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一章 石蘿驚變(上)
我活在他們中間,
游離在他們之外。
才將門推開,林禪就感覺到了異常,鼻端一股淡淡的異香,讓他心中一凜,難道說只一天的時間,它就開花了麼?
答案就在陽台上,匆匆放下行李,林禪朝著陽台走去。還不等他走到陽台上,一雙腳就印入了眼簾。
一個男子,腳朝客廳,頭朝陽台的趴倒在地上。花兒正在陽台上招展,乳白色的花蕾上沾染上一層薄薄的紅暈,它變得更美了。
林禪退回到客廳里,面無表情的拿起了電話,平靜安甯的生活似乎正在悄悄和他遠離,下一次,他又要搬到哪里去呢?
在警察到來之前,林禪一個人坐在椅子上盯著那個男人好半天。他似乎沒死多久,臉上染著一種奇異的藍暈,用手碰碰,身體還有一絲余溫。林禪沒有上前翻動男人的身體,在人類世界里活了接近千年的時間,最起碼的行為准則他還是知道的。
沒過多大一會,就傳來警車鳴笛的聲音,林禪站在門外等著他們,一再的告誡自己,耐心點,事情很快就會過去,他還會回複他平靜的生活。不知道為什麼,林禪今天回家後的心情格外煩燥,總想離開這里,但又不得不拘守著凡俗的一些規定而留下。
“是你報的警嗎?”一個年約三十的警員打開車門,照直朝林禪走來。
“是”
這個警員有一張國字型的臉,濃密飛揚的眉毛,單薄的嘴唇。這人勉強可以稱得上是一個英俊的男人,如果他的目光柔和一點,嘴角的線條再稍放松一點的話。
“林子,過來錄一下口供。”車上隨後下來五個警員,他朝一個圓臉少年交待過後,便繞過林禪,朝屋內走去。
林禪轉身想跟上去,卻被那個小林子的青年叫住了:“來吧!過來說說怎麼回事。”
還沒林禪開口屋內傳來的聲響就打斷了他們的談話,先頭進屋的那個警員低聲咒罵著:“媽的……”
林禪隨同其它幾個警員一起走進屋內,才發現原來他不知道怎麼的摔了一跤,正好倒在尸體的旁邊。
“楊隊,你沒事吧!”另一個警員上前笑問道,他的眉角向下搭拉著,輕薄的嘴唇讓他看起來有些薄情。
“沒事。”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楊隊摔的這一跤,讓他們在進屋時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楊隊身上,而沒有留意到尸體的反常。
也許,只是在林禪眼里反常而已。林禪記得當時他看到尸體時,男人的臉上殘留著一種奇異的藍暈,而現在卻已經回複成了正常的膚色。
面對林子的問話,林禪回答得比較簡單,回家開門看到死尸,然後報警在門外等他們過來。
他們在屋子里翻騰了一圈之後,終于帶著尸體離開了。臨走前,那個面目有些薄情的警員還一再叮囑林禪最近不要外出,他們可能會隨時會要求他配合破案。
送走警察之後,林禪躺倒在床上,回想著回家之後的一些細節。石蘿草上的紅暈比他離家之前變得厚重了一些,而在喂食鮮血之後,變得更加豔麗。
這是一個很反常的現象,林禪喂了它二百年,這二百年間它從來都是安靜而甯和的陪在他身邊,普通得像所有不會出聲的植物。
這次伴隨花蕾改變的,似乎還有林禪房子里曾經出現的那個死人,以及他以後的生活。林禪無法斷定花蕾上的紅暈和那個死尸是不是有關系,或者有著什麼樣的關系。他並不想操心那些事情,只是想安靜的生活下去,在別無選擇的過程中,可以生活得更自林禪,更安甯一些。
或者女人天生愛八卦,李媽媽和思思在事後曾經探過林禪的口風,不過看他興趣缺缺的樣子,也就再也沒有提起。
平靜的生活過去了一天……三天……就在林禪以為那件事就這樣過去的時候,楊隊長的到來,再次打破了他平靜的生活。
“關于上次在你房中發現尸體的事情,我們需要你配合一下。”楊隊長身後還帶著兩個身穿白大卦的男子,看到林禪,只是冷冷的點了點頭,然後隨著楊隊進屋。
“上次沒弄清楚麼?”基于林禪對現世法律的了解,他知道這個人的死其實不關自己的事,他所需要做的,只不過是一些輔助調查。
“差不多弄清楚了,那個人是個慣偷,可能是看你出差人不在家,所以想撈一筆,只不過沒有那麼好運。”楊隊長漫不經心的說,他的眼神在陽台掃視了一遍,最後落到了石蘿草上。
“你知道他的死亡原因麼?”楊隊長帶著一種審視的目光注視著石蘿草,再將這種審視轉嫁到了林禪身上。
“我不知道。”搖了搖頭,林禪將游離的目光凝視在了石蘿草上,是你嗎?你又為什麼做這些事呢?
見在林禪身上找不到什麼答案,楊隊長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盆花上,“這個花挺特別的,你從哪弄來的?”
林禪的心神不由得閃了一下,聳了聳肩說:“一個叫石蘿的地方,在野外看到它,覺得挺特別的,就挖回來養了。養上兩年,發現也挺可愛的,這不馬上就要開花了。”
“是挺特別的,尸檢報告出來了,死者體內有一種很奇特的生物毒素,是我們從來沒有發現過的。所以,我們要把這盆花帶回去檢查一下。”楊隊長的聲音冷漠得有些刻板,聽在林禪的耳朵里,卻有如雷震。
那花,一定是出現了什麼問題。近二百年平靜的生活啊,似乎就要隨著花兒綻放而停止了。
兩名身穿白大卦的警員同時還收集了一些房間中一些零零碎碎的東西,比如林禪喝水的杯子,以及陽台地板上的灰塵等等。
如此一番折騰之後,楊隊長帶著兩人離去,而林禪則一個人對著空空的陽台發呆。
不行……不能讓他們就這樣把花帶走,林禪在心里暗暗下了決定。
第一卷 第一章 石蘿驚變(下)
那花對他而言,已經說不出來意味著什麼了。且不說當初給了他生命的力量,就說這二百年相互陪伴的時光,都讓林禪在它離開之後覺得心里空蕩蕩的。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就是,雖然林禪在心里一直不太願意相信,那個人的死和花有著直接的原因,但是他強烈的感覺到,那個男人絕對不會是最後一個。在事態發展到無法控制之前,他必需保證,石蘿草在他身邊,由他來監管。
這麼多年來,林禪一直都把自己當成一個普通的人類。過著最為普通的生活,而今天他不得不動用生存在血液里,本能的力量。
閉上眼睛,林禪感覺著身體里那股熟悉的氣息正在慢慢流動,然後朝外擴散著。很久沒有做過這樣的運動,感覺好像有些陌生,不過很快的,林禪便感知到了石蘿草的方位。
它還在移動,或許是林禪太心急,還沒有等到警察們回到駐地。正在林禪准備繼續追蹤的時候,敲門聲打斷了他的行動。
打開門,李思思一臉眼淚的站在林禪面前,看到林禪開門,一下沖上來拉著林禪的手。
“阿禪……媽媽,媽媽她病了。”
聽到消息,林禪一怔。雖然最近他就感知到李媽媽的生命氣息在變弱,但是不會這麼快就……
“你別著急,先去看看你媽再說。”
推開她家的門,李媽媽躺在沙發上,氣息微弱。林禪看了看,松了口氣。還好,只是暈過去了,不過能支撐的時間只怕也不會很長了。
“送醫院吧!”林禪抱起李媽媽走出門外,李思思急急的收拾了點東西,緊跟在他身後。醫院檢查的結果是癌症晚期,要求住院治療。李思思一時間慌了神,不知如何是好。林禪只得接著陪她先把李媽媽的住院手續辦好,再安排別的事,直到這一切都搞定回到家時,已是午夜十二點。
習慣性的朝陽台望去的時候,林禪才記起石蘿草已經被楊隊長帶走了。李家的突發事件,讓他忙得沒空處理石蘿草的事。石蘿草今天還沒有吸食過精血,這麼晚了,不知道會不會出什麼事。
走進廚房,將水龍頭拎開,放出一條細細的水流,然後將雙手放在水龍頭低下。一種熟悉的波動從林禪心里騰起,直到身體的每一個角落。
目光開始變得迷糊,眼前都是一片透明的亮色,低頭看去,沾著水的雙手已經接近水的顏色。林禪的整個身子也開始變軟,變得流動起來。從手指開始,身體便隨著水流往水管中滲透,衣服也輕飄飄的落到了地上。
林禪是水妖,一只千年的水妖。盡管他一直生活在人群之中,卻從來沒有遇上過同類。盡管林禪在心里一直都把自己當成一個真正的人,總是有意忽視掉自己異于常人的力量。可是這些都無法改變他的特性,他仍是一只有著獨特力量的水妖。一只可以借由水分子潛行的水妖。
順著感知的力量,林禪在或粗或細的水管中前進著。直到在離石蘿草最近的一處廁所里停下。在沒有水流動的地方,林禪是沒有辦法還原成人形的。不過還好,抽水馬桶里總是有一些積水的。
有了它,林禪便可以以人的身體行走在這棟大樓中。只不過,他沒有辦法將衣服帶過來,所以……看著自己的身體,林禪也不由得覺得有幾分好笑,祼奔……
大樓里並不十分安靜,林禪可以聽到樓下守門人的咳嗽聲,值班人員走動的聲音,還有人敲擊鍵盤時發出的噼叭聲。
這樣挺好,林禪微笑起來,有聲音,便可辯明他們的位置,然後在最恰當的時候避開。石蘿草就在前方不足三十米的地方,應該是走廊前側靠右的那個房間。
走廊的天花板上有兩個攝像頭,正在一前一後的掃視,計算過它們之間的盲點之後,林禪瞅准時機,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竄到了走廊中間一個房間的門口。
這里,是第一個攝像頭的死角,卻也是第二個攝像頭開始的地方。等到兩個攝像頭再次開始移動的時候,林禪也緊跟著行動起來。這次卻是以慢動作開始推行,攝像頭移動一分林禪也跟著移動一分,總之,總處在攝像頭經過的位置之後。
如此這般,總算是平安到達了石蘿草所在的門口。門上的牌子上寫著:“檢驗科”三個大字。試著用手推了推門,門紋絲不動。
將手指軟化成水狀,然後插進鎖孔里,再將它實化。手指經過鎖孔的擠壓,形成一枚鑰匙。這樣雖然有些痛,不過卻是最快最有效的方式。
輕輕一扭,咔嚓一聲,門開了。透過走廊上微弱的燈光,可以看到石蘿草正在靠近窗戶處的一張桌子上放著,柔順的葉子無風自動的搖擺,讓林禪想起小狗的尾巴,它或許也是想林禪了。
走過去,輕輕拂摸著石蘿草的花蕾,它身上的紅暈淡了一些,白色的花蕾看起來有些蔫,不再水嫩嫩的誘人。
今天還不曾給它喂食,或許是餓成這樣的。
將手指放在花蕾上,感受著花蕾大滴大滴吸收著自己的血液,林禪的心情也變得無比舒暢起來。
它是林禪的孩子,林禪不能容許別人奪走它。
把石蘿草抱在懷里,林禪正准備推開門離開房間,卻聽見樓道里一陣混亂。警鈴聲,人聲,腳步聲,響成一片。
難道說,是我被發現了?
把石蘿草放在桌上,林禪則退到門後凝神靜聽,想從那些雜亂的聲響里分辯出到底是怎麼回事。
“怎麼回事?”
“不知道,我們去看看吧!說不定有小偷,不過哪來的小偷有這大膽子的,公安系統的東西都敢偷?”
從語意上來看,是兩個保安。除了這兩個人的聲音,林禪還可以聽到一個人不緊不慢的腳步聲正在慢慢接近中。
看樣子,今天想平安離去,不是那麼容易的事了。
進攻?還是回避?
林禪退到了門後,聽著那兩個保安的腳步聲慢慢接近,在接近門口的地方停了下來。
“怎麼是陳法醫,這麼晚了還加班呢?”其中一個保安問。
“呵呵……不好意思,麻煩兩位了。先在走廊上滑了一跤,可能觸動警鈴什麼的了。讓你們虛驚了一場。今天女朋友生日,給她買的禮物忘在這里了,哎……沒辦法。只有回來拿,誰叫咱們碰上的是女人呢?”
“哦,是這麼回事啊?那你快去吧!我們再轉轉。”
兩位保安聽完姓陳的法醫的話,便轉身離去。只留下陳法醫站在門口,口中還低低的吹著口哨。
只聽到一陣鑰匙撞擊的聲音,然後門開了,室內一片光明。那個陳法醫走了進來,隨手把門關上。原本立在門後的林禪,頓時暴露在一片燈光之下。
不過好在陳法醫並沒有留心身後之事,而是直接朝著他的辦公桌走去。林禪便借此機會,藏身在了門邊一個大檔案櫃的陰影里。陳法醫在抽屜里翻撿了半天,最後取出了一個小小的首飾盒,吹著口哨准備離去。
林禪悄悄輕了口氣,走了就好,這樣也好繼續他的行動,想辦法把石蘿草帶回家去。只是門才被關讓,又被陳法醫重新扭了開來。
他站在門口朝房間里掃視著,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最後他的眼光停留在石蘿草上,口中咦了一聲,自言自語的說:“下班前我不是把它放在一號桌了麼?這會怎麼換地方了?難道說,根本就是我記錯了地方?”
重新推門進來,陳法醫抱起了石蘿草,將它放回了一號桌,轉身正准備離去的時候,又把身子重新轉了回去,低頭細細的打量著石蕾草。
林禪的視線一直跟隨著陳法醫的動作,他的心也隨著陳法的動作上上下下,此時差不多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干嘛?
“真是一朵漂亮的小花啊?”陳法醫口中稱贊著,看了看花盆上貼著的標簽,查找了一下物證里的檔案,口中笑道:“命案的證物?一盆花,能做個什麼證呢?總是哪個小子看這花漂亮,想私吞了吧!不過正好便宜我了,有花,有戒指,我就不信那小妞今晚不能手到擒來。”
林禪心中一驚,難道說,他想摘花?正准備行動,卻又聽到他陶醉的聲音:“好香啊……”然後整個人有如軟體蟲一般的朝著一張矮桌上倒了下去,將桌子絆倒在地發出轟隆一聲巨響。
不單如此,桌子里一個透明的玻璃瓶摔在了地上,騰起了一陣火苗。火苗粘在一旁的櫃子上,以更快的速度漫延起來。
火警鈴響起來了,先前兩個保安的腳步聲逐漸接近。此地不宜久留,林禪沖上前去,抱起石蘿草,將它放在了室內的洗手盆下,然後扭開了水龍頭。
身體快速的透明化,因為大火,加上室內的高溫,讓林禪的皮膚產生一種燒熾的痛感。在目光變為一片透明之前,林禪看了一眼地上的陳法醫,他的臉,一片幽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