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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罪】仙魔變〈全書完〉

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五章 瞬殺

在被衝出無數溝壑的草甸中間,到處都散落着屍首的戰場中間,固守着看上去是二十具,實則是十七具完好的穿山弩車的友軍中,統帥是一名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

聽到後方高坡上“為了雲秦”的轟然巨響,再看到潮水般湧下的騎軍,這名頭髮已經被汗水濡|濕,明顯魂力消耗甚劇的中年修行者精神一震,尤其看到這七百騎軍接近戰陣還來勢不減,給人越衝越快之感,這名中年修行者的目光變得更亮。

林夕根本沒有和只餘三百餘人的這支軍隊合兵一處,他身披着皮甲的戰馬直接一馬當先,從這支軍隊的左側急速的衝過。

就在林夕率領的這支騎軍帶起一陣狂風,從他們的身旁衝過之時,這名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無聲的做了一個手勢,數十名軍士開始迅速的調整已經重新上好鉸鏈的穿山弩車的角度,對準了林夕所率的這支騎軍的前方。

越過丘陵,傾瀉下來的五百騎輕鎧和坡下那支四百餘人的軍隊已經匯合,其中一名身穿一件普通黑色皮甲,卻是提着一柄幾乎和他的人身一樣龐大的雪白戰斧的將領看著林夕這支軍隊的來勢,微微的皺起了眉頭。

隨着他的豎掌,一支支火把和五百名輕鎧騎軍隨馬帶著的一捆捆乾草、柴禾往前丟了出來,整支輕鎧軍停了下來,只有一列到了整個隊伍的前列,就像一堵鋼鐵城牆一般堵在最前。

熊熊的火焰在陣前燃燒了起來,這名單手就提着沉重長柄戰斧的將領的眉頭卻是陡然皺得更深。

因為他陡然發現自己無形之中也犯了些經驗的錯誤…西夷和唐藏的戰馬、戰駝畏懼火焰,所以只是火焰就能夠使得對方的戰陣出現一些散亂,但現在自己的對手卻不是西夷人或是唐藏人,而同樣是碧落邊軍。碧落邊軍的戰馬早已在長年的訓練下,變得對這樣的火焰沒有多少的畏懼。

但之所以會犯這種無關緊要的小錯誤,正是因為這名將領經歷的戰陣太多,一些戰鬥的經驗已經融入到了骨子裡。

沒有等他做出第二個手勢,前方第一列的輕鎧軍便已經下馬將身體半依在戰馬身上,將自己手中的長槍斜往上豎了起來。

後方陣中,迅速湧上數十名軍士,這些軍士都是兩人一組,豎起了更長的重型長槍。

只是一瞬間,陣前就是一片明晃晃如森林般的槍尖,正對著狂衝而來的輕騎軍。

面對對方這種陣型,衝在最前的林夕依舊沒有絲毫減速,在對方絶大多數都是普通弓箭難傷的輕鎧軍士的情形下,他甚至沒有號令身後騎軍中的箭手施射。

風馳電掣之間,雙方已經只距五十步。

就在此時,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手中長劍狠狠往下斬去。

隨着他的長劍斬落空處,十七名手持鐵鎚的軍士同時敲落了穿山弩車上的一個卡銷。

“當…當…當…”

十七具完好的穿山弩車箱體之中頓時發出了沉悶的重鎚敲擊般的聲音,以及令人呼吸都為之停滯的鉸鏈急劇的轉動聲,十七輛穿山弩車前方同時轟的一聲空氣爆響,一支支小孩手臂粗細的弩箭急劇的拋射而出,輕鎧軍陣中數十名軍士還未來得及抬頭,就已經被巨大的弩箭洞穿身體,狠狠的釘在地上。

林夕等人前方的槍陣,頓時出現了許多空當。

然而陣中皺着眉,手持沉重巨斧的將領卻似早已料到有這樣的變故,在數十名軍士甚至連着戰馬被洞穿在地,鮮血和臟器流了一地的情形下,面色都是極其的平靜,只是四指併攏,往前一指。

後方的輕鎧軍和其餘軍士迅速的填補了上去,此時衝在最前的林夕和這支軍隊的前沿已經只有十餘步的距離,眼看如林的矛陣就要再次變得異常完整。

然而就在此時,緊跟在林夕身後數騎中的邊凌涵以極快的速度開弓、控弦,嗤嗤之聲連作,瞬息之間連發六箭,每一箭都正中林夕正前方一名輕鎧軍的眉心。

手持巨斧的將領平靜冷峻的臉上終於驟然閃現出一絲震驚的意味。

先前具有巨大震懾力和殺傷力的穿山弩都沒有令他有絲毫震驚,他的沉靜冷峻也感染和鼓舞了所有他這方的軍士,但此刻邊凌涵如此急劇和精準的箭技,卻是讓他感到了一絲震驚。

只是這震驚才剛剛開始。

除了衝在最前,手提着長劍的林夕之外,林夕身後的姜笑依、高亞楠等人,全部投出了手中的黑色長槍。

每一柄長槍,都帶著龐大的力量,硬生生的刺破了一名輕鎧軍身上的鎧甲,將那名輕鎧軍釘在地上。

林夕衝入了陣中。

但就因這一瞬間邊凌涵和姜笑依等人精準的刺殺,他的前方便出現了一個缺口。

在戰馬衝入這個缺口的瞬間,林夕就已經從戰馬上朝着前方躍了出去。

他並不擅長騎馬衝殺,而且他此刻的修為,在百步之內的速度,肯定比起奔馬還要快。

在林夕如電衝入這個缺口的瞬間,有許多名敵方軍士的弩箭和投槍已經瞄準了他,但因為他的速度太快,這些人全部一滯,眼中失去了他的蹤跡。

兩條血浪在林夕的身周泛開,只是一瞬間,林夕的兩側就連倒下了五人。

高亞楠和邊凌涵幾乎瞬間就衝到了自己投出的長槍側,伸手拔出長槍,再次挑飛最近的一名輕鎧軍,這一投、一拔,一刺、一挑的動作,因為速度之快,在視覺上看起來竟似極其的連貫,完全沒有間隔。強大的碧落輕鎧軍竟像是紙糊一般,被輕易的撕裂出了一個更大的缺口。

手持巨斧的將領發出了一聲低沉的呼嘯。

他前方護衛着他的持盾或持槍輕鎧軍士紛紛極有默契的向兩側閃避。

這些護衛軍士只是需要保證這名將領不被穿山弩擊殺,此刻在雙方軍隊已經相交,知道穿山弩也一時不可能再次裝備的情形下,他們也根本不需要護衛這名將領。

……

手持巨斧的將領沒有直直的衝向林夕,而是直接衝向了林夕的側翼。

像他這種經驗豐富的戰將十分清楚充當箭頭的人物通常都是對方比較強大的修行者,此刻這種戰爭並非是修行者之間的決鬥,所以根本不需要什麼單挑強者的驕傲,只要衝破側翼,將前方這數名修行者切割包圍,便可以輕易的獲得這戰的勝利。

他的前方視線之中,出現了一名高挑的女子的身影。

這名高挑女子似乎看出了他的用意,也有意識的減慢了沖速,等着他衝殺上去。

這名手持巨斧的冷峻將領沒有絲毫的猶豫,再次低喝聲中,他的魂力滾滾的朝着手中的巨斧貫注了進去。

他的手上散發出在黑暗中耀眼的黃光,和他的身軀一樣長而龐大的戰斧更是佈滿雪亮的光芒,狠狠的一斧朝着這名高挑少女橫斬而去。

高挑少女在這種相對狹小的陣中面對這樣的一件重兵根本沒有多少閃避的空間,而她似乎也根本不想閃避,竟是直接抓起了一柄兩人才能持起的重型拒馬槍,一槍便砸在了這柄巨斧上。

冷峻將領的眼中閃爍出了輕蔑和嘲諷的神色,他看出對方是和自己修為差不多的修行者,但在他的這衝勢和巨斧本身的重量下,對方是不可能抗衡的。

然而他眼中的輕蔑和嘲諷瞬間就變成了震驚和無法理解。

他感覺自己手中的巨斧劈到了一座鋼牆。

“當”的一聲巨響之中,那名高挑少女身下的戰馬固然一聲悲鳴,往一側傾倒下去,但這名冷峻將領卻是被直接往後震飛出去,半邊身體直接喪失了知覺。

只在他一時無法動作的這瞬間,高挑少女卻似乎並未受絲毫影響,手中的重型拒馬槍直接被她投擲了出來,準確無誤的狠狠扎入這名將領的身體,巨大的槍尖在一片驚駭的大叫聲中,從這名將領的身後透出。

這名將領的呼吸驟然停頓,他最後的一個意識,依舊是無法理解…和自己修為幾乎相當的修行者,怎麼可能有遠超自己的氣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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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六章 山巔的黑披風

這整個天下,乃至前些年和碧落邊軍交戰過的唐藏軍隊,以及遠在千霞山之外,從未和碧落邊軍交手過的大莽軍隊,都知道聞人大將軍是心細如髮,天下間最為賞罰分明,且貫徹到極致的大將。

所以能夠在碧落邊軍成為將領的,絶對是一級級依靠本領從屍山血海中爬起來的。

每一名碧落邊軍的將領都有視死如歸的勇氣,但他們在面對戰陣時都會有絶對冷靜的判斷,他們絶對不會平白無故的送死。

這名將領在衝向高亞楠之時便已經判斷準了絶對能夠突入林夕這一支軍隊的側翼,但他唯一沒有想到的是,高亞楠並不是普通的修行者,她的身體本身就像是一柄奇特的魂兵,非但能夠引動出冰寒的元氣,而且也擁有遠超一般人的力氣。

這名將領的判斷失誤,在戰場上迎來的,便只有死亡。

……

邊凌涵緊跟在林夕的身後,因為阻擋在前方的敵人幾乎全部瞬間被林夕殺死,而且她的身側又有極擅使用長槍,在戰場之中也幾乎是一人沖關,無人能阻片刻的姜笑依,所以她雖然衝殺在隊伍的最前列,但壓力卻並不大。

且長時間風行者的訓練,使得她可以更快更敏鋭的去觀察整個場上的形勢。

她看到那名手持巨斧的將領被高亞楠威猛無儔的一槍直接砸飛,敵軍微亂之間,一名輕鎧騎者大喝一聲,就想接替那名將領的指揮權。

沒有絲毫的猶豫,她一直握在左手的銀色長弓再次被她瞬間拉至滿圓,一支銀色的箭矢呼嘯而出,準確無誤的射入了那名輕鎧騎者的眼眶。那名輕鎧騎者的喝聲驟止,墜落馬下。

連續兩名將領被瞬殺,即便是戰鬥經驗極其豐富的輕鎧軍也一時陷入了震驚和茫然之中,整個戰陣直接就被林夕所率的輕騎軍從中切過,切成了兩半。

數名經驗豐富的士官同時發出了劇烈的大喝,指揮周圍軍士想要將輕騎軍反而從中間橫切截斷,然而令他們沒有想到的是,就在輕鎧軍往中間微縮,就要像一個矛尖狠狠的插入輕騎軍中時,橫穿了戰陣的林夕等人已經再次衝殺了回來。

孟肅一直手持着軍旗緊跟着邊凌涵等人,在極快速度奔襲之下的輕騎軍自然朝着軍旗的方向衝擊,所以林夕等人一穿插回來,中前部的輕騎軍全部朝着林夕等人所在的方位衝擊,一時間反而直接對形成矛尖的輕鎧軍形成了碾壓之勢。

一時間高速騎行的兩隻騎兵真正的撞擊在一起,瞬間響起了令無數人耳膜疼痛、無比恐懼的悶響聲。

在戰馬的相撞中,無數騎者落馬,按理來說,鐵鎧軍的鐵騎在重量和防禦力上都高於輕騎,即便被碾壓也不至於徹底失了陣腳,然而普通的輕騎軍會被倒下的馬匹和紛亂砍殺的兵刃所阻,但林夕卻不會。

這些碧落精鋭軍人雖然強悍,但在力量和速度上比起穴蠻戰士還是有很大的距離,尤其巨大的馬匹身體反而能夠讓他藉以閃避一些偷襲的冷箭,他和身後的姜笑依等人如同一柄燒紅的尖刀一樣,輕易的切入了這一團輕鎧軍中。

只是一瞬間,這一團輕鎧軍便徹底散亂,被輕騎軍徹底分割,無數黑色長槍|包裹亂刺。

山丘頂部,身穿黑甲,身披黑披風的將領沉默的凝視着丘下平原上的絞殺。

林夕自己在戰陣之中急速的衝殺,就像在直擊矛陣之中修行一般,對此刻的戰陣並沒有太多直觀的感知,但在高處往下看,輕鎧軍不停的被穿插橫切,已經完全沒有還手之力,已呈徹底的潰敗之勢,且輕騎軍只是付出了很小死傷的代價。

在雙方這樣的軍力對比之下,輕鎧軍如此迅速的潰敗,是極其令人震驚和心寒的。

但無論是這名站在山丘最前,如鷹隼一般凝視下方的黑披風將領,還是恭立在他身後的其餘數名將領,此刻看到輕鎧軍軍士成片成片倒下,鮮血飛灑,他們的臉色卻依舊平靜冷厲,似乎流的不是他們部下的鮮血,而是敵人的鮮血。

“退!”

一聲清晰的冷喝聲從站在最前的黑披風將領的口中發出,如山風呼嘯而下。

殺聲震天之中的輕鎧軍和先前其餘的殘軍如蒙大赦一般,開始全速朝着山丘頂部退卻。

這些碧落邊軍都不怕死,但他們卻是不想如此憋屈,如此窩囊的被敵軍衝殺掉。

他們甚至有些想不明白…以往他們面對敵人是何等的強大,但為什麼面對今日的這支部隊,竟然會在瞬間被沖得無法還手,反抗無力?

“秦大人,為什麼要退?不發令全軍衝殺?”

黑披風將領身後的幾名將領之中,有一名最為年輕的將領恭敬且討教學習般輕問了一句。

“賀青,你始終要牢記一點,戰爭,不是用千人碾壓五百人,最後自己剩下五百人這樣簡單。而是要用最小的代價,保存實力,解決敵軍。”黑披風將領淡淡的應聲道:“你看到了沒有,對方全部是輕騎軍,我們若是全軍突擊下去,軍力自然佔據絶對優勢,但以對方的速度,可以很快脫出敵陣…我們的軍隊唯有浪費體力,於接下來的戰鬥十分不利。”

年輕將領面容一肅,“大人,先前你說對方統帥是個好對手,便是因為對方只派出輕騎軍?”

黑披風將領點了點頭,清冷道:“只要對方趕追殺上來,距離我們兩百步,我們便可以率軍反殺,到時這支騎軍至少會有三分之二變成屍體。”

“多謝大人指點。”年輕將領知道這些都是難得的經驗和智慧,在尊敬的微躬身行禮之間,他沉冷的目光驟然變得熱烈了些:“對方開始追擊了!”

……

林夕早就感覺出敵軍絶對不止一支輕鎧軍這麼簡單,先前伏擊邊凌涵的那一支偵察軍,就讓他覺得對方統帥原先甚至已經做好了派軍偷偷繞到草甸下友軍後方,徹底斷卻友軍後路的打算。

在擁有絶對優勢的軍力的情況下還如此做,只能說明對方的統帥是一名狡詐如狐的陰險難纏人物。

此刻在山丘頂部一聲軍令之下,輕鎧軍開始全速撤退,他心中便自然有些猶豫…因為他畢竟很少這種統御大軍經驗,對於多少步之下形勢對何方有利,戰局會出現什麼樣的轉變並沒有很清晰的直觀認知,他只是覺得此種形勢下追殺對手,至少能夠多殺死對方一些輕鎧軍軍士,但他又生怕對方的反擊會令輕騎軍蒙受嚴重的損失。

“大人,坡高約七百步,至少可沖四百步!”

就在此時,一聲聲音傳入了林夕的耳中。

這是持旗的孟肅的聲音。

這一聲聲音傳入耳中,林夕便不再猶豫,飛身一躍,躍上了一匹騎者已經落馬的輕鎧戰馬,長劍連動,瞬間將戰馬披掛的甲衣全部挑開,甩落。

這種輕鎧戰馬身上披掛的鎖片式甲衣也至少在百斤之上,此刻一除,這名戰馬頓覺渾身一輕,在林夕劍身一拍之下,頓時一聲嘶鳴,林夕又成了一支箭頭,閃電般切入了潮水般往上退潰的輕鎧軍陣中,瞬間竟穿透整支輕鎧軍,到了輕鎧軍的前列。

坡上黑披風將領和後方的數名將領目光都是聚集在了林夕的身上。

此戰之中,在戰陣之中如入無人之境的林夕自然是最耀眼的人物,此刻至輕鎧軍前列衝殺,必定對輕鎧軍的退卻造成很大的麻煩,造成輕鎧軍的更多死傷。然而無論是黑披風將領和後方數名將領的目光都是依舊平靜和冷厲,因為他們本身也都是修行者,他們在碧落邊軍之中也已經見多了這樣的猛將,而對於他們而言,戰爭的大局才是最為重要的,這樣的猛將在大軍面前根本改變不了什麼,只要在優秀的指揮之下,軍勢佔據絶對的優勢,這樣的猛將也會被瞬間殺死。

只是想要看清一些這些衝殺在最前面的修行者的面目和修為,身穿黑披風的將領往前走了幾步,在傾斜往下的山丘頂部完全露出了身影,身後的黑色披風被風完全吹起,他的整個人似飄飄欲飛,給人一種更加強大自信的觀感。

林夕就在此刻看到了這名黑披風將領。

此刻距離孟肅所說的可沖四百步的安全距離已經不足百步,他在半山坡上,和這名黑披風將領已經距離不遠。

他知道這山丘往後看不見的坡上,肯定還停留着強大的軍隊,他之前也是在仔細的計算着距離,準備再往上衝一段,就喝令回軍,但不知為何,此刻看到這名站立在頂端,明顯是對方統領,身上黑披風完全飄揚起來,給人一種不可一世感覺的將領,他的心中卻湧起了一種強烈的,甚至不可遏制的衝動。

他忍不住想要衝殺上去,殺死這名居高臨下,冷漠的注視着戰局的黑披風將領!

這股衝動令他的呼吸都有些急促起來…而且他沒有壓抑這種衝動,在這一瞬間,他便決定要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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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七章 劍至,人頭落

有許多時候,人有強烈的衝動,但卻都不敢去做。

否則這世上便不會有暗戀這個詞了。

就如此刻,在碧落陵的另外一處地方,張平看著前方不遠處那名女子完美的側影,心中隱匿着的情愫,卻是完全不可能出口。

本來就沒有多少年輕人能夠抗拒秦惜月美麗如畫的容顏。

先前在青鸞學院之時,張平對秦惜月並沒有什麼想法,除了他是個出身於瀟湘行省水龍陵的土包,而秦惜月卻是出身名門的金勺之外,青鸞學院的人還都以為秦惜月和林夕有情愫暗生,但那日御藥系新生殿下一把火,林夕和高亞楠之間的事情公開之後,張平對秦惜月的喜歡,卻是像雨後草地上的藤蔓一樣,無聲的蔓延了起來。

這是一種難以言明的感覺。

很多時候張平在閉上眼睛之時,都會出現秦惜月的容顏,但因為感覺得出秦惜月只是當他普通的朋友,甚至沒有林夕,可能秦惜月和他現在這樣的關係都沒有,所以在腦海中出現秦惜月的容顏時,張平便知道這只是自己單獨的喜歡,所以他的感覺便像是在冬天口渴時卻喝了一杯冰冷的水…這種感覺,便是難以出口的暗戀的滋味。

因為心中十分清楚雖然學院湊巧將兩人都調在同一支隊伍之中,但兩人之間的關係卻並不能因此而親近多少,所以此刻他便只有沉默的看著秦惜月完美的側影。

就算沒有腦海中那獨特的“青色輪盤”,林夕的許多想法也要比這個世上的人大膽一些。

經過了另一個世界的短暫而充滿遺憾的人生,在這個世界,他便不想留下許多遺憾,許多想要做的事情,便儘力去做。

眼下這名居高臨下,身上黑色披風飛展的將領看上去實在太過有高手風範,而且最為重要的,是這名將領的神色看上去太過冷漠,比徐生沫還要更為真實的冷漠。

這種對於聽從自己的命令衝殺的部下的生死都極其冷漠的人,林夕一直都很不喜歡。

所以林夕決定要試着殺死這名將領。

在做出這一決定的瞬間,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仔細的感知了一下體內的魂力。在感覺到自己體內的魂力只是消耗了小半之後,他便開始努力的調整自己的呼吸,開始蓄勢。

……

百步瞬間即過。

“退!”

一聲軍令從林夕的口中喝出,因為很清楚持旗的孟肅比自己更清楚什麼是輕騎退卻的安全距離,所以林夕並沒有做太多的手勢,只是極其簡單的用手中的長劍在馬臀上刺了一刺。

劍尖入肉不深,但劇烈的疼痛卻是驟然充斥在駿馬的腦海之中。

這一匹已經全部在往上奔跑的駿馬頓時一聲狂嘶,瞬間超過了平時的極限,整個馬身完全脫離了輕鎧軍的前列,遙遙領先衝出了數丈。

林夕一聲軍令發出之時,丘陵上方無論是黑披風將領還是他身後數名將領都是目光微沉,知道對方明顯也是久經戰陣的難纏對手,此刻他們並沒有什麼可乘之機。同時,持旗的孟肅也馬上接替林夕,大喝了一聲“退!”

所有平時訓練十分嚴苛的輕騎軍以極其統一的姿態第一時間減緩了馬速,以免自己人出現衝撞致死,接着都以一個完美的側馬動作掉轉了馬身,斜斜的衝下坡去。

然而就在此時,不管是敵軍還是這支輕騎軍,卻發現林夕已經遙遙領先,一騎絶塵,如電般直衝坡頂!

這一幕不知令多少人在這一刻瞠目結舌,被這種凌厲的氣勢和殺意所震懾。

更多的是感覺不可置信。

就連草甸中觀戰,覺得兩支騎軍的這一次相接要完美收官的那名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也是眼光驟寒。

即便是在他看來,此種單騎刺對方主將,也是極其冒險,幾乎沒有成功希望的事情。

此刻他的眼瞳中記住了那名直直衝上的年輕將領的身影,但是心中卻是震驚而微怒。

……

居然敢脫陣單騎衝上來刺殺秦將軍?

在一瞬間的錯愕下,黑披風將領身後的數名將領都面露冷諷之色。

先前那名虛心請教的年輕將領就將轉身,對著身後發佈命令。

在他身後那支烏壓壓的大軍之中,有三十具身形顯得過分龐大和威嚴的鋼鐵身形在沉默的等待着,散發着令人心悸的殺氣,偶有身上的符文閃出淡淡的光芒。

那是三十名身穿魂兵重鎧的修行者。

他身後這支烏壓壓的軍隊之中,不僅有這樣三十具顯得過分龐大的鋼鐵身影,還有六十具只是略小了一號的鋼鐵身影。

但就在他想要發令,讓三十具魂兵重鎧準備啟動出擊,化成鋼鐵洪流迎擊這名先前表現不俗,然而卻不知天高地厚的來刺者時,他身旁另外三名將領全部用冷厲和不贊同的目光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這名年輕將領便頓時明白自己錯了。

他此刻所在的軍隊,不是普通的碧落邊軍,而是碧落邊軍中的鐵軍,鐵策軍。他追隨的將領,不是普通的將領,而是碧落邊軍中有赫赫威名,有“不死將軍”之稱的秦將軍!

雖然他之前頗有勇者之名,但只是調來這十餘日,他便明白自己和碧落邊軍中這名著名鐵將是根本無法相比的。

以秦將軍的修為,還有自己這些人在場,面對這樣的一名單騎衝將,又何須動用其餘軍力?

……

黑披風將領連一步都沒有退。

在戰場上他完全沒有驕傲的概念,但是作為在雲秦都有一定聲名的名將,他深知氣勢在戰場上的作用。

對方這一名年輕將領此刻的決烈刺殺,使得敵軍的氣勢在此刻已經陡然上升到了頂點。

然而若是這名年輕將領被他隨手擊殺,他們這方的氣勢便立時佔據絶對上方,完全可以挽回剛才的一敗。

“只是一名至中階的大魂師而已…我很多年前,便已經是高階大魂師了。”

看著這匹越來越為接近的奔馬,他的眼睛微眯,在心中冰冷的說了這一句話。

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和林夕之間的這一戰。

在距離這名名將還有數米的距離之時,林夕雙腳重重的蹬踏在馬鞍之上,他的人已經如一頭狼撲了出去。

在此時,黑披風將領只是拔出了腰刀,穩定的朝着飛躍而來的林夕斬了過去。

他的腰刀微彎,在此時放出光亮,刀身上如有一朵朵粉紅色蓮花在盛開,妖異而狂暴。

他身後的數名將領只是上前一步,和這名黑披風將領保持半步距離,並未出手,只是預防不測。

“是秦擎黃!”

看到這柄微彎而艷麗耀眼的彎刀顯現在黑披風將領的面前,輕騎軍和草甸戰場之中的許多人立時認出了這名黑披風將領的身份,立時變了臉色。

然而就在此時,唯有身後披風如鐵鑄般被自己身上和刀上迸發出的氣息往後抖得筆直的碧落名將秦擎黃聽到林夕的口中喝出了意義難名的兩個字:“吉祥!”

“吉什麼祥?”

這名碧落名將不理解,但他的刀勢卻自然不可能有絲毫遲鈍。

在他的感知之中,他的刀將會比對方更快一分的落在對方身上,除非對方閃避或是阻擋。

然而就在此時,他都沒有注意到的是,一個肉嘟嘟的小爪子從林夕的胸口伸了出來。

一股股獨特的魂力從這支小爪子中湧出,隨即化成了狂暴的力量,變成了一股在黑夜中難見的冰流。

“喀喀喀…”

他前進的粉紅色蓮花盛開的彎刀上驟然發出了無數結冰的聲音,一層層水晶般的不規則冰殻在彎刀上形成。這名碧落名將只覺自己衝入了一團糾結難散的冰水之中,他原本平靜冷厲的眼眸中閃過了異常震驚和不可置信的神色。

他身旁數名將領也只感覺寒冬降臨,一時之間這數名將領都是身上魂力震盪,下意識的拔出魂兵,但凜冽的寒意竟使得他們自己都感覺自己的動作比平時遲緩了數分。

只是這剎那光景。

秦擎黃的刀如在不停破冰前進,身體僵硬。林夕如流瀑般的劍光卻是隨着迸發的寒氣瞬間降臨,從秦擎黃的脖子上掠過。

秦擎黃的頭顱飛了起來。

一時脖頸上的鮮血都被冰封住,沒有鮮血沖湧出來。

林夕的雙腳狠狠的踢了出來,踢到了這名已經無頭的碧落名將的胸口。

這名碧落名將的刀還在手中,但是已經喪失了支持,已經不會改變方向,對他沒有任何的威脅。

“蓬”的一聲,令山坡上數名將領全部心臟一縮的悶響之中,秦擎黃的無頭屍體往後飛跌了出去,而林夕借助這一蹬踏之力,整個人翻滾了出去,穩穩落地,然後開始朝着坡下狂奔!

他原先騎着的奔馬此刻才衝到山頂,數名渾身僵硬的將領甚至沒有了思考能力,下意識的往兩邊閃避。

而這一暮,落在坡下所有人的眼中,更是說不出的驚駭和震撼!

一騎沖頂,只是一劍,便斬了秦擎黃的頭顱,便踢飛秦擎黃的屍身,轉身而走!


[ 本帖最後由 r3431323 於 2012-10-27 14:31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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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八章 那一道不同的目光

潰退的輕鎧軍此刻距離秦擎黃被林夕刺殺之地也已經不過數十步,在他們眼中代表着勝利和強悍的將領被對方一劍襲殺,這種發生在他們眼前的一幕對他們的心神衝擊不會比那坡上的數名將領少多少。

這些意志如鐵的強悍軍人看到直衝下來的林夕,都自內心深處泛出了一絲寒意,一時之間,原本肯定要不惜許多條人命來堵截林夕,以讓後軍掩殺上來的輕鎧軍,竟是和一些二流的軍隊一樣,自動往兩側微分,相當於給衝殺下來的林夕讓開了一條路。

這支碧落邊軍中大名鼎鼎的鐵策軍中一部,竟是硬生生的被林夕殺得膽寒,殺得士氣全無!

“這個瘋傢伙!”

姜笑依等人原本就已經減慢了速度,綴在了撤退的輕騎軍的最後,從反應過來林夕的用意到此刻林夕一劍殺死,也只不過短短十數個呼吸的時間,他們還來不及有更多的思考,直到此刻,他們的腦海之中才同時閃現了這樣的一個念頭。

他們知道林夕的不凡,但他們也十分清楚,在對方有大軍押後的情形下,林夕就算是修為到了大國師,也依舊極其的危險。

這種事情,真的是瘋狂,難得一見。

“一劍光寒碧落陵…這就是未長成的將神麼…”

手持着一根巨大拒馬槍的高亞楠伸手擦拭掉了白生生的臉上濺到的幾滴血珠,她看著衝下來的林夕,想到了當年也是在碧落陵裡面,張院長一夜之間仗劍殺死了西夷所有的首領,想到林夕也是擁有將神天賦,她先前心中的一絲擔心和一絲嗔怒此刻已經完全消融,取而代之的唯有些驕傲。

因為這個不可理喻,瞬間衝破斬殺敵方統領,使得意志如鐵的碧落邊軍都心寒喪失士氣,讓開一條路來的人,是喜歡她,而她也喜歡着的人。將來的有一天,她會披上紅衣,成為他的妻子。

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不管現在有多強大的武力,畢竟還是初出學院的小兒女。

此刻其餘的人,自然不可能像高亞楠一樣想得這麼多,想得這麼遠。

此刻林夕這沉冷而強悍的沖頂一劍刺殺,給其餘人的感覺,除了震撼,還是震撼。

草甸中,佈滿屍身的戰場內,許多人發出異常沉重的呼吸聲,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背心都被冷汗濕透。因為他十分清楚,秦擎黃的修為絶對只在他之上,即便換了他能夠衝到秦擎黃的身前,也絶對會被秦擎黃殺死。

然而秦擎黃這名在碧落邊軍早年和唐藏軍隊衝突時,便有過七進七出衝殺敵陣戰績,身中十數箭都不死,號稱不死將軍的雲秦名將,竟然就這樣在陣前被人一劍殺死了?

鏡天后軍大部鎮守的高坡上,因為距離很遠,在略顯朦朧的火光之中,所有人都看不清秦擎黃的彎刀,從而並不知被林夕一劍殺死的如此赫赫有名的一位將領,所以雖然發覺了發生的事情,同樣震撼,但這震撼卻相對而言略小些。

所以在略微死寂了一息的時間之後,整個鏡天后軍發出了一聲難以用言語形容的震天大吼和歡呼聲!

“轟!”

這一聲震天的歡呼聲響起之後,前方草甸上的人和正在撤退的輕騎軍才反應過來,再次爆發出了一聲更為猛烈的歡呼聲和喝采聲。

尤其是下方草甸上那些原本以為自己必定戰死的人們,此刻的這歡呼聲便更是說不出的熱血。

在壓倒一切的震天歡呼和喝采聲中,林夕如一道閃電,衝過輕鎧軍。

在第一道震天的歡呼聲響起之時,這丘陵上數名將領中的其中一名便想發令。

但是他剛剛揚起的手臂,卻被旁邊一名將領硬生生的按住。

兩人力道略微相持之間,身上的甲衣發出了一層輕微的簌簌聲。

他們正對著林夕的前半面身體上,都結了一層白霜,此刻正掉落下來。

“沒有用!”

按住身旁將領手臂的是一名雙鬢飛白的中年將領,這名將領臉上驚懼的神色也難消,但是他的聲音卻是十分冰冷堅定,喝了一句之後,他用極低的聲音,繼續急促的說道:“對方輕騎軍已鐵定撤出…此時全軍突擊,徒有耗費體力…且士氣已到冰點,如履薄冰行。”

這名身穿重鎧的中年將領最後一句如履薄冰行說得十分隱晦,但即便是這坡上最年輕的那名將領,也十分清楚內裡的意思…在這種情形之下,衝殺下去,恐怕再有些微變故,整支軍隊都有大敗甚至覆滅的危險。

被按住了手臂的將領冷靜了下來,手臂上的力氣卸掉,然而眼睛看到那滾落坡下,一直滾到重鎧軍腳下的秦擎黃的屍體,他忍不住想要發出震天的慘嚎,然而理智告訴他此刻不能這麼做,於是他的身體便難以抑制的劇烈顫抖了起來。

……

這星夜之下,一名雲秦名將以如此簡單而快的方式隕落,退出了帝國舞台。

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連連深吸了數口氣,才接受了這樣的事實,他也用盡了渾身的力氣,喝出了一聲,“退!”

草甸上所有還活着的人,開始全力拖動十七具完好的穿山弩車,朝着鏡天后軍鎮守的高坡撤退。

所有的輕騎軍迎接林夕的回歸,看到林夕在輕鎧軍的尾部搶得一匹戰馬,再次用劍挑解掉戰馬上的沉重鎧甲,在林夕飛快的衝到軍旗下方,歸隊的瞬間,這一支輕騎軍頓時又發出了震天的歡呼聲。

這些輕騎軍認出被斬殺是秦擎黃,他們知道,這一戰不管最終勝負如何,林夕和他們這一支輕騎軍,已經注定會被記載在雲秦的一些史書上。

這便是至高無上的榮光!

在他們充滿狂熱崇拜和尊敬的目光之中,林夕等人又衝至最前,在和草甸上撤退的人並行之時,林夕伸手示意,降低了馬速,在這支殘部的後方殿後。

林夕此刻還並不知道自己無意之中殺死了聞人蒼月手下的一名名將,他遙遙的看了一眼方才自己沖頂的地方,看著那個黑魆魆的山丘頂部並沒有什麼異動,他便放心的劇烈喘息起來。此刻就在他身旁的姜笑依知道他的魂力和體力消耗得也必定十分劇烈,需要一定的休息時間,他這名此刻的面目在許多人眼中也已經顯得分外堅毅冷峻,沒有了稚嫩氣息的青鸞學生手提着黑色長槍,略微前衝了幾步,衝到了那名明顯是統領的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面前,替林夕開始馬上詢問軍情。

“我們是鏡天后軍,正行軍此處。”

“碧落東郊逐鹿軍,奉命挺進山陽道,在此遭遇敵軍。除了這鐵策軍之外,對方還是否有援軍不祥。”

手持金色長劍的中年修行者明顯也是一名經驗豐富的領軍者,聊聊數句便極有條理的將軍情述說完畢。在快速交談之間,這名中年將領看清姜笑依和林夕、高亞楠、邊凌涵等人都是極其年輕,頓時心中一震,隱隱猜出了這些年輕人的來歷。

林夕漸漸喘勻了呼吸,看著金色長劍上明顯的雷紋,他便馬上猜出這名領軍的中年修行者應該是出身於雷霆學院的強者。

碧落東郊逐鹿軍,在碧落東境的中部,趕來此處的路途比他們還要更遠一些。

“您是?知道有幾支像我們這樣接管的軍隊在朝着此處行進麼?”雖然和雷霆學院在十指嶺中有過交手,但對於雷霆學院出來的強者,林夕卻並沒有什麼偏見,所以他對著這名中年修行者頷首行禮,馬上問道。

“丘寒山,暫代逐鹿軍統領,從中州來。”雖然林夕年輕,但方才的表現太過驚心動魄,所以此刻林夕執禮之下,這名在一路趕來碧落陵的途中就已經顯示出強大,令同伴全部折服的中年修行者不自覺的躬身對林夕回禮,接着搖頭,“只知一共有十五支進入接管的隊伍,但此刻不知有幾支成功。”

林夕心中苦笑了一下,點了點頭,他知道整個碧落邊軍光是入軍籍的便超過十萬眾,散落在碧落陵一共有五十餘支正規軍,就算十五支隊伍全部進入了碧落陵接管成功,依舊是絶對的劣勢。而且誰都知道,聞人大將軍最為強大的,還是他的門客和私軍。

雲秦律法禁制官員建立私軍,但關鍵在於天狼衛也只不過算是聞人大將軍的門客,關鍵在於誰也不知道聞人大將軍私訓有多少數量的軍隊…對於他這種級別的人物而言,一些禁令便已不得不具有兩面性。

林夕繼續努力的調勻自己的呼吸,開始打量起丘寒山統御的這支只餘三百餘人的逐鹿軍。

這支逐鹿軍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了敬畏和感激,但是有一道目光,卻是有很大不同,以至於讓林夕一下子感覺到了。

他看著那人,卻是有些驚訝的睜大了眼睛,忍不住輕呼出了那人的名字:“許箴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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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五十九章 天空中最亮的星辰

隨着林夕的這一聲聲音發出,高亞楠和姜笑依等人隨着林夕的目光看去,都是怔了怔。

的確是許家三公子許箴言。

因為在青鸞學院之時,許箴言是很出名的大金勺,且為人也不怎麼低調,所以青鸞學院這一批學生幾乎人人都認得這名許家的三公子。

在青鸞學院時,許三公子出入哪次不是前呼後擁,光彩奪目,然而此刻的許箴言,和之前的許三公子哪裡還有半分相同,完全就像是換了一個人。

他的臉色蠟黃,顴骨高高|凸起,頭髮也是散落沒有光澤,身上肩膀和背部都纏着厚厚的紗布,紗布上有深淺不一的乾結血跡,形容哪裡還像個世家公子,和中州的乞丐也沒有太大的區別,因為過分清瘦,他的眼眶都有些微凹,看上去比在學院之時好像驟然老了五六歲的樣子。

此刻他勉強騎坐在一匹戰馬上,看著林夕的目光,說不出的冷厲怨毒。

和他的目光對撞之間,林夕感覺出他目光中比在學院時更深的敵意和怨毒,只是不能理解,直覺不快的皺起了眉頭,然而許箴言的身體卻是不可遏制的索索發抖起來。

自從遭受聞人蒼月部下的第一次刺殺開始,許箴言這一行人又遭遇過不知道多少凶險,最後在成功接管碧落東郊逐鹿軍時,他所在的,由丘寒山所率,從中州皇城暗中出發的這一支隊伍,只剩下了五人。在那次野渡刺殺就遭受重傷的許箴言每日裡都是過着惶惶不可終日生活,在遭遇敵手之時,即便他傷重,還是不得不拚命,只是為了要活下來。

他的傷口始終都沒有癒合,在有化膿跡象之前,丘寒山等人甚至只能用火炭烤炙的方法來阻止他的傷口惡化。

他每日裡想著的事情,就是會不會有新的兵刃刺入自己的身體,能不能活着見到明日的日出,即便是在睡夢之中,他也會突然因噩夢而大叫驚醒,渾身都被冷汗浸濕。

他什麼時候經歷過如此的苦難,這些時日對於他而言,就是無窮無盡的地獄和噩夢。而在很多次的噩夢之中,他夢見猙獰恐怖的鬼物的面目卻是都林夕的面目。

因為雖然明知道以自己父親許天望的冷酷程度,即便不是林夕,即便是換了其他對手,也同樣會如此冷酷殘忍的對待自己,也絶對會派自己來碧落陵執行這種任務。

然而許箴言的心中始終以為正是因為林夕的表現太好,太過優秀,使得他的父親在比較之下心裡產生很大的落差,才會這樣的對待自己,且許箴言也是真的喜愛秦惜月,他一直都以為,若是沒有林夕,秦惜月絶對不會拒絶許家的聯姻請求,也不會更令許天望覺得自己沒用。

這些時日下來,雖然他的修為和意志都無形之中得到了很大的提高,已經成為了一名陰忍而懂得廝殺的修行者,然而他潛意識裡認為自己的一切苦難都是因林夕而起,心中的恨意和怨毒便自然變得比以前更為強烈。

尤其此刻,在先前的戰鬥之中他已經魂力耗盡,已經和普通的傷員沒有區別,再看到自己如乞丐般落魄,而林夕卻是以此種震撼的方式,一劍斬殺名將重新真實的出現在他的眼中,他如何還能控制得住自己內心之中的情緒?

怨毒、憤怒、再加上對林夕表現出來的實力的震驚和恐懼…這些種種,使得他的渾身發抖而完全不能停止。

丘寒山自然已經清楚許箴言的身份,聽到林夕不由自主的一聲低呼,叫出許箴言的名字,他便更加肯定林夕等人的身份,看著林夕和高亞楠這些年輕人,他心中輕嘆了一聲,心想青鸞學院這年真是出了些不得了的人物,怪不得之前雷霆學院即便有了完顏暮燁和賀蘭悅汐這樣的學生,在十指嶺之中還是一敗塗地。

“林夕!”

不知道出於什麼心念,這時索索發抖的許箴言從喉嚨間擠出了林夕的名字。

邊凌涵一直都很心直口快,尤其和佟韋接觸久了之後,不自覺的也染上了佟韋的一些桀驁氣息,此刻林夕看到許箴言的目光,因為還在撤退途中,只是皺了皺眉頭沒說什麼,她卻是忍不住,眉頭一挑,冷笑着看著許箴言道:“許箴言,即便不念在同窗之誼,好歹我們到來也正好救了你的性命,你不對林夕致謝,至少也要客氣些,何必用這樣的眼光看他?”

聽到邊凌涵的這一句,看著這些平時自己在學院看不起,此刻卻是一個個遠比自己要威風的“土包”,許箴言反而慢慢的平靜了下來,“謝?”他幽幽的看著邊凌涵和林夕,冷漠搖頭道:“和被你們相救相比…我寧願沒有人來救我,因為這對於我而言反而是一種難以忍受的羞辱。不過有些事情我倒是要謝謝林夕,沒有他,我不會這麼快學到很多東西,想明白很多東西。”

“我不明白你到底是怎麼想的。”邊凌涵看著許箴言低聲冷嘲道:“我就不明白林夕哪裡惹到了你,以你這副樣子…就算沒有林夕,恐怕秦惜月也不可能喜歡你。”

“是麼?”

許箴言笑了起來,笑得十分陰冷。

他的笑容讓林夕又忍不住皺起了眉頭,不是因為再次對許箴言的態度有所不快,而是許箴言此刻陰冷的笑容讓他也感覺到許箴言和以前也已經變得不同,至少在心性上已經脫胎換骨,變得更難對付。就像原本一頭稚嫩的狼現在變成了一頭受過傷的陰狠獨狼。

“你看到了麼?”

就在他覺得許箴言也已經真正成長為對他有些威脅的對手而皺眉之時,許箴言抬起了手,指着天上的星空。

順着他的指點,邊凌涵和姜笑依等人看到了天空中一顆最亮的星辰。

“那顆星辰看上去和別的星辰也沒有任何的關係,但是它的光芒卻遮掩了旁邊那些星辰的光芒,有這樣的一顆星辰…誰會過多的關注它旁邊那些星辰?”許箴言看了邊凌涵一眼,緩緩的接著說道。

“這麼說你也知道林夕是那一顆最亮的星辰?”邊凌涵有些快意的看著許箴言,道:“可你恐怕怎麼都比不上林夕。”

“那只是現在。”

許箴言低下了頭,說了這一句,一個字都不再多說。

在和邊凌涵對話之前,他看到林夕的強大,想到以林夕此刻的實力可以輕易的滅殺自己,心中還是十分的恐懼,但是此刻他完全克服了心中恐懼的情緒,他心中卻是反而湧出了一種不過如此的痛快感。在低下頭的瞬間,他在心中冷漠的想著…父親,既然你喜歡冷酷,那我就會做你喜歡的那種冷酷的人,不管你如何無視我的生死,我畢竟是許家的人,我的改變和強大,也必定會使你高興。

邊凌涵不可能知道許箴言此刻心中的想法,她看了許箴言一眼,也不再多說,只是在心中冷笑的想著,若是你將來對我們不利,我可也不會管同窗之誼,會毫不留情的將你一箭射死。

……

輕騎軍回坡。

十七具完好的穿山弩也在戰馬的協助拖曳下,被拖上了坡頂。

林夕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雲秦最強大的制式軍械,他知道這種脫胎至輪盤守城弩的穿山弩威力足以洞穿大國師的身體,而他之前從安可依的口中,便已經知道大國師的身體和聖師的身體也沒有太大的差別,只是因為聖師的反應和速度不是一般的修行者所能想像,這種沒有變化的弩箭在他們的眼中應該顯得緩慢,對他們沒有太大的殺傷作用。

但對大國師級別的修行者都有強大的威脅,這種軍械便已經足夠讓人心悸。

林夕打量着這穿山弩車。

他看到這穿山弩車外表就如一個個長方形的封閉青銅車廂,只是尾部有鐵索通出,前方有三個用以裝備巨型弩箭的孔洞。

“轟!”

還沒有來得及細看這種鋼鐵怪物一般的強大軍械,一陣歡呼聲和吶喊聲又陡然在這高坡上轟然炸響。

“神威!”

“神威!”

大片大片的軍士齊齊的呼出了這樣的聲音,令人熱血沸騰,蕩氣迴腸。

林夕不解,轉頭之間,卻看到幾乎所有鏡天后軍軍士的目光全部聚集在自己的身上,再看到輕騎軍的幾名校官在清點人數,他便反應了過來。

整支七百人的輕騎軍,在這一輪衝殺之下,只折損了五十名不到的軍士。

犧牲固然令人悲沉,然而對手是一支五百人建制的輕鎧軍和數百名的碧落邊軍殘部,在殺得對方只有兩百名左右的輕鎧軍能夠逃離的戰績下,只有這樣的損傷,這種戰績,已經足以讓任何碧落邊軍的將領驕傲至極。

而且留守的鏡天后軍大部也開始知道被林夕斬殺的是秦擎黃!知道面對的是秦擎黃統帥的鐵軍!

於是這讚頌勇武和勝利的邊軍吶喊聲,便自然響了起來。

林夕微微沉吟,轉身對著草甸戰場和對面的山丘下,緩緩的行了一個軍禮,清聲道:“為了逝者…為了榮光。”

全軍在林夕轉身行禮之時迅速沉寂,陷入無聲。

聽到林夕的聲音,又想到林夕靈祭祭司的身份,所有鏡天后軍的軍士胸中熱血更是沸騰,臉上卻更是肅穆,於此刻,他們感覺得出來林夕對於每一名普通但勇武的軍人的尊重,他們也都齊齊的行了一個軍禮,肅穆出聲:“為了逝者…為了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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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章 黑夜中的熱淚

“真是虛偽。”

不顧風範的坐在地上,爭取一切時間休憩的許箴言看著林夕的側臉,在心中鄙夷的冷笑了一聲。

以一支輕騎軍破輕鎧軍,而且單人匹馬的衝破,一劍斬殺了秦擎黃這樣的名將,完成了這種平時只有一些瞎編亂造的軼聞裡面才有可能出現的事情,此刻林夕臉上卻是沒有什麼驕傲的神色,在他看來實在是十分虛偽。

然而他並不明白,林夕覺得這並不值得驕傲,在這一刻他只是莫名對聞人蒼月又多了些憎惡,因為他知道像聞人蒼月這樣已經能夠掀動整個雲秦的人物,很多時候有比別人更多的選擇,如果換了自己,一開始只是因為進不了中州皇城的元老會,就不惜付出這麼多忠實的部下的生命麼?

看著那一地屍首,火苗漸漸熄滅的戰場,林夕毫不虛偽的沉吟着,接着他覺得這個假設很沒有意義,所以他便不再多想,但他肯定自己和聞人蒼月不會是一樣的人。

他轉過身,未來得及和丘寒山等人再行交談,卻看到安可依朝着自己點了點頭,他知道安可依有些話要說,正好他也有些話要問安可依,便直接朝着安可依走了過去。

在高坡上往一側走出了一段之後,安可依才停了下來,看著跟上來的林夕,直接用讀書般的語氣道:“你剛剛殺死的是秦擎黃。”

“他很強。”林夕看著她,認真的問道:“他很有名麼?”

“至少是在碧落邊軍中排名前十的名將。”安可依點了點頭,“在雲秦也很有名。”

林夕忍不住道:“怪不得他們叫得好像分外大聲。”

安可依習慣性的將幾縷散落下來的頭髮夾到耳後,依舊用讀書般的語氣道:“他統帥的是鐵策軍,是以鎧甲軍和魂兵重鎧為主的軍隊。而且他的兩名副將陳垣和荊刺酒都是可以獨擋一面的厲害將領。鐵策軍的軍力還是在我們之上,我們在這裡不走,拖着他們,對其餘趕去山陽道的友軍更為有利。”

“老師的意思是,如果硬拚硬…我們還未必對付得了他們。如果繼續行軍,被他們截住遭遇戰,我們應該會敗?而我們不走,他們也應該會和我們僵持着,畢竟我們還有這麼多穿山弩,他們硬攻我們,我們就反而有機會。”

“是的。”

“那有可能策反他們麼?”

“沒有可能,無論是秦擎黃和陳垣還是荊刺酒,都是聞人蒼月一手提拔起來,是對他極其忠誠的死士。只要有策反接管可能的,便也會派人去了…”

聽到安可依的這句話,林夕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由得眼光微亮,用更低的聲音道:“老師,既然無法策反…你應該是有殺死他們的能力的。”

安可依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眉頭微蹙道:“只能出手一次…除非你一定要我使用,否則我會繼續留着。”

她這句話的含義很難理解,但是林夕卻是頓時就明白了…她那在侯雀城可以滅殺一條長龍的“藍杏”,想必也是和“流沙”一樣極其珍貴,她也只有一枝。

“那就請老師留到更需要動用的時候。”林夕想到那日唯有他見到的無數人瞬間死亡的景象也實在太過可怖,他便心中有些髮毛的馬上點了點頭。

“許箴言和你有很大過節?”安可依點了點頭,又語氣平平的問了這一句。

林夕老實的點了點頭:“非常大…他和許家想要我死已經不是一次兩次了。”

安可依也點了點頭:“學院對學生在外面的恩怨並不怎麼管。”

“老師你是反而怕我顧忌學院而心慈手軟?”林夕明白了安可依的意思,笑了起來,道:“我當然不可能…其實我本來可以給他一個機會,畢竟不是他自己來殺我,好歹也算同窗一場,但我看他對我的敵意現在反而更濃,今後我要是發現他要對付我…只要我有可以對付他和許家的機會,我肯定不會有絲毫憐惜。”

“對於他是如此,對於別人也是一樣。”林夕看著安可依,又補充了一句。

“好。”

安可依轉身開始往回走,“你需要冥想修行,補充一些魂力了。”

……

夜色瀰漫在碧落陵。

艾綺蘭行走在夜色之中。

這名比邊凌涵看上去還要瘦弱的女子,卻比起學院的絶大多數學生都有着強大堅忍的意志,以及更光明的品質。

所以她被挑選成了學院的守夜者。

此刻她行走在在碧落陵外,一條對著山陽道的山巒之中,和黑夜便顯得分外的相容。

孤獨永遠是最難以忍受的東西。

然而她卻是始終默默的承受着獨自一個人在黑夜中行走的孤獨。因為她十分清楚,自從在學院中做出了這樣的選擇之後,她便必須要面對和承受這些事情。

在先前,她是一直奉命暗中保護着林夕和邊凌涵等人,即便在龍蛇邊關,她也是一個人行走,暗中跟着林夕,直至遇到紅衫琴師和佟韋。

在見過林夕所做的一些事情之後,她更加無悔於自己的選擇。

她覺得自己至少在幫着林夕做一些事情,她的心中便覺得有意義,覺得更加光明。

但是此次林夕等人進入碧落陵,她卻從佟韋的口中接到了不同的命令,讓她不要跟着林夕,卻是趕來這片正對著碧落陵山陽道的這片山林。

她不知道學院的用意,但她還是如期來到了這裡,獨自一人。

她有些茫然的朝着地圖上標定的一處山林前行着,直到有一個聲音突然響起在她的耳中。

“你終於來了。”

按理來說,在這種孤獨一人行走在荒野大山之中時,驟然只聞人聲不見其人,必定會使人毛骨悚然,但不知為何,艾綺蘭聽到這個聲音卻是並沒有多少驚恐,她只是警惕的停頓了下來,然後順着聲音發出的地方看去。

她看到了在一棵樹下,靠坐著一個渾身籠在一件厚重黑袍,看不見面目,好像黑袍裡面也是一切都是黑色的人。

“你?”艾綺蘭看著這人身上的厚重黑袍,她冰冷的手心突然有些熱了起來。

“這兩件東西給你…”

黑袍下看不見面目,好像裡面一切也是黑色的人好像笑了。兩件東西飄飛到了艾綺蘭的面前。

艾綺蘭下意識的接住。

她首先覺得沉重,接着看到是一條極長的巨蛇狀銀色鎖鏈,而這條極長的巨蛇狀銀色鎖鏈,卻是由無數長長的,更細的,佈滿符文的銀色細蛇旋繞而成。接着她才看到了另外一件東西,一冊薄薄的小冊子。

未看小冊子的內容,光是這條銀色巨蛇般的魂兵上玄奧的符文,便令她感覺到了這兩件東西必然珍貴。

因為她最近很少和人說話,又因為她並不認識面前這人,但對方卻直接給了她兩件肯定不同尋常的東西,她便不由得結巴了起來:“為…為…什麼給我?”

“因為我快死了。”黑袍下看不見面目的人笑着,“因為我對你很滿意。”

艾綺蘭更加莫名的惶恐起來,有些不懂得如何說話,“你…你怎麼了?”

“我被王庭大供奉倪鶴年打成了重傷…已經支持不下去啦,所以才通知你趕來…雖然你得了我的一些傳承,但我真的不希望你走我的路,你可以自己選擇…如果…當然如果有機會,將來能幫我狠揍一頓倪鶴年的話,我會更加的開心。”黑袍下,裡面一切也好像是黑色的人溫和的笑着,聲音卻是越來越低微。

艾綺蘭驟然想明白了什麼,她呼吸停頓了:“你…你是暗祭司?”

黑袍下似乎響起了一聲輕笑,一聲如鬼魂,但卻是充滿傲意和無悔的輕笑聲。

然後黑袍下便化成了一片死寂,再無任何的聲息。

艾綺蘭的雙手微微的輕顫了起來。

她不認識這人,從未見過這人的面目,只是和這人說了幾句話,但是此刻,不由自主,她的眼中卻是充滿了熱淚。

一滴滴的熱淚,順着她的臉頰不停的滾落下來,滴落到她手中那條巨大卻輕柔,可以輕易的盤繞在身上的銀色長鞭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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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一章 決戰之日

天將明。

一夜未眠的碧落邊軍第二號人物,氣質深沉如寒潭水的程玉依舊站在沙盤前等待着新的軍情和思索着戰局。

此刻他面前的沙盤上,碧落陵東境那些小旗的位置已經和前日截然不同。

有六面黑色小旗簇擁在山陽道的入口處,這六支軍隊顯然是防止雲秦地方軍從這個地方大規模突入。

原本的七面紅色小旗已經只剩下五面,聚集在聚寶盆丘陵地帶和山陽道的交接地帶,而足足有十三面黑色小旗已經形成了半合圍之勢,紅色一方和黑色一方明顯對撞決戰在即。

不知想到了哪個難解的問題,程玉的眉頭皺了起來,越皺越緊。

營帳門簾被掀開了,只是在微風流入的一瞬間,程玉的臉上便頓時流露出了驚喜和尊敬的神色,他轉身,對著走入的人躬身行禮:“大將軍。”

整個碧落陵,能讓程玉如此的,唯有一個人,聞人蒼月,聞人大將軍。

眉濃如墨,身軀如鐵的聞人蒼月微微頷首,不出一言的走到沙盤前,只是一眼掃過,便好像看透了程玉此刻心中所想,轉頭看著眉頭還沒有完全鬆開的程玉,極其直接和簡單的說道:“西夷人不會來了,有般若寺的人插手,我沒有能殺死谷心音。”

程玉十分清楚這幾句話代表着什麼樣的意義,他的臉色微白,也不出聲的點了點頭。

“你心中還有什麼不解?”聞人蒼月看著他,平靜的說道。

程玉知道聞人蒼月不喜歡浪費時間,而且他也不喜歡浪費時間,只是看了一眼沙盤,他便沉聲道:“我想不明白,對方只有五軍,在軍力上面完全沒有和我所能調動的十三支軍隊相比,為什麼還要在山陽道這裡和我擺出會戰之勢。”

“你要明白,即便地方軍那些庸才有敢和我們為敵的勇氣…從一開始,皇帝和那九個老人也從來沒有動用大軍將我們硬吃掉的打算。要想硬吃掉我們碧落邊軍,雲秦帝國至少一半的地方軍要被我們打得恢復不了元氣。”聞人蒼月淡淡的看了一眼程玉,於平淡之中流露出說不出的自信和威嚴,“雲秦皇帝和那九個老人根本承受不了有二三十萬軍隊傷亡的代價,所以你根本不用擔心會有大規模的地方軍強行突入碧落陵。他們現在這麼做,是故意引得我們將軍隊全部聚集過去會戰。他們這幾支隊伍裡面,肯定有什麼至關重要的人物,能夠瞬間改變戰局。”

程玉眼中閃現出了些震驚的神色,“您的意思是說…敵方是故意引得我們那麼多軍隊過去,然後他們裡面,有可以瞬間瓦解我們許多軍隊的士氣,或者直接一舉策反我們許多支軍隊的人存在?”驀的,他想到了一個可能,不可置通道:“難道是御駕親征?”

“若是說長公主來還有可能,長孫錦瑟…他想要開創萬古未有的基業,比任何人都要惜命,怎麼可能會來。”聞人蒼月微諷冷笑道:“長公主只是一介女流,唯有那名從沒有露過面的太子,才有可能令我那些部下的意志出現鬆動。”

“太子?”

程玉心中頓寒,他自然明白一名未來的雲秦皇帝會有着什麼樣的威信和號召力,這樣的人,若是在大軍陣前展露身份,那足以摧毀絶大多數軍人的意志。

“那我避免和他們會戰…爭取逐個擊破?”程玉很清楚在那種大軍會戰之下,即便是三倍以上對方的軍力,士氣瓦解和陷入混亂的一方,也絶對會遭受大敗。以他此刻的計算,若真是太子領軍,在陣前見軍,他們一方的戰敗的可能性會在八成以上。

這戰一敗,碧落陵東境便全部落於對方之手,非但碧落陵三分之一軍力瓦解,被對方所用,而且山陽道和碧落陵邊境對於雲秦其餘各地軍隊和進入的修行者而言便暢通無阻。接下來整個碧落邊軍,便根本不可能有翻身的機會。

也就是說,這自己想不明白的一點,竟是決定整個大戰的關鍵。

若是聞人蒼月不回來,這一戰就會在兩三個時辰之後便全面爆發,只是兩句話出口,數個呼吸的時間,他的背心全部佈滿了冷汗,連鼻尖上都有明顯的細小汗珠滴落。

“你還是錯了。”聞人蒼月搖了搖頭,“根本不需要改,我便是要你這樣做,要你這樣隨着他們的意思,大軍和他們會戰,所有這些軍隊聚集在一起,然後逼他們中間這個人現身。你只需要做到把握好時間,等我到了陣前,才開始這次會戰。”

程玉這一生中也不知指揮過多少次戰役,但是卻沒有一次這麼驚心動魄,他顧不得擦拭汗珠,點了點頭,深吸了一口氣:“您想要在陣前擊殺太子?”

“這是我一定要做的兩件事之一。”

聞人蒼月輕笑了起來。

因為他的強大和威嚴,普通的笑容在他的臉上便顯得分外的古怪和驚心動魄,他笑着看著程玉,道:“長孫錦瑟只有這一個兒子,而且這個兒子是他早早指定接替皇位的人,可見他對這個兒子是多麼的喜愛和賦予厚望。我一直想著,若是殺死了太子,長孫錦瑟會發什麼樣的瘋…這種事情,實在是最有趣,最值得期待的事情。”

“這本來是和我中州皇城之戰…歸根到底,卻是要看碧落邊軍到底是對我的忠誠和敬畏多一些,還是對太子的忠誠和敬畏多一些。”聞人蒼月搖了搖頭,笑道:“如果是長孫錦瑟自己來還差不多…”

聽到聞人蒼月的話明顯比平時多了不少,也囉嗦了不少,程玉便可以清晰的感覺出來聞人蒼月前所未有的狂熱之態,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和你一起過去。”

“好。”

聞人蒼月看了他一眼,點頭:“既然中州那幾個老人想出了這麼陰毒的辦法,將籌碼壓在了這裡,我們自然也要全力砸上去。”

……

……

天光漸亮。

林夕被一些異樣的聲音所驚醒,在睜開眼之時,他看到高亞楠等人已經朝着他走了過來。而對面的山丘之後,有大股大股的塵煙飄起。

“鐵策軍已經主動開始撤離,似是朝着山陽道在突進。”

姜笑依飛快的告訴林夕此刻的軍情。

林夕起身,直接快步走到在一旁的孟肅身前,微躬身請教道:“孟大人,我雖不知你先前所任何職,但治軍之道,你明顯比我經驗更為豐富,以你之見,以鐵策軍的構成,若是引蛇出洞,我們保持多少步距離最為安全?”

孟肅神色頓時一凜,此刻誰都可以肯定,林夕是雲秦一顆正在升起的將星,而一般此種天才人物必定十分自信和孤傲,但林夕卻是如此的謙虛守禮…這更讓他覺得林夕的不凡,心中對林夕越發尊敬。“鐵策軍的強大主要在於魂兵重鎧。”他馬上躬身回禮,輕聲的詳細解釋道:“魂兵重鎧,國士以下根本破不開,三十具魂兵重鎧衝擊起來,我們所有修行者上去都恐怕要死傷慘重…不過一般魂兵重鎧的魂力只夠支持一停的時間,全速衝刺千步左右的距離之後,魂兵重鎧的魂力便消耗無幾,所以我們此刻只要考慮魂兵重鎧的威脅,千步左右即可。”

林夕沒有什麼猶豫的點了點頭,“我要揮軍跟上去,你看如何?”

孟肅輕聲道:“在我看來,這也是目前最好的選擇…其餘友軍到達山陽道的話,那裡必定有一場大戰。”

林夕不再猶豫,握了握拳,軍令很快層層傳遞下去,軍隊開始全速追趕鐵策軍。

……

隨着時光的流逝,碧落陵的天色終於大亮。

紅日驅散了薄霧,一支拖着數十架穿山弩車的碧落邊軍進入了山陽道區域。

拖着這一架架穿山弩車的,也不是普通的戰馬,而是一頭頭巨大的白色斑斕猛虎!

這些比高頭戰馬還要身型巨大的白色斑斕猛虎的頭上和腹部等關鍵部位,還覆蓋着金色的甲鎧,在陽光的照射下,更是顯得分外的威武和令人心悸。

看到這支隊伍的到來,看到隊伍中高高飄揚的十餘面綉着“程”字的青色大旗,這支軍隊前方和側翼的高地上一些原本已經到達駐守的軍隊將領都是瞬間眼中冒出了欣喜和狂熱的神色。

他們知道,這是程大將軍親率猛虎軍臨陣督戰!

猛虎軍前行,到達了散落在這片平原上的十餘支軍隊的中列,在一片高度只有五十餘步的土坡上停留了下來。

一輛封閉的金色戰車由八頭金甲猛虎拖動,到了最前方。

車門打開,已經換上渾身金甲的程玉,披着長長的金色披風,出現在所有碧落邊軍的視線之中。

他的面孔在金色鎧甲和金色頭盔的映襯下,顯得有些過分白皙,但在他跨出車門的第一步,他身上鎧甲上所有符文閃動,一條條金色的光紋如數十顆流星在他身外飛快的旋轉,他身上迸發的磅礴元氣,瞬間在他的身前形成了一頭有着巨大雙翼的白色斑斕猛虎,有如實質。

“轟”的一聲,天地之間驟然響起一片排山倒海的歡呼聲和大吼聲。

高手就是高手,只是站在那裡,不需言語,只是露出一些力量,便已將大軍的氣勢提升到了頂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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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二章 將軍行

程玉這一方聚集的十餘支大軍的對面,聚集着數支大軍。

因為單獨一支軍隊過於靠近對方,都極容易被對方吃掉,所以此刻雙方都已經形成集結對峙之勢。

在這接近正午的陽光下,程玉不需要黃銅鷹眼,就可以看清楚對面聚集的那數支大軍中飄揚的旗幟上面的花紋,可以清晰的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軍士身上鎧甲和兵刃的反光。

同樣,他知道對方肯定也已經能清晰的看到自己。

……

對面數支樹立着金黃色龍旗的軍隊中軍之中,陳暮和十餘名將領站在一個臨時搭建的將台上,看著對面清晰可見的一支支嚴正以待的肅冷軍隊,看到了從金色戰車中走出,只是站在那裡,就將對面大軍的氣勢提升到了頂點的程玉。

“這就是飛虎將軍程玉?”

陳暮遠遠的看著身上金色披風如旗幟飄揚,頂天立地般威武的程玉,輕聲讚歎道:“我雲秦真是人才輩出,程將軍威風如此,只可惜…”

說到只可惜三字,陳暮沒有再說下去,但他身後所有的將領,心中卻都十分清楚這三字包含的意思。

天際似隱隱有雷聲傳來。

一名校官很快快步接近了將台,迅速報導:“鐵策軍正從側後翼接近,右方鏡天后軍正在追趕。”

“鏡天后軍?他也到了…”

陳暮微微一笑,看了身旁的杜占葉一眼,輕聲說了這一句。

除了杜占葉之外,周圍的所有將領和修行者都是心中不解,不知道陳暮此刻說的那一個“他”是指誰。

“時候差不多了。”陳暮並沒有什麼停留,只是平靜的正視着對方密密麻麻的佔據連片的高坡、草甸,像一片黑色潮水一般的敵軍,開始動步。

所有將領心中都十分清楚,程玉出現之後,敵軍的士氣提升到了頂點,對方隨時都有可能發動進攻,此刻的確是到了必須開始的時候,但他們也十分清楚這是成敗在此一舉的時候,心臟自然都劇烈的跳動了起來。

“侯!”

一聲聲尖厲至極的軍令,頓時接連不斷的在軍中震響,一時間,這片草甸上方的空氣都似乎變得異常粘稠起來,充滿了血腥氣。

陳暮上馬,朝着前方奔行而去。

一直跟隨在他身旁的杜占葉此次沒有跟上,因為她跟着也沒有絲毫用處,她的臉色因為緊張和擔心而變得異常蒼白,嘴唇不停的微微顫抖着。

一名原先停留在將台下方,相貌並不起眼,身穿普通灰色布衣的中年男子卻是面容平靜的跟了上去。

只在跟出的一瞬間,這名原本十分普通的中年男子在馬背上的身影就似乎變得異常挺拔,散發出了一種難以言明的大家、大宗師的氣度。

沒有人知道這名相貌平平的中年男子的姓名和身份,但此刻誰都看出了他的不凡。

陳暮也只是穿著普通的布衣,此刻孤零零的兩騎脫陣而出,在對峙兩軍之間,異常的顯眼。對峙兩軍加起來數萬名軍士的目光,全部聚集在了陳暮和他身後的那名中年男子身上,除了先前陳暮身邊的少數人和程玉之外,誰都不知道此刻這樣的兩名騎者孤零零的行走在天地之間是什麼意思。

“開始了。”

程玉在心中冷漠的吐出了三個字。

他沒有下任何的命令,只是不為人察覺的微微側轉過頭,目光掃了一眼身後的金色戰車車廂。

兩邊的軍隊都是如同兩條黑色的潮水。

兩個黑點行進在兩條黑色潮水之間。

此時,失去了主帥,從側後翼的方位急行軍趕來的鐵策軍,也已經可以隱隱看到兩條對峙的黑色潮水和那兩個黑點。

鐵策軍的所有人不知這兩個黑點就是決定整個碧落陵的關鍵,只道這大戰已經拉開了序幕,一時所有鐵策軍的人呼吸都是略微急促了起來。

此時,鐵策軍的後方,一千餘步開外,林夕和整支鏡天后軍可以看清數支友軍的陣列,但對於那兩個黑點卻還看不清楚。

程玉身後的金色戰車車廂之中,眉黑如墨、唇紅如血的聞人蒼月安靜的坐著,他的對面,坐著一名衣着十分華貴的美麗歌姬,捧着一個玉石琵琶。

這封閉的金色戰車車廂之中,唯有車窗的一些縫隙之間,有些光線如薄刃般透進來,根本看不到外面的景象,然而聞人蒼月卻似乎知道一切已經開始一般,驀然對著身前美麗歌姬出聲:“為我彈一曲將軍行。”

這名美麗歌姬輕點皓首,潔白如玉的十指彈動了起來。

車廂外,在一名將領的指揮下,數架穿山弩車調整好了方位,裝配上了兒臂粗細的恐怖弩箭,但是讓這名執行程玉命令的金甲將領和十餘名負責裝備弩箭的軍士都難以理解的是,這十餘支弩箭上都連了細而強韌的百煉鋼索,然後又擰成了一股,放到了金色車廂之前。

就在他們驚疑之間,車廂中有充滿了金鐵殺伐氣息的琵琶聲響起。

……

陳暮身下的戰馬開始緩緩停下。

他和身後中年布衣男子的位置,恰好位於對峙的兩軍中間。

“聞人蒼月…不知道你在不在這裡。”

停下來的陳暮緩緩的抬頭,看著程玉所在的高坡,在心中平靜的說了這一句。

沒有人可以輕視聞人蒼月的強大。

他自然也絶對不會輕視聞人蒼月。

但在他看來,此刻就算聞人蒼月在,也已經改變不了什麼。

除非聞人蒼月能在他開口,並表露出自己身份之前,就將他殺死,但此刻他距離對方軍隊超過一千五百步,這世上沒有任何一種軍械,能夠在他後方這名中年布衣男子的護衛下,對他造成任何威脅。

因為這名中年布衣男子雖然不出名,但他和倪鶴年一樣,也是來自中州皇城真龍山下的王庭供奉。

在數萬大軍的注視之下,停下來的陳暮伸出了手。

他的手掌向前,朝着前方的碧落大軍,就像是在和自己的家人打招呼,他發出了一聲輕微的悶哼,但臉上的神色依舊十分平和,他體內的魂力洶湧的朝着他這隻手掌湧去,在平靜的外表下,他竭盡全力激發的魂力洶湧之劇烈,甚至瞬間就撕裂了他手臂的一些血脈,他的指甲間在流出魂力的同時,一絲絲的鮮血也飛灑了出來。

他的鮮血之中,有一絲絲金黃的色澤,瞬息之間,他的魂力也引起了一些奇異的轟鳴,他身前的天地之中,也有隱隱的金黃色要透出來,似乎瞬間就要化成雷霆,結成一條條金黃色的閃電。

中年布衣男子沉冷的等待着,他知道就在下一刻,這片碧綠的草甸上,將會出現一幅令人震撼莫名的畫面。

然而也就在這一刻,一直沉靜如水,只是站着的程玉眼光劇烈的閃動了一下,他的手用力的揮了下去。

“放!”

數架穿山弩車旁的金甲校官同時發出了一聲厲喝。

恐怖的金鐵撞擊和絞動摩擦聲中,程玉身後的金色車廂門陡然打開,一條沉穩如山的身影走出,一手抓住了連着弩箭的鋼索。

“蓬!”

空氣震鳴。

他的身軀也震鳴。

穿山弩車發動的聲音,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但這一瞬間的時間實在太短,這條沉穩如山的身影動作實在太快,就在所有人的目光朝着這架金色戰車聚集之時,十幾枝巨型弩箭已經以恐怖的速度,帶出渦流,穿行在天地之間,射向陳暮所在的方位。而這從金色車廂中走出的人,手握著鐵索,渾身發着光,被這十幾支巨型弩箭一樣,拖着,飛在空中!

以恐怖的速度,飛在空中!

所有人都根本看不清這人的面目,但是這人的氣息,這人如鐵般的身軀,卻是瞬間讓這數萬碧落軍人腦袋之中嗡的一響,幾乎齊齊發出了一聲驚呼,“聞人大將軍!”

陳暮身後的中年布衣男子瞳孔驟然收縮。

遠處,鏡天后軍最前的林夕的瞳孔也瞬間收縮。

之前因為地形平坦的關係,他的視線自然不能拐彎繞過一些地勢略高的地方,看清程玉等人的所在。

但正如他可以看清天上的烈日,飛在高空之中的東西,他卻能夠看得到。

而此刻,渾身發着光的聞人蒼月,就是如同一顆飛在空中的隕石流星!

“聞人蒼月!”

這四個字不可遏制的瞬間出現在他的腦海。

在此之前,林夕從未見過聞人蒼月,但是此刻,他卻是肯定,這如同隕石流星一般飛在空中的人,就是聞人蒼月!

因為那條身影,給他的感覺,無比的強悍,就像是一座鐵鑄的山。

這用穿山弩帶動身體,放風箏一般前行,道理十分簡單,但穿山弩激發的一瞬間,帶給身體的是什麼樣的衝擊力?

林夕可以肯定,即便自己毫不吝嗇的動用所有魂力,自己若是這麼做,自己的雙臂肯定也會瞬間被撕裂,直接從身體上扯脫。

唯有聞人蒼月,才有如此的強大!才敢做這樣的事情!

“此刻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股強烈的不安和不祥的感覺,瞬間充斥了他的身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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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三章 聞人的刺

只在看到穿山弩箭從敵軍中射出,瞳孔微縮之間,站於陳暮身後的中年布衣男子身下的地面就已經出現了無數蜘蛛網般的裂紋,一團磅礴至難以想像的氣息從他的身上迸發而出。

這股爆炸般的氣息甚至壓得陳暮都根本無法動作。

他的雙手抓住了陳暮的衣領和後背,“退!”一聲低沉而不容置疑的厲喝聲從他的口中發出的同時,陳暮的整個身體已經被他往後拋飛了出去。

同一時間,原本一片死寂的等待着的後方數支軍隊中,有三條身影也已經厲喝着飆射了出來。

這一瞬間起步的人很多,但是這三人的速度卻是遠超所有人,身上氣息的噴湧,甚至在三人的身後形成了一條條條噴射如火焰的氣流。

“我們走!”

也就在這同一時間,還在陷入強烈的震驚中的林夕聽到了安可依的一聲低呼。

平時都是讀書般語氣的安可依此時的聲音也帶上了輕顫。

“孟肅!你暫代統領。”

看著出聲時就已驅馬如離弦之箭般狂奔而出的安可依,林夕馬上深吸了一口氣,發出了一聲命令,雙腿在馬身上一夾,頓時也衝了出去。

其餘人沒有林夕的命令,不敢妄動,但高亞楠和邊凌涵、姜笑依自然沒有那麼多顧忌,也是毫不猶豫的跟了上去。

蒙白在微微猶豫了一下之後,也白着臉拍馬跟上。

……

中年布衣男子站立在草甸之中,直接將陳暮往後掄飛出去之後,他並沒有後退,只是站在原地,他身上的氣息節節暴漲着,以他為中心,地面震盪不堪,一圈圈的青草被強大的氣流碾成青色粉末碎屑,紛紛揚揚往外飄灑。

“噗!”

許多沉悶的衝擊聲連成了一聲。

一支支兒臂粗細的穿山弩箭帶著急劇摩擦空氣產生的熱氣落在他面前的地上,如一個個巨錘砸在地上,濺起一圈圈的泥浪。

然而這名中年布衣男子卻似乎根本沒有看到這些巨大的弩箭,他的目光,始終死死的釘在聞人蒼月的身上。

就在這些弩箭落地之前,聞人蒼月的手已經鬆開了連着的鋼索,一股股澎湃到了極點的魂力卻依舊從他的手中衝出,如同一條巨浪不停的沖刷在他身前的空氣之中,他急劇下降的身體,在這氣流的反衝之下,卻是強橫至極的減緩了速度,咚的一聲落地。

中年布衣男子一直都在等着,面對著這名可怖的對手,他沒有絲毫退卻和驚恐之意,只是在等待着出手的機會。

就在聞人蒼月落地,渾身承受恐怖衝擊力,最弱的這一瞬間,他終於真正出手。

在他體外瘋狂暴漲的龐大氣息,驟然消失,使得他身外十幾米距離好像變成了真空,反而將無數迷離的青草碎屑卷吸了過來,而他體內的力量,完全擰成了一股,匯入到了他手中的一柄灰色無柄小劍上。

“嗤!”

灰色小劍如電飛起,直挑聞人蒼月的小腹。

御劍聖師,本身就是代表着這世間武力的巔峰。

然而並非是所有的御劍聖師,都有資格成為王庭供奉。

所以這一劍,無論是速度、力量,還是凌厲的氣勢,都甚至在當日走入深巷,救走南山暮的南宮未央之上。

……

雲秦所有朝堂之中的修行者,都知道聞人蒼月也是一名御劍聖師,而且是聖師階中號稱無敵的御劍聖師。

這名王庭供奉一劍飛出,便已等着迎接聞人蒼月的飛劍,等着看他以霸烈強橫聞名於世的近身劍道。

然而就在聞人蒼月的雙腳落地,狠狠扎入泥土的瞬間,從聞人蒼月袖中飛出的,卻不是他那柄如赤霞般燃燒的飛劍,而是一條血色的長幡。

中年布衣男子原本也沉穩如鐵的面容瞬間變得雪白,他的指尖都發出了嗤嗤般劍氣破空的聲音,但在他的飛劍急劇的往旁閃避之時,聞人蒼月手中捲出的血色長幡,就已經將他這柄飛劍捆縛在內。

西夷人因為修行之法和體質的問題,極少能出御劍聖師,但他們卻是有着獨特的,專門用來克制飛劍的幡類魂兵。

“你!”

知道自己犯了一個致命錯誤的中年布衣男子體內積蓄的魂力悉數從雙手間噴湧而出,想要掙脫出聞人蒼月手中血色長幡的控制。

然而聞人蒼月體內的魂力噴湧卻是比他的更為霸烈,尤其是此刻雙腿微屈,站定之後,他體內便有更多的力量湧入了手中血色長幡之中。

灰色飛劍就像落入蜘蛛網的一個甲蟲一般,在不停的嗡鳴,震顫。

聞人蒼月的身軀卻是沒有絲毫的停留。

在血色長幡和這名王庭供奉的飛劍僵持之間,他的雙腳從泥土中拔出,只是一躍,就到了這名中年布衣男子的面前。

“宋思遠?”

他唇紅如血的雙唇中發出了這樣的聲音,似是在求證這名中年布衣男子的身份。

在聲音剛剛發出之時,他一拳就已經轟向了中年布衣男子。

“蓬!”

中年布衣男子同樣出拳,和聞人蒼月硬接一記。

他的身體往後馬上足足滑行了六七米的距離,口鼻之中都沁出了鮮血。

幾乎沒有任何的間隙,他往後滑行的身體還沒有在地上止住,聞人蒼月的第二拳又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此刻誰都可以看出,他雖然極其強悍,但卻依舊不可能是聞人蒼月的對手,然而這名中年布衣男子心中十分清楚,若是他此刻閃避逃遁,不能爭取到一些時間,他身後的陳暮馬上就會死在聞人蒼月的手中。所以面對這聞人蒼月的第二拳,這名中年布衣男子心中湧起了一絲苦意,但眼中卻閃現出了異樣決然的光芒,“蓬!”他的第二拳再次和聞人蒼月撞在一起。

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噴湧了出來,噴在了他身前犁出的兩條深深溝壑之中。

他感覺到了自己的一條手臂已經出現了許多骨裂,體內的臟器也已經震出了許多細微的傷口,在不停的出血。

聞人蒼月依舊沒有絲毫的改變。

他的拳頭依舊沒有絲毫的震顫,再次出現在他的面前。

這名中年布衣男子的嘴角露出了一絲苦笑,他再次出拳,將自己所有殘餘的力量,轟了出去。

“蓬!”

天地之間再次出現暴鳴。

這名中年布衣男子再也無法牢牢的站於地面,在鮮血狂噴之中,他的整個人頽然的飛於無數折斷的青草之中,重重的墜地。

他的無柄灰色飛劍停止了掙扎,頽然的死去一般,也在鮮紅色的長幡中滑落。

聞人蒼月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身體便繼續飛躍了起來,繼續前行。

陳暮在往後飛退着。

看著中年布衣男子的倒下,他咬牙咬得嘴角都滴出了血來。但是他知道若是自己死去,那這名中年布衣男子的犧牲便沒有了任何意義。

所以他拼盡全力的退,並想同時發出一聲巨喝,然而就在此時,在一陣陣急促如雨的琵琶聲中,金色戰車之前的程玉再次揮下了手,發出了軍令:“攻!”

“攻!”

“攻!”

“….!”

只是一瞬間,無數將領和軍士厲聲大喝和咆哮的聲音、車馬、鎧甲、兵刃的聲音交纏在一起,就充斥了整個天地,如同數萬個雷團滾落在了大地上。

原本停滯不動的黑色潮水,瞬間化成了無數條黑流,鋪天蓋地狂湧!

三條從陳暮後方衝過來的身影越過了他的身體,決然的迎向聞人蒼月。

一柄銀色的長槍首先破空而,朝着聞人蒼月的胸口狠狠刺去,在空中連連帶出轟轟的山石滾動的聲音。

聞人蒼月手中的血紅色長幡也似乎驟然失去了力量,軟軟的低垂下地,但與此同時,他的手中卻是多了一條赤霞般的劍光。

赤霞般燃燒的劍在他的手中還未飛出,但許多人都知道,聞人蒼月的近身劍道,越是距離身體近,力量就越是強大。

赤霞般的劍光準確的斬在了銀色長槍上。

只是一劍,這柄極其霸氣的銀色長槍便被震飛了出去,原本手持着這柄銀色長槍的長鬚修行者雙手鮮血淋漓,虎口全部裂開。

一左一右,一名黑甲將領和一名老年儒生同時攻向聞人蒼月。

黑甲將領手中持着一柄黑色的長劍,但就在此時距離聞人蒼月不到數尺之際,這柄黑色長劍竟也是飛了出來!

這名黑甲將領,竟也是一名御劍聖師!

整個雲秦都要對付聞人蒼月,在這種決定整個勝敗的地方,又怎麼會只有一名聖師?

這名黑甲將領先前掩飾得極好,裝作根本沒有聖師修為的模樣,此刻陡然出手,眼看聞人蒼月已然來不及閃避。

聞人蒼月的眉頭微皺。

他也沒有想到這名看似普通的黑甲將領竟也如此強大,在皺眉之間,他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哼,體內足有一半以上的魂力,被他瞬間從胸口逼了出來。

一般的修行者,之所以都將魂力通過雙手激發出來,貫入魂兵之中,是因為可以避開絶大多數重要臟器,儘可能的避免魂力衝擊對內腑造成損傷。

一名聖師的魂力何等恐怖,此刻瞬間從胸口逼出,聞人蒼月體內的內臟頓時錯位,瞬間出現了許多道裂口。

但他只是發出了一聲悶哼,面色和沉穩如鐵的身軀卻是沒有任何的改變。

他身前的空氣在這一瞬間都似乎化成了一片片鐵壁。黑甲將領手中飛出的飛劍,以極其艱澀的姿勢在飛行,而另外一名老年儒生手中的長刺,更是幾乎被壓迫得凝固在空中。

聞人蒼月手中的飛劍飛了起來。

此刻他沒有多少多餘的力量,他這柄赤霞般的飛劍和平時相比威力極其不如,然而飛劍畢竟是飛劍,而且此刻被他體內狂暴湧出的力量壓着,黑甲將領和老年儒生看著瞬間掃至的赤霞般劍光,卻是根本無法阻擋。

劍光掠過,兩顆頭顱就飛了起來。

聞人蒼月再次跨出,那名原本持着銀色長槍的長鬚修行者駭然的往後只是退出一步,赤霞般的劍光就已經陡然加速,將他的身體洞穿,暴烈的衝擊力甚至帶得他的身體往後飛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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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四章 金色的閃電

攔截聞人蒼月的四名修行者在世間都是足以震懾一方的風雲人物,尤其裡面還有兩名聖師。

聖師是何等的存在?

在白山黑水之間的整個龍蛇軍方,也只有神威大將軍顧雲靜一人是聖師修為。東林行省昔日的第一劍師葉忘情,也一直差着一步未到聖師修為。

在遙遠的唐藏,皇叔蕭湘只是擁有數名聖師門客,便已成為唐藏最有權勢的人物,使得唐藏聖母皇太后也只能借助般若寺和青鸞學院的力量掃平鳳軒皇帝登基的道路。

在匯聚着天下最多修行者的中州皇城,但凡有聖師階或者接近聖師階的修行者對決,也必定是無數修行者,無數手握重權的權貴到場觀摩、學習參悟。

擁有着千騎難敵的力量的聖師,在這個世間的修行者眼中,已經是非人的聖者存在。

包括兩名聖師在內的四名修行者依舊被聞人蒼月擊潰,然而以生命為代價,這兩名敢於近身阻擋聞人蒼月的聖師,也終於為陳暮贏得了寶貴的時間,也畢竟讓強悍到了極點的聞人蒼月受了不小的內傷。

在殺死那名持着銀色長槍的長鬚修行者的瞬間,聞人蒼月的口舌之中,也感覺到了自己體內泛出的濃濃血腥氣。

他體內的魂力,在抵禦穿山弩的強大沖力和對付四名強者之下,已經消耗得只剩小半,然而此刻,他卻是面無表情的看了前方一眼,在心中自語了一句,“已經足夠。”

暫時沒有強大的對手要應付,不需要分出大部分力量用於其它,他抓住了飛回的赤霞般劍光,將自己的力量完全用於在了雙足上。兩股恐怖的氣息從他的腳底釋出,他雙腳站立的地面驟然下陷,形成了一個丈許的圓形凹坑,而在地面凹陷下去的瞬間,他的整個人已經和地面脫離,飛躍到了空中。

原本他和陳暮之間已經隔着數百步的距離,但不過剎那之間,帶著恐怖破空聲的他已經距離陳暮不到五十步。

他手中赤霞般的劍光再次閃動,如電襲向陳暮後背!

十餘名已經衝至陳暮身旁的將領明知自己絶對不可能是聞人蒼月一合之敵,但還是厲吼着組成了層層人網,義無反顧的攔截這道赤霞般的劍光。

赤霞般的劍光在到處都是急劇揮舞的兵刃流影和元氣劇烈震盪的人群中穿行,只是一息的時間,便有紛揚的殘肢和鮮血飄灑在了天地之間。

……

最早知道陳暮身份的賀葉軍白髮老將郭石欽並沒有在衝上去的這十餘名將領之中。

因為他負責統御着聚集在此的數支大軍。

看到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內,便有五名將領在聞人蒼月的劍下化成飛灑的血肉殘肢,他的眼皮就頓時劇烈的跳動了起來,他的嘴唇也顫抖着,但他的手卻是直直的往下揮了下去:“放!”

在這十幾年的蓄勢之中,積累的軍備和別處的軍隊相比堪稱奢華,他這方,也有不少的穿山弩車。

此時的聞人蒼月已經處在他們這方的穿山弩的範圍之中。

碧落邊軍一直令出必踐,無論在任何危險之下,忠實的執行軍令已經成為了本能。然而此刻要射的是他們敬畏的聞人大將軍,而且和聞人大將軍在同一範圍之內的,還有許多己方的將領,後方還有更多的人在衝上去。

所以這一瞬間,數名統御穿山弩車的校官在此刻都出現了些微的遲滯。

“放!”

然而白髮老將郭石欽一聲更決厲的命令聲,幾乎毫無停歇的響起。

“嗡!”

軍中數十架在郭石欽先前的命令下早已一直在調整,瞄準聞人大將軍,在他的第二聲決厲軍令下,這些穿山弩車終於全數發出了令人頭皮發麻的震鳴。

嗤嗤嗤…噗噗噗噗…破空聲和落地聲,幾乎完全就連在了一起。

在數十架穿山弩車形成的密集箭雨下,捨生忘死的圍殺聞人蒼月的七八名將領和後繼衝上的五六名修行者全部遭遇了滅頂之災。

速度和力量同樣恐怖的兒臂粗細弩箭輕易的破開了這些根本無法閃避的修行者的血肉之軀,將他們體內的臟器沖成碎片,將他們的身體扎透,釘在地上。

聞人蒼月這樣的聖師可以閃避數支穿山弩箭,但也無法閃避這上百枝穿山弩箭形成的恐怖鋼鐵叢林。

在穿山弩箭發出的瞬間,他的眉頭就皺了起來,他就微微抬頭看了前方敵軍中的將台一眼,看到了發令的郭石欽。

他的眼中有一絲隱怒,但卻也有一絲欣賞之意,似是佩服這名老將竟能在此時下達出這樣決然的命令。

面對帶出無數渦流墜落的恐怖鋼鐵叢林,他站在原地沒有動,他赤霞般的飛劍縮回到了他面前三尺之處。

在噗噗噗噗的弩箭扎入泥土和血肉之中的聲音響起的同時,他的面前出現了十數團耀眼的火星。每一支對他真正有威脅的弩箭,全部被他的飛劍以恐怖的速度挑飛了出去,而那些甚至擦着他的身體,擦着他的頭頂落下的弩箭,他卻是看都沒有看上一眼。

沒有一支弩箭能夠落在他的身上。

兩支急劇逼近的大軍之中,所有人都看到,他的身周插滿了兒臂粗細的弩箭,釘着那些強大修行者的屍體,但是他卻是依舊好好的站着。

聞人蒼月再次抬步。

這一步落下之時,依舊到處都是金鐵的震鳴聲,他周圍地面上的浮土如同沸水一般顫動着。

……

要接一枝穿山弩箭,對於聞人蒼月而言非常簡單。

但要接住十餘支有威脅的穿山弩箭,卻使得他的飛劍要以超過他平時極限的速度和力量,強橫的穿行於他前方空中,在他的前方形成鐵幕。

在體內臟器已經有損傷的情況下,聞人蒼月的喉間也湧出了進階聖師修為之後的第一口逆血。

“還夠。”

但他看了一眼陳暮和他之間的距離之後,他卻是沉冷的自語了一聲。

他的雙腳下再次釋出恐怖的氣息,整個人再次飛躍在了空中。

而和之前不同,在他高高躍起到頂點之際,他舉起了右手,他的右手衣袖中也是嗡的一聲震鳴,一支小小的弩箭在他的魂力激發之下,也以急劇的速度,瞬間落到了陳暮的身後不遠處。

這支小小的弩箭深深的釘入了地中,弩箭的尾巴,也連着一根細線,閃爍着金屬的光澤。

此時陳暮已經退到潮水般湧來的大軍前沿,已經又有數名將領狂奔到了他的身前,在看清這根弩箭的瞬間,其中一名將領便已反應了過來,急劇的狂吼道:“砍線!”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長刀便已經匯聚着他所有的氣力,斬在了那根細線上。

“叮”的一聲微不可聞的輕響。這名想明白了聞人蒼月用穿山弩帶動絶非偶然起意的將領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那一根細細的絲線,竟然堅韌到難以想像的地步,在他的全力斬擊之下,竟沒有斷裂!

在林夕的眼中絶對是化身蜘蛛俠的聞人蒼月再次橫空而至,在雙腳還未落地之時,赤霞般的劍光已經從他的手中如流星落下,再刺陳暮的後心!

在眼見無可阻擋這一劍的情形之下,一名修行者發出了一聲決然的厲吼,體內所有的魂力從雙手中噴湧而出,化成了狂風,縱身撲向了這柄飛劍,以身為盾,聞人蒼月的飛劍刺穿了他的雙手手掌,又刺穿了他的胸膛,但在他決烈的魂力爆發下,一時竟是被他的身體卡住,飛劍嵌在他體內,沒有能夠馬上往後退出。

聞人蒼月再進,只是一步,就握住了嵌在這名修行者身上的劍柄上,然後他冷漠的揮劍。

這名修行者的身體驟然分成了兩半。

聞人蒼月從這兩半的身體中穿過,一步就到了陳暮的身後。

無數驚呼聲在這一刻響起。

陳暮感覺到了身後恐怖的氣息降臨。

在這一刻,他轉身,反而擋住了一直在等候着,已經準備用身體阻擋聞人蒼月的杜占葉。

“太子殿下!”

杜占葉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

在她的尖叫聲中,聞人蒼月手中的劍刺入了陳暮的體內。

所有知道陳暮身份的人,盡皆失色。

就連程玉的身體都是震了一震,這一劍對他的心神衝擊,簡直如同刺在了他自己的身上。

陳暮的口中瞬間噴出了一口鮮血。

被這一劍刺入體內,他連呼吸都無法呼吸,但他的手還是伸了出來。

他的手中,有一柄金色的短劍。

他胸口也噴出了無數條鮮血。

這無數條鮮血之中,有無數金黃的色澤在閃動。

只是一瞬間,這無數金黃的色澤就化成了一條條的閃電。

陳暮的胸口,他手中的金色短劍上,噴湧出了兩股閃電形成的金色洪流。

時間在這一瞬間似乎徹底凝固了。

所有的人都看到,陳暮的體內好像化成了閃電的世界,兩股金黃色的閃電洪流,迎面如瀑布般衝擊在了聞人蒼月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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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五章 遺憾、惋惜、憤怒及自嘲

此時已接近正午。

碧落陵的陽光熾烈,然而由陳暮體內噴湧出來的金黃色雷光,卻是比陽光還要耀眼不知道多少倍,使得天地間一切失色。

熾烈的雷光將陳暮和聞人蒼月的身影淹沒在內。

兩支正在快速前湧的大軍都在這一刻出現了遲滯,絶大多數的將領和軍士第一時間浮現在腦海之中的都是不可思議,他們難以理解一個人體內噴湧出來的魂力和鮮血怎麼會陡然變成無數狂暴的金色雷光,然而只是一瞬間,他們便想到了中州皇城的真龍山,想到了雲秦皇帝。

長孫氏,真龍天子,天賦雷霆…這樣的字眼逐一在電光雷鳴之間浮上他們的心頭。

一時間,無論是白髮老將郭石欽統御的數支軍隊這一方,還是程玉統帥的碧落大軍這一方,許多軍士和將領的身體都劇烈顫抖得無法握住手中的兵刃。因為震驚失神和前面人的停頓,無數馬匹、軍士撞擊在了一起,兩方大軍還未真正交戰,就已經不知多少人因為互相的衝撞而血濺骨折。

……

安可依趕得很急。

林夕和高亞楠等人在後面追得也很急。

然而從聞人蒼月在空中如烈火隕石墜落,到手中長劍刺入陳暮的體內,這段時間太過短暫。

在林夕跟隨在安可依的身後,剛剛縱馬越過一片草甸高坡,剛剛可以看清戰場的瞬間,他就正好看到聞人蒼月的劍刺入了陳暮的體內,接着看到陳暮的鮮血好像燃燒起來,化成了一條條如神王雷鞭的金色雷電,將陳暮和聞人蒼月全部淹沒在耀眼難視的雷光之中。

在這太過倉促的時間內,他沒有看出那是在止戈系新生殿前和他有過一面之緣的陳暮,他只是震撼無言,一時也兀自反應不過來。倒是他們幾人最後的蒙白發出了一聲戈然而止的急促驚叫聲:“太子…!”

蒙白的這一聲急促驚叫聲,頓時就像在林夕的腦海中打開了一扇門。

林夕一個激靈,頓時也明白了過來此刻正在發生什麼樣的事情。

……

沒有人的目光可以穿透的熾烈雷光之中,聞人蒼月的雙目依舊睜着,只是眯成了一條細線。

充斥在他周圍空間之中,衝擊到他身上的金色雷光,並不像很多人想像的一樣灼熱柔軟,而像是一根根堅硬的魂兵,挑刺在他的身上。

剎那間,他護體的磅礴元氣就被刺裂了無數裂口,金色雷光刺擊在他的肌膚上,沒有留下任何焦黑的痕跡,只是刺出了一條條深深的裂口,鮮血從這些裂口中流淌了出來。

他的長劍依舊在他手中穩定的再進數寸,直至他和陳暮的身體在磅礴的元氣互相衝擊下,脫離開來。

他的身體依舊頑強的站在原地,陳暮的身體在耀眼的雷光中往後拋飛而出。

這令整個戰場都陷入混亂的電閃雷鳴實則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

“殿下!”

在陳暮的身體被往後拋飛而出的瞬間,身上也被散亂的閃電割刺出不少細小傷口的杜占葉發出了一聲泣血般的悲鳴,高高躍起,將陳暮的身體抱住。

“蓬!”

她和陳暮遠遠的墜落,她以自己的身體當成了墊子,讓陳暮墜壓在他的身上。

無數的金鐵轟鳴聲和撞擊大地的聲音壓向聞人蒼月。

數十具鋼鐵巨人般的魂兵重鎧和數百具普通重鎧拉開了和身後大軍的距離,第一時間形成了鋼鐵洪流,朝着聞人蒼月碾壓而至。

在接到郭石欽的軍令,知道自己要面對的對手將是平日裡他們最為尊敬和佩服的聞人大將軍時,所有這些身披重鎧的修行者和武者都心中猶豫着,但看到陳暮身上發出的耀眼雷光,絶大多數這些修行者和武者卻都是奔跑得比平時更為果決,更為迅猛。

地面在震顫,連成一片的魂兵重鎧身上發出耀眼的光亮,龐大的體積和重量帶起的呼呼風聲,捲得前方草甸的青草都根根折斷,飛揚起來。

“想不到竟是太子親臨督戰!”

重鎧軍衝鋒,這是真正的鐵流,這也是林夕從未見過,也根本無法想像的景象,然而此時,林夕的注意力卻沒有在這密密麻麻,一具具如同鋼鐵俠一般在衝鋒的重鎧軍身上,他的目光,卻是一直緊緊的盯在已經從地上爬起,懷抱著太子在拚命往後退卻的杜占葉身上。

此刻雷光盡消,他陡然覺得杜占葉有些眼熟。

但他此刻也沒有時間去考慮在哪裡見過杜占葉,他只是忍不住想…太子此刻到底是死了,還是活着。

他看到從倒飛而出到現在,陳暮在杜占葉的懷抱中一直都沒有動過。

他的心中有些冰寒,因為聞人蒼月的強悍和如此膽大而心寒,因為這件事的後果而心寒。

雲秦皇族長孫氏,是天賜雷霆者,然而這種獨特的魂力天賦,卻是只出現在長孫氏的男子身上,所以雲秦長公主雖然也是強者,雖然也是地位極尊,但在所有尊崇帝位天授的雲秦子民心中,尊貴程度卻根本無法和雲秦皇帝、雲秦太子相比。

因為她的血液雖然也是真龍皇血,但卻不能形成金色的雷霆。

若是子孫眾多,死去一兩個或許還不算什麼,然而云秦先皇卻只留下一子一女,到了長孫錦瑟這一代,卻是只有一子。

太子,便是當今雲秦皇帝長孫錦瑟,唯一的兒子!

林夕忍不住想,聞人蒼月的那一劍,將是何等的力量,激盪的魂力衝入體內,會對體內造成什麼樣的殺傷?

……

鋼鐵衝擊的轟鳴聲一陣接着一陣,密集無比,聲浪如巨浪波濤,充斥在聞人蒼月的耳鼓之中,令他的渾身骨頭都被震得有些發麻。

然而在這迎面而來的可怕轟鳴聲中,聞人蒼月卻是依舊站着未動。

他只是淡漠的轉動頭顱,掃了一眼杜占葉退卻的方向和身後紛亂的大軍,眼中出現了一絲惋惜、一絲遺憾、一絲憤怒、一絲自嘲般的譏諷。

他也不能肯定自己的那一劍有沒有徹底殺死太子長孫無疆,他能肯定換了和太子同等級別的修行者,剛才他那一劍,對方便肯定已經必死無疑。但是對方是太子,他卻不能肯定有沒有什麼強大的藥物,可以挽留住對方的生命。

他還可以肯定的是,方才那一劍只要再在對方體內橫拖一寸,或者他的發力再強一分,就算是青鸞學院所有御藥系的教授正好匯聚在太子的身邊,太子也必死無疑。

但他的傷勢也已經到了極限,他的魂力也已經消耗到了極限,方才那一劍,他卻是已經不能多出一分力。

不能肯定必死,在他看來便是有些失敗,所以他有些遺憾和惋惜。

而此刻,陷入混亂、甚至徹底反戈的軍人和將領,比他想像中的要多,他身後的大軍至少已經有三分之二變成了一團混亂的黑色熱粥,這使得他憤怒和心頭微諷,他想著,即便自己強大到了如此地步,即便自己平日的威信到了如此地步…只是一名修行天賦有些不同,能夠激發些雷霆力量的太子,竟使得那些原本絶對忠於他的軍隊瞬間背叛了他…多得完全出乎了他的預料。

雲秦皇帝和那九名重重帷幕後面的老人的判斷的確沒有任何的錯誤,若是任由太子出身,哪怕親自領軍,這一戰也是要徹底敗亡。聞人蒼月負手站在撲面的狂風之中,冷漠的想著…即便為這個帝國做了再多的事情,在這些愚蠢的人心中,也比不上那個坐在金色龍椅上,只是叼着雲秦最大金勺出生的庸才。

密密麻麻的魂兵重鎧和普通重鎧軍已經狂奔而至他的身前。

但他依舊沒有動作。

他發現自己的威信和這個世間對於皇權天授的敬畏而言並沒有像自己想像中的那麼重…然而碧落邊軍之中畢竟還有無數死忠於他的人和軍隊。

一頭頭咆哮着的金甲巨虎在重鎧軍衝至他的身前時,也已經如潮水一般躍過了他,和轟隆隆的鐵流撞擊在一起。

天崩地裂一般,鋼鐵和血肉的碎片在他的面前數十步的區域爆開,有重鎧軍士倒下,有披着金甲的猛虎和持戈的金甲修行者倒下。

程玉不在這支猛虎軍中。

他在一支青色的騎軍最前。

一直追隨着聞人蒼月,直至成為碧落邊軍副統帥的程玉此刻自然十分清楚聞人蒼月最想要做的是什麼事情。

他只是要確定太子的死亡。

他依舊身穿著金色的鎧甲,長長的金色披風使得他的身後好像扯着一葉金色的小舟。他的身後,是數十名渾身穿著天狼鎧,渾身散發着令人不寒而慄的森冷光芒和氣息的天狼衛,以及上千名披着深青色鎧甲的重鎧騎士!

天下最強的軍隊,聞人蒼月用於震懾天下的修行者部隊,天狼衛也終於正式出現在所有人的視線之中。

數名天狼衛在此時縱馬到了聞人蒼月的身旁,聞人蒼月躍了起來,落在了其中一匹空馬身上,在坐到戰馬上的瞬間,聞人蒼月就已經閉上了眼睛。

然後他就直接進入了冥想修行狀態…在這紛亂無比的戰場上,冥想修行,恢復魂力!

這數名天狼衛,牽引着他的馬匹,以最快的速度狂奔着,跟上了程玉親率的這支軍隊,狠狠的刺入了對面的大軍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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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六章 能殺死聞人蒼月麼?

白髮老將郭石欽這一生或許打完美勝仗的次數沒有程玉多,但是他的年紀比程玉大出一

倍,他參與過的大軍戰鬥,卻比程玉要多得多。

在他這一生之中,也從未有任何一次指揮戰鬥如此簡單,如此不需要考慮眼前的勝負結果。

他只是最為簡單的,將面前所有能夠調動的軍隊,朝着前方砸了過去,只是留出了所有

的修行者和一支可以跑得最快的騎軍,衝向了杜占葉。

他要做的也只有一件事,用所有的軍隊來阻攔程玉和聞人蒼月,用一支騎軍救太子離開。

太子到底死了還是活着?

此刻這名渾身披掛,也已經驅馬在持着長槍往前衝的老將也不知道,他只知道,現在已

經是他所能做的極限。

……

“還活着麼!”

一名臉孔雪白的將領衝到了瘋狂退卻的杜占葉的身旁,第一時間語氣顫抖的喝問出了這

一句,因為心神太過激盪,他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這樣的喝問是顯得極其無禮和沒有尊卑之

分。

他發出這句喝問的瞬間,他的整個人也從戰馬上躍了下來,第一時間就想不管死活先行

對傷口進行處理,然而馬上讓他呆住的是,他看到不知什麼時候,杜占葉已經在太子胸口那

一條近乎通透的傷口上施而來藥,此刻那一條傷口處像是被一層微紅色的蠟封住,沒有鮮血

流出,而杜占葉在狂奔之間,手中還持着一根金針,在飛快的縫合傷口。

這名將領只是呆了一呆,就想到了這名微胖的女修行者是何人的後人,他看著幾乎沒有

呼吸,但身體還沒有冰冷的太子,眼中驟然燃起了些希望的火焰。

“殺!”

他沒有再出聲問詢什麼,只是重新躍上了馬,揮舞着手中的長刀,發出了一聲震天的嘶

吼,朝着前方程玉親率的大軍決然的狂衝而去。

……

因為所有人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程玉統帥的大軍大部陷入了混亂之中,一些可以發揮

遠程打擊的軍械和騎射軍隊已經完全死去了作用,而郭石欽這一方的軍隊卻陡然有了無盡的

勇氣,決然的迎向平時最為敬畏的軍隊和將領。

一時之間,郭石欽這方的軍力,反而是程玉這一支青色騎軍的數倍之多。

然而這局部數倍之多的軍力,都根本無法阻止程玉和天狼衛的前行。

一柄白玉般的飛劍,從程玉腰間的黃金劍鞘中飛了出來。

整個碧落陵,算上並沒有入軍籍,只是作為聞人蒼月門客的道若素,一用有三名聖師。

程玉便是其中之一。

雖然他的修為遠不如聞人蒼月,不如道若素,甚至在聞人蒼月的判斷之中,還不如當日

在深巷之中硬生生殺出一條血路,救走南山暮的南宮未央。

然而他畢竟是這個世間的修行者都要仰望的聖師。

他的飛劍不是霸烈的近身劍道,卻是和青鸞學院的輕靈迅捷劍道如出一轍。

白玉般的飛劍在空中以常人肉囘眼難辨的速度急劇的穿梭,永遠在空中形成數十條白色的流光。

只是衝近他身側百步,一名名軍士的咽喉就被切開,一匹匹戰馬的馬蹄就被齊齊的斬

斷。數十名沉默冰冷至極的天狼衛在他的飛劍衝出之際,便有一半越過了他的身位,將他護

衛在其中。

所有程玉來不及斬殺,衝到這些天狼衛身前的軍士,全部被這些天狼衛一刀斬殺。

程玉和這數十名天狼衛,就像是一個巨大的絞刀,在陣中毫無停留的飛快切過。

只是片刻的時間,如層層黑色浪濤般湧上的大軍,就被切開了大半,根本無可阻擋。

林夕和高亞楠、姜笑依等人看著這樣的場景,震撼至極。

昨夜他們率輕騎破鐵策輕鎧軍,也是如此勢如破竹,但此刻郭石欽這方的數支軍隊人數

上萬,這麼密密麻麻的大軍被一路切開來,更具視覺衝擊力。

看著那一柄在陣中切菜般斬殺軍士的白玉般飛劍,林夕更是直觀的認識到,為什麼聖師

被這個世界冠以一個聖字。

“老師,我們怎麼做?”

邊凌涵忍不住發出了聲音,她明知一名合格的風行者必須在任何時候都保持絶對的冷靜

和沉穩,但是此刻她的手指卻是依舊忍不住微微的震顫着。

強大的修行者必須用修行者來阻擋,這是這個世間公認的真理,邊凌涵十分清楚,在友

軍這方的厲害修行者先前已經幾乎全部被聞人蒼月殺死的情形下,郭石欽的這一支軍隊已經

完全不可能擋住程玉這支騎軍的縱切。

“去接應太子。”

安可依此刻已經徹底的看清了殺聲震天,無數流矢和鮮血亂飛的戰場形勢,只是極其簡

單的吐出了這幾個字,她便縱馬朝着在大軍掩護下飛快撤退的那支輕騎軍迎了上去。

……

黑色大軍只餘數十米,就被程玉統御的這支軍隊徹底穿透。

在這段時間之內,已經位於騎軍中列的聞人蒼月也一直在閉目冥想修行着。

他便是佟韋所說的那種精神強大到了能夠直接在戰場上隨時進入冥想修行的修行者。

在數名天狼衛的環衛下,位於騎軍中間的聞人蒼月沒有絲毫的危險,然而就在此時,他

卻是睜開了眼睛。

因為他感覺到了他想要殺死的那個人的氣息。

手持長槍的白髮老將郭石欽正決然的率軍從側翼掩殺而來。聞人蒼月知道即便自己不出

手,這名老將也會被程玉或是天狼衛殺死,而且在平時,這名老將也並不能引起他的太多興

趣,然而正是因為這名老將的統御,集中所有穿山弩不顧自己軍中將領的犧牲而對他施射,

這才使得他無法確定太子的死亡。

所以他的心中對這名老將有了一點殺意,而在他看來,能夠死在自己的手上,是這名老

將的榮幸,是他對於這名老將臨陣指揮的肯定。

在他睜開眼睛的一瞬間,一道赤霞般的飛劍從他的布衣袖中飛射了出去,飛出了兩百

步,穿透了郭石欽的身體。

郭石欽的身體從馬背上倒飛了出去,他感覺到了自己的生命力被這一柄飛劍迅速帶走,

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刻,他沒有對於自己生命流逝的恐懼,而是在心中乞求,乞求太子不要死

去,因為他無法想像太子的死亡,會給雲秦帶來什麼樣的命運。

在這名頭髮花白的老將迎來自己的死亡之時,林夕和前方撤退的騎軍已經只有百步之

遙,就在此時,他卻看到安可依沒有直直的迎向這支騎軍,而是略微偏轉了方向,迎向了剛

剛徹底將黑色大軍切開的那支青色大軍。

驀的,林夕明白了安可依要做什麼,他的心臟便又極其劇烈的怦怦跳動起來。

“不要再前行!”

“我不想殺死你們…但你們再不停步,我會將你們殺死!”

安可依停了下來,看著遠處極速而來的青色大軍,發出了聲音。

她的聲音平平的,但充滿了在林夕聽來最嚴厲的警告和無奈。

然而青色軍隊絲毫沒有減速。

程玉和聞人蒼月只是微微的皺起了眉頭,他們直覺到了危險的氣息,但像他們這樣的梟

雄,自然不可能因為安可依的一句話便止住大軍。

這支軍隊中絶大多數的人,遠遠看著一名近乎村姑打扮的女子說出這樣的話來,只是覺得可笑。

看出對方不可能停止,安可依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她咬着嘴唇,伸出了雙手。

她身上唯有的一支“藍杏”,飄飄飛了出來,被她雙手源源不斷噴湧的強大力量衝向了高空。

林夕停止了呼吸,看著這支他已經看過一次的冰藍色杏花迅速的消解在空中,儘力的控

制着自己想到下面的場面時產生的心臟劇烈抽囘搐感。

這株外表好像只是一層薄冰,內裡全部都是寶藍色液體的杏花瞬間消融在空中,形成了

一片奇異的藍色雨雲。

安可依面前的整個世界,驟然變得安靜。

只是一個呼吸的時間,那一支青色的軍隊,全部驟然失去力氣一般,紛紛墜地。

站着的人,站着的馬匹,全部躺到在地,唯有程玉和聞人蒼月還能站着。

“這…能殺死聞人蒼月麼?”

林夕看著這支好像驟然遭遇瘟疫暴斃的軍隊,深吸了一口氣,飛快的接近安可依的身

邊,問了這一句。

“能持續的造成損傷…但聖師的魂力可以緩慢的拔除…我們必須得離開,不可能乘機殺

得死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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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七章 往何處去

“連這樣厲害的毒藥,都毒不死他?”

林夕忍不住情緒複雜的發出了一句輕聲。

一支將一支萬人大軍都切開的強橫至極的軍隊,在幾個呼吸之間就全部倒下,變成了撒滿一地的藍汪汪的屍體,然而聞人蒼月還站着…只要聞人蒼月不死,這裡的戰事就不會結束,碧落陵就還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藍杏對於聖師級修行者的五臟損傷會持續許多年…但是魂力還是壓制得住,不能直接殺得死聖師。”有林夕在身旁,安可依也莫名的覺得安全,看著遠處的那兩名在屍海中站立着的聖師,她心中也沒有那麼恐懼,只是用比平時快上數倍的語氣飛快解釋道。

林夕的臉色略微好看了些,“就像在他的體內釘了幾根釘子?對他的身體和修為一直都有影響?”

安可依點了點頭:“是的。”

林夕沉吟道:“我和老師你…再加上吉祥,我們拚命,有沒有可能殺得死他?”

安可依很堅決的搖了搖頭:“不可能…程玉和他都是聖師,現在即便他魂力消耗得差不多,要壓制藍杏毒而無法動手,程玉也會替他拚命,在聖師的面前,多一個我和多一個你都沒有什麼區別,除非我能夠進入他們身前十步…但程玉絶對有能力在百步時便將我們殺死。”

“我們要馬上走,我們沒有太多的時間,現在正好是聞人蒼月魂力消耗將盡之時,若是他的魂力恢復得差不多,以他的心性,只要能夠壓制得住毒力....即便自己的身體多受一些損傷,他也會追上來將我們殺死。”安可依掉轉馬頭,看著林夕說了這一句,準備馬上全速追趕護着生死不知的太子逃離的騎軍。

“不行,老師,您還要多說幾句話。”然而林夕卻是伸手扯住了她的繮繩,看著她,道:“這樣可以少死許多人…”

因陳暮顯露出太子的身份,聞人蒼月的大軍陷入徹底的混亂,然而至少還有不少如程玉的猛虎軍這樣死忠於聞人蒼月的軍隊…這些軍隊原本正鐵了心的和太子這方的上萬大軍在廝殺着,但因為安可依這一出手太過恐怖,那一片藍汪汪的屍海太過觸目驚心,所有這些軍隊此刻也都出現了鬆動。

畢竟所有這些軍士並不知道安可依和林夕也並不是聞人蒼月的對手,他們也並不知道“藍杏”這種東西和林夕那個世界的核彈一樣,也是稀少到了極點,安可依的手上也只有一支。他們只是驚懼於眼睛看到的東西,在這些軍隊的眼裡,此刻的安可依比起程玉和聞人蒼月還要更加強大。

“說什麼?”安可依有些擔心和不安的輕聲問道。

“我來說。”

林夕知道安可依在她所擅長的御藥之外並不善言辭,此刻再看到安可依這樣的神態,他輕聲應了一句,便鼓蕩魂力,用盡全身的力氣大喝了起來:“聞人蒼月暗通西夷逆反!聖上念聞人蒼月戰功顯赫,只是令其交出統軍之權,帶爵歸老!然聞人蒼月狼子野心,連連襲殺聖史!今日太子親自領軍,竟公然行刺太子!我青鸞學院全力助太子平亂!和我青鸞學院為敵者,有如此軍!”

“助逆反者,殺!”

“棄暗投明者!功可抵罪!”

“你們都是我雲秦人,難道要叛國,殺雲秦人麼!”

“快掉轉兵刃,擊殺逆臣聞人蒼月!”

“……”

一聲聲如雷般的喝聲,從林夕的口中連續的衝出,藉著安可依一擊之勢,沖蕩在天地之間。

林夕比這個世界的人擁有更多的知識,所有的雲秦人就像在山中,而他就像在山外看著這座山,所以他比任何人都要清楚,這座山裡的人對於帝國有着天生的歸屬感,對於皇權有着超越一切的敬畏,這種敬畏在無數年的宣揚之下,甚至成了信仰,甚至壓過了對於強大力量的敬畏。

他也十分清楚,在碧落邊軍所有軍人的心目中,聞人蒼月是戰神,他的功勞不可抹殺,所以林夕直接抖出了聞人蒼月勾結西夷的事情,而且他直接喝出了青鸞學院…因為他知道,青鸞學院在所有人的雲秦人心中代表着榮光,甚至比中州皇城更值得信任。

相信聞人蒼月還是相信張院長,相信青鸞學院?林夕覺得這才是最具摧毀力的聲音。

……

聞人蒼月和程玉在一地藍汪汪的屍體上站着。

兩個人的臉上都有許多的藍色斑點,程玉臉上的略少一些,聞人蒼月臉上的略多一些。就像潮起潮落一樣,有些藍色斑點慢慢的消隱,但又有些卻很快浮現了出來,也正因為如此,兩個人的臉面便顯得更加的可怖。

在藍雨降落,這一支大軍全部變成倒斃的屍體之後,兩人便一動都沒有動,只是遠遠的看著安可依和林夕。

聞人蒼月實則是一名極心硬,極冷酷的人。

即便是忠於他的十餘支軍隊,兩三萬忠於他的軍人同時死去,他的心情也會依舊平靜而冷硬,因為在他看來這是公平的,他平時公平的給予了這些軍士應有的一切,這些軍士便應該為他捨命而戰。但天狼衛,卻是貫注了他無數的心血。

所有的天狼衛,都是他挑選出來的最會戰鬥的修行者,且都是可以為他做任何事情的死士。每一名天狼衛在他看來都比上百,甚至上千名普通軍人更為重要,然而只是這一瞬間,近半的天狼衛就在他的眼前淒厲的死去,他堅硬冷酷的心在此刻也不由得有了許久未有的心痛感覺。

“青鸞學院!”

這四個字,這個時候在他的心中無比的冰冷。

從如東陵亂,不肯因一具魂兵重鎧而向中州皇城低頭開始,在和皇帝、那九名元老的糾纏之中,他一直佔據着絶對的上風,甚至在和唐藏古國的戰爭之中,他也一直佔據着絶對的上風,用谷心音為籌碼,他的手在今後甚至都有可能伸入到唐藏古國。

他也算準了皇帝和九命元老把力量全部砸在了這裡,砸在了太子身上,一切都在他的掌控和計算之中,然而他和青鸞學院的對決,卻是一次都沒有能夠獲勝,全部失敗!

他前行刺殺谷心音,卻遇到了般若寺的強大出世僧人。

沒有青鸞學院,般若寺的出世僧人不會在那裡替代谷心音。

道若素替他去殺帶著鬼軍師離開的徐布衣,這個世上,能夠阻止道若素的已經沒有幾人,即便是秦瘋子和佟韋這樣的人,都未必能夠阻止道若素和清河學院的那些強者,但在雲秦,甚至在青鸞學院也從未顯露過崢嶸的南宮陌,卻是讓他意識到,這世間除了谷心音和那名般若寺的強大僧人之外,又多了一名在將來能夠威脅到他的修行者。

在這裡,他認為沒有人能夠阻止他和程玉的聯手,然而他沒有想到,青鸞學院只是出動了這樣一名年輕的女教授,甚至不是聖師的修為,就硬生生的阻擋住了他的腳步。

“這人是誰?說話竟然如此字字誅心?”

聽著林夕一句句不停震響的聲音,聞人蒼月開始出聲,問身前的程玉。

“應該就是林夕…在龍蛇邊軍調來的風行者,公孫泉就是死在他的手裡。”程玉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答道。

“林夕…很好。”

聞人蒼月第一次在口中呼出林夕的名字,也第一次真正的打量這遠處這名年輕的修行者,“我們敗了。”他淡漠的對程玉又說了這一句。

程玉點了點頭,一時他臉上的藍色斑點又多了幾點。

“青鸞學院不會就此算了。”聞人蒼月看著程玉,緩緩的說道:“既然已無法進,就只有退…我們現在要開始逃命。”

“那這些人呢?”

程玉自然知道聞人蒼月和自己這樣的人有着更多的選擇和退路,但他知道這些正在為自己和聞人蒼月廝殺的普通軍士沒有退路。

“必須要保證有能夠殺死太子和這兩個學院的人的力量。太子,一定要死,這個女教授和這林夕,也一定要死。”聞人蒼月冷漠的看著程玉,道:“所以他們還不能這麼快退出舞台。”

程玉苦澀的笑了一笑,點了點頭。

“退!”

他的手舉了起來,發出了軍令。

…...

一些在林夕的如雷喝聲中還依舊死忠於他和聞人蒼月的軍隊,開始飛速的撤離。

而他和聞人蒼月,卻是走出了藍色屍體的海洋,一時沒有人知道他們會走向哪裡,往何處去。

…..

“他會死麼?”

與此同時,林夕和安可依已經到了杜占葉的身側,林夕只覺得陳暮也很眼熟,但他卻也沒有時間考慮在哪裡見過陳暮,只是飛快的低聲問安可依。

“暫時不會,能救。”安可依低聲的回答林夕:“我可以讓他的傷勢不惡化,出去之後用藥醫治,但是…”

她沒有接著說下去,但林夕卻很清楚她的意思,出去之後用藥能治…但至少要保證不被聞人蒼月殺死,要能夠出碧落陵,等待青鸞學院或者中州皇城的一些藥物。

得到了這個答案之後,林夕又沉默的思考了數十息的時間,接着他還是搖了搖頭。

沒有人知道,他是在仔細的想著…如果動用回到十停之前的能力,是否能夠使得現在的局勢變得更好些。

但是他還是放棄了這個念頭…因為即便回到十停前,能夠趕得更急一些,早一些趕到太子的身邊…但太子不是邊凌涵,不是姜笑依,不是高亞楠,他和他身邊那些人,憑什麼相信自己?

除非自己說出自己擁有和張院長一樣的能力,然而“將神”這樣的身份,卻是青鸞學院的最高隱秘,是絶對不能說出來,不能讓人發現的。

將聞人蒼月重創到如此程度,太子現在又活着…手上還有這樣的能力存着,這似乎已經是他目前最好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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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八章 都有堅持

“你做得不錯。”在林夕沉默思考之時,安可依又俯下身去,仔細的查檢了一下陳暮的傷口,看著傷口細密的陣腳和粉紅色蠟質般的膏藥,她對著杜占葉發出了一聲由衷的讚許,接着輕聲道:“你是中州杜神醫的後人?”

自從陳暮被聞人蒼月一劍刺入體內,抱著昏迷的陳暮拚命逃遁開始,杜占葉一直處在一種完全不知道周圍到底怎麼樣,甚至根本連安可依等人接近身邊都不知道的空白狀態,此刻聽到安可依的這句話,她才終於活過來一般,認出了安可依,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安教授!”

安可依微微的蹙起了眉頭。

她對於御藥研究之外的事一向不關心,換了別的教授,或許早就知道杜占葉的身份和來歷,但是她卻是從陳暮的傷口處理,才看出杜占葉是著有“換髒經”這一本醫書的雲秦第一名醫的後人。她根本不知道杜占葉就是青鸞學院的學生,只是這一聲安教授,才讓她反應了過來。

聽到這一聲安教授,白玉樓等原先並不知道安可依身份的人頓時心中又是一凜,心想怪不得一出手竟是如此恐怖,原來這樣年輕的一名女子,竟已是青鸞學院的一名教授。

杜占葉這一聲哭出來,讓林夕的目光再次聚集在她和陳暮的身上…因為確認太子目前的傷勢還不會死去,他無形之中輕鬆了許多,便開始有時間觀察和思索,此刻他看著杜占葉和陳暮,首先想起來,自己應該是在青鸞學院見過他們。

“竟然是他?”

緊接着,林夕便怔住,他徹底想起了自己是在止戈新生殿,社團招新時見過他們,“杜占葉?陳暮?”他便忍不住喝出了兩個人的名字。

“你原本就認識他們?”高亞楠心情極其複雜的看著飲泣着的杜占葉和昏迷不醒着的陳暮,在林夕耳邊輕聲問道。

她也從未見過陳暮,見過這名傳說中的雲秦太子…然而早在數年前,她就知道,皇帝就有要將她許配給太子的打算。

即便是她的父親已經做出了表態,但她十分清楚,只要太子活着,皇帝的這個意思,便依舊會成為今後她和林夕走到一起的最大阻礙。甚至可以說,她能不能為林夕披上嫁衣,這便只是唯一的阻礙。若是太子現在死了,這個阻礙自然就不復存在,但她也知道太子若是真的死去,不知道會掀起什麼樣的軒然大波,她又不能因為自己心裡的這個想法,而希望太子死去。

因為她還從沒有將皇帝一直有這樣意思的事情告訴林夕,所以林夕卻是不知道她此刻心情的複雜,只是苦笑着輕聲道:“在學院社團招新時見過…是劍社的,人很好…只是和我說也是土包…”

林夕越說臉上的苦笑意味就越濃。

說什麼沒有背景的土包,原來是這整個雲秦最大的金勺…什麼陳暮…原來是長孫無疆!

原來整個雲秦一直在猜測在何處的太子,根本就一直在青鸞學院在學習着。

……

……

聞人蒼月和程玉走得很急。

兩人走的都是草長得很高很密,最容易隱匿住身影的地帶。

因為兩人心中都是雪亮,這些年在外界看來威勢不再的青鸞學院,卻依舊是這世上最強大的存在,做着恐怖的算計和謀劃,在不動聲色,似乎只是平靜應對之間,卻是砸出了一記又一記的重拳,一節節的將和中州皇城以及九名元老對抗都是占得上風的聞人大將軍逼到了懸崖的邊緣。

隱隱約約之間,聞人蒼月甚至已經覺得,自己出現在這裡,遭受這樣的傷勢敗走,都是青鸞學院計算中的事情。

唯有他被殺死,或者被擒住,這場他和整個天下之間的戰爭才會真正的終結。

青鸞學院既然已經做到了這步,自然不可能就此罷休,讓他們自由的選擇下一條路。

只是走了很短的時間,聞人蒼月和程玉便停了下來。

“厲害…佩服。”聞人蒼月看著前方徐徐從草叢中走出的人,真誠而冰冷的吐出了四個字。

從草叢中走出的是一名從面目上根本無法判斷出年紀的俊逸年輕男子,身穿著學院的黑袍,袖口上綉着教授才有的銀色星辰標記。

他的一頭黑髮沒有紮起,隨意的披散在腦後,此刻和這草甸中長長的青草一樣,隨着東邊吹來的風,緩緩的飄動着。

因為聽得出聞人蒼月此刻的這四個字並不是針對自己,而是針對青鸞學院所說,這名俊逸散發男子微微頷首,算是見禮。

聞人蒼月沒有回禮,冷漠的看著他,道:“看來你便是殺死道若素的人…想不到青鸞學院這些年,竟然還出了一個你這樣的人物,你叫什麼名字?”

俊逸年輕男子點了點頭,“南宮陌。”

“我會殺死你,殺死你所有在意的人。”聞人蒼月點了點頭,如同在述說一件尋常的事情般說道。

“無論是在現在還是在將來,這都是很狂妄的說法。”南宮陌平靜的搖了搖頭:“你真正想殺的,通常都是一些你殺不了的人…這樣即便你不死,也只會讓你的身邊的人死去。”

聞人蒼月不屑辯解,他也不再說話,轉過了身,離開。

至始至終,程玉都沒有說一句話,他只是看著南宮陌,臉上若隱若現的斑點越來越多,就像一個個老人斑在不停的生長出來,只是老人斑是黑色的,他這斑點,卻是藍色的。

“即便他在過去再怎麼善待你們,你們也只是他的工具,他的兵刃,他只是一個在不停進行着戰爭的人,這樣的人活着對於這世間沒有任何好處。”南宮陌看著臉上即將全部被斑點充斥的程玉,看著程玉身周的青草一圈圈被他身上膨脹的氣息所折斷,搖了搖頭,道:“你又何必?”

“在這種時候,對於我而言沒有那麼複雜,我的命是他救下來的,我再把命還給他就是。”程玉看著南宮陌,說道。

南宮陌知道每個人都有自己堅持的東西,所以他也不再多言,只是對著這名足以值得他尊敬的對手微微躬身,行禮,同時也是最後的送行。

程玉也認真的躬身回禮。

白玉般的劍光從他的手中飛了出來,射向了南宮陌。

面對程玉的這道飛劍,南宮陌並沒有用他其餘的東西,只是放出了他金色的無柄小劍。

金色的劍光只是在他身邊盤旋,擋住了白色劍光的每一次擊刺。

白色飛劍在南宮陌的身外形成了一個白色光團,縱橫的劍氣依舊昭示着這世間最強大的力量,但程玉臉上的藍色卻是越來越濃,兩股藍色的鮮血,從他的鼻中緩緩滑落了下來。

他的呼吸停頓了。

飛舞的白玉般劍光消失,嗤的一聲,失去了憑依的飛劍不知飛到了何處,掉入了青青草叢之中。

南宮陌再次對著這名失去呼吸的碧落陵副統帥行了一禮,身形消失在這片草甸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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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六十九章 鬼城黃沙,三個人

就在南宮陌的身形消失在這片青草長長的草原之中時,安可依和林夕等人正單獨正上一個緩坡。

不遠處的戰場上,軍士們正在確定戰死的將士的身份,並就地掩埋。

因為太子身份展露,許多軍隊的臨陣倒戈,大戰過後,林夕這一方的軍隊數量反而多了一倍,已經形成了一支兩萬餘人的大軍。

然而只是從聞人蒼月以穿山弩箭為引,開始突擊到最後被安可依“藍杏”所傷退走,短短的這一段時間之內,戰場上便倒下了八千多具屍首。

這都是雲秦的子民,都是雲秦最為精鋭的軍人,而且這片戰場上還倒下了兩名聖師。

修行者都是這個世間帝國的寶貴資源,而云秦帝國,在這一戰之中便失去了兩名平時足以震懾一個戰場的聖師。

“死在聞人蒼月手下的其中一名聖師,是我們青鸞學院出去的,他叫呂啟。”安可依看著遠處正在埋葬陣亡將士的戰場,輕聲的說道。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一時沉默不語。

安可依此時的語氣雖然依舊平平,但林夕聽得出她心中的一絲哀傷,知道那名青鸞學院出去的前輩肯定也是她的熟人。雖然明知道戰爭肯定會死人,但若是自己身邊的這些好友之中有人死去,林夕卻不知道自己會如何來面對。

安可依轉頭,看著沉默的林夕,輕聲道:“其實太子的傷勢並不樂觀。”

林夕和高亞楠等人的呼吸都是一頓。

林夕的眉頭深深的皺了起來,他看到安可依的眉頭也是皺着的。“老師,他的傷勢到底如何?”他皺着眉頭問道。

“杜家的傷藥用於止血和治療一些內腑表裡的傷勢沒有任何問題,但聞人蒼月是聖師…他的飛劍力量幾乎震裂了太子內腑中所有血脈,雖然我勉強用手上的藥物遏制住了出血,但沒有極好的藥物調理,無法阻止衰敗。”安可依依舊和平時一樣,解釋得很細緻,很清楚:“最多五天…五天得不到進一步的施藥治療,他一定會死去。”

“五天?”

高亞楠的臉色微白,她轉頭看著林夕。林夕的眉頭皺得更深,語氣微寒道:“老師…即便我們能來得及從山陽道走最快捷的途徑,趕出碧落陵,臨近的行省,能來得及準備好藥物麼?”

安可依搖了搖頭,“我們趕到碧落陵外,沒有遇到什麼阻礙,最少都要三天。留給外面準備以及和我們碰頭的時間只有不到兩天,光是時間上,成功的概率就是很小的事情。”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問道:“老師你有什麼另外的辦法?”

“別的事情,夏副院長他們怎麼安排我並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們學院會有人去鏡天湖迷蹤林,原先這邊碧落邊軍大供奉徐布衣的一處小屋附近等着。那是御藥系的人,原本是準備接應谷心音,給谷心音提供一些醫治的。”安可依看著林夕道:“從我們這裡趕去那裡應該只要兩天。”

因為太子的生死實在太過重要,所以邊凌涵等人雖然心驚,但一時卻都不出聲,只是心中緊張的聽著。

林夕認真的看著安可依:“那裡肯定有合適的藥物?”

安可依點了點頭。

“老師你是擔心聞人蒼月不會罷休?”林夕的眉頭微鬆,輕出了一口氣,道。

“現在是聞人蒼月最虛弱的時候,學院肯定會有佈置,可聞人蒼月畢竟是聞人蒼月,他還有一半天狼衛,還有不少厲害門客,誰也不知道他接下來會砸在哪裡,像他這樣的人,除非他死了…否則誰都不會放心。”安可依微低着頭,看著腳尖,道:“你知道佟韋他們為什麼都沒有來麼?”

林夕早已思索過這個問題,所以他沒有什麼猶豫,輕聲道:“因為生怕被聞人蒼月殺死?”

“是的。”安可依點了點頭,道:“我們只有在他出手時,才能鎖定他在碧落陵的行蹤,但佟韋他們這個級別,足夠值得他重視的人物,他卻是很有可能會掌握到行蹤,因為他是聖師階中無敵…所以學院不能冒險送些聖師給他殺…所以他們先前不會出現在碧落陵附近,現在聞人蒼月應該不具備對付他們的能力,所以他們之中肯定會有人趕來,只是他們進入碧落陵,也至少要幾天的時間。所以這幾天,是最難熬的時候…所以我才想要和你商量,接下來到底怎麼做。”

“送是肯定要送太子過去。”林夕沒有什麼猶豫,道:“聞人蒼月自己雖然已經不成,但的確無論任何時候都不能輕視他。碧落陵大半區域依舊在他的掌控之下,大軍行進太過緩慢,如果讓我選擇…越少人過去,越不容易暴露行跡,就像我們偷偷潛進碧落陵一樣,我們偷偷將他帶過去。”

“你有沒有想過這件事的後果?”

安可依抬起了頭,看著林夕,因為緊張和擔心,她的鼻尖上甚至都沁出了一顆顆極小的汗珠,她認真的,一個個字的說道:“你們也知道皇帝的一些心性…長孫無疆是他的希望和寄託之一,他應該是讓他來接管這西邊的,這樣碧落陵便算是真正的中州皇城管轄,雲秦的版圖才有可能真正的再往般若走廊後擴去…單獨幾個人帶他過去,他的性命就完全在你們手上…”

“我明白老師您的意思,說得簡單點,這責任太大,吃力不討好。”安可依的話還沒有說完,便被林夕打斷,他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那頂營帳,輕嘆道:“但總不能不救他…說實話我並不喜歡長孫錦瑟,但陳暮,不,應該說長孫無疆,他給我的觀感很好,尤其你們最後也看到,是他擋住了想要幫他擋劍的杜占葉,拋開太子的身份,他應該算得上是我的朋友,雖然我們只說過幾句話。如果我儘力了,還救不了他…皇帝要怎麼做,就看他自己的選擇了,至少學院不可能會讓我們陪葬。”

高亞楠看了一眼林夕。

這段時間和林夕在一起,她越來越瞭解林夕,也越來越覺得林夕的身上有許多別人沒有的閃光點,做任何的事情,林夕都會守着自己做人的底線。

從一開始朦朧的喜歡,到現在,她的心中對於林夕,卻是又多了許多敬重。

“我和你一起去。”她點了點頭,道。

“我們都要一起去。”林夕看了一眼安可依和邊凌涵等人,實話實說道:“正是因為接下來幾天是最麻煩的時候,把你們任何一個人放在這裡,我都不放心。”

“你們都去,我必須留在這裡。”

安可依搖了搖頭,道:“現在誰都知道我們這些人是學院的人,尤其對方也都知道我是御藥系的教授,若是我不在這裡,你們又沒有人露面,不難推斷出太子已經被你們帶走。”

林夕堅決的搖頭:“我不同意你留在這裡,畢竟這本身就是躲和追的遊戲,老師您和我們在一起,我們也多一份保障。”

“我不是聖師。”安可依沒有半分惱意,反而像她是學生一般低聲解釋道:“我已經沒有像藍杏這樣的東西,無論是來的是天狼衛還是他手下的厲害門客,我最多能對付數個,起不到太大的作用。如果我在這裡能夠吸引他那些大部分厲害的部下,你們便更為安全。”

林夕皺了皺眉頭,但他還沒有來得及說話,安可依便已經看了他一眼,輕聲道:“我明白你的意思…我保證我會保證自己的安全,實在危險,我會第一時間選擇逃走。你放心,我畢竟在兩萬大軍中,還有,這終究只是打一個時間差的問題,必要時,我會讓他們發現太子並不在這裡,他們不可能付得出硬吃兩萬大軍的代價。”

林夕此刻也完全沒有做學生的覺悟,他看著這名娟秀的女教授,認真的一字一頓道:“你真的保證會將自己的安全放在首位?”

“我明白我對於學院的價值和我要做什麼。”安可依微仰起頭,看了一眼戰場,“我當然會保證。”

……

……

就在安可依對林夕認真保證,林夕依舊不放心,但直到無法動搖安可依的決心而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之時,一列金色的車隊正在一眼看不見盡頭的沙漠中走來,沿著一條被風沙掩埋的古商道,進入了鬼城區域。

最中間一列由四匹駱駝拖着的金色車廂之中,谷心音似是已經極倦,一直沉沉的睡着,連前方黃沙瀰漫的風化城廓之中,走出一大一小兩名身影,整個車隊停下來,他都沒有醒來。

一直等到車隊中所有警戒着的人看清那走來的兩人的衣着和面目,一陣陣欣喜的聲音響起,谷心音才醒了過來,低沉的咳嗽了數聲。

真毗盧和南宮未央走向谷心音所在的車廂。

兩個人的臉上,也是難掩疲憊。

一直等到兩人走到谷心音的車廂前,谷心音才推開了車門,掀開了厚重的車簾。

“我師弟他怎麼樣?”

真毗盧對著谷心音合什行了一禮,出口第一句,便如此問道。

“連走出皇宮送我的力氣都沒有了…不過死不了,他年輕,應該好得快。”谷心音笑了笑,道。

南宮未央驀的皺了皺眉頭,看著似乎並不十分有禮貌的谷心音,出聲道:“我不是很喜歡你。”

谷心音微愣,打量着南宮未央,越看,他就越像是看到了稀奇的東西,他一點生氣的意思都沒有,反而笑了起來,“我很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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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七十章 我從哪裡來?

南宮未央第一眼看到真毗盧就覺得喜歡,見到谷心音就覺得不喜歡,不過看到並不生氣的谷心音,聽到谷心音的這句話,南宮未央卻是微微的蹙了蹙眉頭,出聲道:“不過你似乎也不算太討厭。”

谷心音笑得更加開心了些,他先沒有對南宮未央說話,卻是看著真毗盧,臉上認真了些:“很高興看到你還活着。”

出身於般若寺的真毗盧先前並不喜歡和人交談,他總是習慣通過自己的眼睛卻沉默的打量着這個世界,看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進行着他的修行,然而聽到谷心音的這句話,這名般若寺的出世僧人也是認真道:“我也很高興看到你還活着…並聽到我的師弟還活着。”

谷心音微微一笑:“你和南宮陌回去之後,唐藏將會變得更好。”

“未必。”真毗盧和谷心音進行着他們這個階層,在旁人聽起來有些前言不搭後語,跳躍性極大的對話,“世上的任何人,任何事物,哪怕是一顆塵埃,一滴水珠,都不是單獨存在着的。”

“你的話有道理。”谷心音點了點頭:“你要進碧落陵去看看麼?”

真毗盧搖了搖頭:“我會在這裡等着南宮陌。”

“想不到你們唐藏竟還出現了這樣的人物…只可惜未必遇得到,唯有等將來了。”谷心音轉頭看向了南宮未央:“小姑娘,你叫什麼名字?你也是唐藏人麼?”

南宮未央沉靜的看著谷心音,“我叫南宮未央,我是唐藏人,我會和你一起走…不過我不是什麼小姑娘,我只是面嫩。”

谷心音忍不住笑了起來,笑得很大聲,笑得有些咳嗽。

“看來也算公平,你們般若寺出了雲海小和尚,我們雲秦出了這樣一個小…咳咳,面嫩的天才。”他忍不住笑,卻是又有幾分驚訝,又有幾分感慨的轉頭看著真毗盧說道。

“你應該知道我。”

南宮未央抬起了頭,一副認認真真的嚴肅表情,看著谷心音,“我從小就在長孫慕月的身邊,很多人都懷疑我是你和她的私生女,我到底是不是你和她的私生女?”

“咳…!”

谷心音原本正因為見着這樣一名年輕的聖師階修行者而吃驚,又覺得南宮未央的表情和說話的語氣十分有趣,但此刻聽到南宮未央的這一句話,他的一聲咳嗽咳不出來,差點被自己的一口氣噎死。

真毗盧和南宮未央一路行來,也知道南宮未央是和這個世上的絶大多數人不同的人,然而聽到這樣的一句話,他也是忍不住微微的張開了嘴巴,驚愕莫名。

“居然是你?”

谷心音好不容易才說出了一句話,接着他反應過來什麼才是第一時間要說明的問題,他苦笑着看著南宮未央道:“那懷疑的人都誤會了。”

“那還好。”南宮未央認真嚴肅的點了點頭,鬆了一口氣,但是馬上又有些懷疑了起來,“你確定你說的是真話?長公主她明明對你…”

“打住打住…”谷心音無奈的打斷了南宮未央的話,這面嫩的聖師說話如此直接,偏偏又不小聲,這麼多唐藏人都在聽著,若是就這樣說下去,不知道她又會說出什麼石破天驚的話來。“不如你們進來,坐下來說話?”在唐藏受了許多年苦,出來之後就如太上皇一樣,將雲海小和尚弄得很沒脾氣的谷心音卻是拿南宮未央沒有脾氣,身體往車廂內挪着,讓了好大一塊空處出來。

“好。”

南宮未央沒有廢話,點了點頭,就弓身進了車廂,坐了下來。

真毗盧微微猶豫了一下,有些羞愧,覺得還是抵擋不住這“秘辛”的吸引,也坐進了車廂。他明白谷心音的意思,帶上了車廂門。

“我真沒說假話。”光線變得幽暗的車廂裡面,谷心音無奈的看著盯着自己的南宮未央道:“我這人沒什麼優點,就是從不說假話騙人。”

南宮未央道:“我也從不說假話騙人,那我不是更像你。”

谷心音:“……”

南宮未央道:“長公主應該很喜歡你,不然她怎麼會一直和別的男人沒有關係?”

谷心音一時苦惱,揉着臉道:“可是我不喜歡她,而且她和別人男人沒有關係,這也不能全部歸結到我的身上吧?她是雲秦長公主啊…這世上本身有幾個人能入得了她的眼睛?有幾個人能夠面對她的身份不戰戰兢兢的?”

南宮未央皺了皺眉頭:“那我是哪裡來的?”

谷心音道:“是我撿來的。”

南宮未央搖頭:“這句話聽上去太假。”

“可確實是真的。”谷心音神情複雜的看著南宮未央,道:“你既然一直在長公主身邊,你的性子這樣,你肯定也問過她,她沒有告訴過你?”

南宮未央看了谷心音一眼,“她只是告訴我是個路邊撿來的孤兒。”

“確切的說,是我在大荒澤裡面撿回來的。”

谷心音看著南宮未央,真誠的說道,“你今年應該是二十二了…那年雲秦和穴蠻的衝突還沒有那麼緊張,經常有人想要去看看大荒澤裡到底有什麼,大荒澤的盡頭之後又有什麼世界。我當時也是想和張院長一樣,去些這個世上沒有人去到的地方,甚至還想看看世界有沒有盡頭。後來正好學院發覺有不少的大莽修行者進入了大荒澤,為此還發生了一些大戰,你是我在雲秦修行者和大莽修行者的一片戰場之中發現的,當時你只是個剛出生不久的嬰兒。”

南宮未央想了想,道:“這麼說,我可能是大莽人?”

“我覺得不太可能。雲秦修行者和大莽修行者不可能帶著嬰兒上戰場。”谷心音感慨的看著南宮未央道:“我覺得最大的可能性,是當時和我一樣,想要去大荒澤盡頭看看的雲秦修行者生下的你。或許那些大莽修行者,原本就是和你的父母他們那些雲秦修行者有些糾葛。”

“實在抱歉。”谷心音看著一時沉默的南宮未央,歉然的低聲道:“關於你的父母到底是誰,我實在幫不到你…希望你不會難過。”

“為什麼要難過?”南宮未央看了谷心音一眼,“難不難過,都已經發生了,難過還有什麼意義?”

谷心音又噎住,他看著南宮未央,確定南宮未央的確不是裝出來的堅強,的確是真的不難過,他卻是突然想到了之前南宮未央的一句話,他的臉便頓時又苦了下來,“你之前問我和長公主是不是你的父母,我說不是,結果你馬上說了句,那還好…你這話什麼意思?難道如果我是你的父親…你覺得很丟人麼?”

南宮未央眉頭微蹙,覺得谷心音有些難以理喻一般,道:“我不喜歡她,又不太喜歡你...你們不是我父母,當然那還好。”

“有父母總比沒父母好吧?”

谷心音實在是難以理解南宮未央的邏輯和想法,忍不住嘆了口氣,有些苦惱的道:“長公主是怎麼帶你的…怎麼會把你養得這麼特別?”

“特別?”南宮未央看著他說道:“你的意思是說性格脾氣古怪?你不用說得那麼委婉的,很多人都是這麼說我。”

谷心音揉了揉自己的臉頰,不知道該怎麼說。

“我懂事比別人早很多。”南宮未央卻似對他的好感略多了一些,認真的解釋道:“在我會走路時,我就已經會修行,會和大人一樣思考事情,所以和我年紀差不多的那些孩童做的事情,在我看來便顯得太過幼稚,我自然不喜歡和那些小孩子一起玩,而我自然在那些大人眼中便也顯得太過古怪,大人看我的眼神便也有些怪…如果要說怪,那只能說我天生就和別人不一樣。”

谷心音有些吃驚,他有些恍然,又有些惘然的回憶着當年的事情,自言自語般說道:“原來你居然是個數百年都難得一見的天生道心者?”

“看來我那時實在太小,你並沒有發覺。”南宮未央看著谷心音,說道。

谷心音看著南宮未央,看著這名比自己還要快的突破到聖師修為的面嫩天才,忍不住有些得意,又忍不住問了句,“你怎麼知道長公主喜歡我?她肯定不會對人說,也不會承認的,難道你聽到她做夢喊我的名字?”

南宮未央皺了眉頭,有些憎惡的看著他:“你也太自戀了點吧…我只是懂事早,聽到些宮女的私下議論而已,她們以為我連話都不會說,便不可能聽懂,其實我只是不願意說話而已。”

谷心音忍不住笑了起來,道:“就算是自戀吧,不過被人議論…不說長公主和別人,說是和我,這也總是有些值得驕傲的事情。”

南宮未央難以理喻的看著他,道:“你又不喜歡她,就算她喜歡你,有什麼值得高興的?”

“這你還是不懂。”谷心音搖了搖頭,看著她,認真的輕聲嘆息道:“在這個世上,無論是被人喜歡,還是喜歡別人,都是件幸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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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七十一章 年輕人,走着不同的路

夜色正慢慢的降臨整個碧落陵。

許箴言和謝凝柯一動不動的趴在草叢之中,迎接漫長而危險的黑夜。

先前的急行軍和大戰過後,大軍中所有人都已經極其疲憊,為了防止聞人蒼月的人在夜間突襲,軍中大多數修行者都充當了暗哨的角色。

因為兩人挨得極近,許箴言身上的傷口一直都沒有好,自然有一股些微的血腥腐臭的氣息不時的傳入謝凝柯的鼻中。

謝凝柯是和丘寒山、許箴言這一路一起進入碧落陵的修行者,原先在千霞邊軍做過將領,只要在邊軍呆過許久,就算原本有潔癖的人,恐怕也會變得對污穢不太在意,然而此刻眼睛的餘光中看到許箴言身上纏着的染滿乾結污血的繃帶,以及聞着那一絲絲腐臭的氣息,謝凝柯的眼中卻是隱隱有些不喜之意。

他並非是受不了許箴言身上的這些氣味,而是因為自從許箴言在遭遇聞人蒼月部下的第一次襲擊之後,許箴言便變得太過陰沉,且那日許箴言和林夕的對話,他們都聽清楚了,徹底明白了許箴言和林夕等人的身份,再聯想到這許家三公子頂上那個有着刑司人屠之稱的陰狠父親,他和絶大多數人一樣,對這許箴言便更是不喜。

許箴言和丘寒山、謝凝柯這一支隊伍走得極其艱辛,到被林夕的鏡天后軍救下之時,他們出發時的隊伍,最終只剩下了五個人,按理這五個共同經歷過許多生死時刻的人之間,一定會結出些超過普通友誼的感情,然而許箴言卻還是被其餘人不喜歡…這做人,的確是很糟糕,很失敗的了。

只是許箴言卻並不在意這些,此刻他思考着的,也不是這些。

在再次遇見林夕,正視林夕,終於拋開了自己對林夕的恐懼之後,他腦海中思考着的事情,就是如何擊敗林夕。

在他的父親許天望和他單獨對話,逼着他來這裡之時,林夕還沒有到大魂師修為,但是現在,林夕明顯已經突破了大魂師修為,且不知道在大魂師階上已經往前走出了多遠…而且他還成為了靈祭祭司,就連秦擎黃那樣的名將,都被林夕一劍斬落了頭顱。

許天望對他說的不錯,和林夕相比,他簡直就是一個廢物。

正常下去,他是絶對不可能追得上林夕的腳步,只有在背後用仇恨和嫉妒的目光看著林夕的光芒,更不用說有一天能夠淋漓盡致的擊敗林夕。

既然如此,他唯有做一個非正常人…才有可能將林夕踩在腳下。

“說到底,我還是要謝謝你…林夕,若是這世上沒有你這樣強大的對手,又怎麼能讓我這麼快的想通那麼多道理,又怎麼能讓我這麼快的變得如此強大?”

許箴言在心中冷冷的笑了起來。

他才好不容易突破到魂師初階的修為,身上的傷勢又始終沒有大好,在這碧落陵中所有的修行者中都是極弱的存在,然而此刻,他卻已經覺得自己變得十分強大,這強大並不是來自於修為,而是來自於他的內心。

在心中冷冷的笑了笑之後,他的身體微微的動了一動,然後眯起眼睛,全神貫注的看著前方左側遠處。

謝凝柯馬上感覺到了他的異樣,看到他臉上極其凝重和緊張的神色,謝凝柯便也馬上渾身一寒,順着許箴言所視的方向看去。

然而他沒有看到任何的敵蹤,就在他扭轉過頭,將所有注意力放在許箴言所看的那一個方位的瞬間,許箴言的身體翻了過來,壓到了他的身上,在他沒有來得及反應之前,一件冷硬尖鋭的東西已經準確無語的刺入了他頸部的大動脈,刺破了他的氣管。

猩熱的鮮血像噴泉一樣噴出來,噴在了許箴言的身上。

許箴言放開了手裡那支深深扎透了謝凝柯脖子的黑色精鋼箭矢,死死的壓住謝凝柯扭動着的身體。

瞬間的無法呼吸和頭顱的供血中斷造成的自然暈厥使得謝凝柯非但無法做出有效的反擊,而且連聲音都發不出來,只有絲絲的鮮血濺射聲和嗤嗤的喉管漏氣的聲音。

只是數息的時間,他身體內所有的力量都隨着鮮血的噴湧而流失乾淨,他的四肢無力的開始抽搐,身體也開始變冷。

在這生命的最後時刻,這名在面對聞人蒼月許多精鋭部下的刺殺中都生還了下來,卻是要死在這裡的修行者不甘而眼神渙散,極其茫然的看著許箴言,嘴裡不停的冒出血沫,不停的發出同一個音階的含糊不清的聲音。

沒有人能夠聽清他此刻說的到底是什麼話,然而許箴言卻是明白他此刻要問的是什麼。

“我看到了你今天在清理戰場的時候,從一名天狼衛的身上搜出了一顆丹藥…雖然你很快的收了起來,但我看得很清楚,應該是可以增進一些修為的枯草丹。”許箴言吐出噴到自己嘴裡的鮮血,劇烈的喘息着,在這名已到最後彌留之際的修行者耳邊輕聲說道。

謝凝柯嘴裡的赫赫聲音驟然停頓了,但只是一息的時間,他發出了更加不甘和急促的聲音。

他難以理解,只是為了一顆能夠少許增進些修為,最多能將許箴言從初階魂師帶到接近中階魂師修為的丹藥,對方竟然敢殺死自己…冒着被人發現,被雲秦律法一命抵一命的危險,殺死自己?!

“我知道你不能理解…所以你注定只能在碧落陵為我父親那樣的人賣命。”

許箴言繼續喘息着,又冷漠的發出了聲音,既像是要他死得明白,又像是在說給自己聽,“枯草丹雖然不算什麼,但至少對我有用,不殺死你,到不了我的手裡…在這種地方殺死你,隨便可以將你的死推在聞人蒼月的部下…只要可以讓我更快變得更強大的事情,我便會去做…不然的話,我又怎麼可能贏得了林夕?”

“許…天…望…都…”迴光返照一般,謝凝柯最後吐出了模糊的四個字,然後呼吸斷絶,睜着眼睛死去。

許箴言依舊明白了他最後這一句殘缺的話的意思,冷笑了起來:“是的…我父親都不如我這麼狠辣,他也斷然不會為了這樣一顆丹藥而冒險殺死一名同僚…所以我注定比我父親更強大…如果殺死我父親可以使得我變得比林夕更強,我甚至會殺死他。”

許箴言滿臉血污的冷笑着,他的笑容充滿了冷諷的意味,笑得臉孔越來越為冰冷,看上去說不出的瘋狂和猙獰,加上他身上血腥和腐臭的氣息…他就像是一頭為了自己的強壯,什麼腐爛的肉都吃的食腐獸。

……

鏡天湖就像一塊寶石鑲嵌在碧落陵之中。

這如鏡面般平靜的清澈湖面自然是極美,然而所有進入過碧落陵的人,以及幾乎整個雲秦的修行者,也都知道這片極清幽,極美的湖泊周圍卻也是極其的凶險。

因為鏡天湖中有一種奇特的妖獸,叫做鏡天人魚。

這種妖獸半人半魚,上半身就像是秀美艷麗的女子,下半身是魚尾,這種會給人帶來不真實之感的奇特妖獸並非像林夕認知的一樣會用歌喉迷惑途經的旅者,而是體內的魂力能夠將空氣中的水氣聚整合強大的力量。

因為鏡天湖極大極深,誰也不可能抓出所有鏡天人魚,從而判斷出鏡天湖中這獨有的妖獸中最強的到底會有何等的力量,但至少可以肯定的是,有些鏡天人魚至少有國士階以上的力量,且這些鏡天人魚能夠離水一定的時間,湖邊十餘里範圍之內的山陵,都是它們的領地。

所以一般的修行者,絶對不敢冒着生命危險靠近鏡天湖畔,進入鏡天湖邊的山林之中。

然而在濃厚的夜色之中,林夕等人卻是很快的穿行在這鏡天湖邊的山陵之中。

林夕和高亞楠走在最前,邊凌涵和姜笑依殿後警戒,蒙白和杜占葉抬着一副擔架,陳暮…也就是長孫無疆,躺在可以固定住身體,可以儘可能減少顛簸的皮革軍用擔架上。

因為緊張和天生體胖比較容易出汗,蒙白臉上的汗水越聚越多,終於如同一條條蚯蚓一般蜿蜒流下。

林夕此刻並不緊張,他甚至有些期待,想要看看傳說中的鏡天人魚到底是什麼樣子,和他那個世界的電影裡面的人魚到底有多少的區別,因為他回到十停之前的能力還沒有動用,即便遇到鏡天人魚的襲擊,也可以回到十停之前而輕易的避開。

但就在此時,他和高亞楠以及邊凌涵等人也同時驟然緊張起來的是,擔架上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呻吟聲。

明顯因強韌的意志力,而刻意壓制了的痛苦呻吟聲。

所有人都停了下來,林夕和高亞楠轉身,兩個人看到杜占葉的身體不由自主的顫抖着,看到擔架上一直昏迷着的長孫無疆醒了過來。

“我居然還沒死…林夕,這麼湊巧…想不到居然在這種時候見着了…”長孫無疆只是發出了一聲輕微的呻吟,便沒有再行發出痛苦的聲音,他看著林夕等人,看清了杜占葉和林夕的面目,然後他便舔了舔有些發乾的嘴唇,緩慢而勉強的頷首,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林夕微怔,他卻是沒有想到,自己這名先前只見過一次面的學長,在重傷昏迷中醒來之後的第一句話,竟然是會直接提及自己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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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七十二章 如果我死了

“太子殿下。”

林夕微躬身行禮。

“不必多禮,你可依舊將我當成新生殿前的陳暮。”長孫無疆吐字有些艱難,有些緩慢,但誰都能聽出其中的溫和鎮定之意。在如此情形下,醒來之後心緒便能鎮定如此,這讓林夕的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了幾分佩服之意。

然而既然已經知道了對方的身份,不管如何,林夕便不可能將對方當成和自己一樣的土包,所以聽到這句,林夕只是微微點頭,並沒有出聲說什麼。

“兩名聖師都不能阻其片刻…中州都說聞人大將軍強,卻沒有想到他竟然強到了如此地步。”因為林夕本身對這個世上的權貴甚至皇權沒有什麼敬畏,所以此刻也沒有什麼特別謙恭之態,看到林夕如此,長孫無疆以為自己的話起了些作用,他便露出了一絲更加溫和的笑容,輕嘆着說了一句,接着問道:“聞人大將軍現在如何?”

林夕輕聲道:“被安教授的劇毒所傷,被迫退去,現在行蹤不明。”

長孫無疆緩緩點頭,嘆道:“原來是你們和安教授阻住了他,救了我一命。”

林夕道:“是安教授的手段,面對聞人蒼月這樣的人物,我們可是幫不上忙。”

長孫無疆點頭,想要說話,一時臉上卻是浮現出痛苦的神色,蠟黃的額頭上也明顯沁出了數顆汗珠。

“殿下…你的傷勢不輕,可以儘量少說話。”林夕知道長孫無疆體內臟器被聞人蒼月震得到處都是細微破裂,此刻恢復神智,體內的這種創傷的痛楚,必定也是極其難以忍受,看到長孫無疆如此,他忍不住真摯的提醒了一句。

然而長孫無疆卻是搖了搖頭,頑強的擠出了一絲笑容:“我的傷勢我自然比你們要更為清楚…絶不可能因為我多說了幾句話就死了,少說幾句話就能活着…若我就此死了,有些話說不出來,那才是真的痛苦。”

林夕點了點頭,輕聲道:“只要順利,殿下不會死。”

長孫無疆壓制着體內如無數螞蟻噬咬的劇烈痛楚,語氣平和的問道:“我們要去哪裡,現在我們在何處?”

“我們要去迷蹤林,有學院御藥系的人在那裡,會有能夠阻止你傷勢惡化的藥物。”林夕儘可能簡單的解釋道:“我們現在在鏡天湖和碧落東郊相接的丘陵地帶,從這裡繞路會多耗費一些時間,但遇到聞人蒼月部下的機率會小些,我覺得相對會安全些。”

“安全?”長孫無疆笑了起來,“碧落陵內恐怕從來沒有人會說鏡天湖畔安全…你們為了救我,居然敢在這種地方行走。”

……

因為沒有什麼時間可以浪費,所以這列隊伍繼續在鏡天湖畔的漆黑山林中穿行。

其實長孫無疆每說一句話,都要承受難以想像的痛苦,但第一眼在止戈新生殿前看到林夕時,他就覺得林夕的與眾不同,心中對林夕自然親近,且他在當時就覺得林夕必定會成為雲秦的擎天之才,在林夕離開學院之後,他也時時關注林夕,林夕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讓他覺得欣喜…因為同樣是年輕人,他甚至會因為林夕做的一些事而熱血沸騰,只恨不能親眼目睹或者以身代之,在他的眼中,林夕早已經不僅是他一名出色的學弟,而是一名他欣賞的摯友。

他也知道自己的父皇對於林夕的觀感並不好,這便成了他擔憂的東西,他想著自己或許能成為緩和自己父皇和林夕之間關係的人,令林夕真正的成長為他可以完全信任的朋友,雲秦帝國將來的支柱。

所以在來碧落陵的途中,他就對杜占葉說過,很期待和林夕的再次見面。

現在在這種情形下真正見着了,見到對方的成長,長孫無疆心裡就莫名的覺得更加親近,林夕的一言一行,在他的眼中都是十分的舒服。

這便是投緣。

有時候能不能成為朋友,和相處的時間長短,根本沒有任何的關係。

所以即便是要承受難以想像的痛苦,他卻還是寧可保持着自己神智的清明,不讓自己再度陷入昏迷,繼續和林夕進行着交談。

“其實我一直在期待和你的再次會面…事實證明我當初對你的第一觀感並沒有任何的錯誤,不過雖然我認為你有着成為祭司所需的品格,但我真沒有想到,一名止戈系的學生竟然能夠成為靈祭祭司。”他在黑暗中看著走在他身旁的林夕側臉,慢慢的說道。

林夕心中有些驚訝,他雖然從不自視過低,甚至還有着一些天然的驕傲,但他也的確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未來的雲秦皇帝心中佔據如此重要的地位,聽著這句話,他難得的謙虛了一句:“殿下你過譽了。”

“有麼?”

長孫無疆艱難的笑了笑,認真的說道:“不要告訴我你沒有考慮這樣護送我的後果…你是學院另眼看待的風行者,所以你會接觸到一般修行者接觸不到的層面,你也應該對我父皇的心性有些瞭解。我在他心中的位置極為重要,若是我出了意外,我真不知道他會如何。然而你還敢承擔起這樣的責任,冒着這樣大的危險護送我。”

“那是因為我上面有人。”林夕也不想氣氛變得太過沉重和壓抑,笑了笑,道:“學院總會護着我們…就算你真出了什麼事情,學院至少不會讓我們賠命,至少會保證我們活着。”

“是麼?”長孫無疆搖了搖頭,看著林夕,看透了他的內心一般,又看了一眼高亞楠和邊凌涵等人,“如果沒有學院這樣的靠山,如果是她們這些人中出了意外,你會不會這樣救她們?”

林夕笑了笑,這個問題並不用回答。

“所以不需要過多解釋,金子就是金子。”長孫無疆看著笑着的林夕,道:“連護送我這樣的事你都敢承擔,將來還有什麼不能承擔?”

林夕聽出了長孫無疆話語之中的一些意思,輕聲道:“殿下不用對我有太大的期望…我是一個極散漫的人。”

“你我還年輕,的確還不用考慮太久遠的事情,我和你說的也是在將來。”長孫無疆也笑了笑,有些艱難卻認真的說道:“若是之前我父皇對你的一些態度,令你覺得有些不公,我代表他向你道歉。如果我不死在碧落陵,我可以保證,即便你受了些委屈,我將來一定會給你足夠的補償。”

林夕頓時有些肅然。

他已經十分瞭解這是一個什麼樣的君權天授的世界,長孫無疆能夠說出這樣的話來,且他能夠聽出其中的真誠,這便也讓他對長孫無疆肅然起敬。

“難道這就是所謂的隔代遺傳?”

林夕一時忍不住想到了雲秦先皇。

無數記載和傳說表明,和張院長一起並肩作戰了許多年,建立了這龐大雲秦帝國的雲秦先皇,是一個真正睿智,且從內心真正放得下身姿的偉大人物。

現在的雲秦皇帝長孫錦瑟,給他的感覺自然是完全不像雲秦先皇,反倒是現在這長孫無疆,倒似有些雲秦先皇的風采。

“當然對於名利並不在意的人,許諾名利也是極為可笑的。”長孫無疆在黑暗中看著林夕,認真道:“父皇雖然對青鸞學院有些想法,但是他對青鸞學院也是極其尊重,所以我才是青鸞的學生…正因為我是青鸞學院的學生,所以我才很清楚,真正厲害的人物,都是不太願意接受世俗的束縛,但和當年的張院長一樣,他們也不會無視百姓的疾苦。其實我說了這麼多…最終還是想說,我希望能你和以及學院的許多人成為真正的朋友。你不必將我看成長孫無疆,就可以將我看成陳暮。”

林夕微微的沉默了片刻,認真的點了點頭,“我們已經是朋友…自從你反而幫杜占葉擋了一劍開始,我們就已經是真正的朋友。”

“如果我死了…”長孫無疆笑了起來,他先平靜的說了一句,捱過了體內泛起的一陣劇烈痛楚的感覺後,他看著林夕,極其認真的接著說道:“如果我死了…如果我父皇有些遷怒於你們,做出些對你極其不公的事情,我希望你能儘可能的原諒他。畢竟他雖然是當今聖上,但他也是一名父親…他也是你一名真正朋友的父親。”

林夕沒有猶豫什麼,認真的點了點頭,“我明白。”

“這聽上去像是遺言吧?”長孫無疆笑了笑。

林夕道:“像。”

“那就算是吧…”長孫無疆笑了笑,看著林夕道。

說完這句話,他似有些倦了,閉上眼睛想要睡一會,但閉上眼睛之後,他的睡,卻是再次變成了深深的昏迷。

“都是一家人,為什麼差別這麼大呢?”

林夕看著再次陷入昏迷的長孫無疆,想著中州皇城的皇帝,他忍不住對著身旁的高亞楠輕聲說了這麼一句。

“你覺着他好,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他要和你搶首輔的女兒,你會怎麼樣?”心情一直很複雜的高亞楠也忍不住輕聲在林夕的耳邊回了這一句。

她吐氣幽蘭,林夕只覺得耳朵微微一熱,不假思索的截然道:“那當然不行…我會把好朋友打成豬頭,最多晚上再請他喝酒賠罪。”

高亞楠的心情頓時莫名的輕鬆了起來,狠狠的白了林夕一眼,“豬你個頭。”她的嘴角卻是上翹起來,充滿了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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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七十三章 黑魚重鎧

吉祥一直在林夕背上的一個背囊中好好的睡着,就連林夕和長孫無疆對話時,它都沒有醒來,但是忽然間,在沉睡修行中的它隱隱有些不安起來,似乎有些極淡的危險氣息從遠處的山林間傳來,它不由得驚醒了過來。

林夕也陡然停了下來。

高亞楠和邊凌涵等所有人頓時全部警覺,緊張的圍攏在了擔架周圍。

此時已是日出前最後的黑暗之時,天地一片寂靜,似乎就連一些夜間活動的蟲豸都銷聲匿跡,唯有遠處鏡天湖中魚拍水的聲音不時傳來。

“怎麼?”

高亞楠仔細的看著周圍的一切,沒有任何的發覺,忍不住壓低了聲音,問道。

林夕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眉頭卻是蹙了起來。

他感覺到了背囊中吉祥的醒來,也就在吉祥醒來的同時,他也感覺到了一絲異樣的不安感覺。

只是在片刻之間,這令他不安的感覺卻是又似乎消失了。

難道是被鏡天人魚盯上了?

林夕知道吉祥的感知要比自己更為強大,於是他反手在背囊上輕輕的拍了拍。

吉祥迅速的從背囊中鑽了出來,四隻爪子抓着他的衣衫,從他的肩膀上翻了過去,掛到了他的胸口,看著林夕探詢的目光,它疑惑的搖了搖頭。

它的感知的確比林夕要敏鋭許多,但應該是距離隔得很遠,它也無法感應出那一絲極淡的危險氣息來自哪個方位,而此刻,那絲極淡的危險氣息也似乎徹底消失了,就好像是錯覺一樣。

“噗通!”

就在此時,湖畔邊,傳來了一聲入水的水聲。

這聲音比起一般魚類拍水的聲音要大許多,光是第一直覺的想像,就是一大團的水花,應該是一個體型不小的東西墜入水中。

氣氛變得更加有些古怪。

林夕的眉頭蹙得更緊。

只是過了數息的時間,吉祥的四隻抓着他衣衫的爪子驟然一緊,接着它馬上鬆開了一隻爪子,朝着前方山林中伸去,它烏溜溜的眼中,也閃現出了些緊張的神色。

此刻它又已經感覺到了危險的氣息,只是這危險的氣息和方才那絲極淡的,如同錯覺一般的氣息不同,是很多森冷金鐵移動的殺機。

林夕等人都還沒有感知到這些對于吉祥而言更為明顯的氣機,但是他和高亞楠等人從吉祥的動作上,便都明白肯定有什麼危險正在接近,沒有任何的猶豫,林夕單掌豎起,邊凌涵無聲的攀上了旁邊一株枝葉濃密的大樹。

只是五六個呼吸之間,前方的山林間就傳出了宏大的唰唰的聲音,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堵城牆正在林間穿行着。

隱隱約約似乎出現了一團團龐大的黑影。

此時正值遠處的天際第一縷曙光照射下來。

幾乎同時,雙方看清了對方。

魂兵重鎧!

從幾乎正對面的山林中穿出的,一共是十二具魂兵重鎧。

這一具具魂兵重鎧都是黑色,身上的鎧甲就像是蜈蚣一樣一節一節的,全封閉只露出雙目的頭盔卻是梭形,通體都有暗青色的水草狀符文,這使得這些魂兵重鎧給人的第一感觀,就像是一條條油光發亮,披着水草直立着的巨大黑魚。

“巨大黑魚”的手中,分別持着一柄黑色的重矛,一面厚重的,邊緣鋒利的鍋蓋般圓盾。

雲秦帝國的魂兵重鎧,一直都是震懾天下的東西,然而云秦帝國所有的制式鎧甲,都是經過了許多年實戰的考驗以及無數能工巧匠的改進,對於實用性和外觀都有着嚴苛的要求,這種奇形怪狀,如黑魚一般的鎧甲,絶對顯示不了雲秦帝國的軍威,所以任何修行者只要一眼看到,就都可以肯定,這絶對不是雲秦帝國的制式鎧甲,而是出自雲秦民間哪個大工坊的私鑄魂兵重鎧。

但無論是帝國的制式魂兵重鎧還是出自雲秦民間大工坊的私鑄魂兵重鎧,每一具都要耗費大量的稀有金屬和其它材料,且有些用於制符文的材料不能重複利用,即便是成熟的制式鎧甲,以邊軍中最為常見的青王和青狼重鎧位列,煉製十具,也只有六至七具的最終成品。

所以每一具魂兵重鎧的價值都會十分驚人,一般一支強攻型的雲秦平原正規軍之中,也都只配備有三十至四十具魂兵重鎧。

存在即合理…驚人的價值背後,代表着的便是驚人的戰力,三十具魂兵重鎧,在戰場上配合普通的重鎧軍衝殺,就能變成一個巨大的鋼鐵磨盤。

魂兵鎧甲,本身就是用於讓低階修行者,越階擊殺高階修行者的東西。

林夕最能理解這點…因為每一具魂兵鎧甲,在他的概念之中就都像是一具“鋼鐵俠”。

誰都知道聞人蒼月手下有不少私軍,積累了不少強大的非制式軍械。

出現在這裡的這十二具外相古怪的魂兵重鎧,自然只可能是聞人蒼月的部下。

林夕等人都沒有想到竟然會在這裡遇到一支罕見的魂兵重鎧部隊,一時都是身體微僵。

而對方這支魂兵重鎧似是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人,陡然看到林夕這一支小隊,也都是猛的一呆。

……

“運氣實在是太好了,居然正好撞到一支魂兵重鎧隊伍。”

只是這雙方都是一滯之間,林夕便反應了過來,暗中嘆了口氣。

顯然對方並不是抱著截殺他們的目的,而是要去執行什麼任務,雙方只是無意中在此正好撞到而已。

“你們是什麼人?”

林夕沒有什麼猶豫,平靜的首先出聲。

在發出這樣的聲音之後,他卻是馬上用唯有高亞楠等人聽到的聲音,飛快的問道,“你們知道這是什麼魂兵重鎧麼?”

姜笑依等人都是沉默,沒有回答。

沉默便是代表不知道。

高亞楠微微的搖了搖頭。她比起一般修行者知道的東西都要多,但她也從未這種式樣的私鑄魂兵重鎧的記載。

林夕眉頭微挑。

他之所以暗中問這魂兵重鎧的樣式,是因為他知道聞人蒼月的私軍背叛聞人蒼月的可能性極小,接下來恐怕難免一戰。在趕往迷蹤林的途中,恐怕時時都有凶險,他要儘可能的將自己獨特的能力留着,所以真的要戰,他也會先試試看能不能勝出。而且自從他明白了修行的道理之後,他便也不自覺的有了些李苦那樣的修行痴般的心性,遇到越是強悍,越是對他的心神有劇烈壓迫感的對手,他便更加有種忍不住想要與之一戰試試的衝動。

因為有着可以重來一次的能力,所以他身上的這種衝動會更加明顯。

然而任何修行痴都不會是真痴,都會有自己的理智判斷。林夕十分清楚,唯有大國師級別的修行者,才有可能直接用磅礴的魂力力量擊潰魂兵重鎧,自己和高亞楠這個級別的修行者,想要擊殺魂兵重鎧中的修行者,便唯有攻擊魂兵重鎧的最為薄弱處。

幾乎所有的私鑄魂兵重鎧都會有着比雲秦制式重鎧有着更多的缺陷,因為有些大工坊雖然也會出驚才絶艷的大匠師,但畢竟在數量上沒辦法和朝堂的匠師數量相比,一個人的智慧有時能夠轉化成一件魂兵重鎧的某種特別之處,比如衝刺速度特別快,比如武器特別驚人,比如活動更加靈便,但一個人往往不可能各個方面考慮得那麼完美,不可能和數十年不間斷的改進相比,私鑄魂兵重鎧也不可能有着無數的實戰測試,即便發現了某種缺陷,受匠師和工坊能力的所限,也很難做出有效的改進。

所以一些流傳在外的私鑄重鎧,其出名之處和薄弱之處基本都會被修行者知曉。

然而眼前的這些私鑄重鎧卻似乎還極少在外流傳,這樣一來,便只能在激鬥之中,再尋找這些重鎧的可攻之處…且這些重鎧揮擊武器的力量,魂力的消耗到底是多少,魂師階的修行者穿上能夠最多支持多長時間,這些數據也完全不知道。和這樣的魂兵重鎧動手,難度自然更大。

……

和林夕料想的幾乎完全一樣。

在聽到林夕的問詢之後,這給他的感覺如同十二具直立“黑魚將”一般的魂兵重鎧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友好,最前列的一具魂兵重鎧極其冰冷而森寒的發出了聲音:“你們不用問我們是什麼人…因為你們看來肯定不是忠於聞人大將軍的人,所以我們必定是敵人。”

“如果我告訴你們,這人是當今太子呢?”

林夕平靜的伸手點了點後方的長孫無疆,“只要救了他,你們非但前罪盡贖,且立下蓋世大功,你們真的願意跟着聞人蒼月走不歸路?”

十二具魂兵重鎧同時互相看看,森寒的目光中幾乎同時現出了驚喜和戲謔的神色。

“你太幼稚了。”

為首那具魂兵重鎧嘲諷的看著林夕,“我們本來就正好是受命趕去配合刺殺太子的。”

杜占葉的身體再次顫抖了起來,一般而言,需要借助魂兵重鎧提升力量的修行者都不可能是高階修行者,因為魂兵重鎧的符文只能容納一定程度的魂力,整具魂兵重鎧的最強力量是恆定的,但即便是最為普通的魂兵重鎧,其力量大致也會達到大魂師水準,但其身上的鎧甲防禦,卻又是連更高階的修行者都不能比擬。

在她看來,她們不可能是這十二具魂兵重鎧的對手。

“看來實在是太巧了。”然而林夕的聲音卻是依舊十分平靜,甚至有一些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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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卷:歸人 第七十四章 冰花、血跡

林夕沒有再和這十二具魂兵重鎧講任何道理,因為他知道和這些人講再多道理也沒有用。

“我們一起?”他只是轉過頭,看著高亞楠,輕聲問道。

高亞楠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好。”

“你們不要上來。”林夕點頭,對著身後的蒙白和姜笑依等人說了這一句,然後朝着前方十二具森冷的魂兵重鎧開始前行。

出於對林夕的絶對信任,蒙白和姜笑依停留在了當地。

看著只有林夕和高亞楠兩人逼近前來,十二具魂兵重鎧的眼中都冒出了更濃的冷諷神色。為首的那名首領做了個手勢,也只有四具魂兵重鎧從他的身旁兩側走出,其餘包括他在內的八具魂兵重鎧也並沒有任何的動作。

真正驅動魂兵重鎧,每一息的時間都需要耗費大量的魂力,四具一人半高的龐大魂兵重鎧圍擊兩人,別的魂兵重鎧也難以插進戰團,多了反而容易引起互相的碰撞,任何有經驗的魂兵重鎧將領,在對方這種明顯不想逃避,想上來決鬥般廝殺的情況下,自然不可能平白的耗費其餘人的戰力。

遠處湖面上傳來的濕潤水氣似乎粘稠和沉重了許多。

林夕和高亞楠兩條相比之下顯得十分脆弱的身影和四具鬼怪般的黑色魂兵重鎧在清晨的曙光中,沉默的接近着。

林夕的步伐原本十分穩定,不急不緩,就像是在散佈,然而就在距離這四具魂兵重鎧還有數十步時,他的雙腳下陡然發出了裂帛般的聲音,整個人陡然加速,身上的肌肉都好像在爆炸一般,開始了狂暴的奔跑。

高亞楠也開始了奔跑,她奔跑的姿勢看上去比林夕要輕盈,就像一株青青的柳樹在空中搖擺,但她的速度卻不亞於林夕,緊緊的跟在林夕的身側。

四具魂兵重鎧停在了原地,只有兩個眼洞的黑色梭形頭盔中都發出了獰笑聲。

隨着嗜血的獰笑聲響起,這四具魂兵重鎧中的修行者開始將體內的魂力源源不斷的貫入身上的魂兵重鎧之中。四具原本就閃着黑油光的重鎧開始發出了一條條耀眼的深青色光芒。

“轟!”“轟!”“轟!”“轟!”

完全就像四具鋼鐵機甲通電啟動一般,四具魂兵重鎧身上的氣息震盪,甚至發出了低沉而令人心悸的轟鳴聲。

“今天是林夕大戰變形金剛…”

然而誰也沒有想到,林夕此刻腦海中竟還有心情冒出這樣的一句話。

這四具魂兵重鎧對於他這個級別的修行者而言自然是十分可怖,且他還是第一次親身和這種鋼鐵怪物般的魂兵重鎧戰鬥,心理的壓力按理必定極大,然而可能這種威脅不如直接面對要跳下的懸崖那麼直接,

他卻是要比任何人想像的要冷靜得多。

……

林夕瞬息如電般衝至一具魂兵重鎧的前方。

在距離這具魂兵重鎧唯有數步之時,他的雙腳腳尖在地上猛的一點,兩股魂力從他的腳下迸發而出,他的身體猛的往前傾,身體前行的速度頓時比之前又快了數分。

在身體猛的往前傾的同時,他反手拔出了背上的長劍,一劍朝着這具魂兵重鎧斬落。

面對林夕的這決然一擊,這具魂兵重鎧只是微微詫異,詫異於林夕這種級別的修行者竟然能斬出這樣凌厲的一劍,但他的反應卻不會有絲毫的遲滯,就像對付強大的修行者一樣,這具魂兵重鎧前膝微彎,微微躬身,將自己的重心瞬間放得更低,與此同時,他的左手上揚,左臂上連着的黑色圓盾準確無誤的迎上了林夕的長劍。

然而他這面同樣閃耀着條條青色光紋的黑色圓盾卻並沒有真正和林夕的長劍接觸。

林夕這一劍的去勢極其堅決,已經將所有的力量隨着出劍之勢揮灑開來,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改變斬殺的方向,但就在劍盾即將相交的瞬間,林夕的單膝卻是跪了下來。

他的整個人陡然矮了半截,整個人以他的左腿膝蓋為支點,往前急劇的滑行,他的長劍貼著黑色圓盾的下沿,落向這具魂兵重鎧的左肋部。

這種給人直立黑魚狀的魂兵重鎧,身上的鎧甲是一節節嵌套一般,左肋的部位,有一條明顯是活環的接縫,從一開始,這條接縫,便是林夕的真正目標。

這具魂兵重鎧盾牌一擊落空,在身前數尺之地已經根本來不及阻擋林夕這一劍,但林夕的身旁,嗤的一聲,另外一具魂兵重鎧手中纏繞着青光的黝黑重矛,已經狠狠的朝着在地上急速滑行的林夕破風疾刺而來。

聞人蒼月的部下,都是極會戰鬥的人,這些魂兵重鎧也不例外。

林夕十分清楚這一柄重矛對於時間和距離判斷得極其精準,若是自己這一劍落上去,旁邊這一具重鎧的重矛也能同時洞穿自己的身體。

然而林夕沒有絲毫的改變。

因為在戰鬥之中,最忌諱的就是瞻前顧後,猶豫改變,而且他的身旁,有高亞楠。

“當!”

他手中的長劍準確無誤的切入了他一直盯着的那一條鎧甲縫隙之中,一條耀眼的火星在鎧甲上冒出。

同時,高亞楠手中的一柄黑色長劍也斬在了刺向林夕的那一柄重矛上,一團火星同時冒了起來。

這剎那間,林夕的眉頭蹙起。

劍鋒和對方鎧甲摩擦的感覺無比清晰的傳入他的指掌之間,在他的腦海之中化為清晰的認知。

這條接縫在外面看來劍鋒可以切入,但內裡卻是極其狹窄嚴密,劍鋒在其中卡澀拖動,卻是根本斬不進去。

旁邊一具魂兵重鎧手中的重矛和高亞楠的長劍相擊,內裡的修行者面無表情,重矛想要強硬的繼續前行,將林夕刺穿挑起,然而難言的震驚卻是瞬間充斥了他的腦海。

這種私鑄黑魚魂兵重鎧的確有着諸多的缺陷,唯有大魂師級的修行者,才能穿戴和驅使這種重鎧,穿上之後,許多關節處的活動沒有那麼靈便,很難做複雜的動作,只能進行一些簡單直接的砍殺。然而這種魂兵重鎧也有着獨到的優勢,活動不靈便換來的是防禦性強,薄弱處很少,而且這種魂兵重鎧的符文消耗的魂力也比同等的制式魂兵重鎧要略少一些,這便代表着身穿這種重鎧的修行者有更多的戰鬥時間。

而且這種魂兵重鎧的威力要比同等的制式魂兵重鎧要略強一些,他此刻重矛全力一擊,力量必定超過初階國士修為的修行者力量。這種力量,大魂師階的修行者,自然是無法抗衡的。

他可以看得出高亞楠也只是一名大魂師階的修行者,然而此刻,他卻是發現自己的重矛好像被壓上了一座大山。

對方的力量,竟然硬生生的壓得他手中的重矛無法前行,而往地上落去!

他的重心也因為這完全出乎他預料的事情而失去,整個沉重的身軀往前傾倒下去。

包括被林夕斬中的重鎧在內的其餘三具重鎧也發現了這不可思議的一幕,但他們一向習慣於面對超出他們一階的修行者,這一瞬間這些重鎧的動作依舊沒有絲毫的遲滯。

被林夕斬中的魂兵重鎧手中的長矛用力疾揮,朝着林夕攔腰橫掃,另外一側一名魂兵重鎧搶前一步,一矛刺向林夕,而另外一具魂兵重鎧猛的跳了起來,撲向林夕身旁的高亞楠。

林夕的神色不變。

他一劍不中,便已做出了下一個動作,朝着高亞楠那側正在往前傾倒的魂兵重鎧處掠了過去。

攔腰橫掃的重矛和他的身體只差數寸,擦身而過。

高亞楠一步搶到了他的身後,手中長劍準確無誤的斬中了疾刺他後心的那一柄重矛。

劍矛相交,發出了震耳的金鐵敲擊聲。

從側面踏步而來,持着這柄重矛的魂兵重鎧竟也是有些立足不穩,往旁邊一步側跨。

就在此時,另外那一具魂兵重鎧已經跳到了高亞楠和林夕的身後,如巨山壓頂。

在這剎那間,若是一般的大魂師,已經再也來不及做出更多的閃避或是砍殺,然而林夕和高亞楠卻都不是一般的修行者。

就在這具魂兵重鎧將重矛和手中圓盾全部伸出,以衝撞碾壓之勢朝着林夕和高亞楠壓下之時,已經回到林夕背上背囊的吉祥伸出了一隻爪子。

一股磅礴的魂力瞬間化成了一蓬凜冽的冰雪,迎面衝擊在了這具魂兵重鎧的身上。

這具魂兵重鎧只覺自己衝入了一片冰湖之中。

他的身體在魂兵重鎧之中還只是瞬間覺得刺骨冰冷,還沒有大礙,但是他的雙目卻是劇烈刺痛,竟似瞬間被凍瞎,而且凜冽的寒氣還在朝着他的腦間迅速侵襲。

就在這時,高亞楠伸出了左手。

她的左手朝着前方拍出,好像並不怎麼用力。

然而就在她這一手拍出的瞬間,這具魂兵重鎧前方的一蓬白色的冰雪之中,卻是驟然凝出了無數水晶般的冰棱。這無數的冰棱,如流瀑般衝擊在了這具魂兵重鎧的身上。

原本已經染滿白霜的魂兵重鎧身上,瞬間因冰棱和堅硬金屬的撞擊,而綻放出了無數朵的冰花。

碎裂的冰片在堅硬厚重的鎧甲上鋪開,切入進去…數十條鮮紅的血跡,從鎧甲中蔓延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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