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碗
中午時分,傑出小記者謝英姿坐在人聲鼎沸的公司食堂,低著頭猛扒飯,對座的楊拉拉一臉詭異,從落座開始,小眼就沒有離開過她白花花的臉。
謝英姿邊吃邊心虛,頭低得更深,頸部的肌肉有些酸痛,心裡煩躁不堪。心裡嘀咕著,躲什麼躲,好歹她飯前又撲過層粉,她心虛個什麼勁。抬起頭發飆,“拉拉,追星追累了,怎麼?開始追我啦。管管你那雙眼珠子,老娘都被你盯得全身起毛了。”身體前傾了一點,用筷子敲了敲拉拉的餐盤,“聽到了沒?”
拉拉卻不附和,只是把餐盤挪得遠了些,小眼含著謹慎。這一小動作徹底惹怒了鍾無艷,小聲嘶吼,“喂,你什麼意思?把盤子挪那麼遠干嘛?”
“英姿姐,我。。。。。我好怕你臉上的粉掉到我盤子裡。”
“你。。。你,好你個楊拉拉,皮癢了是不是?”花姑娘褪下幽香四溢的花衣裳,現出了老巫婆的真面目。磨刀霍霍,“你下午最好離我遠點,要不然,我讓你今天帶著猴pi股下班。”
“好嘛好嘛。開個玩笑而已,英姿姐你最好了。”拉拉見情形不對,癟癟嘴裝可愛,拍起了英姿馬屁,把盤子殷勤得推近英姿,笑瞇瞇開口,“英姿姐,為了表示我的忠誠,來,你多撒點粉下來,我當成胡椒粉全吃下去。。。。。”
“楊拉拉!!”
午飯過後,因為一張臉而東躲西藏的謝英姿,在拉拉不眠不休的提醒下,開始不情不願得承認:臉上的粉,確實是塗多了。杵在洗手間對鏡自照了良久,洗了怕淤青現身,到時又保不定一番唇舌,她謝英姿闖蕩南北多年,心裡通透得很,這女人啊,永遠嫌身邊的丑女太少。那嬌嬌女要是見了,還不得捂著紅唇大呼小叫,“哎喲,英姿姐,你看你,都傷成這樣了。不過好,這樣一來,你走大街上,總算有點回頭率了。。。。。”
剛想擰開水龍頭洗去一臉粉的英姿,聯想到此,大春天的,打了個冷戰。使勁搖搖頭,尋思著,都頂著花臉晃悠公司半圈了,花就花吧,油菜花都滿地開了,憑什麼她謝英姿這朵正義之花就不能花枝招展個一天。攬鏡自照,她心裡竟飄飄然了幾分,這麼一看,這鏡子裡的小姑娘還挺水嫩,究竟是朵花啊。
同一時間,朱盟正站在記者部與老徐頭談公事,記者部裡稀稀拉拉的人,見大老板在場,微微調整生物鍾,佯裝勤快。談完公事,朱盟淡掃一惹者部,視線定格在賊頭賊腦偷望他的楊拉拉上,走上前,小姑娘見此,驚恐徘徊在小眼裡,揮之不去。 “楊小姐,知道謝英姿小姐去哪了嗎?我有事找她。”朱盟輕輕開口,儒雅悅耳的聲音被辦公室突然響起的電話聲覆蓋,拉拉卻聽得十分清楚。 “總編,英姿姐在。。。洗手間。”孵小雞。
“是嘛,那我等她有空再找她。謝謝。”
得到滿意答案的朱盟,款款走出記者辦公室,直奔洗手間而去。這女人一個上午不見蹤影,還頂著一張比牆壁還白的臉四處亂竄,不明原因的人,還以為她在臉上刷了白漆。想到此,朱盟無奈得搖搖頭,情不自禁得又勾出一抹笑。
風風火火步出洗手間的謝英姿,剛一踏出門,就遇上了來守株待兔的朱盟。女俠鐵骨錚錚,一臉傲然,眼皮子只是微微抬了一下,裝作不認識來人似的,大搖大擺就要走人。 “謝英姿,別走得太快。”朱盟不鹹不淡得開口,成功得讓跑路女郎停步不前,並且轉身。
“我走得快不快關你什麼事?”女郎還開口了。 “確實不關我的事,只不過想好心提醒你,”朱盟噙笑走到謝英姿面前,“怕你再把鞋給走飛了。”
女郎的臉本就煞白,有些不堪一擊,扭頭就想走人。
可玩心大氣的某人怎肯輕易罷休。他意興闌珊得繼續問道,“謝英姿,你會唱戲嗎?”
彪悍女被問得雲裡霧裡,這小白臉又是唱的哪一出,沒好氣得瞪一眼他,口氣凶巴巴,“問這個干嘛?”被明損暗損了很多次的謝英姿,直覺自己不該這麼問,這一問明擺著就是往朱盟挖的陷阱裡跳,可是終究嘴巴跟大腦銜接不上,短路的她,還是傻傻的跳了進去。 “一看你這張臉,我就以為你來公司唱戲。”朱盟笑掛嘴邊,“而且我猜,你是扮演黑白無常裡的白無常吧?”
陷阱裡的荊棘狠狠得戳進女俠粉嫩的皮肉,血流不止,精神創傷更是不小。咬著牙回嘴,“是,我知道總編就愛我天天唱戲,沒辦法,誰叫我們命苦啊,不像有些人,生來就是老佛爺,聽聽小曲,看看猴耍,干坐著就能逍遙一輩子,唉,我就奇怪了,還真有人能命好一輩子?”微微聳了聳肩膀,丹鳳眼盯著朱盟,“我謝英姿倒要睜大眼看看,有些人能不能好一輩子。”
淋漓酣暢得數落完,謝英姿只覺痛快,洋洋得意得雙手橫抱,等著朱盟反擊。
朱盟也不懊惱,“下班以後等我,去買點東西,今晚關嚴搬新家,請大家去他家吃飯。”
“我怎麼不知道?” “你躲在洗手間裡唱了一中午的戲,怎麼可能知道?”
謝英姿嗔怒得白了眼朱盟。“你買你的,我買我的,干嘛拉我一起?”
“你不是歎自己命苦嗎,提東西的苦差事不讓命苦的人干,難道還讓我干?”
下午,胖哥關嚴因為喬遷之喜,樂得如彌勒佛。給美人老婆打了幾次電話,每次都柔聲細語得提醒老婆好好准備晚上的家宴,有貴客駕臨,臨掛電話時還不忘補上一句,“老婆,切菜要小心,洗菜要戴上手套,還有還有,忙完了記得要抹上我給你買的護手霜。。。。多抹點。”
此時耳尖的眾人,齊刷刷的,身上的寒毛垂直成90度,心中唏噓連連,乖乖,胖哥原來把老婆當成大熊貓來養呢?人間美談啊。 下班時分,劉蘭對著鏡子又描眉又補妝的,心滿意足得伸展了水桶腰,捏著手機首先沖出辦公室,沖出一股香風,熏暈小青年周鳴。 周鳴鬼鬼祟祟得湊到英姿耳邊,耳語親暱的姿勢,正巧被開門走出的朱盟看到。英姿挑眉沉浸於周鳴告知的八卦中,無暇顧及朱盟瞬間暗沉的目光。
抿著嘴沉思,這劉蘭,挑挑揀揀那麼多年,怎麼還是過不了美色這一關?冰箱那樣朝三暮四的男人能要嗎?這女人該不是受虐狂吧?
朱盟已經離開。謝英姿又整理了明後天的安排,把今天寫的稿件最後再修改了,收到了朱盟發來的短信,“在停車場等你。”
她鼓著嘴瞪著手機屏幕,又抬頭掃了圈辦公室,周鳴正背起斜背包跟她說再見,兩人揮別後,冷清清的辦公室就只剩她一個人了。把手機“啪”得扔在了桌上,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哼小曲。是你要等我的,老娘可沒請你等我。
等吧等吧,讓你等到冒煙,我會拿著滅火器來救你。 世道變了,如今膽大如虎的謝英姿在辦公室裡磨磨蹭蹭了半個小時,中間打電話給杜醇插科打諢了十幾分鍾,很是盡興。扭頭看窗外已經華燈初上的夜景,心想朱盟估計早不耐煩得走了,這才提包到停車場取車,盤算著給關嚴一家買些什麼做賀禮。 拋著鑰匙,小曲哼得溜響,剛想插鑰匙開車門,身後的男聲打斷她的好心情。
“磨蹭了35分鍾,謝英姿,你好大膽子。”站在謝英姿身後的朱盟,俊臉忽明忽暗,冷得像是結了霜。
被身後突如其來的男聲驚魂一嚇,謝英姿拿鑰匙的手不穩,“啪”得把鑰匙掉落在地。撿起鑰匙,她站起身毫不示弱,“老娘讓你等了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休想老娘下班時間還給你當奴才。”既然他不是喜歡她,那麼單細胞動物謝英姿認為,朱盟這男人時時揪住自己不放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剝削她的勞動力。
她謝英姿吃肉長出的力氣,要養爹娘養杜醇,還要拉扯條狗,所以說,死活都不能再分出些給資本家白用。
朱盟也不想和這女人多廢話,微蹙眉眼,突然出手拉住她的手,向自己的車大步跨去。“謝英姿,讓我等半個小時,你今天休想拍拍pi股就走人。”
彪悍女即使再彪悍,可力道終比不上比自己高一截的男人,她邊拉扯邊聒噪,“喂,喂,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光天化日強搶民女,你。。。。你以為動粗的,老娘就怕了你嗎?有,,,,,有種單挑。”被塞進了朱盟的車,民女還是聒噪個不停,而人家根本不理會她的挑戰書。
“就你這種民女,花錢請別人搶,別人都不樂意。”朱盟訕笑,開動車子離開停車場。
“你少看不起人,有人暗戀我好幾年呢。”其實是她暗戀別人,那件事還十分的糗,淪為笑談,可是今天為了占上風,謝英姿決定死活也要顛倒事實。士可殺不可辱,她娘教的。 “噢,是誰?”
“哼,這種純純的暗戀干嘛拿出來跟你分享,你們這種談速食戀愛的有錢人,懂什麼情調?”
反唇相譏。
“好啊。謝英姿,哪天得讓你見識見識我朱盟的情調了,洗刷一下我們有錢人的冤屈,你說對不對?”
“哎呦,你折騰什麼情調啊,窮人嘛,最多爬花園的牆,偷個一把玫瑰回來,往床撒個玫瑰花瓣充情調,你們有錢人呢,往床shang鋪上一疊錢,就是情調了,情調得不得了呢。一千朵玫瑰都比不上。”
“這個點子不賴,謝英姿,你果然是有錢人的好幫手。怪不得我如此賞識你。”
夜的帷幕閃閃拉開,街上的行人漸多,春夜旖旎。兩人下車走進商場,兜兜轉轉,選購贈送關嚴的禮物。轉了半天,朱盟最後選中了套上好的鍍金高級餐具,被金色雕琢修飾的餐具本身的用途已經暗淡,反而是觀賞性更高。英姿趁小姐包裝的空隙,揶揄一擲千金的男人,“嘖嘖,果然是有錢人,就愛買金的,來,你張嘴我看看,是不是鑲了金牙?”
朱盟被女人調皮的神色逗樂,下意識得拍拍她的腦袋。“沒有,怕被人搶,鑲了顆銀的。”
謝英姿挑挑揀揀了一路,拿不下主意,最後還是很沒創意得選了套紫砂茶具,因為胖哥愛喝茶,辦公室裡常常是茶香裊裊,飄出縷縷田園氣息。胖哥也常奉獻他的上好普洱,與大家分享。只不過她是沒耐性的人,覺得喝普洱太過麻煩,還得洗滌幾次,還不如白開水來得方便快捷。
拿起櫃台小姐開出的發票,謝英姿剛想去付錢,朱盟搶過發票,向前走去要付賬。“喂,你有錢人耍威風啊?”她緊隨跟在後,臉頰緋紅,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殷勤,著實不太適應。
朱盟斜睨她一眼,排在收銀台長長的隊伍後,淡淡開口,“謝英姿,你這樣一個好幫手,我當然要偶爾犒勞一下了。”
兩人買完禮物後,又去了地下超市買紅酒,看到零食兩眼放光的謝英姿,猴急得拿了一堆大包小包的零食,看得朱盟傻了眼。這一看不要緊,兩人身邊經過的濃妝艷抹的女郎,猛地提醒了朱盟一件事,“我說,以前化過妝嗎?”
“沒有,干嘛?”
“知道化妝以後,回家怎麼處理嗎?”
“洗臉啊。”
“用什麼洗?”
“水啊。”
“還有呢。”
“。。。。。洗面奶吧。”
“。。。。。。。。連我這大男人都知道化妝要用卸妝油卸妝,謝英姿,你當女人當成這樣,有多失敗知道嗎?”
“你是我娘嗎?要你管。”
“錢包拿著,隊伍太長,先去排著,我們快遲到了。”朱盟把自己錢包塞進謝英姿的手裡,轉身又走進超市的人流中。“我去拿樣東西,馬上就來。”
仰著脖子踮著腳張望的謝英姿,老老實實排在隊伍中,有些窩心得等待著那抹高大的身影出現。隊伍以蝸牛速度緩慢前移,無聊的她推著車打了兩個哈欠。低頭眼睛一亮,哎,朱盟的錢包。她謝英姿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有錢人的錢包長得怎樣,賊溜溜的四處掃了眼,他還沒來,饞涎欲滴得打開錢包觀摩。 一疊現金,有錢。一疊信用卡,有錢。這錢包是真皮名牌,看著那低調的logo,還是有錢。多動的手觸摸到錢包一個很隱秘的口袋,鼓鼓的,似乎有東西,賊溜溜的手抽出那薄薄的東西,她一楞,翻來覆去看了三遍,突然紅霞如火一般躥升上來。娘的,這不是安全tao是什麼,她謝英姿生平第一次碰到這玩意,居然還是色胚朱盟的。
心上的線復雜打結,解不開,她解不開心上的結。那莫名的情緒支配她,大腦空白了會,趁沒人注意,手忙腳亂得把東西塞回原處,此時,朱盟正好拿著瓶卸妝油跑回隊伍。
她面無表情得看了他一眼,扭頭不吭聲,朱盟倒是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兩人默默得等待結賬。
氣氛有些安靜得詭異。謝英姿拽著錢包付完帳,也沒立刻還給朱盟,一直馬不停蹄得往地下停車庫走,也不理會朱盟一次次射來的詢問的目光,待他打開車門後,她一個箭步上前,拿出自己放在車中的電腦和包,怒氣騰騰得關上門,又一個箭步走上前,搶過朱盟手裡她的東西,把他的錢包狠狠甩在他身上,晴天一聲怒吼:
“再見,你這個惡心的安全tao!”
第三十二碗
偌大停車場回蕩著女人的怒吼,黑色錢包撞擊了下朱盟的胸口後,滑落在地,今夜兩人之間的暗湧,也在它的滑落中,瞬間急轉而下。 一臉莫名其妙的朱盟目送謝英姿的背影離開,直到邁著流星般的步子走到十米外,朝著兩個停步看熱鬧的年輕男人大吼,“看什麼看,再看老娘收費了!”,他才回過神來。眉目揪起,彎腰撿起錢包,把它左右翻看了幾遍,仍是苦思不解的表情。 再見,你這個惡心的安全tao。
“。。。。。安全tao。。。”朱盟盯著手中的錢包,嘴巴默念這個八竿子也打不著的詞匯。再抬頭看遠方女郎的身影,闔上的電梯門已經帶著她離開這有些昏暗的空間,獨留他一人置身於她點燃的簇簇火團中。
抿嘴細想方才的情景,似乎在他拿卸妝油回來後,她就開始莫名的沉默,只是冷冷地瞥了眼他手中的東西,他原期待她會說些什麼,或嘴硬,或譏笑,可是她沒有,她異乎尋常得安靜。對,異乎尋常。以他的了解,這個女人即使會三不五時得折騰出事情來,可絕對是事出有因,也正是因為她有自己的邏輯,所以每回脫完線後,她可以安之若素得挺起腰板頂嘴,讓他啼笑皆非。
可是這次不同,朱盟深信,她確實是惱了,雖然是莫名其妙的惱怒。錢包上logo的冷光刺了他的眼,也許這才是一切症結所在。皺著眉打開錢包翻看,除了卡就是錢,別無他物。浮起她目光灼灼的樣子,又半信半疑得翻看每一層,最後,終於在一個隔層裡找到了讓她跳腳的罪魁禍首。
白晝燈一縷一縷淡淡傾瀉,朱盟哭笑不得得盯著手裡的東西,自己也搞不明白它從何而來。腦中劃過一絲輕煙般的畫面,倏地,他低頭啞然失笑。慢慢踱回到車中坐下,笑意自內心層層泛開,有了絲了然。
我的傻姑娘,你總歸是在乎的。
朱盟若有所思得發動車子,這突如其來的在乎,並不在他設定的游戲裡。挑挑眉望向那道闔上的電梯門,暗忖道,不能再玩了,再玩,這傻姑娘就要跑了。
他再清楚不過,這傻姑娘別的優點沒有,跑路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
春雨不期而至,淅淅瀝瀝而下,似乎響應著某種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情緒,濕潤吞沒了一切,包括理智。謝英姿氣鼓鼓得坐在出租車上,胸口一起一伏,打開窗深吸口微涼的空氣,似乎安撫了些躁動的情緒,電台悠悠傳來的歌聲又肆虐她的耳。
Smile a little smile for me ,rosemarie
What’s the use in cring?
In a little while you’ll see,rosemarie.
You must keep on trying…..
I know he hurt you bad.
I know. daring, don’t be sad…..
“司機先生,能不能把電台關掉,我最近用耳過度,一聽情歌就發病。”發起病來老娘就對不住了。終於受不了春夜醉人的肆虐,正在氣頭上的女郎克制住要把音響砸爛的沖動,用凌厲的眼,柔柔的聲,向司機下最後通牒。
“小姐的耳病倒是挺特別。”顧客永遠是上帝,敦厚的出租車司機斜睨眼身旁一上車就陰沉著臉的上帝,乖乖得關掉。
管他上帝有沒有墜入情網,能付錢不打劫就好。
謝英姿到關嚴裝潢一新的新宅時,辦公室裡的一干同事已到得差不多,朱盟還沒到。她進門前悄悄甩一甩頭,妄想把內心的陰霾一甩在門外,擠一擠笑,敲門進客廳。
窗外春雨滴答,窗外暖風習習。謝英姿把賀禮送到關嫂手中,使出馬屁功,左一個“嫂子真是不得了,根本是倒著長,上次看著還覺得才28,這次可好,直接奔25了,”右一個,“嫂子,你再這麼倒著長,就是委屈關哥了,小心人家舉報他誘拐未成年少女啊。”
這謝英姿就是這樣,心裡越是煩悶,嘴皮子就如脫了閘,休想控制得住。哄得關嫂如夕陽下嬌艷的美人花,對關嚴說了一堆恭喜喬遷的喜慶話,她走到劉蘭身邊坐下,甜笑是熱的,眸中的顏色卻異常的冷。
與在座的人打過招呼,胖豆關豆豆坐在地上,正和周鳴比拼超級瑪麗,小小年紀,已經肚子一個游泳圈,想來長大後的她,無須擔心浮力的問題。淡掃一圈關嚴的典雅新居,淡妝配上點睛的濃抹,既溫馨,又能修身養心,讓人有些羨慕。牆壁上關嚴和美人老婆的合照,一朵鮮花插在一團海綿上,說不和諧,可是,他們偏就和諧了。 謝英姿嘴邊的笑禁不住收斂了幾分,暗道,事實勝於強辯,比起貴死人的絲綢,終究是胖海綿貼心牢靠啊。手無意識得緊緊絞著,奶奶的,她謝英姿要撕碎那塊爛絲綢。
“唉喲,英姿,英姿,你干嘛抓我的新毛衣,”劉蘭大呼小叫得拍著謝英姿的鐵爪,“放手啦,抓爛了賠我新的。。。。”
謝英姿一驚,馬上堆起滿臉歉意得笑,雙手合十,“呵呵,劉姐,我最近練鐵砂掌呢,見什麼就抓著練上了,呵呵,不好意思啊。”正撫平劉蘭的毛衣,門鈴響起,關嚴和她老婆異常熱情得把貴賓-----朱盟,迎進門來。
朱盟淡笑恭賀過關嚴夫婦後,被隆重得請到單人沙發上坐下,關嚴老婆邊泡茶水,邊請眾人再等幾分鍾,晚飯馬上。謝英姿和朱盟坐在沙發的兩頭,離得最遠,她只是初時漠然得隨著眾人喚了聲,“總編好”,之後,眼睛粘在電視裡的超級瑪麗上,看上去十分投入,其實心卻飛到朱盟錢包的某個角落裡,一頭扎進快溺死其中。
胖海綿的好,不止好在其的華而不實,更好在一身顧家的功夫。關嚴掌廚,老婆帶著手套當下手,煮出的味道難怪飄出一股琴瑟相和。謝英姿艷羨得瞄了眼熱火朝天的廚房,不料又與朱盟抬起的視線對上,她內心唾了口口水,又繼續粘在小瑪麗上。
嗯,周鳴好歹是長青春痘的人了,連一顆胖豆都贏不過的話,直接自己投胎當跳豆算了。
“哇,我贏了,第三次了哦,周叔叔,說話算數,請我吃麥當勞,我要點兩個巨無霸漢堡,再帶一個回家跟爸爸分。”關豆豆一聲童稚歡呼,蹦跳著一堆肉討賞,而輸到只能咧著亂牙傻笑的周鳴,則無奈點頭應允。
這智商倒著長的家伙,英姿在心裡痛罵一聲,其實心亂如麻到連誰數誰贏也沒分得透徹。晚飯吃得熱火朝天,胖豆和跳豆,大嘴拌小嘴,攪熱了因朱盟在場而顯得有些拘謹的氣氛。紅酒下肚,眾人面上紅潤,也算都盡了興,話語也都多了起來,只不過,朱盟和謝英姿除外。朱盟一如既往溫潤的笑,時不時附和幾聲,大家也都不敢太造次。而英姿則坐在劉蘭身邊,靜靜得聽她酒後吐情話。
“英姿,我跟暖陽的事,你大概也聽說了一點。”劉蘭抓過英姿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上,不吐不快,“我跟他之間有些誤會,害得你。。。。。。”她游移得看了眼英姿,又瞥了眼朱盟,決心繼續,“其實真要謝謝你那次幫我出頭,愛情就是酒啊,永遠都是在誤解中變濃變醇,”她捂嘴甜笑,飛霞洩露了心中的繾綣,“一開始是我追著她,呵呵,現在可好,輪到他追著我了,我30歲的女人了,突然發現自己回到了扎羊角辮的18歲,你看啊,”似醒似醉的劉蘭,綿著腰,湊到英姿身邊小聲耳語,“愛情也讓我倒著長了。”說完,咯咯得直笑,引得倒酒的葉佩佩手一顫,酒灑了一半。
謝英姿也灌了口紅酒下肚,臉頰漾出耀眼的酡紅,拍拍劉蘭的肩,邊拍邊暗罵,你這女人算不得好馬,還吃起了回頭草了,那鄭暖陽是草嗎?那分明是斷腸草,你這笨女人還嚼得歡暢,就怕別人不知道你明個就翹辮子是不是。虧得老娘為了你晚年的貞cao,還跟那姓朱的撕破了臉,你倒好,斷了線的藕,你竟然又拿520強力膠粘回去了,那我雪中給你送的炭呢,你打算直接潑回到我身上,燙死我是不是?
氣紅了眼的謝英姿,灌了一杯又一唄,趁著眾人酒醉猛拍朱盟馬屁的時候,偏著頭,瞪了眼另一端的朱盟,淺笑應付眾人的他,不偏不倚得注意到另一方巫婆惡毒的視線,笑更深,更久。
酒席總有散的一刻,周鳴當護花使者,開著劉蘭的小紅車,送她和葉佩佩回家。郁結在胸的謝英姿,醉醺醺得站在蒙蒙小雨下攔出租車,停在她面前的,卻是再熟悉不過的黑色轎車。
“上車吧,這地方的出租車很少。”朱盟坐在車中看路邊歪歪扭扭站著的女郎,她不勝酒力這一點,他倒是第一次知道。
“不用你假惺惺。”女郎醉歸醉,詞語倒是用得貼切自如。
朱盟揉揉眉心,砰得開門下車,拽過謝英姿的電腦和包扔進車中。不來點硬的,她說不定會跟他這樣折騰到天亮。
“喂喂,搶劫啊你,你也不問問老娘什麼來路?”她輕飄飄得抓住她的胳膊不依不饒。 “什麼來路,你倒是說說。”朱盟也不顧細雨的親吻,訕笑站在路邊陪著她發酒瘋,眼底下是再也掩不住的細雨般的溫柔。 女郎豪氣沖天的豎起大拇指,點點自己的胸口,大著舌頭回答,“老。。。。老娘以前的幫派叫。。。叫,”翻翻白眼,叫什麼來著,“青。。。。青紅幫。。。。。。我謝英姿,是。。。女護法,專門替天行道,”抓著朱盟不放,“想當年,崢嶸歲月,我女護法謝。。。。謝英姿,單槍匹馬,殺到杜醇學校,一個人殺出條血路,血洗男生宿捨,把。。。。把胡為那小子。。。。揍得光屁股叫娘,哈哈哈哈。。。。。。。”仰著脖子大笑,雨中的女護法已經雨中凌亂,軟著身子瘋魔。
夜醉人,連那雨絲也摻了幾分酒味,捨不得淺嘗。朱盟勾起的笑,在月夜下透出迷人的情暖,聲音寵溺,“好了,女護法,我們回家好不好?”
半個身子已經掛在朱盟身上的謝英姿,嘴裡則依然嘟嘟囔囔,“我。。。。我回我的家,你回你的動物園。。。咱。。。咱們不是一路的?”此刻的她,酡紅不減,為她添了幾分孩子氣的嫵媚
朱盟皺眉,“動物園?你說我住動物園?”
“哼,隨時揣著那玩意的男人,禽獸。。。。。”手戳著朱盟,“你給我滾回動物園的籠子裡去,少出來讓我發春。。。。。”
吼完,在身體慢慢滑下之前,朱盟低首在她耳邊輕輕喃喃,“謝英姿,我喜歡你被醋灌醉的樣子。。。。。。”喃喃聲徐徐環繞女郎周遭,只是女郎已緊閉雙眼,在安全的胸膛中,酣然入睡。
醉酒過後,不僅傷身,而且傷腦。隔天清晨,謝英姿站在自家的洗臉台前刷牙,擰著眉,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來的,豬頭一大清早得蹲在她身邊陪她洗漱,前腳跟後腳的,她煩躁得瞪一眼狗,差點想吼一聲,“陪你那禽獸干爹去!”可她的心終究是海綿做的,認命得給狗拿早餐,自言自語道,“你爹禽獸,兒子你不禽獸就行。”
似乎薄薄安全tao的觸感仍在手中,揮之不去,謝英姿懊喪得瞪著豬頭吃早餐。她明明在乎的,卻在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才不在乎,她要在乎,她就給禽獸當老婆。
多狠的毒咒啊。
昏昏沉沉得上班,辦公室裡的一干人也是宿醉,所以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老板朱盟卻時時刻刻保持翩翩風度,精力充沛得好似機器人。頭頭手中掌握著遙控器,底下的各人也只能強打精神,不敢懈怠。
無產階級人士謝英姿,終於決定拿出冬天般凜冽的氣勢,正面與資產階級對抗。不卑不亢得接受調遣,完成任務,絕不多一句廢話。資本家的態度也同樣凜冽,當然這樣僵持的敵我抗戰,只維持了兩天,就在傍晚時分的電梯前,徹底崩潰。
小記者謝英姿心結火燎得把稿子送到采編室,又被老徐頭差著頂同事的班,心裡叫罵,可她做起事絕對還是實打實,絕對的一絲不苟。把手頭的事情忙完,人去樓空,偶爾有加班的低頭工作,無太大動靜。太陽已經早已西下,沒了火紅的蹤影。她一臉疲憊得靠在牆上等電梯,賞味窗外暗色的天,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些松弛。
沉沉的皮鞋聲自遠處傳來,漸漸清晰。她懶懶轉頭,終於發現三步外的朱盟,正目光炯炯得看著她,像是天外的夜色,深沉得值得人揣摩。 她警覺心起,目光也從慵懶轉為玩味,或者更確切得說,諷刺。吊兒郎當得一笑,視線從朱盟的俊臉,慢慢,慢慢下移,刻意停留在某個部分,笑得諷刺辛辣。
朱盟怎不知她在想什麼,只是淡笑走到她身邊,“看夠了嗎?”
“你說呢?”還是掛著那抹女流氓的笑,今天倒是罕見得沒有臉紅。或許是。。。。看透了吧。
“放心吧,以後有的是機會看。”他仍是一臉的處變不驚。
“喝,姓朱的,你這張爛嘴居然敢調xi我。。。。。”
“是你的眼睛先調xi我的。”
“哼,你倒是拉個證人出來啊,說我謝英姿調xi你,你找啊,你找啊。。。。。”
“人證沒有,物證倒是有。”
“哪。。。。哪裡。。。。”
“怎麼你忘了嗎,咱們站的地方有錄像監控。。。。”
“我。。。。我才不怕呢,別人問你,我就說我沒調xi你,我就調xi你的褲子。”
“噢。。。”朱盟做恍然大悟狀,“謝英姿,我現在才知道,你內心是多麼渴望調xi我,居然連我的褲子也不放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