，所以走的是智能輔助加強，用盡可能省力的方法來操作機甲，用的是動作捕獲直接輸出技術，但是，沒有了阻尼之後，動作一直會過頭，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安蓮苦惱地說：「我們這邊解決不好，只能找你這個操作體系的專家了。」

　　「動態捕捉直接輸出？」林聞方詫異地問：「你居然搞這套？我記得我和你說過的啊，這是我覺得最沒信心，而且成本最高的操作方式了。」

　　「總有些人，覺得你說的未必正確，而且，我對你的支持也未必客觀。」

　　「哦？有多主觀呢？」林聞方笑著問道。他隨即意識到這話說得很有問題，有些調情的意味，連忙咳嗽了一聲，說：「今天我剛和朱芷說，大家最好都客觀一點，大事為重啊。這個……」

　　「你有沒有覺得你現在自我感覺太好了一點？」安蓮皺了皺眉頭，沒好氣地說。

　　「哈哈，難免啊。」林聞方想了想說：「今天拜訪了于肖那邊，又聽你說起這個技術，倒是讓我覺得，似乎我們有更嚴重和深刻的問題需要解決了。」

第四百二十一章 思維基點

　　「以非接觸式的動態感知為操作基礎的機甲，本質上現在的機甲體系已經發生了變化。音兒的機甲可能在這方面走得更極端一些，但那是我猶豫再三之後的決定。畢竟她不是專門的軍事人員，沒有時間進行長時間和大量的身體訓練。但是，你會這樣來解決體能瓶頸，倒是讓我有些意外。」林聞方笑著說：「你的機甲需要大量的電子裝備來輔助，需要極強的整體計算能力，我想，以你的性格和掌握的資源，恐怕甚至專門開發了芯片和其他技術架構來讓這個系統成立。但是，這其實是一個更大的命題的小小表達：我們對機械、電子，對外在條件的依賴到底有多大。」

　　林聞方的話讓安蓮一下子愣住了。可以看出，林聞方在進行的思辨已經完完全全在一個新的高度上。對技術的依賴一直是人類社會的痼疾，似乎還無法擺脫。復星集團作為海夫納學會最重視技術的一支，在這方面可能走得比別人更遠。對技術和人類關係的思辨雖然一直也在進行，但由於一直以來的習慣和思維方式，得出的結果可想而知，他們似乎並不介意對技術的依賴。

　　「你的意思是，于肖他們在搞的，是另一個大方向嗎？」安蓮問道。

　　林聞方聳了聳肩，說：「大家的根本目標都是未來，其實都是為將來人類走向宇宙做準備。不過，除非于肖能夠將鐵人系列方案推展到小說裡修仙練體的高度，不然說這是個大方向就是扯淡了。我們都知道宇宙裡的環境到底是怎麼回事。鐵人系列方案是一個龐大方案中的一部分，也就是所謂的超級士兵計劃。超級士兵計劃裡的不少裝備現在都已經在實用階段，包括多功能全隔離戰鬥服、個人戰場信息化裝備、急救維生系統等等，其實，那就是一個沒有動力的機甲了，完全以人自身作為動力來保證持久的戰鬥力。說人體是第一序列機甲……這個說法也不是完全無稽。相比之下，我們的機甲更複雜，對技術條件的依賴更大，同時也出現了技術應用方面的分野。從獵人開始，其實我們對技術的依賴不斷在上升。獵人機甲哪怕在沒有動力的情況下，靠著人體自身勉強也能動，本身只是個沉重一點的助力體系和一些裝甲罷了。甲士就不同了，甲士是所謂的典型性裝甲：依賴技術，依賴於機師的操作，越強的機師能發揮的作用越大。從目前的發展情況來說，可能之後很長一段時間的發展主流，就是這種典型性機甲。然後，你的英雄機甲，還有岳羽音的那台，可能就得算是超級系機甲了。戰鬥力更強，對乘員的保護更好，作戰手段更豐富，技術含量更高，但操作機甲的門檻更低。我知道你們最愛進行技術的思辨，那你想像一下，這種體系發展到極限是什麼？」

　　安蓮沒有吭聲，這是復星集團早就推演過的東西，有關人類未來的東西。早在海夫納學會建立初期就有人進行過這方面的全面論述了。是個人就會操作機甲或者是類似的機械，生活的全部都依賴於此，而人本身的機能集中於思考，也就是大頭小身體的人類未來想像。

　　林聞方微微笑了笑，說：「我知道想的是什麼，的確是這樣的。在我的角度來看，你有你的擔心，我有我的擔心。我不知道那是不是必然，但真要走到那一步那人類就被機器統治了。你擔心火羽，或者是現在以及以後誕生的任何人工智能統治世界，和這個有區別嗎？不過是有思想的機器和沒思想的機器的區別罷了。」

　　安蓮苦笑了一下，說：「你該不會是不想幫忙，在找藉口吧？」

　　林聞方平淡地笑了笑，說：「我現在想做什麼或者不想做什麼，還需要找借口嗎？」

　　安蓮無奈地點了點頭，說：「好吧，的確如此。」

　　林聞方說：「走吧。看起來今天的預定議程多了不止一項。」

　　安蓮聳了聳肩，說：「我對你所說的被有思想的機器通知還是沒有思想的機器統治的概念持保留意見，其他的……我們回頭再談好了。」

　　會所地下室的面積大到林聞方瞠目結舌，一間間寬闊的圖書館、閱覽室、機房、研究室等等都環繞著電梯，一圈一圈地向外擴展，林聞方發現自己已經走到了第四圈的外層，那應該距離電梯已經有200多米了，似乎已經不在漢京一號會所的地下了。

　　安蓮解釋道：「這裡附近一大片地區都是我們集團的，應該說……以漢京一號為中心的九個街區都是我們的。當然，表面上看起來不是。這裡有幾個出入口，工作人員平時都通過其他口進出。大部分人都有掩護身份。至於你，你要是從其他口出入，那才更引人注目吧？」

　　林聞方苦笑了一下。地位真是個怪物一樣的東西，現在的他的確有種不太舒服的感覺。

　　來來往往的工作人員和研究人員並不太多，但看到安蓮親自作陪帶著個陌生人來到這裡，大家還是表現出足夠的詫異。或許也說不上是陌生人，林聞方可是穿著軍裝的，肩膀上的將星，手臂上的機器人繡標都足夠表明身份了，何況林聞方還沒少在聯邦各種媒介上露臉，認識他的人太多了。

　　「會長，您這是帶著林將軍去哪裡呢？」一間辦公室裡忽然探出一個腦袋，用盡可能漫不經心的語調問道。

　　「哦，林少將現在是協會的盟友，我帶他來這裡瞭解技術資料。耿芒剛才就是去準備的。」

　　「好吧，不過不要涉及我的領域。」說完，腦袋就縮了回去。

　　安蓮聳聳肩，說：「信號分析系統專家，雷洛。」

　　林聞方不置可否地聳了聳肩，不以為意。信號分析系統在機甲的系統中佔到的比例其實挺大的。從觀察、目標分析、信息提示、數據庫管線、結果判定與數據鏈共享等等子環節都涉及到相關技術。這個雷洛看來對自己意見很大啊，不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當面跳出來這麼折騰。

　　「這樣的多嗎？」林聞方問道。

　　安蓮隨意地說：「誰知道呢。這種問題上我可不需要聽我的下屬的意見。」

　　林聞方笑了笑。安蓮這麼說已經足夠了。她受到的壓力肯定是很大的，不止一個人反對讓一個學會之外的人來瞭解，或許還要分析研究他們的技術體系。對於自詡領先世界平均水平多少多少年的他們來說，別人能看懂他們的設計和意圖本身就是一件足夠羞辱的事情了，能看懂，那意味著他們的技術沒有比現在的通行技術領先一代以上，這就足夠他們認為是失敗了。

　　很快林聞方就來到了整個地下研究所最寬闊的房間，安蓮的那台機甲和一系列的高性能計算機分別放在房間左右兩側。這裡顯然是為今天接待林聞方特意安排的，恐怕地下研究所裡相當不少人不希望看到林聞方到處亂跑。

　　「我先看看機甲好了。」林聞方淡淡地說。

　　安蓮的機甲在操作上的確是非常輕盈。座艙是半懸垂式，機師坐在裡面主要靠著腰部、胯部和上背部的靠墊支撐和固定，其他地方都是用纖細卻堅韌的合成絲質製成的動作捕獲的外罩衣。整個人坐在機甲裡之後，座艙裡會亮起一均勻的淺藍色燈光，捕獲系統的外罩衣表面，那一個個反光點都會亮起來。座艙內的攝像頭能夠更好地追蹤每個反光點，然後轉換成機甲的動作。這套內部捕獲系統的確是非常先進，對動作的感應精度和響應速度都很高。機甲的操作系統高度智能化，因為動作捕捉雖然能呈現大部分的動作，但由於座艙結構的問題，一些身體重心、高度調整的姿態無法呈現，機甲可以通過口頭、組合動作等等來將這些動作呈現出來，遇到緊急情況，機甲可以自己反應。

　　總的來說，這套操作系統讓人很是驚艷，但恰是因為動作捕捉需要的空間比較大，讓這台機家雖然有著靈活的動作，但本身體形也是目前所有機甲中最大的。其他機甲，機師都可以直接鑽進座艙，不用任何其他裝置的輔助，但這台機甲卻在膝蓋內側的位置設計了一個梯子，可供機師上下。

　　機甲採用了多點動力，那種電動機是林聞方從來沒見過的，輸出功率非常大，而且安靜無聲，電動機裡採用的居然是液態軸承。這種技術以前基本上只在很小型的電動機上使用，比如硬盤啊，光驅啊之類的。那麼大號的液態軸承，製造難度可不是翻了幾倍的問題。電力分配系統和電池也是圍繞著這種發動機來設計的，可靠且耐用。動力傳導採用多項差速齒輪組來進行，一組組的複雜的齒輪看得林聞方瞠目結舌，但這樣的齒輪組不但動力分配非常準確，耐用性好，本身的損耗低，還能夠讓機甲做出尤其複雜的關節動作。

　　林聞方還沒看完整台機甲的特徵就覺得，這玩意應該就是復星集團的研究部門的炫技之作了，不然沒道理用那麼多讓人頭痛的技術。

第四百二十二章 炫技

　　雷洛一直在自己的實驗室裡關注著林聞方的一舉一動。在這個地下研究所裡，大部分的程序都是他牽頭編制的，不管是安保監控、內部局域網的信息分享平台、內部的即時通信工具等等，他這個信號分析系統專家都很擅長。

　　這些平台的建構讓雷洛在這個地下研究所裡有這相當超然的地位。當然，他不會拿自己去和某某人比，那是能夠進入集團高層的技術人員，和自己不是一個等級上的。只是，現在來的是林聞方，一個外來者，一個要涉及到他們所從事的領域的外人。一想到林聞方會接觸到他們從小到大浸染長大的技術環境，許多人就心裡不舒服。要給林聞方一點顏色看看這可不僅僅是雷洛自己的主意。

　　監控攝像頭實際上這個時候在向整個地下研究所的各種技術人員實況轉播工作間裡的發生的一切，同時，設置在那些高性能電腦上的信息傳播節點則可以將林聞方所做的任何操作都反饋給大家，到底他在技術方面有多真材實料，大家一看就知道了。一些不怎麼反對林聞方進入集團的人，其實也挺關注這些，一個個也都打開了電腦，調出窗口，一邊吃著地下研究所特色的可麗餅，吃著燕麥黃桃酸奶，一邊看著林聞方在工作間裡的舉動。

　　林聞方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些傳播節點。

　　作為魔眼系統的開發者，作為全世界首屈一指的信息安全專家，他對這種東西太敏感了，但林聞方並沒有切斷這些信息傳播。既然大家對他來到復星集團有疑慮，可能性是多種多樣的，一味對抗絕不是好辦法，尤其是在技術人員的圈子裡，為了對抗而對抗是很傻的舉措。

　　當初他憑著自己的技術和意識折服了一大幫瘋狂的技術人員，這才有了現在的天耀製造、天耀智能的技術團隊班底，為什麼他就不能折服復星集團的這些人呢？

　　林聞方沒有將這個情況告訴安蓮，而是一邊和安蓮交換著機甲操作的看法，讓安蓮想明白她到底需要一台什麼樣的機甲，一邊不動聲色地將腕上電腦和工作間裡的高性能計算機系統連接在了一起。隨著林聞方激活了一段程序，一些變化在每個人的電腦屏幕上發生。

　　「您好，我是林聞方的數字助理，鑒於您對他的工作表現出了濃厚的興趣，下面將由我來為大家解說林聞方的工作內容，便於大家理解。」

　　一個Q版的可愛的女生卡通造型在屏幕上彈了出來，像是一個彬彬有禮的秘書，先向大家鞠了一躬。她的頭上冒出風格很一致的對話框，裡面顯示說話的內容，但下面還有兩個選項：語音模式和虛擬偶像模式。

　　選擇語音模式，這個小小的程序會立即下載一個語音包，然後全程用清亮的聲音解說林聞方在工作間裡的操作，準確、溫和，雖然不多用術語，但每個細節都清清楚楚。虛擬偶像模式同樣會下載一個程序包，然後會將屏幕鎖定在全屏，一個虛擬投影出現在畫面中，就好像工作間裡出現了第三個人。無論從哪個角度來說，這個虛擬投影都看不出多少破綻來，無論是動作還是光影細節，似乎都非常完美。但這個虛擬人物卻會不斷衝著鏡頭，指著林聞方的動作進行解說……

　　雷洛稍微試了試，額頭上冷汗就涔涔而下。他對天耀集團的產品線非常瞭解，他知道那個虛擬投影的人物就是天耀娛樂在運營的三大虛擬偶像之一的雨晴。這也是三個虛擬偶像裡人氣最高的一個。可是，在平台上和虛擬偶像交互，和在自己的系統裡看到這樣的情景，感覺完全不同。這裡面牽涉到太多的計算了，系統要在一瞬間將攝像頭捕捉到的畫面分析清楚，不僅是工作間裡的房間結構、光影散佈，人物的動作和動態等等，還包括林聞方在操作的那些東西，要瞬間給出解釋並轉化為合理的語音。這裡面是多複雜的一個計算流線啊，牽涉到信息分析、人工智能、語音語義系統、光學分析系統、渲染引擎等等……但林聞方就能隨意地拋出這樣的一個程序來。這個程序是如此小巧如此精緻，卻又是如此無孔不入，以至於這個程序直接進入到大家的電腦的時候，大家還沒意識到。內部防火牆也是雷洛的作品，雖然他不覺得自己能夠和林聞方在這方面相提並論，但也沒意識到差距居然是如此之大……可是，這個程序來做什麼來的？解說？雷洛想到這個，就不由得心裡發苦。林聞方這是在挑釁，是在炫技，是在告訴你們：我做的事情，你們未必看得懂。

　　可是，面對這種情況，大家卻發現，似乎的確需要一個這樣的解說，林聞方在進行的操作，他們的確看不懂太多。

　　林聞方查閱了一下安蓮之前的機甲操作記錄和練習成績，詢問了一下她的作戰方式之後就動手對機甲的操作系統大動干戈。林聞方一開始動手，雷洛就覺得一股熱血衝上了腦門：他居然直接對核心處理組件下手了。

　　原先的核心處理組件將光學、聲學、紅外等等觀察系統，戰場信息共享系統等渠道接收來的信息進行綜合處理之後再反饋給機師，由於復星集團在芯片技術、計算技術上的領先，信號採集系統上也有很大優勢，實際上這個核心處理組件是對信號進行分析和過濾的過程。

　　但林聞方卻將這種處理管線完全打破了，原先線性的採集、分析、提交、呈現的線性流程變成了並行流程。林聞方將機甲內的目視瞄準設備的高性能發揮到了極致，根據機師注意力集中的目標來選擇呈現什麼樣的信息。

　　假如安蓮注意到的是200米之外的某個目標，那所有的信號採集系統都會聚焦這個目標，提交一系列的相關信息給她參考。當她轉換目標的時候，系統也自然而然地跟著轉換目標。系統的信息採集功能始終保持在相當高的水平，但有選擇地呈現機師需要的信息，而不是按照程序遴選出來的信息，這似乎更符合戰場上的需要。僅此一項修訂，就足以顯示林聞方對機甲作戰的瞭解和戰術素養之高。整個系統裡，能夠凌駕在機師的自主選擇之上的，只有緊急情況提示系統了。在機師聚焦注意力的目標之外出現已經鎖定瞄準自身，或者出現在相當近距離，或者身側、身後的敵對目標的時候，系統會自動將該目標高亮提示出來。當然，是不是要進行應對，選擇權仍然在機師自身。

　　這是項說起來簡單的設定調整，可實際上牽涉到了多項核心算法的改動。尤其是將原先的過濾系統去除，差不多是重新編寫了一個過濾、呈現聯動的核心組件，這意味著林聞方完全不認同雷洛原先的做法，認為他的過濾程序不符合戰場需要。雷洛的確沒在戰場上呆過，如果林聞方只是簡簡單單地修改程序他也就認了，他不可能和林聞方比戰場經驗。但是，當初雷洛編製這個線性管線的核心程序用了差不多兩周時間，但林聞方進行這些調整，用了還不到半個小時，幾個組件連接在一起，看起來非常平順和諧。這讓整個研究所上上下下都覺得簡直難以置信、難以想像……林聞方居然只用了四個公式，然後用不到700行程序就寫完了這個核心組件，然後盡可能地使用了原先的接口，讓整個程序連接運行起來了。按照他自己對安蓮所說，先試試看，要是好用再做程序封裝好了。

　　更讓人難以想像的是林聞方除此之外，只進行了一個調整，就徹底改變了機甲原先操作上的所有問題。他居然直接將系統的動力輸出、阻尼直接和目視操作系統連接在了一起。

　　現在的目視操作系統除了瞄準，也同時能夠進行各項選擇和調整，由於復星集團這方面採用了精度極高的設備，林聞方能夠使用這方面更多的資源。他將系統和觀察系統結合在一起之後，注入了一段新的程序，程序能夠通過對機師的瞳孔、表情等等的觀察，結合目標距離、方向等等數據，將整個系統的操作阻尼和機師的注意力專注度連接在一起。也就是說，機師越是專注，整個機甲的阻尼體系就更有利於做出更精準的動作……

　　這個設計太天才了。如果說之前的調整是因為林聞方非常瞭解戰場，非常瞭解戰場上可能發生的任何事情，知道要如何去應對那樣的場面，那現在這個調整，則表明了他幾乎瞬間就洞悉了復星集團的這台英雄機甲上應用的各種技術的優勢和劣勢，知道如何將優勢發揮到極限，如何去趨避那些不利因素。這只是林聞方第一次看到這台機甲，接觸到這台機甲的全部內部系統，但用了不到四個小時，他就已經做到了雷洛他們忙活了大半年都沒做到的事情。沒有比這種事情更打臉的了。

　　但是，也沒有比這種事情更能讓大家服氣的了。這樣的林聞方，即使排斥如雷洛，也實在興不起任何抵抗的念頭，他現在想的是，怎麼修補一下關係……這種大拿，能從他身上學到點什麼，真的是受益無窮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