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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酸菜,你是魚》作者:關就 已完結)

《我是酸菜,你是魚》作者:關就 已完結)

彪悍女謝英姿能吃能睡能打架
只是彪悍女太過彪悍,唯一的情動也被扼殺在她的拳頭中
於是彪悍女痛定思痛,決心金盆洗手,當不成淑女,至少混個虛偽小白領。
不料,半路殺出的程咬金,讓彪悍女霉運開始,天天吃癟,成了出名的謝癟三。
彪悍女的彪悍招牌幾乎被他拆了。
士可殺不可辱,握緊拳頭,她謝英姿要大吼一聲,姓朱的,等著謝姑奶奶把你整的死去活來的那一天吧。


[ 本帖最後由 plsboy 於 2014-9-13 00:08 編輯 ]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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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碗

  陽春二月,冷風還是呼啦啦得往嘴巴,衣服細縫裡灌,教人冷得跳腳。謝英姿搓著手,站在公交車站上等車,對著這烏壓壓的鬼天氣心裡一頓國罵。她的小起亞又送去維修了,前兩天發動機又不知道哪根筋斷了,把她晾在下班的路上,氣得她對著輪胎一陣亂踢,最後一腳還太生猛,差點把她的腳拇指給踢斷了,痛得她靠在車門邊,單腿抱腳,像只斗殘的大母雞。
  她謝英姿每天忙得跟頭驢,累得呼天搶地,她的座騎居然休假了,這還有天理嗎?謝英姿瞄一眼公車站上密密麻麻的上班族,人人都是一副怕遲到的焦急表情,仰天一聲長歎,今天又要遲到了。
  心裡默默祈禱。神啊,看在我謝英姿經常欺凌流氓,同情弱小的份上,就別讓我遲到了,今天新老板上台啊,這幫豬腦肥腸的家伙就喜歡搞“新官上任三把火”的把戲,她謝英姿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老娘的皮鞭和火。小火苗她也怕啊。
  呃,話說回來,她更怕她娘親的皮鞭些。
  公車姍姍來遲,已經成了擠滿沙丁魚的罐頭。彪悍女謝英姿英明一世,可對著這黑壓壓的公車也是無計可施,只能垂著頭排隊上車。她雖然自詡是葛朗台二世,花錢圖個經濟實在,摳也摳得藝術。這回,可不是她計較車錢,實在是早上的計程車輛輛滿載,她即使是背兩個大刀在身後攔車,人家計程車司機估計臉皮都不眨一下。
  他們辦公室的嬌嬌女葉佩佩有次就邊塗指甲,邊用那紅色的血盆小口對著她說,“哎呦,英姿姐,那個對你是有點困難啦。”隨即嬌滴滴一陣輕笑,笑得跟西游記裡的狐狸精似的,“人家我攔車不要太容易哦,我就這麼隨便的牛仔褲一穿,都有司機停下來問我要不要順便搭個車,煩都煩死了。”
  她當時就想上前揪住嬌嬌女的v形衣領,大聲問她,丫的牛仔褲短到能瞧著大腿的吧,大冬天的,也不怕得關節炎啊。不過想歸想,她終究是混了幾年社會的小白領,犯不著得罪辦公室裡的同事,笑笑繼續手裡的事。
  公車慢得像傷風的蝸牛。謝英姿站在車窗邊,左邊右邊後邊時不時有人摩擦著她的大衣。還好現在是冬天,穿得多,要是在夏天,估計她的拳頭就不長眼睛,直接揮出去了。無奈得抬手看看手表,再瞥一眼車窗外的風景,心裡涼涼的,跟這車的龜速比起來,她的小氣亞都成豪華奔馳了。
  無端的想念起小起亞來,我的寶啊,媽媽過兩天就把你領回家來。
  公車裡有人上車下車,逐漸寬敞了些,電子女聲不帶感情的報站聲傳來,再過兩站,她就到了。心裡一陣歡呼,不料一股濃得熏人的大蒜味沖入鼻間,來勢洶洶的,熏得她差點背不過氣來。懊惱得轉頭尋找臭味來源,發現身旁站著個矮個禿頂男人,跟她的眼神一相遇,臉對臉的,蒜味濃得能把老鼠熏抽筋。那丑男見英姿盯著他,以為佳人垂青,老臉一笑,露出一口黃牙,驚得英姿趕忙別開眼看風景。
  大清早的,讓她看這種恐怖片,她鋼鐵女戰士也撐不住啊。
  剛想挪腿離大蒜丑男遠些,就聽“撲”的尖銳一聲,有人放屁了。這聲音浩浩蕩蕩的,引得車廂裡其他人東張西望,尋找肇事者,有兩個女孩更是掩著嘴哈哈笑出聲來。流動的車廂內臭味像是毒氣彈,迅速彌漫開來。幾個人捂著鼻子,坐在車座上的,更是面無表情的打開封閉的車窗,寧可忍受冷颼颼的寒風,也不想身亡在毒氣彈下。
  英姿也覺得快被熏暈了,下意識得轉頭看一眼大蒜男,發現他表情似有些尷尬,臉色微紅,心裡有些了然。惡狠狠得白了眼毒氣彈,大冬天的,吃油膩消化不良,想放屁找個空曠地,跑到這人擠人的地方,學恐怖分子當人肉彈啊。這臉猥瑣了,咋腸胃也跟著猥瑣呢。
  憋氣拎著包走到下車門前,她終於到站了。
  下了車,謝英姿擺出中學時代赫赫有名的女飛毛腿的架勢,一路飛奔沖到太陽鳥傳媒集團大樓。天尚不願絕她正義戰士謝英姿,一台電梯門正欲合上,被她給硬生生得用蠻力掰開,引得電梯裡的人都有些驚奇。
  “謝記者,瞧你這功夫,下次公司運動會,要成金牌戶啦。”開口的是公司行政管理部門的張主任,人稱張大嘴,愛和人混個自來熟,天天呱啦呱啦說話,據說很少有人看到她的嘴巴合上安靜的時候,故得此號。
  “呵呵,張主任,咱們公司多的是人才,金牌戶哪輪得到我啊。”英姿笑嘻嘻得看著張大嘴的大嘴,心裡揣測著這張嘴的用量怕是平常人的三五倍,也不怕使用過度得早衰啊。
  電梯門在十七樓打開,謝英姿優雅轉身跟電梯裡眾人說再見,等到電梯門再次合上的那一瞬,飛毛腿再次附身,撒開腳丫打卡,沖進辦公室,落座,一氣呵成。
  撇一眼手表,還差三分鍾就算遲到了,得意得差點想扯開破嗓吆喝兩聲“春光無限好,好人有好報”。抬頭掃一眼辦公室,卻發現往常集市般的辦公室裡靜得有幾分詭異,坐她對面的葉佩佩更是沒了往常一上班就對鏡自照的臭美德行,安安靜靜得低頭看文件夾,一副假惺惺的樣子,顯然也怕火燒屁股。
  “佩佩,佩佩,怎麼了,是不是新頭頭已經到了?”英姿低著頭輕聲問道,繞是膽大包天的她,對於新上司,心裡也是秫秫的。
  “我也不知道啊,這總編辦公室門一直關著,不知道來沒來。我也剛到,看到蘭姐和關哥老實得坐著,跟倆小學生似的,我也嚇得……”說完,葉佩佩攤攤玉手,表示自己也是一頭霧水。
  英姿心髒裡那叫囂小兔子的氣焰算是小了幾分,心想這新老板還指不定沒來呢。看著平常在辦公室裡氣焰囂張的幾個人,現在老老實實,靜若處子,心裡多少有些鄙視。這人都沒來呢,脖子就縮成龜樣了,將來拿什麼和資本家斗爭?
  忘了自己也是怕火燒屁股,英姿腦子一充血,一激動,拍著桌子,豁得站起來,如捨身就義的女豪傑,對著坐著瞪眼的幾個人說道,“我進去瞧瞧。”說完,大步流星朝總編辦公室走去。
  坐著的幾個人精望著英姿的背影,隨即各自心領神會的對視一眼,互相恭喜著。辦公室裡有個傻孩子沖鋒陷陣當炮灰,多幸福啊。
  英姿抬手在總編辦公室的黑胡桃門上敲了幾下,沒反應。心想這些個豬腦肥腸的家伙怕是昨晚又掉進哪個溫柔鄉了,這會兒估計還在跟周公洗桑拿呢。轉身欲回桌,瞧見坐著的幾個人還是一副望穿秋水的樣子。
  “英姿,進去瞧瞧,反正早上清潔工來過,門開著,進去瞧瞧,”蘭姐在一旁輕輕揮手慫恿英姿。
  英姿就這麼成了牧羊童鞭下的小羊羔,傻乎乎得沖進了大灰狼的巢穴。
  她心裡也有些肆無忌憚,帥氣得甩甩短發,握著門把,就這麼開門走進了總編室。
  狐疑著走進總編寬敞明亮的辦公室,英姿才發現辦公桌的書架邊站著個高個男人,上身是黑色休閒冬衣,下面一條牛仔褲。聽到動靜,背對著英姿的他轉過頭,英姿才發現是個極為年輕的男人,大概二十五六歲的樣子。皮膚是少有的白皙,細皮嫩肉的,高挺的鼻梁,眉眼濃黑有神,卻還是掩蓋不了他陰柔的氣質。英姿盯著對方兩秒,心裡下了定論,帥歸帥,卻是個小白臉。
  她這人有時駑鈍,有時腦子轉得如奔騰處理器。恍然大悟,早就聽說今天會來個老板和實習生,想來眼前這個小白臉就是那個實習生了。實習生就是實習生,不懂規矩,大老板的辦公室亂闖,活膩了不成。
  前輩的姿態抖落了出來,熱情得走到小白臉身前。也不顧及小白臉盯著她的炯炯眼神,毛手搭在他的肩膀上,帥哥的豆腐不吃白不吃,吊兒郎當得搭訕道,“小伙子,新來的吧,以後姐姐罩你啊……”
  小白臉瞥一眼她的毛手,仍舊是面無表情得盯著英姿,深黑眼瞳看不出情緒。英姿以為小實習生出來乍到的,被她的熱情給糊弄暈了,吃豆腐的心情更high,賞花似的對著小白臉一頓猛瞧。“恩,小伙子長得挺嫩的,姐姐我將來帶你出去磨練磨練。唉,長的太白容易受欺負,友情提醒啊,小心外面兩個女色狼,外號采花賊,不像你姐姐我,專門呵護幼小花朵。”
  說完,更是豪氣得拍了拍小白臉的肩膀。“以後咱們都是受同一個資本家使喚的人了,同甘共苦,姐姐我有口湯喝,絕對分你一半。”
  “你叫什麼名字?”小白臉回魂,聲音倒是渾厚有力。
  “哦,我啊,我叫謝英姿,你叫什麼來著?”
  “朱盟。”
  英姿“哦”的一聲拉長,小白臉的名字倒是不太雅觀,豬圈的門。怕傷了小孩的自尊心,沒敢說出心裡話,隨即拖著朱盟出去,“走走,咱們出去,這呆會頭頭來了,咱們都要卡嚓的。”手在脖子上一橫,滑稽得做出卡嚓姿態,也不看小白臉的臉色,跟頭牛似的把小白臉拽出門。
  門外,顯然已經挺熱鬧。英姿拽著朱盟走出,就看到一個瘦長的臉上長滿青春痘的年輕男人對著在場的人自我介紹,“大家好,我是周鳴,新來的實習生,以後請多多照顧。”說完,更是激動得對著眾人一個90鞠躬,顯得慷慨激昂。
  英姿一頭霧水的望望周鳴,又轉頭望一眼身後的小白臉,這個是實習生,那她旁邊的是誰?
  腦中警鈴大響,抓著小白臉的手猛地如碰到病毒般放開,活膩了是她自己吧,她謝英姿今天出門沒看黃歷,居然在太歲身上動起土了。
第二碗

  察覺到衣服上的狼爪猛地放開,小白臉溫潤的眼神突地轉向英姿,似笑非笑。英姿感覺小心窩裡的兔子跳起了迪斯科舞,差點要把她的心蹦穿了。臉上一抽一抽的,急中生智,笑得諂媚起來,“呵呵,朱……朱總,你這衣服上有灰塵,我給你撣撣。”說完,爪子抖抖嗖嗖得輕拍了兩下小白臉的衣服。
  收回手,也不敢看小白臉的表情,轉頭就對在場的眾人吆喝,“哎,同志們,這是我們的新總編朱盟先生,大家熱烈歡迎。”說完,丹鳳眼放光,帶頭鼓起掌來。
  在座的眾人見英姿跟一個年輕男人從總編辦公室出來,一開始還有些納悶,聽英姿那麼一說,心領神會,腦筋也轉得賊快,嘩啦啦得一片使勁鼓起掌來。其中就屬謝英姿鼓掌鼓得最起勁,眾人見英姿拍起馬屁來響天動地,老板也無慍色,有些懊惱失去拍馬的先機。只盼這年輕的老板是個好糊弄的朱阿斗,這既能插科打諢,又能領高薪水的上班日子還能繼續。
  辦公室裡其他兩位未婚女性,心裡頭倒是啪啦啪啦撥起了小算盤。四只眼睛先是飄出愛心符號,大大小小的,隨即隱隱露出野獸掠奪食物時的凶光。這年頭人見人搶,鬼見鬼搶的小白臉就站在自己幾步開外,秀色可餐,白雖白了點,帶出去容易招人白眼,可那好歹也是別人嫉妒的白眼。
  想到這裡,相親女劉蘭和嬌嬌女葉佩佩,只覺得口水像潮水似的漲上來,差點決堤。
  英姿心裡卻已經叫苦連天,這大清早的,她就傻乎乎得把老虎胡須當雞毛撣子玩,這不是自殺是什麼?還猛吃人家豆腐,搞不好,呆會那小白臉就直接送她塊豆腐,讓她自行解決。心裡七上八下,臉上卻一臉奉承,不敢露怯。
  朱盟擺擺手,示意安靜下來,小白臉還有些架勢,辦公室裡馬上鴉雀無聲。
  “各位好,敝姓朱,剛才謝小姐已經介紹過我了,”說到這裡,看了一眼旁邊的英姿,嚇得她倏地腿軟起來,“在下資歷尚淺,以後請多多指教,希望未來的日子能夠合作愉快。”言語間倒是謙虛有禮,沒有半點阿斗的頹廢樣。
  “總編好,我是關嚴,負責新聞策劃。”又矮又胖的關嚴首先自我介紹,關嚴,關嚴,人如其名,是正宗的妻管嚴。據說,關嚴的老婆年輕時是個回眸一笑百媚生的美人,本來這等佳人,就是八輩子,也輪不到關嚴這樣第一眼看著丑,第二眼看著更丑,第三眼就想直接勸他去整個容的男人。可是這年頭,30多歲的小伙都能愛上80的老嫗了,還有什麼不可能。關嚴丑歸丑,卻是百年不遇的聽話男人,終於102次求婚,把美人娶回了家。
  現在的關嚴老婆,半老徐娘,每天被老公伺候得像是皇太後。關嚴也算男人裡的變種,據說老婆要求他今天穿白襪,他要是穿了黑襪,會神不守捨,自暴自棄一整天。
  “總編好,我是劉蘭,責任編輯,很高興見到你。”30出了好幾頭的劉蘭擺出一臉溫柔相,最後一句話聽在眾人的耳裡,更是有幾分刺耳。英姿覺得雞皮疙瘩都抖落了一地了,誰不知道老處女劉蘭相親成癖,每個晚上在飯桌上對著不同的男人嬌媚巧笑,一副賢良淑德的樣。一回到家,就搜羅出各類A movie,變身新時代欲女。
  “呃,總編,我是葉佩佩,呆會就讓我帶總編去其他辦公室轉轉吧,他們都等著見您呢。”葉佩佩主動攬活,平時遇到差事就一堆借口的她,今天倒熱情得不像話,打著什麼主意誰人不知。
  “好,謝謝葉小姐,等下要辛苦你了。”朱盟禮貌道謝,笑得和熙,細嫩的臉孔讓眾人都安下心來。一個毛頭小孩,臉上皺紋都還不見一條,拿什麼和老江湖斗。各人心中都是喜滋滋一片。
  英姿除外。她站得離小白臉最近,全身細胞都處於戰備狀態。她爹謝阿牛在她工作前,給她上了珍貴的一堂洗腦課,自那以後,她謝英姿判斷一件事前,總得計較個再三,怕自己著了別人的道。她爹是這麼說的。
  “閨女啊,爹今天跟你講的話哦,爹總結了三四十年才得出來的,你給我把耳屎掏干淨了,一字一句記下來。這城裡人吶,有些人真是成了妖了,那腸子都是花的,還有毒……你這傻丫頭這次進城去,給我把腦子帶上,別教人騙得就剩花褲衩了,還傻乎乎替別人數錢。那些人呢,別看皮相好,其實一肚子壞水……”
  辦公室裡的人陸陸續續得介紹著自己,朱盟一一微笑點頭,英姿腦子裡卻不斷回放他爹的話,差點想學孫悟空,鑽進小白臉的腸子裡,辯認花色。這漂亮的東西,多少都帶點毒性,這會兒,英姿就覺得唇舌麻痺。
  正顧自糾結的時候,辦公室突然靜下來,英姿一回神,發現大伙都盯著她。
  “謝小姐,剛才在辦公室裡你只是簡單說了名字,不介意的話,請再自我介紹下吧。”白面老板發話,一臉親切得看著英姿,嚇得她又楞了兩秒。
  脊梁挺了挺,“呵呵,總編,我是謝英姿,記者,跑社會新聞。”心裡估摸著這小白臉正想摸清自己底細,好趁月黑風高時,把她卡嚓了。心裡一橫,誰怕誰,比黑,你這小白臉是我的對手嗎?
  “好了。各位。都回去工作吧,下午一點會議室開會,希望大家准時。”朱盟一聲令下,威嚴四方,眾人急奔回座位,一副為了工作願意吐血到天亮的樣子。
  英姿正想隨著擠在人堆裡消失,卻不料白面書生在身後發話,“謝小姐,請你到我的辦公室來一趟。”
  這不輕不重的聲音,辦公室裡的耳朵都豎了起來。待朱盟走進辦公室,英姿身旁的劉蘭冷冷開口,語氣涼颼颼的,“喲,英姿,總編老板椅還沒坐熱呢,你就成紅人了,以後有好處可別忘了我們幾個啊。”
  英姿心裡幾乎已經把小白臉和老處女揍成了倆法國面包,臉上卻賠笑著,“蘭姐,瞧你說的,這紅人哪輪到的上我啊,搞不好新來的老板嫌我這小記者不該混在你們這群大編輯裡,要我走人呢。”其實她心裡惴惴的,說的全是實話。
  本來她一個小記者,辦公桌不在這。只是前兩年,她見這個辦公室光線好,空間大,睡午覺舒服,磨了上任總編一個月,才歡天喜地得享受了把特權,搬了進來。
  英姿硬著頭皮敲了敲總編辦公室的門,心裡唉聲歎氣,那小白臉要是只報復她,踢她出這個辦公室她也認了,誰讓她有眼不識泰山,調戲人家。怕的是,人家萬一遞塊豆腐讓她撞怎麼辦,她謝英姿是接,還是不接?
  “請進。”
  彪悍女昂著頭走進辦公室,輸人不輸氣勢,這是她老娘教的。定晴一看,小白臉端坐在書桌前,低著頭翻閱文件,一派老板架勢,也不看英姿,“謝小姐,請坐。”
  英姿心裡咒罵著,還挺會擺譜,拽給誰看啊。老老實實得坐在桌前的椅子上,全然沒了剛才女無賴的潑皮氣焰。
  “謝小姐,請你進來,是要澄清幾件事。”朱盟抬起頭來,表情嚴肅,清亮眼神卻有著幾分笑意。只是,單細胞動物謝英姿沒有發現。
  “呵呵,總編,剛才多有冒犯,多有冒犯。”彪悍女這兩年已經學會見風使舵,該威風時就威風,該低頭時就低頭,總比被小白臉卡嚓了強。
  “我有兩件事有澄清。”朱盟也不理會英姿的道歉,顧自繼續。“第一,我不是資本家,謝小姐工作努力有成果的話,我想,我不會只讓謝小姐喝湯。”
  英姿驚得背部都是汗,低著頭點頭如搗蒜,“那是,那是。”
  “第二,我看過謝小姐的資料。”朱盟說到這停頓了一下,嚇得英姿抬起頭來,丹鳳眼顯出幾分迷茫,不知道這小白臉葫蘆裡賣的什麼毒藥。只見他濃眉微皺,白嫩的臉頰在陽光下有些朦朧,亦正亦邪,英姿有些傻眼。
  “我想,以我的年紀,謝小姐還輪不上當我的姐姐。”不帶感情的道出事實,不容質疑,卻如百噸炮彈,炸得英姿的臉一紅一白,怏怏得笑笑,好生滑稽。
  “好了,我就說這些,謝小姐出去工作吧。”說完,繼續低頭翻閱文件。已經當英姿如隱形生物,再也不理會。
  英姿就這麼頂著一紅一白的小丑臉出了門。焉了的彪悍女,平生第一次敗下陣來,還是敗在一個小白臉手上,丟人丟到火星去了。
  那天晚上,彪悍女做了個夢,夢中她爹謝阿牛穿著草裙舞圍著她又唱有跳。
  “小尼姑下山去化齋,老尼姑有交代。山下的小白臉是老虎,見了要躲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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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碗

  小白臉來以後,編輯辦公室的那幫平時趾高氣昂的人精開始清醒過來,這新上任的白面書生分明就是白蛇傳裡的法海大師,轉世投胎跑到他們編輯部來收妖了。A城日報裡響當當的編輯部裡頓時如硝煙彌漫的戰場,被小白臉的隱形炸彈給轟得慘叫聲連連。
  朱盟的臉白雖白,可是手段卻不比他那粉嫩的皮膚,可算是又毒又辣。首先,朱盟頂著那張迷惑人的白皮,溫文爾雅得見過一票報社同仁後,靜默了幾天。那幾天裡,一干人還保持本能的理智,三裡外見到小白臉就開始點頭哈腰,這種IQ20的人見了都知道是拍馬屁的行為,朱盟似乎挺享受,保持和熙的笑容,對著拍馬的人點點頭,也不多言。辦公室的眾人見此,心裡多少有了數,這新頭頭,壓根沒出過江湖,這臉不僅白,連那小心肝也是白的。好人,真是很好的人。
  眾人放下心來。上班時間,該煲電話的時候繼續煲,該八卦的時候照樣八,雖然改朝換代了,這好日子還在不是。英姿例外,她怕是全報社唯一見過朱盟真面目的人,還只是見識過,鬼知道這小白臉的花腸子裡有幾種顏色,搞不好幼兒園小朋友調色板裡的顏色也沒他腸子的花色多,一想到此,溫暖如春的辦公室裡似乎從哪吹來一陣陰風,冷得她抖了三抖。
  往常腦子糊得如漿糊的英姿,這次卻睜著貓頭鷹般錚亮的丹鳳眼,緊盯辦公室裡的風吹草動。准備一有動靜,就馬上往後方撤。
  劉蘭和葉佩佩卻是表面和氣,暗地裡已經斗得有你沒我。兩個女人還當自己是巴黎T台的排骨女模,天天換一套衣服。大冬天的,北風還囂張得掃蕩大街小巷,兩個女人居然開始把初夏的連衣裙挖了出來,跳過春裝秀,直接上演夏裝專場。驚得英姿拉緊了身上的厚外套。暗地裡尋思著,明明暖氣開著,她也穿了許多,怎麼還是覺得冷到骨子裡……
  本來老姑娘劉蘭對自己的水桶腰有些忌諱,可後來見葉佩佩的裙子越長越短,每次朱盟見她似乎笑得特別春風般溫暖。事實證明,嫉妒到窮凶極惡的女人,好比逼瘋的野狗,有電的圍牆它也敢爬。一咬牙,劉蘭第二天也低領緊身裙上陣,欣慰得等來了朱盟一句,“劉小姐今天很漂亮。”惹得劉蘭冷得發抖的身體抖得更劇烈,似乎身上的每個毛孔都為她一大把年紀還能得到小白臉的垂青而興奮。
  高興歸高興,老姑娘還是有些遺憾。要是領子再低一點就更完美了。
  那幾天,提前歡度春天到來的兩個女人為了男色差點撕破了臉。這一點,英姿是在女廁所裡才知道的。那天,她采訪完回報社,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水瓶的熱水,坐了一會,感覺到本能的召喚,急跑到廁所裡。站起來提褲子的時候,耳尖的她聽到外面有熟悉的女人聲,是老處女和嬌嬌女。來了興趣,耳貼著廁所門細聽起來。
  “喲,蘭姐,你這裙子漂亮是漂亮,不過應該買個大一號的才是啊。”嬌嬌女變相諷刺老姑娘的水桶腰呢。
  鬼鬼祟祟躲在廁所隔間裡的英姿幾乎可以聽到劉蘭吱嘎吱嘎磨牙的聲音。
  “佩佩,這你就不知道了,這一號剛剛好,男人見了我這種豐滿的,就來了興致。你看街上的那些個小女生,穿條裙子,好像掛了個大麻袋,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袋鼠從動物園裡偷跑出來了呢……呵呵……”劉蘭話中有話,她指的大袋鼠就是嬌嬌女,嬌嬌女是減肥狂人,走排骨美人路線,兩條腿跟倆細火柴棍似的,關嚴就曾說過,一到夏天,他見到嬌嬌女那火柴腿,就覺得肚子好餓。
  英姿捂嘴偷笑,心想,這小白臉一來,火柴腿提早了幾個月出江湖,關哥那大胃也要提早餓了。
  嬌嬌女又是嘻嘻嘻一陣狐狸精似的嬌笑,詭異的聲波使得英姿覺得耳朵有點癢。挖了挖耳朵,繼續偷聽。“蘭姐,瞧你說的,現在年輕的男人就喜歡這種女孩子呢,蘭姐這種成熟嫵媚型的嘛,熟男最愛了。”嬌嬌女也不是省油的燈,三言兩語暗示老處女,好好照照鏡子,就你那水桶腰半老徐娘樣,還想染指小白臉老板,就是他的衣角都碰不到。
  朱盟誇了你一句,就以為自己才十八,有見過十八的小姑娘長成你這副殘樣的嗎?
  劉蘭見嬌嬌女氣焰囂張,剛想開口煞煞她的威風,好讓這小狐狸精明白,她劉蘭擠出的老姜汁能去狐狸精的腥騷味,不料,幾個嘻嘻哈哈的辦公室女郎結伙上廁所,劉蘭也就怏怏然得閉了口,強扯出個笑容和嬌嬌女回辦公室。
  英姿若無其事的從廁所出來,在外面游蕩了一會,才回辦公室。瀟灑得插兜吹口哨進辦公室,不料一進門,就見朱盟拿著個文件站在關嚴桌旁,狹長的雙眼飄向她這邊,嚴肅得看了她一眼。這一眼如同晴天一道銀色閃電,把彪悍女的心窩劈成了兩半,硬生生把吹了一半的口哨咽回肚子裡,乖乖坐到自己的位置做努力工作樣,惴惴的想,妖人當道,這個周末得趕緊去廟裡拜拜菩薩避避邪。
  頭低到鼻尖快碰到桌面,英姿的耳朵卻如機器人的活動觸角,拉長再拉長。聽起來辦公室似乎一派和樂。
  嬌嬌女首先不怕死的發話。“總編,哪天下班後一起吃飯啊?我們幾個對於總編的到來甭提多激動了。”一旁的英姿聽此,心裡狠狠唾棄,是你的春心激動吧,還不要臉的把其他人拉下水。
  “好啊,下次你們定好時間,我一定去。”朱盟淡笑開口,聲音磁性溫和,哄得在座女人塗滿厚厚粉底的臉上顯出微微的嫣紅。
  “總編,說話算話哦……”明顯不想被冷落的劉蘭也出聲,最後的“哦”字拖得老長,嬌滴滴的,在場的眾人疙瘩又掉落一地,話說回來,又有誰受得了又老又壯的老牛裝嬌媚撒嬌的樣子。
  春天果然致人癲狂,英姿暗暗感歎。瞥一眼小白臉離去的高大背影,轉頭再瞥一眼老處女和嬌嬌女差點想把小白臉生吞活剝的生猛樣,英姿搖搖頭,你們兩個花癡,把大老虎拿來當小白兔似的寵著,小心怎麼被卡嚓的都不知道。
  事實證明,大部分時間駑鈍不堪的英姿,這一次如女諸葛再世,這拍馬大聚會還沒定下日子,小白臉就出手了。
  朱盟沉默那幾日,大部分時間關在辦公室裡看報社裡的各類文件,從財務到人員配置,部門編排,看得那是事無巨細。全部閱讀完畢以後,站起身俯視落地窗下的車水馬龍,初春冷滯的空氣深沉人的心,大地上的一切正等待春風的號令,再過不久,濃濃綠意將覆蓋浮華世界。眼眸一暗,該是時候了。
  召集各部門的負責人,召開了內部會議。當然小記者謝英姿,從來都是趁頭頭開會的時候大睡特睡,這會十分亢長。英姿也不知道睡了多久,頂著一頭如麻雀窩似的亂發醒來,額頭有個拳頭大小的紅暈,揉著半睜的眼睛,再挖了挖眼屎,卻瞧見辦公室裡幾個人神色怪異的走進來,朱盟頗有氣勢的走在前面。
  彪悍女有起床氣,睡醒後腦袋通常處於待機狀態。就這麼邋遢著一頭亂發,瞇著迷蒙的眼睛望著眾人,其實大腦處於放空狀態,完全不知道天砸下來的大石頭快落到她的雞窩頭上了。
  朱盟看一眼放空的英姿,轉頭欲走回辦公室,走了幾步,皺著濃眉轉過身,冷冷得對葉佩佩說道,“葉小姐,有梳子嗎?”
  這廂,終於領教到小白臉老虎本質的葉佩佩,眨巴著水靈靈的大眼睛惶恐回應,“總……總編,我頭發很……亂嗎?”
  “我問你有沒有梳子?”披著兔皮的大老虎開始不耐煩。
  “哦,……有……我還有鏡子……唇膏……”輪到嬌嬌女放空。
  朱盟陰沉著臉,細長的手指了指仍舊一頭霧水的英姿,紅唇冷冷開口道,“給她,讓她梳頭發。”隨即嫌惡得轉身開門進辦公室。
  “讓她梳頭發”,這一聲徹底把英姿轟醒,在場眾人盯著她那雞冠花似的短發,有幾束還抵抗住了地心引力的影響,執著得翹在半空,掩飾不住得低聲笑出聲。葉佩佩掩著嘴拿著梳子放到她桌上,還起哄道,“英姿姐,鏡子要嗎?”
  彪悍女這輩子從來都是嘲笑別人的命,什麼時候顛倒過來反被別人笑,火氣蹭蹭上湧,好像快噴發的火山巖漿,差點想把周圍這些沒良心的家伙全數吞沒。再笑,小心老娘夜半三更當貞子嚇死你們這幫沒心肝的家伙。一想到朱盟的嘴臉,差點想把他一角踹到月球陪嫦娥去。
  假笑著拿起梳子,閒閒開口,“哎喲,不要,梳梳吧,十來天沒洗頭發了,好癢……”還未等葉佩佩制止,就握著她那把上好桃木梳猛耙亂發,邊梳邊叫道,“好油哦……還有頭皮屑……也就十一天沒洗就這樣了……”
  葉佩佩見謝英姿這麼惡心,瞅著自己的上好梳子被這般糟蹋,急得跳腳。最後,跺一下腳,白了眼英姿,冷哼一聲甩頭走開,“算了,給你好了。”
  小人得逞的英姿笑嘻嘻得沖佩佩嚷道,“佩佩,呆會我用完了還你啊。”
  葉佩佩擺擺手,“不用,不用。”嘴裡嘟囔著什麼英姿惡心的話,英姿倒是不在乎,壞笑著翹起二郎腿差點想吼兩聲信天游。
  得意沒多久,一臉青春痘的實習生晃到英姿桌前,凹凸不平如月球表面的臉湊近英姿,捂著手對英姿說道,“英姿姐,你還不知道吧?”這段時間英姿倒是和這小實習生混得最熟,
  英姿轉著筆,斜睨一眼周鳴,“知道什麼?有屁快放。”
  周鳴鬼祟得掃視了圈有些安靜的辦公室,指了指總編辦公室的黑胡桃門,“總編終於放火了,一票人被卡嚓了。”說完手往脖子一橫,做卡嚓狀。
  英姿一震,挑了挑英氣的雙眉,“哦?”
  “是真的,解雇了幾個口碑差,長期遲到早退,工作不認真的,那些可都是上頭有人的,總編真是不畏強權,不向惡勢力低頭,不……”
  “他媽的,那只豬聽不到你的馬屁,你給老娘省省。”英姿朝著黑胡桃門努努嘴,“要拍,敲那扇門去。”
  周鳴被揶揄得不好意思,羞澀得摸摸短發,“英姿姐,我這是發自內心的……”
  英姿瞪一眼周鳴,沒好氣的說道,“廢話,哪個拍馬屁不發自內心,馬屁拍不好,怎麼混得下去。”
  周鳴嘿嘿憨厚得笑了兩聲,隨即又低聲得湊到英姿邊上繼續八卦,“我還沒說完呢,聽說開會的時候,總編啪得把一堆文件扔到桌上,讓各部門的負責人解釋清楚他們部門的問題,然後指著一個個負責人挨個批評,那個精辟啊,會議結束後,個個臉都鐵青了……”
  “我說周鳴,這輩子你怎麼投胎做人啊,應該投胎當竊聽器啊……“嘴上不饒人,英姿心卻一沉,咬著鉛筆思索了片刻。乖乖,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這小白臉氣勢還挺大,若有所思得看一眼那扇關閉的黑胡桃大門,繼續沉思。這朱盟到底是什麼來路,頂著一張鴨子臉,居然敢把上頭的人直接轟回家,這些部門負責人也都是浸淫集團多年的老東西,倚老賣老,這些個狠角色他居然也敢動,小心回家的路上被人做了。
  英姿腦海中想象小白臉被幾個壯漢打得如過街老鼠,白皙的小臉上成了五花大餅,教人直接想把他給烙了,狠狠吞下肚,然後再狠狠消化。
  分明感覺到口水流溢,英姿剛想舔舔舌頭,卻被周鳴打斷,“英……英姿姐,那筆快被你咬斷了。”
  英姿回過神來,咽了咽口水,瞄一眼沾滿她口水的鉛筆,哇塞,她差點把鉛筆當做小白臉嚼下肚了。
 第四碗

  自那場會議開始,朱盟變身驍勇善戰的楚霸王項羽,拿著個熊熊燃燒的火把,大有火燒阿房宮的氣勢。A城日報裡人人自危,個個捂著自己肥溜溜的屁股,怕被燒著了,然後化身塵埃,被踹到阿鼻地獄受苦受罪。
  試想走廊上都風聲鶴唳了,就更別說天子腳下的編輯辦公室了,那可真是西伯利亞北風呼拉拉得吹,凍得嬌嬌女葉佩佩和老處女劉蘭,重新翻出冬衣,識相得不再對著一張英俊的白皮豺狼猛發春。別提春天了,還是好好考慮怎麼過冬吧。
  本來朱盟大刀闊斧得改革,重新調度各部門,加重編輯部的工作量,並沒有使得這兩個女人放棄狩獵。她們驕傲慣了,自以為強墊出的S型曲線,就是最好的獵槍,射誰射倒下,任她們蹂躪到死。可是朱盟是誰,朱盟是成了精,全身亮閃閃白毛的變種大豺狼,就是兩個女人把自己搞成L型,他也不吃那一套。
  心死得太快,使得嬌嬌女和老處女變身現代版祥林嫂,捧著碎了一地的春心,對著英姿一干辦公室裡的人一頓牢騷。
  嬌嬌女楚楚可憐得抹著梨花淚,一邊狠狠得擤鼻涕,吭哧吭哧的可怕聲音,差點讓一旁的英姿跳起把她揍暈,從此世界一片寧靜。嬌嬌女前段時間因為夏裝秀,布料太省,光榮感冒,母鴨似的嗓子恨恨得控訴著朱盟。
  “哼,不就臉白一點嘛,憑什麼這麼拽。”抽了張紙巾,繼續吭哧吭哧擤一把鼻涕。
  “佩佩,怎麼了?說誰呢?”問是這麼問,誰不知道她說的是出去開會的小白臉。英姿這時女菩薩轉世,假惺惺得遞過一張紙巾,頗有些幸災樂禍的的得意樣。
  接過紙巾,又是轟隆的吭哧聲,英姿只覺得自己的心肝使勁抽搐著,強忍下胸口的起伏,為了小白臉的八卦,忍了。
  “還有誰,大老板唄……我早上照鏡子,被他看見了,他就讓我進辦公室。”葉佩佩把滿是排洩物的紙巾嗖的扔到英姿身旁的垃圾桶,英姿抽搐的心肝差點暈厥過去,好險,再一厘米,那堆黏糊糊的東西就要跟她say hello了,私下安撫了會小心肝,繼續聽好戲。
  “我一進去,他很紳士得站起來,笑瞇瞇得伸手請我坐下,我還以為……”母鴨嗓停了下,似乎有些猶豫,英姿仍舊一臉天真得望著嬌嬌女,其實心裡冷哼著,你以為,你以為小白臉要請你共度春宵呢?小心有去無回。
  “我一坐下,他還是笑瞇瞇的,也沒什麼老板的架勢,結果你們知道他說什麼呢?”嬌嬌女鼻頭通紅,像極了藍精靈的天敵格格巫的酒糟鼻。
  英姿肚子裡的蟲子使勁叫囂著,噢,格格巫遇到天敵嘍,大開殺戒,大開殺戒,我不要世界和平。
  “我說佩佩,你倒是被老板抓住什麼辮子了丫。我看你工作沒問題啊。”一直閉口不語的劉蘭此時閒閒開口,冷艷紅唇吐出的是從北極飄來的冷氣。
  此時的嬌嬌女已經被朱盟氣得收起了往日的爪子,加之重感冒在身,心虛腎虛,女人間的戰爭姑且先擱下,眼前控訴資本家才是主題。猛吸一口氣,也不理會劉蘭的嘲諷,祥林嫂繼續說下去,
  “他說,葉小姐,每次當我站在外面的時候,我注意到你一天照鏡子的平均次數是10次,以每次一分鍾的時間計算,我確定你把工作時間裡的10分鍾花費在你的鏡子上,我上班大概有五分之一的時間站在外面,所以,我大概可以估計出你一天花在鏡子上的時間。葉小姐,這牽涉到一個很嚴肅的效率問題,如果不介意的話,請你把一天所需要的照的鏡子,在上班前照夠。況且,我可以代替鏡子告訴你,你已經很漂亮了。相信我,我比鏡子更加誠實。”
  葉佩佩一口氣把小白臉的原話一字不漏得復述了出來,英姿眼皮一跳,心下一驚。出事了,真出事了,她聞到小白臉狐狸尾巴散發出的騷味了,瞧他的說辭,邏輯嚴密,讓人百口莫辯。話尾,還給你點甜頭,說白了,就是讓你心甘情願給他賣命。
  轉著筆,謝英姿的奔騰大腦處於工作狀態,此地不宜久留。這點上,還是不能跟古人拼智商,三十六計走為上策,再蹲這,妖人遲早會盯上自己,從此江湖一片腥風血雨。
  已經半只腳跨出門外的謝英姿,因為另一件事,更加促使了她拼死也要保全自己,沖出編輯辦公室。
  這次中招的是劉蘭。嬌嬌女對照鏡子有強迫症,離了它,她就像抽了鴉片般全身酥軟,渾身不舒服到極致,劉蘭見死對手萎靡,扭著屁股得意了幾天。沒想到,朱盟再次殺雞警猴,這次,劉蘭是那只雞。
  老處女哭天喊地,又是另一翻轟轟烈烈,蕩氣回腸。“我不就看A片嗎?看A片違法啊,就不許人家有愛好……”老女人總歸是久經沙場,臉皮比起牛皮來薄不到哪去,只是微紅著臉,大聲嚷嚷著,就怕別人不知道她為A movie癲狂到醉生夢死,乃至走火入魔。
  事情是這樣的,周鳴早就得知劉蘭有大筆經典存貨,種類齊全,窺視了許久。死乞白賴得求了劉蘭很多次,說自己想跟女朋友更和諧些爾耳,劉蘭動了惻隱之心,心想這種讓人幸福的事情,是多麼光榮高尚,造福子孫啊。第二天清早,花枝亂顫得拎著一袋經典到了辦公室,迫切得想讓周鳴小夫妻倆更和諧。兩個人鬼鬼祟祟的交貨時,不巧,天要絕她劉蘭,朱盟不早不晚走了進來,把他倆的勾當抓了個正著。
  劉蘭眼見自己的一袋寶貝被朱盟拎進了他的辦公室,差點想撲向他的大腿,哭著喊著,朱總,我能不能用我自己換那袋A片啊,我這顆黃花菜雖然黃了些,可嚼上去還是挺香的……
  A片事件以A片全數沒收告終,英姿咬著牙簽,戲謔得盯著總編辦公室的門。心想,你這鴨子倒揀個便宜,沒和諧周鳴小倆口,倒和諧你了。
  一臉君子的朱盟是這麼微笑著對劉蘭說的,“劉小姐,作為你的上司,本來我無權干涉你的喜好,不過介於你把你的喜好帶進了辦公室,我想考慮到你和周鳴工作的效率問題,我先暫時替你保管這些東西,哪天你的效率提高了一倍,我再將這些東西還給你也不遲,你說好嗎?”
  誰敢吭個不好。瞧瞧,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小白臉已經不是高人了,他簡直就是高人的爺爺。
  英姿瞅著這辦公室裡人人都是喪家犬,被打犬將軍朱盟給鎮得沒了囂張的氣焰。心想,趕緊撤,趕緊撤,現在殺出條血路還來得及。
  下了決定,不聲不響得到了社會記者辦公室,那裡剛空出一張桌子來,拍了辦公室負責人半天馬屁,直拍到她渴得頭頂快冒煙了,那歐巴桑才點點大腦袋,准她這個臨時叛逃的家伙回到大本營。
  回辦公室的路上,謝英姿對誰都是春風般溫暖的笑容,比機靈,誰能比得過她謝英姿。站在女廁所隔間裡,她叉著腰,對著抽水馬桶一頓狂笑,所謂敵進我退,敵疲我打,那可真是□裸的真理啊。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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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碗

  第二天,朱盟開會不在,辦公室裡的眾人長出一口氣,恨不得擺個香爐,求菩薩給法海大師換個崗位折騰,或者干脆讓他下崗,從此人間這方太平盛世。
  中午休息十分,熱血青年周鳴豁得站起身,高聲朗誦起來,“啊,青春!啊,祖國!啊,母親!”有點大的香腸嘴一開一合,配上他藝術家式的略長頭發,還真有幾分流浪詩人的氣質。
  “嘿,小男孩還懂詩。”關嚴把那短短的柱子腿翹在桌上,肥大的身體靠在皮椅上,縫一樣的小眼睛滿是倚老賣老的揶揄。看起來,牢頭不在,老大哥心情也頗好,短腿挺利索得抖啊抖。
  “關哥,不懂也要裝啊,我就靠這個氣質拿下我女朋友的。”周鳴奔到關嚴桌前,請賞似的,故作瀟灑得甩了甩額前的劉海,言語中頗為得意。
  “喲,年紀一點大,倒是挺懂內中門道……挺有一手……”關嚴還是笑瞇瞇的,對著旁邊的劉蘭說道。
  英姿坐在邊上假寐,聽兩個男人一搭一唱,心裡嘀咕著,關哥啊關哥,這攻下美人關的本事,把活生生的不可能變成活生生的可能,你說第二,誰敢吭第一啊。
  腦海裡跳出關嚴老婆回眸一笑,百媚眾生的俏樣,隨即又跳出關嚴和美人胚子老婆生的關嚴女二代-----關豆豆的模樣,小小年紀,體重就能壓休克一大人。那簡直就是跟關嚴一個模子刻出的版本,就連關嚴的克隆版都沒那麼像。
  英姿閉著眼睛,揪著眉磨著牙,一副凶神惡煞的樣子。一代本應種出朵花來的美女基因教關嚴給糟蹋了,硬是種出顆胖豆來。使勁搖了搖頭,醇醇啊,你要是敢給老娘帶個丑男回來,老娘隔天就拎把菜刀把他給醃了。
  “我說英姿姐,第一次發現你睡覺還會搖頭,夢到總編對你下毒手啦?”葉佩佩有些突兀的嗓音響起,引得辦公室裡的眾人都齊刷刷看向英姿。
  英姿不緩不慢得睜開眼,丹鳳眼裡精光一閃而過,“呵呵,佩佩,我一小人物,總編哪會盯上我啊。”私底下小心肝有些激動,謝英姿,你如此低調謙虛,我好鄙視你。“我這剛做夢呢,夢到我媽養的那頭豬得了帕金森,跑出豬圈了,我上去一個飛毛腿,就把它踢回豬圈了呵呵呵……”
  葉佩佩聽得眼睛有些直,愣愣得開口,“原來豬還會跑啊?”隨即畫著熊貓妝的眼睛飄向她的血紅指甲,又是尖銳得一笑,“哎喲,英姿姐,我還沒見過活豬呢,怕怕的哦,你見過的世面真是不少啊……”其實是端出城裡人的架子,暗諷英姿是鄉下人進城。
  英姿也不跳腳,狀似大條得瞥了一眼嬌嬌女。你這火柴腿得意什麼,誰不知道你爹媽的爹媽的爹媽,當年住在山溝溝裡,天天拍著老母豬馬屁,請豬娘娘多生幾個崽子,好讓他多拿幾個銅板養活底下餓瘋了就傻哭的小王八羔子。
  要沒豬娘娘的賣力生產,哪輪得到你葉佩佩今天在這作威作福。英姿在心裡不屑著,嘴上卻仍是客客氣氣,“佩佩,你們城裡女孩還是別見活豬的好,豬見著城裡人啊,就愛咬人……”所以你被朱盟咬到了,不像老娘我,吃了人家半天豆腐,也沒怎麼樣啊,這會兒還在回味那嫩豆腐的香甜。
  葉佩佩干笑了兩聲,掏出鏡子攬鏡自照,估計那顆腦袋裡正模擬自己被豬盯上的場景,顯然有些毛骨悚然。
  英姿見辦公室裡眾人都挺閒,暗地裡扯了扯嗓子,狀似無意得轉頭對不遠桌的劉蘭,關嚴說道,“劉姐,關哥,我明天搬回記者部了,呵呵,那邊忙,我跑來跑去太不方便了。”其實這樣的說辭,IQ20的人都能分辨出這根本就是借口。
  “什麼?”關嚴,劉蘭同時不約而同的開口,劉蘭停下描唇的動作,有點厚的上唇血紅血紅,在白色燈光下的映射下似乎要滲出血來,下唇則是有些慘白,活脫脫一大齡妖孽。
  “好你個謝英姿,把我們這些人晾這兒受罪,你自己倒溜得挺快。”劉蘭踩著嚇人的高跟鞋,蹭蹭蹭得跑到桌前,拿著唇膏指著英姿開罵,因為太激動,噴出不少四處飛濺的口水來。
  英姿盯著一滴口水最終穩穩降落到她桌上擺著的,李小龍的模型上,被口水飛得心裡有些發毛。她嘻嘻哈哈笑著應答,“蘭姐,瞧你說的,記者部忙著呢。再說了,那幫人天天拍我們部裡頭頭馬屁,有幾個還漲工資了。我謝英姿跑去拍馬屁,還得走個一分多鍾,這馬屁拍得我好累啊,大家諒解下,諒解下。”說完,點頭如倒蒜,表現得頗為誠實中肯。
  “英姿姐,這個時候走人,好不義氣哦,明知道我們每天都處於水深火熱之中。”葉佩佩端坐在座位上,微嘟著嘴唇,頗為幽怨得看了眼英姿,語氣也十分的幽怨。
  就是因為水深火熱,老娘怕燙著,才要走人,義氣能拿來當湯喝嗎。跟你們這群吃人肉連著骨頭都嚼下去的家伙講義氣?哼,等老娘哪天得了帕金森,再跟你們這群家伙講吧。
  “佩佩,瞧你說的,我就搬到另一個辦公室,大家還是一起干活,哪是永別啊……我其實也捨不得大家,”話音一轉,“反正我還會經常過來這串串門的。這麼熟了是不是……”笑著攤攤手,她佯裝出一臉留戀的惆悵樣,其實心裡已經奏起了搖滾版的離別曲。
  再見吧妖孽,再見吧妖孽,再見吧再見吧妖孽們……
  聽英姿這麼說,眾人良心有些發現。關嚴邁著沉重的步伐,碩大的啤酒肚隨著他的步伐一跳一跳,無限嚴肅得拍了拍英姿的肩膀。如此波瀾壯闊的離別場景多少讓人感懷心傷,英姿慌忙起身,筆直站著,無限嚴肅得伸出右手,兩位無限熱愛工作並飽受壓迫的階級同志,伸手相握,表情都有些心心相惜的感傷。
  關嚴同志在心裡對謝英姿同志說,好同志,腦子轉得快,資本家壓境,此時不走,更待何時。好,走得好!
  謝英姿同志在心裡對關嚴同志說,關哥,你雖然長得丑了點,胖了點,但是這個辦公室裡,我最欣賞你有顆純潔消瘦的心靈。你愚公移山,拿下嫂子這顆硬骨頭;你幾十年如一日,依然每天只對著嫂子流口水,我,欣賞你的節操。未來的日子,我會以你為楷模,用我的拳頭拿下比你帥比你瘦,但是跟你一樣有顆純潔消瘦的心靈的美男子,因為你的存在,令我相信,男人也是可以百依百順的。我走了,關哥你保重吧。你身上脂肪多,被小白臉蹂躪蹂躪也是好的,不像我謝英姿,吃再多肉都像肯尼亞難民,我是最應該走的人呀。
  一番珍重道別之後,辦公室的人瞅瞅總編辦公室的黑胡桃門,心情都像吃了雞屁股般復雜。葉佩佩和劉蘭的目光在空中溫情相遇,首次產生了共鳴。這人長得帥長得白,就應該老老實實得當個木頭美男,任由我們女人吃豆腐到膩為止。可這個朱盟倒好,是個美男不說,還聰明,吃他的豆腐會噎著,天理何在啊。
  下班之際,英姿叫上了周鳴,幫她搬東西到記者辦公室。路上,走廊寂寥,英姿鬼鬼祟祟得前後張望了眼,輕聲囑咐周鳴,“你小子,學聰明點,凡事以保住腦袋我主。”
  周鳴乖巧得點點頭,朝英姿豎起大拇指,“我知道了,英姿姐,你真是活動雷達啊,一有動靜就跑路。”
  英姿狠狠得給了周鳴一記爆炒栗子,冷冷得斜睨了他一眼,“怎麼說話的,前輩前輩,那就是在前面開路的,沒有老娘拼死當雷達,你這傻乎乎的大個子怎麼被卡嚓的都不知道。”
  周鳴無辜得摸摸腦袋,“雷達姐,我錯了還不行嗎?
  兩天後,朱盟回來。這兩天,英姿在記者辦公室坐得風生水起,每天如沐春風,雖然這記者辦公室空間小了點,光線暗了點,人多了點,鬧了點,椅子硬了點,可是在她謝英姿眼裡,就是到菜市場辦公,也比待在編輯辦公室強上百倍。
  她自詡是自由主義者,最怕人壓迫打壓,這一離開,就如脫韁野馬,跟著一幫記者滿口髒話胡話,身心健康到能跑三次一萬米。
  逍遙到忘形的英姿,邁著神仙般飄逸的步子,幾乎要跳著走進女廁所的時候,卻聽一聲醇厚的男聲在身後悄然響起,“謝英姿小姐,好久不見。”
  英姿心頭昏睡了兩天的小兔子砰然醒來,跳起了桑巴。臉皮跳了兩下,嗅了嗅,不好,妖氣甚重。
  擠出張討好的太監臉,英姿轉身對著身後的朱盟笑得諂媚,“總……總編,你好,這幾天不見,您又玉樹臨風了許多啊……”
  朱盟狹長的雙眼看一眼英姿,白皙的臉頰看不出表情,只是眼眸中射出的一道寒光,冷冷得射到英姿,瞬間把她心中的小白兔嚇暈厥,“是啊,你也知道好久不見了,怎麼,在記者部習慣嗎?”
  習慣,當然習慣,沒你的地方,我都能習慣。英姿定定神,努力把臉上的諂媚的笑維持,“呵呵,總編,我這給您賠不是了,主要是太忙,這搬辦公室,就叫劉姐跟您打聲招呼,不好意思啊……呵呵呵”,也不知道呵了多少次,英姿差點把腰給哈斷了,朱盟卻是沉默得看著她作秀,抿著嘴深沉。
  “好了,我知道了,你忙吧。”牢頭終於開口,放過了英姿。
  看著朱盟離開的高大背影,英姿心中昏厥的小兔子終於醒了過來。摸了把額上何時冒出的冷汗,英姿心裡一頓臭罵,奶奶的,你這賤男貞子投胎的嗎,把老娘的尿都嚇沒了。
 第六碗

  周末時間,身心無比健康的謝英姿睡到日上三竿,到了中午時分,裹的像個粽子躺在床上,餓得眼前滿是閃著金光的雞腿的時候,她終於不情不願得起身,頂著雞窩頭出門覓食。
  每次餓到發虛發軟的時候,她總會晃到兩個街角以外的小菜館,點一大盆滿滿的酸菜魚。然後一個人坐在窗邊,沐浴在冬日溫暖的陽光中,嚼著鮮美嫩白的魚肉,喝一口微酸的魚湯,幸福得瞇起丹鳳眼,只覺得人生再也沒有比這更美好的事情。
  吃飽後的謝英姿,像午後慵懶的貓咪,叼著牙簽,望一眼陽光普照的冬日街景,覺得老天爺對她謝英姿真的挺不錯。長得不丑,還機靈,有拳頭有力氣,有破房有破車,有爹有娘還有個美人閨蜜,混充一個中等小白領,除了男人,她是真的覺得自己什麼都不缺了。
  至於男人嘛,就好像刺骨冬天裡的雪花,躲在厚厚的雲層裡,到了一定時候,總會飄飄而落。該來的總會來,她急什麼?
  這時候的謝英姿,總會無比感激得掃一眼桌上殘留的魚刺魚湯,偉大的酸菜魚成就她完美稍有瑕疵的生活,功不可沒啊。摸著肚子起身,付完賬,拍了幾句老板娘的馬屁,縮著脖子准備回家。菜館老板娘還特別熱情,拍著她的肩膀送她出門。
  酒足飯飽的謝英姿,瞅著老板娘把自己奉為上帝的熱情樣,虛榮心就好比發酵的大饅頭,迅速膨脹。想她中等白領謝英姿,單槍匹馬闖蕩A城,光靠一張嘴皮子,就哄得鬼覺得自己像人,人覺得自己像神,神覺得自己像外星人,嘖嘖嘖,真是個人才。還是低調的那種。
  酸菜魚吃多了,她在江湖上混也如魚得水起來。她工作努力有激情,只不過和人打交道多了,拍馬屁成了職業習慣,改都改不了。亦真亦假的誇了幾次老板娘年輕能干,誇得人家次次給她餐費打九折。
  縷縷金色陽光下,呼嘯的冷風減弱了幾分氣勢,吹在人臉上,刺刺的,像是家鄉密林裡的針葉林扎過臉頰,有微微的痛感。英姿的發梢在風中瀟灑飄舞,想起家鄉水旺冬天白雪皚皚的美景,心裡暖洋洋了一片。
  正顧自沉醉回憶中的時候,迎面走來了一對小情侶,年輕男人摟著女孩粗大的腰,表情曖昧得對著女孩耳語些什麼,引得女孩咯咯媚笑不斷。除了那猥瑣的笑,男人皮膚白皙光滑,輪廓頗像朱盟,英姿惡毒得白了眼那男人,眼底有說不清楚的嫌惡。
  不敢當眾送白眼給那小白臉,找個替身也好。
  年輕男人大概察覺到飄過的巫婆般凶狠的白眼,擦肩而過的瞬間,納悶得看了眼英姿,一頭霧水。
  英姿得意得腳步輕飄飄起來,只聽身後的陌生男人悶悶得問著女友,“我怎麼覺得剛才那個女的白了我一眼?”
  女孩嬌滴滴得回答說,“臭美,說不定人家天生是斜視眼,很可憐的。”
  你這馬桶腰,我沒可憐你,你倒先可憐起老娘來了。撇撇嘴,英姿裹緊了脖子上的圍巾,瀟灑得望了眼清澈碧藍的天空。仁慈的老天爺啊,此刻的我非常虔誠,您老戴上助聽器吧,我要許願了--------就賜小白臉一個萬惡的巫婆當老婆吧,讓他從此永無翻身之日。
  抖抖颼颼得回到家,謝英姿又換上自己小熊寶寶的睡衣,這套睡衣她和杜醇一人一身,過年在家時,她倆就穿著它,像兩頭胖乎乎的粉紅小熊,窩在擁擠的小沙發上,白癡似的捧著電視機沒日沒夜得看,差點神經崩潰。以致現在,她看到電視機就想上去砸個稀巴爛。
  歎了口氣,掏出手機打電話給杜醇。那陳世美投胎的顧天朗離開後,杜醇還未完全走出低迷,攪得她在A城也有些坐立不安,隔兩天打一個電話給杜醇。
  杜醇顯然在家裡幫忙,過去萎靡消沉的嗓音漸漸得有了生氣,最後,更是被閒得慌的她給逼急了,大聲吼道,“謝英姿,你問問哪個正常女人現在願意跟你共進夢鄉,還一起穿小熊寶寶睡衣?你自己穿著它進夢鄉吧,我不送了,拜。”說完,啪得掛了電話。
  她怏怏得掛了電話,也不氣惱,心中甚至有些歡喜。這樣生機盎然的杜醇,才是她期待看到的。眼前跳出去年冬天杜醇抱著她,盈盈大眼下,淚水像斷了線的珠子一顆顆落下,她的心也哀傷出血了一片。
  謝英姿斜躺在她松軟的大床上,盯著天花板出神。某些時候,她和杜醇如此的不相似,卻契合得如連體嬰,友情就像酸菜魚裡的調料,必不可少。篤定得點點頭,白色天花板也在她點頭動作中,上下晃動,好似呼應她的想法。
  白花花的天花板好似正在給她催眠,能吃能睡的謝英姿長腿粗魯得勾過棉被,蓋在身上,靈動的眼睛漸漸闔上。人們都說,愛吃愛睡無煩惱的女人特別容易胖。在夢中開始大吃大喝的英姿,暗暗嘀咕,老娘猴精投胎,想胖都胖不了,真的好煩惱。
  周一,神清氣爽的謝英姿發揮女飛毛腿的無敵功力,在最後一分鍾打卡,再度開創了一個美好尖叫的早晨。上午准備了些稿件,安排好下午的采訪內容,工作中的她又是另外一番激揚上進的面貌。
  快12點,記者部裡的楊拉拉裹著一身突兀的裙裝,沖到她面前,拉著她去食堂吃飯。英姿大跌眼鏡,看馬戲似的對著楊拉拉上看下瞧,之後白了眼傻笑的她,沒好氣得說,“拉拉,便秘啦?好像嚴重到季節錯亂了,瞧你那身行頭?”
  拉拉和她關系不錯,平時常粘在一起。小了她一歲,有些傻乎乎,所以光榮得做了名娛樂版記者。話說回來,像她這等正義女記者,絕對做不了像狗皮膏藥似的狗仔隊。
  她經常揶揄拉拉,又做記者又追星,人生最不用愁的就是排洩問題,拉拉的名字真是取得很強大。私底下她也常常感歎,拉拉中文系出身的父母,倒是把大俗大雅進行得夠徹底。
  拉拉湊到英姿跟前,也不理會她的毒舌,小聲沖著她言語,“英姿姐,你沒發現嗎,現在報社女同事都穿裙裝了。”
  英姿歪頭想了想,除了老處女和嬌嬌女,確實其他女人都花枝招展起來了。“好像是……因為朱盟?”
  “是啊,聽說有一次總編無意中和某個同事聊天時說,他最喜歡女人穿裙子了。這個消息在亮妹的廣播下,第二天……咱們報社的夏天就提早到了。”亮妹是報裡最有名的八卦皇後,掌握著大量第一手資料,自稱活動版搜索引擎,朱盟來了以後,該搜索引擎常常處於超負荷狀態。
  大概有些不好意思,楊拉拉扭捏得看一眼自己的裙子,害羞得干笑,“英姿姐,你看,夏天其實挺好的……呵呵呵。”
  英姿翻翻白眼,啪得合上桌上文件,憤憤得起身,指手畫腳道,“那姓朱的怎麼不直接說自己愛看比基尼?那幫女人要是感冒傳染給老娘了,老娘找他要醫藥費去。”她和拉拉說話倒是不虛偽,直話直說慣了。拉拉也知道她謝英姿其實是個髒話連篇,“老娘”稱謂不離身的女人。
  食指戳了戳拉拉的太陽穴,狠狠一瞪,“走吧,發春女郎,吃飯去。”
  公司食堂人聲鼎沸,英姿選了一堆肉食,和拉拉挑了個過道的位置坐下。屁股急切的落座,准備大吃特吃的時候,身旁的拉拉碰碰英姿的手肘,英姿皺著眉看一眼拉拉,卻發現她鬼鬼祟祟得指了指前方。
  不耐煩得轉頭看,原來是朱盟走進食堂,穿著修身黑色西裝,襯得本就高大的他筆挺修長,英姿在心裡不情願得承認,這小白臉還挺人模狗樣。跟他並肩的是一個身姿婀娜的女人,正對著朱盟巧笑嫣然,英姿定晴一看,原來是他們集團一枝花韓雲笑。才子佳人的組合馬上引來了食堂內頗多看好戲的目光,女人們咱是齊刷刷得射出殺人視線,已經把韓雲笑□分屍了幾百回。
  “英姿姐,咱們總編被狐狸精給盯上了。”拉拉無限悲傷得望著前面正在選菜的男女,語帶失落,英姿望著她黯然的目光,居然有種吟詩的沖動。
  女人啊,你是否知道,只有與不可能的人在一起,才能真正的看清你自己。拉拉的眼神讓英姿想起了隱沒在山水中獨自心傷的杜醇,狠狠得嚼著一塊豬肉,她真的不希望美麗如夏花的杜醇,還未等到賞花人的腳步,就提前凋零枯萎。
  繼續吟詩。男人啊,特別是白臉男人,你是否知道,我是如此鄙夷你們這個種群。英姿瞥了眼遠處選完菜,等待朱盟的韓雲笑,集團下屬時尚雜志裡的第一美女都出動了,可見這年頭小白臉為何會如此猖狂成災。
  把赫赫有名的韓雲笑上下打量個遍,風情萬種的嬌媚樣,怎麼看怎麼不像萬惡的女巫。英姿喪氣得咽下口飯,心裡抱怨著,老天爺啊,您老昨天究竟戴了助聽器沒,我謝英姿強調的是女巫,頭發像稻草,滿口獠牙的女巫,不是女神。不是我謝英姿忽悠您老,現在這年頭,就流行小白臉配巫婆,美女配野獸,沒事您老也得跟蹤下時尚啊。
  “英姿姐,”楊拉拉再度扯了扯英姿的衣角,“聽說最近那個韓雲笑追總編追得很緊,據亮妹說,經常在電梯間跟總編來場偶遇,鬼都知道她在等他,這狐狸精,還真當咱們太陽鳥是菜場了,選男人還挑最嫩最新鮮最可口的,不要臉。”拉拉半是怨恨半是嫉妒開口,最後那三個字更是中氣十足。
  “我說拉拉,吃飯能不能不亂噴口水,你瞧瞧我這只雞腿,都濺上了幾滴,你那點苦能跟我比嗎?瞧瞧,啃根雞腿,還要連著你的口水一並吞下去。”英姿朝著拉拉發飆,今天這午餐算是被小白臉攪和了。懊惱得拿起雞腿,懊惱得張嘴大口撕下肥嫩嫩的雞肉的一瞬間,似乎是天外傳來,但卻無比清晰的醇厚嗓音響起,“謝英姿小姐。”
  正張大口,凶狠咬下雞肉的謝英姿轉頭,手與嘴撕扯雞肉的那一秒,帶出的金色油水華麗麗得噴灑在嗓音的主人-----朱盟的西裝,以及白臉上。
  我完美稍有瑕疵的生活,竟毀在了一只摻了口水的雞腿上。嘴裡叼著肉的謝英姿,如一尊靜止的雕像,空白一片的大腦上,閃過這麼一句無比傷感的詩句。
  附近的人群嘩然,然後靜默,心裡敲鑼打鼓得亟待好戲開吃。朱盟捧著餐盤,面無表情得低頭看了眼西裝上飛濺出直線的黃色油滴,臉上甚至有兩滴油油滑下,濕潤了他幾乎要抽搐的嘴角。心裡又好氣又好笑,眼前這個滿嘴叼著雞肉,呆若木雞的女人怕是他來到太陽鳥後唯一的笑料。唬著臉,有些壞心得等待這個女人如何收場。
  哪個不要命的女人的嗤笑聲,把女雕塑謝英姿拉回神,此刻,頂著半張油花花俊臉的朱盟,陰沉無比得盯著她,顯然處於火山噴發的臨界狀態。
  她謝英姿就是有這個優點,越到危急時刻,她的大腦就越奔騰。從容得嚼了嚼嘴裡已經發涼的雞肉,她擠出一張諂媚的笑臉,笑呵呵得開口道,“嘿嘿嘿……總編,您看……今天的雞腿太油……嘿嘿嘿,對不住了,待會我就去食堂好好反應下……嘿嘿嘿……”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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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七碗

  毫不理會英姿太監般的干笑,朱盟捧著餐盤,黑亮的眼珠冷冷看著賣笑的英姿,抿著嘴也不回應她的道歉。英姿一瞅朱盟這架勢,差點想把他當成手上的雞腿給啃了。奶奶的,這心胸連個竹筏都裝不下的家伙不買賬,明擺著槓上自己了。
  謝英姿心裡一掂量,今天當眾讓小白臉出丑,依這家伙狠毒陰險的手段以及冷得能殺人的表情,怕是早就在心裡把她當成另一只雞,活生生的捏斷了雞脖子。感覺脖子有些緊,她悄悄咽了咽口水,她謝英姿闖蕩江湖數年,馬屁功夫並非一夕練成。所謂功夫在手,吃飯不愁。今天這架勢,不使出殺手鑭不行了。
  站在身旁朱盟身邊的韓雲笑見朱盟的狼狽樣,頗為體貼得問旁桌的人討要紙巾。英姿余光掃到有人遞了包紙巾給她,靈機一動。台上一分鍾,台下十年功,想她修煉馬屁功那麼多年,今天該是考驗實力的時候了。
  笑嘻嘻得站起身,湊到朱盟身邊,假裝天真得無視朱盟眼中射出的強X射線,“嘿嘿,總編,對不住了,我給您擦擦,呵呵,擦擦,”說完,彎著腰正欲用袖子擦朱盟西裝上的油。心裡其實一把鼻涕一把淚,想她堂堂謝英姿,越混越退步,一退退到解放前,為了生計,居然當著那麼多雙眼睛,做起了馬屁精。
  這輩子做不成狐狸精,也只能退而求其次,做做馬屁精了。
  “不用了,謝小姐。”朱盟稍稍退後,冷冷開口,一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樣子。這一後退,讓馬屁精謝英姿杵在那裡,成了華麗麗的石雕,供人參觀。
  楞在當場,她的腦海中又劃過一首詩。人生啊,只怪我人品太好;人生啊,我似乎沒有向你祈求過賜我一個煞星;人生啊,你是否能幫我把那煞星收回去。
  “朱總編,給你紙巾。”韓雲笑芊芊玉手遞過紙巾,美人伸手動作間,一股名貴香水的淡淡香味飄灑入鼻,為這油膩的空間添了些香艷。
  接過美人韓雲笑的紙巾,朱盟冷冰冰的俊臉終於有了些熱度,淡笑著接過紙巾,“謝謝。韓小姐。”神情言語間,對美人的垂青那是有目共睹,周圍隔岸觀好戲的人們都小聲貼耳碎語起來。
  身邊的兩個狗男女眉來眼去,攪得馬屁精謝英姿越發無趣。童話裡英俊王子和美麗公主勾搭在一塊的時候,總會出現一個跳來跳去的紅鼻子小丑,為兩人的勾搭推波助瀾,豐富了廣大人民群眾的精神文明生活。英姿像只傻雞似的站在兩人旁邊,瞥見楊拉拉投來的戲謔眼神,火焰山有火焰熊熊燃燒,卻又不敢啼叫。
  朱盟擦了擦臉上的油水,“韓小姐,我們坐這吧。”指了指英姿對面的空座,他無比紳士得請美人韓雲笑先落座。
  “謝小姐,過來吃飯吧。”朱盟轉頭招呼仍然呆滯的英姿,溫潤臉龐又恢復了冰山溫度。職業馬屁精謝英姿見此,只能維持職業笑容,樂呵呵得連說,“好,好,總編先坐,先坐,呵呵呵。”其實內心已經處於瘋魔狀態,中式西式阿拉伯式的髒話默默叫囂了幾百次。巫婆般詛咒著,你這采花賊投胎的小白臉,小心悶死在狐狸精的大胸脯裡。
  拉拉向朱盟問了聲好,觀望的眾人也不再理會這邊,繼續盤中美食。怏怏得傻笑落座,謝英姿心裡又哀嚎了起來,朱盟就坐在她對面,此刻正無比優雅得開口吃飯。白潤的俊臉看不出起伏,卻散發著濃濃的疏離。
  煞星在前,英姿頗無淑女相得啃起了發涼的雞腿,只是有前車之鑒,小心了許多。心裡感歎著,資本家就是資本家,骨頭比起這雞腿,那可不是一般的硬,不要命啃的後果,絕對是蹦裂牙。
  好事的楊拉拉在桌下扯了扯英姿的衣袖,大庭廣眾下出了洋相的英姿繼續啃雞腿,不理她。又扯了扯,洩憤似的辟裡啪啦嚼起了雞骨頭,繼續不理。
  “朱總編,看起來你挺喜歡吃蔬菜。”一直找機會開口搭訕的韓雲笑,嫌惡得瞅了瞅把骨頭啃得吱嘎響的謝英姿,漾著媚笑朝朱盟發問,精致的妝容寫滿了傾慕之情。
  朱盟抬起頭,側頭朝旁邊的美人溫和一笑,冰山美男遇到熱情女郎,注定是以魚水之歡收場。“一般吧,主要是今天的肉食都被別人買走了。”說完,轉頭意味深長得看了眼啃骨頭啃得正歡的英姿。
  謝英姿的傻雞目光與朱盟的銳利眼神在空中交會,腦中電閃雷鳴外加暴風雪,低頭瞄了眼盤子裡的菜,蘿卜炒豬肉,紅燒牛肉,外加一只油亮的大雞腿。再瞄了眼朱盟盤子裡的東西,炒青菜,番茄炒蛋,南瓜,全是她謝英姿不愛吃的東西。
  啃骨頭的聲音收斂了些,低著頭猛扒飯,敢情小白臉毒舌吐出的“別人”就是她謝英姿了。心裡又是一頓亂罵,有本事你早點來食堂和老娘搶肉啊,就你那小雞胳膊,也未必搶得過姑奶奶我。
  嘴上仍是客客氣氣,“呵呵,總編,不好意思弄髒你的衣服,要不我給你拿去干洗下。”她自己鄙視自己,謝英姿,你這樣表裡不一,遲早要人格分裂。
  “不用了,謝小姐。”朱盟仍然擺出冰山姿態,與先前對著韓雲笑的態度截然不同,擺明了只愛吃“美人”這碗菜,對於英姿這樣的清湯寡淡型女人毫無胃口。
  “朱總編,你這套西裝很合身哦?買得很有眼光……哦,不對,應該說總編是天生的衣架子,穿什麼都好看,”韓雲笑蘭花指翹起,夾了口青菜進口。揚著嘴角拍起了隱形馬屁。邊拍邊瞄了對面的英姿一眼,似乎在挑釁,看見了沒,這才是真正的馬屁功。
  “是嗎?謝謝韓小姐誇獎。不過,韓小姐才是天生的衣架子。”冰山小白臉勾出一抹笑,使出等級相同的馬屁功,哄得一旁的韓雲笑花枝亂顫起來,“哎喲,總編你好會講話。”瓜子臉上隱隱飛出兩朵桃花來。
  坐對面的英姿和楊拉拉嘴角抽了抽,面前的狗男女完全無視她們的存在,就這麼公然調情起來。幾乎想仰天落下兩行清淚,謝英姿狠狠嚼著嘴裡的牛肉,幻想自己是現代食人族部落的酋長,號令手下的小羅羅,把朱盟切成幾塊幾塊,就連他的屁股也要嚼爛咽下去。
  腳下的拉拉悄悄踢了踢英姿的鞋子,吃了一肚子灰的英姿正無處發洩,沉著臉繼續不理她。拉拉這被緋聞擊昏頭腦的女人還不死心,又踢了踢她,這次力道更大些。不理。一旁的拉拉被逼急了,豬腳再次大力出擊。
  這一腳踢得過重,把本就惹得毛發豎起的謝英姿徹底逼急了。踢什麼踢,不就倆饑渴的狗男女當眾調情嘛,稀罕什麼。一不做二不休,桌下的長腿猛得回旋一腳,心想著老娘今天不把你的豬腳踢殘了,老娘就不姓謝,老娘姓朱。不料,一沖動就變得像傻雞的謝英姿忘了對面坐著一個長腿男人,從小就這樣,她踢人喜歡用右腳。這時,右腳一出,就遇到障礙物------朱盟的小腿。
  長腿碰到朱盟觸感硬硬的小腿,接收到朱盟皺著濃眉的質問目光,英姿徹底傻了眼。急忙收回肇事右腿,她抖抖嗖嗖得捏著筷子,差點要把它扭斷。朱盟低頭望了眼腳下,英姿也悄悄瞄了眼桌下,天要絕她謝英姿,朱盟朱總編的黑色西裝褲上赫然一個腳印。
  腳印制造者謝英姿只覺得一股寒氣自丹田而生,臉上卻紅彤彤了一片。所謂處於水深火熱,說的就是她了。
  朱盟抬起頭來,漂亮的眼睛盯著對面尷尬到不知所措的謝英姿。那張生動的臉龐溢出了紅霞,似乎在他們之間為數不多的接觸中,她就從來沒有消停過。就好像他們之間的第一次見面,可以算是他三十年生活為數不多的搞笑事件。
  他這個人拘謹自制,把生活安排在既定軌道上,卻直覺,這個叫做謝英姿的女人絕對是跟他完全不同的人種。大概就是穆瑞口中的“人來瘋”吧。
  每次他見著這人來瘋女人,都有些人想笑的沖動。幾乎想牽出一絲笑意,卻強忍住,面無表情得看著對面的人來瘋,他等著她如何收場。
  英姿懊惱得撓撓短發,這種命犯煞星的日子,真應該躲在家裡。又擠出太監笑,“呵呵,總編……我腿抽筋了……這個……我缺鈣。”
  瞧著朱盟極地寒光般的眼神,英姿真有種腿抽筋的沖動。
  邊上的楊拉拉和韓雲笑也不知道他倆在唱什麼雙簧,好奇得看向他倆。朱盟只是淡淡回應,“吃飯吧。”也不出手拍掉腳上的腳印。
  斗敗的傻雞徹底安靜。黑夜籠罩大地,以靜制動才是正道。漫不經心的嚼著飯菜,英姿回憶這精彩的一餐,苦著臉,把整個餐盤吞了的心都有。
  食堂裡漸漸有人用餐完畢,陸續走出。對面的韓雲笑小嘴每次只送幾顆米粒進嘴,閃著唇蜜的嘴巴卻不停得纏著朱盟問這問那,一會問,“總編,食堂飯菜怎麼樣?”一會問,“總編,不喜歡這裡的口味的話,我可以帶你去公司附近的小餐館,我很熟哦。”一會又問,“總編,你愛吃牛排嗎?”
  英姿只覺得自己混沌的大腦裡塞滿了“總編,總編,總編,”心裡不耐煩得差點想吼出來,問個屁,這小白臉什麼都不愛,就愛你胸前那兩顆大肉球。
  食堂陸續有人離開,可面前的男女調情大餐遠沒有停止的跡象。英姿眼睛骨碌轉,瞄到拉拉也是吃得差不多了,扯了扯她的裙角,失意走人。
  “呵呵,總編,我和拉拉吃好了,”英姿站起身,恭敬得說道,“你和韓小姐慢聊,慢聊。”擠眉弄眼得示意拉拉趕快閃人。
  “好。”朱盟點點頭,英姿正欲轉身時,朱盟再度開口,“哦,謝小姐,半個小時後來我辦公室一趟。”
  牢頭下旨,誰敢不從。英姿哈著腰,“好……好的。”轉過身,她前一秒還笑著的臉瞬間垮塌,變成了一張苦瓜臉。狠狠得拍了拍額角,奶奶的,因為一根雞腿,待會昏君要拿著他的尚方寶劍,砍了她這顆雞頭腦袋。
  “英姿姐,老總待會會找你干嘛?會不會……”就連單細胞動物也看出朱盟要拿她開刀了,英姿哀傷的丹鳳眼看一眼拉拉,又有吟詩的沖動。
  啊,雞腿!
  戰戰兢兢得在辦公室裡鼓搗了半個小時,坐不對,站不對。英姿直直盯著辦公室的光滑地面,要不在地上裝死屍得了。悠悠得歎了口氣,看著拉拉做賊似的掏出零食,左右看一眼,吞一口。再過一會,左右看一眼,再吞一口。就這麼看拉拉吞了15口的時候,時間准時到。
  懊喪得起身,她甩一甩短發,發絲撩過她的額角,癢癢的,活著真好。邁著灌了鉛的步伐,謝英姿步向龍潭虎穴般的總編辦公室。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女一去兮不復返。
  和編輯辦公室裡的老同事打了聲招呼,嬌嬌女似乎早就聽聞雞腿事件,掩著嘴嬌滴滴得問她,“英姿姐,中午的雞腿好吃吧?”
  “好吃,好吃,是我這輩子吃過最好吃的一根。”她咬著牙回答。
  悄悄深吸口氣,她敲了敲門,推門進去。放眼望去,朱盟正站在老板椅後,透過落地窗望著窗外,高大的背影有些深沉不可琢磨。見英姿走進,他醇厚嗓音請她坐下。
  英姿像個小學生似的安坐辦公桌對面,手乖乖得放在大腿上。基本上,她只有在資本家面前才會如此乖巧。此刻,資本家朱盟坐在她對面,冷冷瞥了她一眼,終於開口。
  “謝小姐,我很欣賞你過去的工作表現。”聽到這句,英姿手心已經涼了半截。
  資本家導演的驚悚片正在繼續。
  “你們徐部長對你的表現很滿意,認為你是個不可多得的人才。”手心溫度回升了些。“不過,我發現你搬出編輯辦公室後的一個禮拜,效率似乎有下降的趨勢,”上升的手心溫度又繼續下降。“我向你們徐部長求證過,你當初是自願搬到編輯辦公室,想必是因為謝小姐你自己認為待在編輯辦公室才可以發揮你最大的工作效率……謝小姐,你知道,我很注重效率問題,所以,為了你的效率考慮,你是否考慮下重新搬回編輯辦公室。當然這取決於你自己,我只是提出一個建議。”
  “總編說得是,說得是。這個建議太好了,總編白忙之中,還關心我的成長,我真是……真是太感激了。好好,我馬上搬回來,能跟總編並肩工作,是我謝英姿無上的榮耀啊。”好,非常好,這小白臉盯上自己了,准備就近虐待她了。盯著朱盟虛偽的面孔,無限虛偽的謝英姿說出了無限虛偽的一番話,惡心得她差點想把中午的雞腿吐出來。
  “謝小姐看起來也認識到自己的問題了。好了,你去忙吧。”達到目的的資本家下了逐客令。
  攥緊拳頭出門的謝英姿,心中一聲響天徹地的咆哮,老娘從此以後不啃雞腿了,老娘改啃豬蹄。
第八碗

  從朱盟辦公室出來的第二天,謝英姿無限萎靡收拾家當,准備搬回了編輯辦公室。這一次,也是周鳴跑過來幫她搬箱子。空蕩蕩的記者辦公室裡,只有暖氣無聲吹拂,溫暖了一室。她坐在窗台上,無限惆悵地望遠方天邊的暗紅夕陽。
  霉運當頭,就連眼睛也中了邪似的,圓溜溜的太陽怎麼瞧著瞧著就成了煞星的白臉了?英姿越想越晦氣,使勁得搓了搓眼睛。奶奶的,斗爭還未開始,她謝英姿就提前瘋魔了。
  在一旁的周鳴頗為體貼得幫著上下拾掇。只是初進門的那一刻,香腸嘴開啟,嬉笑著對她沖口一句,“英姿姐,那根雞腿邪門,那只雞肯定在自己大腿上下過咒。呵呵呵。”笑得肩膀一抖一抖的,她剛掄起拳頭要把這小子揍成雞腿樣,腦子還算機靈的他瞅到她攥緊的拳頭,連聲討饒,識相包下所有活,一副奴隸樣。
  跳下窗台,英姿屈起手臂,左三圈右三圈,之後左一個旋風腿,右一個旋風腿。在她四肢並用的鬧騰下,空氣嘩嘩得流動,就連拉拉桌上小盆景的嫩綠葉子也微微顫動著,周鳴瞧這風起雲湧的架勢,香腸嘴微張,之後低著頭手腳更加勤快。心裡嘟囔著,雷達姐程序錯亂了。
  蹲出一個馬步,雙手合十,英姿閉上雙眼做禪狀,假如頭上再套個野草叢生的假發,活似女魔頭瘋癲出關。輕呼出口氣,女魔緩緩開口,“周鳴,找亮妹打聽朱盟底細。”小奴隸周鳴聽話得點點頭。
  古人教育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古人斗過多少妖孽?見識大世面後得出的至理名言,那可都是字字帶血,字字珠璣。
  回憶起朱盟詭異冷漠的俊臉,英姿隱隱直覺,那就是一張妖怪的臉,自己以後日子不好過。世上最悲慘的事莫過於,敲鑼打鼓得當眾逃跑,沒跑出幾步,卻要灰溜溜得趁月黑無人時再自己送上門受虐,擠出張比哭還難看的笑臉,胸口上還掛著塊牌子供人參觀,“我是小丑,我是小丑,我是小丑……誰能比我更丑。”
  心情煩躁,粗魯得一口飲盡杯中開水,抹了把唇邊的水滴。涼水下肚,她丹鳳眼射出一道光,茅塞頓開,心口的濃濃怨氣也倏然散開。
  輸給了嬌滴滴的美人花,那老娘索性丑到底,斗不過你這白面妖怪,惡心死你也成啊。
  謝英姿的人生就是這樣,八個字概括,過分樂觀,過分沖動。她用過分樂觀收拾過分沖動釀出的殘局,殘局一收,被壓抑的過分沖動又沖出雲霄,給她帶來另一個殘局,然後過分樂觀繼續閃亮登場,充當擦屁股的消防員。所以謝英姿的美妙人生裡,永遠沒有消停安靜的時候。她總是起火撲火的人生裡,最不缺的就是激情和鬧騰。
  “英姿姐,我們走吧。”周鳴收拾好她那堆東西,招呼她走人。
  “哦。”她揣著杯子,無限眷戀得走到門口回頭。差點想擠出兩滴老淚來,這記者辦公室是多麼好的地方啊,仙氣繚繞,都是愛罵人的知己,都有顆沸騰的正氣之心。而今,她卻要無限蒼涼得再次奔向那個有妖怪,有狐狸精,有A片狂的鬼地方。
  人生啊,你是存心想我純白的小心肝染黑,我要告你,我要告你。
  想到又要回到編輯辦公室,天天堆出皮笑肉不笑的鬼樣,英姿沮喪得歎了口氣。轉頭看到周鳴一臉關心得看著自己,欣慰得上前沉默得拍了拍他的肩膀,眼神交會中,自有一番濃情暖意。幸好,還有個小奴隸陪著自己。
  隔天,謝英姿果真成了報裡的焦點人物。餐廳裡,洗手間裡,男人女人們湊到一塊,都嗤笑中途叛逃的謝英姿,被總編三兩下揪回了編輯辦公室,准備好好調教她如何啃好雞腿。
  不過雞腿血案主角謝英姿,早就在早晨出門前為自己准備了張厚臉皮,嘻嘻哈哈得跟不懷好意的葉佩佩,劉蘭打過招呼後,對於她倆血唇時不時噴出的譏笑,左耳進右耳出,笑笑擋了回去,該過濾時一點都不含糊,倒是沒有受刺激得腦溢血的跡象。話說回來,那朱盟都不怕被別人指著鼻子罵小氣,她光明磊落的好青年謝英姿怕什麼。
  眼見自己的名字成了出現頻率最高的那個,英姿站在無人的洗手間,聳聳肩,對著替她抱不平的拉拉開口道,“拉拉,看在大家精神生活貧乏的份上,我就當自己做了貢獻了。沒事,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可是,英姿姐,其實待在編輯辦公室也也挺好的,總編雖然嚴肅正經了點,可是養眼啊。認真的男人最迷人了。”拉拉花癡小眼飄出一顆顆紅色花心,引得英姿一陣搖頭。
  瞪著眼睛戳了戳拉拉的腦袋,力道大得能在她腦門上戳出個洞來,“朽木,你這個被朽木塞滿腦子的家伙,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犯賤下地獄受虐是不是?人家認真關你屁事,人家是對著大胸美女認真。這你都沒看出來?”叉著腰做潑婦狀,“拉拉,你要聽姐姐的話,姐姐我今天就費點口水給你提升一下智商。對男人流口水沒錯,姐姐我看到美男,流的口水比你還多。”小心肝激情澎湃,英姿繼續教育,“但是你給我記著,千萬不能對資本家流口水,他那張白花花的臉皮是誘餌,專門吸引腦子長屁股上的女人,心甘情願給他賣命……”激情無比的講著,她心裡嘀咕著,這中文系教授父母怎麼基因突變成這樣,生了這麼個滿腦夢幻的小笨蛋。
  身高一米七二的她,最後圓睜著眼睛,居高臨下的瞪著一米六零的拉拉,母雞般的語重心長,“拉拉,剛才那都是姐姐我這幾年總結下來的玉女心經,血的教訓,平常不外傳。沒事多讀書少看男人,聽到了沒?”
  女皇壓倒性氣焰徹底震懾了小拉拉,拉拉聽話得點點頭。隨即小眼瞄了瞄四周,側耳鬼鬼祟祟得聽了半響,小聲對英姿說,“英姿姐,我這有亮妹的第一手消息,關於總編的,聽不聽?”
  英姿抱肩站在一旁好笑得瞥一眼傻丫頭。擺明了架勢要講八卦給自己聽,故弄什麼玄虛。慵懶得挑挑眉,“天天總編,總編,煩不煩。”
  被潑了盆冷水的拉拉如焉了的小花朵,被女俠徹底踐踏在腳底下,表情有些受傷。女俠於心不忍,也不看她,“說吧,說吧。不聽白不聽,聽了也白聽。”
  再度復活的八卦女迫不及待得湊到英姿耳邊,“亮妹說,總編挺有來頭,她瞧見他和我們董事長在食堂包廂裡吃飯,董事長還叫他小盟來著呢。”
  聽此,英姿的第一反應就是,“怎麼亮妹把魔爪都伸向那了,干美編還真委屈她了。”仔細一回味剛才拉拉的話,不對,有問題。“小盟?亮妹沒聽錯?”
  “亮妹拍著胸,跟我說她確確實實聽到了。”
  英姿瞇起眼睛,左手撫摸著下巴做沉思狀,大腦奔騰著。假如亮妹說的真的屬實的話,那事情就蹊蹺了。
  太陽鳥董事長孫佳芝,五十多歲的優雅女性,徐娘半老卻風韻猶存,因為保養得體,舉手投足間滿是職業女性的成熟自信,更了不得的是,她眼睛雪亮,擅於提拔精英,做事又果斷愛創新,倒是把太陽鳥經營的穩穩當當,穩居傳媒界老大,太陽鳥旗下有報業,雜志,網站,為消費者提供這個時代最需要的東西-----信息。
  這太陽鳥是孫佳芝娘家產業,她丈夫是個畫匠,聽說從不過問老婆的工作。兩人育有一女,叫孟筱然,20出頭的樣子,據亮妹的情報,承襲了父親的浪漫基因,跳舞畫畫無一不精,俺英姿的話說,就是文藝得一塌糊塗。
  現在女中豪傑孫佳芝親熱得叫朱盟“小盟,”英姿只覺得雞皮疙瘩抖落了一地,做嘔吐狀,“小盟?我還盟盟呢。”她朝天翻了翻白眼。
  “英姿姐,我看,總編和董事長關系非常,你說是不是?”拉拉也做沉思狀,那顆笨腦袋也學著英姿奔騰起來。
  英姿腦中閃現無數個“關系”,黑暗中劃過一絲閃電,雙目放光,紅唇微啟。難道,難道,難道小白臉被老徐娘包了不成?
  “英姿姐,你怎麼了?”看見英姿突然抽風的樣子,拉拉拽著她的衣角緊張得問。
  “呃……呃……沒什麼。”英姿咳了兩聲掩飾自己的失態,“想不起來中午吃什麼了。”
  “……反正沒吃雞腿。”拉拉不要命的小聲嘟囔,扯到英姿的痛腳,她嘴角抽了抽。利落的揮揮手,“走了走了,下次讓亮妹提升下八卦的質量。”其實心裡對這個八卦還是十分滿意的。
  跟小媳婦似的回到辦公室,朱盟正拿著文件囑咐關嚴些什麼,銳利狹長的眼睛落到她臉上,可以說,絕無善意。低沉嗓音在鴉雀無聲的辦公室響起,是鐵釘釘的震攝。英姿乖乖的坐回位置上做奮發向上努力工作狀,盼著牢頭快滾回自己的辦公室。
  醇厚聲音消失,英姿豎著耳朵,側耳聽了幾秒,沒動靜。無比沖動出場,壯大膽子賊頭賊腦得抬起頭,不料,那廂,朱盟正守株待兔般的等著她自投羅網,看著她的眼神越發銳利,嚴肅的俊臉仿佛結了霜。
  英姿被他盯得發毛,正想低下頭來的時候,朱盟再度開口,卻是沖著她,“謝小姐,請你來我的辦公室一趟。”說完,又向關嚴交代了幾句,優雅轉身進了辦公室。
  在場眾人都看出朱盟臉帶寒氣,劉蘭難得的同情起可憐的英姿,踩著高跟鞋登登登得走到英姿面前,登得傻雞英姿心煩意亂,她招誰惹誰了。劉蘭的圓臉倒是沒了往日的促狹捉弄,老處女塗得粉白的臉讓英姿想起皺巴巴的白紙,怎麼撫平還是皺,“英姿,去吧,這滋味我們都有過,沒事,死不了。”說完,登登登扭著屁股出了辦公室。
  老處女難得菩薩一回,不料毒舌慣了,說出的體己話也有些辣味,嗆得英姿楞坐在椅子上好一會。
  結果,還是在眾人的目送下敲了那扇地獄之門,門內有個白臉撒旦等著她,英姿哀歎了一聲,她的心肝也不是鐵打的呀。
  進了門,朱盟正在忙碌,邊打電話,邊翻閱著文件,西裝革履的樣子,坐在整片落地窗的光影中,一副偽精英架勢。沉默示意英姿坐下,他也打完了電話。雙手交疊看著英姿,惹得微笑的英姿差點笑抽筋。
  “謝小姐,很高興你重新回到編輯辦公室。”
  “呵呵,總編,我原來以為搬回記者辦公室,效率肯定提高,沒想到還是您老眼睛尖,發現我在編輯辦公室才能發揮最大效率,呵呵,多虧總編提拔。能跟總編在一起並肩工作真是我無上的光榮。”沒一句是真心話。
  “謝小姐,我不老。”
  拍馬屁拍昏頭的英姿一聽,楞了兩秒,差點想扇自己十個巴掌。上任老總編在的時候,她天天追著老頭拍馬屁,一口一個“您老”,哄得老頭天天對她露出春天般肥胖的微笑。興許是在老總編手下混得太順溜,間接使她的虛榮心膨脹,再加上她潛意識裡一直認為老板都應是老家伙,才釀就了第一次見朱盟的慘劇。
  “呵呵,總編,你瞧我這張笨嘴,總編年輕有為,玉樹臨風,青年才……”
  “好了,謝小姐,我叫你來不是來聽這個的。”朱盟灼亮的黑眼珠一直盯著謝英姿的一舉一動,聽她拍著拙劣的馬屁,心裡只覺得好笑。
  “謝小姐,請你告訴我剛才去了哪裡?”
  英姿手心出汗,糟了,被拉拉害死了,剛才在洗手間裡呆了快二十分鍾。“我這剛采訪完那食物中毒的案子。”她試圖轉移朱盟注意力,暗示自己還是在積極得干活的。
  “你一個小時前就回來了。”朱盟不是容易被忽悠的老總編,冷漠得點出她刻意忽略的事實。
  “呃……總編,我剛……剛去了趟洗手間,有問題嗎?”很好很好,她確定以及肯定,面前這個文質彬彬的偽君子,因為一根雞腿,徹底盯上自己了。她在明,他在暗,形勢不妙。
  “如果我的表沒走錯的話,謝小姐,我確定你去了洗手間二十五分鍾。”
  “呵呵,總編表很漂亮,真有品味……”某人被朱盟手上看起來十分名貴的手表金光閃昏了頭,顧左右而言其他,奔騰大腦已經死機,她卻妄圖靠張嘴皮子逃過一劫
  “謝小姐。”朱盟醇厚聲音揚高了一度,警告意味十足。
  英姿的心肝也顫了顫,寒風真是蕭瑟寒人。雙手握緊,認命吧。“這個總編,我確實在洗手間呆得久了點,你不知道……我便秘。”老娘惡心死你。
  佯裝無辜得盯著對面的朱盟,不出所料得看見他沉默了下來,似乎已經被便秘的她給震懾到了。雙手放在膝蓋上得意得交疊,對付這種雅痞,除了猥瑣就是猥瑣,沒錯了。
  “謝小姐,你又缺鈣,又便秘,希望你保養好身體,這樣才能更好的工作。”朱盟終於開口。“好了,你出去工作吧。”
  以猥瑣下了一城的謝英姿屁顛屁顛的離開總編辦公室,剛想打開門的時候,背後的資本家朱盟冷不丁來了一句,“謝小姐,我認識一個醫生,很擅長治便秘,我可以介紹給你。”
  英姿楞了一楞,回頭看背後的朱盟,惶然發現,籠罩在和熙陽光中的他,漂亮的眼睛有一抹狡詐的光一閃而逝。
  她奔騰的大腦終於發現,這賤男有一雙狐狸眼。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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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碗

  “這麼點小事怎麼好麻煩總編呢,沒事,我回去啃幾串香蕉就行,呵呵呵。”英姿心裡直抽搐,這在聰明人手下就是累,腦袋好使,不好忽悠。
  端坐原位的朱盟點點頭,低頭繼續手中的文件,修長的手指翻閱紙張帶出的嘩嘩聲,仿佛是道無情逐客令,杵在門邊的英姿摸摸鼻子,開門出去。心裡感歎著,資本家就愛玩假惺惺,也不嫌累得慌。
  門外眾人或大或小的眼睛,射出的光芒足以能把總編辦公室的黑胡桃門擊出個窟窿來。英姿在眾人翹首企盼中走出,面對那一道道只有在見到流浪狗時才流露出的目光,也不答話,聳聳肩回到自己位置上坐下。
  窗外的沉重冷氣似乎透過了哪個縫隙,呼呼得吹了進來,冬天已經成了厚臉皮女巫,賴在人間不肯離開。編輯辦公室有幾秒的死寂。葉佩佩小心得瞄了瞄那扇黑胡桃門,轉頭低聲問英姿,“英姿姐,總編找你什麼事?”
  “好事。”
  女性的天性使然,嬌嬌女來了興趣,高跟鞋一蹭,滑椅帶著她湊到了英姿身邊,“什麼好事?說說。”就沖英姿口中的那個“好,”她決心充當地底下的尖嘴小鼴鼠,大冬天的,非刨些東西過冬不可。
  “請我吃東西。”
  葉佩佩“啊”了一下,紅唇大張,雙眼圓睜如銅鈴,白花花的小臉扭曲得有些駭人。“真,真的?”嬌嬌女心中五雷轟頂,難道這人中之龍朱盟看上這沒身材沒氣質的謝英姿了?
  “啊,真的,請我吃炒魷魚。”
  “炒,炒魷魚?”葉佩佩已經開始結巴,緩過神來,爪子揪著謝英姿的胳膊不放,“英姿姐,千萬別吃,不是你吃魷魚,是魷魚吃你啊!”葉佩佩尚存一些良知,女人何苦為難女人的精神在這時刻,從黑腸子裡破腸而出,綻出良知的花。
  英姿眸光狡黠一掃身邊緊張的葉佩佩,伸手覆蓋在她的爪子,拍了拍,堆起笑容,“放心,我跟總編說我便秘,總編多善解人意的人啊,”這句話說得咬牙切齒,“他說吧,等我不便秘了再請我吃。”瞧著葉佩佩朦朧迷茫的熊貓眼,英姿越說越來勁。
  “那你不是要一直便秘……”被英姿胡謅得一楞一楞的葉佩佩順著她的話接口,隨即微嘟著紅唇,塗滿指甲油的小爪子生氣得拍打英姿的肩膀,“謝英姿耍我呢,討厭,討厭,”脆生生的“討厭”兩字對應著爪子的節拍,一起一伏,敢情嬌嬌女平時就是這麼把男人收歸爪下的。“還害人家說什麼便秘,人家淑女從來不說這種字眼的啦。”
  英姿轉頭翻翻白眼,渾身的雞皮疙瘩又翩然而至。葉佩佩這種膩死人不償命的糖衣炮彈,對男人管用,對女人,那可真是要出人命的。
  為保住被糖衣包圍的小命,她笑著偏過頭來,“開玩笑呢,我怎麼會對總編說什麼便秘,快回你座去吧,小心總編出來請你吃海鮮,啊?”
  葉佩佩投給英姿一個嗔怪的白眼,腳底又一蹬,披散的長發下,被濃妝抹黑一圈的大眼,含著淡淡水一樣的幽怨,越滑越遠,像極了恐怖片裡飄飄而去的如花。事實證明,鬼森森的如花也是怕被魷魚噎著喉嚨的。
  冬天把大地摧殘得光禿禿了一片,荒涼大地亟待春姑娘的妙手回春。謝英姿生活中頑強萌發的小春苗,被冰冷的翡翠石活活扼殺在萌芽中,見不得天日。在編輯辦公室蹲了一個多禮拜,每天像小白兔似的蹲紅了眼,見著朱盟就是一陣點頭哈腰,哈得她人都快成蝦弓了。朱盟倒好,頂著張明滅不定的俊臉,時而冷漠,時而溫和,開始指派她做些本職工作外的事情,敢情真把她謝英姿當太監使喚了。
  她謝英姿堂堂激情澎湃,才華橫溢的新聞系高材生,把筆桿當槍使,初出象牙塔之際,更是渴望大展拳腳,為社會揭露丑惡陋習,為民女打抱不平,為弱小伸張正義,為日漸沉淪墮落的社會吹來一陣清涼之風。可是現在倒好,自己這正義女戰士還兼職辦公室小妹,也沒見有人給她評個“任勞任怨老黃牛獎”,英姿越想越氣結,嬌嫩心肝扭成了油酥麻花,等著資本家來啃食,她卻連個“不”字也不敢吭。
  “謝小姐,請你幫我聯系廣告部,請他們把最新的廣告商情況整理出來。”穿深藍色西裝的朱盟交代完劉蘭事情,走到她桌前,黑影驀地擋住天花板上的朦朧光線。英姿瞅著朱盟唇形好看的嘴唇,尋思著,這麼片誘人的紅唇長在這道德淪喪的偽君子臉上,還真是可惜了。
  “好的,總編。我馬上辦。”處境如履薄冰的謝英姿,為了生計,也只能獻上自己的麻花心肝,請資本家品嘗,嘴上還得甜甜的說,祝您享用愉快。
  “哦,還有,我讓發行部搜集的統計數據送上來了嗎?”已轉過身的朱盟又折了回來,讓松了口氣癱軟在椅子上的英姿,驚得馬上端坐起來,脊梁挺直成青松狀。
  “哦……送,送上來了。”混沌大腦還沒跟上拍子,嘴巴已經提前反應。發行部的實習小妹說好下午送來的,剛才她又頂著便秘的光環跑到洗手間開小差,拖著拉拉發了一通牢騷,也不知道到底送來沒有。旁邊的朱盟正面無表情的等著她交貨,腦子攪成了漿糊的英姿急忙起身,在自己的辦公桌上一通翻找。
  這份不是,這份也不是,那份更不是。邊上的冷面煞星盯著她急得跳腳的樣子,也不吭聲,耐心得杵在邊上,充當活動監視器。此時無聲勝有聲,英姿被頭頂的X光射線盯得全身起毛,忙碌的手更加慌亂不堪,碰翻了桌上神功蓋世的李小龍,李小龍又碰翻了筆筒,辟裡啪啦的聲音惹來了辦公室其他人的注目。
  一急腦袋就塞滿棉花的謝英姿臉頰緋紅,尷尬得抬頭看一眼身邊的朱盟,只見他氣定神閒得盯著她,朝他尷尬一笑,低頭繼續找。想來這小白臉不等到那份文件現身,他大爺是不走了。
  桌上沒有,英姿氣急敗壞的拉開抽屜,她剛把一堆文件扔進了抽屜。把抽屜翻得驚天動地,第一格沒有。氣急攻心的她猛地拉開第二格抽屜,頓時臉上華麗麗得潮紅了一片,那裡面赫然放著她趁超市大促銷時買來的衛生巾,填滿了整整一抽屜,夠她用個一年半載。
  那五顏六色的包裝,任憑瞎子也嗅得出來那是屬於女人用的東西。英姿篤定朱盟是看到了她那點家當了,迅速關上抽屜,窘得抬不起頭來。
  “謝小姐,這是總編要的統計數據。”門外傳來的女聲猶如夏日裡的一汪清泉,徹底解救了尷尬女魔謝英姿。
  發行部小妹把文件遞給英姿,隨即認出了朱盟。羞澀得朝朱盟露出夏日冰激凌般甜膩的笑,“總編好。”
  “你好。”
  傻雞英姿把文件遞給朱盟,紅暈在臉上飛竄,完美得洩露了她的心虛。額上更有薄薄汗絲不合時宜得冒出,一副皇帝打噴嚏,奴才流鼻涕的奴隸樣。
  “謝小姐很熱嗎?”接過文件的朱盟仍舊紋絲不動,黑影仍舊剝奪光明的照耀,杵在英姿身邊沒有回辦公室的跡象,深黑如墨的狐狸眼仍舊不放過奴才謝英姿。
  英姿尷尬得瞥一眼朱盟,心想這賤男把她當猴耍著玩呢。“呵呵,不熱,不熱。”額上的汗流得更生猛。
  “你流汗了。”
  “哦?是嘛?呵呵,暖氣溫度太高,虛汗,呵呵,虛汗。”英姿抹一把額上的汗滴,心裡一頓臭罵,奶奶的,你們這些東西,早不來晚不來,趁老娘丟盡臉的時候出來添亂。
  看朱盟仍舊沒有離開的跡象,英姿在心裡瘋狂叫囂,看什麼看,沒見過女人來大姨媽出虛汗嗎,再看,再看老娘收費了。
  還當我免費小丑了。
  “你工作吧。”朱盟終於開口,臨走前,面無表情得瞥了眼英姿那放衛生巾的抽屜,氣得謝英姿差點想把一抽屜的衛生巾砸在他寬厚卻不厚道的背上。
  關上辦公室房門的朱盟,悠悠得踱向辦公桌,瞥一眼手上的文件,情不自禁得咧開一絲迷人的笑。笑著搖搖頭走回座位,有失心瘋存在的生活,還真是有趣無比。瞇起眼睛望茫茫藍天裡偶然飛過的候鳥,撲扇翅膀的樣子讓他想起一只雞腿,他再度爽朗笑出聲,那可只真是一只神奇的雞腿。
第十碗

  目睹了這精彩一幕的眾人私底下都無比同情英姿的遭遇,這資本家就是有那種讓人跳腳的氣場,任憑你是嬌嬌女,女戰士,A片狂甚至老江湖,還不都是脖子上掛塊“奴隸”的牌匾,任由主子派遣。
  劉蘭賊頭賊腦得拿著文件走過來,湊到癱坐的英姿邊上小聲耳語,“英姿,你當初要搬走,那是一點錯都沒有,可惜……”可惜幸福的地球生活壞在一根雞腿上。
  於是,雞腿飛船直接搭載著女戰士英姿奔向了火星,開啟了小丑人生。
  難不成老娘要蹲這了此殘生,除了給資本家賣命,還要時不時給他唱個小曲,玩個雜耍,她謝英姿又不是猴子。瞪著那扇黑胡桃門,越想越氣,她猛地一拍大腿,箭步出了編輯辦公室。
  風風火火的找到自己的頭-----記者部徐部長,這禿頂老頭穿著條牛仔褲,屁股上的兩個兜裝得鼓鼓的,幾百米外就能認出他的屁股來。
  這老徐頭和人正在辦公室外哈拉,那人剛走,見到英姿過來,笑著招呼,“英姿,醫療事故那稿子寫完了沒?你這篇是咱們版的重頭。年輕人好好寫聽到沒?”
  職業馬屁精謝英姿職業精神佳,畢恭畢敬的回答,“部長,我知道,您吩咐的事我哪件沒辦好啊,我快寫好了,回頭我就給您交上來。”在徐老頭面前,她總算找到了些人的感覺,那可真是如沐春風,如魚得水,如枯木遇雨絲,如火星人遇上地球人般天雷勾地火。
  “部長,我這找您有件事。”
  “什麼事?說吧。”
  英姿一見老頭態度和藹,春風拂面的樣子,馬上堆出諂媚的笑,“嘿嘿,部長,是這樣的,您要不幫我跟總編講講,讓我調回記者部……部長,我就老實說吧,呆總編辦公室壓力大啊。”朝老徐頭無奈得攤攤手,自己這印堂發黑遇煞星的鬼樣,是人都看的出來。
  老徐頭一聽,也猜出英姿在天子腳下日子不好過。安慰似的拍了拍英姿的肩膀,語氣也嚴肅了些,“英姿啊,你的心情部長理解,你們年輕人嘛,就想自由少約束。”話鋒一轉,“不過,總編特地找我談過你,看起來很器重你這位同志,在編輯辦公室也是好的嘛,多磨煉,有助於將來更好的工作。”
  這老徐頭也是老狐狸一只,哪會看不出來總編對英姿“特殊照顧”,那麼多記者,他找上門就談謝英姿的表現,擺明了讓他不要插手。這新來的總編別看年紀輕輕,可背景了得,手段也厲害老道,手裡好似握著根隱形皮鞭,驚得底下的人都快馬加鞭,工作不敢懈怠,報社內部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他老徐頭混跡江湖多年,早得出一個結論:動了什麼,也不能動了老板的奶酪。
  “英姿,你呆在編輯部,那說明是總編看重你。你這個記者同志比較特殊,總編是有意親自栽培你嘛,你辦公室離得遠,以後要請示什麼,直接問總編就行,不用到我這裡跑一趟了。”老狐狸皺巴著一張老臉,小眼微瞇,三兩句就把英姿這鬧騰的排球踢回了朱盟這邊。“年輕人嘛,不叫苦不叫累,把壓力化為工作的動力,英姿,部長看好你。”
  英姿心裡已經把這大屁股老狐狸裡外罵了三圈,這老東西,撇得一干二淨,不但不肯為自己出頭,還縮著脖子直接把她推給朱盟使喚消遣。敢情她謝英姿真的一臉猴相?
  “好好,部長,感謝你們這麼看得起我謝英姿,那我好好干,爭取不辜負你和總編的看重。”嘴上冠冕堂皇,內心已經鼻涕眼淚糊在一起,差點想把自己心頭溢出的酸水當醋喝下去。
  黯然到足以銷魂的一天終於結束,英姿搭載著拉拉去了那家“幸福食坊,”老板娘照舊熱情非常,英姿點了一盆酸菜魚和一堆肉食,和拉拉大塊朵頤起來。
  這個灰蒙蒙的冬春交接的夜晚,星火繁天,只有肉食才能給她短暫的幸福。
  下班時分,拘束難熬的工作時光終於結束,謝英姿拿黑板擦把腦中朱盟的白臉一把擦去,頗為享受得咽下香滑嫩口的酸菜魚,一邊聽著拉拉的嘮叨。
  拉拉似乎十分興奮。平庸的小臉因為青春而閃閃飛揚,“英姿姐,下個禮拜就是公司周年宴會,聽說公司包下了五星級飯店的宴會廳,我聽亮妹說了,這次活動經費多,請了五星級廚師,好吃的東西多,來的貴客也多……”
  一聽到吃,腦中飛翔出平素很少有機會吃到的美食,海鮮,牛排,烤全羊,烤乳豬……英姿咽下一口酸菜魚,激動得兩眼放出璀璨饑餓的光。
  “真……真的,好吃的多?”也算她倒霉,她來的這兩年,公司舉辦的宴會就去過一次,還是她剛進來的時候。那時的她徹頭徹尾一新人癟三,空著肚子流著口水,眼巴巴得繞了自助餐三圈,當著那麼多老資歷員工的面,就是不敢下手。之後還是趁著沒人注意,端著盤子上去就搶,才搶滿不到一小碟,警惕的余光瞥到上司走過來,只能佯裝昂著頭,端著那塞牙縫都不夠的東西離開。
  那晚的情形真是記憶猶新,一想到那晚幾乎想把整桌東西吞下肚,可最後只能淪落到餓著肚子跑去路邊攤吃了碗牛肉面的自己,英姿就覺得好餓。之後一年的那次,還是新人癟三的英姿被老徐差著去采訪突發事故,她又是含恨錯過大餐。
  今年終於貴為前輩的謝英姿,鼓著腮幫子,捏緊拳頭,立志要掃蕩免費餐宴。
  “是啊,好吃的東西比前些年多了幾成,亮妹的消息哪有錯過?”拉拉嚼了一口酸菜魚,英姿的口水加速分泌,“不過吃倒不是重點,重點是這次特別隆重,咱們公司的黃金單身漢都要來,亮妹她們都跑去買晚禮服了。亮妹說了,五樓的電冰箱,”說的是五樓網站工程師鄭暖陽,名字聽起來像熊熊火山,實際上是冰箱美男,以神秘自居,英姿懷疑該男子是個gay。
  “九樓的笑面虎。”九樓財務部會計師林海盛,愛噴香水,據說面部神經有些問題,見誰都露出陽光般粉嫩的笑,英姿懷疑該男子和冰箱男有一腿。一陰一陽,吃飯蹦香。
  “十三樓的長發妖。”時尚雜志頭牌造型師楊修年,一頭陰柔及肩長發,有一雙媲美男模的長腿,為人囂張自傲,卻才華橫溢,設計出的效果常常讓人有脫胎換骨的感覺。英姿篤定是gay。
  “二十樓的日本男。”董事長助理吳康,一張如日本明星英俊硬朗的臉,彬彬有禮,男人味十足,英姿放了塊肉進嘴裡,點點頭,嗯,這個還算正常。
  “還有……”拉拉停頓,有些賣關子,“英姿姐,你猜猜。”小眼睛眨出星光點點。
  在盆裡大撈特撈的謝英姿,抬起頭白了拉拉一眼,你那腦袋瓜蹦出的問題,老娘要真答不出來,老娘那麼多年的酸菜魚算是白吃了,沒好氣的回答,“十七樓的小白臉。”
  “哇,英姿姐,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拉拉拍手鼓掌,對英姿滿是崇拜。低著頭湊近了些,“亮妹說了,這次黃金單身漢集體出動,那幫女人已經私下瓜分過了。”
  “瓜分?八國聯軍進京城呢。說來聽聽。”吃完剔牙的英姿心裡狂笑,一幫女人為了幾個不是gay或是快要變成gay的男人爭個頭破血流,還瓜分呢,小心抱個大玻璃回家劃破手腳。
  “總編名列第一梯隊,所以公司幾個頂尖美女准備出馬,亮妹說她昨晚逛街的時候,看到那個韓雲笑在高級時裝店試晚禮服,露出半個胸的,看起來對總編志在必得。”拉拉扼腕得搖搖頭,“哎,總編是逃不過她那兩個大胸的包夾了。”
  “那朱盟也就是咱們公司旗下的報社總編,吳康應該更值錢啊。”英姿不解。
  拉拉來勁了,“那小助理吳康哪能跟總編比啊,英姿姐,記不記得上次我告訴你,董事長叫總編小盟的事情?”
  英姿點點頭。窗外天色更暗,窗內的八卦光芒正盛。
  拉拉更加鬼祟,小眼左右飄了兩眼,掩耳盜鈴的姿態天真可愛,流露出未成熟的小孩子性子,“英姿姐,你大概是最後知道這消息的人了,咱們總編是董事長外甥,總編的媽媽和董事長是親姐妹,他家也是公司股東之一,聽亮妹說了,總編外公,也就是公司老董事長,把股份給了兩個女兒。不過據說總編的父母全是大學教授,不管事。”
  英姿一聽,狠狠得折斷了手中牙簽,這年頭,一個破總編居然是皇親國戚,怪不得姿態那麼有恃無恐,敢情有後台撐著呢。她謝英姿當初真是瞎了眼,才把金龜子當成小實習生了。
  不平冉冉而起,她微蹙著眉頭不說話,拉拉繼續最新八卦。
  “這消息也是最近才從上頭傳下來的,怪不得那韓雲笑追總編更緊,不過她也別得意,公司裡的頂尖美女還嫌少嗎?看到肥肉誰不搶。”
  英姿冷哼。“亮妹看上誰了?”又重新拿了根牙簽叼在嘴裡,瞄一晚城市的繁復夜色,英姿有絲片刻的恍惚錯亂。
  “亮妹不說,不過我估計看上誰都沒戲,不可能的任務。”拉拉搖搖頭,“不過英姿姐,你們辦公室的劉蘭似乎瞄上冰箱了。亮妹說好幾次碰上她跟冰箱說話,冰箱那表情都零下了,那劉蘭也不怕把自己凍著。”
  “干柴嘛,智商跟常人不太一樣,這愚公都把山給移下了,一個小冰箱算個啥。”下巴支在手掌上,吃飽就犯困的英姿慵懶說道,“那冰箱都不怕把自己給凍著了,她劉蘭怕什麼,積了那麼多年的厚臉皮也不能擱著不用,”她舒服得癱軟在椅子上,“十年磨出張厚臉皮呢,當然要用到極品男人上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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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碗

  轉眼又過去一個禮拜,朱盟上任也快一個多月了,傑出女記者兼辦公室打雜小妹謝英姿,就這麼從早到晚做牛做馬,有時還得兼當猴子,豐富金龜子朱盟的精神生活。
  這朱盟大概歧視猥瑣女人,特愛差遣她干這干那,葉佩佩和劉蘭疑心重,一開始還有點懷疑朱盟品味特殊,看上了男人婆謝英姿,可後來細細觀察,這朱盟倒是常和公司頂尖美女一起吃飯,對著美人和顏悅色,溫文爾雅,可對著謝英姿,基本上連“和顏”也談不上。
  兩人了然得對望一眼,已經猜到七分。這年頭,據說有種男人是偏執狂,固執得認為女人就該有女人的嫵媚樣,所以見到不男不女的中性女郎,就想上去狠狠踐踏。這朱盟估計就是這號男人,金龜子嫌棄謝英姿呢,所以勞師動眾得把她調回來蹂躪。
  熬了一個多禮拜,英姿摩肩擦掌得等到了周六晚上------公司周年宴會。拉拉這個春心蕩漾的小女人,拖著她試穿了n件衣服後,終於確定穿黑色吊帶連衣裙赴宴,自戀得在鏡子前左右流連,鏡子中的小個子女郎紅霞撲閃,人工睫毛眨巴眨巴,露出半個小香肩,旁邊站著個黑臉女郎。
  “英姿姐,好看嗎?好看嗎?”拉拉抱著鏡子照個不停,大概愛上了鏡中的自己。
  “好看。”像高級睡衣。
  不耐煩得看表,這丫頭再照下去,只能喝人家剩下來的冷湯了。英姿皺著眉,嘴巴不饒人,“拉拉,看你跟鏡子相處得這麼和諧,要不直接扛著它一塊走吧。”
  拉拉孩子氣的嘟起嘴,最後瞥了眼鏡子中自己的倩影,痛下割捨,“好啦,好啦,走吧……不過英姿姐,你也穿得太隨便了,”英姿今晚裹了一套正經的女式西裝,扒了扒亂發就出了門,“多少也穿條裙子嘛,你腿長,穿裙子肯定漂亮。”
  “穿什麼裙子?老娘又沒發騷……”
  黑裙發騷少女楊拉拉嘴角抽了抽,“晚上這麼多黃金單身漢哎?”
  “那些男人能當肉吃嗎?”今晚謝英姿眼裡只有吃,為了今晚的掃蕩,她中午就吃了一點東西,晚上還選了條最寬松的褲子。現在肚子餓得咕咕叫,這發春小妞還跟她提什麼男人,謝英姿更加不耐煩起來。
  “拉拉,老娘要是待會只能喝到湯水,小心我把你剝光了烤火吃。”
  飆車到了會場,她倆還是遲了些,公司領導致辭已經結束。乳白色空間裡,悅耳音樂與杯斛交錯,光影更疊,打在來來去去,互相攀談的都市男女身上,是另一番奢靡風情。
  與遇到的幾個同事寒暄,女士們一年難得華麗一次,濃妝艷抹的臉上,顯得頗為興奮。英姿心不在焉的客套著,貓頭鷹般晶亮的丹鳳眼左右一掃,眼前一亮,自助餐桌在十米之外。
  拽著拉拉就往餐桌狂奔,目標明確。被大力士謝英姿拖著的拉拉卻小眼亂飄,邊走邊興奮得小聲叫著,“英姿姐,快看,冰箱和笑面虎站在那邊,哇……好帥啊。”
  哇個頭,他倆是一對,能不一塊嗎?
  “還有那裡,快看快看,長發妖被一圈女人包圍呢,”拉拉小眼已經瞪大,咋咋呼呼,“哇,他身上那套行頭肯定是今年最流行的……”
  雙耳已經殘疾,只剩眼睛運作的英姿,眼尖得發現自助餐桌上有眼花繚亂的食物,焗爐烤龍蝦,薯仔薄餅,烤豬扒,洋蔥豬扒,黑胡椒豬柳,各色沙拉,不知名的海鮮,西點蛋糕,英姿速速蛻變成猛流口水的空腹野獸,對會場的奢華暗湧已視而不見。
  “英姿姐,你看那邊,”拉拉喚正拿餐盤的英姿,英姿不理。扯了扯英姿的衣角,“別急著吃啊,看那邊……”
  被拉拉催得火冒三丈,英姿瞪了瞪身邊的拉拉,順著她努嘴的方向望去,只見遠處香檳琉璃台邊,董事長孫佳芝一身高貴優雅晚禮服,握著酒杯,和藹得對一個高大男人說話,兩人旁邊站著一個卷發美少女,長及曳地的白色禮服,聖潔美麗。那男人背對著她和拉拉,一身黑色西裝,看不清相貌。
  英姿瞇眼定晴一看,喲,這不是他們太陽鳥的金龜子朱盟嗎?只見孫佳芝帶著他引見了幾位大人物,瓔珞燈光照耀下,不遠處的公司幾大美女聚首在一起,含水眸光時不時風情無比的飄向朱盟身上,美麗性感的皮囊掩飾不了虎視眈眈的心。
  “哎,亮妹,過來,過來。”拉拉叫住赫赫有名的搜索引擎亮妹,所謂亮妹,其實真的不靚,一張圓臉,半張被淡淡的雀斑占據,一雙大眼卻無比靈動,烏溜溜轉動著,不放過任何一場男女間上演的殺戮。“董事長和總編身邊的美女是誰啊?總編對象嗎?”拉拉最關心這個。
  “不是不是,是咱們太陽鳥小公主孟筱然,總編應該是她表哥。”亮妹快步走到餐桌邊拿吃的,看見端著餐盤瘋狂攬食的英姿,“哎,老謝,瞧你這德性,餓一天了?”亮妹其實比英姿大幾個月,原名叫鄭亮,喜歡裝成嫩菜,愛叫英姿“老謝。”
  “那是,我這胃等一年了,就等今晚大展拳腳了……”英姿捧著堆得小山高的餐盤,笑嘻嘻得對亮妹開口,邊說邊塞了塊已剝了殼的蝦進嘴。時間緊迫,女葛朗台謝英姿力爭把山珍海味盡數拿下。瞧見亮妹雷達般的大眼機關槍似的掃視全場,英姿揶揄開口,“亮妹,有啥動靜沒?”
  亮妹傾近英姿,口氣專業,“動靜大著呢,老謝你是吃蝦肉,瞧見那邊的韓雲笑沒?”挑挑眉指示英姿看會場那頭的韓雲笑,性感華服勾勒出凹凸有致的曲線,一雙勾魂眸子高傲冷然,卻在飄向朱盟時倏然化成了水。“那邊的美人都開始要吃人了。那韓雲笑已經放過吳康,改啃總編了。小心把她那烤瓷過的牙啃碎了。”亮妹語氣惡狠狠,敢情肥水不想往外流。
  亮妹拉拉走後,英姿一個人樂得逍遙,這宴會裡的人,基本是志不吃,人吃人才是重點。英姿用叉子叉起流汁的小豬排,立馬就往嘴中塞,以自助餐桌為據點,一邊吃一邊觀賞吃人大戰。嘴巴和胃高速工作,腮幫子因為食物鼓鼓的,不知道的人以為她在吹氣球,又貪心得低頭挑選盤中食物,滿意得選出了塊牛肉,抬頭要往大嘴中送的一刻,差點噎死過去。
  此刻,朱盟站在兩米外,握著香檳酒杯,凌厲的眼神看著她。又被老板瞪得起毛,她鼓鼓的腮幫子停止蠕動,繃緊的嘴巴肌肉發酸,諂媚的笑是擠不出了,只能強擠出膨脹扭曲的笑,朝朱盟點點頭,見他大爺終於轉移注意力到性感美人上,立馬閃人。
  之後的謝英姿,不敢再把自助餐桌當據點,只能以該方位為圓心,吃完就上去搶,搶完再撤,如此循環,就怕再被朱盟盯上。
  這種應酬客套的場合,已被美人搭訕了無數次的朱盟,整個晚上,視線卻時不時飄向某個有食物香味溢出的方向。那個地方,有個身著女式西裝的失心瘋,以自助餐為圓心,整個晚上嘴巴就沒有消停過。
  第一次,她朝他露出那仿佛是脹了氣的扭曲笑容時,他差點忍不住笑出聲來。第二次,發現這女人捧著疊成山狀的盤子跑到角落狼吞虎咽,碰到有人經過,就忸怩得放慢嘴中動作,佯裝淑女小口小口吃。第三次,又在餐桌前徘徊,還有點賊頭賊腦……第五次,第六次,第七次,她還在那裡,怎麼還在吃?
  黑色眼瞳又掃到英姿賊頭賊頭的回到桌前,丹鳳眼放出亮晶晶的光,讓他想起動畫片裡口水一滴滴往嘴外流的森林野獸。朱盟再也克制不住的彎出好看弧度,這樣繚繞平庸的夜晚,有張一直蠕動的嘴取悅了他,讓他的心輕盈起來。
  “表哥,什麼這麼好笑?”一旁的表妹孟筱然一臉納悶,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有些明白,“表哥,你是不是餓了?我幫你拿點吃的來。”
  彎起的嘴角仍然沒有隱去,在忽明忽暗的燈光下有些邪魅,把酒杯遞給表妹,“謝謝,我自己去。”他倒是要會會有個彈簧胃的女人。
第十二碗

  吃到走火入魔的謝英姿輕輕得哼著鄉村小曲,胃脹得有些難受,可是一看到新上來的新鮮菜色,尋思著今晚若錯過這等好東西,就得等到明年今晚了。於心不忍,深吸了口氣,又捂著飽脹的肚子回到根據地----自助餐桌。
  低著頭挑挑揀揀,這個還行,那個不錯,拿上拿上。呃,一個飽嗝。仍舊饑餓的視線向右,哇,好肥的蟹肉,伸出爪子就要撈,卻在勺子觸到美味蟹肉的同時,與另一只勺子相遇。
  抬起頭,傻雞英姿一楞,因為全身智慧都用來消化的原因,反應有些遲鈍。好在還是反應過來了,堆出滿臉諂媚的笑,腰微彎,伸出去的勺子嗖得縮了回來,拱拱手,“總編,您請,您請……”
  朱盟面無表情的瞥一眼英姿,自然也不放過她那明顯鼓起的肚子,佯裝嚴肅的撈起一些蟹肉,“謝小姐對今天的宴會滿意嗎?”
  處於戰備狀態的謝英姿立刻板直了腰板,“很滿意,很滿意,作為太陽鳥的一名員工,我感到十分的光榮,公司真是太體恤我們員工了,我……”一個響亮的飽嗝,“十分滿意。”公司讓我吃了個飽,能不滿意嗎?
  朱盟點點頭,不漏過美妙音樂夾雜著的響亮飽嗝,感覺肚子裡有個不安分的東西在使勁撓他,癢癢的,有想笑的沖動,“有謝小姐這樣努力的員工,我很高興。”說完,低頭刻意得瞥了眼英姿圓鼓的肚子,慢悠悠的優雅離開。
  悅耳到靡靡的音樂雖然麻痺了些謝英姿的神經,好在天生聰慧,順著朱盟不懷好意的眼神,清晰看到自己的西裝外套扣子開了,暴露了她不雅觀的肚子,心虛得扣上扣子,撈上蟹肉就跑。
  這什麼世道,窮人好不容易吃頓好的,還要看資本家臉色。
  直到又把滿滿一盤食物全部吞下肚,謝英姿只能扶著牆移動,走起路來像蝸牛在旅游。
  “英姿姐,我和亮妹她們去唱歌,長發妖也一起哦,你去不去?”拉拉跳到英姿面前,輕盈的模樣讓蛻變為蝸牛的英姿好生嫉妒。似乎剛咽下的食物還賭在喉嚨,她深吸了口氣,有點暈眩。擠出笑容,“不了拉拉,我回家,你們去吧。”
  無比艷羨的瞅著拉拉和亮妹手牽手離開,英姿撫著脹到快爆炸的肚子暗自垂傷,奶奶的,老娘這次吃殘了。
  飽到連氣都嗝不出來,英姿挺著肚子緩緩走到停車場,大概是因為地球引力的作用,每走一步,就覺得胃裡填滿的食物快要把她的鐵胃撐破,越來越難受。呼吸有些窒,手心泌出冷汗,英姿靠在一輛車的前車蓋,天旋地轉的可怕感覺凶猛襲來。
  誰來救救她,她謝英姿快掛了。
  “你在這裡干什麼?”背後響起醇厚低沉的聲音,好似天外橫空而來的救星,謝英姿心中驚喜,卻在側頭看向來人時,熱乎的心涼了半截。
  無比哀怨的看向來人,她不知道自己此時露出了流浪狗才有的水汪汪的目光。再也擠不出諂媚的笑,事實上,她想哭。
  見英姿可憐兮兮的啞巴樣,朱盟皺著眉頭,再次厲聲發問,“你到底怎麼了?”
  “……我腸胃不太好……”
  胃脹得像充過氣的皮球,好似一顆急欲引爆的炸彈,脹得她覺得地球末日來了,再也顧不得那麼多,爪子抖抖颼颼的拽著朱盟西裝的衣角,彪悍女謝英姿平生首度流露出柔弱如水的姿態,“總編,你能不能送我去醫院?”還真有點楚楚可憐。
  朱盟微蹙好看的眉頭,看著一臉蒼白的謝英姿,哭笑不得,拽著已癱軟如泥的她,“走吧。”腸胃不太好?當他IQ20嗎?就她那傻吃的樣,再強悍的胃都要吃崩潰。
  把吃殘的謝英姿扔進後車座,啟動汽車朝最近的醫院開去。英姿難得溫順得歪躺在後座,閉著眼睛靜若處子,冷汗還是迭出不止,從腹部一直傳輸上湧的痛苦感覺似乎扼住了她脖頸,扼得她想呻吟,卻因為最後一分清醒,而生生克制。前頭坐著煞星朱盟,她謝英姿怎麼說也得給自己留點臉皮。
  華燈溢出的流光彌漫著車道兩旁,夜晚釋放出不一樣的氣息。朱盟從後視鏡中望一眼後座的英姿,往常放光的丹鳳眼微瞇,眉擰成一團,病歪歪的模樣總算有了幾分女人的嬌弱樣。
  總算消停了,朱盟微笑著搖搖頭,猛踩油門沖向前方的醫院。
  “你還好嗎?”醫院鮮紅顯眼的十字標記已進入視線,朱盟瞧見英姿眉已經擰成麻花,再也笑不出來。他曾經有個朋友得過胃穿孔,聽這病名就知道,胃鑿出了個洞,最後被直接送到手術室裡請醫生補洞。
  “嗯……”老娘不好,很不好,胃裡的山珍海味在大肆作法,要滅了她謝英姿。不安的挪了挪身子,不料,這一挪,好似天雷勾地火,排山倒海的感覺全速湧向她的喉嚨,她的娘呀,她要吐了。
  眼瞅著朱盟豪華干淨的車廂快被她給毀了,她謝英姿要是滅了這車廂,這朱盟還不得滅了她?奔騰的大腦運作起來,眼珠子咕嚕轉了一圈,沒有袋子,在這千鈞之發,生死關頭之際,謝英姿果斷的在車廂後一陣搗鼓,之後嗷嗷得大吐特吐起來。
  向過度猥瑣的謝英姿同志致敬。
  聽著後頭悉悉索索的聲音,坐前方的朱盟還納悶了一會,之後刺耳的嗷嗷嘔吐聲讓他楞了一秒,好似晴天一道霹靂,咬著白牙瞪著近在咫尺的十字標記,早不吐晚不吐,這該死的女人居然吐在他的車裡。
  嗷嗷嘔吐的聲音虐待著朱盟的耳朵,可是在謝英姿耳裡,可比清幽小夜曲更加動聽暢快。吐到無我境界的謝英姿,已經看不到前方朱盟抽搐的唇角,聽不到他磨牙的聲音,只覺得耳邊嗡嗡一陣後,累贅盡除,通體順暢得想哼山歌。
  拿紙巾胡亂抹了抹嘴角,胃中翻江倒海的感覺已經隨著夜風吹拂而消散,虛軟得靠在舒服的皮椅上,長舒一口氣,奶奶的,她謝英姿又活回來了。
  “到醫院了,下車。”朱盟停好車,手搭在方向盤上,瞥了眼後視鏡中躺得逍遙的謝英姿,唇間有抹揮之不去的苦笑,揉揉發酸的眉心,再度抬頭看了看鏡中的她,這污染環境的女人到底是哪個星球來的?
  英姿心弦一緊,差點想嘩嘩扇自己倆巴掌,剛才吐得那麼天崩地裂,還是在朱盟的豪華地盤上,聽他那陰森森的口氣,說不定剝她皮的心都有。朱盟已經熄火下車,車廂內冷清寂然,窗外的霓虹燈送來點點微弱的霞光,卻泛著冷味,謝英姿心虛得低頭看了看,一個激靈,開了車門,蹭蹭蹭得往外跑。
  瞪著從蝸牛幻化為猴子的謝英姿,朱盟又是一頭霧水,忍不住往後車座瞄了一眼,卻猛然發現車廂裡干淨如昔,一點污穢的跡象都沒有。抿著唇細細思索,剛才明明聽到她吐的,怎麼吐出來的東西又憑空不見了?
  抬頭看前方撒開丫子猛跑的女人,手上拎著鼓鼓的黑色女用手提包,奔跑間包裡滴出了一滴滴汁水,滴答了一路,楞了一秒,戲謔的眼眸盯著前方滑稽的女人,胸腔開始劇烈起伏,他靠在車旁,轟然大笑。
  看著英姿跑到一個垃圾箱旁,賊溜溜的左右掃了兩眼,趁人不注意,嗖的把裝著嘔吐物的手提包扔進了垃圾箱,孩子氣十足。黑幕下,朱盟閃爍笑意的眼睛劃過一絲邪氣,這樣美妙的夜晚怎可錯過?
  迅速銷毀贓物的英姿,昂著頭若無其事的回到朱盟車旁,只見西裝筆挺的朱盟慵懶得靠在車旁,手插兜,額邊的發絲在夜風的調戲下,飄出一絲風流倜儻。心裡咕噥著,賤男,裝什麼騷?
  雙手合十,謝英姿又是一臉賣笑的奴才,“嘿嘿,總編,真是不好意思……你看,我腸胃不太好……”都是被你這個賤人迫害的,彪悍女也蠻不講理起來。
  “進去吧。”朱盟表情一如既往的嚴肅,冷冷得瞥了一眼英姿,眼中透出的縷縷寒氣逼得謝英姿縮了縮,吐完後飄飄欲仙的滋味飛翔不見,謝英姿耷拉著腦袋,心中哀歎,唉,吐完好虛弱。
  “總編,其實……其實我現在已經好得差不多了。我看就不用進去了,嘿嘿嘿,我回去吞點胃藥下去就沒事了。今晚真是謝謝你了,您先走吧,嘿嘿嘿。”微哈腰做迎送狀,大爺您先走先走,咱們揮揮手說聲再見,當然了,最好永遠不見。
  “進去吧。”朱盟恍若未聞,居高臨下的下旨,之後優雅得邁著長腿走向急診室。
  奴才謝英姿呲牙咧嘴的瞪著前方的朱盟,灼亮的丹鳳眼放出千把利劍,欲把朱盟當靶子射成蜂窩。向著滿天繁星,以及遠方的爹娘唏噓,爹,娘,女兒遇到百年一遇的賤人了。
  “怎麼還不進來?”走到門口的朱盟轉身,路燈下的俊臉忽明忽暗,瞪著英姿的眼睛猶如利刃,冷冰冰的光芒不容人忽視。
  “噢,噢,來了,來了。”主子發威,奴才怎敢不從,別說是急診室,就是刀山火海,她謝英姿也得閉著眼睛往裡跳。
  “小姑娘怎麼了?”身著白大褂的中年醫生一臉慈祥。
  “就是,就是……”坐醫生對面的謝英姿發窘,微微蒼白的臉頰有紅暈不合時宜得跳出,低著頭吭了半天,旁邊杵著頂頭上司朱盟,總不能說她謝英姿吃多了胃受不了了然後吐了。
  “她吃多了。”一旁的朱盟猛不丁開口,羞得謝英姿把嘴張成了O型,蠕動的嘴唇說明她想出聲反抗,可是卻羞澀得難以啟齒。有種用爪子刨個地洞鑽進去一輩子不出來的沖動。楞了半天,熱血沸騰,紅霞飛天,她吶吶得還口,“我……我沒……吃多,我就是腸胃……不……太好。”往常伶俐的舌頭這次似乎被誰打了個死結,謝英姿徹底結巴了。
  “那是誰吐了一麻袋的東西?”
  “……”某人徹底語塞,朵朵紅雲從臉頰蔓延到脖頸,好似驕陽下的小小太陽花,散發出的火熱溫度取走了陰霾,教人開懷。
  彪悍女謝英姿大概從來不知道自己有取悅人的本事。
  一直沉默的醫生笑得如彌勒佛轉世,出聲打斷小情侶的拌嘴,擺擺手,“小姑娘要改改貪吃的習慣嘛?一吃多,這個胃就有應激反應,咱們人的胃也不是鐵打的。”站起身,“來來來,小姑娘我給你檢查下,也不用急,男朋友也是為你好嘛。”
  男朋友?找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做男朋友,她謝英姿活膩了不成?憋著一肚子氣的謝英姿瞪向朱盟,卻因為忌憚於他渾身的威懾磁場,惡狠狠的目光倏然軟綿棉,還滲出些小小的委屈。
  兩人互望對方一眼,用視線斗毆,誰是上風誰是傷風,那是一清二楚。不過在管閒事的醫生眼裡,年輕男女之間交纏的脈脈眼神,似乎在提醒他自己也青春過,往事輕狂如煙啊。
  生理心理飽受創傷的謝英姿已經提不久勁揍多嘴醫生,被老醫生粗略的檢查完,也不礙事,開了點藥,就和朱盟出了醫院。當然錢是金龜子朱盟付的,也不是她謝英姿劫富,實在是剛才心急火燎的把包裡的東西全倒在車廂裡,一分錢不帶的進了醫院。
  所以當她摸遍了全身的口袋,連一毛錢都摸不出來時,她對這個冬夜徹底絕望了。用慘兮兮的眼光央求金龜子的時候,謝英姿脆弱的心在滴血。她謝英姿居然伸手問資本家借錢?抖索得拽著朱盟的票子,謝英姿唯一想干的事就是抱著閨蜜杜醇哭個三天三夜。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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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三碗

  “嘿嘿嘿,總編,今晚謝謝你了,太麻煩你了。”嘻嘻哈哈回到朱盟車旁,掏出票子還給朱盟,在心裡趕豬似的巴望著朱盟快滾。
  “不用還了。”朱盟仍舊插兜,表情慵懶得看向謝英姿,白皙英俊的臉皮可以蠱惑眾生,卻騙不了猥瑣女謝英姿,她絕不會忘記這個男人有張毒舌,嗆得她好想犯罪。
  “那怎麼好意思,”把錢放在朱盟車廂裡,把自己零碎的東西粗魯一攬,滑稽得抱在懷裡,一扭屁股就要跑路。“嘿嘿,總編,我先走了,再見再見。”他大爺不肯走,就只有她先撤了。
  “上車吧,你抱這堆東西,想招人搶劫嗎?”
  英姿扭頭,夜晚朦朧的燈光打在朱盟俊美的側臉上,有些怔楞,怎麼她瞧著瞧著,這個偽君子倒挺像打劫的?雙腿有些虛弱,冷風摧殘她細嫩的毛孔,謝英姿心裡輕輕得歎了口氣,萬惡的金龜子難得發善心,咱就替他積點德吧。
  “呵呵,那就麻煩總編了。”又嘻嘻哈哈得奔到後座,卻在剛觸到門之際,被一聲命令所制止。
  “坐前面。”敢情資本家不肯再給她當司機呢,句句吐出的都是陰森刺骨的冷氣,凍得傻雞謝英姿想打噴嚏。
  趁著黑蒙蒙的夜色,低著頭不滿得癟癟嘴,又想鼻涕眼淚一塊抹。靜若處子的端坐副車座,屁股酸痛發麻了也不敢挪,畢竟是在一艘豪華賊船上,她謝英姿得提防翻船葬身魚腹。
  窗外的燈紅酒綠劃過眼簾,閃得她頭暈腦脹,謝英姿回憶起晚間被她吞進肚中的人間美味,那都是極品啊,卻愣是半點沒剩又通通吐了出來,一點都沒給她這個窮人留下,不禁哭喪著小臉,無意識得歪著腦袋,不想因為朱盟猛地一個左轉彎,腦殼結結實實得撞上了冰冷的車玻璃。
  朱盟本就歡快的心情因為謝英姿腦殼與車窗親吻的響亮碰撞聲,而更加愉悅。瞇起眼睛,手指甚至微微得在方向盤上打起了有韻律拍子,一個小車廂,卻已經楚漢相隔,一個在天堂,一個在地獄。
  夜晚總有它陰柔熱情的兩面,深邃得看不清它原來的面貌。夜的花芳香四溢,有些美好正在悄悄發酵。
  謝英姿懊惱得揉揉疼痛的腦門,火氣蹭蹭蹭得噴發,轉頭悄悄得瞪了眼身邊一臉嚴肅的朱盟,尋思著今晚真是邪門了,自己再呆這白面妖人身邊,幼小的身體和心靈遲早夭折。
  察覺已經到了自己家附近,一家醒目閃爍的招牌進入視線,急急喊道,“總,總編,就停這吧,嘿嘿嘿,麻煩您了您辛苦了謝謝啊那再見吧。”說話從來都沒這麼利索過。
  朱盟緩緩剎車,停在街道邊張望,不解得挑眉,“你家在這?”
  “呃,我在這附近逛逛。”捧著自己那堆寶物,謝英姿只等賊船老板發話,連酸脹麻痺的屁股也已蘇醒,准備好撤退工作。
  “去哪逛?”
  你個賤男煩不煩?老娘就是逛女廁所,也比坐這貼你的冷屁股強。終究是當奴隸慣了,反抗的火花只是短暫燃燒了幾秒,就倏然熄滅,連火星都沒了蹤影。老實得指了指外面的小飯館,“我想去……喝點粥。”其實是去吃牛肉面。
  “你還吃?”朱盟醇厚聲音揚高八度,劍眉一挑,開始懷疑起身邊這個女人的智商。
  某人心虛得耷拉下頭,“我這不都吐光了嗎?”聲音小得如蚊子在唱歌,細弱的聲音在靜謐的車廂裡肆意游蕩,朱盟聽得一清二楚。
  盯著身邊女人毛茸茸的腦袋,朱盟忍俊不禁。佯裝轉頭望車外的繽紛夜景,嘴角扯出一抹笑意,他從來沒有在一個夜晚經歷過那麼多啼笑皆非的事情,而且還是來源於同一個女人。
  “走吧。我也餓了。”這出鬧劇他有一路奉陪到底的沖動。
  眼巴巴等朱大爺走的謝英姿,卻等來這等銷魂的回答,怏怏得摸摸鼻子,吃就吃吧,難不成坐朱盟對面吃東西,她謝英姿會噎死不成?小媳婦似的跟在朱盟身後,往常大搖大擺進出“幸福食坊”的謝英姿,在這個霉氣沖天的夜晚,改名叫謝癟三。
  “哎,謝記者,帶男朋友來了啊?”勤勞熱情的老板娘劈頭就讓謝英姿有掉頭回家的沖動。奶奶的,今晚已經是第二次了,這等極品貨色她謝英姿哪消受得起,還是請別人享用吧,她謝英姿……腸胃不太好。
  “嘿嘿,老板娘,瞧你說的,這是我老板……我要碗……白粥。”好想吃牛肉面。
  “哎,謝記者不是夜宵愛吃牛肉面嗎?”一熱情就多嘴的老板娘非常熱情得替英姿露陷,“不過白粥也好,改改口味。”
  點頭如搗蒜的謝英姿,用傻兮兮的笑回應老板娘過度的熱情,手放在桌子底下使勁搓了搓,卻越搓越熱,連帶她的臉頰也火辣辣起來,熱得能烙張餅。打量著對面的朱盟,一身名貴西裝,舉手投足間高貴文雅,這個賤男,一個多小時前還在五星級賓館裡跟一群頂尖美女周旋,一個小時後卻跟她這個猥瑣女吃牛肉面,真是上得殿堂下得草房,英姿總算明白,做一個優秀的資本家,是需要境界的。
  “那這位先生吃什麼?”
  “牛肉面。”朱盟狹長漂亮的眼睛瞟了眼對面的謝英姿,挑釁的光微微跳動,他從來沒有這麼期待過一碗牛肉面。
  謝英姿嘴角隱隱得抽了抽,有種跳起拍桌子大吼的沖動,賤人,賤人,你故意的。用盡全身的中氣壓抑下欲脫韁的怒氣,她擠出張皮笑肉不笑的笑顏,“總編真是挑對東西了,這裡的牛肉面是一等一的好吃。包你不後悔。”
  “是嘛,謝小姐這樣的美食專家推薦的東西,相信不會錯。”朱盟愜意得靠在椅子上,環視著溫馨樸素的小菜館,一臉安然,眉宇間卻透出與生俱來的傲慢。
  謝英姿心裡啐一口對面的男人,金龜子到民間體察民情呢。傻雞腦海裡浮起皇帝下江南的場景,皇帝老爺即使一身樸素,骨子裡的雍容華貴卻藏都藏不住,而他旁邊跟著一個卑躬屈膝的小太監,前腳後腳的隨叫隨到。
  丹鳳眼瞥了眼對面的主子,她低頭哀歎,老娘就是那小太監。
  唯唯諾諾得跟朱盟吃東西,牛肉面飄出的油香混著蔥香,時而騷擾著謝英姿。懊喪得喝著白粥,淡淡的,卻無比溫暖,謝英姿在白粥的安慰中暫時忘卻與牛肉面的約會。兩人默默吃著碗中的食物,熱氣四溢,窗外,寒冷月夜下有嬌俏女孩依偎在男友臂彎中,小鳥依人。月色冷寂,但人間不缺溫暖。
  那晚臨睡前,謝英姿回味著晚宴中的美味,垂足遁胸,悔得在床上打滾哀嚎。而後又想起自己那只花了半個月工資的手提包,嚎得如籠中困獸,她祖宗可是赫赫有名的葛朗台老爺啊。之後的之後,她開始花大把時間回憶朱盟,恨得磨牙。
  鬧騰不修的一晚終於因為夜深而放下帷幕。謝英姿緩緩閉上晶亮的眼睛,不料眼前又跳出朱盟陰晴不定的俊臉,困倦中她輕輕嘟囔,你這個陰魂不散的家伙,老娘跟你沒完。
  就這樣,公司第三次宴會以華麗開場,以慘兮兮收場,彪悍女謝英姿苦守兩年,還是什麼都沒吃到。慘兮兮,我笑得慘兮兮。
 第十四碗

  星期天在床上休整了一天,星期一大早,興許是前一天睡得太多的緣故,也可能是因為心心念念著與朱盟展開新一輪的人畜大戰,總之一大清早,謝英姿雪亮的丹鳳眼早早得迎來了冬日的晨曦,在客廳裡學著李小龍“hoho哈嘿”亂踢了一陣,滿意得看著沙發上的抱枕被她踢飛到了廚房的灶台上,神清氣爽得出了門。
  星期一的早晨路茫茫,謝英姿同志還沒開始和惡勢力斗爭,就首先被她的小起亞撂倒了。哼著小曲坐進破車裡,插進鑰匙發動了半天,這破車居然紋絲未動,氣得她靠在方向盤上亂抓頭發哀嚎。無奈下車,頂著亂發呲牙咧嘴得到馬路上攔計程車。等了半天,一個小個子司機興許是被她滿臉的扭曲凶悍給震懾到了,猶猶豫豫得停下。
  橫眉豎目得催司機蛇行在擁擠的馬路上,可還是敵不過清早又賭又亂的車流,謝英姿又處於遲到的邊緣。急急忙忙得下車,沖著司機乖巧聽話了一路,葛朗台二世謝英姿罕見得甩下一張大鈔,未來得及品味自己款姐的風采,她拔腳就跑。
  咒天咒地咒起亞兒子了一路,她飛奔到電梯。剛巧一台電梯門幾乎已合上,吃肉長大的謝英姿不管三七二十一,又使出全身蠻力,紅著臉活生生得把門硬掰開,得意得咧嘴笑,不料卻在看到電梯裡人的那刻,笑容僵住。
  僵了兩秒,剛才還彪悍如虎的謝英姿微微彎腰,恢復奴才樣,“嘿嘿嘿,總編早,吳特助早。”門內,赫然站著小白臉朱盟和日本男吳康,還有幾個一身職業裝的精英男女。謝英姿杵在門口,就是不敢邁進門口。
  “進來吧,都費了那麼大勁掰開的。”一身黑色西裝的朱盟冷冷開口,表情媲美五樓的冰箱男,隨即冷著張俊臉,繼續與身邊的精英男女說話。
  “好好。”一身集市打扮的小記者謝英姿縮著脖子,沒趣得踏進這滿是精英的電梯。又是靜若處子得縮在一角,無意識得聽著一干精英扯出一堆她聽不懂的商業名詞,朱盟低沉有力的聲音夾雜其中,似乎指示著什麼。
  一個破總編,不就有倆破股份嗎?還真把自己當盆菜了。謝英姿側耳聽著,心裡滿是不屑,大著膽子微側頭看了眼正發號施令的朱盟,不料,正巧與朱盟錚亮嚴厲的黑眼遇上,嚇得她馬上佯裝低頭看手表。
  心裡不爽得嘀咕著,瞪什麼瞪,老娘又不是間諜。
  到了十七層,怕遲到的謝英姿無奈尾隨慢悠悠步行的朱盟,往常能一步解決的距離,這個霉氣沖天的早上,她用了三步,三個小碎步。
  “身體沒事了吧?”朱盟猛地轉頭,即使嘴巴裡吐出的是體己話,可眼神還是資本家式的冷漠。
  “沒事沒事,謝謝總編關心。”其實還真不希望你這賤人關心老娘我。
  從電梯到辦公室那點羊腸距離,可這朱盟賞花似的越走越悠閒,奴才謝英姿也不敢超越,在雙眼來回把朱盟的背影□了幾十遍後,他們終於踱步到了辦公室。
  踩小碎步的結果不出所料,一大清早就起床的謝英姿遲到了,遲到了55秒,不過也算遲到。
  苦著臉坐回辦公桌旁,葉佩佩的熊貓眼瞄了眼關上的黑胡桃門,幸災樂禍得湊到英姿身邊,“呵呵,英姿姐,今天失手了哦,遲到了。”說完扭著屁股去了洗手間,那裡有面大鏡子。
  接下來是周鳴。這小子也是一臉喜氣,滿臉的青春痘興許是因為陰陽調和的作用,紅得刺了謝英姿的眼。“英姿姐,宴會東西好吃嗎?”這小子也特愛吃,不過不巧那天是女朋友生日,在食物和香艷的二人夜晚之間,他選擇了後者。
  “好吃。”黑沉著臉的謝英姿咬著牙回應。好吃有個屁用,她都吐光了,慘兮兮的她那晚連碗牛肉面都沒撈到。
  冬日眼光慷慨得照耀大地,被教育著要“不叫苦不叫累”的謝英姿開始新一周的工作。老徐頭自從認識到她謝英姿就是朱盟手裡的皮球後,慷慨得拱手想讓,除了些零碎的活差遣她外,大部分時候,一有大活,大老板朱盟總是白忙中不忘抽出時間差遣她,美其名曰“好好栽培人才。”
  一向自詡是人才的謝英姿,在朱盟的親身“栽培”下,開始深刻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個蠢才。
  記者部的謝英姿成了大老板的重點“培養對象”,這個消息在同事中不脛而走。大家的意見不一,八卦人士說朱盟看上謝英姿了,正經人士說老板器重她,中庸人士說老板耍著她玩呢,總之說什麼的都有,眾人眾說紛紜,憋著氣等著事情的進一步發展。
  瞧了幾天,進一步發展終於等到了。中餐時間,金龜子朱盟總有頂尖美女婀娜相陪,言談舉止間優雅貴氣,看著美女的目光溫柔如春,見識過朱盟如何對待謝英姿的眾人,心下一對比,都有了比較統一的看法。
  老板嘛,對待美人和奴才,總是一個春天,一個冬天,一點都不稀奇。
  轉眼又到周六,A城裡發生了件大事故,報社裡眾人加班加點得趕新聞,偷偷摸摸瞟一眼總編辦公室裡的明亮燈光,誰也不敢歇著。頭號奴才謝英姿采訪完事故現場,又跟著去醫院踩點追蹤,回到報社裡又瘋狂趕稿,整整忙活了十二個小時,等把稿子送到采編室時,已經累得四肢散架,靠在牆上就能打起瞌睡。
  等眾人忙完,已經近十點半,大伙都筋疲力盡,恨不得在路上就奔向夢鄉。黑夜霞光四溢,城市喧囂的夜生活才剛剛開始。謝英姿耷拉著眼皮,有氣無力得等在路旁攔計程車,想睡想得發瘋。
  一輛黑色轎車倏然停下,謝英姿無神的丹鳳眼,被眼前金貴的黑光一閃,風中的她有點冒金星。玻璃車窗緩緩下滑,她定晴一看,是主子朱盟。
  “你車呢?”朱盟微探出腦袋,他也工作了近12個小時,臉上卻看不出絲毫疲憊。英姿尋思著,是陰陽協調的結果。
  “拿去修了。”快累得就地臥倒的她已經擠不出虛偽的笑,稍稍振奮了精神,可嘶啞的聲音還是洩露了她的疲勞。話說回來,她這類蠢才即使懂得如何拍馬屁,卻不擅長於偷懶,就沖這一點,謝英姿在心底裡還是倔強得認為自己是半個人才。
  “上來吧,我送你。”朱盟晶亮的雙眼盯著焉了的謝英姿,黑眸中有了真實的溫度。
  這句“我送你”正中她下懷,識時務者為俊傑,她一介蠢才,此刻困得想當街劫車,有人願意免費為她的廉價屁股提供高檔座位,她拒絕什麼?
  “那就麻煩總編了。”連慣常的客套都免了,屁顛屁顛的奔到副車座,系上安全帶,等車開動,也不理會邊上的煞星,屁股一碰到軟軟的皮椅,就毫無抵抗得閉上眼睛,一氣呵成。一切戰斗,還是要以睡飽為前提。
  不到三十秒,幽閉的車廂裡響起了沉重的呼吸聲,朱盟轉頭看了眼癱軟成泥狀的謝英姿,短發蓬亂,紅唇微張,俊美的笑抑制不住得展開。笑著搖搖頭,按下暖氣鍵,緩緩啟動,放慢速度得行駛在川流不息的黑夜中。
  睡得忘了自己姓誰名啥的謝英姿,舒服得挪了挪屁股,慵懶半張的丹鳳眼瞥了眼外面林立的店鋪,混沌大腦閃過了什麼,瞇著眼發號施令,“到幸福食坊停下,我要吃牛肉面。”捂著唇打了個大大的哈欠,“……不吃飽我睡不著……”隨即跟豬似的睡得不醒人事。
  被指使的朱盟也不發怒,瞅了眼旁邊可笑的女人,玩味一笑,這女人只有在非常時刻才會露出真性情,回憶起她那吹噓拍馬的表情,朱盟笑意更深。
  在紅燈前停下,他興味得看著前方圓圈大小的紅點,這讓他想起一碗面,他確實有些想念那晚牛肉面的味道了。
  睡得正酣時,謝英姿感覺身體有些搖晃,傻雞不爽得睜開惺忪的眼睛,剛想嗆聲發飆,卻在瞥到正上方朱盟的白臉時,徹底清醒。
  “那家幸福食坊到了。”朱盟難得溫存得看了一眼她,指了指外頭的菜館。
  “嘿嘿嘿。又麻煩總編了,總編記性真是好,來過一次就記住了。”奶奶的,下了班,老娘還要加班拍馬屁。
  “你以為我是你嗎?”朱盟臨下車之際,瞥了眼一臉諂笑的她,朝她潑出了一盆冷水。
  深吸口氣,傻雞謝英姿壓抑下奔騰而上的怒火,無比悲憤得瞪著下車的朱盟,悲憤完以後才猛然發現,這賤人怎麼也下車了,要吃牛肉面的可是她啊。
  滿身的瞌睡蟲全被悲憤給驅走了,謝英姿提著包,再次尾隨一身英挺西裝的金龜子朱盟,跨入菜館。
  在老板娘的殷勤服務下,睡了一覺的謝英姿恢復了七成戰斗力,嘻嘻哈哈得瞅了眼對面一臉愜意的朱盟,不料又遇上他看著自己的目光,在閃耀的燈光下,英俊的面孔灼亮炫目。傻雞心肝一顫抖,馬上低下頭佯裝研究菜譜。尋思著,這賤人還真有幾分姿色。
  “嘿嘿嘿,總編想吃些什麼?”
  “牛肉面吧。”
  “總編我沒說錯吧,這兒的牛肉面特好吃。”
  朱盟慵懶得點點頭,盯著她不說話。謝英姿被盯得全身起包,掂量著,上次吃多出糗的事,反正也被賤人看到了,今天都累虛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老板娘。”
  “謝小姐要些什麼?”老板娘急匆匆得過來,面對常客一臉奉承。
  “兩碗牛肉面。”語氣定了定,心虛得瞥了眼對面正望著她的朱盟。不行,她得補補,“再來盆酸菜魚,一碗水煮肉片,”再次心虛得看了眼朱盟,尋思著,全吃肉,容易被朱盟嘲笑自己空有蠻力,丹鳳眼快速掃了眼菜單,就它了,“再來碗拍黃瓜。”黃瓜就黃瓜唄,切和拍還不一個味道,心裡已經開始鄙視這道菜。
  老板娘一走,面對朱盟的沉默不語,謝英姿首先沉不住氣,雙手來回搓了搓,語氣有些扭捏,“呵呵,總編餓不餓,我還真有點餓了。”
  “記得先准備個袋子。”舒服得靠在椅背上的朱盟終於開口,手指了指英姿身邊的包,“用那個太奢侈。”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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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碗

  謝英姿一楞,順著朱盟手指的方向,側頭看了眼自己的包,累垮的大腦終於聽懂了他的暗諷。全身的力量都匯聚到桌下攥緊的拳頭,可她那怕事不爭氣的拳頭楞是長了眼睛,怎麼也揮不出手,用連串的笑掩飾尷尬,“呵呵,總編真是愛開玩笑,上次是意外,意外。”
  嘻笑得瞪對面微笑不語的朱盟,謝英姿氣煞不過,卻又無可奈何。空氣中彌漫的暴力因子被引誘出籠,卻恨得找不到出口。在這個男人面前,出了一次又一次丑,謝英姿越想越氣惱,一把拿起桌上的茶水,不管三七二十一,當成消防滅火栓,狠狠得一口灌入嘴中。不料消火栓沒有起到熄火的功效,反而又點燃了另一把滾燙的大火。
  嘩得把水吐了出來,還有些滾燙的水溫無情肆虐她柔嫩的口腔,謝英姿感覺眼前金星一冒,拿水杯的手僵滯在半空中,紅唇張開,只覺得嘴中有股無名火欲噴出,火辣辣的感覺滾滾襲擊弱小的她,燙得她差點飆下痛苦鹹濕的淚花來。
  “又怎麼了?”朱盟見英姿呆滯的二楞樣,劍眉一挑,他就知道,別想這個女人有消停的時候,喝杯水都能喝出事故來。
  “好燙,好燙。”英姿敞開大嘴,迎接冬日的冷空氣,也管不得得體不得體,伸出差點燙毀容的舌頭,用手使勁在嘴邊嘩嘩扇風。可這點蠅頭小風,面對茶水炸彈的猛烈襲擊,壓根解不了燃眉之急。謝英姿越扇越心酸,哀怨得看著毫無同情心的朱盟,好想變身為童話裡的噴火怒龍,浩浩蕩蕩得滅了這黑心男人的威風。
  當然,這純粹是做夢。
  朱盟雙眼含笑得瞥了眼狼狽的謝英姿,嗅出了幾分怨婦眸中積結的深深怨氣,心情大好。悠閒得拿起桌上自己的茶水,輕輕得放嘴邊抿一口,抬手間動作儒雅至極,儼然一天外來客,“你這次倒是進步了,至少用不著袋子了。”握著茶杯,他似是品嘗唇間淡淡的茶香味,“這茶不錯。浪費還真可惜。”
  朱盟漂亮的嘴唇,吐出的卻全是道道諷刺,刺得燙殘的英姿傷上加傷,槍林彈雨中,謝英姿飽受內傷外傷,卻只能一臉賠笑得應和道,“是,是,浪費……可恥。”可恥兩個字艱難得從鋼牙裡蹦出來。這心腸被狗啃掉的朱盟成功得提醒了她,自己當初,是多麼可恥得浪費了一堆人間美食。
  “謝小姐有這樣珍惜食物的心思,倒是很難得。”朱盟回憶起英姿那晚吐得嚇暈牛鬼蛇神的模樣,再看了眼面前半吐嫩舌扇風的滑稽女人,不禁咧開了一抹邪魅的微笑。內心莞爾著,怎麼女人的魅惑紅舌長在這女人身上,就那麼滑稽不堪呢。
  “不敢不敢,還要向總編多多學習。”皮笑肉不笑到現在的謝英姿,肌肉累得想抽筋。
  賠笑完,被內火外火攻得沒了生氣的謝英姿,越發哀怨得瞅著一臉嘲諷的朱盟,越瞅越心寒。她祖母的,所謂吃一塹長一智,古人多麼刻骨的警句啊,她謝英姿今晚楞是把這句話當成屁,還屁顛屁顛樂得上豪華賊船,這不,報應馬上來追殺她了。想到此,還嘴揮拳頭的心思也沒了,只想和煞星速速分道揚鑣。
  舌頭有些麻痺,剛才那驚魂一燙,已經把謝英姿全身的戰斗等級提高到了十級。謝英姿猛然發現,眼前這個假面惡魔有十分強大的提神效果,不禁挺直了腰板。
  食物的香味終究挽救回了點謝英姿奔騰直下的人生,一股熟悉到骨髓的香味飄入她的狗鼻子,丹鳳眼一亮,是酸菜魚。
  “謝小姐,你的酸菜魚,水煮肉片。”老板娘親自充當上菜小妹,“其他的馬上上來。”
  “謝謝,不急不急。”什麼都能往後擱,就是酸菜魚不能。菜一上桌,眼睛就沒離開過盆內鮮美白滑的魚肉,謝英姿喜滋滋得挪了挪屁股,她的屁股也流口水了。
  “這位先生你也嘗嘗這酸菜魚,謝小姐最愛這道菜了,我們店裡一半魚都進了謝小姐肚子了,呵呵。”老板娘興許難得見著此等西裝帥哥,今晚笑得特別嬌柔,乍看,平庸臉龐也豁得年輕了幾歲。
  “是嘛。”朱盟對著老板娘溫柔一笑,之後瞥了瞥眼睛已經溺死在魚湯裡的謝英姿,笑意更深,“那我要好好嘗嘗了。”
  “總編,您嘗嘗,嘗嘗。”謝英姿捏著筷子,攤手禮貌得請朱盟主子先用膳。望眼欲穿得等到朱盟慢吞吞得舉筷,撈起一塊魚肉入嘴,她艱難得咽了咽口水。
  “呵呵,總編,不錯吧。”看著朱盟蠕動的嘴唇,表情平淡,也無喜悅也無怨,謝英姿突然希望這賤人說個“難吃”出來,之後她就可以公然把這盤“難吃”的酸菜魚全數拿下。奴才嘛,替主子清理“殘羹冷炙”,應該的,應該的。
  當然,夢有多美好,現實就有多慘烈。
  “不錯,謝小姐推薦的都東西都很好吃。”朱盟不緩不慢得開口,攤攤手,“謝小姐也一起吧。”口氣十足的主子喚奴才。
  “好,好。”被酸菜魚引誘得心癢難忍的謝英姿,哆嗦得執起筷子,早忘了字典裡有“淑女”一詞,撈起一塊魚肉,放入已經麻麻的嘴唇,頗為滿足得嚼著,新鮮魚肉混合酸菜的勾魂香味縈繞齒間,感歎著,酸菜魚就是我的干娘,給我受傷的心親娘般撫慰。
  朱盟被英姿的吃相勾得食欲大起,他是個自制的男人,不像眼前這個吃夜宵吃得一臉銷魂的女人,他幾乎從不碰夜宵。夾起一片酸菜入口,這東西看上去不太起眼,有些人初看上去,連嘗試的欲望也沒有,可一旦把它放入嘴中細細品味,它獨特的酸味給你的味蕾前所未有的體驗,酸味去除了魚肉的腥味,奇香無比。奇怪的搭配,卻產生了絕佳的效果。
  原來魚和酸菜,是天生的一對。
  兩人默默吃著,飄著食物香味的夜晚,寂寞許久的心,在飄香中,彼此感受對方的存在。
  老板娘陸續上菜,英姿嚼著酸菜,忙亂的眼睛還是抽空瞄了眼前方的桌子,熱氣繚繞著一對年輕情侶,他們正在吃火鍋。遠遠看去,火鍋大餐十分吸引人。
  朱盟注意到謝英姿無限向往的眼神,轉頭望了一眼,心裡越發飄然,所謂吃著碗裡的,看著鍋裡的,說的就是這個叫做謝英姿的女人了。
  “老板娘,你這什麼時候也有火鍋了?”某個看著鍋裡的女人,憋了會,還是傻乎乎的發問,卻沒有注意到朱盟眼中精光一閃。他的淡笑延展到狹長的眼,果然不出所料。
  老板娘來了精神,廣告語脫口而出,“前段時間新上的,麻辣的,海鮮的,點什麼有什麼,這個時候吃再適合不過。謝小姐下次和這位先生過來嘗一下啊。”
  謝英姿心裡白了白眼,頗為不屑,下次?還是和朱盟來?切,她謝英姿恨不得把朱盟的毒舌扔進鍋裡涮著吃,再和這賤人混下去,搞不好她就做出什麼喪心病狂的事來,所以,為他好,為自己好,為了世界和平好,還是省省吧。
  嘴上還是一堆客氣,“呵呵,好好,一定捧場。”老娘一個人頂倆。不安得想到吃撐到吐的糗事,她決定,先買堆消化藥備著先。
  在食物中欲仙欲死的謝英姿,為了最後的自尊,最終無限惋惜得留下了半碗牛肉面。朱盟倒是比她吃得少了點,他是為了健康著想,只不過在猥瑣女謝英姿眼裡,這朱盟有個小雞肚腸,比女人還不如,心裡從上到下,把他鄙視了個遍。
  鄙視的同時,猥瑣女也小小得承認了下,這個賤人吃飯的姿勢,還真那啥……憋騷得好看。
  “老板娘。買單。”掏出錢包,准備付賬。上次那晚粥就是朱盟請的,葛朗台二世謝英姿決定好好得大方一回。
  “我來付吧。”朱盟這時開口。
  “不用,不用,應該的,總編平時對我這麼照顧……”其實想說,你這賤人平時對我這麼摧殘……
  “我從不讓女人付錢。”金龜子一句話,把大方過度的謝英姿活生生頂了回去。剛想再堅持,可奔騰大腦一盤算,她要再搶著付,那不是承認自己不是女人了?奶奶的,她謝英姿,從裡到外,如假包換的女中豪傑,這個錢,那是萬萬不能掏的。
  “呵呵,那多不好意思。”盯著朱盟掏錢的瀟灑樣,謝英姿嘀咕著,敢情你還把我當女人啊,老娘還一直以為你把我當太監呢。
  被朱盟送到家門口,謝英姿揮拳送朱盟的豪華車絕塵離去。晚上臨睡前,彪悍女迷迷糊糊,窗外的粉色霓虹照進一縷入室,粉紅了一片,她粉紅的心猛地發現,自己跟朱盟吃了同一盆酸菜魚,那不就是……間接接吻?
  被“間接接吻”給轟得有些發懵,怕傳染似的呸了兩聲,她一把拽過被子罩住臉頰,吞了吞口水,奶奶的,老娘明天找周鳴間接接吻去。翻了個身閉上眼睛,吻就吻,誰怕誰。
 第十六碗

  星期天又是加班,下班後,謝英姿認命得跑去擠公交車,硬冷的車座上咯得她渾身難受,像章魚般癱軟在座位上,無處支撐的困頓腦袋在車的顛簸中上下晃動,她不情不願得承認,坐豪華賊船雖然心理摧殘多些,不過,舒服是真的舒服。
  連苟延殘喘的時間都沒有,新的禮拜又是一場正與惡,男與女之間的惡斗。星期三下午,報裡的追蹤報道得到社會的廣泛好評,辦公室眾人長舒一口氣,下班時間到,朱盟開門從辦公室款款走出,笑容溫潤,拍拍手,立刻成為了辦公室所有人的焦點。“大家上禮拜辛苦了,成績很不錯,感謝各位近段時間的努力工作。所以今晚我訂了包廂唱歌放松。”
  老板開口請唱歌,誰敢不給面子,所以眾人一番假惺惺的熱烈歡呼,謝英姿也混在人群中懶洋洋得歡呼了兩下,邊歡呼邊打哈欠。
  年輕多金的總編掏錢請唱歌,這個消息呼啦得以音速迅速傳播開,亮妹率領幾個報裡的八卦女郎風塵僕僕得趕來,拉拉亦是其中一個。更為戲劇的是,不知是得到哪個內奸的消息,美人韓雲笑,一身妖嬈連衣碎花裙,腳上一雙高跟黑靴子,踢踢踏踏得在大廳與眾人“巧遇”,玉手無比驚訝得掩住微張的小紅唇,“總編,好巧哦。我還在猜今天會不會又遇上你呢。”美人撤謊話的功夫與她的精致妝容一樣完美,下手的男人一個比一個更高更強,在場的女人們對其均甘拜下風。
  朱盟站在眾人身前,笑容和熙得如海上朝陽,“是很巧,韓小姐。”
  謝英姿冷眼旁觀這出令人作嘔的有計劃的有目的的擒男戲碼,看了眼滿臉柔笑的朱盟,挑了挑眉,被擒的獵物還挺開心。轉頭打了個哈欠,卻發現周鳴直勾勾得盯著嬌俏欲滴的美人,沒好氣得拍了拍他的肩,待得他回神,輕聲問道,“美女好看嗎?”
  “真……好看。”
  興許是拳頭長期擱置不用,此刻手癢,謝英姿上去就給周鳴腦袋一記炒瓜子,“嗷,英姿姐,好痛的。”周鳴大呼小叫,引來了眾人齊刷刷的視線,朱盟則是看了鬧騰的兩人一眼,不說話。
  “沒事沒事,大家繼續。”謝英姿收起拳頭,擺擺手。在一旁義憤填膺外加濃醋橫飛的亮妹和拉拉,則用嗔怪的眼神瞪了她倆一眼,隨即又把晶亮的目光對准俊男美女這邊。
  巧遇的結果,自然是韓雲笑尾隨散財童子朱盟,跟著鬧哄的眾人,先是進了自助餐廳用餐,後風情萬種得跟到了KTV。一副夫唱婦隨恨不得雙雙把家回的小女人姿態。
  白唱的好事,謝英姿倒是不感興趣,可這白吃白喝,怎麼能少得了她。一般情況下,吃好喝好的謝英姿絕對是平和如嫦娥姐姐懷中的白兔,這誰勾搭上誰的事,她是一律不管不顧。可拉拉和亮妹不行,兩個女人半途劫持吃得正歡的她,三個女人沖向洗手間。
  真理是,洗手間這樣的地方,特別是女洗手間,永遠是傾倒垃圾和酸醋的地方。
  “這個狐狸精,當我們報裡的女人死光了嗎,我們的男人也敢來搶。也不打聽我老亮什麼來路。”
  “就是,你瞧她那風騷樣,亮妹你注意到沒,這騷貨剛才還說好熱要脫外套,還不就是想讓總編看她那堆肉嗎?”
  “那女人何止想脫外套,我看她恨不得把自個的丁字褲都給扒下來。”
  謝英姿慵懶無比得靠在洗手台邊,聽著兩個女人亂醋橫飛,拉拉甚至噴了兩滴到她的臉頰上,不耐得摸了摸臉,她終於開口,“你們倆幼不幼稚,這美人勾男人魂的事情,一個願打一個願挨,你們在這亂吃什麼醋。”狠狠得瞪了眼兩個沉默的女人,“要淡定,淡定懂不?不懂的話,我再辛苦解釋一下,所謂的淡定,就是首先要吃好喝好,只有吃好喝好才能拉好,多痛快。吃好喝好拉好後呢,咱們再從長計議,”橫眉豎目起來,女王氣勢盡顯,“這狐狸精嘛,還是要給她點顏色的,勾男人事小,踐踏我們地盤的事大,一聲不吭,他奶奶的,真當我們A城日報裡的女人是癟三嗎?”
  雙目一圓瞪,“奶奶的,這姓朱的雖然不是什麼好鳥,不過看在他錢包夠厚的份上,拼了命的,咱們也不能讓那狐狸精發財。”
  亮妹和拉拉被女王徹底收服,點頭附和。
  發表完極具煽動性的革命演講後,謝英姿又匆匆奔回前線,繼續在自助餐桌前與美食搏斗,朱盟黑著臉,端著盤子,悄悄靠近她。
  “謝英姿,你准備再吃幾盤?”他沉聲問道。剛才關嚴等人提議去自助餐廳時,他就有了十分不詳的預感。預感當然與謝英姿有關,這女人只要一扯到“自助”這類字眼,大腦智商就會不幸如她滿嘴的食物,被胃消化殫盡。果不其然,這女人腳一踏進自助餐門口,看到吃的,連打哈欠的時間都省下了,她那張蠕動不休的嘴唇,簡直就是食物的克星。
  他實在是看不過去,於是擺脫韓雲笑的步步緊逼,走過來提醒這個腦子長在屁股上的女人。只是朱盟倒是沒察覺到,自己已經開始直呼謝英姿的名字。
  “也……也就一盤。”歡天喜地選菜的謝英姿支支吾吾,摸不清敵人的動機。心裡還有些無名火起,怎麼最近老是跟這賤人一起吃飯,盯著他那陰森的白臉,胃口都小了許多。
  “那你剛才吃了幾盤?”
  “三……三四盤吧。”
  “到底幾盤?”
  “五……五六盤。”虛報數字的某人徹底心虛,從小她就這樣,調皮搗蛋的事情做盡,唯一的弱點就是,在別人的威逼利誘前,自亂陣腳撒不出謊。架雖然打得多,不過也算一老實小孩。
  “是五還是六?”
  “……六……”徹底萎靡的謝英姿怏怏開口,卻又不服氣,歪著腦袋吶吶還嘴,“……也沒吃得很多。”其實只發揮了一半戰斗力。
  “六加一等於幾?”朱盟被一臉不服氣的謝英姿逗得想笑,但為了收到預期效果,維持臉上威嚴加恫嚇的表情。
  “……七.……”謝英姿沒好氣得回答,用餐心情已經大大破壞,立正稍息像個小學生,乖乖接受上級訓話。
  “很好,原來你還會算術。這倒是出乎我所料。”他微微一笑,隨即挑了些食物放進盤中,收起笑容厲聲囑咐道,“吃完手裡的,就給我把嘴閉上,你那胃不是彈簧。”
  向往自由美妙人生的謝英姿,被朱盟這麼厲聲一訓,小心肝頗不是滋味,奶奶的,就我親娘敢用這種口氣訓我,你這賤人算老幾,不死心得回嘴道,“呵呵,總編,這兒的自助餐貴,坑人,呵呵呵,您看,好歹要把本吃回來……吃得少,浪費。”老娘這麼拼了老命吃,還不是不想讓你這賤人的錢打水漂。雖是回嘴,可也不忘堆出虛假的笑,畢竟這朱盟是她的主子,她的起亞兒子還指望著他的銅板跑路呢。
  “那天晚上你吐掉的,就不是浪費?”朱盟毫不客氣得揭謝英姿的傷疤,假如那傷疤能糾正她關於吃的價值觀,他倒不介意自己一揭再揭。“記住我說的。”說完,轉身翩然離開,留下黯然的謝英姿獨自舔食被管教的痛。
  杵在原地的謝英姿狠狠得塞了一大口糕點入嘴,流露出一臉桀驁不馴的女痞子表情,不料,走出沒幾步的朱盟又折了回來,深沉漆黑的眸子寒光道道,嚇得她又變臉,恢復乖巧聽話的奴才樣,鼓著嘴瞪著朱盟不敢說話。
  “還有,晚上不許再去幸福食坊吃夜宵。”銳利的眼神掃了眼她鼓起的腮幫子,“越吃越笨……我不喜歡笨的人在底下做事。”朱盟也弄不明白為什麼對這個女人廢話滿篇,可不說憋在心裡,又堵得不是滋味,博弈再三,還是決定出言警告。
  食欲已經急轉而下,想她一代奴才,好不容易逮個機會能蹲牆角吃個痛快,可黑臉主子愣是一腳把她的碗盤踹飛,是狗都會氣,更別說她謝英姿還是個人。捧著盤子裡少得可憐的食物回到餐桌,劉蘭葉佩佩這些減肥狂人正在吃空氣,兩人時不時得把視線飄向鄰座,一臉嫉恨。此刻,韓獵人正發揮嗲功。
  美人說,“啊,總編,那個殼我幫你剝,你們男人的手剝那個不行。”
  謝英姿冷哼,你這狐狸精哪是只想剝殼啊,其實想剝小白臉的衣服吧。
  美人說,“總編,這裡的蛋糕不怎麼樣,有機會,我帶你去一家很棒的。”
  謝英姿冷哼,那家很棒的該不會正好開在你家吧。
  美人說,“啊,總編,對不起,灑到你西裝上,怎麼辦呢,要不你脫下來我拿去干洗……真的好抱歉哦。”
  謝英姿冷哼,怎麼辦呢,你真的開始剝衣服了,我真的覺得你好惡心哦。
  不止謝英姿,這美人抑揚頓挫的語調,讓眾人的胃口都有些失常。再坐了一會,分頭坐車前往KTV飆歌,
  光怪陸離的城市街頭有霓虹繽紛,狂亂黑夜給了人們放縱的理由,所以,一切都不再小心翼翼。
  一幫人被領到最大的包廂,昏暗的空間裡,五彩的燈光打照在眾人五彩紛呈的臉上,頗有些欣賞的價值。朱盟和韓雲笑並肩而坐,老大哥坐在朱盟旁邊,本想找個寬敞的場地睡覺的謝英姿,被拉拉推擠著坐到了關嚴大哥旁邊,其他幾個年輕男女都是KTV常客,雖然有老板在場,不過心想老板有美人在懷,顧不得這邊,拘謹個什麼勁,該玩還是要玩的。
  韓美人起初還是有些美人的習慣,比如說,矜持。可當周鳴的香腸嘴大吼歌唱著,“啊,我要追逐我的愛”時,美人就徹底忘記了“矜持是美德”,美臀越挪越近,無聲宣告著對於朱盟這只大錢包的所有權。
  “總編,你會唱歌嗎?”
  “不會。韓小姐呢?”
  “我還好啦,多練練嘛。不過我只敢在人少的地方唱歌,我很害羞的。”
  ……
  謝英姿瞇上眼睛假寐,可身邊男聲女聲或輕或柔得騷擾她疲憊的大腦,周鳴和葉佩佩在深情對唱,“緣難了,情難了……”繾綣但略微嘈雜的音樂聲中,旁邊的拉拉使勁拽她的衣袖,小聲輕喚她,“英姿姐,不要睡嘛,我們聊天……”
  左邊,右邊,前邊,怎麼全是聲音,謝英姿處於崩潰的邊緣地帶。睜開丹鳳眼,眼中燦亮一片,向左看,韓雲笑差點要撲進朱盟懷裡,媚笑縷縷,有意無意得磨蹭他,還魅惑得湊到他耳邊說悄悄話,而朱盟似乎也挺享受美人的貼身溫柔,一副什麼都從了你的表情。
  向右看,拉拉眨著班比小眼,無辜得看著她,忽明忽暗的燈光打在她有些花掉的妝容上,竟有幾分驚悚。
  向前看,周鳴拽著麥克風嘶吼著,香腸嘴大張微抖,能看清裡面的幾顆歪牙。
  她受夠了,受夠了,這些猥瑣的人,是明著暗著逼她謝英姿更加猥瑣。豁得站起來,她騰騰騰得走出喧鬧的包廂,奶奶的,這麼想老娘猥瑣,那老娘進廁所猥瑣行了吧?
  彪悍女黑著臉找廁所,低著頭火氣亂湧,見到疑似廁所的門,就騰地踢開走進去。門內一個油頭男人辦完事,低頭拉褲子拉鏈,見到煞氣翻天的彪悍女,楞在那裡,“我……我沒走錯。”
  “老娘說你錯了嗎?”彪悍女的臉上,沒有淑女的害羞紅暈,取而代之的是母老虎的怒吼。吼完,轉身“轟”得把男廁所門關上。
  在女廁所蹲了半天,稍許平靜了些,任冷水嘩嘩刺激她沸騰的臉頰,激蕩出奇異的舒暢。看著鏡中的自己,水流沖不走她滿臉的疲憊,內心火熱蒸騰。她明白過來了,她謝英姿終於明白為什麼自己如此焦躁,全是那小白臉朱盟,讓她加班,加比別人更多的班,一加班,她就睡不好;難得能大吃特吃,可他又跳出來命令她“stop”,奶奶的,狗都能吃飽,憑什麼她謝英姿不能。
  吃和睡本就是謝英姿美妙人生裡最重要的主題,可是偏偏這朱盟碰上了高壓線,在吃喝上都不讓她好過。越想越來氣,謝英姿杵在鏡前生悶氣。
  門嗖得打開,美人韓雲笑踩著高跟鞋登登登得走進,冷漠美麗的眸子當她如隱形,扭著屁股走進隔間。
  她憤世嫉俗的丹鳳眼火光洶湧,風一樣的沖出女廁所。你這賤人不讓我好過,老娘也不讓你的女人好過。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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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碗

  笑著坐回原座,朱盟正與關嚴說話,英俊的面容在黑暗忽閃的燈光下,讓謝英姿想起動畫片美少女戰士裡英俊勾人的夜禮服假面,總之都是妖孽。朱盟見她坐下,漆亮的眸光定格在她臉上幾秒,接觸到那意圖不明的眸光,她扯著虛假的笑容朝他點點頭,心裡咬牙切齒著,你這賤人等著。
  過了半響,韓大美人婀娜款款得走進,閃爍的大眼裡只有一個人的影子。她最終選擇了走英姿這邊,待她媚笑走近,被逼急的謝英姿神不知鬼不覺得伸出無影右腿,成功得絆了一腳毫無准備的穿著尖細高跟鞋的女郎。黑暗中,有人白牙微微寒光一閃,迅速收回右腿。這麼想撲進小白臉懷裡,老娘我隨了你,讓你撲個夠。
  “啊。”韓美人尖叫一聲,重心不穩,歪歪斜斜得倒下。美人也不是等閒之輩,眼看自己的曼妙身姿即將著落在胖哥身上,自己再奮力順勢一撲,總算是半個身子貼在朱盟身上,撫著胸口驚呼,嬌顏微喘,好一副美女受驚圖。
  人聲鼎沸,大伙嘴上關切,其實都暗罵活該。
  “韓小姐,沒事吧。”朱盟關切得扶韓雲笑坐好。
  “沒事,被絆了一下,好尷尬哦。”美人整理自己凌亂飛舞的卷發,因為狼狽出丑,小臉有紅霞片片升起。
  在場各懷鬼胎的人精們了然得互望一眼,猜測著究竟是哪只天外飛腳,絆出此等大快人心之事。葉佩佩一干拿著麥克風的人,差點想大聲歌唱,絆得好,絆得妙,絆得我們呱呱叫。
  謝英姿捧著爆米花,丹鳳眼無辜得與拉拉和亮妹對視了一下,之後幸災樂禍得轉頭看身邊的朱盟和韓雲笑,不料,朱盟黑亮灼灼的目光又與她遇上,深不可測,嚇得她趕忙回頭繼續啃爆米花。
  輪到亮妹當麥霸嘶吼,拉拉朝英姿擠擠眼,附到她耳邊輕語,“英姿姐,你總算出手了,亮妹說她看到是你……”說完,小眼瞥了瞥英姿的右腿,意有所知。
  謝英姿白了拉拉一眼,把幾顆爆米花拋在半空中,快狠准得接進口中。之後又扔進幾顆進拉拉的小嘴中,“吃你的吧,廢話那麼多。”
  心情舒暢得環視包廂,朦朧燈光中,英姿發現劉蘭今晚一直有些異常,老處女今晚捏著手機,使勁低頭發短信,邊發邊傻笑,一副處女十八懷春的姿態,以前她談的那些個短命戀愛,也不見她這般投入魂不守捨過,心裡不禁問號一堆。
  頂頂吃爆米花的拉拉,“看到劉蘭沒?晚上有點不對勁啊?”
  拉拉點點頭,“早不對勁了,她最近跑五樓跑得很勤。”
  謝英姿呆滯了幾秒,塞了顆爆米花進嘴,奔騰大腦運作著,老處女最近是有點不對勁,春風滿面,就差插兩朵桃花在頭發上,“五樓?冰箱?”頓了頓,有些不相信,“冰箱和……”說不下去了,這就好比聽到大象說英語一樣稀奇。
  拉拉篤定得點點頭。神神秘秘得再度湊到結巴的英姿耳邊,“冰箱賤賣了。”
  謝英姿緩過神,尋思著,老處女尋尋覓覓多年,金身不破,撇開嘴巴臭愛指桑罵槐的缺點,倒是還算賢良淑德,一看她那大屁股,就知道能生能養。冰箱雖然冷了些,保不定,他內火旺,與干柴一相遇,立馬能生產出多功能小冰箱來。也算是樁美事。善良的謝英姿內心,還是祝福多一些。
  包裡的手機在振動,謝英姿翻出手機,是杜醇,興奮得小跑出去接電話。
  “喂,醇醇。”
  “英姿,還在加班嗎?”杜醇嬌柔的嗓音從山水之間傳來,謝英姿的心也被她一聲“英姿”給喚軟了。杜醇知道她經常加班。
  “沒呢,跟同事在唱歌。”聲音也歡快起來。
  “哦,我告訴你件事,你聽著。”
  “啥?”
  “四月份我會來A城,李媽媽讓我辭職,她給我找了份在A城的短期工作,在一個人家當家庭教師,八月份A城幼兒園有招聘,她想讓我試試。”
  “真的?你要來?”聲音揚高了十八度,謝英姿激動得差點跳起來。
  “真的,我要來了,高不高興啊?”杜醇甜甜發問,好似夏日的卷卷冰激凌。
  “你不廢話嗎?老娘等你多少年了,孤苦伶仃還要受奸人迫害,每天水深火熱,就等你過來給我補補身子呢。”
  “有這麼虛嗎?”
  “虛,每天都虛,吃不好睡不好,想你想得要命。”
  “哈哈……哦,不說了,小家伙們開始鬧了,我先掛了。”
  打完電話,謝英姿一想到好朋友以後就在身邊陪著自己,她謝英姿再也不用孤孤單單得一人吃酸菜魚了,喜上眉梢。哼著小曲轉身,不料腳卻踩到一個障礙物,興奮過頭的她大肆發飆,“誰擋老……”
  呼之欲出的“娘”字困難得咽了回去,她吞了吞口水,微微哈腰,“呵呵,總編,沒踩著你吧?對不起啊。”
  朱盟冷冷看了她一眼,一臉促狹,“謝英姿,你今晚腿抽筋得很厲害啊?抽了一次又一次,要不要去看看醫生?”
  英姿楞了一會,雙唇微張,腿抽筋?一次又一次?難不成朱盟剛才看見自己出腳了,要是真的瞧見了,她一介狗奴才,動了主子的人,那不是剝皮的下場?有些心虛慌張,雙唇微抖,“呵呵,總編真是關心下屬,我這老毛病了,不礙事,不礙事。”三十六計走為上,人多的地方,也不怕這賤人下毒手。暫時先躲過今晚。“呵呵,我先進去了。”
  走出一步欲開溜,身後朱盟再度冷冷開口,潑出口的是一堆冰雕,“等一下,我剛才經過這裡,聽到你說你每天受奸人所害,我倒很想知道,到底是哪位奸人讓謝小姐你這麼不好過。”走到英姿身前,他臉帶淡笑,“謝小姐是我很器重的員工,作為你的上司,我很希望幫助謝小姐一些。”
  兩人對視幾秒,四只眼睛有電流劈裂啪拉閃爍,空氣中的溫度陡然上升幾分,熱得謝英姿手心出汗,壞了壞了,這賤人就愛玩偷雞摸狗的把戲,肯定在她剛才放松警戒的時候,把她的話全聽了去。
  腦中電閃雷鳴,吭不出半個字,朱盟卻不放過她,“謝小姐每天吃不好睡不好,可要注意身體啊,被外人知道,還以為我這上司對下屬關心不夠,你說是不是?”朱盟狹長的眼放出致命冷光,卻保持微笑。
  “呵呵,總編多慮了,總編T恤我們員工,這報裡的同事誰不知道。我跟朋友說著玩呢,不小心讓總編你聽到了,呵呵,哪裡有什麼奸人啊。”不是奸人,你也是賤人。“我這身體虛,總編也是知道的,從小就這樣,家裡窮沒發育好,呵呵。謝謝總編關心。”開始慘兮兮哭窮,祈望著金龜子手下留情。
  朱盟盯著她不說話,沉默了一會,似乎想開口說什麼,卻終究沒有出口。只是淡淡得說了句,“進去吧。”說完,轉身率先步入包廂。
  謝英姿捏著電話呆若木雞,頓感自己命運多舛,剛剛還快樂得飄飄欲仙,下一秒,就被朱盟狠狠得拽落在地,摔得她屁股心肝一塊痛。仰頭一聲長歎,到A城兩年多,她頭一次認識到,想要混口飯吃,好難。
  黯然的一天終於即將結束,眾人唱到快10點,即作鳥獸散。後來的謝英姿,乖巧得坐在眾人中間,比處女還處女。
  冷寂閃爍的空間裡,她不唱歌,她思考。她認識到,老板之所以是老板,總有他異於常人之處,比如說鬼鬼祟祟,耳朵特尖,眼睛特亮,手段特陰,等等等等。與老板斗,那是癡人說夢話,不可能,她一奴才,保住飯碗才是正事。畢竟現在的工作稱心滿意,薪水高,待遇好,還有成就感,就是危機感比較重……
  在拉拉尖細膩味的情歌聲中,謝英姿總結了目前的形勢,對自己出色的總結能力感到滿意。只是有一個重要的部分被她所遺漏,那就是,為什麼朱盟會特別“栽培”她,在她身上手段特陰,耳朵特尖,眼睛特亮?情歌繾綣纏綿,一門心思保住飯碗的謝英姿沒有發現,有種叫做“愛情”的東西已經悄悄闖入她的生活,披著偽裝的黑色外衣,讓她的生活上躥下跳。
  她吃和睡的人生主題裡,在悄悄迎接新的成員。
第十八碗

  轉眼又是周末,編輯辦公室的一群人被前任編輯邀請,參加他孫子的一周歲慶宴。前任總編是個慈眉善目的老頭子,特好捉摸,他在任的時候,謝英姿幾乎把所有的馬屁功都用在這白頭發老頭上,這老頭也喜歡活潑爽朗的女孩,所以謝英姿頗為得寵。
  今時不同往日,過去的香餑餑已經徹底變嗖,謝英姿看著老上司和藹真摯的笑,差點痛哭流涕。一行人吃完飯,奔向老上司的豪宅繼續聚會暢談。說著說著,大家終於把話題扯到神秘的朱盟身上,巴望從老總編的嘴裡挖點啥消息出來。
  老總編也是在太陽鳥混了多年的角色,核心的八卦消息自然知道不少,瞇著眼,笑微微得替眾人解惑,“朱盟啊?這年輕人我知道一點,跟他父母一樣,書讀得多,原來一直在大學裡教書,不過他阿姨,也就是董事長,希望他到太陽鳥來幫忙。”樂悠悠得喝了口茶,“我倒是沒猜到董事長安排他到報裡當總編,這小子有才著呢。不過仔細一想,也對,年輕人嘛,畢竟經驗少,多在下面鍛煉鍛煉,將來才能擔當大任。”
  大家面面相覷,原來這朱盟在A城日報只是過渡,得罪了他,保不定哪天聖旨來了賜毒酒一杯。老大哥關嚴緊鎖眉,畢竟是老江湖,開口說出的問題也是高級一些,“可是陳編,董事長栽培朱總的話,那她女兒怎麼辦,搞不好將來太陽鳥要分割成兩派了。。。。。”
  在場的年輕人點點頭,浮想聯翩開來,這不是現實版的玄武門事變嘛。
  老總編點點頭,又搖搖頭,之後慢吞吞得喝一口茶,吊足了眾人胃口。“也然也不然。關嚴只說對了一部分,事實上,這董事長女兒是學藝術的,還是獨生女,太陽鳥是董事長的娘家產業,交給女婿,還不如交給自己的侄子,對不對。況且董事長還年輕,我看她還不會考慮退休,大家想想,老董事長可是干到七十,才把大權交給女兒的。老董事長是多聰明的人,早就把事情安排好了,反正天塌不下來。你們這些年輕人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就可以了。”
  大伙四下走動,聊天的聊天,吃東西的吃東西,謝英姿拍完馬屁,奔到老總編孫子的搖籃旁,和粉嘟嘟的小家伙互瞪。小寶寶烏溜溜的眼珠子瞪著她,所以她也睜大眼睛與之對瞪,心裡嘀咕著,老娘現在慘兮兮的奴才樣,原來都是拜你這小東西所賜。你要晚蹦出來幾年,老頭子就不會嚷著要提早退休帶孫子,老頭子不退休,那姓朱就會跑其他地方興風作浪,那她謝英姿現在還是女中豪傑一個,吃得香,睡得好。    是你,都是你。
  小寶寶粉嫩小嘴咿咿呀呀,仿佛在挑釁道,有本事你就把我塞回去啊。謝英姿撲哧一笑,伸手拙劣得逗弄小家伙的粉頰,心裡感歎著,幾十年前,這朱盟也是粉嫩可愛的小嬰兒,可怎麼長著長著,一晃眼就成了城府極深的陰險男人了呢?
  甜笑得湊近小家伙,聞著他的濃濃奶香,哄道,“寶寶,阿姨美嗎?”滿意得收到小寶寶天真的笑,下一秒,美美的阿姨褪下外衣,恢復狼外婆的凶悍樣,橫眉豎目警告道,“長大以後給我老實些,要不然罰你娶老巫婆。”
  上班時間做牛做馬,下班時間,謝英姿因為朱盟的警告,沒有再敢去幸福食坊吃夜宵。朱盟說她“越吃越笨”,她起先是一萬個不服氣,偏想忤逆他。可後來仔細一琢磨,自己這智商最近是有點失常,犯點事就被抓住辮子,還是次次落在朱盟手裡,這不是笨是什麼?    據說,人一吃多,人的大腦就會分神用來消化食物,謝英姿一拍腦門,黑眸晶晶亮,這朱盟一語點醒夢中人,夜宵還是少去為好,等她的智商恢復到正常水平,再吃不遲。
  星期四,謝英姿采訪完回來,構思如何把稿子寫得更有感染力些。最近A城最後的舊區路北區面臨被拆,城市發展日新月異,更別提A城這個摩登城市,路北區的拆遷,有人歡喜有人愁。就拿住那裡的人來說,年輕人巴望著快點搬入嶄新明亮的新家,擺脫落後簡陋的生活環境。老年人呢,那情緒就復雜多了,住了一輩子的家,一花一樹,一磚一瓦,連條細縫都熟悉到刻骨銘心,一下子難以接受這方土地被拆的事實。    謝英姿跑去采訪過兩次,也頗為感傷,那裡的氛圍親切得如家鄉水旺,鄰裡彼此熟悉,每家的孩子自小就是一起光屁股玩泥巴長大的,不似城市裡其他小孩,被鋼琴課聲樂課美術課剝奪了童年的時光。當她站在街角,看細碎陽光照耀斑駁的瓦片,聽老房子木板傳來的吱吱嘎嘎聲時,輕風拂面,竟有種回家的錯亂感。可是這樣養育一代又一代人的地方,居然要拆了,想到此,謝英姿不禁有些唏噓。
  停下打字的動作,她從包包裡翻出一張小紙條,上面有個歪歪扭扭稚氣十足的笑臉,笑臉旁是個電話號碼。這是她去采訪時遇到的一個小女孩星星給她的,星星爺爺的爺爺就已經定居在路北區,而到她這一代,它將要開啟新篇章。那天,星星在路邊擺攤,因為她說要用勞動所得為奶奶買八十歲生日的禮物,於是英姿買下了她做的所有編織小玩意。星星很高興,一口一個“謝姐姐”,蹦蹦跳跳得拉她去狹小卻溫馨的家做客。
  回憶那個洋溢著童音,茶香,家的味道的下午,謝英姿呆坐在椅上發愣,思緒已經被溫暖的微笑填滿。就連朱盟走進也未發覺。    “誰的電話?”朱盟瞥了一眼靈魂已經飛到天外的謝英姿,出聲把她拉回地球。
  “呃?”尚未完全回神的英姿,睜著迷蒙的丹鳳眼抬頭看朱盟,似乎在他眼中感受到了冬日的溫暖。終於回過神,“哦,沒什麼,一個小朋友的電話。”頓了頓,傷感溢上心頭,“她家住在那個快拆遷的小區,她邀請我下次去她家做客,可是我猜,下一次,她的家就夷為平地了。”娓娓述說心中激揚,沒有假笑,沒有拍馬,滿心惆悵的謝英姿不知不覺中首次向朱盟敞開心扉。
  朱盟看著一臉黯然的英姿,第一次發現簡單如她,也會流露出這般類似於悲傷的表情,“人總要朝前看的。。。。。如果不想錯過,那就趁她的家還不是平地的時候去。”說完,深沉得看了眼正低頭把玩紙片的她,轉身走進辦公室。
  人總要朝前看的。。。人總要朝前看的。。。謝英姿盯著那扇黑胡桃門,支著手,反反復復地回味著這句話。
  周五下午,快下班時間,稿子受到頂級上司朱盟表揚的謝英姿,攜拉拉一起去洗手間開小型茶話會,不料洗手間已經被占,葉佩佩和劉蘭站在鏡前,劉蘭眼眶通紅,晶瑩淚水汩汩外流,邊流邊擦,整張臉花了一片,葉佩佩則不住得安慰流淚的她。兩人見英姿和拉拉走進,瞬時有些尷尬,沉默了幾秒,在拉拉的追問下,劉蘭終於道出實情。
  “他這個人雖然很冷,可是我都三十歲了,5555,那些米飯也不是白吃的,我看得出來,他並不排斥我。。。。我們約會了幾次,我發的短信他也會回復,也沒有初次接觸時那麼冷淡,有幾次他還在我面前笑,5555,我以為。。。我以為。。。。”劉蘭越哭越傷心,鼻涕眼淚抹了一把,“昨天我約他晚上看電影,他說他要加班,可是今天他的同事告訴我。。。。”哭得喘不上氣,“告訴我,他按時下班,而且還上了一輛女人的車。。。。5555。。。。不喜歡我可以直接說,我三十歲的女人了,又不是不懂事的小姑娘,感情的事自然知道不能強求。。。。為什麼。。。。為什麼要騙我。。。。他要是有喜歡的人,我。。。我。。。”崩潰如泥石流撲滾而來,劉蘭摟著葉佩佩,嚎啕大哭。
  謝英姿瞅著劉蘭淒淒慘慘的模樣,讓她想起了年前,她的寶貝閨蜜杜醇梨花帶雨,淚水漣漣的情景。那陳世美顧天朗,扔下交往五年的杜醇,背著她和醫院院長的女兒交往,他奶奶的,甩了她貌美如花的閨蜜。杜醇那天,也如劉蘭一般,抱著她足足哭了一個小時,她哭,她也哭,心裡恨不得把顧天朗那臭小子撕成碎片。
  她也曾經不顧杜醇反對,守在顧天朗醫院等著那小子下班,在車裡守了三天,卻忌憚於杜醇打人就絕交的警告。到了第四天,她咕嚕嚕灌了半瓶酒下肚,黑沉著臉走到顧天朗面前,那小子也算識相,知道她謝英姿就是來打架的,只是一臉平靜得看著她說,“英姿,你打吧,狠狠打,你痛快,我也痛快。”
  她在那姓顧的眼中發現了一縷痛苦,突然就沒了興致,如果他挨了她的拳頭,就能消卻他所有愧疚的話,她謝英姿偏不如他意。天下怎有這等好事,她偏偏要他套一輩子背叛的枷鎖,永遠脫身不了。她要他知道,他顧天朗一輩子順風順水的日子,是拿一個女人的眼淚換來的。
  雙拳攥緊,雙目噴火,不愉快的記憶像洶湧潮水湧上心岸,吞沒了她所有的理智。又是一個陳世美,裝什麼清高聖潔,還不是一路貨色,都是欠扁的家伙。過分沖動再次火爆登場,謝英姿憤憤轉身,扭頭扔下一句,“老娘找那小子去,把我們A城日報女人當癟三嗎?等著老娘把他揍成癟三。”說完,箭一般沖出去,留下面面相覷還未回神的其他三人。
  拉拉首先回神,心焦得甩甩手,“哎呀,怎麼辦,怎麼辦,要出事了,英姿姐要找冰箱打架,我聽說她小時候把人打骨折過,我。。。我去看看。”說完,飛一樣得尾隨出去。
  劉蘭和葉佩佩也心亂如麻,跟著步出了廁所,走廊裡已經不見任何人影,冷寂一片。兩人大眼瞪小眼,顧不得狼狽的儀態,回到了編輯辦公室。    朱盟正在和關嚴討論明天的新聞主題,見兩個失神落魄的女人回來,特別是劉蘭,妝花得像抹了油彩,微蹙眉頭問道,“你們倆怎麼了?”
  劉蘭不說話,葉佩佩游移的大眼躲閃了半刻,抵不過朱盟逼問的眼神,支支吾吾開口,“總。。。。總編,不好了。。。謝英姿找人。。。。打架去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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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碗

  “什麼?”朱盟醇厚的聲音揚高八度,眼神凌厲得恍若換了個人,顫得葉佩佩縮了縮,“葉小姐,你把事情說清楚,謝英姿為了什麼事,找誰打架去了?”
  葉佩佩和劉蘭互看對方一眼,哆哆嗦嗦得說了大概,只是沒有點出女主角的名字,聰明人一看,就知非哭腫眼的劉蘭莫屬。但是朦朧著,總比揭開那層紗來得更妥帖,現在的情況倒是,謝英姿篡奪女主角的戲份,重出江湖准備大開殺戒。
  朱盟嘴唇抿緊,眼眸中似乎醞釀駭人的巨浪,天知道這個只長力氣不長腦細胞的女人會闖出什麼禍來。有些不放心,把文件啪得甩到葉佩佩手裡,“你們下班吧。這件事誰都不許再說出去。”說完,陰沉著臉迅速走出辦公室。
  彪悍女沖到五樓網站部的時候,冰箱辦公室人只留下稀稀拉拉的幾個人,一個翹著二郎腿的胖子正抱著電話大飆髒話。
  “鄭暖陽呢?下班了?”女流氓的氣焰十足。
  “小。。。小姐哪位?”胖子放下電話,被從天而降的凶婆娘給震懾到,愣愣得瞪著她。
  “老娘替天行道的。”走上前,“啪”得拍了一下桌子,拍得胖子滿臉的肥肉抖了一抖,“說,姓鄭的在哪?家庭住址?全給老娘報上來。”
  “他。。。他應該在對面的博雅咖啡,好。。。。好像有人說在那等他。”
  謝英姿狠狠得瞪了眼哆哆嗦嗦的胖子,扔下一句“算你識相,”風一樣離開。川流不息的下班人流中,大步流星的高個女郎背後,跟著一路小跑的小個子女郎。    長手長腳的朱盟,問過網站部一個明顯受驚的胖子後,知道謝英姿剛離開不久,馬上朝博雅咖啡快速走去。步入幽雅西化的博雅咖啡,濃香咖啡味縈繞鼻尖,舒雅薩克斯音樂彌漫每一角落,中間還混雜著一個熟悉洪亮的女人聲,不似其他女人的軟儂細雨,也沒有他常聽的吹噓拍馬,此刻的這個女人,真實得讓人有些傷腦筋。
  悄悄靠近,隱沒在葉片巨大的人工灌木後,雙手橫飽,站在陰影中的他看不出表情。經過的女侍應看到一個優雅俊男站在角落,剛想出聲,他微笑豎起食指到嘴邊做“噓“聲,魅力電倒小女孩,羞得她含笑點頭離開。    “。。。。。姓鄭的,穿得倒挺有人樣的嘛,喲,還喝咖啡呢,怪不得了,連心都喝黑了。。。。”
  “這位小姐,請問我認識你嗎?”冰箱的聲音,聲如其人,冷靜客氣。
  “哎喲,我哪有這榮幸認識你鄭工程師,你大忙人,上班約會,下班約會,連加班也要約會,應付那麼多女人,可要保重身體啊。。。。。小心現在使用過度,老了急著換腎。。。”
  “這位小姐,我不認識你。我想你誤會什麼了。如果沒有其他事,請你離開。”
  這時有侍應上前勸說英姿離開,拉拉尖細的聲音時隱時現,卻被洪亮嗓門吞沒,
  “老娘也是來消費的,走什麼走?去,給我來兩份藍山咖啡,咱麼也學學某些人,把腸子心肝喝黑了殘害人間。。。。。去去去。。。瞧不出來嗎,老娘也是文化人,不打架。。。。”
  “這位小姐貴姓?”冰箱對坐的女人,嬌柔開口。
  “老娘行不改姓,坐不改名。。。。”
  “英姿姐,我們走吧。。”
  “走什麼走,咖啡還沒喝呢,急什麼。。。。。姓鄭的,看你平時裝得挺聖女貞德,原來也就是這路貨色。。。。老娘勸勸你,沒事多讀讀三從四德,學學古人從一而終。。。。。”彪悍女已經混亂性別,一口一個“老娘”,但核心思想倒是表達得一清二楚。    “還有這位小姐,大家都是女同胞,我就發發善心點撥你一下。坐你對面的男人,充其量也就是皮囊好一點,這年頭,長得好的男人全是人彈,炸你沒商量。男人長得丑才牢靠,就好比買了終身保險,一輩子不愁。好了,我就說到這了,不打擾二位了,再見。”
  “這位小姐,謝謝你的點撥,我會好好考慮的。”
  撒潑小村姑謝英姿滿意得點點頭,狠狠得瞪了眼沉默黑臉的鄭暖陽,拉著拉拉氣勢磅礡得走向收銀台。
  正得意飄然,空氣中純正的咖啡香味提醒了她,狀似隨意得問道,“拉拉,帶錢了嗎?”
  楊拉拉毛絨絨的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沒有,你帶了嗎?”
  “我身上一毛錢都沒有。”     “。。。。。。。”
  “英姿姐,你怎麼不說話,咱們會被人家轟出去的。”拉拉緊張得亂瞄。
  “吵什麼吵,屁大點事,大不了你回去拿錢,我在這做人質。。。。”姿態是高調的,氣焰已經少了半截。
  兩人微笑走到收銀台,謝英姿抬頭挺胸,兩手插兜,一心虛,她就習慣手插兜。這服務員小姐明了眼前這剛結束鬧場的女人千萬不能得罪,職業優雅笑容泛起,首先開口,“兩位小姐,一位先生已經替你們結過賬,咖啡也被他拿走了。”
  “他人呢?”
  “那位先生剛剛離開。”
  英姿和拉拉面面相覷,一頭霧水。
  “英姿姐,會不會你剛才發飆的時候,哪個男人突然愛上你?”
  一記快狠准的炒栗子狠狠襲來,痛得拉拉呱呱亂叫,謝英姿白了白她,“回頭把你那堆愛情小說全燒了,都把人毒傻到這種地步了。”
  話音剛落,一陣“starry starry night…”悅耳響起,是她的手機,她的鈴聲歌曲跟杜醇一樣,vincent,紀念梵高的鄉村歌曲。拿出一看,是朱盟的私人號碼,“喂?”
  “謝英姿,到我辦公室來。”朱盟命令的聲音停頓兩秒,“我有上好的藍山咖啡招待你。”
  紅唇張成O型,星亮丹鳳眼有萬千思緒湧上,混亂入麻。拉拉納悶得看著已經僵化成雕像的謝英姿,搖了搖她,“英姿姐,誰的電話?你這種表情。”
  把O型嘴閉上,她望向遠方的目光悠遠深沉,靜靜開口,“朱盟的。”     “總編?找你什麼事?”     “喝咖啡。”
  “咖啡?”拉拉一時沒反應過來,下一秒,倏地捂住嘴巴,小眼瞪圓,“是。。。是他?那剛才。。。。”指著冰箱坐的方向,“他還說什麼了嗎?”
  “沒,不過我猜,喝完那杯咖啡,”她微瞇眼睛,語氣低沉,“我謝英姿就該上斷頭台了。”
  來時瀟灑,回時頹廢,謝英姿的人生呈波浪狀起起伏伏。薄暮不期而至,她本光明一片的心漸漸暗沉,一臉沮喪得回到編輯辦公室,神情如缺水即將凋落的君子蘭,葉佩佩和劉蘭還未走,見她進來,立馬站起,儼如一副為烈士送行的淒慘悲傷。    “那姓朱的怎麼知道的?”她劈頭一句,亂發下的丹鳳眼炯炯有神,即使要死,她也要死得瞑目。
  劉蘭怨婦般幽怨的大眼看著她不說話,葉佩佩明顯心虛,低頭又抬頭,緩緩舉起手,“。。。。我。。。。總編逼我。。。。說的。。”
  謝英姿眼神已經猙獰晶亮,正欲開口,黑胡桃門倏地打開,朱盟站在門口,“你們幾個可以下班了。對了,楊小姐,不介意我喝了你的咖啡吧,下次我再請你。”溫柔一笑,無奈攤攤手,“沒辦法,咖啡的香味實在太誘人,即使會喝黑心肝,我也無法抗拒。”
  葉佩佩和劉蘭聽得一頭霧水,拉拉站在英姿身邊,嚇得連連擺手回答,“總編,我不介意,不介意。”心裡已經開始為英姿默默祈禱。
  朱盟笑容突地收起,嚴肅取而代之,“好了,其他人馬上下班。謝小姐,請你進來,你的咖啡快冷了。”說完,走進辦公室。    “英姿,我什麼都不說了,謝謝你,還有。。。對不起。”劉蘭拍拍英姿肩膀,滿臉內疚自責,隨即離開。
  拉拉拽著一直沉默的謝英姿,急得跳腳,“英姿姐,你。。。你還看得到明天的太陽嗎?”
  謝英姿深深得睨了眼拉拉,挺起胸膛,“怕什麼,二十年後,老娘又是條好漢。”扔下這句,彪悍女豪氣無比得步向總編辦公室。
第二十碗

  泰戈爾說,我們的國王在可怖之夜突然與暴風雨一同降臨。謝英姿踏入明亮寬敞的國王的領地,她的國王正閒適無比得靠在自己的寶座上,他背後落地窗外的世界,五顏六色競相爭艷,可她的周圍只有白色,抑或黑色。
  朱盟左手托杯,君臨臣下得望著她,白白的皮膚在白晝燈的反射下,透出說不出的陰冷之光。“坐吧。你再不進來,你那杯也會進我肚子的。”放下咖啡,朱盟淺笑,“可是我仔細一想,這樣特別的咖啡,怎麼能獨吞呢,謝英姿,你說是不是?”
  坐他對面的謝英姿心如止水,做好了英勇就義的心理准備。也是邪門,這朱盟隨時隨地能抓到她小辮子,他朱盟降臨到這個世界,除了當他的金龜子,八成另一個職責就是專生來滅她謝英姿的。這一次,親眼目睹了她找其他部門的小頭頭鬧事,估計會加個“破壞團結”的罪名安到她那腦袋上,然後她面前刀光一閃,霎時成了刀下冤魂。更別說她的“美男是人彈”理論,這不報應來了,人彈快爆炸了,只不過,翹辮子的人是她謝英姿。
  已經萬念俱灰到只剩沉默,眼神卻是真實的桀驁不馴,連諂媚的笑也干脆不擠了。豁得抬手拿起朱盟桌上的咖啡,帥氣得揭開蓋子,咕嚕咕嚕仰頭一飲而盡,苦澀的咖啡味充斥口腔,還未來得及品嘗余味的醇香,謝英姿粗魯得抹了抹嘴角,“啪”得用力把杯子放在朱盟桌上,辦公室內靜謐一片,有挑釁的余香疊疊。    國王和臣子的角逐,被咖啡香勾引而出。蠢蠢欲動許久的反叛的心,已經躍出雲霄,奴才謝英姿,決定在光榮倒下前揭竿起義,好好體會一把做人的滋味。    朱盟靜靜得看著謝英姿錚亮挑釁的目光,慵懶得靠在老板椅上,微微一笑,看了她許久,久到她欲站起身拍桌大吼,“要殺就殺,要剮就剮,少給老娘來這一套。”可是理智還殘存了最後一分,謝英姿不懂朱盟以靜制動的兵法,她只知道,朱盟看她,那她也得昂著頭看他,她娘教的,決戰時刻,氣勢是不能輸了一分的。
  兩人視線一來一去,朱盟終於懶懶開口,“怎麼,這次連馬屁都懶得拍了?”輕綴了口咖啡,他笑眼斜看她。
  賭氣的一歪頭,“不拍了。”
  “為什麼?”
  “沒什麼效果。”斜睨一眼朱盟,越拍越衰,她還拍個什麼勁。
  朱盟了然得點點頭,皺了皺濃眉,揶揄的神色也不掩飾,“也是,確實沒什麼效果,你朝我拍馬屁的時候,笑得比哭還難看。這樣也好,你輕松了,我也少點煎熬。”
  煎熬?笑得比哭還難看?謝英姿有些不相信自己耳朵聽到的,怒氣騰騰,豁出去的開口,“我怎麼讓你煎熬了?”昂起脖子,“你知道拍馬屁多累嗎?”
  朱盟嘴角勾出更深的弧度,望著終於露出本性的謝英姿,白裡透紅的粉嫩臉頰因為憤怒而閃閃亮亮,這一刻的她有著致命的迷人。想起兩人第一次見面,她女流氓氣質盡顯,那一天,他對這個陌生女人失常的行為,居然討厭不起來。
  他現在明白,這個女人的思維另類,通俗得說,就是從不按常理出牌。
  “謝英姿,我倒是不知道你滿肚子牢騷,不如趁今天,痛痛快快都說出來吧。你每天吃不好,睡不好,我做上司的也過意不去。”
  你會過意不去?你不要太過意得去,謝英姿心裡冷哼。歪著頭不吭聲,丹鳳眼射出桀驁不屈服的光,老娘滿腹的牢騷數到天亮都數不清,說了也是白說,你照舊當你的金龜子,老娘卻早晚被你的金龜腳踩在腳下,這什麼世道。所謂生得淒慘,死得壯烈,她奶奶的,今天老娘就壯烈一回。
  “不說話?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為你牢騷太多了呢?謝英姿。”謝英姿三個字從朱盟口中吐出,咬字清晰,別有番風味。
  繼續不吭聲。算是默認。
  朱盟挑了挑眉,看起來這女人今天的牛脾氣上來了。“好吧,這個問題跳過。”聲音一沉,“那麼,為什麼情緒那麼激動?人家談戀愛,那是兩個人的事情,當事人自己不吭聲,你一個旁人還沒搞清事情真相,就跑去找人家對峙,”朱盟傾身靠近她,眼神是逼人的凌厲,“謝英姿,我問你,你那腦子到底長在什麼地方?”
  “頭上。”
  “我怎麼沒看見?”
  “你。。。。。。”氣得瞪著目光炯炯的朱盟,被批沒腦袋的謝英姿火冒三丈,可無名火卻無處發洩,磨著牙,喪氣得扭頭不看向朱盟。
  “為什麼那麼激動?”
  “見不慣。”
  “見不慣什麼?”
  “那還用說嘛,當然是見不慣男人把女人耍著玩。”
  朱盟露齒一笑,慵懶得雙手橫抱胸前,“謝英姿,你是女權主義者嗎?”
  謝英姿沒好氣得再度瞪了眼掛著諷刺笑容的朱盟,心裡嘀咕著,這是扯的哪啊?一堆廢話,老娘想痛快的死也不讓,“不知道,沒研究過。”
  “我倒是看出來了,你的從一而終理論很新鮮。你那顆腦袋原來還是裝了點墨水的。”
  咬牙切齒起來,“謝謝總編誇獎。”
  “這句話是違心的嗎?”
  “是。”回答得斬釘截鐵。
  暮色深不可測。朱盟唇邊的笑更加迷人,謝英姿則是一臉忤逆,兩人的目光劇烈交接,迸發出激烈的火花,繚亂了夜空。
  “好了,下班吧。”朱盟收回視線,指了指兩個咖啡杯,“把這兩個咖啡杯拿出去扔了。。。。哦,還有,你那杯我嘗過一小口。”狀似無奈得搖搖頭,“不過味道真是不如我喝的這杯。”
  傻雞謝英姿一楞,視線緩緩移向自己喝過的一滴不剩的咖啡杯,眉毛微微抖了一下,抬起頭,“你惡心不惡心?”
  “彼此彼此。”
  在朱盟挑釁眼神的目送下,再度淪為奴才的謝英姿落寞得離開總編辦公室。手裡拿著兩個空空如也的咖啡杯,她不可置信得瞪著杯口,痛苦得咽下一口口水,回味那摻了朱盟口水的咖啡,萬千思緒滿腹,卻無語在心頭。    恨得雙拳捏緊杯子,白色咖啡杯皺成一團,好似她皺緊糾結的心,得不到宣洩。黑著臉到了空蕩蕩的地下停車場,被冷冷水泥團團包圍,昏暗燈光打在她孤零零停駐的破起亞上,竟讓她覺得有些蒼涼。
  坐到駕駛室,瞪著方向盤,一臉不服氣。說她謝英姿沒腦子,她謝英姿能文能武,就拿車來說,不僅會開車,還會修車。真正沒腦袋的人會開車嗎?會修車嗎?嘴裡嘟嘟囔囔,髒話亂飆,插上鑰匙開動車子。
  起亞沒動靜,不死心得再試,這車子靜得比處女還處女。咧著牙,扭曲著臉再試,只有靜,沒有動。像洩了氣的皮球楞了會,謝英姿煩躁得猛抓頭發,趴在方向盤上哀嚎,邊嚎邊拍打方向盤,“連你也欺負我,連你也欺負我。”又嚎又拍了半會,覺得手掌有些疼痛,苦著臉,頂著雞窩頭下車。
  粗魯得打開車前蓋,一只腳跨在車前檔上,彎著腰一陣搗鼓。彪悍女自誇會修車,其實全是瞎扯,只是某次到修車廠,看師傅把黑乎乎沾滿油的電線拔進拔出,也就偷學了一手,有一次,起亞兒子又把她晾在大馬路上,她如法炮制,一陣亂扯亂拉,車居然開動了,從此彪悍女就安了個“修車能人”的帽子扣到自己的雞窩頭上。
  偷學來的手藝終究是拿不出手的,一次運氣,不意味著次次運氣。彪悍女黑乎乎的手不死心的對著冰冷機器東扯西拉,幾根不聽話的發絲垂到眼前,遮住了她的視線。粗魯得一把撩開,結果臉上額頭沾了幾道黑色油污,煞是滑稽。嘗試著又去發動,依然沒動靜,氣得她猛踢車胎,靠在車旁獨自生悶氣。
  冷冰冰的停車場裡,燈光倒影出她孤零的影子,謝英姿回憶朱盟的一字一句,越想越氣。說她笑得比哭還難看,沒腦子,還暗諷她惡心。感覺心肝快氣炸了,謝英姿深深吸了口氣,不行,今天得去酸菜魚滋補滋補上火的心肝。    “又怎麼了?”朱盟拎著公文包,站在兩米外挑眉看她。暗色的燈光拉長他挺拔的身影,隨著他的走動而移動。緩緩走到英姿車旁,他瞥一眼頭發亂如瘋魔,臉上沾著油污,眼神卻十分倔強的謝英姿,只覺好笑。勾起隱隱的笑,轉頭再瞥了眼起亞的車前蓋,“車又壞了?”
  謝英姿瞪一眼衣著光鮮的朱盟,自己一身衰樣,全是拜他所賜,扭過頭不理他。
  被晾在一邊的朱盟也不氣惱,笑容溫熙,“又變成啞巴了?那這樣吧,再不回答我下一個問題,下個月工資扣30%。”
  “你。。。你。。”聽到那驚煞人的“扣30%”,葛朗台二世謝英姿猛地轉過頭,錚亮發光的眼眸幾乎欲噴出火焰,卻被那“30%”給活活熄滅。錢是她謝英姿的心頭肉啊,哪怕要下地獄,她也得揣著錢下去。    “終於開口說話了。”朱盟笑著迎視英姿的目光,緩步走到她面前,那幾道油污越加明顯,配在一張生動的臉上,實在是點睛之筆。皺了皺眉,“你這車不是剛拿去修嗎?”
  “又壞了。”口氣仍然不善。
  “謝英姿,你確定你是拿到叫做修車廠的地方修了嗎?”
  “你。。。你什麼意思?”紅著脖子怒吼。
  “你聽不懂?哦,我忘了你不太愛用腦子。那我解釋下,我的意思是,你拿去修車的地方可能無證經營,簡單的說,是家只收錢不辦事的黑店。”
  暫時忽略朱盟話裡刻薄,英姿倒確實想起,上次送去維修車子的店,似乎是不太正規,她圖著地點近,那維修店又號稱在打折,就不管三七二十一的送去修了。
  “我在問你問題,再不說話,那就扣40%。”朱盟怕是謝英姿見過的,把威脅說得最為儒雅悅耳的男人了。
  事到如今,豁出去的謝英姿再拽,也拽不過資本家手裡的票子,那可是沾了她的血,她的汗的票子啊,不情不願得開口,嘴角微微顫抖,“那。。。那家店好像確實挺。。。小。。。”似乎給她修車的師傅還是個嫩頭青,她當時心急火燎得去采訪,一看沒什麼大礙,付了錢就開車跑了。
  “還有呢?”
  “。。。。在搞優惠。”
  朱盟盯著謝英姿的溫暖目光盛滿笑意,靠近她一些,輕言道,“謝英姿,知道便宜沒好貨這句話嗎?”空曠無人的停車場裡,他們劍拔弩張的目光中,在悄悄萌生著不知名的情愫。
  謝英姿瞥一眼近在眼前的朱盟,英俊的五官占據她全部的視線,有些不自在。卻又死鴨子逞強,逼著自己直視他,“我們窮人不知道。”不要臉的暴發戶,滿身銅臭味,在她面前賣弄錢包和俊臉,小心哪天被持刀女巫打劫。
  朱盟玩味一笑,這女人准備今晚反骨到底了。打量她狼狽的臉頰和頭發,稍稍收起笑容,抬手看了看表,決定暫時到此為止,“上我車吧,我送你回去。”說完,朝自己的車子走去。
  走了一兩步,見謝英姿靠在車旁沒動靜,皺了皺眉,“走不走?”
  “不走。”英姿翹著頭,扭過去不看他,一上你這賤人的車,老娘就蛻變為衰神,那麼高檔腐敗的車,她窮人謝英姿還真沒福氣享用。    “真不走?”朱盟瞇起眼睛,語帶威脅。
  “今晚就睡這了。”某人骨子裡的無賴因子終於爆發。
  所謂朱盟酒肉臭,路有凍死骨。老娘今晚要以天地為鋪蓋,以水泥地為枕頭,老娘一介踏踏實實勞動人民,不怕苦不怕累,卻被奸人殘害到這般淒慘的境地,天啊,我要拿我凍傷的身子骨向你控訴,向你控訴。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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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碗

  還來勁了,朱盟笑盯一臉叛逆的謝英姿,好奇會是怎樣的父母養育出這個活寶。悠悠轉過身,走到謝英姿面前俯下身狠狠說道,“謝英姿,你要是讓加班的人知道我報裡出了女流浪漢,看我怎麼整頓你,”頓了頓,語氣罕見得加重,“和你的車。”
  謝英姿被朱盟惡狠狠的氣場所震懾,心虛得瞥了眼盯著她的朱盟,咽了咽口水不說話。
  “快點上車,我不想說第三遍。”說完,朱盟滿意得等到謝英姿心虛亂飄的眼神,朝自己車走去。
  女潑皮即使願意豁出去一把與朱盟單挑,卻捨不得起亞兒子當自己的隨葬品。撇了撇嘴,深呼吸幾次,古人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梁山好漢說,老子山窮水盡,要錢沒有,要命一條。謝英姿說,好死不如賴活著,大不了一命拼一命,看看誰比誰狠。她還真就不信這個邪了,想到此,陰沉著臉,默不作聲得跟在朱盟身後。
  朱盟坐進駕駛室,謝英姿打開車門,憋屈的她見朱盟車座那白色柔軟的車墊,再瞥了眼自己黑油油的手,靈機一動,伸出魔爪就想玷污那純白的羊毛墊。
  “弄髒了明天給我換全套的。”某個冷冰冰的聲音適時響起,徹底破壞了女潑皮的小算盤。
  小心翼翼得坐好,女潑皮不痛快到極致,轉頭狠狠得白了眼身邊的朱盟,目視前方窗外獨自生悶氣,壓根沒有注意到後視鏡中自己滿是污垢的臉。另一邊,倒映在後視鏡中男人的臉,則漾出無比得意的淺笑,輕快得在方向盤上打拍子,很明顯的是,身旁這個女人已經驅除了他工作一天的疲勞。
  或許該給她漲工資了?朱盟瞇眼偷偷得想。
  兜兜轉轉在城市中,飛翔而過的廣場上已經人群簇擁,夜晚的每一刻,最不缺的是歡笑。唯獨某一個女人。謝英姿坐在朱盟一旁生悶氣,越看朱盟的側臉越覺英俊得邪惡,這樣的一個道德淪喪的人,奶奶的,居然還長得像正人君子,翻翻白眼,謝英姿華麗麗得不平衡了。    “我有馳域的金卡,要不要?”朱盟決定給沉默的活寶一點甜頭。
  “不要。”謝英姿口氣堅決,可是心裡對“馳域”這個名字怦然心動,那可是全城最好的維修店啊,出入的全是高檔名車,奶奶的,她那輛破起亞,要是能大搖大擺開進去,那還不就是汽車裡的灰小伙了。然後她款姐謝英姿瀟灑得甩出金燦燦的金卡,一群人圍著她的起亞兒子一頓膜拜,哇,美好得讓人流口水。
  “我最後一遍問你,要不要?”
  “咳咳。。。”謝英姿昂著頭咳了兩下,“你這麼想給我,那我就勉強收下吧。”死鴨子嘴硬,一直是她謝英姿的特色。
  朱盟抿嘴微笑,轉頭瞥了眼昂頭做清高狀的謝英姿,被她那偽裝的清高所取悅。更別說,活寶硬裝出來的清高,還被油污給打了大大的折扣,玩心大起,瞥了眼不遠處街邊的零售店,邪邪一笑,緩緩停車在路邊。
  “去,下去給我買包煙來。”停好車,朱盟從錢包中掏出張大鈔,輕輕捅捅邊上的謝英姿,出聲支使。
  “不去。要去自己去。”下了班還要給你當奴才,老娘我今個罷工不干了。“再說你不是不抽煙的嗎?”賴在車上紋絲不動。
  “不抽煙,並不代表不會抽。”朱盟預料到謝英姿的反應,挑挑濃眉,把玩著大鈔,不鹹不淡得開口,“快點,幫個忙,我煙癮上來了,零錢給你當小費,怎樣?”他也學著放低姿態,試探女潑皮的反應。
  英姿燦亮的丹鳳眼不耐煩得白了眼朱盟,見他表情正經嚴肅,口氣難得乞求。尋思著資本家支使人慣了,買包煙還得差遣她跑腿,難道她謝英姿腦門上刻著“太監”兩個字眼嗎?可是轉念一想,難得他還會用求人的口氣,心一軟,一把抓過大鈔,“這次免費,下次收費。什麼煙?”
  “隨便。”
  “有隨便這種煙嗎?”已經開吼。
  “只要是煙就行。”某人憋笑已經到內傷。
  謝英姿瞪了一眼他,豁得開門下車,留下朱盟側頭對窗外大笑。事實證明,奴才當久了,不知不覺就養成了奴性,要不得,真是要不得。    當謝英姿緋紅著一張髒臉,氣呼呼得踏出零售店大門時,她就是一顆急欲引爆的炸彈。莫名其妙得被店員盯視,在她們偷偷的訕笑下照了下牆上的鏡子,轟得,她臉頰炸開如紅番茄,還是顆沾了汽油的紅番茄,紅番茄上雜草叢生。
  好一只猥瑣的紅番茄。
  紅色炸彈騰的打開車門,看到朱盟嘴角掩不住的濃濃訕笑,把香煙狠狠扔在朱盟的西裝上,怕再丟人,坐進車中發飆,“奶奶的,你故意的是不是?”彪悍女表情凶悍,再也不在乎邊上的是老板,朝著他一通亂吼,“什麼買香煙,姓朱的,你就是想看我謝英姿出糗,你安的什麼心?”
  “沒辦法,今天咖啡喝多了。”朱盟攤手波瀾不驚,在夜光的朦朧照耀下,笑容晦暗不明。
  “你,你。。。。”呲著白牙,手戳著朱盟,氣得蹦不出一個字來,“我。。。。。”遇到你這賤人,我,我喝咖啡自殺算了我。
  “我什麼?”沒安好心的朱盟繼續追問,怕彪悍女賭氣下車,邊逗她邊啟動汽車。
  氣得牙齒舌頭狂打架的謝英姿,扭曲著一張又油又黑的巫婆臉,胸口劇烈起伏,瞪著朱盟的俊臉緩不過氣來。耳朵終於恢復運作,聽到汽車馬達啟動的聲音,“我要跳車。”
  見朱盟顧自看前方駕駛,戳著手大叫,“老娘要跳車,聽到沒?”已經吼到脖子青筋突起。
  “聽到了,我在幫你選個最佳的地點。你急什麼?”
  紅色的火焰一浪一浪湧上謝英姿的心頭,革命的鼓號一次次被資本家的諷刺哨聲淹沒,人間只剩淒厲慘叫一片。仰頭瘋癲哈哈一笑,好似夜半女鬼,該女鬼處於臨界狀態,“姓朱的,你就等著老娘告你謀殺吧。”
  朱盟側頭淡笑瞥一眼旁邊的黑臉女鬼,薄唇微啟,“謝英姿,就你這樣子,誰見了都想當殺手。”從此人間消停了一片。    “哼。”謝英姿氣鼓鼓得歪過頭,瞪著後視鏡中猥瑣的自己,嘀咕著,別說別人,老娘這會就想把自己解決了。
  車緩緩滑行在一片燈紅柳綠中,氣勢口才都輸了人的謝英姿瞅著再過一條街就是“幸福食坊”了,頹敗的腦袋瓜總算有了點生氣。丹鳳眼骨碌一轉,亮晶晶如銀河之星。這百年一遇的賤人今晚把她當馬戲團小丑耍了一回又一回,明顯上了癮。她要是進幸福食坊吃東西,難保這賤人也跟在後頭,然後她又要兼職小丑,豐富這賤人的下班生活。她奶奶的,又沒加班費,她謝英姿憑什麼讓他高興得意,多對不起爹娘。    想起爹娘盼她出人頭地的殷切希望,謝英姿難過得搖搖頭,女兒都成被耍的猴了,還提什麼出人頭地啊。打定主意,沖路邊點點,“停,就停這,我要下車。”
  “我還沒選好地點呢,急什麼?”朱盟嘴邊依然掛著溫柔的笑。
  “老娘就是急著見閻王爺行了吧,停車停車。”
  “你這樣下去,”停好車,朱盟刻意得上下打量了謝英姿,慵懶得靠在方向盤摩挲下巴,“我怕路人以為在拍鬼片。”
  瞪圓眼,“老娘就是演鬼片的,有本事你也去演一個啊。”
  “不去吃夜宵嗎?就在前面了。”朱盟並不惱怒,點了點不遠的前方。
  “吃什麼吃?氣都氣飽了。”彪悍女猛地打開車門,罵罵咧咧得下了車,旋風似的沖進了路邊的服裝店。
  鬼鬼祟祟得躲在塑料模特後,狡黠得盯著玻璃窗外朱盟的車揚長而去,黑乎乎的臉得意一笑。轉過身,一對小情侶正無比好奇得盯著她的一舉一動,挽起衣袖,“看什麼看,沒見過女流氓嗎?”嚇得小情侶趕忙轉移視線,佯裝選購衣服。
  文化人謝英姿還是懂得何時溫婉,何時撒潑的。微笑有禮得問過服務員小姐洗手間的方向,在洗手間把烏黑的臉嘩嘩洗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她白裡透紅的皮膚再也看不出骯髒的跡象,才肯罷休。
  進來時是個女流氓,出來時是個假淑女。受了一晚上氣的謝英姿,腳步輕快得穿梭在人群中,為自己甩掉討人厭的朱盟而洋洋得意,身心飽受摧殘的痕跡不能被夜風吹散得一干二淨,她卻漸漸飄飄然起來。啊,酸菜魚,我的干娘,我來也。
  幸福食坊的耀眼大招牌就在眼前,謝英姿嘟起嘴哼著小曲,輕快走進門。一進門,老板娘的招牌笑臉近在眼前,“啊,謝小姐,你怎麼這麼晚,那位先生等你很久了呢。”說完,笑著指著那頭端坐的男人。
  謝英姿循著老板娘手指的方向一看,只見晴天一個雷劈,娘的,那不是她的冤家是誰。
  此刻守株待兔的朱盟,儒雅臉龐上掛著一抹笑,深深刺痛了謝英姿的心。瞇起眼,抿緊唇,悲憤莫名。還真邪門了,她謝英姿怎麼就逃不出這賤人的算計呢?不僅成了猴,還成了灌木叢中一只傻兔。顏面無光,氣得轉身就想走人,可不明就裡的老板娘卻熱情得推著她往朱盟的那桌走。
  “謝小姐,坐坐,哎喲,這位先生說要等你,一直沒點菜呢。”
  黑著張白臉的謝英姿,沒好氣得瞪了眼對面的朱盟,他也在看她,氣定神閒。
  “吃什麼?”她認命得翻著菜譜,低著頭不看他。
  “你點吧。”
  抬頭瞄到旁桌白霧繚繞的火鍋大餐,想都沒想,“我要吃火鍋。”管你愛不愛吃。
  “好。”
  “你吃辣嗎?”
  “不太吃。”
  啪得合上菜譜,謝英姿抬頭微笑得朝老板娘說道,“老板娘,我要一個麻辣火鍋,”挑釁得瞥了眼朱盟,“要最辣的,不辣不給錢哦。再來一盆酸菜魚,辣椒。。。。越多越好。。。。。”
  “喲,謝小姐,今天喜歡口味重嘛,當心上火哦。”
  “沒事,已經上火了,以毒攻毒嘛。”話是對著老板娘,可眼睛卻直直得盯著朱盟,一副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架勢。
  老板娘一走,對坐的男女靠在椅背上,看著彼此靜默片刻,此時無聲勝有聲,大佬間的暗戰已經開始。
第二十二碗

  “不是說不來吃夜宵的嗎?”暫時處於勝利一方的朱盟率先開口。    “改變主意了。”輸方回答。“你怎麼來了?”
  “想吃夜宵了。”其實非也。    “總編,你們有錢人上這種小店,當心腸胃不適啊。”笑容虛假,巫婆的毒舌開始詛咒。    “托你吉言,還沒有這種情況發生。”斯文一笑,“吃膩了山珍海味,偶爾嘗嘗這些家常小菜,感覺還不錯。”勝方高調炫富。    輸方氣結。不懷好意得傾進朱盟,笑容陰森森,“最後一句話嘛,還是等咱們吃香喝辣以後,你再做評價吧。”
  聞言,朱盟陰森一笑,傾身靠近謝英姿,近得能感覺到對方呼出的熱氣,那種糾纏的熱氣,“謝英姿,咱們真是心有靈犀,我也剛想對你說同樣的話,你怎麼就搶了我的台詞了。”
  朱盟的視線黑亮有神,謝英姿臉一紅,趕蒼蠅似的手在空中嫌惡一揮,“奶奶的,什麼香水這麼臭?香水雖然能去除你們有錢人的銅臭味,不過拜托能不能同時提高下品味?臭死了臭死了。”已經是胡言亂語,哪壺不開提哪壺,傻雞的心肝卻被剛才那過度的親近攪得亂了方寸,砰砰直跳。
  朱盟慵懶得靠在座位上,冷冷開口,“今天心血來潮噴的,既然謝英姿你這麼說,那我記得明天多噴點。”瞇眼微笑,“我還挺喜歡自己身上的銅臭味混合著香水味。”
  “是嘛?一群小蜜蜂聞香來采花粉,總編你要量力而行啊。”
  “這麼說,要不我聘任謝英姿你當我的專屬保鏢?有那麼多小蜜蜂,我也挺頭疼。謝英姿你長那麼多力氣,光長不用多可惜啊。”
  謝英姿氣瞪朱盟,瞅著他微薄的嘴唇吐出一字一字的嘲諷,專屬保鏢?替他擋蜜蜂?這賤人正式招聘她謝英姿為貼身太監呢,當老娘腦殘呢,“不勞總編費心,我怕我謝英姿力氣太大,傷了你那些心肝小蜜蜂,到時總編你怪罪下來,我謝英姿怎麼擔待得起啊?再說了,破壞采蜜這種美事,要天打雷劈的。”後幾個字是牙根裡狠狠蹦出來的。    朱盟作恍然大悟狀,“哦,我忘了你謝英姿最憐香惜玉了,今天下午就憐香了一回,所以總編我相信你,這項任務非你謝英姿莫屬。謝英姿你剛才不是提醒我量力而行嗎?你不提我還想不到,你一提,我還真的有些煩惱,你不幫忙,”朱盟露齒一笑,“那才叫真正的天打雷劈。”
  謝英姿豁得站起身,用筷子戳著朱盟的鼻子,怒吼,“姓朱的,老娘才不給你拉皮條。”
  朱盟眉微微一挑,冷冷直視她,“謝英姿,你究竟搞沒搞清楚拉皮條是干什麼的?”
  “菜來了,謝小姐你等急了吧,來來坐下坐下。”老板娘眼見這對男女有些不對勁,出聲調解。
  有第三者在場,彪悍女不好再發作,怏怏得坐下,可眼睛卻不無法朱盟挑釁的目光,用同樣的挑釁回敬。在謝英姿不辣不付錢的威脅下,飄滿火紅辣椒的麻辣火鍋驚艷登場,隨之而來的,是更加驚艷的酸菜魚,濃湯裡漂浮著若干醒目干紅的辣椒,染紅了濃湯,也染紅了朱盟和謝英姿的臉頰。    桌上的紅色晚宴,色和香是毋庸置疑的,可那味,或許會給你上天入地的銷魂感覺。朱盟和謝英姿不動聲色得看著面前的辣湯辣魚辣菜,都偷偷倒吸一口氣,但在對方面前,仍是雲淡風清,一副小小case算什麼的灑脫。
  飲食男女倒是把“以氣勢壓倒對方”的理念貫徹得徹底。
  謝英姿其實也不太能吃辣,適可而止的辣或許能刺激習慣平庸的味蕾,她也不拒絕。就好比她謝英姿,規規矩矩得做人辦事,偶爾脫線麻辣一回,也算個性。可是眼前的辣,不是一點點辣,是辣死人不償命。聞著空氣中辣味十足的香味,謝英姿在想象著傳說中的,被辣昏的感覺。
  重重得掰開筷子,豪氣戳著滿桌的菜,謝英姿下挑戰書,臉皮一扯,虛假一笑,“朱總,浪費可恥,咱們今天不吃完不走啊。”老娘要是辣掛了,也得拖著你這小白臉一起辣掛,絕不便宜你。
  朱盟面無表情得執起筷子,“我倒是沒問題,只不過謝英姿你要注意些,我會記得待會不帶你去中心醫院,”深黑眼眸對著她,灼亮耀眼,“以謝英姿你的魅力,我怕上次那位醫生很難忘記你。”他低頭莞爾,笑得邪惡,“不過這樣也好,你即使什麼都不說,他就能開出藥方了。熟了嘛,多方便。”
  手用力再用力,謝英姿死死瞪著朱盟,差點要把筷子捏斷。賭氣得從紅通通的火鍋中撈出一堆紅得離譜的食物到朱盟碗中,姓朱的,老娘今晚好好伺候你,笑嘻嘻說道,“不勞總編你掛心,咱們吃了再說,這誰上醫院還不一定呢。”說完,喪心病狂得撈起一堆飄著啦香的酸菜魚,放進朱盟碗裡。
  “吃吃,浪費可恥,這可是當初你教導我的。”
  “彼此彼此。”朱盟也不客氣得撈了一堆到謝英姿的碗裡,孩子似的一來一往,誰也不饒誰。
  就這樣,繁華冬夜裡,小飯店裡的成熟男女,都好似回到了愛耍性子的十八歲,緊盯對方蠕動的嘴巴,虎視眈眈。辣氣騰騰中,兩人互相監督,面無表情得狼吞下滿是辣味的食物,為了示威,甚至都沒有點清淡飲料,將不是你死就是我亡的宗旨,堅決貫徹。
  被辣昏的感覺是什麼?謝英姿不知道,但是她知道,快被辣昏的感覺已經席卷而來。好在她還沒昏。舌頭火熱麻痺,全身辣出縷縷熱汗來,似乎每個細胞都處於辣到癲狂的狀態,當個辣妹子,呃,原來是如此銷魂。
  強忍吐舌頭扇風的沖動,她看對面的朱盟,只見他也是白臉泛紅,額頭有絲薄汗溢出,嘴唇鮮紅,也明顯被辣得夠嗆。心裡有些小得意,在自己昏過去前,看到這種快意的場面,她謝英姿昏而無憾。不過她得忍著,要昏也得姓朱的滾蛋了再昏,嗯,她忍。
  兩人互相較勁,桌上的食物還剩小半,這時謝英姿的手機響起,彎腰拿手機的時候,佯裝包內錢包掉下,她彎腰到桌上假裝撿,趁朱盟看不到,低著頭吐出舌頭嘩嘩扇風,冷風吹來,麻痺感官總算有一些紓解。
  一臉正經的坐好接電話,朱盟正看她,不理會他的盯梢,仔細一看,是星星打來的。“喂,星星嗎?”
  “姐姐你好厲害,居然猜得出是我。”星星尖細悅耳的童聲從那端傳來,語帶興奮。
  “呵呵,星星長大以後也會和姐姐一樣厲害。找姐姐有事嗎?”
  “姐姐,”星星的聲音有些猶豫,“你能不能到我家來,我想請你幫個忙?”星星語氣嚴肅,“姐姐你能來嗎?”
  不忍小孩失落,英姿瞥了眼朱盟,“能來,姐姐馬上過來。”
  放好電話,拎起包准備閃人,“我有事,剩下的你給我吃完。”
  “去哪裡?”
  “路北區,有個小女孩找我幫個小忙,我得走了。”

  “我送你。”
  “不用,小孩見生人會害怕,特別是臉白的那種。”
  “謝英姿,就你現在這樣,你以為小女孩會不怕你嗎?”
  “我怎麼了?”
  “你知道現在你的嘴唇像什麼嗎?”
  “像什麼?”
  “一根烤焦的香腸。”
  “切,姓朱的,你也好不到哪去,而且你還是大號的。”
  “這樣更好,我知道小孩子最愛吃烤焦的香腸了,走吧,我們給她送夜宵去。”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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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碗

  CK事件
  秋夜,華燈初上。朱盟洗完澡,用毛巾擦著濕漉漉的頭發,走到客廳,對著躺在沙發上啃蘋果看電視的謝英姿問道,“老婆,我那條黑色CK內褲呢?失蹤一個禮拜了。”
  啃蘋果的動作停滯了一下,“都失蹤一個禮拜了,你才向我報案?晚了。”確實晚了。
  “怎麼晚了,家裡的衣服都是你在洗,你不可能不知道?”擦著頭發,挪開謝英姿的長腿坐到沙發上,再把她的雙腳放到自己膝蓋上,含笑問躺得悠閒的老婆,“老婆,我那條內褲沒長腳。”
  某人舒服得換了個姿勢,繼續大口啃蘋果,眨了眨眼睛,“朱爸爸,可是你狗兒子長腳了。”
  “豬頭?豬頭怎麼了?”
  “你自己去它閨房去看看不就得了。”哇,蘋果好甜。
  過了半響,一聲咆哮從客廳那端轟隆傳來,“謝英姿,我的CK內褲怎麼成豬頭的床單了?”

  撲哧一笑,繼續吭哧吭哧啃蘋果。
  某個氣呼呼的高大黑影凶猛撲來,一把搶過沙發上癱軟如泥的女人手中的蘋果,狠狠扔進垃圾箱,“還吃吃吃,你怎麼當家庭主婦的?把內褲都洗到狗窩裡了。”
  前一秒還是泥狀的女人,下一秒倏地跳起,站立,一氣呵成。“喝,姓朱的,老娘天天為你洗衣做飯,任勞任怨伺候你,鼻涕眼淚往肚子裡咽,”叉著腰逼進朱盟,“你老婆我沒吼你,你倒先數落起我了啊?”惡狠狠得戳著朱盟的胸口,“你那條內褲,豬頭喜歡,我狗兒子喜歡,為娘的為什麼不能給它,啊?你能用CK牌內褲,憑什麼我狗兒子就不能用CK牌床單?憑什麼?憑什麼?”
  朱盟定定得瞪著眼前的凶婆娘,暗暗嘀咕著,主婦的氣焰,果然如傳說般囂張。改變戰術,溫柔一笑,摟著面前的凶婆娘,嗯,很好,凶悍的表情軟化了些許,年輕有光澤的臉頰還有些隱隱的忸怩,“老婆,我錯了還不行嗎。。。。不過我最愛穿那條內褲了。”語氣有些撒嬌。    “認識到錯誤了?”凶婆娘得寸進尺,氣焰更盛。
  “認識到了。。。。我錯了。”
  “嗯,這還差不多。”繼續戳胸,“你給我聽好了,下次別在你老婆我面前吼,你吼一次,我就給豬頭添一條床單,聽到沒?”     “聽到了。”
  “大聲點。”
  “聽到了。”聲音大得把睡熟的豬頭吵醒,一陣狗吠。
  求饒聲中,朱盟眼瞳裡倒影著秋夜之光,灼亮灼亮,謝英姿,看我等會怎麼收拾你。
  一個星期後,秋夜更迷離。
  “老婆,怎麼我另一條黑色CK內褲又不見了?”某人皺眉,嘟嘟囔囔得走到狗窩裡看,挑眉瞪著坐地上打游戲的老婆,“怎麼又成床單了?我說謝英姿,你別忘了你不僅有個狗兒子,你還有個老公我。”
  某人繼續手中的精彩賽車游戲,一心兩用,“沒忘沒忘,明天給你買一打回來。”
  “那你得放好,憑什麼用我的,你把自己的內褲貢獻出來給它做床單。”老公朱盟也一屁股坐下,瞧著老婆賽車。“笨,左邊。。。。。左邊。。。。”
  一個閃亮的“game
  over”出現在電視屏幕上,謝英姿氣惱得拍了拍腦門,放下游戲控板,橫眉豎目,“你吵什麼吵,你一吵我就輸。你瞧瞧豬頭,多聰明,該鬧時鬧,該靜時靜,你學學狗的智商行不行?”
  “你還好意思提這只笨狗,你說說,你得孝敬它多少條我的CK內褲?”
  “我怎麼知道?我把一堆內衣內褲擺床上准備放進櫃子,它跳上來就叼你的全棉CK,我容易嘛我,不僅要伺候你這個愛名牌的男人,還得伺候愛名牌的狗。什麼德行。。。”轉頭繼續開始新一局賽車大戰。
  朱盟一把奪過控板,按下“pause”鍵,皺著濃眉,“老婆,豬頭萬一有收集CK床單的習慣了怎麼辦?”
  謝英姿嘴邊奸詐一笑,輕輕湊到朱盟耳邊,“放心,你老婆我,會天天出門采樹葉給你遮羞的。。。。”繼續補充,“現在流行復古。”
第二十四碗

  春冬交接的夜晚,夜風吹來席席暖意,那細絲的溫暖混合著霓虹的閃閃,分外飄然。謝英姿懶懶得靠在柔軟的椅座上,口中的辣味依然,卻不再如初始般肆虐,細細體味,還有絲異樣的溫暖,連帶得整個人也慵懶嗜睡起來。   
 “謝英姿。”某人醇厚嗓音在靜謐的空間朗朗響起,竟有些呢喃的余味。  
  “干。。。干嘛?”那穿透蓮強的嗓音,如此清晰,宛如魔音。以至於她要用大吼來掩飾魔音的侵襲。  
  “好端端的,吼什麼?”朱盟微皺眉心。  
  “老娘今天上火,不用吼的,渾身不痛快。”斗得寒毛豎起的傻雞挺直腰板,莫名的,就是不痛快,渾身不痛快。朦朧睡意被她狠狠趕走,傻雞又重上戰場,在她那被辣紅的眼眸裡,朱盟不是boss,是一只雞,比她威風比她凌厲,他們斗了幾次,斗一次輸一次,她斗得成了紅眼雞,所以暗暗發誓,即使把全身的毛都給斗飛了,她禿雞謝英姿還是得斗,雖敗猶榮,不丟人。“剛才叫我什麼事?有屁快放。。。。。叫什麼魂,你知不知道我快睡著了。。。。”昂著雞頭斗。  
  被挑戰的一方也不介意凶婆娘的宣戰,心情似乎挺好。微微一笑,“也沒什麼,突然想起來,今天沒聽到你的馬屁,怪不習慣的。”語氣竟有些直觸人心的柔軟。  
  “你不是說聽我的馬屁是受罪嗎?我謝英姿不害人。”還是吼。“姓朱的,”端正坐起,“我告訴你,我謝英姿鄭重告訴你,我不是馬戲團裡的小丑,被你耍著玩。”指天指地的樣子,已經激動到口水飛濺。
  “你錯了。”朱盟趁著紅燈緩緩停下,朗目灼灼看著撒潑的她,“謝英姿,你錯了。”玩味得看了她兩秒,“你比馬戲團小丑更好玩。。。。。你很有天賦。”
  “你。。。。。。”好一個賤人。謝英姿指著朱盟,抖落著手,只覺得自己身上的雞毛一根根凌空被拔下,痛得她血脈沸騰。  
  朱盟勾出一抹勝利的微笑,不理會她的結巴,“別你了,你說的地址到了。那個站在街口的小女孩是不是就是你說的星星?”
  禿雞咧著嘴緩過神來,順著朱盟的視線看去,陳舊的老街口,綁著羊角辮,穿著米老鼠粉色外套的星星正不時眺望馬路的方向,手上牽著一只黃色小狗,小狗則時不時圍著她跳騰,一人一狗在星空下,恍如一副和諧的粉色漫畫。   
 “星星,星星。”謝英姿未待車停下,搖下車窗招呼,凶婆娘褪下黑色外衣,蛻變成天真的小姑娘。那歡快的模樣全部跳躍進朱盟的眼簾,趕都趕不走。  
  下車奔到星星身邊,小狗因為突然出現的生人而警惕,扯開嗓門狂吠。
  “三三,不要叫,姐姐可不是壞人哦。”小小的星星蹲下身輕輕撫摸急躁的小狗,抬起頭來對著謝英姿和朱盟露出天使般粉嫩的甜笑,“姐姐,這是我的三三。。。。。”撲扇的大眼睛有好奇的光點點,“咦,姐姐的男朋友也來了喲。”低下頭拍拍小狗毛茸茸的頭,“三三,這是謝姐姐,這是謝姐姐的男朋友,叔叔你姓什麼?”
  “哎,哎。。他不。。。。”謝英姿急忙開口,要與朱盟劃開界限。
  “姓朱。”朱盟笑微微,彎腰伸出手與星星相握,“你叫星星?很高興認識你。還有三三。不過星星,你叫她謝姐姐,是不是也應該叫我哥哥?嗯?”低頭摸摸三三的毛發,小狗難得溫順得趴在地上,嗚咽了幾聲,亟待人的憐愛。“你看,三三也沒反對。”
  “叔叔。。。。哦,不對不對,哥哥好。”星星害羞得吐出舌頭,小臉做出誇張的動作,一派純真。  
  被晾在一邊的謝姐姐心裡頗不是滋味,狠狠得瞪著大小通吃的朱盟,換來了他更為燦爛的笑容。怕星星被自己的巫婆臉嚇著,隨即露出親切膩人的甜笑,“星星,你說要姐姐幫忙,究竟是什麼忙?”
  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星星,被她一問,瞬間大眼一黯,耷拉下頭發不說話,只是蹲下靜靜得摸著三三的腦袋,沉默得讓人心傷。謝英姿和朱盟眼神交流一下,也不說話,靜等星星自己開口。
  “姐姐,哥哥。”星星終於抬起頭,小臉徘徊著一種叫做傷感的東西,“我們明天就要搬到舅舅家了,舅媽有小寶寶了,媽媽不讓我帶三三過去,三三怎麼辦呢?隔壁的浩哥哥想要三三,可是他經常用石頭扔三三,有次還讓三三流血了,我知道,他要三三肯定是想每天欺負它玩,我好害怕。”星星垮著張臉,小小的眉毛擠在一起,欲言又止,低頭看了留戀得看了眼小狗,終於鼓起勇氣抬頭,“姐姐,你能幫我養三三嗎?你放心,三三打過針,它也很干淨,我隔幾天就給它洗澡,它很喜歡干淨的,每次洗澡都不吵,它也不挑食,不愛亂跑,不像其他小狗都很調皮,我的三三最乖了。”星星童音中流露出濃濃的自豪。   
 “這。。。。”謝英姿杵在那裡,鳳眼和黑溜的狗眼對上,壓根沒猜到是這檔事。養狗?她謝英姿都把自己養成猴了,還養狗,有見過猴養狗的嗎?茫然得看向朱盟求救,扯了扯他的衣角,以只有他聽得到的聲音小聲說道,“怎麼辦?我。。。沒養過狗。”不行,還得哭一下窮,“我也沒錢養啊。”
  朱盟目光閃爍著笑意,瞥了眼正靜觀大人動靜的星星,小聲耳語,“你有錢吃酸菜魚,會沒錢養狗?”笑更深,“你少給我哭窮,你有多少工資沒有比我更清楚的了。”
  不爽得白了白眼,似乎於心不忍,撇開眼不看星星求助的目光,和小狗乞憐的眼睛,把心一橫,“我養不了。”她謝英姿一人行走江湖多年,習慣了自由,最恨身邊有包袱讓她左顧右盼。她就是這樣的人,要麼不要,要了,就會牽腸掛肚,怕這怕那。成天吊著膽子在拖油瓶身上,怕是會束縛她的自由人生。    “確定?”
  “確定。”硬著頭皮蹦出“確定”二字,心裡卻一再浮現三三烏溜溜的大眼,那種光芒讓人難以置之不顧。小時,她和杜醇還未成為好友時,她曾從杜醇黑白分明的大眼裡讀到了類似於困獸的掙扎,遠遠得看著她清冷走過自己面前,小小謝英姿體會到懵懂的痛的滋味,至今仍刻骨銘心。
  朱盟含笑點頭,對著星星溫柔開口,“星星,姐姐答應了。”
  “啊?真的嗎?好棒好棒,三三有新家了,三三有新家了。”等待到心焦的星星終於得到了滿意的答案,臉上霎時光彩疊現,抱著英姿大腿跳起來,小狗則圍著他們輕叫,似乎也猜出有什麼好事發生。
  “你。。。。”謝英姿懵了,咬著牙瞪著朱盟嘴邊得逞的笑,心中卻沒有火熱的巖漿湧出,取之的是一種恍惚的釋然,或許潛意識中,她從來都是不懂得拒絕的,所以連帶著的,心也不懂得拒絕。歎了口氣,蹲下身,一大一小兩個女孩均是笑瞇瞇,連夜風也飄出幾絲童趣,“好吧,姐姐幫星星的忙,姐姐會代替星星照顧小狗的,拉鉤?”
  “姐姐,你真好,我就知道你會幫忙。拉鉤?”
  朱盟站在一旁,看輕柔的風吹起女孩們的軟軟發絲,狗在他們身邊打轉,美好得如童話再現。視線定格在大女孩年輕生動的臉龐,被她發自內心的笑容感染,嘴邊不自覺得勾出弧度。
  “星星,為什麼把狗狗取名叫三三。”謝英姿不解,三三這名字,還真不太雅觀。
  “姐姐喜歡這個名字嗎?是哥哥取的,他說三三是家裡的老三,就叫它三三了。”
  “呵呵喜歡喜歡。”還真不太喜歡。
  夜色已深沉如水,星星的媽媽出來找女兒,聽說他們要收養小狗,一陣感謝。星星淚眼婆娑得把三三抱上車,小狗靈性十足,感知到與小主人的離別,一開始硬是不上車,卻在星星的溫聲柔語中,被強行抱上了車。    朱盟怕小狗驚著,刻意放慢車速,謝英姿則輕柔得撫摸著小狗,一人一狗都有些惶然不知所措。奶奶的,一夕之間,她謝英姿要養狗了,她拿什麼養?連個心理准備都沒有。騰地無名火起,轉頭狠狠盯著肇事者。    “怎麼,想用目光殺死我嗎?”朱盟閒閒開口。    “不錯,還想先殺後奸。”
  朱盟深沉得看了眼女殺手的冷漠表情,“聽起來還不錯。你快動手吧,我等不及了。”
  “變態。”被朱盟的痞子口氣給惹得沒了氣勢,謝英姿刷紅了張白臉,道行終究是低了幾級。低頭看拖油瓶,喃喃道,“三三,不行,我得換個名字。”
  “這名字不是挺好的?”
  “老娘的狗怎麼能當小三,全天下的人都知道,我謝英姿最恨小三。”大聲吼。那顧天朗就是被小三給撬走的,她能不恨嗎?    “你吼什麼,我是習慣了,可這狗會受驚的。”
  怏怏得拍了拍狗頭,凶婆娘還是壓低嗓門,自言自語道,“女兒啊,為娘給你取個好聽的名字。”
  “這狗是公的。”有人插嘴,引來了無知人士的白眼。
  繼續自說自話。“叫什麼呢?狗娃?”
  “謝英姿,你就不能想個稍稍不猥瑣的名字嗎?你腦子裡裝的東西能不能高雅些。”
  “老娘就是猥瑣了怎樣,老娘腦子裡就三個名字,狗娃,小狗子,狗東西。三選一。”抱著手臂,某人無賴氣焰湧上。
  在紅燈前停下,朱盟無奈得轉頭瞥了眼耍無賴的女人,皺皺眉,“小狗子?這個不行。”
  “怎麼不行了?”
  “這是太監的名字。”
  謝英姿無語,歪著頭掩飾滿臉的尷尬,難不成真被朱盟說對了?她謝英姿已經猥瑣到只想得出太監的名字,難道真如他說說,她謝英姿。。。。有天賦?
  “還是狗娃吧,”朱盟無奈得搖搖頭,“取出這個名字,已經是你智力的極限了。”
  “是啊,我這智力,哪入得了總編您的眼啊。不過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總編可要當心了。”某人閃亮回擊,兩人一來一去的火熱姿態,獨成風景。
  “謝英姿多慮了,近朱者赤,聽出來了嗎?我就是那個姓朱的,可見跟我在一起,你謝英姿遲早會“赤”的。我期待那一天的來臨。”一個漂亮的回擊球,不偏不倚正巧擊中謝英姿的嘴,形勢又再度逆轉。    兩個不打不相識的年輕人把利嘴當拳頭,不錯過任何一場雙方間的戰斗。戰敗一次又一次,又重新披甲上陣,從來都是她禿雞謝英姿的風格。火星四濺,小狗似乎也被這滾燙的戰斗氛圍所感染,汪汪得叫了幾聲,犬吠加劇了戰斗的激烈。    “叫什麼叫?再叫,天天喂你吃鹹菜。”輸紅了眼的女戰士把火氣轉移到無辜者身上。    “鹹菜?謝英姿,狗急了還跳牆呢,你記得把你家的圍牆砌得高點。”朱盟一個左轉,專心開車的同時卻不忘兼顧戰場,有些人就是能做到一心二用。
  “姓朱的,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明明告訴你我窮得叮當響,還讓我養狗,我自己都快把自己養成難民了,你讓我怎麼養狗?”
  “你窮得叮當響?你叮當出來我聽聽?”他一臉訕笑。
  “好,我明天就掛個大鈴鐺,讓你們這些有錢人聽個夠,行了吧?”這麼想聽,老娘叮當你個夠。
  “順便再給狗買一個,一大一小,很般配。。。。。既然你哭窮,買鈴鐺的錢我來出。”嘴邊掛著朵邪惡之花。
  謝英姿攥緊拳頭,丹鳳眼有火花噴湧而出,渾身的火焰冉冉升起。奶奶的,這賤人暗指什麼,她謝英姿就算智商再離譜,豈能聽不出。千鈞一發之際,腦中靈光一閃,錢?多麼銷魂的字眼,她怎麼給忘了。敲不破這小白臉的門牙,撬開他的錢包也行啊。
  “哦,我怎麼忘了總編你最大方了。養狗的事是你應承下來的,這樣吧,狗我先養著,不過保險費,醫療費,住宿費,伙食費,贍養費,清潔費你來付。每月付一次,不能拖欠。”閒閒得翻看手心手背,老娘受罪,你這賤人也別想無事一身輕。
  無賴上門討錢,一副天經地義的德行。朱盟莞爾瞅一眼女地痞的撒潑樣,欣然一笑。“好,錢我出,不過要是被我知道這狗天天啃鹹菜,”頓了頓,他看向前方繁忙的路況,“小心我把你變成鹹菜。”
  “放心,我給它吃香的喝辣的,把它當娘娘伺候行了吧。”謝英姿在心裡冷哼,還揚言把老娘蹂躪成鹹菜,看不出來嗎?老娘早就是一根苦哈哈的鹹菜花。
  到了英姿樓下,英姿牽著狗娃走出,朱盟走到他們面前,張望了四周一圈,“這一帶似乎沒有寵物店。”
  “沒有,去那干嘛?”她蹲著逗狗玩,一聲聲“狗娃,狗娃”叫得歡暢。“狗娃,咱們鄉下狗不去那,對吧?”小狗愣愣得朝著她叫兩聲,卻感知到陌生的新主人沒有敵意,溫順依舊。
  “即使是鄉下狗也要吃狗食的,你想餓死它嗎?”朱盟也彎腰逗狗。
  “我吃的,分它一點就行了。”越看這黃色小狗越喜歡。
  朱盟眉心皺出波紋,沉聲低語,“謝英姿,你准備就這麼打發我出錢養的狗?”表情嚴肅,這女人不唬上一唬,是不知道地球是圓的,錢是拿來花的。
  女葛朗台二世舉手求饒,“好好好,您大爺的錢,我給你花了還不成嗎?”嘟嘟囔囔,“花錢誰不會。。。。。”站起身,伸腳撓了撓狗,笑嘻嘻,“來,狗娃,給朱爺爺磕個頭,快。。。磕完了,跟媽媽回家。”
  “憑什麼你是媽媽,我是爺爺?”朱盟挑眉。
  “你大爺出錢,德高望重的,不叫你爺爺,難道叫我爺爺?”
  “不行,我還沒那麼老。”
  “你煩不煩,”謝英姿擺擺手,險惡得白了眼不依不饒的朱盟,“行行,給你封個干爹當。”
  “你見過哪個干爹那麼大方,親爹才這樣。”
  親媽瞪圓眼睛,張口就嚷嚷,“干爹就干爹,這親爹的位置輪不到你,別人的位置你搶什麼搶。”
  “我怎麼不能當親爹了,”朱盟邪惡一笑,傾身逼進謝英姿,威脅以為濃重。“謝英姿,你倒給我個理由啊。”
  朦朧燈光下的俊臉漸漸放大,近得能看清他嘴邊隱隱的胡茬,謝英姿心肝一顫動,糟糕,高壓電入境,被電麻了,被電傻了。結巴著嘴,“理由。。。。。。。”眼珠子一轉,挺起胸膛對峙,又斗上了。“理由還不簡單,我把親爹的位置留給丑男了。”擠笑諂媚,“總編這樣玉樹凌風,就別摻和了。”
  朱盟做恍然大悟狀,“噢,謝英姿,我怎麼忘了你的美男是人彈的精辟理論了。。。。。怎麼,你也有怕的時候。”瞇眼對上她閃爍不定,明顯慌張的雙眼,“你不知道人彈專門挑軟柿子下手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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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碗

  “誰。。。。誰怕了。。。。”禿雞結巴得更厲害,“你出去打聽打聽,有我謝英姿怕的東西嗎?”昂著頭嘴硬,心跳卻不聽話得加速,看著昏暗夜色下朱盟唇邊似有似無的的笑意,渾身警報大作。她謝英姿,對於人彈,還真是有點怕怕的。
  人彈的破壞力不可小覷。    月夜撩人。有車漸漸駛近,五六個年輕男女嬉笑打鬧下車,原名三三,現改名為狗娃的小狗吠叫了幾聲,惹得男女頻頻看向這邊,一個膽小女生還嬌滴滴得撲到男孩懷裡,惹來了朋友的陣陣訕笑,漸漸走遠。朱盟抬頭瞥一眼,收起笑容,“上去吧,讓狗熟悉熟悉環境。”看了看表,狀似無意得問道,“你有半夜起床吃東西的習慣嗎?”
  “沒有,問這個干什麼?”白一眼人彈,沒好氣得沖口而出。這廂的街道復又冷寂,唯剩女人的清亮吼聲。
  朱盟手插兜,笑著開口,“也沒什麼,怕你半夜把狗烤了吃了。”
  雞毛飄零。被拔掉半身毛的禿雞呲著牙,瞪圓眼,氣得說不出話來。小狗乖巧無聲,只是默默得嗅著空氣中的火藥味,靜觀新爹新媽的暗戰。謝英姿含火眸子死死瞪著朱盟,心中哀吼一聲,孽緣啊。氣煞不過,“我不吃狗,我餓瘋了就想吃人,”聳著肩膀假笑了兩聲,“老娘還要靠這條狗攢下半輩子的養老錢呢。”
  沖動是魔鬼。彪悍女稀裡糊塗得扔下這句,昂頭挺胸得拖拽著狗,登登登得沖上樓回家,引得小狗汪汪叫喚。被刻意忽略的朱盟也不氣惱,嘴邊掛著一抹隱都隱不去的笑容,聽著女人和狗奔騰而上的動靜,笑容擴大再擴大。
  輕快得把車鑰匙拋到空中,見它在空中劃出一個無暇的弧度,又伸手接住。打開車門坐好,眼睛飄向鄰座,笑容蔓延到眼睛,再轉頭看了眼有著女人和狗的住樓。攢下半輩子的養老錢?挑挑眉發動車子,那就攢吧,反正他是要收利息的。
  周末時光,陽光明媚。彪悍女睡到日上三竿,在狗饑餓的嚎叫聲中,終於懶懶起身。不文雅得捂著嘴打了個大哈欠,伸伸懶腰,低頭瞅著小狗那可憐兮兮的目光,蹲下身摸摸它光潔的毛發。她愛干淨,昨晚剛把狗娃帶回家,就興沖沖得撩開袖子給狗洗了澡,狗也聽話,任憑她又洗又吹的,著實乖巧。
  “嘿嘿,狗娃餓了吧。”有模有樣得和狗對話,“冰箱裡就剩下幾片菜葉了,好了,咱們先去大餐一頓,然後下午大采購,好嗎?”狗兒子吐著舌頭似語非語,她拍拍手起身,“好了,就這麼定了,這個家裡,為娘我做主。”初次養狗,狗娘還挺會擺氣勢。
  狗兒歡快得在客廳打轉,她則翻箱倒櫃得找環保袋,手機響起,跑去一看,是冤家。嘴邊罵罵咧咧,“喂?”
  “起床了嗎?”他醇厚的聲音在正午響起,有嘈雜的鳴笛聲混合其中,她卻聽得一清二楚。
  “起來了,怎麼,特地打來給姑奶奶我請安嗎?”昨天還一臉吹噓拍馬的奴才謝英姿,自昨晚的撒潑後,完全忘卻了奴才守則,利嘴完全解放,心裡吼啥,嘴巴必同步跟上,絕不掖著藏著憋出內傷。昨晚點醒夢中人,她謝英姿,還是要對自己好點的。
  捏著電話輕笑的朱盟,總結發現,這個叫做謝英姿的女人,屬於給點陽光就囂張的一類。威嚴開口,“到樓下來。”
  奴才的慣性思維還是無時不刻寵愛著謝英姿。踩著拖鞋奔到窗邊,見朱盟一身休閒得靠在車旁。金龜子無事不會登她的茅草房,謝英姿不顧自己那後現代的短發造型,牽著狗踩了雙破拖鞋急急得下了樓。
  “又有什麼事?”猥瑣女冷著臉走到朱盟身前,高傲開口。神情桀驁像女王,只是這形象,不太能配合女王的霸氣。
  朱盟也不馬上說明來意,眼睛先是掃了眼彪悍女那醞釀了一夜的後現代亂發,嗯,這個他熟悉。視線向下,面無表情得掃到了她腳上那雙後現代拖鞋,左腳那只,一團粉色圍繞著一個硬幣大小破洞,能隱約看清她絲襪的顏色,很好,絲襪也是粉的,這女人原來有這癖好。右腳那只更後現代,一個同樣的硬幣大小的實心黑圓覆蓋在粉色上,只不過像是後來縫上去的,使得那圓有些粗糙。劍眉微蹙,有些奇怪。
  謝英姿愣愣得追蹤著朱盟的視線,臉頰被番茄紅統治,剛才心急火燎得就穿了這雙舊鞋沖出了門,看起來是被金龜子給笑話了。不過轉念一想,她窘個什麼勁,這可是她親娘挑燈做出來的愛心拖鞋,丑是丑了點,舊是舊了點,可愛心無價,不丟人。脫口而出,“看什麼看,沒見過窮人穿破拖鞋啊?”
  “這兩只鞋怎麼不一樣?”朱盟也不直接回答她的問話,劈頭就來了一句。“左邊這只怎麼有個洞?”
  彪悍女表情扭捏,強撐著若無其事的表情,“我爸的香煙燙的。”     “你爸體罰你?”
  “不是不是,我爸下棋的時候太專注,煙頭掉到拖鞋上沒發現,就燙出洞來了。”
  “後來呢?”某人聽得意興闌珊。
  “沒後來啊,就是腳上燙出了洞,塗了半個月的藥膏。”
  “你爸穿粉色拖鞋?”在他印象裡,似乎粉紅是少女的專屬。    “何止我爸,我們一家都穿粉紅的,我媽粉紅女郎。”所以她們家的蛋糕店取名為“粉紅磨坊。”她爹當年覺得這名字頗丟人,噎在肚裡很久,剛哆哆嗦嗦提意見的時候,她爹那精光小眼瞄到她娘的眉毛抖了抖,立馬又把嘴裡的話咽回肚子裡消化了。從此以後,她家的粉紅女皇掌權到現在,勢力牢不可破。    聽者抿嘴淡笑不語,又指了指右邊那只腳,“那這只呢,這中間那個圓是怎麼回事?”
  傻雞一聽更得意了,獻寶似的輕抬腳,得意洋洋得笑著,“這個是我後來縫上去的,你看,這麼一來,多對稱啊。”
  朱盟憋笑點頭,狹長的眼不曾離開過面前的活寶。果然一家都是怪胎,活寶就是被這樣養成的。“過來吧,我帶了點東西過來。”說完,打開後車蓋,取出一堆東西。“我家附近有家寵物店,我買了點狗糧過來。品牌很多,我每樣都買了點,應該會有狗娃特別喜歡的,你注意一點,下次容易挑選。”回頭不放心得囑咐專研狗罐頭的女人,“聽到了沒?別以為你自己不挑食,就想當然得以為狗也不挑。”
  面子上撐不過去,死鴨子嘴硬起來,“誰說我不挑食了?我謝英姿也有不愛吃的東西好不好?”
  “那你說說,不愛吃什麼?”朱盟邊搬東西邊問話,眼中滿含戲謔。
  “我。。。。。我。。。。”牽著狗結巴,應不下話。還真問倒她了,這好像,她什麼都吃什麼都愛啊。她謝英姿可以沒有錢,反正年輕力壯,大不了重頭再掙。但臉面是一定要的,特別是在百年一遇的冤家面前,眼珠子轉了兩圈後,終於想起來,“我不吃蛋糕。”她家就是開蛋糕店的,回想兒時時光,小屁孩謝英姿,總是嘴上粘著一團奶油,然後全身奶油味得跑去和男孩子打架,人稱“奶油怪獸”。
  只不過怪獸有一天徹底被奶油撂倒,吃得太多,拉了兩天兩夜的肚子,從此一切與奶油搭上邊的東西,她都視之為猛獸,避之唯恐不及。    朱盟點點頭,“難得還有你謝英姿放過的東西,這倒是出乎我所料。”
  朱盟把所有的東西拿出放好,“東西挺多,要不我把東西再拿上去。”
  “不用不用,老娘自力更生怪了。”某女豪氣得甩甩手,低頭拎東西准備走人,餓急了的狗則搖著尾巴等待回家。
  “怎麼個自力更生法?”朱盟逗狗,也不急著離開。
  “我連門都會修。”
  “真的嗎?我家剛好有扇門壞了,你什麼時候過來看看。”逗狗的同時不忘逗人。
  謝英姿尷尬得撓撓亂發,好不容易能吹上一回牛,又惹來一陣腥,真是不痛快。“你們有錢人的門太高級,我這技術,也就只能對付對付破窗破門。”只能老實坦白自己那三腳貓的修門技術。
  朱盟站起身,從錢包裡掏出一張亮閃閃的卡,“馳域的卡。”
  喜滋滋的謝英姿剛想伸手去接,朱盟的手卻縮了回來,引得她一頓懊惱,他卻早一步開口,“不許讓狗吃得太多,它不是你。聽清楚了嗎?”
  彪悍女一把搶過卡,不耐煩得嚷嚷道,“知道了,知道了,老太婆似的一堆廢話。它吃不下的我來吃總行了吧,不浪費你朱大爺一分錢。”
  搶完卡,女流氓也不說聲謝謝,天經地義得牽著狗要離開。
  “吃過飯了嗎?”朱盟在後頭喊住亂發女王和女王的小狗。
  “沒有。”女王一聲“沒有”應得干脆利落。緊隨其後的,是小狗委屈的嗚咽聲。
  “我也沒有,把狗帶上一起去吃飯吧。”朱盟氣定神閒得靠在車旁邀請,優雅從容得讓人難以拒絕。
  “還是不用了。”踩著破拖鞋的女王回首嬌媚一笑,粉色的臉頰映襯著天空的淡藍,“跟你吃飯,我會腦中風。”
第二十六碗

  y哼著小曲,女王晃蕩著身體回到小屋,一副痞子的吊兒郎當樣。眸子星亮璀璨,得意得走到窗邊向下望,朱盟已經離開。眨了眨眼,英姿尋思著金龜子是去找願意陪他吃喝的腦殘女人了,叉著腰又在窗邊哈哈狂笑,笑得狗娃吠紅了眼。也是,這頂著亂發的女巫發起顛來,別說是人,就連狗也把持不住鎮靜。
  翅膀長硬的太監謝英姿,難得拒絕了主子朱盟的邀請,心情像白撿了十個金元寶一般雀躍。笑得一顫一顫,低頭瞅到狗娃饑餓央求的大眼,拍了拍腦門,“哎喲,我的兒,為娘怎麼把你給忘了,等著等著,給你弄大餐去,可不能影響我兒的發育啊。”說完,屁顛屁顛翻出朱盟買的狗罐頭。
  把狗食放進微波爐裡加熱了一會,心滿意足得坐在地板上看狗娃享用午餐。狗娃似乎從來沒吃過狗罐頭,聞到食物的醇香,警覺得一聞再聞,最後才伸出舌頭小心翼翼得舔食,新鮮食物的香味最終征服了沒見過世面的鄉下狗,狗娃乖乖蹲下稀裡嘩啦得吃起豐盛午餐。
  狗娘謝英姿滿意得看著這一幕,慵懶得把頭支在手掌上,第一次感受到,在這個過去只屬於她一人的小窩裡,又多了一道灼熱的呼吸,讓孤單許久的她有些慰藉。露出淺淺柔笑,朦朦朧朧得開始感謝一個人,沒有他,也就沒有這個有狗陪伴的溫暖正午。
  輕柔得摸著狗娃的毛發,它溫順得任由新主任撫摸,一人一狗煞是合拍。沉思片刻,眸子放出道光亮,拍掌大叫起來,“狗娃,要不給你改個名字吧。”狗娘突如其來的動靜,驚擾了小狗的進食,怔怔乖巧得瞪著英姿。
  綻開抹媲美朝陽的笑容,摸摸狗頭,自言自語,“既然你沒有親爹,那就干脆讓你跟了干爹的姓了。。。。。那只豬姓朱,姓朱,”丹鳳眼有些迷茫,剎那靈光一現,拍掌歡呼,“有了有了,叫豬頭,”親暱得靠近小狗,嚇得小狗縮了縮,“豬頭,這名字真是太棒了。”
  這個飄著肉香的正午,原名三三,後改為狗娃,最後正式改名豬頭的豬姓小狗,莫名其妙得盯著客廳裡笑得像腦中風的女人,狗眼閃過不易察覺的慌張。還是趕緊把狗碗裡的東西吃下肚,誰知道這女人會不會一發瘋就過來跟它搶肉吃。
  新一星期又翩然而至。一大清早,劉蘭和葉佩佩憂心忡忡得等到了謝英姿,終於各松一口氣,幸好,這謝英姿平時的馬屁沒白拍,臭烘烘的馬屁終於救了她一把。謝英姿什麼都沒發生的嘻哈模樣唬倒了老處女和嬌嬌女,卻仍讓拉拉擔心。午飯過後,拉拉心急火燎得把英姿拽到電梯旁的無人小角落噓寒問暖,一副你謝英姿亡我楊拉拉也不苟活的激昂。
  “英姿姐,你說吧,我知道你不好,你在電話裡跟我說你好好的,我就猜到你很不好,總編到底怎麼訓你了?別憋在肚子裡,憋出病來怎麼辦?”拉拉水汪汪的小眼看著謝英姿,拽著她的衣角,小臉單純得寫著關懷。
  謝英姿心頭湧過一股暖流,居高臨下得拍拍拉拉毛茸茸的腦袋,不錯不錯,沒白疼這丫頭。“拉拉,沒事,真沒事,那姓朱的能把老娘我怎麼樣?誰不知道我謝英姿是響當當的人才,搶新聞那是快狠准,”拍拍胸口,慷慨激昂,“老娘這樣的人才他上哪找去。”激昂的同時不忘吹牛,一直是謝英姿的特色。
  拉拉還是有點疑慮,“英姿姐,你就喜歡凡事撐著,”湊近大呼小叫,“啊,英姿姐,你不好啦,你竟然有根白頭發。”
  謝英姿翻翻白眼,陰陽怪氣得學著大呼小叫,“啊,拉拉,你竟然有黑頭發耶。”引得拉拉嬌叫連連,輕輕拍打她解氣。
  一高一矮兩個女孩在電梯旁嬉笑打鬧了一番,拉拉回辦公室,英姿則打電話給杜醇,像老太婆似的事無巨細得交代了一堆來A城的注意事項,惹得杜醇在電話那頭好不耐煩,她才訕訕得掛了電話。微笑轉身欲回辦公室,剛邁出一步,電梯“叮”的一聲,門打開,身著黑色西服的朱盟走出,想必剛去過集團領導層。
  禿雞一楞,心裡噓唏。她可悲的人生,為什麼總是充斥著這種血淋淋的孽緣,才過了24小時,怎麼就又讓她遇上這不安好心的偽君子。雖然他是豬頭的干爹,不過,她謝英姿作為一個一身硬骨頭的窮人,自認把敵我間的階級關系處理得很好,誓要捍衛所剩不多的尊嚴。見著對手,她全身頓時處於備戰狀態,用警惕的眼睛瞪著朱盟,准備隨時吹響斗雞場上的號角。
  朱盟看著面前女人如臨大敵的搞笑表情,抑制不住得輕笑,眉心微皺,“謝英姿,你這表情,是腦中風的前兆嗎?”
  “是又怎樣,不是又怎樣?”斗雞場上的號角已經響徹傻雞腦海,不斗白不斗,白斗也要斗。
  “是的話,我當然要表達一下上司的關愛,不是的話,”朱盟含笑停頓賣關子,“或許我可以嘗試一下,讓不是變成是,挺有挑戰力的不是嗎?”
  幽靜的電梯間,電火劈開柔嫩的心窩。惱得深吸了口氣,謝英姿對另一個欲瘋魔的自己說,謝英姿,你不能倒下,這個賤人就愛吃飽飯潑你冰水,看你淋成沒毛的雞,看你在大庭廣眾前裸奔出盡洋相。
  默默對自己說:謝英姿,你即使斗得沒了毛,但至少不能傻乎乎得跑去裸奔。謝英姿,我相信你,你是有腦子的。
  捏緊的拳頭緩緩放開,假笑掛上粉臉,“總編嘗試什麼呀,多費勁。總編只需要晃晃錢包,都能把女人晃中風,”撩了撩短發,轉頭不看向朱盟,“總編的魅力,我們底下這些人佩服得不得了呢,唉,同人不同命啊,我謝英姿頂多只有賺點辛苦錢的命,不像總編你,天生揣著聚寶盆,”虛偽得笑看朱盟,“不過總編你可要當心了,那麼多雙手要搶你的聚寶盆,這扯破聚寶盆的事情,終歸是不太好,你說是不是?”
  有腦子的謝英姿終於發揮了大腦的功用,明裡暗裡的諷刺朱盟天生金龜子的身份。哼,拽個什麼勁,老娘要是生來就是金龜女,說不過你,早就用錢砸死你了,指不定誰是癟三呢。
  朱盟插兜笑意更深,“你謝英姿如此為我的聚寶盆著想,我倒是沒有料到。不過你倒是小看我那聚寶盆了,力氣大的女人才搶得到,我還怕搶的人太少呢。怎麼,你要不要試試?”
  誰稀罕他的臭錢。驀地轉過頭,“不要了,我勞動致富。”
  朱盟了然得點點頭,“好吧,看得出來,你謝英姿是個勤勞的員工,我做上司的,當然要照顧你多勞多得的想法。你說是不是?”
  “你,你什麼意思?”傻雞還沒反應過來。
  朱盟攤攤手,笑容邪魅如惡魔再生,“沒什麼意思,你不是要勞動致富嗎?”居高臨下得俯視謝英姿,輕言悅耳,“總編我成全你。”
  接下來的時間,一知半解的謝英姿終於明白朱盟“成全她勞動致富”的意思。她被某人“照顧”了。更加繁重的采訪量,零零碎碎額外的工作,留下加班,加很多的班。當然,某人說到做到,多勞多得,干得比驢還多的小記者謝英姿,工資單上的數字也今時不同往日,引得眾人眼紅了半天。
  不過興許是因為英姿幫劉蘭出過頭,刁難成慣性的劉蘭這次卻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半聲不吭。話說回來,誰都知道,自上次謝英姿那麼一鬧,朱盟人前對她更加冷漠,一堆任務指派下來,謝英姿做的比誰都多,也就無話可挑剔。趁著英姿采訪出門,辦公室裡其他人都私下揣測過,最後得出的結論是,急脾氣的謝英姿准是沖撞了總編大人,總編不好明著涮勤勞肯干的小記者,只能來陰招。哎,世事無常啊,馬屁精謝英姿也有吃不開的時候,工資漲了有什麼用,還有比起早貪黑的驢更辛苦的嗎?
  周五接近下班時間,暮色暗沉,春天卻已經悄悄來臨。朱盟最後交代了關嚴一些問題,瞥了眼無精打采的謝英姿,接收到她惡狠狠的白眼後,憋笑走進辦公室。
  起早在外奔波半天,采訪發稿完以後,彪悍女只覺得自己全身的精力正點滴流出靜脈,白了眼朱盟後,她捂著臉呻吟,娘啊,女兒怕是還沒勞動致富,就讓醫院先致富了。
  電腦“滴”的一聲,一個MSN窗口騰的跳出來,她定晴一看,咬牙切齒起來,是朱盟。
  Colin:
  如果我今天沒數錯的話,你今天白了我5次。
  奶油怪獸:數錯了,6次,還有一次你背過身看不到。
  Colin:准備明天白幾次,我心裡有個數。
  奶油怪獸:沒想好,那要取決於你出現在我面前的次數。我也沒辦法,我的眼睛一看到你,就控制不住。
  Colin:我勸你還是少白幾次。
  奶油怪獸:哼,你就這麼不經白?有本事你來,老娘奉陪。
  Colin:白眼再多我也受得了,我只是怕別人受不了。
  奶油怪獸:我白我的,關別人什麼事?
  Colin:其實從你第一次白我開始,我就很想告訴你,死魚也白得比你好看。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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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碗

  初春的氣息彌漫在街角,綻放的花瓣,甚至都市女郎的裙角間。初春的城市騷動不安,蠢蠢欲動的因子經過一個冬天的醞釀,終於在摩登城市的春天閃亮爆發,小記者謝英姿馬不停歇得穿梭在城市各個角落采訪跟蹤最新事件,然後火速回報社趕出稿子,喘口氣的功夫都沒有。她職業直覺敏銳,天生是個做新聞的料子,寫出來的東西直觸核心,不光老徐頭,就連頂頭boss朱盟,除了在msn上時不時得跳出來冷嘲熱諷,也會偶爾誇她兩句,不過也是夾槍帶棒型的誇獎,長期下來,她的耳朵也長了繭,這邊進,那邊出,也不再樂得屁顛屁顛。
  她也認命了,有些人的嘴巴天生浸過茅坑,她謝英姿又不是超輕型洗滌劑,有心卻無那個力,想瘋魔時,對天深呼吸幾次,也就平順了。她想通了,她的小心肝只有在寒風的蕭瑟中才能變堅強,往好處想,至少她老了頂多被腦中風折騰,心髒病是找不上門的。活下來,比什麼都好。
  朱盟也非常忙,常常工作到深夜才離開辦公室,加班時,只要謝英姿的電腦突然跳出msn窗口,她就明白他的休息時間到了。說的好聽點是休息時間,謝英姿再明白不過,其實就是耍猴時間,那只猴姓謝,還任他免費耍,所以他的興致高昂。
  萬物皆為同道,即使是猴,也是會有自尊心的。她一開始嘗試過置之不理,可踟躕再三,豬頭的小康生活還指望朱大爺呢,把這款爺哄舒服了,說不定會開支票讓她的豬頭洗個三溫暖,為了狗兒子的物質生活,原本自尊心極強的狗娘謝英姿也就咬咬牙犧牲小我了。
  雖然嘴皮戰場上,她總是輸的那方,可雜草謝英姿,從來都是“春風吹又生”,哪怕是最後一秒,她也不放棄戰勝野火的希望。
  忙裡偷閒時,和亮妹、拉拉咬耳朵,亮妹說朱盟不止管報裡的事,他在董事長樓層裡有個專用辦公室,董事長已經放手讓他參與集團一些運作,他還有個男助手,只不過還是以報社為大本營。亮妹還鬼鬼祟祟得透露,“騷屁股”韓雲笑最近有點煩,屁股扭得更勤,卻因為和金龜子朱盟毫無進一步的發展,而容顏黯淡。謝英姿欣慰得點點頭,尋思著,黯淡是正常的,金龜子要那麼容易攻陷,就不叫金龜子了,直接改名毛毛蟲。
  忍不住唏噓,春天來了,害蟲好多,什麼時候是個頭啊。
  工作的焦頭爛額並沒有沖刷謝英姿對於生活的盼望,因為杜醇快來了。她兩天後坐火車來,謝英姿喜滋滋得坐在辦公椅上,盤算著要帶杜醇掃蕩哪些大街小巷,仰著頭旁若無人的癡笑成功吸引了包括朱盟在內的所有人的視線,劉蘭和葉佩佩對看一眼,心中異口同聲:油菜花開了,會不會有男人精神病發,要采男人婆這棵凶猛的豬籠草?
  朱盟不動聲色得微瞇眼,劍眉微攏,瞥了眼繼續發癡的謝英姿,聲音有些揚高得交代周鳴把一堆文件送到各部門。說完,視線再次聚集在謝英姿上,卻發現她已如入無我境界,微張紅唇仰頭一臉傻笑,絲毫注意不到辦公室裡的冷氣驟降幾度。朱盟眼眸一暗,寒光逼人,開口道,“謝小姐,請你到我辦公室裡來一趟。”走到門邊又回過身,“哦還有,進來前先把你嘴邊的口水擦干淨。”說完“砰”得關上了門。    老板對豬籠草不加掩飾的嫌惡,逗笑了在場的其他女同志們。神游太虛的謝英姿再度浸淫在冰冷的現實海水中,惡狠狠得瞪了眼劉蘭和葉佩佩,兩人卻笑得更歡。摸摸嘴角,還真有濕潤的液體,懊惱得拿紙亂抹了嘴角一通,黑著臉走進總編辦公室。    一屁股坐在桌前的軟椅上,不理會桌前男人同樣陰沉的俊臉,雙手橫抱,滑椅嗖得利落一轉,不再面向朱盟,“有屁快放。我很忙。”對於咫尺之外的這個男人,謝英姿已經有恃無恐,他越想念她的謝式馬屁,她就越反骨得送上謝式猥瑣,絕不想隨了他的虛榮心。
  朱盟舒服後仰靠在椅背上,雙手也同樣抱著肩膀,表情卻陰雲密布,“你忙?忙什麼事忙到流了一臉的口水?”
  “關你屁事。”
  “謝英姿,容我提醒你一下,你上班時間的工作並不包括流口水這一項,”端正坐好,他的眼神錚亮逼人,“作為你的上司,這樣的屁事多少與我有關吧。”
  歪坐的謝英姿端坐不動如石蠟雕像,卻清清楚楚得讓朱盟掃到了她咽口水時,喉管輕輕上下滑動的樣子,朱盟嘴角一扯,“不說話了?談談你所謂的屁事吧。”
  “一些私事,有什麼好說的。”石蠟遇到灼熱高溫,殊死抵抗不過,而慢慢軟化成爛泥。放在衣兜裡的手緊緊一握,難得能偷空開會小差,卻又被冤家抓到了把柄,這下可好,前段時間工作得半死不活的龔全被那幾滴口水給抹煞了,仰著頭一臉桀驁,心中卻郁悶到幾欲溺死在自產的口水裡。    猛然想起杜醇來的那天是星期四,她謝英姿的心肝閨蜜是嬌滴滴的美人,她怎捨得她在火車站被一群色瞇瞇的男人女人上下盯視,況且杜醇還是第一次來A城,人生地不熟的,豁得開口,“星期四我要請假。”
  “理由。”
  “朋友要來,要接人。”口氣堅定。
  “不准。”某人也是口氣堅定。
  騰地跳起,謝英姿“啪”得猛拍了朱盟的老板桌,力道大得讓桌上的文件微微彈了彈,大吼道,“老娘要請假。”
  “我再說一遍,不准。”朱盟紋絲不動,並沒有被彪悍女瞬間襲來的火焰擊倒。口氣失去了往日的訕笑,滿是鐵釘釘的堅定不移。    勤勞青年謝英姿雞血騰騰上湧,微瞇丹鳳眼,她有口噴黑血的欲望,據理力爭起來,“憑什麼不准?前段時間我累得連驢都不如,”指著自己的眼睛,“你看看,看到我的黑眼圈沒,這就是血的證據,被你這姓朱的差遣的證據,我謝英姿這樣拼死拼活的給你這資本家賣命,憑什麼連一天假都不能請?啊?”居高臨下得圓瞪著朱盟,她決定不能再這樣窩囊下去了。    兩軍交戰,以靜克動從來都是兵法上策。朱盟溫潤一笑,眼睛毫無保留得接收下彪悍女眸光投來的控訴,資本家終於緩緩開口,“謝英姿,我記得你那天對劉蘭說過,黑眼圈是聰明女人的勳章,還記得嗎?”
  傻雞一楞,好像是有這麼回事,前天中午時分她跟那幫女人插科打諢,朱盟正好走進,那時的她正對著劉蘭洋洋得意得喊道,“丑什麼啊?我謝英姿再丑,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我智商非同小可,黑眼圈可是聰明女人的勳章!”
  憤憤得回嘴,“是說過又怎樣,我這一對黑眼圈,還不是拜你這吃骨頭不吐渣子的資本家所賜。”
  “是啊,我這資本家都慷慨到賜你勳章了,”朱盟坦然一笑,雙手交握,“謝英姿,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
  胸腔劇烈起伏,謝英姿氣紅了雙眼,把黑的硬扯成白的,從來都是這賤人的專業特長。恨得磨牙咧嘴,冷哼一下,“滿意,我謝英姿目前為止最滿意的就是遇到總編你,能讓我少活好幾年的人,我能不滿意嗎?我不管,星期四我要請假,扣多少錢隨便你,大不了讓。。。狗娃餓幾天,反正餓個十幾頓飯也不算什麼,就當清清腸胃。”
  “扣錢我不感興趣,總編我只想扣人。”朱盟仍舊不妥協。任憑英姿搬出狗來也無動於衷。
  彪悍女眉凌厲一挑,口氣更加不善,“扣什麼扣?我那朋友頭一次過來,要出事了,老娘跟你拼命。”
  朱盟黑亮眼神一暗,抿緊嘴唇,低頭翻閱文件,“星期四去F城跟蹤那件拐賣嬰兒的案子,警察已經大致追蹤到孩子的下落,這件案子現在全城關注,派你去是信任你謝英姿能辦事,做好這件,給你四天假。”冷冷下令,聲音干脆威嚴,擲地有聲。
  “不。。。。”謝英姿剛想拒絕,這案子再大再熱,也比不過杜醇在她心中的重要性。
  不容許彪悍女繼續撒潑。朱盟率先搶斷她的話,“出去吧,我的耳朵接受不了長時間的高分貝。”低頭繼續手中的事,嘴上卻下了無情逐客令。
  一心護花的謝英姿楞成雕像,杵在原地心裡頗不是滋味,盯著朱盟一會,還是不死心,結結巴巴得拿狗出來做文章,“那。。。。那。。狗娃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會出去幾天,它又不會開狗罐頭。。。。”扭過頭,蠕動著嘴巴,滿臉的不甘心,“當初也不知道誰讓我養狗的。。。。那狗還沒發育完全,悶出抑郁症來,你負責嗎?”
  “狗娃給我,我來帶幾天。”朱盟仍舊低頭不看她。
  “你說得簡單,它水土不服怎麼辦?”死不肯妥協。
  朱盟終於抬起頭,嘴邊露出隱隱的訕笑,“謝英姿,相信我,這狗一離開你,會馬上發現處處都是天堂。”頓了頓,“你見過狗對天堂水土不服的嗎?”
  “我謝英姿教狗有方,天天教它說,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狗窩。哼,少給老娘玩有錢人炫耀錢的把戲。”窮人謝英姿憤懣得偏過頭,“一身銅臭味。”
  “謝英姿,說不清為什麼,我這有錢人,偏偏就只愛在你面前炫耀。”
  等待小白領謝英姿的,永遠是無奈的妥協。在家裡,和杜醇通長途電話,把朱盟裡裡外外罵了三遍,一遍比一遍凶猛,還是不解氣,決定死活都要翹班接杜醇。杜醇心思敏銳,覺察出謝英姿這番罕見抓狂的痛罵事出有因,追問再三下,謝英姿才吞吞吐吐得道出上司安排她到外地出差的事宜。杜醇從小就明事理,絕不肯成為別人的累贅,在電話裡死活不讓英姿來接她,再三承諾自己可以找到唐家。護花使者謝英姿怎肯就范,扯著嗓門死活不肯,兩個女孩在電話裡互飆高音,誰都不妥協。最後,杜醇使出溫柔的殺手鑭,悠悠吐出嚇人的威脅,唬得謝英姿一楞一楞的,唬到最後,兩個女孩撲哧一笑,彪悍女的火爆氣場在好友的柔情中化成了一汪春水,東流入大海。從此世界一片寧靜安好。    再三叮囑杜醇注意事項,列出各種可能出現的狀況以及應對措施,在杜醇一再的保證下,謝英姿才罷休掛了電話。
  臨出發前,朱盟來接狗娃去豪華公寓小住,狗娘一臉的牽腸掛肚。最後腦門一拍,眼珠骨碌一轉,拽著朱盟,把狗娃帶到寵物醫院稱體重。
  “看清楚了沒?5.1公斤。我回來的時候,還得再稱一回,你要是讓我發現它瘦了半斤八兩的,老娘非把你那豪華天堂掀了不可。”叉著腰,橫眉豎目,狗娘護狗毫不含糊。
  朱盟忍俊不禁,蹲下寵溺得摸摸狗娃滑溜的毛發,“知道了,我讓它每天享福,除了一天三餐,再加下午茶和夜宵,滿意了吧?”站起身,朱盟儒雅的臉閃過一絲壞笑,“狗娃她娘,我要是把它養肥了,有什麼賞賜嗎?”
  俊朗的臉在眼前放大,白得刺眼,俊得讓人不安,謝英姿頭一扭,甩下一句,“養肥了再說。”風風火火得沖出寵物醫院。    其實老娘八百年前,就為你向老天爺要了個賞賜,命中注定的女巫婆,會伺候你到“欲仙欲死”的。
  耐心等待女巫的垂青吧。
  F城之旅於後來的謝英姿來說,有著不同尋常的意義。得知杜醇安然到達目的地,她也心無旁騖得工作。不長不短的五天出差時間,隨著警察和被拐嬰兒的父母親戚,輾轉在小城各個或陰暗或壓抑的可疑地點,那不尋常的五天裡,她的心情隨著那些失落痛楚的父母們一起起起落落,品嘗心如刀割的滋味。那些天,一旦內線傳來團伙落腳的消息,即使是半夜,他們一干人就急匆匆得趕去,希望害怕忐忑交織心間,心弦從來沒有如此緊繃過。
  可是大多數時間,總是踏空。這時候,失去心頭肉的母親們就會徘徊在崩潰的邊緣。那些嬰兒是在一家小醫院出生的。由於管理的混亂,被醫院裡的內奸抱出,而那時,沉浸睡夢中的他們,並不知道自己一就降臨到這個世界,就面臨著和母親的離別。這個惡性事件轟動了整個A城,小嬰兒們的遭遇沸騰了摩登城市裡冷漠許久的心靈,報社裡也格外重視這次的跟蹤報道。
  謝英姿和另外一個記者身負重任,常常剛撫慰完差點哭暈過去的母親們,又心情沉重得打開電腦,在夜深寂靜時分,慎重得敲下每一個字,敲擊鍵盤的“噠噠”聲仿如黑暗叢林深處傳來的祈禱,幽遠綿長,執著等待黑暗盡頭的曙光。
  朱盟在深夜時,打過三通電話給她。淡淡得告訴她,她們的稿子正牽動著城市裡善良的讀者,有人翹首期待他們,帶著A城的孩子凱旋歸來。靜謐的夜,每天只睡三四個小時的謝英姿,靜靜聆聽電話那頭男人低沉的嗓音,辨別他若有若無的鼓勵,只覺得他的聲音慢慢侵入她疲憊卻興奮的身體裡,一點一點沉澱到底。
  天不絕人。致人骨肉離分的罪孽,自有天數的懲罰。最後一天的黃昏,仍舊不放棄希望的他們在郊區一家破舊不堪的小旅店裡找到了犯罪團伙,以及安靜不哭的小寶寶們。
  安靜不哭對於襁褓中的小嬰兒們,也許從來不是一件值得雀躍的事。為了讓他們不啼鬧,那些良心被雷劈成兩半的犯罪分子,竟每天給他們灌安眠藥。淚眼婆娑的父母們搖著昏睡不醒的小寶寶,惶惶不知所措。
  女俠謝英姿當場就火冒三丈如烈焰中的正義女神,猙獰瘋狂得跑到被拷的中年頭子前,攥緊拳頭,對著他圓鼓的腹部,狠狠得揍了三四拳,揍得男人嗷嗷如豬在叫。那男人也不是省油的燈,在警察手忙腳亂的拖拽中,豬腳用力得踹了一下謝英姿,她畢竟是個女人,站立不穩,右臉狠狠得撞在邊上櫃子的尖角上,當時就紅腫了一大片,痛得她直飆眼淚。
  如果眼淚能換來團聚,以及遲來的良知的回歸,謝英姿絕不吝嗇她的淚水。傳完大快人心的稿子,熱敷過淤青的右臉,朱盟剛好打來電話。她簡單匯報了這邊的情況,才猛然想起自己有個狗兒子,做娘的疏忽到這份上,她也有些內疚。惴惴得問起豬頭的狀況。
  “咳咳。。。叫狗娃別想我。。。”
  月夜如水,朱盟爽朗低沉的笑在遠方清晰傳來,“謝英姿,原來你還記得你有條狗。放心吧,這狗還真沒想你,什麼樣的人養什麼樣的狗,這狗的記性也好不到哪去。它現在,只記得有爹,不記得有娘。”
第二十八碗

  昏天暗地的五天,終於在懷中嬰兒的啼哭聲中微笑結束。
  這五天,總共才睡了20個小時的謝英姿,頂著一頭髒兮兮的亂發,一對勳章黑眼圈,蒼白著臉回到了家。洗完囫圇澡,草草吹了頭發,就饑渴得飛撲到床上,勢要與床鴛鴦相會到白頭。
  無夢到夜幕降臨,被夜市開鑼的喧鬧聲攪醒,累癱的彪悍女總算恢復了些元氣。打著哈欠起床,覺得肚子有點餓,翻箱倒櫃的找任何能吃的東西,啃了點干巴巴的餅干,皺著眉頭看著手中已經發軟的半塊餅干,搖搖頭,“嘩”得把整包東西都扔進垃圾桶。
  凱旋歸來,怎麼著也得讓干娘給她補補。
  打開手機,走到衛生間欲打電話給杜醇,尋思著趁放假帶杜醇出去轉轉,可抬頭一瞥到鏡中的白臉亂發女鬼,嚇得後退一步。她一退,鏡中的女鬼也後退了一步,充血的眼神煞是驚恐。呼吸有點亂,定神細細一看,抓著頭發開始哀嚎,這才幾天功夫,她謝英姿就把自己整成了這副人見人唾,狗見狗棄的殘樣,可見在制造猥瑣上,她確實有些天分。
  布滿血絲的丹鳳眼掃到右臉,樹葉大小的淤青塊,頗為悲壯得覆蓋在她巴掌大小的右臉,鏡中的女郎此刻改名鍾無艷。因公受傷本在小記者謝英姿眼裡,是件值得驕傲的事。可是此時,她的心中卻似塞了一堆理不清的蓖麻,糾糾結結,理不出脈絡。
  隱隱害怕頂著這張殘臉見人,卻擠著眉,想不出自己怕見到誰。眸光一亮,手掌猛得一拍洗漱台,對對,她怕見到杜醇。是的,她謝英姿怕杜醇擔心自己,也怕她告訴遠方的父母,令得她們擔心。肩膀倏地垮下,似乎又不是。她謝英姿就是掛彩長大的,常常就是掛了一身彩回家,她凶神惡煞的娘就舉著掃帚滿院子得追著她跑,然後她胖乎乎的爹就用圓圓的肚子擋在中間,任由掃帚雨點似的落在肚皮上,還假惺惺的“哎呦哎呦”喊痛。
  所以從小到大不讓父母省心的謝英姿,其實從沒挨過一次打,全落她爹的肚子上了。長大成年後的她也曾疑惑過,有次趁母親出門不在,忸怩得向父親道歉。她爹神秘一笑,拍拍圓溜溜的肚子道,“閨女,爹還要謝謝你呢,你那厲害的娘,也只有在舉掃帚追你跑的時候才肯跟你爹我調調情,哎,你不知道,那會兒,你老爹我做夢都希望你天天打架。”
  迷茫得搖搖頭,長大以後的謝英姿倒不再掛彩了,讓父母好生不習慣。她究竟是怕見到誰呢?正顧自糾結時,手機鈴音天籟響起,一看,是朱盟。謝英姿死盯著屏幕,腦中劃過道驚雷,
  茅塞頓開,原來是他,她怕見的是這個男人,這個臉比她白的男人。
  鍾無艷的心理暗中作梗,從來不想輸卻總是輸的謝英姿有些氣餒。狠狠得瞪了眼鏡中猙獰的自己,接了電話。
  “回來了嗎?”電話中的朱盟嗓音溫柔,還能聽到幾聲狗吠。
  “嗯,回來了。有屁快放。”謝英姿口氣不善,越是心虛越是氣焰囂張。
  “我在樓下,狗娃也在,我讓它放屁給你聽。”朱盟在那頭微微訕笑。
  彪悍女心虛已達極致,偷偷得溜到窗邊,掀開窗簾一角往下看,朱盟的車赫然停在樓下。無奈得覆手在臉上默默呻吟,天啊,你為什麼總讓這小白臉在我人生最猥瑣的時刻出現?我招你惹你了我?
  “咳咳,那個。。。。。你帶狗娃回去吧,它也沒什麼機會住你五星級公寓了,讓它再住一晚吧。”無奈拿狗做擋箭牌,她這副殘樣,死活不能讓這小白臉看到,閉著眼都能想象朱盟漂亮眼睛射出的鄙夷的光。就算她謝英姿不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主,可好歹也不能被人笑她鍾無艷附身。
  受傷事小,臉面事大。凡事總沖鋒在前的謝英姿,首度龜縮在殼裡,死活不爬出來。
  “這可說不定,狗娃說不定是個富貴命。”朱盟坐在車中,微笑撫摸安靜的狗娃,抬頭向上望五樓的某個窗戶,漆黑一片,皺了皺濃眉,“謝英姿,你發現了嗎?”
  “發現什麼?”急欲掛電話的某人已經不耐煩。
  “你習慣在說謊時先咳兩聲。”
  轟得一下,黑壓壓的客廳裡,生性老實的謝英姿臉上紅霞閃閃,照亮了整個幽閉暗沉的空間。捏著電話,抿著嘴唇沉默不語。心裡呼嚎著,謝英姿,你有病啊你,撒個小謊還咳嗽,你快去喝止咳糖漿自殺吧你。
  “兩分鍾以後下來。”朱盟沉聲命令,說完,“啪”得掛了電話。
  微涼的夜,杵在窗邊當雕像的謝英姿,深深得吸了口氣,又努力再努力得吐出了口氣,使勁左右甩了甩了雞窩頭,活似夜晚飄忽其間的幽怨游魂。活動下筋骨後,混沌的大腦重歸清醒。攥緊拳,去就去,老娘八百年前的願望就是用猥瑣克制你的狡猾,這下可好,今天終於如願了。
  風風火火得沖下樓,彪悍女大跨步得邁向目標轎車,眼中燃燒著豁出去的火焰。朱盟從後視鏡瞥到走來的高個女郎,嘴角一勾,抱著狗娃開門出來。
  夜幕下,機靈的小狗一見到女主人,激動得奔到英姿面前汪汪直叫,伸舌頭舔著英姿的球鞋,看起來記性已經恢復了八成。被狗的親熱勁給哄得愉悅,狗娘笑著蹲下摸豬頭的頭,“你這小東西,總算還有點良心,”用食指戳了戳狗頭,嘟嘟囔囔,“你要是敢投奔敵營,老娘跟你沒完。。。。。”
  “怎麼,在給狗洗腦呢。”朱盟站謝英姿左邊的一步以外,正對著謝英姿無恙的左臉,在光線不足的燈光下,暫時沒有發現她的異樣。“不過洗了也白洗,我提前幫你洗過了,”他綻開抹笑,“這狗現在是我敵方的人。”
  沒好氣得白了眼得意的朱盟,謝英姿努力過濾他邪笑的姿態。站起身,抱起狗轉身就走,快得好似腳底抹了油,彪悍女有鍾無艷的“美貌”,卻無鍾無艷的“灑脫”。“這五天謝謝你了,拜拜。”頭也沒回得道謝,顯得不太真誠,其實苦水嘩啦啦流了一地。
  朱盟皺一皺眉頭,驀地抓住遁走女人的肩膀,一用力,讓她扭頭面對自己。“我話還沒。。。。”話沒說下去,錚亮的眼睛突然發現了謝英姿臉上的淤青,抓著她的手仍舊不放,兩人沉默維持曖昧的姿勢,誰都沒再說下去,中間的小狗抬頭瞪著狗眼,左一眼,右一眼,惶然靜觀爹媽的動靜。
  彪悍女尷尬到想找地縫休眠,以前從不在乎的臉面問題,在遇見眼前的男人以後,開始進入她的視野。幸好黑夜遮擋了她的紅暈,鍾無艷掙脫鉗制,昂著脖子大聲嚷嚷,“看什麼看,要看丑女到街上去。”吼完,黑著臉欲走。
  朱盟卻不罷休,再度抓住她的手臂,深沉如墨的眼眸倒影著女人和狗,低沉卻輕柔得問道,“怎麼弄的?”
  這人什麼人品,硬要揭別人的傷疤。謝英姿憤恨得瞥一眼緊抓不放的朱盟,卻猛然發現他表情嚴肅,五彩流光成了背景,面前的他沒有預期中的訕笑,鄙夷,甚至她被流光晃花了眼,仿佛在他眼中看見溫柔以及關懷。心一軟,怏怏開口,“就是。。。就是打那拐帶嬰兒的混蛋的時候,不小心撞到櫃子上了。”摸摸右臉,自嘲道,“淤青是我們正義女神的象征。”
  朱盟嚴肅不笑,眼神有些凌厲,“謝英姿,我是叫你去采訪,不是去打架。才去了五天,就帶了臉上這戰利品回來,你就不能讓別人少操點心?”
  “老娘就是這麼讓人操心長大的,我爹娘都沒吼我,你憑什麼吼我?現在是下班時間,朱盟先生。”再度開吼,不再口口聲聲喊“總編”,彪悍女氣急之下喊出朱盟的名字,卻也是第一次,她的心裡,或許再也無懼了。
  狗娘的高分貝震懾了豬頭,它張嘴叫了幾聲,這方行人極少的街角,只剩狗吠以及男人女人沉重的呼吸聲。
  朱盟扯開嘴角苦笑,放開手,“謝英姿,你真的可以再笨點。”伸手抱走橫眉豎目的女人懷中的狗,“走吧,你不是說一回來就要檢驗狗娃的體重嗎?”也不等她反應,轉身快步向車走去。
  凶婆娘緩過神來,氣得跳腳,馬上追在後頭,“喂喂,你等等,我不去,我這樣子怎麼見人?姓朱的,你安的什麼心?”朱盟不理會她的叫囂,徑直往前走。
  謝英姿追到車前,朱盟正把狗娃放進副駕駛座,轉頭氣勢洶洶得把謝英姿拽到車裡坐下,“放心吧,我以人格保證,沒人會看你。坦白說,你以前的形象,比起現在,真的好不到哪去。”
  謝英姿猖狂一笑,“哈,我謝英姿現在最不信的,就是你有人格。”夠惡毒了。低頭把玩著狗娃毛茸茸的耳朵,“狗娃,你干爹的人格是不是被你吞下去了呀?”
  朱盟啟動車子,寵溺得望著對狗說話的女人,笑容溫柔,“放心吧,不久的將來,你就能見到我的人格的。我的人格太大塊,狗娃這小胃消化不了。”
  到了寵物醫院,時間晚的緣故,醫院裡稀稀拉拉的動物和人,有些冷清。謝英姿鬼鬼祟祟得下了車,接收到朱盟的訕笑後,狠狠得瞪了他一眼。干咳了兩聲,終於挺起胸膛大搖大擺得走了進去。
  兩人站在體重儀旁,朱盟頗為得意的開口,“看清楚了嗎?5.2公斤,狗娃比你去時重了。”說完,挑釁得等著狗娘反應。
  男人的目光太過挑釁,狗娘氣煞不過,低下頭仔細看體重的數字,指指點點,“5.2怎麼了,鬼知道這秤准不准,再說了,狗娃現在發育階段,每天長骨頭長身體,還長毛,那些都是重量,除去這些,我看它是瘦了。”反咬回去,“姓朱的,你到底怎麼當干爹的,居然把狗養瘦成這樣?”
  朱盟俊眼一瞇,口氣惡狠狠,“謝英姿,我看你打架的功夫不怎麼樣,耍賴的功夫倒是頂呱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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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碗

  “誰耍賴了?誰耍賴了?數字不能說明一切,”女潑皮睜著眼睛說瞎話,“姓朱的,你到底發育過沒?你不知道發育時長身體的嗎?”低下頭抱起狗,“瞧瞧,抱起來輕飄飄的,都瘦成這樣了。。。。。”
  朱盟微微苦笑,徹底領教了女潑皮的功力,“數字不能說明一切?那謝英姿,五天前,是誰指著體重儀,口口聲聲老娘只相信阿拉伯數字?怎麼,才五天功夫,你就徹底翻供了,”橫抱雙手,“自從發育完全以後,總編我的記性就特別的好,想翻供,門都沒有。”
  女潑皮表情如干焉的康乃馨,耍賴被駁斥的感覺有些糟糕,鄭重得放下狗,叉著腰擺開架勢不服輸,“發育得好了不起啊。。。。老娘就是當年家裡窮,才沒發育好。。。”偏頭嘀咕,“囂張什麼。”
  朱盟懶懶得瞥一眼四五步外的長椅,一個抱著雪白貴賓犬的老太太正瞇眼望向熱鬧的這邊,低頭再看一眼聒噪的女潑皮,心情愉悅,低下頭靠近她些,“謝英姿,記得嗓門再大些,我真怕那邊的老太太聽不到。”
  謝英姿一楞,對於朱盟近在咫尺的距離有些不適應,扭頭看身後,卻發現那瘦小零丁的老婦人正抱著小狗朝他們走來,褶皺滿布的臉上甚至掛著笑瞇瞇的笑容。直直得瞪著老太太,忘了掩飾自己的右臉。    老太太走到他們面前,先是仔細得瞄了眼謝英姿招人眼球的右臉,大驚小怪得“哎呦”了一聲。之後收起笑容,轉向朱盟,皺巴巴的臉有些嚴肅,“小伙子,別怪阿姨管閒事,跟女朋友吵歸吵,千萬不能動手啊,姑娘家臉最重要了。”
  朱盟莞爾,俊臉閃過絲顯而易見的尷尬,但仍然保持一貫的儒雅禮貌,點點頭,“阿姨教訓的是,”意味深長得看一眼一旁努力憋笑的謝英姿,“不會有下次了。”
  當兩人逃荒似的沖出寵物醫院時,男人和女人的表情迥異。男人陰沉不悅,女人則進入瘋癲狀態,坐進車中後,張嘴哈哈大笑,笑到流出了勝利的眼淚,而男人的表情已經是山雨欲來風滿樓。
  “哈哈,哈哈。”謝英姿拍著大腿,指著朱盟,吊了吊嗓子,“咳咳。。。小伙子啊,跟女朋友吵歸吵,千萬不能動手啊。。。。。。哈哈。。。。”眨了眨眼睛,再次撲哧大笑。前仰後倒的姿勢沒有半點女孩子的嫻靜。
  “謝英姿,小心你的下巴。”吃了悶虧的朱盟無奈一笑,有些寵溺得看了眼身旁幸災樂禍的女人。嘴角勾出一抹弧度,就讓她勝利得意一回吧,反正最終的贏家,總是他。
  夜的女神開始輕輕召喚悸動的靈魂,燈紅柳綠是夜女神的翡翠外衣,吸引無數追尋美的視線。
  “吃飯了嗎?”微笑退去,寧靜的音符又在小小空間飄蕩。
  謝英姿搖搖頭,“沒呢。”摸摸癟下去的小腹,“哎喲,我得吃酸菜魚。載我去幸福食坊。”不知不覺一聲令下,小記者已經開始學會使喚金龜子,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可見,與姓朱的呆久了,她確實也“赤”了。
  到了幸福食坊,才發現往常食客盈門的小館子,今天卻門庭緊閉,謝英姿跑到門前看貼著的小紙條,原來是老板娘一家有事要出門幾天,回來後再開業。粉臉流露小小失落,她可餓著呢,轉頭看朱盟,五彩霓虹下,他一身低調名牌,從上到下的金貴不凡,突然氣不打一處來。    惡作劇的念頭勢不可擋,偏頭掃了眼四周,最後定格在遠處一家簡樸的小飯店,有了主意。女流氓微抖落著肩膀,一臉耍陰謀的賊笑,朱盟靠在車窗臨危不懼,意興闌珊得等著這女人的把戲。
  謝英姿挑眉,下巴懶懶點點那小飯店的方向,“有錢人,我要去吃那的盒飯,有膽子走一趟嗎?”
  “有怎樣?沒有又怎樣?”
  “有,我謝英姿就大方請你吃個排骨飯。沒有的話,嘿嘿,那可對不住了,下次別怪公司裡有人大嘴巴,到處傳播你總編膽子比女人還小。”
  “這是威脅嗎?”朱盟雲淡風輕得望一眼不遠處的小飯店,視線最終鎖在女潑皮上,移都移不開。“我看你嘴巴也不大啊。”
  “我謝英姿的嘴巴可大可小,就看你總編的膽量如何了。”
  “你覺得我會怕你這張可大可小的橡皮嘴嗎?”
  “少廢話,”囂張叉腰大笑,“哈哈,怕了吧?”一個盒飯就嚇倒了衣冠楚楚的金鬼子,謝英姿好不得意。
  “這有什麼好怕的。”朱盟悄悄傾近提前歡慶勝利的女流氓,“誰怕誰,還說不定呢。”
  “喂,你搶我台詞干什麼,你侵權。賠我侵權費。”
  “你這女人搶起錢來嘴倒是挺麻利。就不賠,怎樣?”
  “好,你逼我的,明天我就學孟姜女哭長城,到公司揭露你這資本家一毛不拔的嘴臉。”
  “好,孟姜女你去吧,不過容我糾正一下,我這資本家相反最喜歡拔雞毛,特別是你謝英姿的雞毛。”
  “你這黃鼠狼。”
  “你這沒毛雞。”
  。。。。。。。。。。
  美妙的夜空下,街的一角吵吵鬧鬧,夜之花正在無人時悄然綻放,任憑誰都擋不住耀眼的芳華。
  夜的女王牽著狗大步帶路,後頭跟著一個英俊紳士,紳士的手上拿著幾個往外滴油的盒飯,香飄了一路。這畫面,說和諧,又有點不和諧。
  兩人坐在夜色繚繞的街角小公園,不遠處的石凳依稀有人相依相偎,在金黃昏暗的路燈下,偎出恬靜依然的氣息。
  這廂又是另一番獨特的風景。朱盟把紅燒排骨飯放在狗娃面前,狗兒歡呼得嗚咽一聲,隨即低頭伸出舌頭開始享受美味晚餐。他默默看狗進食一會,嘴邊掛著淡淡溫柔的笑,走到謝英姿右邊坐下,打開盒飯。
  滿臉不悅的謝英姿正對著嫩綠的素菜皺眉,眼角掃到朱盟在自己右邊坐下,似乎臉上的淤青灼熱起來,撇撇嘴,起身走到朱盟右邊坐下。
  本已舉筷的朱盟見此,抿嘴一笑,待謝英姿坐下,又站起身再度坐回她右邊。
  “喂喂,你干嘛非得坐我右邊?”女王終於不耐煩。
  “我高興。”紳士也不是省油的燈。    女王斜睨眼紳士,側身正對他坐,表情忽然明媚,“怎麼,看我丑成這樣你很高興是嗎?你要高興隨你,到時別跟我抱怨看了我這張丑臉,害你吃不下飯。”
  “我當然不會抱怨,其實光看你謝英姿這張臉,就能讓我開胃。”
  謝英姿瞪圓眼看著朱盟,在一片金黃中,透出孩子氣的恪醍懂,對於朱盟的“開胃理論”有些惘然。
  “不明白?”
  女王搖搖頭。    朱盟笑意隨夜色而加深,猶如一張鋪天蓋地的網,吞噬了謝英姿全部的視線。他掰開筷子,夾了塊番茄進嘴,悠哉游哉得解惑道,“謝英姿,聽過美女與野獸的故事嗎?見識過野獸的美女,普遍都比較有優越感。”
  被暗喻為“野獸”的女人頓悟過來,瞪了眼身邊淺笑不已的朱盟,轉過身狠狠得扒了口飯,嚼著滿嘴的蔬菜白飯,望向前方相依走過的情侶,突然撲哧一聲笑出來,“姓朱的,美女遇到野獸的結局是什麼?”
  “野獸變成王子,然後與美女白頭到老。”
  “換句話說,野獸終於征服美女了?”
  “可以這麼說,不過那要看野獸是不是王子了,”朱盟停下吃飯的動作,扭頭看身旁神情陡然得意的女人,深眸裡是屬於夜的顏色,“謝英姿,你知不知道,有些野獸一輩子都只能是野獸?”
  女人飛揚的神采有些暗淡,低下頭繼續扒飯,塞著滿口的飯朝男人咆哮,“我不管,結局是野獸勝,美女輸。”野獸謝英姿還真不覺得自己有蛻變為王子的潛質。
  “吃完了再吼,被你噴得滿身是飯粒。”朱盟安坐在旁,任由身旁的火爆女人撒潑,只是安靜得吃著手中的飯菜,偶爾還把飯盒中的肉夾到狗娃碗裡,趴在地上的小狗乖巧進食,興許是習慣了高分貝的河東獅吼,鍛煉出一身的處變不驚。
  興許是吼累了,謝英姿怏怏得坐好吃飯,嘴裡嘀咕不停,“全部是素菜。。連個肉花都見不到,這飯怎麼吃啊?”飯盒是朱盟去買的,饑腸轆轆的謝英姿喜滋滋打開飯盒的時候,半張臉垮下,因為飯盒裡全是綠油油的蔬菜。她不愛吃的蔬菜。“我不是說買排骨飯的嗎?”
  “排骨飯全是醬油,你還想不想要你那張臉?”
  事實證明,野獸也會對河面倒影自己的“倩影”,野獸也是愛美的。謝英姿不吭聲,踢了踢飯盒裡的胡蘿卜,認命得夾起塞進嘴巴。胡蘿卜在口中被咬碎,嚼著嚼著,居然嘗出了奇特的甜味,甜到入了骨髓。
  吵鬧不休的公園一角終於有些屬於夜晚的靜謐,蠱惑人的靜謐正誘發出愛的種子,等待某一場淅淅瀝瀝的春雨,然後破土而出。
  朱盟把飯盒吃得個干淨,瞄了眼打飽嗝的狗娃,出聲打破難得的寧靜。“那些被拐的嬰兒都好嗎?”
  “那幫混蛋簡直不是人,那麼小的孩子,居然喂他們安眠藥,不過好在救得及時,醫生說,再多喂幾天,孩子的腦部發育肯定會有問題。”謝英姿無奈得搖了搖頭,放下盒飯,接過朱盟遞過來的紙巾,“真難想象,要是沒找到他們,離開父母的他們會有怎樣的人生?”
  “好在他們安然回來了,不是嗎?”朱盟的表情也肅然感慨。
  謝英姿點點頭,心頭突然湧上了沉積多年的感傷,一臉黯然得看著遠處廣場上溜冰的少年,心上蕭索一片,“我的好朋友,生下來就被人扔在了我們鎮上的孤兒院,嬰兒包裡甚至沒有半張紙,她甚至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所以每到冬天,看到別人過生日,她總是特別傷心。我20歲生日那天,我倆都喝醉了,她抱著我不停得哭,反反復復得問我,英姿,我的生日到底是哪天,到底是哪天呢?”
  朱盟不動聲色得望著身邊的女人,似乎習慣了她總是灑脫的微笑,給人沒心沒肺的錯覺,所以當她終於釋放出內心悲傷的一面,他也對這個女人有了更深的篤定。
  氣氛有些藍色的憂郁,狗娃抬頭打量爹娘的動靜,站起身走到兩人腳下蹲下,渴求愛的撫摸。朱盟淡淡開口,“你那個朋友,現在好嗎?”
  謝英姿腳輕輕撫摸狗娃的背,“嗯,她有三個媽媽,待她比親生女兒還親。”想起杜醇的被拋棄,她沉默下來,最後攥緊拳頭,仿佛對著月夜盟誓,“我想過了,就算全世界都拋棄她,我謝英姿絕不拋棄她,大不了我養她。”
  朱盟深深得看著身旁沉浸在自己思緒中的女人,那眸中耀眼的光芒,跳躍進他的心中,變成珍貴的回憶。月夜深沉,卻有比月夜更迷人的東西環繞左右,蠱惑了他的眼。
  兩人在公園吃完飯,頂著枯草般的頭發的謝英姿困意來襲,打了幾個哈欠後,朱盟送她和狗娃回去。走著走著,朱盟望了眼謝英姿的右臉,“臉上的淤青有用藥處理過嗎?”
  瀟灑得甩甩手,“用什麼藥啊,老娘有蜥蜴般的復原能力,我娘親口承認的,她說我蜥蜴投胎。”又捂嘴打了哈欠。
  朱盟不語,兩人走到藥店時他停下,“在這裡等我。”
  困倦的謝英姿有些了然,有些確定又有些不確定,心上突然有莫名的暖意湧上,表情有些不自然,佯裝張望附近的街景。
  “給你,這種中藥噴劑效果很好,一日三次,不要忘記了。”朱盟欲塞噴劑到謝英姿手裡,見她不伸手,只好拉過她的手強行放到她手心。
  “咳咳,”脫線彪悍女實在不適應資本家的溫情戲碼,用滿臉的吊兒郎當來掩飾慌亂,夜的女神正慫恿她繼續脫線。“我說姓朱的,突然對我這麼春天般的溫暖,你該不是喜歡上我了吧?”
  “你猜?”
  “喜歡。”
  “你再猜?”
  。。。。。。。。。。。。。。。
第三十碗

  當脫線沖動成為生活的常態,小記者謝英姿也開始認真檢討自己的腦中風。窗外夜色闌珊,窗內的女郎盤腿坐在床上,吐氣有些不均勻,床邊蹲著一只吐舌頭的黃色小狗,靜靜得陪著女郎坐禪。
  我說姓朱的,你該不是喜歡我了吧?這句話反反復復得出現在女郎的腦海中,好似女巫微薄血唇吐出的咒語,一遍遍折磨她已經錯亂的神經,讓她的呼吸越來越不穩。那個女巫就是她謝英姿自己。自作孽不可活,謝英姿緩緩睜開眼睛,臉頰仍有紅暈殘留,她嘩得癱倒在床上。
  脫線從來不是錯,錯就錯在,脫線到自作多情。懊惱得翻身,把頭埋在枕頭中間,一遍遍捶打腦袋,嘴裡喃喃:“謝英姿,你這個自作多情的笨蛋,把窮人的臉都丟光了。。。。。你這笨蛋,你這垃圾,你這花癡。。。。”
  女郎為情懵懂的心跳呼應著狗的低喘,合奏出夜晚獨特的小夜曲,雖然婉轉,卻總是動聽。朱盟開門走進清冷偌大的公寓,門內已經沒有小狗的撲騰迎接,他有些惘然,嘴邊卻溢出一絲爽朗的笑。隨手把鑰匙扔在茶幾上,他走進浴室洗臉,溫度適宜的水沖刷他的臉,他抬頭看鏡中的自己,突然抑制不住得大聲笑出來。
  我說姓朱的,你該不是喜歡我了吧?
  你猜。
  喜歡。
  你再猜。
  他回憶起她最後牽著狗落荒而逃的樣子,結果因為跑得太急,一只拖鞋跑飛到三步外,她紅著臉回頭看了眼還站在原地的他一眼,像個袋鼠似的,單腳跳著撿回了鞋,逃也似的離開他的視線。他壞心的猜測,她臉上的溫度已經能把雞蛋煮出八分熟了。
  再一次看鏡中的自己,似乎不知不覺中,笑容這種東西開始頻繁出現在他自制的人生,他開始懂得什麼才是發自內心的快樂。年少時,把求知和家庭奉為生活的全部,他一直全心投入,即使成績斐然,卻總不忘謙遜自制。父母從沒有給他太多壓力,給他選擇人生的自由,寬松家庭氛圍卻也是無形的繩索,從沒有讓他跳離太遠。
  他是束縛的。似乎許多無形的東西在默默的束縛他,他不曾叛逆,總是優秀。長輩面前的他謙恭有禮,積極上進。朋友面前的他,溫文爾雅,和風滿面。甚至在前任女友前,他即使體貼,卻總是為自己保留最後的距離。是的,他不曾釋放真正的自己。
  但是他開始確定,那個真正的朱盟已被河東獅吼喚醒,他已經選中了獵物。
  步出浴室,他打開客廳的燈光。天花板上的燈亮好似她眸中的星亮,調皮掙扎著。他知道,她總是口是心非。他也明白,有些女人,看起來婉轉承約,其實是徹頭徹尾的攻擊型,單純的只想吞噬。而有些女人,就比如她,她破嗓大罵,上竄下跳的模樣,給你進攻型的錯覺,其實錯了,別說進攻,她連防守都不會。
  朱盟慵懶得靠在沙發上,眼中閃爍的卻是野獸窺探獵物的光,又有幾個人知道他是進攻型呢。看向窗外的霓虹,浮現她最後一閃而逝的微楞尷尬,其實他真的很想告訴她,她的答案已經近似了。
  對不起,我只是想讓游戲來得更猛烈些。
  彪悍女美好的夜晚被自己親手毀滅,謝英姿認為,認真總結的孩子能吃飽。認真的孩子苦著臉總結,最後得出的結論是:她是被資本家的美色所迷,美男是毒蛇猛獸啊,不僅毒舌,還有毒腸,她謝英姿怎麼能把家父兼師傅的忠告給忘了呢。使勁扇了自己兩巴掌後,自認為中毒尚不深的女俠跳起,舞了套花拳繡腿後,總算褪去了幾分頹敗的陰郁,跑去給杜醇打電話。
  兩個女孩在同一個城市裡打電話聊天,都興奮非常。嘰嘰喳喳得捧著電話,指手畫腳罵資本家的無良,也算盡興。謝英姿摩拳擦掌得等著杜醇出來玩,那頭的她卻告知,只能周末出來。掰著指頭算日子,同時哀歎一聲,真是望穿秋水啊。謝英姿腦袋耷拉下來,等就等,哪怕是把秋水等嗖了,她也要等不是。
  接下來的兩天無所事事,一有空就愛窩床上孵小雞的謝英姿,吃飽就睡,睡飽又吃,實在睡不著就給父母,杜醇,或拉拉打電話。托資本家的洪福,算是把前段時間透支的睡眠都補了回來。
  清醒時分,無聊到只想抓頭發的她,特地跑到文具店買了毛筆和墨水,小孩子似的中規中矩得趴在桌前,歪歪扭扭得寫下了“美男是蛇蠍,小謝要當心,若要活得好,把爹話來聽”的打油詩,還一本正經得把紙條放在杜醇給她買的紅色香囊裡,准備隨身攜帶當緊箍咒。
  朱盟打過幾個電話來,做賊心虛的她自然是通通不接,把被子蓋在頭上裝昏厥,她一直有做縮頭烏龜的天賦。
  所謂冤家路窄,縮頭烏龜躲不過巨型大象的任意踩踏,他們最終還是在MSN上遇上了。是在休假第三天的中午,陽光普照,百無聊賴的宅女悄悄打開MSN,丹鳳眼懶懶一掃,突然全身寒毛豎起,不好,毒蛇在線。
  剛想關掉MSN時,在人前叫狗娃,其實閨名是豬頭的小狗,正趴在桌下,張嘴咬她的睡褲,擺明了要跟主人玩耍。它又哪曉得主人正遇上野獸干爹,急著撒丫子跑路。
  “豬頭,豬頭,不要鬧,睡褲很貴的。”英姿被狗分去了注意力,心疼自己小熊寶寶睡衣,低下頭一陣威脅,“別咬了,咬破了,老娘把你的皮剝下來做睡褲。”輕輕甩甩腳,豬頭總算停下破壞行為,謝英姿笑笑正得意,不料電腦中傳來的悅耳聲音,炸響在耳邊。不好,有人找她,會。。。。會是誰呢?
  蛇蠍找上門了。謝英姿抬頭一看,蛇蠍美男朱盟伸出紅信子,又來招惹她了。瞪著電腦心裡嘶吼,你這登徒子又來惹老娘發春,小心老娘成傻姑天天追著你跑。以毒攻毒誰不會。
  Colin:
  電話為什麼不接?
  瞪著窗口,手放在鍵盤不動彈。回憶起那一夜的糗事,謝英姿皺著眉要關掉窗口。索性眼不見為淨。
  Colin:再不吭聲,明天的休假取消。
  好吧,蛇蠍使出制服奶油怪獸的殺手鑭來了。奶油怪獸噴出滿牆的鮮血,臣服,滿滿的臣服。
  奶油怪獸:有屁快放。
  Colin:沒屁就不能找你了嗎?
  奶油怪獸:不能。要不你去吃點洋蔥,醞釀些了再來找我。
  跟老娘比猥瑣,你這小白臉還得學個兩年。
  Colin:這方面你倒挺有經驗,是不是經常這樣污染環境?
  奶油怪獸:別人還歡迎老娘污染呢。少廢話,老娘要下了。
  Colin:我以為你很閒。
  奶油怪獸:托你資本家的福。
  Colin:應該的,好歹你在幫資本家養狗。
  奶油怪獸:怎麼感覺你把我當成狗保姆了?
  Colin:難道你不是嗎?
  死死瞪著屏幕,奶油怪獸再次噴血,走火入魔了。
  奶油怪獸:下了,老娘不要再跟你說一個字了。
  Colin:說個要下線的正當理由吧,要不然明天的休假取消。
  奶油怪獸:老娘要用網線,另有用途。滿意了吧?
  Colin:哦?網線除了上網,還有什麼用途?
  奶油怪獸:曬被子。
  Colin:
  謝英姿,你果然比較適合當窮人。
  休假的最後一天,謝英姿開車到郊外的富人住宅區接杜醇,她在一戶有錢人家教5、6歲的小女孩,謝英姿有些擔心她能不能應付陌生人家的生活。杜醇倒是挺坦然,嬌滴滴的美人,抱著她站在驕陽下撒嬌,“英姿,他們是我見過的最友善的有錢人,不要擔心了。倒是你,都幾歲的人,又打架打出傷來,你管好自己啦。”美人的媚功從來都是謝英姿的死穴,好似被灌了迷魂湯,老母雞謝英姿最終妥協點點頭,是該讓杜醇獨立了。
  親眼看到杜醇的安然無恙,聽到她的那句“英姿,我很好。沒了愛情,我還有你們。不要擔心我。”風中的謝英姿心底湧上一股激流,有樹葉被風吹得沙沙作響,她心頭的陰霾也隨風吹散遠去,漸漸輕盈。
  她執著的相信,愛情的傷如果結疤,那麼離痊愈也就不遠了。
  又長又短的休假終於過去,小記者謝英姿又整裝待發,背著炸藥包上班去,信誓旦旦得要炸出大新聞來。朱盟給的噴霧倒是效果不錯,再加上睡眠充足,淤青已經退卻了很多,但為了面子,她還是抹了拉拉送的粉底,東撲西補的,最後頂著張花姑娘的臉龐去上班。
  “哇。。。哇。。。哇。。。”大清早的,實習生周鳴見著謝英姿走進辦公室,香腸嘴呱呱亂叫起來,小眼一直停留在她臉上。    鍾無艷心裡七上八下,心想難道粉塗得不夠多?等下一定要再去補一層。嘴上絕不露怯,“哇什麼哇,想當青蛙到田裡去,少在辦公室亂叫。”甩下包坐下。
  “哇,好大一個花姑娘。”周鳴一屁股坐到英姿桌上,指著她陰陽怪氣。“英姿姐,你臉上的粉有一兩重吧?”
  花姑娘忍了再忍,最後還是鐵拳出手,狠狠掃向喋喋不休的青蛙。“吵什麼吵,再吵,老娘在你臉上撲個五兩粉,”瞪圓眼,“要不要?啊?”
  “不,不要了。。。。我有青春痘就夠了,粉你留著吧。。。。。”周鳴被打得跳起,擺手逃走。
  “喲,英姿姐,在F城遇上什麼好事了嗎?你都開始化妝了,不過化妝的本事,下回我教你啊。”葉佩佩對鏡左照右照,她也只能抓緊上班前的一點時間照鏡,自然有些拼命。
  “呵呵,佩佩,好事倒是沒有,不過春天來了嘛,新年新氣象,我也是受了你們這些愛美人士的感染。那化妝的功夫,以後還要多多請教了。”看著嬌嬌女的熊貓眼妝,她嘴上客氣,其實心裡不屑,她謝英姿當猴當兔,兼當數種動物,再不能又當熊貓了。她好累。
  賊頭賊腦得掃視了一圈辦公室,關嚴正在看早報,劉蘭則安靜得坐在自己的辦公桌上,只是初始打了個招呼,而後就對著手機發短信傻笑,游移得看了她幾眼,和葉佩佩同樣困惑的熊貓眼在空中相遇,心領神會起來。老姑娘八成又跳進愛河游泳了,唉,但願不是裸泳。
  朱盟想來還沒到。謝英姿坦然得打開今天的日程表,站起准備到記者部走一趟,西裝美男朱盟拎著公文包走了進來。他第一眼就看見了她,在她的花臉上多停留了幾秒,面無表情得對在座的手下點了點頭,“各位早。”說完,走進辦公室。
  撇撇嘴,處於發春早期階段的花姑娘更加心虛,又逃也似的離開編輯辦公室。邊跑邊嘀咕著,還好還好,這次沒穿拖鞋。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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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碗

  中午時分,傑出小記者謝英姿坐在人聲鼎沸的公司食堂,低著頭猛扒飯,對座的楊拉拉一臉詭異,從落座開始,小眼就沒有離開過她白花花的臉。
  謝英姿邊吃邊心虛,頭低得更深,頸部的肌肉有些酸痛,心裡煩躁不堪。心裡嘀咕著,躲什麼躲,好歹她飯前又撲過層粉,她心虛個什麼勁。抬起頭發飆,“拉拉,追星追累了,怎麼?開始追我啦。管管你那雙眼珠子,老娘都被你盯得全身起毛了。”身體前傾了一點,用筷子敲了敲拉拉的餐盤,“聽到了沒?”
  拉拉卻不附和,只是把餐盤挪得遠了些,小眼含著謹慎。這一小動作徹底惹怒了鍾無艷,小聲嘶吼,“喂,你什麼意思?把盤子挪那麼遠干嘛?”
  “英姿姐,我。。。。。我好怕你臉上的粉掉到我盤子裡。”
  “你。。。你,好你個楊拉拉,皮癢了是不是?”花姑娘褪下幽香四溢的花衣裳,現出了老巫婆的真面目。磨刀霍霍,“你下午最好離我遠點,要不然,我讓你今天帶著猴pi股下班。”
  “好嘛好嘛。開個玩笑而已,英姿姐你最好了。”拉拉見情形不對,癟癟嘴裝可愛,拍起了英姿馬屁,把盤子殷勤得推近英姿,笑瞇瞇開口,“英姿姐,為了表示我的忠誠,來,你多撒點粉下來,我當成胡椒粉全吃下去。。。。。”
  “楊拉拉!!”
  午飯過後,因為一張臉而東躲西藏的謝英姿,在拉拉不眠不休的提醒下,開始不情不願得承認:臉上的粉,確實是塗多了。杵在洗手間對鏡自照了良久,洗了怕淤青現身,到時又保不定一番唇舌,她謝英姿闖蕩南北多年,心裡通透得很,這女人啊,永遠嫌身邊的丑女太少。那嬌嬌女要是見了,還不得捂著紅唇大呼小叫,“哎喲,英姿姐,你看你,都傷成這樣了。不過好,這樣一來,你走大街上,總算有點回頭率了。。。。。”
  剛想擰開水龍頭洗去一臉粉的英姿,聯想到此,大春天的,打了個冷戰。使勁搖搖頭,尋思著,都頂著花臉晃悠公司半圈了,花就花吧,油菜花都滿地開了,憑什麼她謝英姿這朵正義之花就不能花枝招展個一天。攬鏡自照,她心裡竟飄飄然了幾分,這麼一看,這鏡子裡的小姑娘還挺水嫩,究竟是朵花啊。
  同一時間,朱盟正站在記者部與老徐頭談公事,記者部裡稀稀拉拉的人,見大老板在場,微微調整生物鍾,佯裝勤快。談完公事,朱盟淡掃一惹者部,視線定格在賊頭賊腦偷望他的楊拉拉上,走上前,小姑娘見此,驚恐徘徊在小眼裡,揮之不去。    “楊小姐,知道謝英姿小姐去哪了嗎?我有事找她。”朱盟輕輕開口,儒雅悅耳的聲音被辦公室突然響起的電話聲覆蓋,拉拉卻聽得十分清楚。    “總編,英姿姐在。。。洗手間。”孵小雞。
  “是嘛,那我等她有空再找她。謝謝。”
  得到滿意答案的朱盟,款款走出記者辦公室,直奔洗手間而去。這女人一個上午不見蹤影,還頂著一張比牆壁還白的臉四處亂竄,不明原因的人,還以為她在臉上刷了白漆。想到此,朱盟無奈得搖搖頭,情不自禁得又勾出一抹笑。
  風風火火步出洗手間的謝英姿,剛一踏出門,就遇上了來守株待兔的朱盟。女俠鐵骨錚錚,一臉傲然,眼皮子只是微微抬了一下,裝作不認識來人似的,大搖大擺就要走人。    “謝英姿,別走得太快。”朱盟不鹹不淡得開口,成功得讓跑路女郎停步不前,並且轉身。
  “我走得快不快關你什麼事?”女郎還開口了。    “確實不關我的事,只不過想好心提醒你,”朱盟噙笑走到謝英姿面前,“怕你再把鞋給走飛了。”
  女郎的臉本就煞白,有些不堪一擊,扭頭就想走人。
  可玩心大氣的某人怎肯輕易罷休。他意興闌珊得繼續問道,“謝英姿,你會唱戲嗎?”
  彪悍女被問得雲裡霧裡,這小白臉又是唱的哪一出,沒好氣得瞪一眼他,口氣凶巴巴,“問這個干嘛?”被明損暗損了很多次的謝英姿,直覺自己不該這麼問,這一問明擺著就是往朱盟挖的陷阱裡跳,可是終究嘴巴跟大腦銜接不上,短路的她,還是傻傻的跳了進去。    “一看你這張臉,我就以為你來公司唱戲。”朱盟笑掛嘴邊,“而且我猜,你是扮演黑白無常裡的白無常吧?”
  陷阱裡的荊棘狠狠得戳進女俠粉嫩的皮肉,血流不止,精神創傷更是不小。咬著牙回嘴,“是,我知道總編就愛我天天唱戲,沒辦法,誰叫我們命苦啊,不像有些人,生來就是老佛爺,聽聽小曲,看看猴耍,干坐著就能逍遙一輩子,唉,我就奇怪了,還真有人能命好一輩子?”微微聳了聳肩膀,丹鳳眼盯著朱盟,“我謝英姿倒要睜大眼看看,有些人能不能好一輩子。”
  淋漓酣暢得數落完,謝英姿只覺痛快,洋洋得意得雙手橫抱,等著朱盟反擊。
  朱盟也不懊惱,“下班以後等我,去買點東西,今晚關嚴搬新家,請大家去他家吃飯。”
  “我怎麼不知道?”     “你躲在洗手間裡唱了一中午的戲,怎麼可能知道?”
  謝英姿嗔怒得白了眼朱盟。“你買你的,我買我的,干嘛拉我一起?”
  “你不是歎自己命苦嗎,提東西的苦差事不讓命苦的人干,難道還讓我干?”
  下午,胖哥關嚴因為喬遷之喜,樂得如彌勒佛。給美人老婆打了幾次電話,每次都柔聲細語得提醒老婆好好准備晚上的家宴,有貴客駕臨,臨掛電話時還不忘補上一句,“老婆,切菜要小心,洗菜要戴上手套,還有還有,忙完了記得要抹上我給你買的護手霜。。。。多抹點。”
  此時耳尖的眾人,齊刷刷的,身上的寒毛垂直成90度,心中唏噓連連,乖乖,胖哥原來把老婆當成大熊貓來養呢?人間美談啊。    下班時分,劉蘭對著鏡子又描眉又補妝的,心滿意足得伸展了水桶腰,捏著手機首先沖出辦公室,沖出一股香風,熏暈小青年周鳴。    周鳴鬼鬼祟祟得湊到英姿耳邊,耳語親暱的姿勢,正巧被開門走出的朱盟看到。英姿挑眉沉浸於周鳴告知的八卦中,無暇顧及朱盟瞬間暗沉的目光。
  抿著嘴沉思,這劉蘭,挑挑揀揀那麼多年,怎麼還是過不了美色這一關?冰箱那樣朝三暮四的男人能要嗎?這女人該不是受虐狂吧?
  朱盟已經離開。謝英姿又整理了明後天的安排,把今天寫的稿件最後再修改了,收到了朱盟發來的短信,“在停車場等你。”
  她鼓著嘴瞪著手機屏幕,又抬頭掃了圈辦公室,周鳴正背起斜背包跟她說再見,兩人揮別後,冷清清的辦公室就只剩她一個人了。把手機“啪”得扔在了桌上,靠在椅背上,翹起二郎腿哼小曲。是你要等我的,老娘可沒請你等我。
  等吧等吧,讓你等到冒煙,我會拿著滅火器來救你。    世道變了,如今膽大如虎的謝英姿在辦公室裡磨磨蹭蹭了半個小時,中間打電話給杜醇插科打諢了十幾分鍾,很是盡興。扭頭看窗外已經華燈初上的夜景,心想朱盟估計早不耐煩得走了,這才提包到停車場取車,盤算著給關嚴一家買些什麼做賀禮。    拋著鑰匙,小曲哼得溜響,剛想插鑰匙開車門,身後的男聲打斷她的好心情。
  “磨蹭了35分鍾,謝英姿,你好大膽子。”站在謝英姿身後的朱盟,俊臉忽明忽暗,冷得像是結了霜。
  被身後突如其來的男聲驚魂一嚇,謝英姿拿鑰匙的手不穩,“啪”得把鑰匙掉落在地。撿起鑰匙,她站起身毫不示弱,“老娘讓你等了嗎?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休想老娘下班時間還給你當奴才。”既然他不是喜歡她,那麼單細胞動物謝英姿認為,朱盟這男人時時揪住自己不放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剝削她的勞動力。
  她謝英姿吃肉長出的力氣,要養爹娘養杜醇,還要拉扯條狗,所以說,死活都不能再分出些給資本家白用。
  朱盟也不想和這女人多廢話,微蹙眉眼,突然出手拉住她的手,向自己的車大步跨去。“謝英姿,讓我等半個小時,你今天休想拍拍pi股就走人。”
  彪悍女即使再彪悍,可力道終比不上比自己高一截的男人,她邊拉扯邊聒噪,“喂,喂,你這個人面獸心的家伙,光天化日強搶民女,你。。。。你以為動粗的,老娘就怕了你嗎?有,,,,,有種單挑。”被塞進了朱盟的車,民女還是聒噪個不停,而人家根本不理會她的挑戰書。
  “就你這種民女,花錢請別人搶,別人都不樂意。”朱盟訕笑,開動車子離開停車場。
  “你少看不起人,有人暗戀我好幾年呢。”其實是她暗戀別人,那件事還十分的糗,淪為笑談,可是今天為了占上風,謝英姿決定死活也要顛倒事實。士可殺不可辱,她娘教的。    “噢,是誰?”
  “哼,這種純純的暗戀干嘛拿出來跟你分享,你們這種談速食戀愛的有錢人,懂什麼情調?”
  反唇相譏。
  “好啊。謝英姿,哪天得讓你見識見識我朱盟的情調了,洗刷一下我們有錢人的冤屈,你說對不對?”
  “哎呦,你折騰什麼情調啊,窮人嘛,最多爬花園的牆,偷個一把玫瑰回來,往床撒個玫瑰花瓣充情調,你們有錢人呢,往床shang鋪上一疊錢,就是情調了,情調得不得了呢。一千朵玫瑰都比不上。”
  “這個點子不賴,謝英姿,你果然是有錢人的好幫手。怪不得我如此賞識你。”
  夜的帷幕閃閃拉開,街上的行人漸多,春夜旖旎。兩人下車走進商場,兜兜轉轉,選購贈送關嚴的禮物。轉了半天,朱盟最後選中了套上好的鍍金高級餐具,被金色雕琢修飾的餐具本身的用途已經暗淡,反而是觀賞性更高。英姿趁小姐包裝的空隙,揶揄一擲千金的男人,“嘖嘖,果然是有錢人,就愛買金的,來,你張嘴我看看,是不是鑲了金牙?”
  朱盟被女人調皮的神色逗樂,下意識得拍拍她的腦袋。“沒有,怕被人搶,鑲了顆銀的。”
  謝英姿挑挑揀揀了一路,拿不下主意,最後還是很沒創意得選了套紫砂茶具,因為胖哥愛喝茶,辦公室裡常常是茶香裊裊,飄出縷縷田園氣息。胖哥也常奉獻他的上好普洱,與大家分享。只不過她是沒耐性的人,覺得喝普洱太過麻煩,還得洗滌幾次,還不如白開水來得方便快捷。
  拿起櫃台小姐開出的發票,謝英姿剛想去付錢,朱盟搶過發票,向前走去要付賬。“喂,你有錢人耍威風啊?”她緊隨跟在後,臉頰緋紅,對於他突如其來的殷勤,著實不太適應。
  朱盟斜睨她一眼,排在收銀台長長的隊伍後,淡淡開口,“謝英姿,你這樣一個好幫手,我當然要偶爾犒勞一下了。”
  兩人買完禮物後,又去了地下超市買紅酒,看到零食兩眼放光的謝英姿,猴急得拿了一堆大包小包的零食,看得朱盟傻了眼。這一看不要緊,兩人身邊經過的濃妝艷抹的女郎,猛地提醒了朱盟一件事,“我說,以前化過妝嗎?”
  “沒有,干嘛?”
  “知道化妝以後,回家怎麼處理嗎?”
  “洗臉啊。”
  “用什麼洗?”
  “水啊。”
  “還有呢。”
  “。。。。。洗面奶吧。”
  “。。。。。。。。連我這大男人都知道化妝要用卸妝油卸妝,謝英姿,你當女人當成這樣,有多失敗知道嗎?”
  “你是我娘嗎?要你管。”
  “錢包拿著,隊伍太長,先去排著,我們快遲到了。”朱盟把自己錢包塞進謝英姿的手裡,轉身又走進超市的人流中。“我去拿樣東西,馬上就來。”
  仰著脖子踮著腳張望的謝英姿,老老實實排在隊伍中,有些窩心得等待著那抹高大的身影出現。隊伍以蝸牛速度緩慢前移,無聊的她推著車打了兩個哈欠。低頭眼睛一亮,哎,朱盟的錢包。她謝英姿長這麼大,還沒見過有錢人的錢包長得怎樣,賊溜溜的四處掃了眼,他還沒來,饞涎欲滴得打開錢包觀摩。    一疊現金,有錢。一疊信用卡,有錢。這錢包是真皮名牌,看著那低調的logo,還是有錢。多動的手觸摸到錢包一個很隱秘的口袋,鼓鼓的,似乎有東西,賊溜溜的手抽出那薄薄的東西,她一楞,翻來覆去看了三遍,突然紅霞如火一般躥升上來。娘的,這不是安全tao是什麼,她謝英姿生平第一次碰到這玩意,居然還是色胚朱盟的。
  心上的線復雜打結,解不開,她解不開心上的結。那莫名的情緒支配她,大腦空白了會,趁沒人注意,手忙腳亂得把東西塞回原處,此時,朱盟正好拿著瓶卸妝油跑回隊伍。
  她面無表情得看了他一眼,扭頭不吭聲,朱盟倒是沒有察覺她的異樣,兩人默默得等待結賬。
  氣氛有些安靜得詭異。謝英姿拽著錢包付完帳,也沒立刻還給朱盟,一直馬不停蹄得往地下停車庫走,也不理會朱盟一次次射來的詢問的目光,待他打開車門後,她一個箭步上前,拿出自己放在車中的電腦和包,怒氣騰騰得關上門,又一個箭步走上前,搶過朱盟手裡她的東西,把他的錢包狠狠甩在他身上,晴天一聲怒吼:
  “再見,你這個惡心的安全tao!”


  第三十二碗

  偌大停車場回蕩著女人的怒吼,黑色錢包撞擊了下朱盟的胸口後,滑落在地,今夜兩人之間的暗湧,也在它的滑落中,瞬間急轉而下。    一臉莫名其妙的朱盟目送謝英姿的背影離開,直到邁著流星般的步子走到十米外,朝著兩個停步看熱鬧的年輕男人大吼,“看什麼看,再看老娘收費了!”,他才回過神來。眉目揪起,彎腰撿起錢包,把它左右翻看了幾遍,仍是苦思不解的表情。    再見,你這個惡心的安全tao。
  “。。。。。安全tao。。。”朱盟盯著手中的錢包,嘴巴默念這個八竿子也打不著的詞匯。再抬頭看遠方女郎的身影,闔上的電梯門已經帶著她離開這有些昏暗的空間,獨留他一人置身於她點燃的簇簇火團中。
  抿嘴細想方才的情景,似乎在他拿卸妝油回來後,她就開始莫名的沉默,只是冷冷地瞥了眼他手中的東西,他原期待她會說些什麼,或嘴硬,或譏笑,可是她沒有,她異乎尋常得安靜。對,異乎尋常。以他的了解,這個女人即使會三不五時得折騰出事情來,可絕對是事出有因,也正是因為她有自己的邏輯,所以每回脫完線後,她可以安之若素得挺起腰板頂嘴,讓他啼笑皆非。
  可是這次不同,朱盟深信,她確實是惱了,雖然是莫名其妙的惱怒。錢包上logo的冷光刺了他的眼,也許這才是一切症結所在。皺著眉打開錢包翻看,除了卡就是錢,別無他物。浮起她目光灼灼的樣子,又半信半疑得翻看每一層,最後,終於在一個隔層裡找到了讓她跳腳的罪魁禍首。
  白晝燈一縷一縷淡淡傾瀉,朱盟哭笑不得得盯著手裡的東西,自己也搞不明白它從何而來。腦中劃過一絲輕煙般的畫面,倏地,他低頭啞然失笑。慢慢踱回到車中坐下,笑意自內心層層泛開,有了絲了然。
  我的傻姑娘,你總歸是在乎的。
  朱盟若有所思得發動車子,這突如其來的在乎,並不在他設定的游戲裡。挑挑眉望向那道闔上的電梯門,暗忖道,不能再玩了,再玩,這傻姑娘就要跑了。
  他再清楚不過,這傻姑娘別的優點沒有,跑路的本事倒是一等一的。
  春雨不期而至,淅淅瀝瀝而下,似乎響應著某種藏在內心最深處的情緒,濕潤吞沒了一切,包括理智。謝英姿氣鼓鼓得坐在出租車上,胸口一起一伏,打開窗深吸口微涼的空氣,似乎安撫了些躁動的情緒,電台悠悠傳來的歌聲又肆虐她的耳。
  Smile a little smile for me ,rosemarie
  What’s the use in cring?
  In a little while you’ll see,rosemarie.
  You must keep on trying…..
  I know he hurt you bad.
  I know. daring, don’t be sad…..
  “司機先生,能不能把電台關掉,我最近用耳過度,一聽情歌就發病。”發起病來老娘就對不住了。終於受不了春夜醉人的肆虐,正在氣頭上的女郎克制住要把音響砸爛的沖動,用凌厲的眼,柔柔的聲,向司機下最後通牒。
  “小姐的耳病倒是挺特別。”顧客永遠是上帝,敦厚的出租車司機斜睨眼身旁一上車就陰沉著臉的上帝,乖乖得關掉。
  管他上帝有沒有墜入情網,能付錢不打劫就好。
  謝英姿到關嚴裝潢一新的新宅時,辦公室裡的一干同事已到得差不多,朱盟還沒到。她進門前悄悄甩一甩頭,妄想把內心的陰霾一甩在門外,擠一擠笑,敲門進客廳。
  窗外春雨滴答,窗外暖風習習。謝英姿把賀禮送到關嫂手中,使出馬屁功,左一個“嫂子真是不得了,根本是倒著長,上次看著還覺得才28,這次可好,直接奔25了,”右一個,“嫂子,你再這麼倒著長,就是委屈關哥了,小心人家舉報他誘拐未成年少女啊。”
  這謝英姿就是這樣,心裡越是煩悶,嘴皮子就如脫了閘,休想控制得住。哄得關嫂如夕陽下嬌艷的美人花,對關嚴說了一堆恭喜喬遷的喜慶話,她走到劉蘭身邊坐下,甜笑是熱的,眸中的顏色卻異常的冷。
  與在座的人打過招呼,胖豆關豆豆坐在地上,正和周鳴比拼超級瑪麗,小小年紀,已經肚子一個游泳圈,想來長大後的她,無須擔心浮力的問題。淡掃一圈關嚴的典雅新居,淡妝配上點睛的濃抹,既溫馨,又能修身養心,讓人有些羨慕。牆壁上關嚴和美人老婆的合照,一朵鮮花插在一團海綿上,說不和諧,可是,他們偏就和諧了。    謝英姿嘴邊的笑禁不住收斂了幾分,暗道,事實勝於強辯,比起貴死人的絲綢,終究是胖海綿貼心牢靠啊。手無意識得緊緊絞著,奶奶的,她謝英姿要撕碎那塊爛絲綢。
  “唉喲,英姿,英姿,你干嘛抓我的新毛衣,”劉蘭大呼小叫得拍著謝英姿的鐵爪,“放手啦,抓爛了賠我新的。。。。”
  謝英姿一驚,馬上堆起滿臉歉意得笑,雙手合十,“呵呵,劉姐,我最近練鐵砂掌呢,見什麼就抓著練上了,呵呵,不好意思啊。”正撫平劉蘭的毛衣,門鈴響起,關嚴和她老婆異常熱情得把貴賓-----朱盟,迎進門來。
  朱盟淡笑恭賀過關嚴夫婦後,被隆重得請到單人沙發上坐下,關嚴老婆邊泡茶水,邊請眾人再等幾分鍾,晚飯馬上。謝英姿和朱盟坐在沙發的兩頭,離得最遠,她只是初時漠然得隨著眾人喚了聲,“總編好”,之後,眼睛粘在電視裡的超級瑪麗上,看上去十分投入,其實心卻飛到朱盟錢包的某個角落裡,一頭扎進快溺死其中。
  胖海綿的好,不止好在其的華而不實,更好在一身顧家的功夫。關嚴掌廚,老婆帶著手套當下手,煮出的味道難怪飄出一股琴瑟相和。謝英姿艷羨得瞄了眼熱火朝天的廚房,不料又與朱盟抬起的視線對上,她內心唾了口口水,又繼續粘在小瑪麗上。
  嗯,周鳴好歹是長青春痘的人了,連一顆胖豆都贏不過的話,直接自己投胎當跳豆算了。
  “哇,我贏了,第三次了哦,周叔叔,說話算數,請我吃麥當勞,我要點兩個巨無霸漢堡,再帶一個回家跟爸爸分。”關豆豆一聲童稚歡呼,蹦跳著一堆肉討賞,而輸到只能咧著亂牙傻笑的周鳴,則無奈點頭應允。
  這智商倒著長的家伙,英姿在心裡痛罵一聲,其實心亂如麻到連誰數誰贏也沒分得透徹。晚飯吃得熱火朝天,胖豆和跳豆,大嘴拌小嘴,攪熱了因朱盟在場而顯得有些拘謹的氣氛。紅酒下肚,眾人面上紅潤,也算都盡了興,話語也都多了起來,只不過,朱盟和謝英姿除外。朱盟一如既往溫潤的笑,時不時附和幾聲,大家也都不敢太造次。而英姿則坐在劉蘭身邊,靜靜得聽她酒後吐情話。
  “英姿,我跟暖陽的事,你大概也聽說了一點。”劉蘭抓過英姿的手放在自己手心上,不吐不快,“我跟他之間有些誤會,害得你。。。。。。”她游移得看了眼英姿,又瞥了眼朱盟,決心繼續,“其實真要謝謝你那次幫我出頭,愛情就是酒啊,永遠都是在誤解中變濃變醇,”她捂嘴甜笑,飛霞洩露了心中的繾綣,“一開始是我追著她,呵呵,現在可好,輪到他追著我了,我30歲的女人了,突然發現自己回到了扎羊角辮的18歲,你看啊,”似醒似醉的劉蘭,綿著腰,湊到英姿身邊小聲耳語,“愛情也讓我倒著長了。”說完,咯咯得直笑,引得倒酒的葉佩佩手一顫,酒灑了一半。
  謝英姿也灌了口紅酒下肚,臉頰漾出耀眼的酡紅,拍拍劉蘭的肩,邊拍邊暗罵,你這女人算不得好馬,還吃起了回頭草了,那鄭暖陽是草嗎?那分明是斷腸草,你這笨女人還嚼得歡暢,就怕別人不知道你明個就翹辮子是不是。虧得老娘為了你晚年的貞cao,還跟那姓朱的撕破了臉,你倒好,斷了線的藕,你竟然又拿520強力膠粘回去了,那我雪中給你送的炭呢,你打算直接潑回到我身上,燙死我是不是?
  氣紅了眼的謝英姿,灌了一杯又一唄,趁著眾人酒醉猛拍朱盟馬屁的時候,偏著頭,瞪了眼另一端的朱盟,淺笑應付眾人的他,不偏不倚得注意到另一方巫婆惡毒的視線,笑更深,更久。
  酒席總有散的一刻,周鳴當護花使者,開著劉蘭的小紅車,送她和葉佩佩回家。郁結在胸的謝英姿,醉醺醺得站在蒙蒙小雨下攔出租車,停在她面前的,卻是再熟悉不過的黑色轎車。
  “上車吧,這地方的出租車很少。”朱盟坐在車中看路邊歪歪扭扭站著的女郎,她不勝酒力這一點,他倒是第一次知道。
  “不用你假惺惺。”女郎醉歸醉,詞語倒是用得貼切自如。
  朱盟揉揉眉心,砰得開門下車,拽過謝英姿的電腦和包扔進車中。不來點硬的,她說不定會跟他這樣折騰到天亮。
  “喂喂,搶劫啊你,你也不問問老娘什麼來路?”她輕飄飄得抓住她的胳膊不依不饒。    “什麼來路,你倒是說說。”朱盟也不顧細雨的親吻,訕笑站在路邊陪著她發酒瘋,眼底下是再也掩不住的細雨般的溫柔。    女郎豪氣沖天的豎起大拇指,點點自己的胸口,大著舌頭回答,“老。。。。老娘以前的幫派叫。。。叫,”翻翻白眼,叫什麼來著,“青。。。。青紅幫。。。。。。我謝英姿,是。。。女護法,專門替天行道,”抓著朱盟不放,“想當年,崢嶸歲月,我女護法謝。。。。謝英姿,單槍匹馬,殺到杜醇學校,一個人殺出條血路,血洗男生宿捨,把。。。。把胡為那小子。。。。揍得光屁股叫娘,哈哈哈哈。。。。。。。”仰著脖子大笑,雨中的女護法已經雨中凌亂,軟著身子瘋魔。
  夜醉人,連那雨絲也摻了幾分酒味,捨不得淺嘗。朱盟勾起的笑,在月夜下透出迷人的情暖,聲音寵溺,“好了,女護法,我們回家好不好?”
  半個身子已經掛在朱盟身上的謝英姿,嘴裡則依然嘟嘟囔囔,“我。。。。我回我的家,你回你的動物園。。。咱。。。咱們不是一路的?”此刻的她,酡紅不減,為她添了幾分孩子氣的嫵媚
  朱盟皺眉,“動物園?你說我住動物園?”
  “哼,隨時揣著那玩意的男人,禽獸。。。。。”手戳著朱盟,“你給我滾回動物園的籠子裡去,少出來讓我發春。。。。。”
  吼完,在身體慢慢滑下之前,朱盟低首在她耳邊輕輕喃喃,“謝英姿,我喜歡你被醋灌醉的樣子。。。。。。”喃喃聲徐徐環繞女郎周遭,只是女郎已緊閉雙眼,在安全的胸膛中,酣然入睡。
  醉酒過後,不僅傷身,而且傷腦。隔天清晨,謝英姿站在自家的洗臉台前刷牙,擰著眉,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是怎麼回來的,豬頭一大清早得蹲在她身邊陪她洗漱,前腳跟後腳的,她煩躁得瞪一眼狗,差點想吼一聲,“陪你那禽獸干爹去!”可她的心終究是海綿做的,認命得給狗拿早餐,自言自語道,“你爹禽獸,兒子你不禽獸就行。”
  似乎薄薄安全tao的觸感仍在手中,揮之不去,謝英姿懊喪得瞪著豬頭吃早餐。她明明在乎的,卻在心裡一遍遍告訴自己,她才不在乎,她要在乎,她就給禽獸當老婆。
  多狠的毒咒啊。
  昏昏沉沉得上班,辦公室裡的一干人也是宿醉,所以精神都有些萎靡不振,老板朱盟卻時時刻刻保持翩翩風度,精力充沛得好似機器人。頭頭手中掌握著遙控器,底下的各人也只能強打精神,不敢懈怠。
  無產階級人士謝英姿,終於決定拿出冬天般凜冽的氣勢,正面與資產階級對抗。不卑不亢得接受調遣,完成任務,絕不多一句廢話。資本家的態度也同樣凜冽,當然這樣僵持的敵我抗戰,只維持了兩天,就在傍晚時分的電梯前,徹底崩潰。
  小記者謝英姿心結火燎得把稿子送到采編室,又被老徐頭差著頂同事的班,心裡叫罵,可她做起事絕對還是實打實,絕對的一絲不苟。把手頭的事情忙完,人去樓空,偶爾有加班的低頭工作,無太大動靜。太陽已經早已西下,沒了火紅的蹤影。她一臉疲憊得靠在牆上等電梯,賞味窗外暗色的天,緊繃的神經終於有些松弛。
  沉沉的皮鞋聲自遠處傳來,漸漸清晰。她懶懶轉頭,終於發現三步外的朱盟,正目光炯炯得看著她,像是天外的夜色,深沉得值得人揣摩。    她警覺心起,目光也從慵懶轉為玩味,或者更確切得說,諷刺。吊兒郎當得一笑,視線從朱盟的俊臉,慢慢,慢慢下移,刻意停留在某個部分,笑得諷刺辛辣。
  朱盟怎不知她在想什麼,只是淡笑走到她身邊,“看夠了嗎?”
  “你說呢?”還是掛著那抹女流氓的笑,今天倒是罕見得沒有臉紅。或許是。。。。看透了吧。
  “放心吧,以後有的是機會看。”他仍是一臉的處變不驚。
  “喝,姓朱的,你這張爛嘴居然敢調xi我。。。。。”
  “是你的眼睛先調xi我的。”
  “哼,你倒是拉個證人出來啊,說我謝英姿調xi你,你找啊,你找啊。。。。。”
  “人證沒有,物證倒是有。”
  “哪。。。。哪裡。。。。”
  “怎麼你忘了嗎,咱們站的地方有錄像監控。。。。”
  “我。。。。我才不怕呢,別人問你,我就說我沒調xi你,我就調xi你的褲子。”
  “噢。。。”朱盟做恍然大悟狀,“謝英姿,我現在才知道,你內心是多麼渴望調xi我,居然連我的褲子也不放過。。。。。”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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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碗


  “幸福食坊的老板娘回來了嗎?”朱盟和謝英姿並肩站在電梯裡,目的地都是停車場。
  “回來了。”
  “有點想念那的酸菜魚的味道了,晚上一起去吧。”朱盟眼睛目視下跳的樓層數字,佯裝無意得開口邀請,眼角卻一直等待女郎的反應。
  “不用了,我最近改吃素。”女郎口吻冷淡,張口就是拒絕。
  “哦?”朱盟有些訝異得轉頭,忽而一笑,“什麼時候開始的?”
  “三天前。”女郎冷眉淡目,“自從看到你錢包裡那惡心的東西以後,我就再也吃不下葷菜了。”
  “原來我可以對你產生這麼大的影響。”朱盟似乎在自言自語,視線再次移向跳動的數字,聲音卻是淡淡的譏誚,以及愉悅。    “知道我最近愛吃哪道菜嗎?”身邊的女郎有了傾述欲,眉目突然熱絡了起來,甚至隱隱透出些興高采烈。
  朱盟淡淡轉過頭,沒有錯過謝英姿眼中一閃而過的惡作劇之光,只是看著她不應話,視線是冷的,眸中的星亮卻悄然跳動,期待著答案。    不吐不快的謝英姿,哪管他接不接話,上前利落得拍了下朱盟的肩膀,滿臉燦爛的笑,“不瞞你說,我最近特愛吃那個。。。。。拍黃瓜。”
  女人對待心靈陰影的方式五花八門,曾經去過風月場所采訪,自以為已經習慣人類最原始本能的謝英姿,把芝麻大的陰影無限膨脹,乃至到了最後,覺得全身上下的毛孔都堵得慌,找不到發洩的出口,幾乎快窒息於陰霾中。
  偶爾的拌嘴如曇花一現,更多的時候,她選擇站在楚界的一邊,任憑漢河那頭的他招搖著投降的白旗,她牢牢占據這方,自己不趟河過界,手裡還攥著把長矛,一見他過來,就咧著牙甩出長矛左戳右刺,把他趕出自己的城池,算是個恪盡職守的守城刺蝟。
  朱盟最近有點煩。姨媽漸漸加重的工作量,急需整頓的部門,還有時不時在某個角落竄出攀談的美人,都沒有讓他太傷腦筋,一切都還在可控范圍內。怕的當然是那個不可控的,並且不可控到脫線的女人。也許是開始吃素的緣故,她開始對待他,罕見得心平氣和。不聊天,不斗嘴,不譏笑,說白了,她表達在乎他的方式很讓人心煩。
  兩個階級之間,終於不可避免的,開始冷戰了。
  閒暇時分,朱盟靠在椅上望藍天游走的雲朵,純白迷人,他微瞇眼,猜想雲朵中是否會有黑色的塵埃,因為天空中的白雲是那麼純白無暇,就像某個人的心靈,干淨到容不下沙子的存在。豁得站起身,他苦笑疊疊。為了你,我當清潔工總可以了吧?小姑奶奶,你那心裡的小陰影,我用最好的清潔劑洗,總行了吧?
  冷戰持續了兩個禮拜,往常周末時間陪杜醇的謝英姿,因為杜醇的走不開,終於將有一個屬於自己的周末。春天的野外令人神往。周五中午飯後,難得清閒的謝英姿低頭看自家報紙的旅游版,癡迷於紙上依山傍水的鄉村景色,這河溪,這小橋,多像家鄉水旺的春天啊。
  同時,辦公室的一伙人正熱烈討論周末的安排。周鳴朝沉默的她大吼,“英姿姐,這周末什麼安排啊?明晚有大學生籃球賽決賽,我能搞到票,去不去?”
  她仍舊流連於那片綠野難以自拔,頭也不抬得脫口而出,“不去,我有安排了,塘溪古鎮。”翹首以待起來,還想下班後就出發。眾人咋咋呼呼得各有安排,有的約會,有的看比賽,而出走青蔥綠野多年的女郎,在看厭城市霓虹後,終於決定出去吹吹野風散散心。    下班後,謝英姿匆匆趕回家,思量著自己要走兩天,行李不是問題,可豬頭怎麼辦?把狗兒子不管不顧兩天,她是萬萬做不到的。要不送到拉拉家照顧兩天?那也不行,那女人對狗毛敏感,曾發誓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絕不和養寵物的男人結婚,再帥再亮眼都不行。朱盟就更不考慮了,不知道因為什麼,白天見他,她總情不自禁得揣測他晚上去了哪,是不是每晚睡不一樣的床?
  想到那的時候,謝英姿常常禁不住練起鐵砂掌,逮到什麼就扭成一團,離練成蓋世神功也就一步之遙,就差實戰了。坐在車中等紅燈,她又想練鐵砂掌,手機悅耳響起,拿起一看,有人主動送上門請她開戰,那她謝英姿也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喂?”嗓門有些不耐。    “你周末要去塘溪?”
  “是啊。你要讓我加班我就跟你急。老娘一急會干出什麼,就不知道了。”你最好離我遠點。
  “什麼時候走?”     “回家收拾點東西就走,你少管我。”
  “怎麼聽起來像是逃難?那狗娃怎麼辦?”
  謝英姿眉一揪緊,被晚風一吹,突然舒展開,“帶著去,讓它也出去野一野。少羅嗦,沒事我掛了。”
  “那正好,咱們一家三口,是應該出去郊游了。”
  “喂,誰跟你是一家了?”其實是想說,我游我的古鎮,你用你的安全tao,咱們的娛樂方式還真的不一樣。猛然緩過神來,“你,你說你要去哪?”
  “你和狗娃去哪,我自然也去哪。”某人說得理所當然。
  “不行,我一看到你就食欲不振,老娘去塘溪就是去吃香喝辣的,你要一跟來,我還不得惡心到天天啃油菜花?”
  “那正好,啃成菜花美人,也不枉我這段時間的栽培。快點回來,我已經在你樓下了。”
  “比我還快?姓朱的,你才是逃難的吧?”
  “謝英姿,你錯了,我哪是逃難,我這是奔向未來。”
  傍晚的日落猶如弧度完美的金色圓盤,鑲嵌在天邊的一角,有黑鳥緩緩飛翔於那片昏黃中,好一副醉人的畫卷。謝英姿站在自家樓下、朱盟的車旁,手中的小狗已經安靜得任由狗爹牽著,而狗娘望著天邊的那抹夕陽,幻想著鄉村最美麗的時刻,暫時忘卻了與狗爹的爭斗。    丹鳳眼冷然得飄向正與狗親暱的男人,雖然屢屢受挫於他手中,但管它結局成敗如何,愛拼才會贏。英眉向上一挑,先擺出架子再說,“我說,你回去吧,我出去是賞景,你們有錢人的品味我還是了解一些的,只有賞錢賞女人的興致,跟你出門太倒我胃口。”

  “就是想倒你胃口,才決定跟你一起出游的。這點你都看不出來嗎?”朱盟仍由豬頭舔自己的皮鞋,口氣也是漠然的。    謝英姿冷哼一聲,扭過頭不去看朱盟眼中的不懷好意。朱盟怕這脫線女人會臨時改變主意,微笑抱起腳下的小狗,走到一臉不爽的謝英姿面前,“這樣吧,我們民主一點,投票決定。”
  “就兩個人,怎麼民主?”
  朱盟壞笑得抓起豬頭的一只前腿,又稍稍空出另一只手舉起,眼中閃耀著媲美夕陽的得逞之光,“看見了嗎,二比一,你還有什麼話說?”
  鈴兒響叮當,車兒跑得歡。塘溪古鎮離A城也就是兩個小時左右的車程,司機朱盟搭載著女王和女王的小狗,行駛在征服女王的道路上。到了塘溪已經是晚上八點,古鎮已經是燈籠連綴,排成了夜長廊,微紅的光映著古色古香的樓和景,恍如來到了夢最開始的地方。    兩人拿著簡單的行李,在一家干淨簡單的家庭旅館訂了兩個房間,就牽著狗直奔古鎮最有名的橋邊飯店而去。小橋流水人家處,歷史悠久的小飯館迎接疲憊的城市男女,為他們送上一碗濃茶,一疊鄉野小菜,由得他們在流水叮咚聲中攀談到深夜,盡興就好。    謝英姿精致盎然得如歸家的孩童,眼睛不曾放過任何一抹又熟悉又陌生的景色,東轉西看的樣子,頗有些小小的女孩天真。朱盟喂好豬頭,抬起頭時,正巧看見謝英姿往口中塞入了個大菜餃子,眼睛滴溜亂轉,看起來頗為開心。他亦被感染,勾勒出淡淡的笑容,也咬了口餃子入口,想要品味她的快樂。
  “這裡真有我家的味道,”酒足飯飽的謝英姿,坐在綢絹般的小河邊,看月光撒在河面波光粼粼的樣子,忍不住感歎,以前夏天的時候,她就常和杜醇在河邊的草地上打瞌睡,冬天則在雪地上打滾嬉鬧,那樣的記憶似乎還在昨天,可是一眨眼間,她們都已長大,小河還在,身影卻換了一批又一批。
  “是嘛?”朱盟坐在謝英姿身邊,眼裡有她,可她的眼裡只有河水碧波。
  謝英姿終於轉過頭看他,語氣有些興奮,手指著小河,“我家鄉也有條這樣的小河,有時能清得看見水下的小魚,還有河藻。河藻你見過嗎?”
  朱盟搖搖頭。
  “真是鄉下人,河藻都沒見過。”謝英姿得意得嘲笑,處於邏輯混亂狀態。話匣子打開,“我家鄉很漂亮,夏天的時候,螢火蟲就在你身邊飛,抓一把能做成一個燈籠。冬天的小河邊最好玩了,雪停了以後,我和醇醇就在河邊堆雪人,比誰翻的跟頭多,”說到這裡,她笑得前仰後合,“有一次。。。。。哈哈哈。”
  靜靜聆聽的朱盟見她自顧自開心,有些不快,“怎麼了?”
  謝英姿笑得喘不上氣,“有一次我和她翻得太猛,兩個人翻到了河裡,還好那次河水結了薄冰,有個鄰居把我們撈上來的。後來我們倆齊刷刷的發了一個禮拜的高燒。哈哈,是不是很好玩?”
  朱盟也被快樂女郎傳染,綻開一縷更深的笑,“是好玩,有挨打嗎?”
  謝英姿一聽,笑得更大聲,榕樹下的長板凳上,狗兒溫順泰然,城市男女笑如花開。“說到這更好笑,我媽原來已經拿了掃帚准備掃蕩我的屁股,可後來掀開杯子一看,我燒得太厲害,那屁股還沒掃蕩呢,就已經燒紅了,我娘當時見我已經燒紅眼了,嚇得掃帚都拿不住了。哈哈哈哈。”
  朱盟淡笑不語,碧水叮咚,夜空的光痕,似乎都不及眼前女人閃亮。他猜得沒錯,這樣的她,會有個無拘無束的童年,以致成年後,她也能活得這般肆意灑脫。不像他。朱盟在她瞳孔裡看見那個在童年就一板正經的自己,不曾開懷的笑,痛快的哭,在鋼筋水泥城市裡忘卻了自己,也曾經多麼向往大自然的螢火蟲。
  “謝英姿。”他有些激昂得喚著她的名字。
  “嗯?”她收起笑看向他,卻發現他目光灼灼,眼中似有流星劃過靜寂。
  “遇見你真好。”

第三十四碗   “遇見你真好。”
  躺在陌生旅館冷硬的木床上,暗夜中,謝英姿睜大眼睛看天花板上點點粼光,旅館後面就是一條小河,水面倒影出月光的柔和,她的心也隨著光點一波一動,似乎內心深搐蕩著水花,怎麼也無法平靜。
  反反復復默念著朱盟的那句“遇見你真好,”她記得身旁的他,泛著溫柔真切的笑,眼中也有屬於小河的碧波,無聲吸引她的視線,而她,心幾乎也沉溺其中,卻在最後時刻,勒令自己戒掉這樣的誘人蠱惑。    “嗷,謝英姿,你這笨蛋你這花癡你這二百五,現在我命令你說一百遍,美男是蛇蠍。。。。”她不耐得翻了個身嘟嘟囔囔,豬頭睡在朱盟房間,就在她隔壁,所以她的嘟囔有些大聲。
  “來,謝英姿,跟我默念,美男是蛇蠍,美男是蛇蠍,美男是蛇蠍。。。。。。朱盟是美男。。。。。美男是朱盟。。。。”全亂套了,全亂套了。
  “嗷,受不了了。”謝英姿擠著眉坐起身,抱著頭深呼吸幾次後,她下床走到窗口邊吹夜風,賞月色。小鎮已經酣眠,就連狗也是早眠的,四周靜得能聽到小鎮淺淺的呼吸聲,仿佛它以這樣平和的呼吸走過了百年,不摻一絲急躁。
  偏頭看一眼隔壁,她有些不安。短發在鄉村柔風中飄揚,她遠眺月空那輪彎月,有些癡楞。只聽過狼人在月圓之夜嚎叫現出原形,怎的她謝英姿也在月夜下發起春來,莫非她也要現出原形了?那她的原形會是什麼,見了男人就想撲倒的狼女?
  鄉村的夜風微涼,冷如月色,她一個哆嗦,“哈求,”打了個噴嚏。
  “還沒睡嗎?”深夜的隔壁窗口傳來再熟悉不過的男聲,謝英姿的心突然“砰砰”跳了起來。
  “沒有,我認床。”狼女一個深呼吸,撫著胸口,勢要抵抗深夜隔壁的蠱惑。頭探出看隔壁,“你怎麼還沒睡?”這男人莫非也發春了?    對天歎一聲,我為了你發春,而你的發春,卻與我無關。
  朱盟也從窗口探出身來,對著她微微一笑,之後也仰頭眺望月色,月色勾出他側臉迷人專注的弧度,“跟你一樣的原因,不過今晚的月亮很漂亮。。。去披件衣服,要是感冒了傳染給狗娃,我調你長期駐守寵物醫院。”
  白了眼隔壁窗口的男人,謝英姿悻悻得去披了外套,剛想回到窗口,剛跨出一步,又猛地縮了回來,之後啪得坐到床沿上。黑暗中的她,表情有些孩子般的賭氣。
  “喂,謝英姿,人呢?”朱盟在窗口等了半天,隔壁窗戶旁空蕩蕩,終於忍不住開口呼喚。皺了皺眉,剛才的她眼睛還亮如貓頭鷹,不像是困倦了,“出來陪我賞月。”
  “朱盟先生,你好歹也是文化人,就不能在‘出來陪我賞月’這句話前加個‘請’字嗎,挺浪漫的一句話活活被你糟蹋了。我是狗嗎?人三陪小姐好歹還被人畢恭畢敬得喚作‘小姐’呢。。。。喂,我憋心裡很久了,今天咱們就敞開天窗說亮話了。”某人一個疾步走到窗前,辟裡啪啦吐出一堆牢騷。
  “敞開天窗?”朱盟皺了皺眉,扭頭朝她一笑,趴在窗框上的兩個人都有些孩子氣,“好吧,你開著窗,我也開著,都把亮話掏出來吧。Lady first, 謝小姐,請開始吧?”
  “我不爽你很久了。”
  “我知道。說詳細點。”
  “我不爽你比我有錢。”
  “嗯,說詳細點。”他看起來很平靜。
  “我不爽你比我白。”
  “嗯,還有呢?”他不表態。
  “我不爽你隨身攜帶那玩意。。。。。”
  “嗯,繼續。”還是不表態。
  Lady徹底惱了,“我最不爽的是,既然我那麼不爽你,可是奶奶的,我今晚居然感覺自己有點喜歡你了。。。。。”很好,又脫線了,果然深夜使人心不設防。
  啊,我的臉,你去了哪?我又把你弄丟了!你快回來,雖然我知道你回不來了。
  在某人的循循善誘下,脫口而出的告白沖出心房,回蕩在春夜中,又飄回到女郎的耳中,炸紅了臉頰。天啊,神啊,我。。。。我剛說了什麼,我沒說什麼吧?謝英姿不敢相信自己的嘴巴竟然吐出了人生第二次告白,以為在夢游,狠狠得扇了自己兩個耳光。
  “不用扇自己了,你剛說喜歡我了。”朱盟的聲音聽不出驚訝,平靜如河上的漣漪,殊不知河底已有漩渦盤旋。
  “我。。。。。我剛口誤,咳咳,口誤,哎呀。。。好困啊,我先睡了。”某人紅著臉假裝伸了個懶腰,勇敢一回後,又要縮回殼裡冬眠,打算二十年後再出來。
  “謝英姿。”朱盟及時制止女郎的跑路。
  “干。。。。干嘛?”
  “還記得你從F城回來的那晚,我讓你猜的謎題嗎?”
  謝英姿一楞,臉上的番茄紅更加鮮艷璀璨,全身的血液沸騰起來。記得,那個謎題化成灰燼她也記得。“記得。”
  突然很煩躁,她胡亂得在空中揮揮手,明白過來朱盟的意思,這個男人在回復她的告白呢,婉轉得告訴她:謝英姿你快去集市買面鏡子,照照你那身蛤蟆皮、皮上還沾了點臭烘烘的牛糞,照完後,你就干淨撞鏡子,等待下輩子投胎得好些吧,別以為我跟你吃過幾次飯,遛過幾次狗,你就把曖昧當愛情了,謝英姿,我朱盟是朵金玫瑰,只愛用刺扎你的蛤蟆皮,扎不痛快我不姓朱。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什麼意思了,當我什麼也沒說。”她擺擺手,欲轉身睡覺,或者更確切得說,舔舐被刺傷的蛤蟆皮。
  “站在原地不用動,聽我說完。”朱盟聽出了她口氣的煩躁,只能喝令這個女人稍安勿躁。他一直知道,這女人的大腦,生來是用來跑路的,不是用來分析的。似乎波瀾不驚的,他的視線從月色轉向隔壁窗戶的她,忽明忽暗的臉龐透出夜的平靜,“聽好了,我要說了。”勾開抹柔笑,“恭喜你,謝英姿小姐,你的答案非常近似了。”
  “啊?”她還沒緩過神來,慢半拍的腦部細胞終於消化出朱盟的話後,謝英姿沉默了半分鍾,心中有些竊喜有些彷徨,粉頰溫度上升,她害羞了。“那正確答案是什麼?”
  “想聽嗎?”
  她羞澀得點點頭,之後又習慣性得咳了兩聲,嘴硬起來,“咳咳,說吧,雖然這種表白我都聽到耳朵長繭了,唉,人有魅力真是怪煩的。”
  波光照射在朱盟笑意斐然的臉龐上,有些邪魅,“哦,既然你聽多了,那我就不說了。”
  “喂喂,我要聽我要聽。”她探出身子,對著隔壁窗口的他招手大叫。
  “你不是嫌煩嗎?”
  “我不煩還不行嗎?”某人小女孩似的嘟著紅唇討饒,小女兒姿態盡顯。
  “答案是,非常喜歡。”朱盟終於決定饒過害羞女郎,一聲“非常喜歡”像是淅瀝的春雨,撒進渴望雨水很久的心田,滋潤了彼此的心。喜歡你的雨,一滴滴積少成多,匯聚成滂沱大雨,而你,盡情接受這份積少成多的喜歡吧。
  親愛的,我不知道這是不是愛情,我只知道,我非常非常喜歡你,每天都比昨天多了些。你能不能在某天告訴我,這是不是愛情。
  謝英姿的心間砰然花開,惴惴的,又溢出難以言表的甜蜜,甜絲絲的,沉默了得看著旁邊的朱盟,他笑顏盈盈,他的發與她的發,都在風中飄舞,舞出同樣的旋律,同樣的節拍。“你耍我呢。。。。。明明我那晚猜對的,你又想哄我玩呢。”
  “那你的答案是什麼?”
  “喜歡啊。”
  “我說的答案是什麼?”
  “非常喜歡啊,還不就少兩個字嗎?一樣啊。”
  朱盟有些咬牙切齒,“一樣?謝英姿,你吃芋頭長大的嗎?那喜歡和非常喜歡能一樣嗎?”
  “你那答案四捨五入一下,就是我的答案了嘛。”某個女人頂著芋頭腦袋,已經把話題延伸到數學問題上了。真的真的是芋頭吃太多了。還不死心歪著頭輕輕嘟囔,“還不都一樣。”
  朱盟有種被外星人征服的無力感,他低頭揉揉眼角,聲音有些無奈,“謝英姿。你隨便拉個女人問問,有誰會喜歡這樣的四捨五入?”很好,他朱盟遇到女人中的極品芋頭了,為他歡呼吧。
  謝英姿嘟著嘴,嘴上不服輸,心裡卻捨不得四捨五入,去掉那兩個“非常”。抬起頭望月,心卻粘在了隔壁窗口的男人上,“咳咳,沒想到你這麼喜歡我,我就說嘛,有魅力煩死人了,”突然想起一件事,她陰下臉,轉過頭吆喝,口氣凶悍,“喂,姓朱的,你這色胚,錢包裡揣著那惡心的東西,還好意思跟我這玉女表白?”她倒是理所當然得提前忘記了,首先表白的是她自己。
  朱盟也不退縮強辯,“錢包是我三十歲生日的時候朋友送的,裡面有這東西,我也是那天才知道的,滿意這樣的答案嗎?”
  “你當我三歲小孩呢,哼,不滿意。你再給我編個其他更好的理由來。”
  “好,坦白說,我不愛用那個牌子。”
  “你。。。。你。。。。你,”謝英姿張大紅唇,手抖著抖著指著隔壁的朱盟,月光下的臉有些猙獰惱怒,“你這色胚,你配不上我。”差點想噴出一口熱血來,染紅那一輪月白。
  朱盟處變不驚,只是淡淡瞥一眼身邊跳腳的女郎,瞇笑回應,“我都三十歲了,你還指望我是金童嗎?”
  一句話噎住了憋紅眼的謝英姿,她翻翻白眼,“你姓朱的辣手摧花,我怕了你了,這樣吧,你摧你的殘花,我找我的金童,咱們就在這揮揮手,也不用說再見了。”她的人生中,很少有這般甩甩衣袖就離開的瀟灑,當然其實是不想離開的。
  朱盟毫不退縮,懶懶一笑,夜空下的俊臉自信洋溢,“謝英姿,我一直堅信你是朵堅強的塑料花,辣手摧花配上塑料花,多完美的組合啊。”他向她招招手,“我看我們就把事情定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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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五碗   

  朱盟毫不退縮,懶懶一笑,夜空下的俊臉自信洋溢,“謝英姿,我一直堅信你是朵堅強的塑料花,辣手摧花配上塑料花,多完美的組合啊。”他向她招招手,“我看我們就把事情定了吧。”
  聽此,飄飄欲仙的謝英姿扭過頭,掩飾嘴上甜如蜜的笑,再轉過臉時,又是個那個表裡不一的謝英姿,“喂,定什麼定?我們玉女是那麼好定下來的嗎?你出去打聽打聽,我們玉女是什麼行情。。。。”一沾到糖,尾巴就翹上天的謝英姿決定在定下來前,先擺出高姿態來。    雖然他決定定下她了,她也巴不得被定下來,不過那氣勢是一定要擺足的,要磅礡的。記得青春期年少懵懂的她,干了那件啼笑四方的蠢事後,她娘倒是扭了幾下她的耳朵,罵了她幾聲“蠢貨”後也就罷休了。可奇怪的是,她一向作風軟趴趴的爹,罕見嚴肅得讓她頭頂棋盤一整天,在她頂得快成一斗雞眼時,她爹終於語重心長得開口,“乖女啊,偉人教育我們說,凡事要爭取主動權,這話真他媽太對了。你得學學你你爹我。。。”
  被棋盤頂成二楞的她當時就還嘴了,“爸,你少糊弄我了,我怎麼瞧著都是你在我媽面前被動啊,學你我還不得被動挨打嗎?”
  “咳咳,我怎麼生出你這個蠢貨,要通過現象看本質,懂不懂?再說了,我跟你媽結婚前,都是你媽被動,要是沒你爹我當時的爭取主動權,能生出你這個蠢貨嗎?能嗎?”她爹橫眉豎目起來,突地又舒眉神秘一笑,頗為得意,“再說了,男人嘛,白天被動,晚上主動就可以了,這叫攻防兼備,游刃有余。”在接受到她似懂非懂的目光後,她爹表情忽然有些不自然,清了清嗓子,“反正乖女聽好了,凡事要爭取主動權,爭不了主動權,那也得虛張聲勢,能唬人就盡量唬,你的明白?”
  把她爹的氣韻學得八分像的謝英姿,決心用實踐檢驗真理,捋了捋風中的亂發,以維持自己女王威儀,“來,家庭情況,銀行存款,過往情史,有無私生子,都給我報上來。”氣勢絕對是磅礡的,頭發絕對是零亂的。
  花前月下,朱盟沉默打量隔壁窗口神情高昂、眼神卻躲閃不停的女王,低頭爽朗輕輕一笑,抬手磨蹭自己的下巴,他戲謔的眼睛飄向夜空,月亮澄亮如鏡,他心情也透亮愉快。一番虛張後,轉頭看隔壁窗口的女人,不出意料的,眼神有些慌張了,卻仍高昂著下巴。多有趣的女人啊,他已經期待起未來雞飛狗跳的生活了。    成功得把氣氛推高到一個極點,為了早日把佳人攬進懷中,他決定今晚暫時配合她的女王架子,好好做一個裙下之臣。瞇笑,“好,玉女你聽著。在下家有父母二老,都是教書匠,因為理財有道再加勤儉節約,所以銀行存款怕是能令你滿意的。。。”
  女郎冷哼打斷他,“勤儉節約?瞅瞅你那些西裝,以後不許買了。”揮手一甩,她管家婆的角色倒是進入得夠快,壓根忘了現在拼了命矜持的人,是她謝英姿自己。“後面的是重點,快,老實一點,爭取坦白從寬。。。。”
  朱盟啼笑皆非,配合謝教官的教導,舉起手做坦白狀,“報告,小的談過兩次戀愛,暫無私生子流落在外,如果謝教官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先生一個玩玩。”
  謝英姿被隔壁男人的調皮狀逗笑,撲哧笑出來,風中的她和他漾著孩子般的笑,在月夜下蕩出旖旎的味道。笑的痕跡久久停留,她微翹嘴忸怩,“色胚。。。。。咳咳,條件勉強過的去吧,不過鑒於不是金童,本姑娘今晚考慮一下,明天等回復吧。”甩甩手,高傲女王優雅退場前,還小聲以朱盟聽得見的聲音嘟嘟囔囔,“哎呀,真是委屈本玉女了。”
  黑暗中的床前,女郎捂嘴伸手做V狀,白牙閃閃。隔壁的房間,男人對窗而立,愉悅的淺笑久久不退。小河上,春波在夜光下粼粼,卻已經開始瀲灩了。
  那晚的謝英姿,猶如漂浮在海上的浮舟,起起伏伏的,或彷徨,或雀躍,但更多的是,則是等待著隔日日出跳出水平面。那抹日出的名字,叫愛情。
  古鎮的早晨在公雞啼鳴中蘇醒,有炊煙裊裊升天,是鄉村獨有的輕煙。謝英姿因為晚上太興奮而晚睡,等她醒時,已經是早上九點。在朱盟的敲門催促和豬頭的犬吠中,她窩在洗手間裡攬鏡自照了許久,才惶惶著心開門走出。
  朱盟一身休閒,帥氣外套配藍色牛仔褲,好看的眉眼看著她不說話,懶懶的卻有些灼熱,她臉一紅,剛想低頭躲閃他的目光,可轉念一想,她謝英姿是誰?出了名的“怕誰就死槓誰”的謝記者,上前媚笑得拍拍他的肩膀,“哇,老家伙,年輕好多了嘛。”
  “老家伙?我記得你第一次見我,還讓我叫你姐姐來著。”朱盟挑眉看她。    “有這樣的事嗎?我怎麼忘了。”某人開始有選擇得“遺忘”起來。
  朱盟上去狠狠得揉亂謝英姿本已服帖的短發,對著頭頂雞窩頭的女人寵溺一笑,“算了,我也不是第一天知道你耍賴的功夫頂呱呱。”說完,牽著豬頭下樓。
  兩人到橋頭飯館吃過清粥早飯,就牽著狗逛起古鎮的老商鋪。朗朗春色無邊,天是純的藍,雲絮點綴純藍,晴空下,奼紫嫣紅點綴黑白分明的院牆,遠古的景就這樣徐徐展開。放眼那悠長古樸的街巷,你以為它在憶著過去,殊不知它正隨著你等待未來的叩響。
  街上的游客三兩,謝英姿走在朱盟身邊,東張西望,看似悠閒自得,其實正尋思著怎麼開口那句,我是你的人了,呃不不,你是我的人了。可她爹千叮嚀萬囑咐過了,凡事要爭取主動權,她這要是餓狼撲羊似的吼出“我是你的人了,”呸呸,是“你是我的人了,”她不鐵定得被動挨打嗎?
  走到無人的胡同中,心神正猶豫不決中,青石板路的崎嶇不平處絆了謝英姿一腳,就在她快摔成狗爬姿勢時,突然出現的一雙手把她從出丑的邊緣拉回。
  朱盟皺了皺眉,把亂晃的謝英姿拉近自己身邊,之後極其自然的牽起她的手。
  定了定神的謝英姿,剛想道謝,卻極其詫異得看見自己的手心被牢牢握住,心一跳,臉一熱,張口驚詫得盯著兩人交握的手,有些不知所措。抬起頭,朱盟嘴角上揚,“把嘴巴閉上,口水都快滴下來了。”
  識相得把嘴巴闔上,謝英姿瞥了眼被朱盟的另一只手牽著的豬頭,豬頭正饒有興致的瞪著狗眼看他們,獨立慣了的她終於決定要煞風景,“喂,我是狗嗎?牽什麼牽?”其實心裡是樂翻了天,唉,沒辦法,嘴硬慣了。
  這口是心非的女人,朱盟心裡感歎,“吼什麼,你這手現在除了我願意牽,還有誰要牽?”
  “那是他們沒眼光。”被一語猜中的謝英姿忘了逞強,紅著臉佯裝看古老的灰白磚牆,“算了算了,看在你還算識貨的份上,我就將就將就了,”轉過臉來,又是那個彪悍的凶婆娘,靠近朱盟些,“喂,姓朱的,你以後就是我的人了,過兩天把三從四德給我背下來。”氣勢好磅礡啊。
  朱盟莞爾,笑中帶刺,“背不出來怎麼辦?”
  “那好辦,我謝英姿有個很好的優點,那就是手下不留情,你要不背出來,我就把之前你對我的迫害,之後對我圖謀不軌,妄想摧殘我這株玉女花的事情全抖落出來。”
  “等等,我這還沒開始摧殘呢,嗯,我知道你急,不過咱們還是一步一步來吧。”
  “你你。。。誰。。誰急了,老娘是急著摧殘你。”
  “那更好,我求之不得呢。Baby, come on !”
  “朱盟!!!”一聲河東獅吼,“你皮癢了是不是?”
  “好癢啊,baby,來,幫我撓一下。”
  “好,你等著,我讓你好好嘗嘗銷魂的滋味。”
  胡同傳來的嬉笑打鬧,偶爾伴著陣汪汪的狗吠,縈繞著小鎮的某個角落。小巷的深處,丁香般的愛情正飄溢過來,它已拂去紗,現出最真實的面貌。
  手牽手掃蕩完古鎮所有的街巷,下午日落時分,晚飯後,謝英姿站在橋邊小飯店,百無聊賴得看著四周,丹鳳眼飄向拱形小橋時,兩眼一放光,興沖沖得拉著朱盟沖出飯店。
  “快,我想到一個很好玩的事情。尋寶。”吃肉長大的謝英姿拽著朱盟,朱盟又拽著狗,狗痛苦得嗚咽著。狗娘啊,飯後不宜運動,也不宜沖動啊。
  “什麼好玩的事情?”朱盟被拉著沖上了拱橋,站在橋上下望流水,流水不急不緩,叮咚叮咚得流過尋常百姓家。尋寶?這女人該不會讓他潛水到水底下尋寶吧?朱盟沉思,不是不可能,這女人一向不走尋常路。
  黃昏下的金色陽光灑在謝英姿年輕的臉龐上,盎然生動,她興沖沖蹲下看橋的縫隙,“你過來看看,我聽老人家說過,年頭久的橋上,古人偶爾會把銅錢掉進縫裡,時間長了,聽說常有人掏出年代很久遠的銅錢。你看這鎮子,也有些年了,我們也來找找,說不定真有呢。”紅彤彤的臉頗為興奮,說話間,已開始尋寶。
  朱盟嘴角上揚,被謝英姿的小孩性子感染,好吧,他承認,她不僅不走尋常路,還不過尋常橋。挽起袖子,他也來了興致,“好吧,看看我們的運氣。”
  就這樣,夕陽下的小鎮,靜靜流淌的水色上,兩個年輕尋覓的身影流連在古橋上,小狗則聞聞嗅嗅,伴在他們左右。在搜索過古鎮的十八座橋後,已是天黑夜靜時。腰酸腿痛的尋覓並沒有白費,他們找到了三個古銅錢。
  這三枚銅錢,朱盟和謝英姿各發現了一個,至於最後一個,則是謝英姿過去牽蹲在地上的豬頭時,在豬頭屁股下找到的,所以歸根結底,是豬頭找到的。愛不釋手得捧著這三枚勞動結晶,謝英姿想象著它們曾經過多少雙古人的手,之後的流年歲月中,它們靜靜躺在橋縫中,被晚風吹拂,水流沖刷,多少雙腳曾經靠近它們,卻又漸漸遠離。而現在,它們等到了他們。
  朱盟看著笑顏如花的謝英姿,她十分專注,“在想什麼?”
  謝英姿抬起頭,看著路燈光芒勾勒出朱盟的眉角,而他的眼中有她,“在想這三個銅錢跟我們真有緣分。”
  朱盟點點頭,“說不定它們等我們很多年了。”他抬頭看夜空,月影斑駁,低下頭,對上的是她星亮能說話的眸子,心底不禁湧上一些感動。
  謝英姿先是鎖眉冥想,之後看了看朱盟,又看了看豬頭,最後把視線定格在手中的銅板上,突然抱著朱盟的肩膀不放,表情調皮,“親愛的,你看,我有個很土的點子,土是土了點,不過你既然決定從了我了,也從了我那很土的點子吧。”
第三十六碗   

  “親愛的,你看,我有個很土的點子,土是土了點,不過你既然決定從了我了,也從了我那很土的點子吧。”
  “有多土?”
  “土得掉渣。”
  “土得掉渣?親愛的,你知道我走時尚路線的吧?”
  “時尚?”謝英姿眉一上挑,猛地拽起朱盟的衣領,變起臉來比翻書還快,“姓朱的,以後你給老娘走和尚路線,聽到沒有?要是敢多看別的女人一眼,看我怎麼扒你身皮。”
  寂寥小橋邊,被凶婆娘揪住衣領不放的朱盟輕輕求饒,雙手卻不知不覺得環住佳人的細腰,將她牢牢圈在自己懷中,“好,好,我錯了,你看我們的狗兒子正看著我們呢,家庭暴力會影響它發育的,萬一以後長歪成你這樣,可怎麼辦呢。”
  “長歪?再歪也不如你歪,”女郎有些怒意,昂著脖子反駁,突然察覺一絲不對勁,視線緩緩向下,抬頭見到朱盟坦然自若的表情,兩眼微微瞇起,前一秒彪悍洪亮的嗓門豁得柔媚,“豆腐好吃嗎?”
  朱盟認真得點點頭,昏暗中的臉龐隱隱透出夜的邪氣,“好吃,還是熱的。”勾出一抹極致俊雅的笑,似乎沉醉於某些情緒中,“嗯,出家真不錯,齋飯很香。”
  黑暗中有雙拳頭已經攥緊,流水叮咚響,有女郎緩緩開口,細聽,還能聽出吱吱磨牙聲,“呵呵,還有更香的呢。”
  “噢,是嗎?不過謝謝了,今晚我暫時已經飽了。”
  “不飽不飽,我讓你一次吃個夠。”
  “不。。。不用了,”有男人在橋邊樹下驚呼,還佯裝連連後退,“親愛的,我只愛吃豆腐不愛吃拳頭。”
  “哈,法師,偶爾換換口味也是好的嘛,一素一葷,多健康啊。”謝英姿揮舞著拳頭,氣勢洶洶得靠近朱盟。
  此時,古鎮的盞盞紅燈籠突然亮起,紅亮了一小片天,也映紅了朱盟和謝英姿的臉。見謝英姿發愣,剛才還在後退的朱盟突然邁前一步,高大的身影瞬間遮蔽了她的視野,她只覺得眼前一黑,眨一眨眼,方才發現兩人之間的距離近到咫尺,溫熱的呼吸讓她的大腦停止運轉,遲鈍到只能干眨眼,朱盟唇角有絲淺笑,聲音沒了戲謔,只有蠱惑的蜜意。
  “如果讓我點菜的話,我會選這道葷菜。”
  說完,他的唇漸漸靠近,最後終於在女郎的朱唇上著落,唇齒游移間,漸漸釋放日積月累的鍾情。紅燈籠高高掛起的古鎮,人影稀落,就連渺渺塵埃也將沉澱。小河上,蜻蜓點水而過,吹皺一方河水,水中的紅色燈影模糊,相擁的人影模糊,似夢又非夢。
  夜曲漸漸奏響。美妙的橋邊之吻後,謝英姿還是沒有告訴朱盟那個土得掉渣的點子是什麼,只是鄭重得把三個銅板放進包中,之後紅著臉拖朱盟去坐船,心裡美滋滋一片,嘴上卻還是吊兒郎當的口氣,“老娘要賞燈賞月賞男色。”
  眼前鋪開的是水墨般的映像。船夫站在船尾搖曳,小舟輕搖水面,船槳嘩嘩聲似乎述說著小鎮與水的千古佳事,煙雲往事就這樣隨著一汪春水向東去,再也不回頭。謝英姿欣然得看著兩岸的紅燈籠,點綴著清冷夜色,繚亂尋覓的眼睛。朱盟坐在她身邊,與她十指相扣,豬頭安靜得趴在她的腳邊,靜謐的四周,她看著身邊男人,以及他們的狗,突然很想知道,幸福的顏色是否就是這樣淡淡的。
  朱盟看著身邊女孩安靜的側臉,她眼中的光閃爍著,教他移不開視線,“在想什麼?”
  “在想,這裡的人是不是很幸福。”謝英姿悠悠轉過頭,小孩般的笑著,“我記得小時候有首詩,錦瑟無端五十弦,一弦一柱思華年,”頗為享受得深吸了口氣,“這首詩真符合這裡的意境,過著過著,就忘了自己在哪裡,又是在什麼時代。我都不想回去了。”
  朱盟也有些感悟,之後低首輕笑,越笑越大聲,還引得豬頭汪汪叫喚起來。
  “喂,你笑什麼?”
  朱盟好不容易止不住笑意,戲謔得瞥了眼謝英姿,“沒什麼,就是覺得這個世界太瘋狂了。”
  “瘋狂什麼?”
  “女流氓也開始吟詩了。”
  “女流氓?”女流氓瞇起了眼,寒光寸寸,傾身拍拍朱盟的臉,“我怎麼忘了,你朱盟以後就是我這女流氓的人了,放心,以後我會好好待你的。”浪漫靜謐的夜裡,情話卻始終不太悅耳,不過,卻有人很享受。    泛著溫柔笑意的朱盟面對甜蜜的威脅,也不皺眉,騰得拉過身邊的謝英姿入懷,狗兒也被這一舉動嚇得瞪大了圓眼,貼耳在她身邊輕語,輕如水霧,卻濃如墨,“好,要說話算話。”
  謝英姿懶懶得靠在朱盟身上,望著河兩岸的夜景以及燈籠,捅捅身邊的朱盟,“哎,你看這兩邊的紅燈籠,要是在古代,在這河邊站幾個招客的老鴇,不就成了。。。。啊?那啥?你們男人最喜歡的地方。”
  朱盟好笑得瞟了眼遐想連篇的女人,“你倒說說看,男人最喜歡什麼地方?”
  “溫柔鄉啊。”
  他笑意更深,手環住她的腰,在她耳畔低語,“我的溫柔鄉在這裡。”
  不出意料的,謝英姿紅霞滿面,手用力掙脫開,嘴上還嘟囔不休,“去。。。去你的溫柔。”心虛得瞥一眼後頭正顧自劃船的老船夫,再回頭,正巧對上朱盟得逞的眉眼,心下一熱,火氣上竄,扭頭就生起了悶氣。
  朱盟見她鬧別捏,沒有她的鬧騰,周圍安靜一片,“怎麼了?”
  “突然覺得自己覺悟太低。。。。”她其實是害羞,不過哪能說實話,就隨便搪塞個借口給他。
  “嗯,你一直都不太高。”
  “喂?誰讓你插嘴了?”
  “好好,你繼續,繼續。”
  “自古窮人跟資產階級都是勢不兩立的,”謝英姿用食指戳了戳朱盟的腦門,“可我謝英姿現在居然跟你這萬惡的資本家坐在一條船上,”低頭搖頭哀歎一聲,“唉,我沒臉見鄉親父老了。”
  朱盟作勢嚴肅得拍了拍謝英姿頹喪的肩,“放心吧,你謝英姿打進了敵人內部,鄉親父老會理解你的。”沉思幾秒,“其實我們資本家就愛培養灰姑娘,緩解兩個對立階級的矛盾,只能用聯姻了,你說是不是?”
  “喂,你哪只眼睛看見老娘是灰姑娘了?有灰姑娘像我謝英姿那麼有錢嗎?我哪灰了,老娘那是白裡透紅,與眾不同。”
  “是,你確實與眾不同,你謝英姿是升級版灰姑娘。”
  謝英姿剛想發飆,不料船已泊岸,只能按捺下全身沸騰的沖動,一聲不吭的上了岸。腳剛一著地,爪子揪著朱盟的衣服,風風火火得朝無人的石板巷子沖去。古鎮的人們見多了城市男女的熱情奔放,只是淡掃一眼,絕不放心上。    在小巷停下,嚴刑逼供開始。彪悍女站在牆角,院內人家的海棠樹枝椏伸出牆外,花開朵朵紅,海棠樹下叉腰的女孩,生動的臉頰如盛開的海棠花。
  “喜歡培養灰姑娘是吧?”先是假笑兩聲,之後音量飆高,“說,培養過幾個?”
  朱盟狀似無奈得攤攤手,“不是已經坦白過了嗎,就兩個。”其實都不算灰姑娘,只不過這話不敢跟眼前的女人實說,怕再掀起新一輪世界大戰。察覺到他的委屈,豬頭乖巧得圍著狗爹的褲管轉悠,在狗娘的淫威面前,就連狗兒子也明白沉默是金的道理。    謝英姿冷哼,“我反悔了,定什麼定,我謝英姿哪有本事定下你這大資本家,我謝英姿啊,就是一個阿斗,沒什麼本事,以後萬一有哪個女人上門求我滾蛋,又哭又鬧的,我哪吃得消?唉,我們窮人啃啃窩窩頭就行了,沒本事慣了,就不勞你資本家辛苦培養了。你培養別人去吧。”頭一扭撂下狠話,謝英姿心裡好生得意,這就叫以退為進,她謝英姿雖然偶爾當當阿斗,可關鍵時刻,她的智慧如金子般閃閃發光,如潮水般波濤洶湧,千古奇才吶。
  月光下的朱盟哭笑不得,這女人學得一手變臉絕活,前一刻小鳥依人,後一刻就怒發沖冠了,她當人來瘋第一,誰還敢稱第二。上前抱住一臉決絕的人來瘋,輕啄她光潔的額,口氣再次討饒,“好了好了,大不了以後我讓你培養,行不行?”
  “說好話誰不會?把手舉起來,向嫦娥姐姐發誓。就說,從今以後,我朱盟的眼裡心裡就只有謝英姿,我將一切管轄權交給謝英姿小姐,如果違反,就讓我從此以後只能見到月亮,看不到太陽。”
  朱盟面色猶豫,抬頭望一眼月色,似乎在想象著自己見不到天日的光景,嬉笑對著女郎周旋,“親愛的,能不能把後面的懲罰改一改?”
  “門都沒有。磨蹭什麼,嫦娥姐姐正等著你表決心呢,現在開始倒數,3.。。。2。。。”
  “好好,”騎虎難下的朱盟舉手討饒,常勝將軍就這樣對著彎月,淚眼婆娑得寫下了賣身契。所謂人有失足,馬有失蹄,這一次,失足得不是一般的嚴重。
  就這樣,塘溪事變中,阿斗女王運用一招以退為進,奪權成功。從此翻開了生活嶄新的一頁。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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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碗   

  古鎮的第二天,花香縷縷,混合著久遠干燥的木頭味,令人心醉。把狗暫時放在旅店,朱盟和謝英姿手牽手徜徉河邊長廊,任由陽光如瀑布般傾瀉在身上,淋過他們的肩膀,淋過門聊天做針線阿婆褶皺的臉。
  才是上午,岸邊的船夫用老舊的船夫帽遮臉酣睡,身旁的黃狗也是瞇眼躺著,好不愜意。這樣的一個地方,最不缺的,怕就是睡眠。
  從小就頑劣的謝英姿,拉著朱盟跑到一個人家院牆外佇足,眼饞那戶人家婀娜開放的紫薇花,簇簇粉色的花朵綿延出高高的牆外,好是喜人。
  朱盟見謝英姿對著滿樹的花兩眼放光,心想人類都是有共性的,女人總歸是愛美的,這女人過往的猥瑣記錄並不說明一切,她,總歸是個女人。相信在他的熏陶下,不久的將來,她的品味將以火箭沖刺的速度提升。一想到此,滿臉的欣慰。
  謝英姿抱臂斜睨眼朱盟,下巴朝滿樹紅花點了點,“去,爬上去給我采幾朵下來。”
  紳士朱盟楞了楞,不可置信得抬頭看了眼高牆,表情有些驚訝,“這是人家家裡的,爬牆采花可不是君子所為,咱們站著欣賞就可以了。”
  頑劣女郎搖搖頭,嘻笑著,“哥哥你大膽上去采吧,八百年前我就知道你不是君子了。再說了,又不是讓你采牆內的,就那幾枝牆外的,你看吧,那幾枝侵占了公共地盤,就是讓我們過路人采的。”
  謝英姿上前環抱朱盟,表情又調皮又慵懶,臉上的嬌艷一點不遜於紅花,“你們男人不是最愛采跑出牆外的花嗎?這不,表現你勇敢的機會來了。”
  朱盟眼中蘊含著揮之不去的溫柔,揉亂她的發,“哥哥采你就夠了。”
  謝英姿先是有些小女孩的羞澀,腰板一挺,突然瞪圓了眼。“哼,到現在都沒送過我一朵花,還有臉站在我面前,”手放開,臉蠻橫一偏,“考驗不通過,回去等休書吧。”
  朱盟摟緊發小脾氣的女郎,仍試圖與之周旋,“想花還不簡單,回去你想要多少,我就買多少。”
  “你有錢了不起啊,你也學那些男人用錢砸女人是不是?我謝英姿就那點品味嗎?不行,我就愛路邊的野花。”
  得了勢的謝英姿,別看平時大咧咧的,其實人性裡有個閃光點就是愛記仇,這不,臥薪嘗膽那麼久,胡攪蠻纏的機會終於來了,她決定學習孫大聖,把他的世界攪得風雲迭起,不得安寧。眼角洩露了一絲狡黠,卻鎮定得壓制了下去。
  “謝英姿,這不是野花,這花可是有主人的。”輕輕貼在她耳邊,“咱們這樣屬於偷竊。”
  “偷來的才珍貴。你學學人家羅密歐,他可是你們男人的楷模啊,冒著生命危險半夜爬樓,成功得把朱麗葉這朵貴族花弄到手,人家那性質也屬於偷啊,也沒見別人說他是賊嘛。少囉嗦,采或是不采,我也好早點回去寫休書。”
  佳人有意刁難,朱盟豈能不知。她最擅長的就是鬧騰。可這樣燦如桃花的她,灼亮生動的臉龐,跳入他一直刻板的生命裡,除了喜歡,還是喜歡。人生從來都是痛並快樂著的,朱盟頭疼得瞄了眼招搖的紫薇花,他一向是好公民,今天為了愛情,也只能向前輩羅密歐學習,犯一次法了。
  洩憤似的捏了捏她的臉,他漾起同樣燦爛的笑,“謝英姿,我代表嚴肅的法律,向你表示真摯的敬畏。”頓了頓,“我第一次發現,當記者真是委屈你了,你應該去當賊頭的,發動群眾造反的本領一流。”
  謝英姿有些得意,“是啊,我爸說了,要在戰亂年代,我就一女土匪。”
  隨後,朱盟利落得踩磚爬上了牆,剛折了幾枝下來,就聽院內有動靜。有狗。鄉村土狗不比溫順的豬頭,狗眼機警得望向這邊,撕心裂肺得叫喚著。兩人嚇得變了臉色。
  “快跑。”謝英姿拽著采花小盜朱盟,以一百米沖刺的速度落荒而逃。跑到青石板鋪就的河邊,兩人氣喘吁吁得停下,看著各自狼狽的模樣,不約而同的彎腰哈哈大笑。
  謝英姿接過朱盟冒著被抓的風險給她采的第一束花,眼神晃過一絲欣喜,笑容甜美。惡作劇之心再生,笑笑招朱盟靠近些。淺笑的朱盟以為佳人有吻相送,聽話得站在她面前,表情還有些期待。
  謝英姿摘下一朵花,捏在手中觀賞了片刻,“好看嗎?”
  “很好看。”
  她點點頭,之後狡猾一笑,倏地將手中花朵別在朱盟的耳後,假裝興奮得拍拍手,“黑發叢中一點紅,哇,戴在你頭上好合適啊,配塊絲巾的話,你可以轉行當老鴇了。”邊說邊笑著跑開。
  朱盟豁得取下花朵,扔在地上,表情猙獰,“謝英姿,看我怎麼收拾你。”
  “救命啊,老鴇要收拾人了!”
  銀鈴般的笑聲回響在春日的上空,白雲也正幻化成花的模樣,天空一片嬌柔。
  回A城的路途有些輕快,來時算是陌路,中間隔著一層紗,誰都不舒坦。回時天還是那片天,美景常在,手卻相牽。再厚的紗,終是抵擋不住日益膨脹的愛,以及彼此間日漸加強的磁場。
  既然誰都抵抗不了,那就不如坦然接受,他們是心底坦蕩蕩的男女,所以一切也就水到渠成。    狗兒已經睡著。坐在車中,謝英姿手舞足蹈得吹噓起自己過去的懲惡揚善的壯舉,興奮得口吐唾沫星子。她這人說話本來就愛吹上幾分,活生生得把芝麻小的事吹得天上有,地上無,聒噪聲愣是蓋過了呼呼的春風。
  “你知道大力水手嗎?哦對,你哪知道,你童年就在培養灰姑娘了,怪忙的。”她自言自語,接受到朱盟無奈的視線後,她繼續侃大山,“大力水手只要吃了菠菜,哇塞,戰斗等級幾十倍得漲,我不是吹牛啊,”還真是在吹牛,“我只要舔兩口我媽做的奶油蛋糕,哇塞,我就成了。。。。”
  “奶油怪獸。”朱盟冷不丁得打斷她。
  “你。。。你才怪獸呢。”被摸清底細的謝英姿偏著頭不服氣,她想說自己是“女俠”的,可事實上是,小時候她經常為了杜醇打架,以致後來,街坊家的小孩一見她和杜醇走過,就起哄大叫“美女和野獸來啦。”
  “你有見過這麼可愛的怪獸嗎?”覺得臉上無光,嘴硬起來。
  “我旁邊不是坐了一個嗎?”朱盟臉上掛著笑意,連濃黑的眉也舒展開,“而且我猜你是鴨嘴獸吧,嗯,我挺喜歡這種恐龍的。”嘴巴夠硬夠特別,並且生命力頑強。
  “你。。。。你欠揍是不是?”怪獸掄起拳頭,錚亮的丹鳳眼已經蠢蠢欲動,每次說不過別人的時候她就想揍人。當然,只是想,小時候絕大多數架,都是為杜醇打的。她爹娘喜歡杜醇得不得了,又知道閨女滿身的精力無處發洩,怕她憋著憋著,哪天真憋成女土匪了,所以她要打架也由得她去。
  “我小時候練過拳擊。”朱盟不冷不淡得扔出個重型炸彈。
  掄拳的謝英姿咽了一小口口水,腿有些輕軟,手松了松,可還是倔強得維持握拳的姿態,她娘教的,輸人不能輸陣。眼睛盯著朱盟握方向盤的手不放,頭一歪,“拽什麼,小時候是小時候,”猛拍自己胸口,“實戰出英雄,英雄在這裡。”隨後挑釁得看著朱盟。
  朱盟只是瞥了眼她,表情不變,“我也實戰過。”他的人生唯一一次打架,痛快無比,那一次的脫軌,表面上是以愛情的名義開始,似乎更多的,是將對青春滿腹的遺憾,通過拳頭,全部揮毫出去,酣暢無比。
  謝英姿困難得眨眨眼。糟糕,吹牛吹過頭了,八成遇上隱遁的高人了。這遇上同樣愛掰的人,她是一點不怕,最怕的還是平時一聲不吭,關鍵時候用拳頭說話的人。自己的斤兩,她心裡明白得很,純粹是三腳貓功夫。
  咽了一大口口水下肚,眼珠子一轉,手老老實實得放在膝蓋上,拍拍大腿,嘻笑起來,“呵呵,親愛的,我們可真是英雄遇英雄啊,果然是天生一對。”遇到勁敵時,她溜的速度也是一流的,要不為啥高中時她的一百米冠軍能蟬聯三年呢,練出來的唄。    朱盟被身邊一臉諂媚的女人逗笑,跟她在一起,悠長的路途滿是歡笑,感覺心的一部分漸漸填滿,他知道所謂的孤獨已經被她驅散。眼微微瞇起,他不放手。    “謝英姿。”
  “啊?親愛的,你請說。”堆起諂媚的笑,謝英姿不知不覺又狗腿上了。也難怪她,從小她最怕的事,就是遇上高人。
  “聽說你曾經把人打骨折?”朱盟面無表情得開口,隱隱透出些威嚴。
  她為劉蘭出頭痛罵鄭暖陽後,有一次在茶水間,他無意中聽到鄭亮和楊拉拉聊起她,實在不是他愛偷聽,而是那兩個女人聊起八卦來肆無忌憚,人前嗓音嬌柔,人後洪亮得能媲美烏鴉。他一聽到是關於她的,也就靜下心來聽。
  拉拉的聲音忽高忽低,他只聽清了她不僅把一個男孩打骨折了,還丟了初戀,對她打擊之大之深,銘心刻骨。自那次之後,她就再也沒有打過架,改練嘴上功夫了。從此,女土匪隱退江湖,成了現在的小白領。
  話音剛落,謝英姿諂媚的笑徹底垮塌,眼眸一暗,撓撓頭,轉過頭佯裝看路邊一閃而逝的風景,“那個啊,就是。。。。年少輕狂。。。而已。”說話也有些困難了。若有所思得看向前方,突然明白朱盟的意思,擺擺手,“噢,你放心,放一百個心,我已經很多年不暴力了,你很安全,”又嘻嘻哈哈得靠近朱盟,“親愛的,我哪捨得對你下手啊。”
  朱盟展開淡淡的笑,寵溺得看了她一眼,又恢復了方才的嚴肅,“我倒是不擔心這個。”事實上,只有他對她下手的份,何時輪得到她對他下手。很好,這個沒有危機感的女人很稱他的心。他眼神堅定,目視前方,“我聽說你把人打骨折後,還有後續故事,是嗎?”
  腦海劃過一道驚雷,謝英姿全身僵硬成木頭人,結巴起來,“該死的,你。。。你怎麼知道的?”
  朱盟勾出一抹高深的笑,“你能打入敵人內部,憑什麼我就不能?”
 第三十八碗   

  朱盟勾出一抹高深的笑,“你能打入敵人內部,憑什麼我就不能?”
  謝英姿忽然沉默,閒置許久的大腦再度開機,腦細胞處於奔騰狀態。
  時光荏苒,在她謝英姿美妙的人生裡,有過大吵,有過小打,轟轟烈烈一番後,得些所謂的“男人婆”、“美少女戰士”之類的綽號,她也並不介懷。捍衛尊嚴是刻進她骨髓裡的使命,哪怕這種尊嚴不是她的。    多少年了,她仍記得那個蕭瑟凜冽的冬天,杜醇穿著一身素舊的棉衣,被那些頑劣的孩童逼到牆角,如困獸般蹲下哭嚎著,“我有媽媽,我有媽媽的。。。。。”
  她小時候曾經讀到過一則童話,說是在天的盡頭,高聳入雲的城堡裡住著一位孤獨的公主,一頭火龍張牙舞爪日夜守護著她,直到持著寶劍的王子從天而降,帶著公主離開禁錮她一生的圍牆。
  聽完這個童話,其他人總會捏起拳頭,想當然得將那條礙事不懂風情的火龍列入邪惡的一方。她卻不同。她謝英姿從認識杜醇的那一刻,就對天地盟誓,要做一條守護她的火龍,將熊熊火焰對准所有欲傷害她的人,直到屬於她的王子到來,代替她守護她的下半生。
  所以她成了一條火龍,用硬冷鱗甲包裹全身,而杜醇是她心上柔軟的心跳。人一生得此知己,縱使身上添再多道疤,遭遇再多挫傷,她都無憾。
  只是從小到大,那一次的出拳卻不是為了杜醇,唯一的一次。她化身火龍太久,以為自己即是正義,不想,她太年輕也太輕狂,為正義而戰的結果卻是如此殘酷不忍回眸。她逾越了,她傷了別人的身,卻痛到自己的心,她抱著杜醇淚流不止,她活該。    當年哪吒鬧海後,經歷剝鱗卸甲之痛,煥然重生。而她謝英姿,曾經天真以為會開心永在,卻也在那次噬人的情痛後,蛻繭化蝶。因為愛所以痛的滋味,她嘗過,所以她成長了。
  往事蹉跎不堪回首,一回首,萬千惆悵湧上心頭,謝英姿有些惘然。語氣也惘然著,“是誰告訴你的?”
  “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們能彼此坦陳對方的過去,然後展望未來不是嗎?”
  “那件事。。。。我不知道該從哪說起,能給我點時間嗎?我。。暫時不想說。”那是她少女時代最深的一道疤痕,即使已被如梭歲月撫平,卻仍有淺淺痕跡述說當時的痛徹心扉。
  朱盟察覺到謝英姿罕有的沉重,車廂裡陽光溫潤如吻,可謝英姿的唇和眼卻是壓抑的。她薄涼的語氣讓他明白了,她似乎守著自己的過去,或者更確切得說,她守著過去的情殤。
  那樣瀟灑的她,如一顆夜明珠,勢不可擋得吸引他全部的視線,朱盟幾乎確定,曾有男人也被她全身的光華吸引,他猜,連她自己也不知她有這種魅力。他真切得祈願那些往事已散,他是個既寬容又錙銖必較的男人,大方到願意接納她心中所有的小陰影,也小氣到不容她隱瞞一絲一毫。
  “好,我給你時間,等你想說的時候再告訴我。”朱盟偏頭淡掃了一眼謝英姿,她也只是忐忑得等著她繼續說下去,“但是,”他突然空出一只手緊緊握住她的,反手相牽,“我對感情的要求不多,開誠布公卻是必須的,英姿,你明白嗎?”他第一次不帶姓的喚她的名,熟稔得仿若已經這樣牽手許久。
  微風習習,高速公路旁的大片油菜花田裡,花朵恣意盎然,濃烈得稀釋了些心底的憂傷。敞開通風的車廂裡似乎溢出了天長地久,謝英姿緊握朱盟修長有力的手,淡卻堅定得應道,“我答應你,盟盟。”
  手一哆嗦,輪到朱盟惘然,濃眉微蹙,受驚的眼神飄向一臉訕笑的謝英姿,不出意料的,剛才那個眉眼憂傷的小女人不見了,進入她眼簾的又是那個鬧騰不休的,“盟盟?你叫誰呢?”
  某人撲哧一笑,一派天真,“你啊。”
  眉蹙得更緊,“似乎大熊貓才叫這種名字吧。”據他所知,大熊貓都是這類名字,比如方方圓圓,香香甜甜等等。
  用笑將陰霾掩上,謝英姿又狗腿上了,“盟盟啊,你在我眼裡就是只大熊貓。搶著抱你的人太多了,我這鴨嘴獸得把你看得緊點。”瞇眼沉思了幾秒,忽然笑如桃花開,爛漫了一片,“鴨嘴獸和熊貓好像幾億年前就是一個山頭的,哎呀盟盟,幾億年前我倆就結伙占山為王了,可見緣分天注定了,滄海桑田了幾億年,哎呀,你盟盟還是逃不過我的鴨爪子,可悲可歎啊。”陰陽怪氣得耍了一通,她自己先捧腹大笑起來。    朱盟也被逗笑,往常寵辱不驚的眼神劃過驚喜,“說學逗唱的本事挺好,你果然是一只優秀的鴨嘴獸。”
  謝英姿假意拍拍朱盟的肩,頗為認真得說,“所以盟盟你要繼續努力,做一只配得上我的大熊貓。”
  “你能不能換個殺傷力小點的名字。”
  “不能,盟盟啊,這說明我疼愛你,方圓幾百裡的,再也找不到比我更愛你的馴獸員了。”
  “你不是鴨嘴獸嗎?怎麼又成馴養員了?”
  “這年頭流行自力更生,就不許我們鴨嘴獸出來兼個職啊。”
  華燈四溢,春天原野的氣息已經漸漸遠去,摩登城市夜的秀場正在上演。
  朱盟把謝英姿和豬頭送到她家門口,兩人手牽手相纏,站在門前誰都願做先離開的那一個。豬頭似乎嗅出離別的味道,使出吃奶的力氣死咬著朱盟的褲管,謝英姿犯了急,“豬頭,豬頭,哎喲,你這不省事的東西,回頭我扔塊破布讓你咬個夠,有錢人的褲子咱可咬不起啊。。。”
  朱盟卻聽出絲不對勁,皺著眉道,“豬頭?謝英姿,你什麼時候給狗娃改名字了?”
  謝英姿一神,頭皮有些緊,十分不自然得撓了撓頭,被當眾抓著小辮子的滋味不太好受。撓得有些吃痛,抬頭對上朱盟嚴厲質問的眼睛,心裡歎了口氣,請神容易送神難,她剛才還跟這尊神纏綿悱惻個什麼勁,應該快些送走才是。
  用美人計吧。嘻嘻哈哈得懷抱住朱盟,主動投懷送抱,“呵呵,盟盟,喜歡狗娃的新名字嗎?我有才吧?”
  美人計有些不頂用,朱盟仍舊不為所動,只是冷冷瞥了眼蹲在地上的豬頭,“什麼時候改的?”
  “你送狗罐頭的那天,我發現我人品太好,就連身邊的資本家也被我感化了,掏錢特別爽快,於是我就被感動了,於是我就讓豬頭跟你的姓了。”
  美人計初見成效,朱盟淡笑回抱美人的細腰,吃了美人不少豆腐,“原來你那天就把我扶正成豬頭的親爹了?”語氣頗為得意。    兩人貼身無縫隙,彼此都能觸到對方胸口的心跳,美人窘得眨了眨眼睛,豆腐已被吃去不少,口舌之爭是萬萬不能落了下風的。揶揄道,“也不算扶正吧,只能算是個候選。。。。換。”
  “私自改名,要罰。”朱盟深黑眼眸一暗,在昏暗的走道燈光下,表情忽得陰郁,猛地襲上她的紅唇,狠狠封住她喋喋不休的嘴巴。唇舌交纏,帶著試探與深入,澎湃出心潮深處的滾滾浪花。
  平時彪悍,可在情事上生澀懵懂的謝英姿在這場幾欲窒息的吻中,完全被動。急喘著氣,紅霞滿面得瞪著朱盟,完全不知所措。
  朱盟漾出一抹得逞的笑,溫柔中泛著邪魅,意味深長得點點頭,“恩,名字改得好,要賞。”唇又再次密密貼上,手鉗制住她的頭,不讓她有一絲逃竄的機會。
  又是一個令人窒息到忘了呼吸的吻。而小狗則莫名其妙得看著擁吻的兩人,傷心得哀嚎著,你們倆有完沒完啊,我想洗洗睡了。
  綿長的吻後,朱盟在謝英姿耳畔輕喃,“我等著你跟我說故事的那一天,但願不是一萬年。”
  整張臉紅通通如蘋果的謝英姿,頭埋在朱盟胸前,只覺得愛情的滋味已經沁入骨髓,她已中了毒。溫順得點點頭,忽而又覺得自己好生沒用,反骨起來,抬起頭嬌笑,“放心,我會在一萬年的前一天告訴你的。”
  朱盟一副被打敗的頹唐表情。
  夜已深,樓道裡有腳步踢踏靠近,分離的時刻還是來了,朱盟放開謝英姿,看著她取鑰匙開門,終於忍不住開口,“不請我進去坐坐嗎?”
  仍紅著臉的謝英姿回頭狡詭異一笑,“我娘說了,不能讓大灰狼進女孩子的閨房。”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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