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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 甲子 -【熾焰戰神】《連載中》

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二章二傑
  
     「藤忍大人!」

    神游太虛的藤忍愣了愣,一時沒有反應過來,神色有些呆滯,但他素來喜怒不形於色,因此外人看不出什麼異常。

     「藤大人與赤熾也是舊識,赤熾幾次協助龍館出擊,成績斐然,這是有目共睹之事。」

    一句話讓藤忍瞬間清醒,心緒飛快地繞了幾圈,便把事情想明白了。

    他沉穩地走到中堂,朝皇帝躬身一禮,點頭道:「正是,龍館素來景仰黃龍一脈,對武神更是奉若至尊,自從赤熾進入青龍以來,我龍館的東海監政司伐越便一直伴隨於他,暗中做出無數驚天動地的大事,只是他不好虛名,不佔功勞,因此才一直默默無聞。」

    一番話說的滴水不漏,明明是伐越遇上了赤熾,卻被說成是有意安排,無形中便把龍館放在了「黃龍山同盟者」的位置上,對於大廈將傾的龍館給予強力支持。

    魅幽羽洞若觀火,深知藤忍要趁機提昇龍館日漸下滑的地位,但這對他有利無害,對付潛在敵人,武人主政的龍館比文人當道的朝堂更有效率。

    其他人卻大吃一驚,沒想到藤忍竟早已洞悉一切。

    少君也一臉驚色,好奇地問道:「愛卿為何不早說?」

    若是換了個旁人,這一問便露出馬腳,如此大事不向朝廷交代,沒有合適的理由實在說不過去。

    藤忍早已想好了堂而皇之的理由,從容不迫道:「黃龍弟子行事獨立,當年武神入我青龍也是悄無聲息,微臣覺得赤熾雖然年輕卻堪大任,定有不尋常的任務,微臣怕走漏了風聲,因此隱而未言,請陛下恕罪。」

    魅幽羽見他四平八穩地便把事情帶了過去,心下極是佩服,含笑道:「這是人界大事,縱是黃龍一脈,在沒有證據之前也不能隨意洩漏,否則引發不必要的恐慌,後果難以控制,藤大人這是英明之舉。」

    有了鬼使的助言,藤忍的謊言更是天衣無縫,舉朝上下對藤忍只有讚許沒有敵意。

    藤忍和魅幽羽對視了一眼,一種英雄相惜的共鳴油然而生。

     「鬼使,那位黃龍之子如今何在?」

     「我料他││」魅幽羽忽然露出燦爛的笑容,「必在定陽!」

    紫光如同神域垂下的巨幅捲簾連接天地,閃爍其間的白光則如同捲簾上的珍珠,每一顆都璀璨閃亮,把東方的天際點綴的光華耀眼,熠熠生輝,而流動的「珍珠」又給這片神奇的捲簾帶來了流水般的動感,更像是一片紫色光瀑。

    世間沒有一個人見過如此璀璨的紫色,事實上華麗的紫色大幕比冥月的光輝還要美麗,冥界的紫色月光常被人用「妖異」來形容,而東方的紫色大概只有一個字能形容它││「純」,世界或許沒有比這片光瀑更純正的紫色。

    雖然它是如此的純正美麗,雖然它能引發的詩意足以書寫千萬捲軸,但此時,越多越多的人像赤熾一樣,用特殊的目光看它,無情的光芒背後似乎隱藏著重重殺機。

    天不應該是紫色的,至少人界的天空不應該是紫色的,既然是紫色,那就不是人界的天空,既然不是人界的天空,那就是另一個世界的天空,而另一個世界的天空出現在這個世界上,答案自然也就呼之欲出。

    這便是赤熾的推理,簡單的邏輯,完全沒有詩情畫意,但充滿真實感。

    按照這個推理,想像中即將出現的異世界力量,隨時都會由東方襲來,而定陽是整個人界最東的城池,也將率先與那股未知的力量碰撞,留在定陽就留在了第一線。

    輕風像羽毛一樣拂過窗邊,帶起香爐淡淡的檀香飄過赤熾鼻尖,也飄過心靈,讓略顯不安的心靈稍稍安靜下來。

     「走?還是留?」

    詢問沒有旁人的空間,有時是一種奇妙的諷刺,但他只是想說出來而已,彷彿只要說出來,那個最想訴說之人便一定能聽到。

    異像已生,他堅信一定會帶來更恐怖的災難,那極有可能是一把屠殺千萬人的利刃,定陽則是刀鋒掠過的第一點。就像劈向咽喉的擊命一擊,留下來就意味著用咽喉去迎擊可能的最鋒利一擊,必須有以身試鋒的氣度與膽識。

    赤熾自認不缺膽氣,也喜歡新奇刺激的未知力量,卻不得不考慮留下來的意義。鷹莊已經淪為荒園,人倒是不少,但沒有悠氏父女,再留下來也沒有多少意思。他心緒因而變得極度混亂,不知道是該撤往相對安全的西方,還有留在前線等待變化的來臨。

    夜幕漸沉,殘陽中的小院如往往常般美麗,可惜大劫之際不知還有沒有明天,天生爽快樂天的赤熾,不知為何竟湧起一陣哀愁。

     「閣下可是赤熾?」一個粗獷的聲音傳來。

    赤熾冷冰冰地轉頭看了一眼,青檸小院門口走入一撥人,為首是名中年男子,身形微胖,端著架子走起路來頗有些威勢,一看就知道是哪個武門的領袖,身後跟著七、八名武士。

     「忘了我的話嗎?」

    中年男子抱了抱拳,臉色突然一沉,冰冷冷地喝道:「閣下年紀輕輕,膽子卻不小,上次戲弄了鷹莊,這次居然敢教訓環意門弟子。」

    赤熾一聽便知是來找碴的,此刻心緒正亂,哪有心情應對這種亂七八糟的事情,雙眼一翻,便惡狠狠地罵了起來,「老子還沒找你們的麻煩,居然還敢找上門來!這莊子是我的,從現在開始都給老子滾出去,誰敢踏入一步,老子剁了他!」

     「狂,夠狂!那日夜宴我也在,你小子比那天還狂,不教訓教訓你,當我環意門無人……」

    赤熾哪有這工夫和這種無知傢伙浪費,身子一縱便衝了上去,連招呼都不打,起手便是「鬼影步」,身子驟閃驟現。

    環意門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就沒了,再想定神尋找敵影,卻感覺到背後吹來一陣狂風,砰的數聲,整撥人一起被橫推的冷巨送了出去,撲通幾聲摔倒在地上。

     「莊里的人呢?」赤熾一腳踏上胖武士的肩頭,手中冷巨朝他左側一搭,比人還大的兵器就像小山一樣壓在身邊,胖武士好歹也是小門派的首領,哪受過這種恥辱,差點沒急暈過去,卻被赤熾狠狠一腳踹醒了。

     「別裝昏,等我問完了該死哪就死哪去!」

    胖武士臉色嚇得慘白,身子一陣狂抖,胯下突然漫出一團水漬,還帶著酸臭味,竟是被嚇得失禁了。環意門的弟子見門主如此怯弱,都窘得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赤熾倒是被逗樂了,心頭之火弱了些,「嚇成這樣倒是少見,起來吧!

    回答我的問題就放你。 」

     「莊里空無一人,我們只不過是……借宿而已。」

     「空無一人?丫鬟僕人呢?」

     「沒有見到,據說封莊的當天就被帶走了。」

    赤熾撇撇嘴,封莊針對的應該是悠鷹父女,居然連丫鬟僕人都帶走,其中似乎有些疑點。他掃了一眼趴在地上喘著粗氣的野武士們,「你們到這裡已經很久了吧?就沒有聽到一點風聲?」

     「風聲……好像定陽城有些消息,不知真假。」

    一陣風吹過,小院突然沉寂下來,胖武士咬了幾次牙才壯起膽子,哆哆嗦嗦抬眼看了看四周,赫然發現紅色殺神早已消失了。

    片刻後,空氣中突然傳來一聲雷鳴般的吼聲,「等我回來再看到一個人,殺無赦!」

    定陽城,一座富人之城,來這裡的礦石商人極多,像礦石這種生意,只有大本錢才能做的起來,小批量的礦石就算運了出去也賣不到什麼好價錢,因此來此的都是大商賈。由於近來屍人作亂,商人漸少,城池才冷清下來,後來武士大舉進駐,又使定陽再度興旺了起來。

    赤熾踏入定陽,發現城內的氣氛相當詭異,行人的臉上隱隱帶著劫後餘生的慶幸,卻又混雜了另一種情緒││茫然,看不到未來的無奈。

    冰潮來襲,定陽已經成為孤地,可是這裡的人並不完全明白自己的處境,他們看到了冰潮,也一直在為冰的世界而震驚,然而只有赤熾才真正明白定陽所面臨的危機。

    悠氏父女都是有智之人,即便遭逢大難心神不寧,必然能嗅到一些陰謀的氣息,紅姬死前已證實他們父女在封莊前已離開,或許就是洞察到危機。所以赤熾心中雖然掛念,卻不十分擔心,倒是那揮之不去的紫色讓他心神不寧,情緒也受到影響。

    紫色天幕就像一把刀橫在心頭,雖然沒有任何相當的消息,他卻隱隱感覺到風雨欲來的強大壓迫感。

    如果可以選擇,他寧願自己不知道四界的危機,就不會猜測將有天外神秘力量來襲,更不會為此四處奔波,可惜人生是無法重來,命運選擇了他,他也只能選擇命運。

     「酒舍」是定陽城最大的酒舍,坐落於城南,規模倒是極大,前後左右中共五個院落,四周被街道所圍,獨占了一方土地,木製小樓也算是雕樑畫棟,尤其是南面的竹樓幾乎和靖安府的「月華酒舍」一模一樣,只是缺少神韻,頗有些東施效顰的味道。

    赤熾直入酒舍北院,那是一片只有雨棚沒有屋頂的酒場,賣的是最便宜的劣酒,顧客都是商賈們手下運送礦石的腳夫、苦力、馬夫、車夫。

    空曠的酒場沒有放多少酒桌,因為北院大部分顧客都坐在馬車上或蹲在地上喝酒。此時酒桌上都鋪了雪,大冷的天人們都想喝口熱酒暖身,誰也不會喜歡在外面吹風。

    店小二聽到外面動靜開門迎客,卻見客人在外面的酒桌邊坐下,不禁一愣,撩開簾子問道:「客店,您不進里屋坐?外面很冷的!」

     「伙計,我想問一件事。」

    店小二臉色微變,眉頭緊皺,充滿狐疑的雙眼一直打量赤熾,「要喝酒就上里面去。」

     「我這把東西恐怕進不去吧!」赤熾隨手指了指插在身後的冷巨。

    店小二早就看到這把比人大兩倍的兵刃,心裡越發害怕。這段日子經過的武士極多,其中有許多是出身綠林的豪強,他的臉吃過不下十個耳光,幾次甚至被打得臉都腫了,因此不敢再招惹這些「惡人」。

     「拿點酒出來就好。」赤熾隨手拋了一片金葉子,原本不安的店小二立即有了精神,這金葉子質地純正,價值不菲。

    不一會兒,兩壇好酒便送了出來,雖然有點寒,但赤熾不在乎,咕嘟兩口便灌了滿腹,臉上才有了些笑容。

     「知道鷹莊的事嗎?」

     「知道點,不多。」

     「悠氏父女抓到了嗎?」

     「據說封莊之前就不見了蹤影,前些日子還有官兵前來盤問呢!」

    赤熾聽罷心中大定,既然官府沒有抓到人,以悠檸的聰明絕不會跑回來自投羅網,只是想到不知何時才能再見到那動人的身影,心中不免有些惆悵。

     「鷹莊的那些僕人丫鬟呢?」

     「這個小人倒是清楚,聽說莊內所有的人都被送往虎林。」

    赤熾微微一愣,這個結果著實出乎意料之外,「虎林?不是官府?」

     「我也是聽酒客們說的。」

    赤熾看著碗中透明的酒液發呆,內心隱隱感覺到鷹莊封莊事件,並不如預料中的那樣,倒像是定陽內部勢力的鬥爭結果,一陣失落感縈繞心頭。只要悠檸無恙,鷹莊的盛衰對他而言沒有任何意義。

     「像什麼樣子,都振作起來,現在是危難時刻……」

    不遠處忽然傳來一聲暴喝,就像寂靜黑夜中的一聲驚雷,震得大地彷彿在顫動,也把赤熾從混亂的思緒中拉出來。

     「怎麼回事?」赤熾站起身,惘然地朝四周張望了一陣。

    他的身後很快傳來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十數名武士裝束的漢子飛一般穿過街道,高速往西北奔去,神色都顯得十分緊張,像是發生了什麼大事,不禁勾起了他的好奇心。

    赤熾走出街口,左右兩側各有數十人奔來,像萬川入海般匯入人潮,沿著大街一直往西北奔騰。他提著冷巨走在人群中極為不便,因而跳上街道兩側的建築,從屋頂直往人潮匯集處,像他這樣的選擇的人多不勝數,就連鋪滿灰塵的屋頂也變得擁擠堵塞。

     「怎麼回事?」

     「不知道,好像有什麼事發生了。」

     「廢話!沒事發生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如此這般的對話滿城皆是,卻沒有幾個人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人越多好奇心便越大,跟著人潮奔走的衝動便越強烈,當越來越多人聚集到一起奔走的時候,場面就變得浩大壯觀。

    厚厚的人牆,足足有上千人,聚攏在定陽城西北最大的貨場「紫金礦棧」。這片巨大空地一直都是城內最熱鬧的地區,各類礦石堆積如山,如今卻沒了苦力們揮汗如雨的工作場面,只留下一堆堆孤零零的礦石。

    人潮在紫金礦棧的外圍便走不動了,前面只能看到一個個腦袋,高矮胖瘦、男女老幼,無一不齊,似乎正在舉行什麼大會。

    赤熾聽說過武林大會,卻沒聽說過在大街上開會,不禁有些好奇,只是隔了太遠,礦棧裡的情況根本看不清楚,瞅了兩眼左右,街兩側的房頂上站著不少人,心中一動,一個縱身躍上左側的房頂便奔了過去。

    房上早已站了不少人,因此即便上了房,要想擠進去並非易事,赤熾擠了半天都找不到入口,一時不爽便倒轉冷巨,直接把兵刃插入了屋頂,立即將屋內的人嚇得魂不附體,驚叫連連。

    赤熾並不理會眾人的目光,縱身跳到冷巨柄上,居高臨下,這才看清楚人群的中心是一處礦場,而在礦場正中央的平場之處,立著一隊穿著整齊的騎士方陣,總共二十人,五人一排,整整齊齊排成四排,上衣穿著藍色布質武士衫,下身是一條白色長褲。

    最耀眼的人物並非騎士,而是騎士方陣之前兩名氣質截然不同的男子。左側是一名白衣秀士,跨坐在一匹通體雪白的駿馬上,在人群中就像是一團白雪,由於距離的關係,赤熾看不到秀士的容貌,但隱約感覺到一種文雅清幽的書生氣質。

    立在白衣秀士身側的黑衣大漢也極為出眾,長得高大雄壯,手裡拿著一把九環厚背開山大刀,也像赤熾一樣把兵器扛在肩頭,胯下則是一匹通體墨色的烏錐馬。

     「肅靜!」

    一聲咆哮震驚雷動,一瞬間便壓住了所有的吵雜聲,叫囂的黑衣大漢凶狠的目光掃了一圈,最後的反抗意念也消失了。

    赤熾煞有興趣地看著黑白二人,武士常有氣勢定勝負之論,若真的此事,黑衣大漢無疑是此中高手。

     「各位!」

    白衣秀士突然拔起身子,如同白龍昇空竄上三丈,在嘩然聲中穩穩地站在馬背上,白馬竟然沒有任何感覺,靜靜地站在原地,這一幕讓不少人大吃一驚。

     「天不佑我青龍……」

    開場白便讓眾武士倒吸了口涼氣,注意力瞬間從各種雜事上移開,集中在白衣秀士的身上。

     「……東海之濱天災連連,生靈塗炭,百業凋零,青龍國立國數百年來災難雖然不小,殺傷性更強大的風暴洪水也不是沒有經歷過,可這一次……這一次與以往都不一樣!」

    聲音和高舉的右手完全控制了聽眾的注意力,武士們看上去就像是被抽去了靈魂。

     「大家出城看看天空吧!想必在場的人從來沒有見過,紫電如瀑,遙遠的東方邊界全是這種景象,紫色的天空,那到底是什麼?是妖孽作祟,是天意示警?還是遙遠神界而來的神諭?

     「我不知道,大家估計也不知道,唯一知道的是東方帶來的雪暴,帶來的冰潮,帶來了大地震,帶來了災難,所以我斷定││」白衣秀士突然提高了聲量,尖嘯道:「那是妖!是妖氣!」

     「妖?」

     「的確有種邪惡的感覺,不過若說是妖……」

    人群一陣喧鬧,都在交頭接耳地商議,赤熾相當贊同這個假設。

     「妖」不過是個代名詞,泛指所有對人界懷有敵意的力量和種族,紫色的光芒一定與某個空間或某個種族有關,白衣秀士在沒有其他佐證的情況下能想到這一層,若不是有大智慧就是喜歡危言聳聽,相比之下他更相信前者。

    激動人心的演講並末結束,白衣秀士橫掃了一眼,接下去的聲音就像浮於九霄之上,無論人聲如何吵雜都能聽得清清楚楚。

     「……試問,天下太平嗎?武神紀元開始,青龍國連天災都少得可憐,而國力一直是四國之首,百姓安居樂業,文武兼道,商賈雲集,若非妖邪作祟又怎會有此異象?

     「必是上天示警,接下去不知還有什麼樣的災難降臨。各位都是武門強者,有奉天行仁之義,有守土保國之責,有安民護家之任,如今定陽已是孤島,大家若還只顧門派小利,忘卻仁德大義,大災一來,我等都會死無喪身之所……」

    人聲消沉,就連呼吸的節奏也隨著高亢的聲音起伏宛轉,一字一句都牽動著每個人的心,即便沒有偉大的理想和道德,單是為了自身,也不能不聽從白衣秀士的勸解。

    赤熾也不禁被白衣秀土的言語感動,他比別人知道更多,因此反應更是強烈。想起那天空的紫光瀑布,心潮便澎湃不息。

    黑衣大漢接口,抱了抱拳高聲喊道:「各位兄弟不要再猶豫了,現在是武士發揮力量的時候。我們這些武夫,有的只是力氣,現在是需要武人力氣的時候,還望各位鼎力相助。」

    人群一直很沉寂,等了一盞茶的工夫才有人接口,「相助自然沒有問題,只是眼下局勢大家都看不懂,也不知道能做些什麼。」

    白衣秀士坐回馬背,含笑道:「這位兄弟問的正是在下要說的,城西北處有一座吳苑,各位門主幫主,豪士英才,若是有空請到吳苑詳談。」

     「你們是什麼人,竟敢召集武門,不怕朝廷和龍館怪罪嗎?」

    私下召集武門雖然不犯法,卻是犯忌的事情,尤其有龍館這個首領機構存在,潛規則下,只有龍館才有召集武門的權力,黑白二人當眾召集武門議事,可以說是惹火燒身。

    黑衣大漢哈哈一笑,自豪地拍拍胸口,大聲道:「在下京畿龍鑲千羽衛衛長銘博拳,我身邊這位叫書清言,人稱水竹先生。」

     「都城三傑!」聞言,眾人眼中的黑白兩個身影陡然間綻放出耀眼光輝,人們皆為之眩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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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三章吳苑

     都城身為三傑之首的觴寒正為皇帝的詔命而苦惱,東海巡閱副使,代天子巡狩東海,本是一個極為榮耀的頭銜,然而要伺候一個鬼人,讓他心裡多少有些彆扭,何況東海巡閱使是藤忍,平素沒什麼來往,也是個不容易伺候的人物。

    魅幽羽永遠是那副傲然在上的氣質,除了觴寒幾乎沒有人對此有異議,而其卓越的手腕,絕美的長相,再加上無與倫比的氣質,令無數千金小姐、貴婦宮娥為之一瘋狂。

    每當想到那一幕幕噁心的場面,觴寒便覺得反胃,只可惜他一個人的力量根本無法改變任何人的想法,直到東海巡閱使團離開京城,這口怨氣才稍稍緩和了些。

     「不要嘛……你真壞……壞死了……」

     「討厭……不要再逗弄人家了……」

    被中軍包圍的豪華馬車不不斷發出銷魂聲,弄得隨行侍衛面紅耳赤,許多人不由朝兩側挪開,原本整齊的隊列立時變得有些散亂。

     「無恥!」觴寒瞪著馬車,心中惡狠狠暗罵了一句,鬼使帶著兩名艷婦隨行已經是大逆不道,如今竟不顧體面在大庭廣眾之下宣淫,他堂堂男兒竟要為如此無恥荒淫之舉護衛,簡直就是人生最大的恥辱。

    覺得顏面掃地,觴寒一張臉氣得鐵青,然而身為副使的他不得不先請示藤忍的意見,因此不時用目光掃視藤忍,希望他以正使身分出言阻止。

    藤忍根本無動於衷,彷彿一切都是合理之舉。魅幽羽的出現使他對東海的局勢又有了全新的評估,這是龍館再度興盛的絕佳機會,卻也令他感到兩難。未知的威脅太大,剩下的力量若都投進去而出了差池,日後便再也沒有翻身的機會,但若是不投力量,搶功勞的人只怕比螞蟻還多。

     「大人,這也太不像話了吧?」見藤忍不動聲色,隱忍不住的觴寒終於開口。

     「哦……什麼事?」

     「那些狗男女幹的好事,大白天就……」

    藤忍淡淡瞅了他一眼,就像在看一隻亂叫的蛤蟆。正在氣頭上的觴寒,被這一眼看得肚子幾乎要氣抽筋,臉色煞白地回瞪著藤忍,腮幫子微微鼓起。

     「二女是御賜的,馬車也是御賜的,只要坐在馬車裡,他的身分就永遠比我們高,做什麼我們也管不了。」

     「可這也……太無恥了吧!」

     「無恥有恥,還不都是人說的?沒人說的話也就不存在這個問題,安心上路吧!東方的事情較重要。」

    觴寒一陣冷笑,知道這個問題已經無話可說,話鋒一轉又問:「既然如此,我倒是請教一下藤大人,不知大人對東方之事有何想法?」

     「沒想法,查了才知道。」

     「大人認為鬼使說的都是事實?」

     「不知道,查了才知道。」

     「那位黃龍之子是真的嗎?」

     「你見了就知道。」

    公式化的回答方式一再挑戰觴寒,不過都城三傑的名號倒也不是假的,換了常人早就惡言相向,他只是憤怒地甩了甩袖子便撥馬先跑了,用力抽動的馬鞭將他的怒火完全發洩出來。

    藤忍盯著飛去的身影撇出一絲冷笑,都城三傑名頭太大,弄得人人都以為是天神般的人物,其實也不過是優缺點俱全的普通人。觴寒政治和道德要求極高,對自己而言是一種美德,對於別人而言卻是一種無可救藥的潔癖,無法與常人接近。

    藤騎也移了過來,並問了同樣的問題,藤忍這才第一次道出心中所想。

     「我們這次不是要調查是否有巨大的災難,而是要相信災難就快降臨,讓所有人相信即將發生前所未有的大變革,只有擁有強大的力量才能化解這次危機。如此一來,我們這些欽使才能藉皇威控制東海,軍方、野武士、以及地方官吏都必須聽從指揮,這才是重點。」藤忍答道。

    藤騎眼睛大亮,茅塞頓開。

     「鬼使不會無的放矢,他們並沒有把人界放在眼中,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與朝廷聯繫,因此我才確信人界將要出大事……」藤忍迷離而深邃的目光如同巡視領地的狼王,充滿了霸氣與豪氣。有了館主的身分後,他整個人的氣勢都遠勝以往,即便是在龍館勢力最衰弱的如今。

     「不愧是大哥,要我做什麼吩咐一聲就好。」

     「嘿嘿!這是我們兄弟的私話,切不可多言。鬼人陰險狡猾,心思靈敏,絕不能在他面前露半點口風,觴寒那傢伙也是個麻煩。」

     「大哥放心,我知道怎麼辦。」

    藤忍淡淡一笑,表情很快恢復深沉,深邃的目光眺望東方的天空,心裡其實早已堅信大災難即將降臨的說法,而且對他來說,如果青龍國一直維持太平歲月,只能讓龍館變成歷史名詞。

     「赤熾,你可是黃龍之子,天之驕子,可不要讓我失望!」

    遙遠的東方,紫電若遊龍般翻騰而下,不時為紫光瀑佈點綴上粼粼白光,寒冷的冰原早已被巨大的衝擊力壓得粉碎,眩目的紫光透入冰層折射四散,反射入空中就如同蒸騰的紫霧裊裊而上。

    蒸騰的紫霧與紫光瀑布迅速融合,並在接近地表的部分形成扭曲狀,最後凝結成一團高五十丈,寬二十丈的漩渦狀光暈,輕輕地旋轉。旋轉間,如絲狀的白色力量朝外散射,蒸騰的紫色光霧被白色力量驅趕四散,形成了一扇紫色的光門。

    對於人界大地而言,改變命運的大戲真正上演了。

    吳苑本是城中一座富家的豪宅,論氣派遠遠比不上虎林、鷹莊等處,若論小巧典雅,精緻靈秀卻是城中一絕。單看外表大多數人都會以為不過是普通宅子,但踏入其中必然耳目一新,潺潺水聲不絕,穿繞於竹林瓦舍之間,與竹香相襯,最是清幽。

    銘博拳與書清言,名動天下的帝都三傑之二,同時出現在孤島般的邊塞小縣,簡直就是天大的新聞,許多武夫對此二者都是聞名已久卻不曾見面,如今受邀來此小園一會,誰都不願放棄這個機會,何況情勢不明,有此二人坐鎮,心中都安穩些。

    赤熾對二人頗有好感,尤其是書清言,如此儒雅聰慧之人來自京城,面對定陽如今的困境又能挺身而出,足見膽氣見識不凡,而銘博拳豪邁不羈,簡直就是另一個自己,心中便起了結交之心,因此也扛著冷巨隨著人潮往吳苑走去。

    吳苑外是一條小巷,並無店鋪,平時行人極少,因此極為幽靜,此時卻被武士們弄得熱鬧非凡,狹長的巷子被擠得水洩不通,人群摩肩擦踵,雖是寒天,一個個熱得汗流浹背,臉上卻充滿了興奮與期待。

    二傑帶著人,早已進入宅中,奇怪的是他們並沒有立時接客,宅門只開了角門,留下四名手下守門。

    排隊的人把外面一圈的街道都擠滿了,里三層外三層,人雖多卻沒有一個敢撒野的,無一例外地規規矩矩排著隊。這些武士們出身各異,其中不乏名門大派的領袖,然而面對這座外表不起眼的宅子,除了恭敬與溫順外,再也沒有第二種想法。

    圍牆不高,但誰也不敢翻牆而入,甚至連上縱一窺都不敢,好奇心原本就頗重的赤熾不禁對二傑更感好奇。他在東海之濱待了近兩個月時間,見慣了這些傲氣沖天的野武士,即便是面對龍館,他們有時也會表現出強烈的對抗意識,可面對二傑卻又是另一種態度。

     「有趣有趣,這些傢伙居然變成小綿羊,看來真要進去看看熱鬧!」

    赤熾也沒有選擇循規蹈矩,在無數驚訝、憤怒與嘲笑的目光中,直接跳上吳宅對面一座朱色高牆。

     「嗖!」一道疾風突然從牆內射出,夾著風雷之聲掠過牆頭,目標處那火紅色的身影還沒站穩,便再次晃動起來,一陣風逆襲而去,緊接著便是宅內響起一聲驚呼,巷子內等候進入的人們都清楚聽到砰的一聲。

     「衛羅!」

     「出什麼事了?誰動的手?」

     「有刺客!」

    雜亂的聲音使得氣氛突然緊繃起來,赤熾無辜地成為眾矢之的。他只不過想窺探一眼,沒想到引得對方率先動手,初時那分迫切見面的念頭頓時被打消了,不經意地撇撇嘴角。

    一個高大的黑影突然閃至牆上,與赤熾隔巷而立,正是二傑之一的銘博拳。

     「小兄弟,大家都在排隊,你這麼做太不守規矩了。」

    赤熾張了張嘴,又覺得明明自己先被攻擊,解釋倒像是自己做錯了事情,哼了一聲,淡淡地道:「站在此處和守規矩有關嗎?你的人無端攻擊我,又守規矩了?還以為遇上了豪傑,沒想到這麼小心眼的人,我站我的,關你們什麼事。」

    銘博拳雖然第一次在定陽城中露面,其實他和書清言十日前便已經進入了定陽,只不過在虎林做客,因此對於東海之濱發生的事情也略有耳聞,其中便包括上林之戰。他腦海中依稀留下一絲紅色的印象,端詳眼前青年的裝束後,便已知道對手是誰。

     「好口才,你就是被稱作紅蛇的赤熾?」

     「紅蛇?」赤熾摸了摸自己的長辮,隨手把冷巨塞到屁股下,尖部撐著朱牆內的地面當板凳,笑咪咪地看著銘博拳那碩大的形體,外人看來真像一條紅蛇與一隻黑熊間的搏鬥,紅蛇正盤縮著身子等待突襲。

     「無論如何,你膽子不小,年輕人可以無禮,若沒有膽量就麻煩了。」

     「這話說的不錯,當然,你說的無禮我可不承認,這樣的隔著大街說話也無所謂有禮無禮。」

     「那倒也是。」

    銘博拳成為都城三傑並不是因為他的身分,讓他矗立在豪傑之名上的力量,源自於一身難以想像的天生蠻力,還有那比黑熊還要壯碩的身軀,更重要的還是那顆豪情沖天的心。

    能稱得上豪傑絕不是小人,銘博拳的身上也從未流露出一絲盛氣凌人的氣息。他總是喜歡看著對手,瞪大兩隻眼睛不停地看,看到對手毛骨悚然,這種本事連殤寒和書清言都無法比,更準確的說是沒人想比試對瞪。

    四隻眼睛對瞪著,而數百雙眼睛則瞪著他們,原本莊嚴武門聚會弄出這麼一場鬧劇,著實讓人哭笑不得,可是誰也不敢中止這場鬧刻。

    一片白影飄了過來,恰好擋住了二人的視線,像絲網一樣纏繞的目光驟然斷開,緊繃的空氣彷彿啪的一聲張開了。

     「有趣!」

     「好玩!」

    一紅一黑突然放聲大笑。

    書清言好奇地打量二人,銘博拳的豪情自然不用多說,沒想到這個拖著長辮的怪異青年,竟然也如此豪爽不羈,若不是外形差異太多,幾乎認為兩人是同胞兄弟,心中頓生好感。

     「二哥,你終於找到人陪你玩這麼無聊的東西了。」

     「沒錯,沒錯。」銘博拳豪邁地大聲笑了幾聲,指著赤熾喚道:「小兄弟,走,進屋子坐。」

     「沒有酒我可不去。」

     「甚至什麼都可以沒有,就是酒不能沒……」

    銘博拳的身影突然變了,不見了胸口、小腹以及小腿,就像憑空被人砍去了幾節,只留下頭、胃部、大腿和腳部,巷內之人看著無不大驚,然而驚叫聲還沒發出來,剩下的身影也消失了。

    高手們此時都明白了,因為銘博拳的速度太快,因此留下了殘影,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速度快到這種程度實在嚇人。

    赤熾的速度絕不在銘博拳之下,只是他的身法偏詭異神秘,一閃即沒,而銘博拳的身法中多少帶了些幻術的味道,留下殘影其實有迷惑敵蹤的作用,因此更具震撼力。

    書清言也留下了殘影,與銘博拳不同,他的身影就像一攏白色輕煙,扭曲著裊裊而起,又隨著輕風幽幽而散。

    一剛一柔,兩種殘影步法氣韻不同,意境卻是一樣,落在行家們的眼中自然看得一清二楚,無不撫掌大贊,赤熾也不得不豎起大拇指讚了一個「好」字。

    露了這兩手,吳苑外的氣氛越發平和,誰也不敢過於造次,安安靜靜地排隊等待進入宅內,赤熾因為銘博拳的邀請而搶先踏入吳苑。

    赤熾剛入大門,一種凝重的氣勢便透體而入,幽靜孤清的小院竟然隱隱有種海潮般澎湃的氣勢,就像是一條潛龍伏在院內,準備隨時騰空而起。

    入口是一面三丈高的巨石照壁,擋去了園內的風景,從左側繞過照壁便是一片淺溪,不知主人用了什麼方法,沒有出路的死水竟然在狹長纖細的水道中不停流動,潺潺水聲讓人心靜神清。

    赤熾冷眼旁觀,二傑雖然邀請武士們來此,卻沒有對每名武士都一視同仁,繞過照壁之後武士便被分成了三撥,一撥往右沿水道而行,一撥往左進入水道邊的竹林,另一撥側穿過水道上的木橋,進了鑽入假山區域。

    每一位賓客都有專門陪同,客人雖然繁雜眾多,吳苑內卻不見一絲慌亂,心中對二傑的評價又有所提升。

     「老弟,跟我走吧!」

    銘博拳從假山處走出,立在小橋邊等候。他乃性情中人,認定了赤熾便要結交,這份豪情與熱忱也是他名動天下的原因之一。

    赤熾看了看手中冷巨,知道以如此狀態進不了曲徑通幽的假山,目光掃了一眼附近,右腕一抖,兵刃便往水道飛去,意欲橫放水道之上。

    不想銘博拳突然環掌側推,雙手生起一股陰柔之氣,化作一團勁流托住了厚重的冷巨,使得這把碩大的兵刃憑空定住,經過照壁的人都大驚失色。

     「好手段!」赤熾撫掌大笑,對銘博拳的實力又有了全新的認識。此人外表粗豪,手段卻是剛柔並濟,除了強勁的內息外,似乎還揉和了一些非武學的力量。

    銘博拳雖然把冷巨定住,但冷鉅的重量遠超過預料,單是定在空中已經耗盡全力,再也無法招入手中,此時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騎虎難下,臉色脹得通紅,豆大的汗珠也滑下面頰。

     「我也要看看這是什麼寶貝!」

    側方突然飛來一片白雲,托著冷巨在空轉了兩圈,平穩地落在一雙白皙的手掌上。

     「三弟!」

     「好重的傢伙,老弟力氣不小啊!」書清言擺弄冷巨如同毛筆一般輕鬆,滿臉笑容,看不出一絲吃力,然而白袍之下已經是青筋浮現,心跳也隨著真氣的運行而加速,但他還是完美地化解了銘博拳的尷尬處境,最後輕輕地放在了水道之上。

    銘博拳對他的實力嫻熟於心,見了神情已經明白,頓時心中大駭。這般兵器除了需要強大的真元內氣,還要擁有天生神力,否則單是扛著它就足以耗盡力氣。

     「走,裡面請!」

    穿過假山便是吳苑的正堂「綴雲館」,褐紅色兩扇廳門大開,正中的水墨山水畫彰顯了主人的文氣,兩側的工整對聯讓不喜文墨的紅發青年立時頭疼起來,好在他不認為銘博拳與這些文墨有關。

    廳堂內已經整整齊齊擺滿了大椅,連廳門前的鵝卵石地也放著十幾張圓凳,似乎早就算好了人數,赤熾和銘博拳先灌了幾杯好酒才來,因此到的時候已經坐滿了。

    在場絕大多數都是中老年武士,有的衣冠楚楚,有的粗衣布裳,還有的光著膀子露著胸毛,像赤熾這樣的年輕人屈指可數。

    半個時辰後,書清言才慢悠悠地來到正堂,白衣書生的形象與整個院落倒是十分合襯,幾乎讓人忘了他也是高手中的高手。

     「各位,承蒙大家抬愛,光臨這座小小的吳苑,清言不勝感激,各位都是一方英傑,見識廣博,不是我們這些人可以相比……」

    開場便是一番客套,把眾武士捧得暈暈乎乎,氣氛立即融洽了許多。

     「冰潮是千年罕見的大劫難,史書上從未記錄,只怕是開天闢地的第一次,定陽地勢較高,這才倖免於難。然而如今的定陽四面被圍,已是一座孤島,我等雖然身為武士,於國有忠,放己有道,於民有義,有責任打開一條通往安全之所的通道……」

    一番話侃侃而論,入情入理,眾武士聽得連連點頭稱是,都打心眼兒裡覺得這是利己利國的大義之舉。

     「水竹先生是朝廷的人,你就替朝廷下令吧!我們都聽你的。」

     「是啊!我們都聽你。」

    在座之人十有八九都拍著胸脯高聲應和,只有赤熾一人緩緩搖頭,紅色大辮甩動中如同蛇行,書清言目光如電,一眼就看到了。

     「赤熾兄弟不知有何高見?」

    所有腦袋不約而同轉向廳外,聚焦在紅色頭髮上的目光大都隱藏著不屑之色,但很快被赤熾的一句話給鎮住。

     「打通道路後估計會累,當然,我也希望能有條路可走,這次從高遠城來走了七天才到這裡,真把人累死了。」

     「什麼!你從高遠城走來?西面丘陵的那個?」

    書清言和銘博拳都不由自主扶桌而起,驚愕地對視一眼後一起望向赤熾。原本只是被這個紅發青年獨特的氣質吸引,才把他帶到這只有各武門首領參加的會議,沒想到竟是唯一成功渡過冰原地帶的關鍵性人物。

     「嗯!」赤熾漫不經心地聳聳肩,似乎在為選擇這次行程感到後悔。

     「冰潮推到了何處?」席間一名頭髮花白的老者,顫動手臂指著赤熾高聲問道。

     「方位不同都不太一樣,不過……」赤熾想了片刻才道:「照理說應該就是那片丘陵的平行線,我也不知道什麼地方,看起來像山口、峽口之類的吧。 」

     「與高遠城所在的丘陵平行線?快,拿地圖來!」銘博拳大喝一聲,沒等手下出動便如幻影般飄入後堂,瞬間又回到正廳,手中已經多了畫著地圖的長捲軸。

    書清言也露了一手,右手五指微微曲張,一股勁流便從掌心竄出,相隔數尺的地圖脫出銘博拳的手中飛向書清言,他左手橫著一抓,直接在空中便把地圖完全展開,最後地圖輕輕地飄到早已高舉額前的右掌中,彷彿貼在牆上一樣穩固。

    赤熾暗自吃驚,都城三傑果然名符其實,定陽有此二人,情況似乎比想像中要好的多。

    兩丈長的青龍全域圖,青龍國諸省府縣一一清晰列明,山川河脈也是脈絡有序,很容易就找到了有「東方第一屏障」之稱的六華山脈。

     「這裡?」書清言手指著六華山脈南方的丘陵,望著赤熾。

     「這裡!」赤熾朝東推了一寸。

    在場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涼氣。由於定陽不受衝擊,他們沒有一個人親眼見過冰潮的威勢,雖然後來看過千里冰封的浩瀚景象,但都沒有感覺到危機就在身邊。

     「這裡已經是丘陵,冰潮能推到此處,那麼正西方就應該在此處!」

    書清言手中朝上方挪了一段,落在了「落鳳峽谷」四個字的中間,眼中閃動著異樣的光彩。

     「竟然到了這裡……那麼落鳳峽谷以東這麼大片土地、城池、小鎮、村莊,豈不是都……」

    屋內響起了猛然吸氣的聲音,因為每個人的動作幾乎同步,所以聲音重疊後顯得相當明顯。

    赤熾親眼見到冰潮壓過靖安府,那場面遠比這些人想像的恐怖百倍。

     「老弟,你確定這一片都是冰原?」

     「準確說是冰刺之原,到處都是大大小小的冰刺。」

    人們的注意力瞬間側移到赤熾的身上,卻再也沒有人說話。就連書清言和銘博拳也一言不發,再次上下打量赤熾。

    平淡的口吻並不足以說明道路的艱辛,再沒有常識的人也能想像出,從高遠到定陽要經歷什麼。在眾人心目中,這個紅發青年的形像已經放大十倍有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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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四章聯合
   
    書清言和銘博拳這幾日一直四處出遊,觀察冰刺之原,深知即便是頂級高手也很難在其中任意行走。按照地圖所示,高遠離定陽距離不近,中間又有山脈丘陵,即便策馬狂奔也要數日,赤熾說只花了七天,至少說明他輕縱跳躍能力非同尋常。

    赤熾明白眾人的感覺,聳聳肩笑道:「不必大驚小怪,其實很多人都有實力來去自如,只要準備好足夠的食物就行了。」

    眾人想到冰上無法生火,而冰體是海水組成,根本無法飲用,缺火缺水都足以致命,即便想到這些也未必有勇氣嘗試。

    讚賞的目光像溫泉一樣包裹著紅色身軀,赤熾笑得極為燦爛,年輕人的青澀感在笑容間展露無遺,人們看到笑容才意識到,這個有奪天之膽的身影竟這麼年輕。

     「大家不要這麼看著我嘛,我會害羞的,哈哈!」

    眾人不禁莞爾,氣氛也輕鬆多了,看著赤熾的目光多了一分敬意,可是目光只殘留了片刻,再次審視地圖時,所有人的臉色變得越發蒼白,孤島的艱險比想像中大了數倍,指望自己打開通道將變得不太現實。

     「赤熾,你既然成功過來,對這片地域應該有足夠的了解,依你之見該如何面對這樣的難關呢?」

    書清言的一句便把赤熾提升到主角的位置上,赤熾也明顯感覺到各人目光中的分量不可同日而語,心中倏的一樂。

     「各位要想活著到達安全地區倒也不太難,只要有足夠的食物、水和耐心,不過幾位高大威武的朋友恐怕就有點困難了……」

    屋內只剩下赤熾那把剛性中帶著磁性的聲音,其他人除了點頭便是搖頭,很快就進入了赤熾的節奏。原本就愛說話的他,這次大大地露了手,然而從頭說尾都沒有真正指出讓難民逃到安全之處的方法,書清言等人都頗感失望。

     「不好意思。」銘博拳輕咳了兩聲,打斷赤熾口沫橫飛的演說,沉聲問道:「除了等待之外,就沒有更好方法嗎?」

     「我不知道,不過……也許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事情?」

     「東方!」

    遠東,異變正在加速,似乎正在催促核心變革的到來,紫光瀑布流動的速度越來越快了,除了旋轉和膨脹外,還開始朝四面八方溢出。就像是一鍋煮沸了的粥,氣泡和霧氣不斷向外面飄散,差別只不過在於天空呈現出妖異的紫色。

    與紫色狂潮彷彿一脈相承的,是冥界那道月光之橋,膨脹的速度就像是吹脹的氣球,轉眼間竟然達到五十丈,可以清楚地看到月銀色的光華紋理。

    與人界迷霧重重不同,雙月奇觀加上浮月大陸的罕見畫面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每個人早有異族入侵的心裡準備,而鬼使一次次的求救,也訴說著冥界可能發生的事情│ │生與死的洗煉。

    月橋明亮、潔白、宏偉,單看這跨越巨大空間的光橋,也許有人會以為這是冥界最偉大的建築,可惜沒有人在意它的美麗,隨著橋體膨脹,恐怖而緊張的氣氛也在急速增加,尤其當一個優雅飄逸的身影出現在冥界天空時,緊張感幾乎到了臨界點。

     「仙界使者來訪?」坐鎮冥都的冥皇斷戈被打斷了苦修。

    鬼界已經陷入生死存亡的邊緣,冥界正在邁向那條道路,仙界能否獨善其身,原本一直是斷戈考慮的問題。只是如今的仙界不比從前,與冥界數十年沒有來往,而冥人也不能飛,因此無法知道閉關的仙界變成什麼樣子了。

    仙界使者很快被請到宮中,直接與斷戈會面,「散仙靜不丹拜見冥皇陛下。」

     「仙界與我冥界數十年無往來,怎麼突然派使者前來?」

    靜不丹一身素色仙袍,潔淨無花,雙足也是一對素鞋,踏著白色仙雲懸浮在地面上,渾身上都透著飄逸出塵的氣質,然而微蹙的雙眉卻破壞了整個氣質。

    「小仙不繞圈子,仙界遇上亙古難見的大劫難,一股礫星風吹襲了仙宮仙島,甚至連煉仙之路也受到衝擊,內仙界的上仙們都被驚動了。似乎是有異界與仙界相連,強大的衝擊產生了礫星風,雖然眼下暫時沒有大礙,無華上仙還是派我前來,如有需要,還望冥界開放通道讓仙友避劫。」

    斷戈聽罷點了點頭,神色平靜地彷彿早已知道消息,倒讓靜不丹略感驚訝,但仙人不好事不多事,因此斂而不問,默然站著等待結果。

     「仙友應該看到了冥界已是異象叢生,雙月當空,上面還有一塊懸浮大陸,用一道光橋連接冥界與那大陸,大概用不了多久,冥界就會受到攻擊,情況不比仙界好多少。仙界如今當未見敵,恐怕是仙路必須飛行,敵人若不會飛,仙界便高枕無憂,我這裡卻不行。」

     「方才在外面小仙已經看到了,是大幸,也是大不幸!」

    斷戈極少與仙人打交道,對脫世離塵的尋仙者並不了解,聽不懂滿口真言玄機的說話方式,淡淡問道:「此言何意?」

     「冥界大概是最後一個遇上敵人的地方,不幸的也正如此,你們至此還無法判斷誰是敵人。」

     「這話倒是不錯,光橋幾乎已經完成,下一步也就是大軍壓境,如今的情況岌岌可危,我倒希望一旦戰事不利,仙界能容許冥人進入其中。」

     「看來你我兩方處境相同,不過無論如何,小仙此行都算是成功了。」

    論及斷戈的大局觀和整體觀,冥界之中無人能望其項背,然而冥界的危機在於數百年的積弱,人力不足是他的心頭大患。

     「仙友留步。」

    靜不丹愕然回頭,迷惘地看著王座上的藍色身影。

    斷戈低著頭,看著用力捏緊的拳頭,眼神突然變得無比銳利。他緩緩抬起頭時,那張冷肅的面孔閃爍著奇妙的光輝。

    靜不丹感覺壓力如潮水般湧來,素來平和的心境竟然掀起了波瀾,「冥皇大人還有何事?」

     「鬼界的情況,仙界知道嗎?」

     「鬼界至仙界的道路已封了,大概與礫星風有關。那種力量實在……」靜不丹說了一半便說不下去,眉間憂心越發明顯。

    斷戈輕輕敲了敲扶手,用一種無奈、同情的口吻輕嘆道:「入侵鬼界的人,被鬼人稱為「妖族」,是一種前所未見的種族,來自另一個空間,擁有我們都不知道的新奇力量。

     「強大與否我不清楚,但要面對一種全新的力量是件相當困難的事情,所以他們被入侵的妖族壓得喘不過氣來,已經多次派人來求援了。」

    靜不丹忽然明白了冥皇斷戈眼中的深沉,那不僅僅是為了冥界,鬼界已經遭難,仙界和冥界正在面對危機。

     「人界呢?」

     「暫時還沒有音訊,不過估計也難以獨善其身。」

    斷戈的表情幾近冷漠,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個完全理性的管理者,並不會因為好惡改變。當年為了冥界驅逐武神便是他最典型的代表作,雖然人人都有微言,但絕沒有人說他帶有私心。

     「看來這次不是一界的事情,而是整個世界的災難。」

    斷戈突然站了起來,信步走到靜不丹身邊,伸手拍了拍仙人的肩頭,「全局皆亂,鬼界首當其衝,下一步的發展可想而知,仙鬼冥人四界雖說以往有無數恩怨,現在卻是同坐在一條船上。」

     「冥皇大人的意思是?」

     「局勢的發展似乎已經走上了不歸之路,然而即便是不歸之路,我們也還有時間選擇道路的方向,讓局勢在我們的監控下發展下去。」

     「小仙不明白。」

     「簡單的說,就是四界聯合作戰。」

    修煉已有大成的靜不丹,自成仙之後第二次感覺心神像風一樣飛逝,上一次也是因為冥人,不過是一個截然不同的傢伙。

     「四界……聯合……作戰?」

     「雖然我無法確認發生了什麼,不過按照鬼界的經歷,大概這一次是世界與世界間的碰撞,在那個陌生的世界,有無數陌生的人和物。」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縱有萬界億眾也不過如此。」

     「仙友說的是。不過現在我們不需要擔心那個世界究竟有多少界,只需要考慮我們這四界的生存空間,如果兩個世界只是打開通道,各界都是穩定的,但如果是… …」

    斷戈的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如果是合併,那麼兩個世界一定會相互擠壓,那就不僅僅是如何守護家園的問題,有些空間會被毀滅,有的被改變,全新的力量進入空間,建造出新的地形地貌,各個種族也會在改變的力量中進行改變。」

    靜不丹不言不發地聽著冥界領袖訴說著未來恐怖的一幕。若真是兩個世界相互擠壓合併,現在的爭鬥根本沒有任何意義,因為沒有人知道哪一片領土還會存在。

    悸動的心被注入了太多恐懼與不安,縱使以修心為主的仙人也無法控制心脈的跳動,靜不丹嘗試了很長時間,還是放棄了。

     「這些話我沒有和任何人說過,包括我的戰友們。為了冥界的將來,即便知道空間會被擠壓,也要守住每一寸土地,如果有可能,還要守住更多土地……」

    靜不丹忽然捕捉到話中精髓,臉色微變,驚問道:「冥皇大人的意思是,在空間被擠壓之前,四界之間可以任意活動?」

     「仙鬼人冥,我們四界必須聯合起來才能變得強大,敵人不止是一個,但他們未必會聯合,以四界之力對付一界,我們的勝算更大。」

     「這倒也是,依大人之言,我們現在又該做什麼呢?」

     「請回去轉告一聲,鬼界絕不能敗!只是冥界現在危機太重,無法抽調力量,仙人若能憑藉飛行優勢守住仙界,還望能派出一批人前往增援鬼界,即便拖也要拖下去。」

    靜不丹緊盯著斷戈,直到現在才真正明白這位皇者的宏大構想。他要把四界連成一線,把四界的邊境變成防禦線,所有人無分種族,都要在這片跨越空間的龐大戰線上戰鬥,直到世界的變化結束,直到家園得以守住。

    四界大戰至今不過數百年,而四界之間的戰鬥從來就沒有停過,無論是明處還是暗處,如今竟有人異想天開地把四界變成一界,沒有大氣魄、長眼光是辦不到的。

     「四界聯合戰線嗎?」

     「沒錯,四界聯合戰線,把四界變成一界,共同守護這個世界的邊界。」

     「我明白了,回仙界我一定如實轉達,就我個人而論,我願意成為守護者。」

     「非常感謝。」

     「不必謝我。」靜不丹微微一笑,轉而又嘆了一聲,「也許是我修行不夠,居然這麼容易就被打動了。」

    斷戈難得地笑了,用力握住靜不丹的雙手。他知道一旦仙界同意,擁有飛行能力的仙人將會承擔最重的責任,而且仙界往鬼界的通道被封,只能從冥界或人界進入鬼界,對於冥界的防御也有關鍵作用。

    靜不丹微笑頷首,仙人並無野心,數十年前的那場鬧劇雖然有些出格,卻沒有對四界造成太大的影響,如今仙界返璞歸真,追求更高層次的心境,野心與慾望早已隔絕。

    斷戈親自把仙使送出了冥都,這次會面堅定了他抗擊外敵的信念和信心,然而還有一件事情讓他極為擔心。

    人界││低劣的戰鬥力加上弱小的身軀,即便擁有數量上的優勢,似乎也很難抵擋強大的敵人。如果他們遇上的是另一個人界倒也罷了,若是像鬼族一樣遇上了妖人,恐怕很難守得住。若人界守不住,其他三界的防禦體系多少會受到影響。

    而事實上,人界的危機比他想像中更大。

    定陽小城,經過了吳苑大會,城內的氣氛一直相當穩定。書清言和銘博拳一文一武控制著大局,二人是皇帝從小到大的陪讀兼玩伴,手上捏有皇帝賜予的金令,就連龍館也要給三分面子,地方官府自然要巴結,定陽縣內為數不多的軍隊全部交給了二人。

    吳苑大會中,定陽境內的七十八個武門幫派歃血為盟,統一號令,以書、銘二人馬首是瞻。在二人的要求下,各武門極力約束門徒的行動,避免武門之間有任何衝突,同時也接管了城內的治安。

    另一個讓人心安的因素便是存糧,足夠的糧食極大程度上緩解了人們心中的不安,只要沒有下一場冰潮,朝廷一定有能力打通道路,脫離危險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雖是孤島,卻也井井有條,沒有絲毫亂象,任何人提到書清言和銘博拳都豎起了大拇指,稱讚二人的能力與手段。

    進入四月,天氣不但沒有好轉的跡像,反而再次惡化,吳苑大會那一夜後,風雪突至,沒日沒夜刮著大風,飄著鵝花般的雪花,再次將定陽送入了冰封世界。

    嚴寒加上暴雪,別說工作,就連出門睜眼看了一下都艱難,因此城內外的百姓足不出戶。幸好定陽不缺煤,人們不至於被凍死,只是沒有生氣的定陽恍若死城一般,就連書清言和銘博拳也只能留在吳苑喝酒聊天。

    唯一忙碌的人,大概只有赤熾。

    他為了鷹莊之事走了趟虎林,鷹莊被封之謎也隨即解開,正是虎林與熊谷見鷹莊勢大,便買通官府和軍隊,誣陷鷹莊為非作歹。然而悠氏父女以及莊內重要人物全都不翼而飛,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何處,因此只得把僕人、丫鬟送到虎林盤問,卻沒什麼結果。

    悠氏父女不知所蹤,此趟定陽便失去了最主要的目標,赤熾心頭孤寂,獨自踏在風雪鎖關的原野上。

     「好大的雪啊!不會……又來一次雪暴吧?」

    東方的天空被大雪遮蓋,那動人心魄的紫色也被隱藏了起來,赤熾就像一頭紅色狐狸飛奔在茫茫雪原上,為白色的世界染上一點艷麗。

    奔走中,他總是習慣性地望向東方,雖然暴雪與狂風夾攻下,他幾乎連眼睛都無法睜開,但他隱隱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力正漸漸逼近。

     「嗖!」一條黑影似乎有意驚動赤熾,突然橫向閃過前方,在空中轉了一圈後落在赤熾左側一尺,與他保持相同的速度並駕前行。

    赤熾被閃過的黑影嚇了一跳,腳下稍微頓了下,黑影已貼到身側,一張冷艷至極的容顏隨即映入眼中,臉上頓時露出驚訝的神色,如此速度,如此身法,只有她!

    黑影不是別人,正是素來神出鬼沒的夜魈,婀娜矯健的倩影依然裹著網狀黑紗,賽雪的肌膚若隱若現,側面望去甚至看到那一點粉紅。

    赤熾看了一眼連忙甩開目光,與這個尤物和平相處的方法,就是不再看她,否則不知道哪天就被那驚人的艷光所迷。

     「出事了。」

    赤熾的心猛然一震,轉眼凝望夜魈的側面,明顯感覺到超常的凝重,隨即意識到發生了異變,「東方嗎?」

     「嗯!」

    赤熾深深吸了口氣,冰冷刺骨的空氣沁入心肺,霎時間全身彷彿落入了冰窟,「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紫電。」

    從簡單的兩個字中,並不能刻畫出任何景象,赤熾卻感受到那尚未得見的危機帶來的巨大壓力。

     「你特意來告訴我的?」

    夜魈點了點頭,冰冷如霜的氣質並非改變,眼神卻不如以往那般銳利。如果說以前的夜魈就像黑暗中等待刺出的匕首,如今的她更像是尚未出鞘的寶劍,銳氣盡斂。

    赤熾無法完全了解夜魈和魅幽羽的處境,卻知道兩人的力量已經無法左右時局的發展,他們必須依靠人界的力量。

     「進城再說,憑我們兩個的力量幹不了什麼。」

    夜魈默然頷首,緊貼在他身側一直奔入定陽城中,鬼人聽從人類的命令,這或許數十年來的第一次。

    吳苑,自銘博拳和書清言進駐之後便是定陽的權力中心,文吏武將都要往這裡跑,各武門的領袖更是每日必到,即便是這風雪寒天也不例外。

    赤熾踏入大門之時,玄陽門的天龍居士正登門來訪。

     「居士,你還真是風雪無阻啊!」

     「你老弟不也一樣,這麼冷的天跑哪去了?」

     「走了趟虎林而已……」

    寒暄了兩句,赤熾拱拳告別天龍居士,折向西院自己的住所。院內無人,都躲在房間內,他急步竄入自己的房間,剛剛關上門,夜魈已經俏生生立在窗前,那冷豔之美連窗前再次吐蕊的寒梅都無法相比。

    赤熾突然一陣心悸,這個冷美人若是肯笑一笑,只怕天下都會失色,可惜她是個鬼人,沒有感情只有利益的鬼人。

    赤熾苦笑著搖搖頭,撣了撣身上頭上的雪珠,脫下銘博拳贈的紅色披風掛在架上,隨手拿起一個酒葫蘆,灌了幾口烈酒,酒液化成一條火線燒入腹中,立時讓整個身軀都暖和多了,蒼白的臉頰映上了一層紅光。

     「這裡很安全,不必緊張。」

    夜魈回頭瞟了他一眼,漂亮的柳眉微微蹙起,這句話原本只是隨口一言,傳入她的耳中卻如同雷鳴。

    與赤熾幾次相見的記憶十分清晰,從一開始的驚艷追隨,到後來的癡迷,紅發少年就像玩偶一樣任她擺佈,她如同女王一樣高高在上,任意驅使這個被自己美色所迷的紅發少年,儘管每次都冷漠以對,但少年眼神中的迷戀如火一般熾熱。

    此刻的赤熾卻沒有了那股灼人的熱度,平和溫潤,讓人舒適,卻再也沒有了高下之分,親切感更像是朋友之間,而非追逐者,也就意味著兩人之間的地位差異完全消失了。從高處墜下的失落感讓她心裡多少有些不平衛,冷漠如同窗外的風雪。

    赤熾顯得滿不在乎,美人固然是好,可冰冷的美人還是遠遠看著更加合適,近了反正會被凍傷。

     「東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話題回到正事,夜魈的心情頓時平和了許多,現實的殘酷讓她完全清醒,也意識到自己窘迫的處境。魅幽羽身為鬼界駐人界的總管級人物,尚且要前往青龍國都城依附於人界勢力。素來獨行的她身邊無一人可用,面對世界性的大變革連自保都不容易,更談何左右大局。

    赤熾見她神情閃爍,眉宇間充滿了哀氣,心中頗為震驚,而夜魈所說的十二個字,把他帶入了一片紫色的世界。

     「紫光沖天,紫氣東來,紫霧騰騰。」

    連續三個「紫」字,東方的天空彷彿只屬於這種色彩,光、氣、霧則說明了三種不同的形態。

    赤熾的腦海立時浮現一個景象。一股前所末見的龐大的力量,正在萬里冰海上由東向西推動,鋪天蓋地而來,紫光、紫氣、紫霧等各種力量釋放的形態混雜其中。天地失色,日月無光,整個世界正籠罩在大變革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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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五章瘟疫

     「真可怕……」

     「是啊真可怕。」夜魈共鳴般道出了相同的一句,眼中憂色忡忡,突然間變成了一隻無助的小鳥,讓人不禁產生保護她的衝動。

    赤熾也有衝動的一面,卻不是現在,夜魈的失落讓他捕捉到許多東西,高傲的鬼人明顯已經哀傷失落到無以復加的地步。

     「只有這些嗎?沒有看到敵人?」

     「敵人」二字讓夜魈突然一顫,彷彿想起了什麼,臉色越發慘白,半晌後才緩緩搖了搖頭。

    赤熾鬆了口氣,表情明顯輕鬆了許多。變異的天象不用太擔心,那不是人力所能抗拒和改變的事情,擔心和恐懼根本無濟於事,倒不如活得開心些,而潛在的敵人未見蹤影,還有時間做準備。

    他突然很羨慕鬼人,如果他可以不吃不喝,無懼風雪,便可以沖到東邊去看看紫色的世界,那樣心裡會更踏實一些。

    夜魈漸漸發現,她唯一能依靠的竟然只有眼前這個青年,不能不說是一件悲哀的事情。

    鬼人重利卻極傲,對渺小的人類獻媚是他們無法忍受的事情,她可以憑自己的美色迷倒千萬男子,讓他們像木偶一樣圍著自己行動,卻無法把自己和他們放在同等的地位上。

    屋內突然陷入了怪異的氣氛,各懷心事的二人默不作聲,一個礙於以往地位不肯自降身價,另一個卻在考慮自己的未來。

    過了很久,夜魈終於忍不住了,畢竟她的處境遠比赤熾要危險的多,「想什麼呢?」

     「沒什麼!」赤熾笑了笑反問:「你呢?有什麼打算?」

    夜魈頓時語塞,臉上微現尷尬之色,如果她心裡有主意也無需旁徨到這種程度。

    赤熾完全捕捉到了夜魈的失態,心里大為驚訝,鬼人的處境似乎比他想像中還要差。

     「人界的大亂看來無法避免,我們只能認命,你大可回鬼界一躲。」

    夜魈張了張嘴又閉上,猶豫半天突然恨恨一咬牙,歇斯底里地低聲尖叫道:「哪還有什麼鬼界!鬼門早就被封死了,根本就回不去……可惡的妖族、可惡的巨靈妖人、可惡的冰雪……」

    赤熾看著幾乎要發瘋的夜魈發楞,心頭卻是豁然一亮,魅幽羽種種怪異行為的真實目的終於暴露了。

    看來妖族就是那個前所未見的全新種族。夜魈表現出強烈憎惡感的同時,也在說明鬼界遇到了強大的敵人。

    而最後那未竟的冰雪二字,更提醒了赤熾。他猛地甩頭看了一眼東方,喃喃道:「莫非朝日城的大地裂縫……」

    夜魈似乎被針刺般身軀大顫,精神恢復了常態,冷冷地瞥了赤熾一眼,覺得沒有必要再隱瞞什麼,道:「你猜的沒錯,朝日城四周的裂縫,是鬼界大地被撞擊之後擠壓而成,鬼門也是因為那樣的強烈撞擊而逐漸失去效用。

     「朝日城原本是鬼人回到鬼界的唯一希望,如今卻被厚厚的冰層覆蓋,要想打開通道,就需要極大的人力物力。」

     「那些屍人……」

     「那些屍人並不是我們安排的,大概是因為妖族入侵鬼界,屍人受到強大的壓力,不得已才被逼入人界。魅幽羽那傢伙眼光獨到,利用了難以控制的屍人大軍,打算在東海之濱開闢一片屬於鬼人的特殊區域,給鬼界留下一條退路,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赤熾活了十八年,聽的神奇故事遠比其他人多,卻也不曾聽到如此駭人聽聞的大事,關乎千萬人生死的大劫││不僅僅是人界的浩劫,四界的命運已經被捆在一起。

    魅幽羽和夜魈想的根本不是如何左右人界的局勢,也不是擺弄他們擅長的陰謀和權術,他們的要求其實非常簡單││回家!

    赤熾突然想笑,嘴裡卻滿是苦澀,曾經多麼期望自己能站在武神生存的那個年代,與心中之神並肩作戰,曾經也想過回到那動蕩的四界大戰年代,與四界英雄豪傑大戰一場,然而他過的卻是十八年的平淡安逸,幾乎讓他失去了人生目標。

    今天,他突然發現自己竟是時代的幸運兒,站在世界歷史上最重要的十字路口,命運之神似乎已經無法控制一切,引導世界走向的不是神,而是一個個鮮活的生命。

     「這是個屬於英雄的時代!英雄……」

    高亢的聲音突然低沉,赤熾輕咬著自己的下唇,呆呆地看著地磚的花紋,思緒一瞬間飛到了空洞的虛空。如今沒有武神,這個世界已經沒有真正的英雄,那擁有挽救一切力量的強者已經不在了,又有誰能站在時代之巔?

     「我行嗎?」冷靜思索自己的未來,赤熾感覺到他正被一種無形的力量推到了刀鋒邊緣,不是刀碎便是人亡的無奈境況。

     「有人來了。」夜魈謹慎地看著白茫茫的窗外。

    赤熾也不在意,吳苑中住了不少武士,來往走動極為尋常,「想家了吧?」

    不經意的一問讓夜魈再度失控,曼妙的身姿倏地一轉,面向窗外再也不動,但那起伏的胸口早已訴說清楚。

    看到這一幕,赤熾對鬼人有了全新的認識,也許鬼人冷酷,卻絕非無情。他們也有心中所嚮往的感情,只是隱藏得極深罷了。

     「熾老弟!」

    門口響起了銘博拳的叫喚,赤熾又看了夜魈一眼,開門走了出去。

     「走!喝酒去,回來怎麼也不說一聲,一個人在屋子裡有什麼勁,又沒藏著美人。」銘博拳見到他很興奮,一把便拉住他的手往後廊走。

     「嘿嘿!我那屋可藏著絕世無雙的大美人。」

     「你就吹吧!」

    嘻笑間,兩人已經走到後廊的「煙波水榭」,這是一處臨時小屋,空懸在水池之上,平時可以依坐窗邊,讀書飲酒觀魚,別有一番情趣,此時卻成了酒徒們推杯之所,大門剛開便有一股濃烈的酒香撲鼻而出。

    屋子原本不算小,但擠入了十幾個酒徒後就顯得有些狹窄,正中放著的暖酒大鍋弄得白氣蒸騰,煙霧繚繞。

    赤熾驚訝地發現滴酒不沾的書清言竟也在座,便知道喝酒不過是個名義,這群人大概在商量什麼重要事情。

     「來的正好,都等你呢!」書清言對滿屋的酒氣滿不在意,見到赤熾笑容更盛,就像來了幫手似的,眼中閃動的興奮讓赤熾頗為不適。

     「除了喝酒,大概也不會有什麼好事想到我吧?」赤熾心裡存著事,表情也不太自然,淡淡的口吻讓在座的都有些意外。

    銘博拳伸手拍拍他的肩頭,笑道:「沒什麼,大家在討論定陽境內的高手,老三說你是青年一輩首屈一指的人物。」

     「我當是什麼大事,原來為了這個,你們還真無聊。」

     「這麼大的雪,除了你老弟敢跑出去,我們誰也不想動,都無聊呢!

    喝酒論武也是武士的一大樂事。 」

     「就是,先喝幾口好酒,聽說你和藏月殺得難分難解,還戲弄了鷹莊,這幾天也沒機會見你露兩手。」

    赤熾哪有心思演武,而且書清言不可能因為這種事出現在這。他咧嘴嘻嘻一笑道:「想當日我在百萬屍人大陣內殺進殺出,所向披靡……」

    銘博言一杯酒堵住了他的嘴,道:「吹吧!吹乾了口水正好騙酒喝。」

    眾人哄堂大笑。書清言也笑得脹紅了臉,但很快便平靜下來,若有所思地瞟著赤熾,「從高遠城過來不容易吧?」

    赤熾心頭一緊,這話才是正題,臉上還是那滿不在乎的神情,隨口應道:「那是,滿地都是大大小小的冰刺,幾乎沒有立足之地,走這一路衣服、褲子都破了,麻煩死了。」

     「那你不好好在高遠城待著,跑這裡來幹什麼?」

     「天底下能讓男人這麼奔波的還有什麼?」赤熾擠眉弄眼地笑道:「美人!那天鷹莊夜宴,我和悠鷹打的賭大家都知道,我平安出莊,悠大小姐從此歸我。現在我贏了,怎麼也得上門看媳婦吧,沒想到出了這事,真倒霉!」

    眾酒徒都露出男人之間的會心微笑。

     「以你的實力,再回去恐怕也不會太難吧?」

     「我可不想再受那份苦,反正會有大軍為我們開道,住上十天半個月,道路估計就清出來了,到時候雇個八抬大轎慢慢走。」

     「好了,熾老弟是可信之人,你也不用再試了,我替他擔保。」書清言笑著微微點頭。

    赤熾不由在心裡嘀咕,「原來你們這些傢伙懷疑我的來歷,真夠小器的,我倒要看看你們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銘博拳放著酒壺站了起來,臉色一正,沉聲道:「外面都知道定陽不缺糧不缺煤,安安穩穩過上半年也沒事,然而事實並非如此。」

    眾人都愣住了,定陽能如此平靜,憑的就是煤多糧足,吃喝不愁,這樣的絕對孤島,哪怕一絲不安也能把城掀翻。

     「糧倒是不少,倉庫裡都存著,煤也不少,城外的煤場堆成小山,都是有目共睹的事情,但是有一件事非常緊急││天龍居士,你來說。」

    天龍居士站起,神色凝重地掃過眾人臉上,嘆息道:「發現瘟疫了。」

     「什麼!」

     「剛才我的屬下發現,在城外東北方的小村突然死了不少人,都是全身發紫。我有幾個門徒就住在那裡,竟然也一病不起。看他們的死狀原以為是有人下毒,但翻遍村子也沒有找到任何毒物,因此懷疑是瘟疫。」

     「這麼冷的天,不應該有瘟疫啊!再說之前也沒有徵兆!」

     「我何嘗不是這樣猜想,但屍體仍在村中,大家可以去看。」

    書清言正色道:「此事若在平時不是什麼大事,但如今定陽是一座孤島,必須堅守到通道打開之日,這樣的消息一旦走漏就會引發大混亂,後果不堪設想。為了確保定陽的安穩才把各位叫來,一是通知大家,二是大家一起想個對策,看看如何處理。」

     「這消息絕對不能洩漏。」

     「對!封鎖消息,誰敢說一句,殺!」

    書清言微微頷首,這都是顯而易見的手法,並非他所期待的。他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張面孔,忽然發現赤熾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微感疑惑,問道:「熾兄弟莫非想到什麼了?」

    赤熾被天龍居士那一個「紫」字牽動,思緒飛快的轉動起來,立即聯想到東方地帶湧動的詭異力量,紫光、紫氣、紫電,或許那些力量已經透過風雪滲透到定陽,「那些死者去過什麼地方?」

    書清言聽這一問,便知道他想到什麼了,立即向天龍居士追問道:「死者的動向如何?」

    天龍居士被問住了,半晌才應道:「這個……我也不太清楚,只想著他們可能是毒死或是瘟疫,沒想其他。」

     「這是要點,若是中毒或許不在村子裡,而是村外的某些地方……」

    書清言一邊說著,一邊用眼角瞥著赤熾。

    赤熾早已陷入了沉思,根本沒有在意旁人。如果紫光、紫霧也能殺人,那人界的麻煩就大多了。定陽必然是一片死地,縱有通天之能也無濟於事。

     「我去問問。」天龍居士急忙出了屋子。

    酒會沉寂下來,大多數人低頭喝著悶酒,也有的看著酒杯發呆。書清言和銘博拳算是最正常的人,卻也沒有多說什麼。

     「我先回屋睡一陣,跑了趟虎林有些累了。」赤熾突然起身笑了笑,迳直開門出去了。

     「熾老弟今天好像有些神不守舍。」

     「今天他好像出過城……」

    赤熾急步趕回住處,為的就是向夜魈尋問有關紫光的事情,雖然相距百里之遙,但大概沒有人比她更接近那股前所未見的力量,若有特異效果,她也一定比其他人更清楚。

    踏入房間卻不見夜魈的身影,赤熾心中正沮喪時,床上卻傳來了聲音。

     「這麼急,有事找我?」

     「原來你沒……」赤熾剛開口就被床上的景象愣住了。

    只見夜魈全身赤裸地懸浮在床面,身外包裹著一層半透明的光團,就像魅幽羽最初演示鬼人的修煉一樣,然而包裹著夜魈身邊的是墨綠色光輝。

    印像中陰暗污濁,沒有節操的鬼人,卻展現出像聖嬰一樣純潔的光輝。

    看到這一幕,赤熾大為感慨,外人眼中的鬼人絕不是真正的鬼人,就算鬼人自己恐怕也未必清楚。

    夜魈見他盯著自己發呆,以為他在迷戀肉體之美,嘴角撇出一陣冷笑。

     「鬼術的修煉方式好棒,我沒有看過比這更美麗的修煉,純得連一絲邪氣都沒有。」

    被讚美的身影微微顫動,她這才知道紅發少年迷戀的不是肉慾之美,而是純潔的修煉光輝,那是心靈與肉體最純正的力量體。

     「若是修煉我就不打擾你了。」

     「我結束了。」聲音未落,黑影已閃到赤熾面前,依然是那身黑色紗衣,穿衣服的速度著實驚人。

     「東北方的小村有人死了,全身發紫,而且不像是中毒,有人懷疑是瘟疫,我擔心是……」

     「東方的力量?」

     「嗯!」

    夜魈沉吟了一陣,輕聲道:「你想必清楚,鬼人是使毒的高手,天下沒有比屍毒更強大的毒劑。若有一絲毒性我也能察覺出來,所以那一定不是毒,至於是什麼還要調查一下。」

     「如果真是東方的力量,我們這些人恐怕都只有死路一條。」

    夜魈神色有些緊張,人類的肉體是最脆弱的,小小的病毒就能死一大片人。萬一紫色力量帶有侵略性,異族還沒殺到,人類恐怕就已經滅絕了。

     「我去調查一下。」

     「只能辛苦你了。」赤熾高興地笑了起來,有這樣一個強力的伙伴,做什麼事都得心應手。

    夜魈飛快地離開了房間,連她自己也不明白,平時最討厭替別人辦事,每次為魅幽羽做事都不舒服,今天卻連一句話都不說便答應了,心裡也沒有彆扭,倒像是天經地義該干的。

    半個時辰後,赤熾的門被敲響,銘博拳再次把他帶到了水榭,天龍居士也已經到達,並帶來了全新的調查結果。

     「死者一共七人,昨天都去了東面打獵,回來之後才突然出事。」

     「東面?東面什麼地方?」

     「這就不清楚了,定陽到處都是山地,獵物不算多,除了往靖安府的路線外,獵物最多的要數通往朝日的山地密林,難道是染上了屍氣?」

    眾人皆默然,東面早在屍人入侵之前就已是死地,數萬屍人被燒死在定陽山道上,這是世人皆知的重大事情,但會不會因此留下後患就不得而知了。

     「也許是中了屍毒。」書清言斜靠在椅子上,神色倒是從容不迫,讓周圍的人都有一種平靜感。

    赤熾並不在意天龍居士的調查,這樣的事情讓夜魈去做更合適,尤其是這樣的風雪天。而且自從剛才被試探之後,他就不喜歡多說話了。

    書清言卻在等待赤熾的反應,見他只顧喝酒一言不發,不禁有些狐疑,忍了很久後終於問道:「熾老弟有何高見?」

    赤熾知道一旦雪停了,眾人一定會發現撲面而來的紫色風暴,現在說什麼只會增加恐慌程度,便道:「高見?我就是一個拿著大劍沖在最前面打架的,說白了就是一個混混,調查死人可不是我的專長,還是問問別人吧!找到兇手我倒是可以第一個衝上去,哈哈。」

    爽快的回應讓眾人頗有好感,書清言也收起了疑心,鄭重地點了點頭。

    氣氛雖然緊張,可眾人都拿不出主意,也無法判斷殺人的到底是什麼力量,因此又是兩個時辰的悶酒,商議無疾而終,酒徒都帶著無奈與不安各自歸去,赤熾也急著回屋,卻被銘博拳和書清言留了下來。

     「有事嗎?」

     「今天的你好像有點不太對勁,平時說話做事都像烈火一樣,今天怎麼變成了溫吞水,半開不開,一點勁都沒有。」

    赤熾見屋內沒別人,苦笑一聲,搖頭嘆道:「現在說什麼也沒用,等到雪停了,你們去東方看一眼就明白了。」

    二人勃然變色,相互對視了一眼,都看到對方眼中的驚愕。

     「我已經請朋友去調查了,希望那樣的事情不會再發生,否則……大概人界都得完蛋!」

    赤熾擺擺手開門走了,原本他是興致勃勃地迎接一場絕世罕見的大變革,現在卻發現自己只能等待命運的安排,當什麼事都做不了的時候,他那股衝勁和興奮便消失了。

    一旦東方的力量觸及人界大陸,真正的決戰便開始了,那才是他原本期待中的大戲正場。然而這樣的境況非人所能改變,赤熾很討厭什麼也做不了的感覺,可面對那樣的危機,一個人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

    夜魈回來已經是入夜時分,天色漆黑,呼嘯的風聲即便隔了三堵牆也能聽到,而雪依然在下。

     「情況如何?」

    夜魈搖了搖頭,甩身在床上躺了下來,雙手輕輕撫摸著臉部,似乎要把疲勞都消除了。

    赤熾坐在桌邊的凳上等待,心裡雖然很急,但他知道夜魈一定會說的。

     「那些人大概是死於屍毒。」

     「屍毒?怎麼會有屍毒?」

    夜魈搖了搖頭,這也是她懷疑的地方。入口被封,屍人再也無法進入人界,而那百萬屍人大軍都被封在冰雪之中,除非有什麼力量把屍人從冰雪中釋放。

    赤熾徹底放下心頭大石,只要不是紫色風暴帶來的傷害就好,「真想看看紫色的天空會是什麼樣的奇觀。」

    夜魈想起見到的一幕,身子微微顫了一下。在那澎湃洶湧的紫潮之下,人是何等的渺小,她那顆自信自傲自負的心被徹底擊倒,前所未有的無力浮上心頭,無助、無奈還有旁徨充斥著腦海,因此她才會出現在赤熾面前。

     「你真的不走?」

     「走什麼,要來的總是會來,何況││」赤熾調皮地擠擠眼睛,「我是天生的英雄,英雄就應該站在危機的最前方,沒理由躲到後面讓別人搶了我的風頭。」

     「你還真是……自大。」夜魈發現自己無法了解這個人的心,心裡有些感慨。她永遠也無法判斷人類的強弱,英雄與狗熊只有一線之差,不像鬼界、冥界等地方,實力早已決定英雄與狗熊。

     「自信才對,自大太難聽了。」赤熾還以微笑,又問:「妖族很強嗎?」

     「那不僅僅是一個族,而是七個族。」

     「七……七個!」赤熾動容,鬼族以一敵七,形勢嚴峻可以想像。

     「我離開的時候,鬼門已經出現了扭曲,大概我是最後一個從鬼門進入人界的鬼人,那時的鬼界已經喪失了三分之一的土地。

     「妖軍攻擊得極猛,最前面的就是巨靈妖族,他們擁有健碩高大的身影,同時又擁有妖氣護身,鬼人擅長的伏擊偷襲對他們竟沒有多少效果。

    就算砍上一刀,巨靈妖族的身軀也讓他們有反抗的機會……」夜魈就像打開了缺口的大堤,一古腦地發洩出來。

    赤熾化身成世上最好的聆聽者,一言不發地坐在旁邊靜靜聽著,鬼界發生的災難和悲劇,也極有可能在人界重演。

    對人界而言,別說七族,哪怕只有一族,數百年前四界大戰引發的動亂時代,也必然重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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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六章紫色
  
    千里之外的雲河盆地,沃野千里,農產豐富,仲春時節正是一年最忙碌的時段,到處都可以看到揮汗如雨的農民辛勤地在田間工作,繁華的商貿活動也異常旺盛,絲毫未受到冰潮和地震的影響。

    六華山脈的東方,軍隊已經開始打通道路的工作,由於冰刺太多,雖然開始小幅度的融化,卻給通路工作帶來新的麻煩,冰面積水後濕滑無比,幾乎無法站立,士兵們受到極大的影響,進度相當緩慢。

    魅幽羽又回到了這裡,這一次卻是以貴賓的身分而來,率領整個東海調查團的不是別人,正是藤忍,身為副手觴寒也隨同而來。

    夜半時分,調查團悄悄地進入了鎮東督帥府,迎接他們的除了軍方,還有當地官府及龍館一眾參議,數目不少,但由於是秘密前來,都不敢過於張揚。

     「情況如何?」剛落坐,藤忍便單刀直入主題,氣氛一下子凝重了。

     「冰開始融化,不過速度很慢,冰上積水太多,又濕又滑,幾乎無法立足。許多武士都站不穩,還有人因為摔倒在冰刺上受了重傷,總之……

    哎!一言難盡。 」

     「其他方面難道都是如此?」

     「差別不大。」

    藤忍瞥了一眼魅幽羽,他清楚如今一定得打通通往定陽的道路,與赤熾取得聯繫,一方面是確認黃龍山的態度,另一方面也是了解危機的真實情況,「定陽能堅持多久?」

     「那裡素來存糧極多,最少能拖三個月。」

    魅幽羽忽然輕輕一笑,聲音不大卻十分清晰,在座的人幾乎都聽到了。

    鎮東督帥地位極高,他與觴寒一樣,是少數看不慣魅幽羽的人,臉色刷地沉了下來,怒喝道:「笑什麼,你是何人?這可是國家大事,你知道什麼!」

     「督帥大人,這位是皇帝密使,青龍國第一貴客,說話小心點。」

    眾人一聽都不敢說話了,鎮東督帥也噤若寒蟬。少君與普通年輕人一樣,喜歡用自己看上的同輩,而不是老臣,即便是督帥也感覺到壓力。

    藤忍道:「最多一個月,一個月內必須打通,否則你們直接向皇帝匯報吧!」

    地方官員聽得愁眉苦臉,有的開始打辭官的主意。近千里冰域,就算太大陽底下自己融化,一個月時間也未必夠用,何況是人手慢慢地鑿出一條通道。

     「一群飯桶,這種事情人多是沒用的。讓武士去,藤騎、邢烙,你們明天開始召集雲河盆地內所有武士,就說皇上下令徵用他們,這是給他們一個為國家效力的機會,干好了有賞。」

     「是!」藤騎、邢烙應聲而起。

    藤騎是個直人,並不明白族兄的意思,可邢烙洞若觀火,一句「奉皇命」就把在場的將軍和地方官員的嘴給堵上了,同時也能把野武士聚集到龍館的麾下,這樣一來等於抬升了龍館的地位,再次把野武士壓到了下方,而且還不留罵名,使得搖搖欲墜的龍館有了可以支持的力量。

    觴寒卻突然站起,「藤大人,這事也不能全部交給武士去做吧?」

    以鎮東督帥為首的軍方頓時為之一振,觴寒身為副團長,竟然與上司唱起了反調。他們一邊偷笑,一邊等著看下面的好戲。

     「不交給武士去做?莫非大人有何妙策?」

     「那……位貴使的話也需要仔細斟酌。」

    藤忍大手一擺,淡淡地道:「我知道你大公無私,不過你那兩位義弟此刻可都在定陽。他們都是皇上的親信,何況還有定陽百姓需要援助,此事宜急不宜慢,時間一長,萬一弄出什麼瘟疫、飢荒出來就麻煩了。」

    觴寒並不知道書清言和銘博拳的行蹤,只知道領了聖命東行視察,沒想到竟然在定陽,臉色刷的變了。都城三傑生死與共,知道兩位義弟遇險,心中怎不又驚又急。

    定陽城內,眾人如同大旱盼甘露一樣,盼望朝廷能打開通道,只有赤熾與夜魈二人除外,這是一場不知何時開幕的大劫難。

     「現在這種情況,暫時離開才是最佳的選擇,定陽一定是首要的攻擊目標,這裡不知道還能活幾個人。」夜魈已經第三次提出離開的建議。

    局勢不明,危機無法確認,心驚肉跳的生活實在考驗人的忍耐力,可每次赤熾的反應都很平淡。

     「來就來吧!是禍躲不過。」

    夜魈一再被赤熾的激情和沈穩震撼,無法相信看似柔弱的人類身軀,竟然擁有著比鬼人更強大的信念,未知的力量有多麼可怕誰也無法想像,每一次想到這一點,她心里便覺得不安。可身邊這個紅發青年讓她看到了一絲光明,未來似乎並不如想像中可怕。

     「紫色到了哪裡?」

     「離海岸大概還有百餘里,站在雪帶之東清晰可見。」

    赤熾的神色相當平靜,敵人來犯是預料中的事情,不值得大驚小怪。

    這速度與冰潮相比實在是慢得多,給了定陽足夠的時間加以防備。

    定陽雖小,並卻非完全沒有力量,聚集的數十個武門幫派,數以千計的武士都有一定的作戰能力,經過二傑整頓之後,整個城市煥然一新,只要不再遇到冰潮那樣的突襲,這裡未必會成為屠殺之地。

    夜魈卻顯得憂心忡忡,局勢的發展脫離她可控制的範圍太遠,如今的她只是時代洪流中的一粒細砂,作用甚至比不上身邊的赤熾,至少赤熾還有黃龍山這桿大旗,以及那無與倫比的號召力。

     「城裡的武士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氣氛倒是很平靜,不過只要天色一晴,紫色的天空出現在東方,情況就會大為改變,能平靜接受真相的不知道能有幾個。」

     「銘博拳和書清言都是豪傑,有他們在大可放心。」

     「放心?沒到那一幕,誰也不能放心,面對那樣的場面,再強大的人也顯得十分渺小。」

     「所以我在這裡,我等的就是那一刻!」赤熾英眉一挑,眉目間滿是勃勃生氣,就像是出山的猛虎、入水的蛟龍,隨時準備迎接挑戰。

    看到這張面孔,夜魈終於明白為何魅幽羽如此執著的選擇赤熾,不只是因為黃龍之子的背景,還有他天生擁有的胸襟、氣魄和勇氣。

     「有氣魄,不過你打算怎麼做?」

     「等雪散了再說,現在什麼也做不了,不過……」赤熾忽然輕鬆一笑,「想事情不能只站在我們這一方面,雖然不知道敵人是誰,不過處境不會比我們強到哪裡去,或許正面臨更大的慌亂。你呢?想好了嗎?」

     「我?」

     「去找魅幽羽,還是留下來?」

    夜魈搖了搖頭,這是她多日以來最頭疼的問題。

     「留下來吧?」

    夜魈呆了一呆,斜目瞥了他一眼,「你真的不怕?」

     「怕就不留下了,我倒要看看,是什麼把你和魅幽羽都嚇得不知所措。」

    夜魈皺了皺眉,似乎不喜歡這樣的評語。

    赤熾忽然哈哈大笑,拍拍她的手臂道:「我也怕過,上次雪暴我怕得要死,所以這次我不怕了。」

    夜魈凝視著這張紅發中的俊俏面孔,這是她第一次認真打量赤熾,也第一次發現這張面孔竟是那般迷人,只可惜風采完全被古怪的紅發和長辮掩蓋了。

     「留下來吧!」

     「啊?」

     「這裡需要一個像你這樣的高手。」

    夜魈呆了大約一盞茶的工夫,目光忽然移向窗口,喃喃地道:「雪好像小了。」

    赤熾愣了愣,推開窗,一陣烈寒撲面而來,風嘯依舊,但雪花的確小了,眼神漸漸凝重,「是啊,雪好像小了。」

    室內陷入了奇妙的寧靜,降雪減弱意味著真相將要揭開。

    天亮了,風小了,雪也停了,天也晴了!

    沒有風聲的襲擾,這一夜許多人都睡了好覺,緊張的氣氛也似乎在寧靜中消失了。然而當清晨的光芒抹去黑夜,照亮天空時,一股前所未有的妖異氣息滲透出來。

    天空依然蔚藍,如果朝西、南、北三個方向張望,一切都沒有變,東方卻是另一種景象。

    只要目光朝東方稍稍移動,一條條紫色像絲絮一樣滲入藍色天空,並隨著角度偏東,妖異氣息越濃烈,最後,目光會進入完全紫色的世界。

    第一個發現天生異象的是掃雪人,幾天的大雪把門口都堵上了,勤奮的老人天剛亮就起床出門掃雪,可剛剛出了院門,不經意朝天空抬頭一看,整個人就懵了。

     「天啊!這……這是怎麼了?我不是眼花吧?這還是天嗎……」

    每家第一個出門的幾乎都是如此,沒有人傳遞消息,因為沒有人在這樣的環境下還能平靜的說話,尖叫聲、驚呼聲、狂躁聲,甚至是哭聲都成為消息傳遞的煤介,吸引更多的人離開居所,一瞬間整個定陽都陷入了慌亂。

    吳苑無疑是聲音響亮的地方之一,眾多幫派首領都住在此處,聲音一響所有人都被驚動,眾人奔到院中最高處瞭望東方,無不被東方的奇觀驚得呆若木雞。

    書清言和銘博拳自然不會落於人後,帶著手下一起跑到假山上的涼亭,只看了一眼都不約而同叫了起來。

    城牆擋住了所有人的視線,卻不足以阻擋紫色的滲透,城牆之上的天空有一小半已經變成全紫,還有更多的紫色與藍色交匯。

    紫色的天空原本就在眾人的腦海中,只不過那時的紫色相當遙遠,而今卻已爬上城頭,二人首先想到的是東方發生了變化,其次便想到了赤熾,那一句「等天晴就明白」。然而天晴了,紫色已經挪到近空,卻仍不足以讓他們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快!把赤熾請來!」

    赤熾一夜未睡,與夜魈在窗前站了一夜,親眼看到天亮時的最後一片雪花。兩人跳上屋頂,親眼看到東方的天空變成了紫色,院內的慌亂也看得十分真切。

     「看到了吧!紫色已經近在咫尺。」

     「的確很壯觀,估計到了城外更壯觀。」

    夜魈正在想城外會是怎樣的一幅畫面,臉色越發蒼白,身軀甚至在微微顫抖中。

    赤熾輕輕按住她的肩頭,一陣寒顫傳入掌心,摸上去與冰面沒什麼區別。他心中滿是驚訝,論實戰能力,他大概還不如夜魈,然而失去了自信的鬼人竟然如此不堪一擊,可見「意志」二字的重要性。

     「沒事吧?」

     「沒……沒事。」

    赤熾暗中感嘆紫色浩劫已完全呈現在人們的眼前,巨大的慌亂在所難免,定陽之中不知多少人比夜魈的反應更不如。

    此時院內傳來叫喚聲,受到召喚的赤熾很快便來到涼亭上。此刻假山上都站滿了,眾人無一例外地踮著腳跟,吃力地往東方張望,希望看到紫色之下的景象。

     「這就是你說的異象?」銘博拳迫不及待把赤熾拉到身邊,指著東方急切問道。

     「嗯!」赤熾望著天邊的紫色相當平靜,一副早已洞察世情的神色。

    書清言深深地看著他,「你到底還知道什麼?」

     「確切知道的很少,猜測倒是不少,只可惜手上沒有任何證據。」

     「你說雪晴後就能看到真相,這就是真相?到底是什麼東西?為什麼連天都紫了?」

     「在這看沒用,到東方的山邊去看,那才是真相。」

     「走!」

    書清言和銘博拳早就待不住了,映入天空的紫色絕不是幻覺,連天都能改變的力量絕非等閒,若不查清楚誰也不能安心。

    東方,一直是平靜安寧的海域,偶而掀起的暴風雨不過是樂譜上跳動的音符,然而從這一天開始,紫││用它的妖艷、張狂、霸道侵占了一切,天與地之間只有一種色彩。

    踏上山道的一刻,赤熾終於明白了夜魈的感覺。他的心也在顫抖,眼前這一切實在太震撼了,鋪天蓋地的紫,厚厚的氣團填滿了天地間每個角落,從南到北無一例外,浩瀚壯觀的冰刺之原在它的面前不過是不起眼的台階罷了。

    他也曾幻想過「紫」,總以為那是一團紫霧,一片紫光,一抹紫氣,可現實中的紫卻是刀!狠狠一刀便把舊朝日城以東的區域全部納入控制,從朝日海灣到遙遠的東方盡頭,被切割成一片全新的區域。

    如果僅僅是一個局部,震撼力絕不會如此之大,赤熾一直以來的平靜便是基於自信自己還有能力控制場面,然而真實的世界相當殘酷,紫色割去了人界大片的空間,即便那原本是一片無人的海域,但沒人知道紫色之後還能帶來什麼,萬一有敵人存在,他們可以從任何方向攻擊人界。

    山崗上站著的人何止百人,卻沒有一個人能說出話來。人界大地已經只剩下一半,海的那一半完全被紫色切去,彷彿進入了另一個時空。

     「呼哈……呼哈……」赤熾不斷做著深呼吸,盡量讓天翻地覆的心情早些平靜下來。在場只有他來此前有過準備,可震撼實在太大,大到一瞬間能讓人失去記憶,失去自控與判斷力。

    紫光在天地間交映,其中又夾雜了大量的紫色氣霧,在紫光中起起伏伏,由於光線折射再加上霧氣的干擾,眼睛就像是被蒙上了一層紫膜,雖然可以看到紫色區域極深處,卻怎麼看都看不清楚裡面的真實情況。

     「赤熾!」書清言突然一聲怪叫,優雅書生化身成了鬼神,狠狠一把抓住赤熾的手臂,雙目圓睜,一手指著紫色世界尖叫著問道:「那是怎麼回事?快告訴我!」

    赤熾可以理解他的狂躁,「不知道,也許是異世界吧。」

     「什麼!異世界?」

     「也許是一個沒有人知道的世界突然撞了過來。」赤熾解說了一陣反倒完全平靜了,雙拳做了一個相互拉擊的姿式,「砰的一聲,兩個世界大碰撞,然後便是地裂、屍人作亂、雪暴危機、大地震、衝擊波、冰潮……

    如今又出現了這片紫色世界,也許都是兩個世界結合的後果。 」

    言之鑿鑿的描述不由得書清言不信,他騰騰倒退了幾步,心裡還覺得難以置信。這一解釋完全打破了固有的世界觀,幾乎所有人都像他一樣認為世界只有一個,其中有四個界,可如今……

    更令他驚訝的卻是赤熾,這個不算很出名的青年竟然知道如此之多,如此詳細,單是假設能力便不同於正常人,不是瘋子便是先知。

    銘博拳也回過神來,急步衝了過來,「赤熾,快說清楚,那是什麼?」

    赤熾聳了聳肩,眺望東方無奈地道:「說什麼也沒用,一切是我猜的,根本沒有任何根據。」

     「沒有根據?你不是早就知道要發生這樣的事情嗎?」

     「那是因為事情早就發生了,我們不過是被暴雪所遮看不到。」

    兩人交換了眼神,心中的赤熾再也不是那個嬉皮笑臉,好酒貪杯的少年,而是神鬼莫測的青年英傑。

     「你到底是什麼人?這種事普通人連想都不敢想,你居然會去猜,這已經說明你知道的比我們都要多。」

    赤熾默然不答,來歷與眼前發生的事情並沒有任何關係。

     「他來自黃龍山,這個答案滿意嗎?」

    夜魈風姿綽約的身影突然閃到赤熾身邊,也許是為了襯景,她身上不再是那件半透明的性感黑紗,而是一襲同樣性感迷人的紫色紗裙,纖腰豐胸被緊緊包裹,還多了一份嫵媚。

    赤熾頭一次看她這樣打扮,不禁一呆,連忙甩開目光。有了幾番前車之監,他再也不多看,只覺得如此妖媚之態恐怕能迷倒天下人。

    書清言和銘博拳張大嘴巴看著赤熾和夜魈,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赤熾瞅著夜魈淡淡苦笑,既然已經說開了也就無所顧忌。他搖了搖頭後甩下三人,獨自走到崖邊,定睛細細打量紫色世界,夜魈很快也貼了上去。

    陣陣山風襲來,吹得紫裙飛動,紅辮長舞,火一般的青年配上冷艷絕美的麗人,看上去十分相襯,粗曠碩大的冷巨也與修長纖細的雙刃巨鐮成了一對,許多人都被這道亮麗的風景線吸引,驚嘆聲連連。

     「好像沒有再推進了。」

     「正好在海岸線上,真是一種巧合。」其實海岸線早就被海中湧出的巨大冰體摧毀,赤熾不過是臆測而已。

    夜魈似乎明白他此刻的心情,她當初離紫色區域還有百里便已噤若寒蟬,如今紫色區域就在面前,即便不再推進,那感覺也像巨浪擎天般隨時會拍下似的,考驗的不只是勇氣和智慧,還有人性中永遠也無法抹殺的畏懼感。

     「鬼界也是如此嗎?」

    夜魈越發感到驚訝,這個男子明明實力不如自己,為何面對如此巨大的危機還能保持平靜?她點頭道:「鬼界也是如此,不過我沒親眼見過,據說是一片黃綠相雜的煙霧之境,在鬼界西北極邊陲之地。」

     「這會是什麼樣的力量?」

     「不知道。」夜魈堅定的搖了搖頭,又陷入沉思,呢喃著分析道:「兩個世界擠壓之後,不同的空間力量互相交纏,也許在交纏的過程出發生了異變,那個世界大概也是如此。」

    赤熾腦袋一瞬間橫轉,驚喜的目光直掃夜魈,目光盯在寶石般的眸上再也不動了。

     「怎……怎麼了?」夜魈下意識退了一步。

     「沒錯沒錯,說的太對了,我忽略了這一點,真是失策,失策啊!」

     「餵!別嚇我,你到底怎麼了?」

     「既然確定有那個世界存在,我們在這裡擔心世界末日即將到來,那個世界又會怎麼樣?」

    夜魈愣了愣,這個問題她也沒想過。因為鬼界從相觸到妖人入侵,時間相隔極短,因此她潛意識中一直認為敵對世界永遠都會主動進攻。事實上那邊也不應該知道這個世界的情況,未必會像妖人一樣主動入侵。

     「我們怕,他們也許更怕,我們知道鬼界已經遇上了妖族,而他們呢?

    即便知道會遇上異世界,情況也一定與我們現在差不多,也需要足夠的時間適應,只要我們比他們少一點點害怕,就有足夠的時間做好準備。 」

    赤熾壞壞地笑著,夜魈卻從他雙眸中找到了燦爛的智慧之光,這一刻連她的心潮也被掀了起來。

     「時間,我們需要時間,需要爭取足夠的時間做好準備……」

    銀眸如同紅色的髮絲般燃燒起來,對於未來的憧憬化成激動與興奮。

    夜魈默默退後兩步,因為她感覺到紅色身軀正在燃燒,在紫色天空的背景襯托下展現出前所未有的英氣,如火焰般咄咄逼人,帶著強烈的侵略性,甚至可以直達內心深處,即便是如她這般冷若冰霜的身軀。

     「多麼經典的畫面,紫色天幕,紅色烈焰,白雪皚皚的山崖,簡直就是完美的配搭,可以命名為……」

    夜魈呆呆地回頭望了一眼,卻見書清言右手托腮,凝眉低首,正為這幅美麗的畫卷苦苦思索。

     「對了,就叫「紫幕下的烈焰」吧! 」

     「紫幕下的烈焰。」夜魈細聲呢喃,回頭看了看連聲感慨的書清言,那經典的一瞬被這個名字徹底定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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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七章慌亂
   
    東方的變化終於定格在舊海岸線上色彩差異是最明顯的邊界,所有人的眼中,界線以東的地域再也不是人界,甚至不屬於這個世界,要接受這樣的現實並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呆立之人十有八九。

    書清言和銘博拳不得不陷入複雜而深邃的思緒之中,不僅是如何面對這些變化的問題,更要考慮已知的變化帶來完全無法預料的未知世界。

     「三弟,我越來越看不懂他了,強烈的熾熱讓人熱血沸騰……」

     「火!」書清言突然打斷了銘博拳的讚美,表情相當凝重,那一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間擠出來的。

     「火?」

     「狂野,張揚,充滿了熱力,不過││太接近的話也許會被灼傷,也許我們無法走上烈焰的道路。」

    銘博拳愣了愣,盯著紅色的眼神深沉了許多。三傑揚名之後,一切原本都那麼隨心,可從紫色出現的那一刻開始,再也無法看清前方,腦海就如同混沌未開的世界,唯一能照亮前方的身影卻又無法接近,莫名的感慨不禁襲上心頭。

     「二位哥哥!」赤熾揮動左手,滿眼興奮地走向兩人,邊走邊道:「現在必須開始準備,誰的準備更好,誰就佔了先機。」

     「搶時間?」

     「他們!」赤熾回手一指紫色,「那個世界的傢伙一定會派探路者過來,我們也可以派探路者過去,第一次會面想必不會太久,只要……只要我們能給這些人迎頭痛擊,那邊的人將會更注重防守,如此一來倒是他們怕我們主動進攻了,情況就會對我們有利……」

    夜魈三人驚訝的發現,赤熾竟然以世界指揮者的角度在思考,一字一語中都透露著強烈的自信,眼神中也充滿了責任,似乎把自己當成了危機的拯救者,這多少有些狂妄和可笑,但三人卻感覺到來自紅色身影深處的壓迫感,就像一雙手推動著思緒前進。

    書清言雖然實力非同小可,卻不是以武力出名,智慧和政治手腕是他成功的兩大因素,當心境徹底平靜之後,便開始思索赤熾的話。他的分析相當有邏輯,並非一時興起的胡亂之言,然而事情會否按照他的分析發展,書清言感到相當懷疑。

    另一個讓書清言保持沉默的原因,則是身分的差異,黃龍一脈的影響力即便都城三傑也無法比擬,只要大旗豎起,不但是青龍國,白虎、玄武、朱雀三國都會響應,如果能儘早集結人界的力量,萬一真有敵人大舉入侵,就不會被打得措手不及。

    銘博拳趁赤熾轉身面向紫色,輕輕扯了扯三弟的衣服,小聲問道:「他的分析如何?」

     「在情在理,若能實現,將是對人界最大的保障,只是││」

     「只是什麼?」

     「麻煩太多,首先是冰潮留下的千里冰刺之原,若只限於防禦,這片區域倒是可以成為真空地帶,緩解後方直接受到攻擊的壓力,然而若要進攻便成了麻煩。

     「其二,人心難測,你我站在此處,面對如此異像都無法完全相信,那些沒有看到真實場面的人未必會真心響應,只怕還會有些意料不到的麻煩…… 」

    銘博拳聽他在「意料不到」四個字上加了重音,嘴角不禁露出苦笑。

    人性是世上最複雜的東西,尤其是在危難關頭的反應最真。

     「最重要的是,若真是兩個世界的碰撞,對方也必然面對這樣的場面。如熾老弟所言,對方一定會感到極度震驚,為了探知未知世界,一定會派出探路者,而且一定會是那個世界的最強者之一。

     「只有強者才有能力面對陌生的世界,也只有強者才更有機會應付一切,畢竟特殊區域內有無法估計的危險。」

     「你為何不直言?」

     「因為我們需要他的激情,面對這樣的奇景,人們的慌亂可想而知,只有激情和自信才能提升眾人的信心,平息隨時爆發的騷亂。」

     「各位!」赤熾突然提高聲量,「敵人就在前方,我們需要集中力量,一擊則中。」

    赤熾的確非常興奮,甚至有點興奮過頭,探索未知的世界,遇上未知的種族,了解未知的力量,所代表的又是整個人界,把歷史的洪流控制在神經線上是種極為奇妙的感覺,就算不是天生的控制狂人,也絕對會享受這樣的感覺。

    不過是一瞬間,他的情感便從失落與震撼跳入了興奮,這將是一場世界性的狙擊戰,關係到整個人界日後的命運,如果成功了就可以瓦解未知世界的主攻慾望,為人界的長治久安爭取時間。

    相隔千里之遙,也許能看到一些紫色,卻絕不會看到如此清晰的實況,更何況中間還有千里冰刺之原,因此若想完成第一擊,定陽所有武門都必須出動,集結力量攻其一點。

     「那一定會是非常刺激的行動,想想都讓人興奮,紫色狙擊戰,這名字也不錯……哈哈!我這個英雄該上場了,該我上場了……」

    這幾天的煩惱一古腦全都打散了,即便是面對如此嚴峻的環境,赤熾心裡也輕鬆多了。雪暴、冰潮、紫氣東來,這些都是人力不可控制的,一旦環境穩固,接下去便是人與人之間的事情。

     「只要行動便有機會」││這是他奉行的真理。

    看著被興奮覆蓋的臉,夜魈從未想過最後的反應竟是這樣,再看看旁邊那些癡呆的面孔,性格與素質上的差距顯現無限,赤熾也許現在不是最強的,但那顆奔向最強者的心遠比其他人更加熾熱。

    夜魈對赤熾的激情深感擔憂,鬼人從來都沒有匹夫之勇,也不喜歡沒有根據、沒有勝率的行動,赤熾若是以這種狀態迎接危機,十有八九會以失敗告終,這個時候就必須有人提醒他,可是……

    夜魈的目光掃過身邊,又發現了一個正常面孔,若青竹般高潔儒雅的書生,文秀的面孔上雖然沒有赤熾那般狂野和興奮,展現的是另一種截然不同,但層次極高的氣質││冷靜和沈穩,就像一塊堅冰,又似海潮下的礁石,讓人有平靜安詳之感,她心中一動便朝他走了過去。

    書清言正在苦思應對之策,一抬眼正好迎上夜魈那張艷世容顏,不禁呆住了。

    銘博拳湊了上來準備商討對策,卻被意外的氣氛驚住,嘴角不禁流出一絲笑意。三弟從來對美女都是若即若離,這樣的眼神還是頭一回出現在他眼中。

    書清言凝視著夜魈,似乎被那綽約的風姿、孤冷的氣質、嫵媚的風韻所迷,驚艷感就像黏液一樣,讓他把目光黏在了那張臉上。

    夜魈見慣了這樣的迷醉神情,根本沒有把他放在眼裡,書清言也許擁有許多優秀潛質,但與之前的傾慕者並沒有區別,唯一例外的只有身邊這個紅發少年,眼中從迷醉到清徹時間並不長,強大的自控能力等於強大的精神力,這是一般人不會擁有的特性。

     「書兄?」赤熾連喚數聲,見書清言溺於美色沒有回應,不禁露出苦笑,自己之前大概也是如此神情。

     「美女,你的殺傷力還真大。」

     「他們自己找死,與我無關。」夜魈白了他一眼。

     「如果你是人類,我肯定敗了。」赤熾哈哈一笑,右手突然灌力急舞,冷巨從高處下切,巨大的表面正好封住了書清言的視線,把他從迷醉中拉回現實。

    書清言很快便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俊臉脹得通紅,滿眼尷尬之色。

    恐怕他這輩子也沒有如此窘迫,美麗的女子沒有人不喜歡,他本也不是貪色之徒,只是不知為何一眼看下去就迷住了。

     「書三哥,還是看看前面吧,這女人有魔力,看一眼就捨不得不看了,我可是花了很大力氣才忍得住。」

     「赤兄說笑了。」書清言尷尬地笑了幾聲,目光移回東方,滿眼紫色的世界果然平復了心情,定了定神,拱手道:「老弟是黃龍一脈,天之驕子,之前多有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什麼天之驕子,狗屁!我可沒那麼大名聲,知道赤熾這個名字的恐怕還不到千人。」

    赤熾一臉不屑,厭惡的表情就像踩到了狗屎,渾身上下都不舒服,如今激烈的反應倒讓書清言為之一愣。

    聰明的他很快就找到了關鍵點,赤熾雖然滿臉不屑,不屑的對像是自己,而不是黃龍一脈。

    在他的心中,「黃龍一脈」必然是神聖不可侵犯,而他又是個極自傲的人,不喜歡用前人的光環來為自己添色。單是這份豪情已經無比難得,若換了旁人恐怕早就耀武揚威不可一世,在強大光環下保持清醒的自我,必須要高潔的人格和寬廣的胸襟,還要遠大的志向,缺一不可能。

    此子生出來便是豪傑本色,前途不可限量,與此人相交,必是一生之福!

    有了這個認識,書清言眼中多了一份敬愛與親切,踏前兩步站在赤熾左側,右手搭住肩頭,看上去就像大哥在安撫弟弟。

    雲河盆地,東方紫色的天空妖異詭秘,就連太陽的光輝也無法穿透,就像是天神打翻了紫色的藥水灑落人間,詩人也許有他們獨到的看法,但對於粗通文墨的野武士和士兵而言,紫色只代表變異、危機和恐懼。

    五萬名武士,這就是龍館三日內召集的數量,還不包括正趕來的各地武門,由於奉皇命召集,而且還應允事成之後將御賜金匾,無疑給了在野武門一個抬升地位的絕佳機會。去掉一個「野」字,那是無數武門的心願,從以後頂著官定武門的光環行動,做什麼事都方便多了。

    五萬人有多少?邢烙原本還有些迷糊,現在卻看得清清楚楚,站在觀日台朝下方俯視,五萬名武士像螞蟻一樣擠在落鳳峽谷口上,如此龐大的隊伍還不足以填滿一個峽谷,卻要打通一條千里冰路,他不禁感慨人力再強大,也永遠無法與天相比。

    這是青龍武界前所未有的浩大工程,即便是興建皇城也不會召集如此數量的武士,藤忍憑著龍館的地位,假借皇命將野武士強行聚攏在自己麾下,這也是龍館與野武士間難得的合作。

    時至四月,天氣古怪得讓人抓狂,六華山脈成為冷與熱的分界線,東方的寒冷與雲河盆地溫暖怡人的氣候大相迳庭,若不是就發現在眼前,誰也不會相信一山之隔差別竟如此巨大。

    或許是受到盆地暖氣流的影響,冰刺之原的氣溫略有上升,邊緣部分的融化速度稍稍加快了一點,涓涓細水在冰刺間流淌,逐漸在峽谷谷口匯集成了一片小湖,而且小湖的面積越來越大,嚴重阻礙了開路的工作。

     「伐兄,你覺得如何?」

     「真壯觀!」伐越的雙眸倒映出一片熱火朝天的景象,五萬武士輪班工作,就像一部運轉極好的水車。

    以穀口的寬度算,一排人橫列大約是一百人左右,按照五萬這個數字分成五百多排,工作時最前方的一排武士同時聚集真元內息,朝冰層轟上一掌,踢出一腿,或劈上一劍,然後散至方陣兩翼,退到後方休息吃喝,第二排接著上。

    如此循環往復,效率極高,站在上方可以清楚地看到,每一次攻擊飛濺出的冰碎像霧一樣飛濺在空中,幾乎遮蓋了整個谷口。

    這絕對是一場奴役,然而幾乎所有的參與者都為自己能參加這次行動而自豪,不但乾勁十足,而且還沒有任何怨言,每一次揮擊都是傾力而為。

    軍方一直在旁監視,揮汗如雨的熱鬧場面看得許多人深為感動,沒想到散漫的野武士竟然也能如此團結,敵視心裡漸漸削弱,甚至開始為武士們準備水、食物、睡覺用的帳蓬等一應所需之物,甚至把軍營都搬了過來,讓武士們修煉。

    看到這樣的一幕,幾乎所有人都在讚美藤忍的強大手腕和控制力,其實真正讓五萬人凝聚在一起的並非藤忍,他高傲陰狠的個性只能讓人畏懼,並沒有多少煽動力。

    相比之下,觴寒卻是一個敢怒敢言、豪情萬丈之人。絕大多數武士都在他熱情澎湃的演說和鼓舞下熱血沸騰,凝聚力一點一滴積累了下來,就連藤忍也不得不對都城三傑之首豎起了大拇指。

    邢烙也是功臣,觴寒激盪動人的聲音與豪情,需要有人把它維持下去,而這個人正是邢烙。在商場打滾多年的他深知顧客之道在於心誠,因此他打起十二精神,以對待客人的態度對待武士,周到的服務讓武士們都覺得不賣力不好意思,久而久之,工作便成了讓大家都高興的事情。

    伐越和所有的龍館弟子都看在眼中,對這位中途加入的同門贊不絕口,加之赤熾的關係,幾日間便成了莫逆。

     「那位鬼使大人快到定陽了吧?」

     「大概吧!」

    自從魅幽羽回到樂華城,伐越等人懸著的心便放下來,那個絕美的男子竟然是鬼界使者,他們雖然意外卻不驚訝,至於赤熾的黃龍一脈身分更是早已得知。倒是魅幽羽肯定赤熾就在定陽這一點讓他們頗為詫異,既然逃了出來,斷然沒有投入虎口的道理。

     「照這種進度,一個月恐怕無法打通道路。」

     「是啊!都以為氣溫回升是件好事,沒想到積水太多,麻煩更大,我寧願再下一場大雪把這些水都化成冰,那麼就輕鬆多了。」

    伐越眺望東方,淡紫色的天色使他心情沉重,尤其是聽過魅幽羽的危機論之後。

     「熾老弟和那位鬼使似乎很早就料到會有大事發生了。」

     「也許吧!不過既然是青龍國的危機,我們也不能坐視不管。」

    紫色微光已經悄悄滲入了天空,站在高空眺望東方頗為顯眼,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凝聚在冰面上,即使感覺到天邊異常也立即聯想到冰刺,而不是世界的巨變。

    誰也不知道東方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巨變,誰也不知道,定陽那座孤島正在謀畫一起至關重要的狙擊戰,那裡已成為人界大地上的一道關口。

    定陽的氣氛越來越詭異,在赤熾等人之後,各處的居民很快也看到了東方的奇觀,驚慌在所難免,到處都是沒有根據的揣測,上至九旬老人,下至剛有思考能力的小童,無不用自己的方式演釋著無法預料的未來。

    就連「末日論」也開始在城內傳播,因為冰原封鎖了出路,無路可逃,為此發狂、發瘋者不計其數,還有許多人選擇舉家遷入更加隱密的山林。

     「情況如何?」

     「紫光地域再也沒有向前推進,看來自然環境的變化到此為止。」

     「嗯!剩下就是我們的事了。」

    赤熾比任何時候都有衝勁,這難得的際遇,把關係到世界命運的重大舉措扛到了自己肩頭,這一刻他彷彿感受到武神當年承擔的壓力,而這種壓力全部化為動力,像是注滿了油的火把,越燒越旺。

    夜魈再也沒有離開定陽,赤熾的的熱情、勇氣與雄心,使無助的她突然間看到了希望,找到了目標,再也不計較地位的高低,實力的高下,心甘情願地替赤熾跑腿辦事。

    對於鬼人而言,夜魈的做法無異於叛逆之舉,打破了約定俗成的鬼人至上理念。她自己也知道這一點,但眼下除了赤熾,就只有魅幽羽這一個選擇,而她深深感覺到與赤熾一起,遠比在另一鬼人麾下做事更幸福。

    就在夜魈剛剛與赤熾結成盟友之後不久,原來的選擇竟出現在她面前,伴隨的是帶著鬼族色彩的諷刺與批判。

     「夜大美人好勤快啊!真少見。」

    夜魈奔走於紫色區域邊緣與定陽之間,聽到熟悉的冷笑,霍然停下腳步,冷冷看著慢步走出樹林的魅幽羽。

     「這種情況還敢停在此處,真不像你的風格,是什麼力量把你留下來了,真讓人好奇。」

     「你又何必說我,都已經跑到安全地帶了,怎麼又跑回來?這裡可沒有什麼利益。」

    魅幽羽對她尖銳的反應頗感驚訝,這絕不是下屬對上司該用的語氣,以前也從未發生。疑惑的目光很快從她臉上移開伸向東方,淡淡地道:「你害怕了,是嗎?」

     「你呢?似乎挺有勇氣的,居然還跑了回來。」鬼人素來三分實言七分虛言,夜魈也秉承了這一天性。

    魅幽羽瞭望東方,沒有任何掩飾的雙瞳充滿了憂色,局勢完全超越了任何人所能控制的範圍,而且正往最可怕的方向發展。

     「給你個忠告,不要再用以往的思維思考問題了,鬼人的那一套暫時失效。」

     「你把事情都和赤熾說了?」

    一矢中的,夜魈暗吃一驚,並以沉默回應。

    魅幽羽只是猜測而已,沒想到她竟不反駁,不禁大為驚訝。冰冷的雙眸直視夜魈,那張冰冷而美麗面容下似乎多一層薄薄的溫熱,這短短的日子一定發生了什麼事,而且還與赤熾有關。

    夜魈轉身把背部留給那雙毒辣的眼睛,陰沉地道:「你也不用懷疑我,我們兩個如今都是鬼界的棄兒,利益一致,沒必要再爭鬥什麼。」

     「想不到你倒比我先看開了。」

     「鬼門不知何時才能打開,既然回不去就在人界大干一場,也不枉活這一場,不是嗎?」

    一陣狂風吹來,拂起衣角連連拍響,就像心跳脈搏一樣有節奏的一陣狂跳,兩個沒有心跳的生命同時有種重新活了的感覺││活在人界的人生。

     「西行有收穫嗎?」

    魅幽羽臉色一沉,冷冷地道:「人類實在不能指望太多,冰封到現在已經多少時日了,打開道路的行動還是慢吞吞,這些傢伙一點危機感都沒有,恐怕得等敵人的刀砍到他們頭上才會有反應,人類都是一群廢物!」

     「是嗎?」

    魅幽羽聽出聲音中的異樣,詫異地看著那雙明眸問道:「有異議?」

     「也許安全之處的人類的確很廢物,但……這片孤地的人類相當可愛。」

     「哦?這裡有什麼動靜?」

     「到處都很混亂,不過……赤熾準備一戰。」

     「戰?」魅幽羽大感意外,連敵人是誰,有什麼能力都不知道,居然就想著戰了,未免有些衝動,神色間顯得不以為然。

     「也許你覺得赤熾太天真,但我覺得他的激情和勇力讓身邊的人都有了自信,也許你看到人性中醜陋的一面,但美好的一面也同時展現出來。

    而且赤熾的想法並沒有錯,狙擊外族的探路者,是讓敵人不敢輕舉妄動最好的方法,迫使他們不敢輕易再派人過來。 」

    魅幽羽一聽便明白其中關鍵,不禁感嘆赤熾的勇氣膽識,幾乎所有人都在想著如何退到安全的地方,避開未知的危險,只有赤熾想著前進,想著主動進攻,越是艱難時刻越能體現出人的本性。

     「我還真小看他了,這就是人類的氣魄,這一點他倒真像那位傳說中的武神,或許更勝一籌,只不過他的實力……」

     「這樣的環境,實力不等於成功,你的實力應該比他強很多,可惜你沒有想過這一點,人類也許很脆弱,但遇上特別的情況,他們可以強大到近乎恐怖。」

    這是赤裸裸的挑釁,魅幽羽勃然變色,深沉的目光緊盯著夜魈如夜明珠一樣的眸子,他知道這個鬼女再也不會聽從自己的指揮,自己在人界唯一的部下就此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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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集紫色浩劫   第八章嘗試

   「看來你對人類的想法已經完全改變了。」

     「我不否認,那個紅發小子讓我很驚訝,也讓我認識到人類的另外一面……」聲音陰柔悠遠,沒有了以往的凌厲。

    魅幽羽同樣沉默了,赤熾的確與一般人類不同,就連他的朋友們也都與眾不同,伐越、曹騎、遙獵都是不凡之輩,俗話說人以群分,人傑的身邊也往往凝聚著英才,連夜魈這樣冷若冰霜的鬼人都能為之動心,何況旁人。

     「不用擔心,現在我們沒有利益衝突,而且還有共同的目標,暫時不需要陰謀詭計,需要的是赤熾那樣的勇氣和膽識,所以我決定幫他。」

     「你不會被他迷住了吧?」魅幽羽想笑,卻發現自己一聲都笑不出來。

    夜魈若有所思的神情彷彿印證了隨口而出的猜測,鬼人並非無情,一旦牽入了感情,必然是世上最真摯的。

     「無論如何我都要試試,五十年的壽命快到一半了,不做點事情實在無聊。」

     「好吧!赤熾那傢伙到底做到什麼程度了?他不會傻到憑一人之力去狙擊敵人吧?第一批出現的極有可能是那個世界最強大的人物。」

     「他在遊說,不過……」夜魈顯得憂心忡忡。

    無止境的慌亂已經覆蓋了整個定陽,原本還算鎮定的武士也漸漸出現非理性的舉動,殺人放火、強暴婦女,這些惡行屢見不鮮,單是銘博拳下手處置的人就有十四個,其中甚至包括了他從京城帶來的部下。

    魅幽羽完全明白赤熾如今的處境,雖然嘴裡表示懷疑,心中卻極贊成他的主張,主動出擊可以給人界爭取到更多準備的時間,但主動出擊的人,生還希望不到一成,必須有人做出犧牲。

    讓赤熾犧牲?他實在捨不得,黃龍一脈的號召依然強大,有赤熾在身邊,人界的力量可以很快聚集到青龍國來,組成史上最強大的防禦體系,缺少了他的號召力,效果會大打折扣。

     「不能讓這個傢伙亂來。」

     「讓他死了對你很不利吧?」夜魈的聲音近乎冷酷。

    魅幽羽避而不答,沉吟片刻後淡淡地道:「你回去告訴赤熾,一個月後援兵就到了,如何應付他自己看著辦。依我之見,敵人即便出現,也會深入人界腹地探明情況再回去禀告,不用急著在冰原上狙擊他們,這裡是我們的地盤,有的是時間和機會。」

     「你為什麼不自己去說?」

     「傳話的工作讓手下去做就好,我還有更重要的事情。」魅幽羽優雅一笑,高傲的如同天上白雲。

     「你……」夜魈眉尖一挑正想反唇相譏,魅幽羽卻已消失在空氣中,只得把剩下的話咽了回去。

    夜並不能抹去紫色帶來的恐怖,藍色天空被黑抹殺之後,淡淡的紫色幻光接管了定陽的天空,赤熾與許多人一樣站在夜空之下呆呆地凝望天空,眸光映出的紫光彷彿已經與心神連接一起。

    幾天的興奮終於平靜了,思緒就如紫色光絮般清晰,遊說並不是他擅長的工作,尤其是在恐慌的氣氛控制場面下,這一刻他不禁想起了伐越,那個中年大叔沒有光彩照人的形象,卻以乾練著稱,這樣的事情交給他會更加有效。

     「人果然是需要團體,孤獨的英雄什麼也做不了……」

     「沒錯,人需要協助。」黑暗中閃出夜魈的身影,晃了一下便俏生生站立在赤熾左側。

     「姐姐辛苦了。」

     「我見到了魅幽羽。」

     「哦?那傢伙又回來啦!嘿嘿,還真想他。」

    夜魈咬了下唇,輕聲訴說了魅幽語要她帶回來的話,赤熾還沒聽完便笑了,笑聲越來越大,在黑夜中十分響亮,倒讓夜魈有些尷尬。

     「有什麼可笑?」

     「姐姐那麼冷靜的人,怎麼也會被他挑撥了?」

    夜魈微微一愣。

     「現在整個人界利益相關,他也不利外,我那麼做對他只有好處沒有壞處,他才不會出手阻撓,不來見我大概是去做準備了,不必擔心。」

    夜魈想了想,覺得這番分析極有道理,魅幽羽未必會參加極度危險的狙擊戰,卻一定會動員可能動員的力量協助赤熾。

     「魅幽羽來了,看來我可以行動了,統籌大局實在不是我的強項,還是衝鋒陷陣比較爽。」

    夜魈疑惑地看著他,思緒跟不上赤熾跳躍的神經,就這些日子相處的經歷,這個青年大概又受到什麼刺激了。

     「你想做什麼?」

     「留下來是浪費時間,明天我要去紫色地域看看。」

    夜魈頓時被他的大膽嚇了一跳。

    舉城皆亂,民心盡喪,偌大的定陽彷彿進入了死亡世界,甚至能嗅到死亡氣息,人性最深層次的恐懼與狂躁便如同井噴一般,而另一些美麗的人性也同時盛放,美與醜,正與邪,都被放大了無數倍。

    亂世出英雄,真正的菁英總是在最艱難的時候,表現出最強大的一面,赤熾用他的膽識勇氣證明著自己,而書清言和銘博拳也脫穎而出。

    他們原本就優秀,只不過知道的不如赤熾,一時間有些懵,當其他人漸漸陷入無法自拔的恐懼深淵時,他們反而清醒了,智慧之花與正義之果開始在二人身上浮現,就在赤熾前往紫色區域的清晨,銘博拳一口氣殺了三個搶劫殺人、強暴婦女的手下。

    書清言雖是文雅書生,手段更是雷霆萬均,為了給全城一個警示,竟然一把火把美麗的吳苑燒了,並把城中的武士都叫來,親眼看著美麗的吳苑在大火中灰飛煙滅。

    「這是人界歷史的分水巔,我們是時代的弄潮兒,縱看人界的的歷史,再也沒有人比我們更幸運了,只有我們這一代人,才有機會經歷如此驚天動地的大變革時代,你們怕什麼?怕,就會長命百歲、東方就會恢復原狀了嗎?不會!你們都是青龍武門的菁英,怎麼能被現實擊倒?」

    文質彬彬的書清言展現出慷慨激昂的一面,背靠大火沖天的吳苑,手指著蒼天,浩然之氣比那些高大的豪士更有氣勢、威嚴,恍若天神。

    銘博拳口辭不如兄弟,但豪情有過之而無不及,縱身跳上高牆,右手持著青鑪重劍,左手赫然拎著三顆血淋淋的人頭,吼道:「武士就要有武士的尊嚴,我們的尊嚴就是絕不能欺壓平民,這三個無恥之徒是我的手下,他們犯了逆天之罪,由我親手製裁。

     「同時我也要告誡你們,要做懦夫可以,那是你們的自由,但誰敢仗著武技欺壓百姓,這三顆人頭就是他的下場。」

    兩人之言恍若雷擊,一下子便驚醒了許多人,沒有比血淋淋的人頭更好的刺激物。

     「怎麼樣?都清醒了吧?定陽如今是絕地,一個月之內都不可能有援兵前來,你們只有兩個選擇││」書清言故意頓了頓,接著冷冷一哂,「無恥的死,或是不知生死,但有尊嚴和名譽的戰鬥!」

     「戰鬥、戰鬥、戰鬥!」

    幾乎所有的武士都舉起了手或兵器,興奮的嚎叫聲彷彿劈開了籠罩在定陽上空的死氣。

    夜魈悄然無聲出現在牆上,離二人相隔一丈,卓越的風姿、絕世的冷艷、性感的衣著,再加上手中倒提的那把雙刃巨鐮,立即吸住了所有人的目光,癡迷者不計其數。

     「赤熾呢?」

     「他可不喜歡幹動嘴皮子的事,一個人跑去紫色區域送死了。」

    書清言和銘博拳勃然變色,眼中投射出最崇敬的目光。兩人以為自己做到這一點已經難能可貴,沒想到赤熾更勇敢直接,獨闖絕地的勇氣,無論何時何地都足以讓萬人景仰。

     「聽到沒有,我們的兄弟││大家眼中飛揚跳動的紅發小子,一個人扛著武器就去闖紫色險境了,在場的人恐怕沒幾個比他年紀輕的,難道你們的勇氣還不如他嗎?」

    銘博拳右手反轉劍柄,朝左胸連擊三下,深深地吸了口氣接著一聲狂嘯,「你們這些傢伙自己看著辦吧!我要找可愛的小弟去了,老三,這裡交給你。」

    書清言張了張嘴,本想說我也去,但他知道如果二人都走了,這些武士極有可能恢復狂躁與墮落,因此必須留下一個引領這些人,這個任務或許比勇闖紫色險境更困難,非自己莫屬。

    夜魈手中巨鐮一橫,淡淡地道:「送死的一個就夠了,沒有必要再送一個,等他死了你再去,否則便是浪費人力。」

     「你……」銘博拳有些懵,這個冷美人明明與赤熾如影隨形,親密無間,說的話卻是如此冷漠無情,就像是在說一個已死的人物。

    書清言也大為驚訝,但他知道夜魈說的很正確,越是危難時刻,越要冷靜。二哥去了只能證明一個「義」字,對局勢的變化沒有任何好處,而且還讓會定陽損失一員大將。只是夜魈的口吻如此的冷漠,絕非常人能做到,看來她冰冷的外表下還有一顆堅硬冰冷的心。

    夜魈本不喜歡在人前行動,這番行動完全是為了赤熾,孤高冰冷的目光掃過人群,嘴角一陣冷笑,「看來定陽只有三個英雄,可憐!估計這城連根頭髮都不會留下。」

     「什麼意思?」

     「赤熾那小子傻得可愛,但他並不瘋狂,心裡也很清楚自己要做什麼,他從來不指望依靠別人成為英雄,在這樣的環境下,所有人都必須是英雄,至少他們必須把自己當成拯救世界的英雄,只有這樣,他們才有足夠的勇氣和毅力去面對危機。」

    書清言和銘博拳突然感覺熱血沸騰。

     「沒錯,英雄首先需要一顆英雄之心,世上的強者很多,英雄很少,差別就在於這一點。」

     「老三,我們可不能輸給那傢伙。」銘博拳深吸了口氣,目光掃視前方眾多武士,突然大吼一聲,嚎叫著問道:「誰是英雄?」

    武士們都愣住了,呆呆地看著他。

     「怎麼?都沒有成為英雄的膽量嗎?」

     「有!」

     「有就好,我們是武士,不想成為英雄就不要修煉,否則就是浪費生命,還有……這裡是英雄的聚會,沒膽量成為英雄的朋友請離開。」

    一盞茶的工夫,偌大的人群鴉雀無聲,沒有一個人選擇離開,誰也不敢在這種場面表現出膽怯。

     「很好,看來大家都是英雄,記住,成為英雄需要兩樣東西!」書清言豎起兩根手指晃了晃,「鮮血和勇氣!」

    英雄之名誰也無法獨占,勇氣總是引領著英雄之路,當赤熾邁向目標之時,另一個身影彷彿心有靈犀般,出現在紫域邊緣,當藍色雙槍出現在眼眸中時,赤熾整個人都呆了。

     「你怎麼在這裡?你的頭髮……」

    遙獵笑著轉身,原本蓬鬆的頭髮經過細心的打理後,在後腦扎了個短馬尾,刀削般剛硬的雙頰變得格外顯眼,透著清爽乾淨,性格也彷彿鮮明了許多。他笑著揚了揚眉毛,得意地道:「本大少爺有先見之明,知道你會過來,所以直接跑來等你了,嘿嘿,終於趕在你前面了。」

     「切!」赤熾撇撇嘴,故做不屑之色,眼睛卻一直在遙獵的臉頰邊掃動。他實在沒想到這個傢伙打扮之後,竟是如此俊朗,那是一種鋼鐵般的健碩剛強之美,與魅幽羽和自己都不一樣。

     「嘿嘿,怎麼樣?本少爺打扮起來還是能騙點美女的││我的魚兒妹妹呢?」

     「被她老爸帶走了,麻煩的女人,記得告訴她別再來煩我,本人名草有主了。」

    遙獵以翻白眼做為回應,一臉的不屑。

     「對了,你進去過了?」

     「沒!」望向紫色,遙獵眼中的戲謔不見,凝重得如同地上的冰刺。

    雖然平時嬉鬧不斷,遇上正事兩人都顯得十分謹慎,這裡沒觀眾,也不需要逞強鬥狠,更沒有理由拿小命來開玩笑。

    觀望了一陣,赤熾詢問道:「這些光好古怪,感覺就像蜜汁一樣黏稠,你說呢?」

     「我也有這種感覺,好像那些像冰塊一樣的東西飄在空中,若是人進去了,會不會也會變成那種狀態?」

     「萬一我們像那些冰塊一樣,可就出大醜了。」

     「那是,被人當標本一樣參觀,實在太沒面子。」遙獵笑著聳聳肩。

     「我先去試一試,你幫我看著如何?」赤熾豪邁地拍了拍胸口,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若是一個人也許會謹慎些,如今有強友在側便無所顧忌。

    遙獵卻搖了搖腦袋道:「不干,先到先得,應該是我先進去試,你在外面幫我看著。」

    兩人對視一眼都笑了,誰都明白進去極有可能就是死,也都明白必須有一個人留下來給後面的人傳遞消息。

     「要不要打一場?誰強就誰進去。」赤熾嘿嘿一笑,揮著冷巨扇起呼呼強風。

     「白癡。」遙獵白了他一眼,訓道:「進去就要全力以赴,這時浪費氣力根本就是找死,你這白癡啥都不懂,還是我進去吧!」

     「不爭了,要不先在這裡試一招如何?看看誰能劈開紫光。」

     「好!」

    遙獵雙手抽出背後雙槍,如電的目光在無邊的光幕上掃了一陣,尋找光芒中可能出現的弱點。

    相比之下赤熾更加主動,他身子拔起,倒豎著把劍插入冰體,左手同時在冷鉅的柄尾印上火手印。只見一團烈火化成火龍,沿著冷巨盤繞而下直至尖部,而赤熾的身子也隨著火龍一起圍著冷巨盤旋而下,當他平穩落在地面之時,冷巨再度化成一把「熾焰戰刃」。

    遙獵驚訝地看著赤熾手中的烈焰之劍,「原來還有這樣的變化。」

     「看好了,這輩子也就這一次!」赤熾調皮地擠擠眼睛,接著狠狠一咬牙,雙臂灌入千鈞之刀,暴吼道:「火鳳天舞!」

     「熾焰戰刃」在空中帶出一道艷麗的火線,直竄紫幕。

    遙獵凝固的表情擠出一絲苦笑,晃著腦袋道:「詭異,真是詭異。」

    赤熾惘然地看著正前方。火線清晰地衝入紫光地域,卻沒有掀起任何波瀾,彷彿被黑洞吸附了似的。

     「還是我來││風怒!」遙獵急舞雙槍,兩道藍色旋風迅速在槍尖兩側生成,雙瞳也如同灌入了風波,變成藍色。

    隨著瞳孔大張,他雙臂奮力朝前一推,旋風挾著強大的衝擊力撞向正前方,雙槍接著一送之力,在空中又迴旋了一個圓圈,兩道水波狀的力量如閃電般進入旋風,立即激發出漣漪狀的空間波紋,面積在一瞬間擴大到五丈。

    然而紫色的光幕受到如此強大的衝擊,竟然沒有任何反應,彷彿兩種力量存在於不同的時空,永遠也無法交錯。

    看到這一幕,二人都傻了眼,無論成與敗,至少要有個結果才好判斷紫色的力量,如今兩番攻擊皆無反應,因而也無法判斷紫光的特性。

     「我說……這樣下去,我們兩個累死了也不可能試探出紫光的力量,還是要進去才行。」

     「兩番攻擊都不受力,若是我們進去了,會不會也不受力呢?」

     「至少不會消失,否則不可能有那些懸浮於空的冰塊。」

    商議了一陣,兩人用最原始的方式決定了誰第一個去嘗試││猜拳!

    踏入紫色險境有多難,赤熾此時算是領教了。他原本興致勃勃一口氣奔到紫色區域的邊緣,遇上遙獵時這口氣緩了一下,興奮度減弱之後,一陣莫名的心悸突然湧來。只有一個觀眾,也絕不會有叫好聲,一切只是為了自己,為了自己所在的世界,奇妙的空靈感突然出現在他腦海之中。

    空靈感與平常腦子一片空白略有不同,空靈感存在時,腦子明明在動,神智也清醒,可身軀卻受到了極大的限制,再清晰的思維也無法如意控制身軀,單單跨出一步就幾乎能把人累垮。

    赤熾經歷過雪暴時的死裡逃生,那時也感覺到雙腿像是灌了鉛水一樣沉重,現在感覺有些類似的,但直覺告訴他身軀的變化不僅僅是因為恐懼,似乎光芒也存在著某種特別的力量,極力壓制著神經。

    他知道遙獵絕不會嘲笑自己,因此心是平靜的,沒有一絲壓力,即便如此,他還是無法完全抵消紫光蘊含的無名力量。

    剛才兩種攻擊無果,他不得不認為紫光對於動態的力量不會有反應,因此靜態的力量或許更加有效,因此他沒有衝擊光幕,而是一步一步接近。

    第一腳踏入紫光,感覺非常平靜,與平時行走沒有任何區別。緊接著半個身軀挪了進去,紫色竟然變得一片蒼白,雙眼一時無法適應,處於類似雪盲的狀態,不過身軀依然不受阻礙。

    第二步,置後的左腳也踏入了紫色區域,整個人被紫色包裹起來。在遙獵看來,赤熾的身影有些模糊,其他並無反常,懸著的心稍稍落了下來,但表情依然緊張。

    赤熾的情況隨著視力漸漸恢復漸漸好轉,活動自如的身軀讓他更有自信,唯一令他驚訝的便是光芒,明明在外面看起來是紫光,進入其中卻是潔白的光輝,空中飄著的霧氣也呈乳白色,從天上到地下沒有一處呈紫色。

    興奮之餘他又有些失望,若這片特殊區域與平常無異,固然方便了己方的人從容進入,同時也會讓對手更輕易地進入人界。

    這片特殊區域真的不「特殊」嗎?赤熾依然有些懷疑,因為眼前整個畫面只有一樣東西不正常││火!

    熾焰戰刃上燃燒的火苗完全被壓縮了,就像一層薄膜貼在兵刃的表面,顏色也不是火紅色,反而呈現出粉紅,就像是被滲入了白色顏料的血液。

    身軀並沒有附著任何力量,因此身軀沒有受到影響,但熾焰戰刃的刃面上保持了手印的力量,卻明顯受到特殊力量的影響,或許這片特殊空間對於力量有著特別的效用,正如剛才。

    想到此處,他開始做新的嘗試,這一次使用的是武士皆練的內息。

    內息由丹田而起,隨著經絡流注全身,肌肉受到刺激後隨著膨脹,眨眼的工夫,赤熾便感覺全身都充滿力量,與平時並無兩樣,為了確認事實,他隨手用力一揮,冷巨劃出一道寒光重重地砍在冰面,濺起無數冰碎。

     「看來尋常的武技在此並不受影響。」

    緊接著他又做了第二次試驗,這一次是法陣,「天火」在他的擺弄下出現在冰面上,然而紅色符紋組成的大陣甫一出現便失去了火的色彩,變成了粉白色。若不是冰面潔白無瑕,幾乎看不出來法陣的出現。看著這一幕,他意識到這是一片限制非武技類力量的特殊區域。

    為了最後確認,他選擇了第三種試驗││「元神力」。

    赤熾的出生和成長都與眾不同,因而修煉也與尋常武士大相迳庭,常人都是練氣為主,他首先修煉的卻是元神力。

    即便是冥界新人,一開始也是以冥力、冥氣為主,用冥武技打好根底再去研究冥術,然而做為黃龍山第一個也是唯一出生的孩子,赤熾從小便被賦予了非同尋常的使命。

    黃龍山集合了仙鬼人冥四術,它的傳承者自然也必須學習四種截然不同的力量,而這四種力量唯一相同點便是對於元神力的使用。

    冥術修靈,以靈元九府為核心,通過修煉元神力使元神變得強大,不斷提升層次,直至貫穿靈元九府,赤熾能隨心所欲地施展法陣,並自創了手印,其實靠的便是元神力。

    仙術修真,赤熾受到父母的影響,原本在修真一途極有天賦,然而修真的恬靜無為與他的個性格格不入,雖有修真潛力,卻無力修真,因而他仙術一途只限於初階,並無大成。

    鬼術神秘莫測,絕不亞於靈元九府,赤熾只有書冊,並沒有指導者,只能憑一己之力領悟,因此不免產生偏差,可他又無法判斷對錯,只能憑著身軀的感覺下定論,無形間便走上了一條奇怪的道路。

    而人界的力量大都限於武技,赤熾在兵刃方面的使用幾乎達到爐火純青的地步,再要精進十分困難,也只能從元神力下手,利用內元助長心神,由內及外,使內府之力外助軀乾之力,如此一來,尋常的武技也能發揮出強大的力量。

    由於他的修煉並不專一,也沒有系統,旁雜無類,相互影響又相互牽制,有時可以達到互補,有時卻又相互掣肘,連他自己都無法控制,因此元神力雖然已有小成,但使用起來還是有所限制,他知道這是必須突破的瓶頸,否則實力很難大幅提升。

    釋放元神力,對於人類而言非常不容易。赤熾原以為元神力的釋放即便不成功,也不會有大礙,然而意想不到的情況突然發生了……

午后的太陽升至中天光線脫離了紫色區域也恢復了正常,紫色區域邊緣處,遙獵緊張而又無奈地站著,猜拳失敗或許會為他留下性命,卻不是他所期盼的,看著紅色身影竄入光幕,他整個心都提到了喉嚨。

    「真有勇氣!」

    身邊突然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轉頭望去,映入眼簾卻是魅幽羽那漂亮的面頰,而深邃雙眸中透出的不安,更讓他心焦。

    「你早到了?」

    「沒錯。」

    「為什么不出來?」

    魅幽羽淡淡地道:「我不喜歡賭命,更不喜歡做沒有把握的事情,赤熾既然想當一次英雄,就給他這個機會。」

    聲音竟還是如此冷漠,遙獵心頭忍不住竄起了一團烈焰,不知不覺中他與赤熾已是莫逆之交,嬉鬧不過是兩人交流感情的方式罷了。

    「不必緊張,總是要有人試一試,讓赤熾去試總比你我去更合適。」

    「為什么?」

    「因為他來自黃龍山。」

    「這我知道,但黃龍山……」

    魅幽羽沒等他說完便搶白道:「世人只知黃龍山是武技聖地,卻極少有人知道那里兼合了仙鬼冥人四界的力量,赤熾眼下的實力還不足以進入超一流高手的行列,但論及潛力,恐怕他的前途更在其他人之上……」

    「我知道。」

    「你知道?」魅幽羽反倒被嚇了一跳。

    「嗯!」遙獵淡淡一笑魅幽羽見他沒有解釋的意圖也不再追問,心中的狐疑越來越重。幽皇莊的來歷他略知一二,似乎沒有任何可疑之處,遙獵也不應該知道黃龍山的內幕,那是連四國君主都不知道的秘密。

    「鬼使大人,如果是你,你會選擇進去嗎?」

    魅幽羽默然不答,這個問題他也問過自己,答案永遠都是那一個,「我有我該做的事情,你也有你該做的事情,並不是所有人都變成英雄才叫成功,難道不是嗎?」

    「沒錯,英雄需要平常人襯托。」遙獵淡淡一笑。

    魅幽羽哼了一聲,身子一閃便消失在空氣中。

    「古怪的家伙。」遙獵哼了一聲,魅幽羽對他有救命之恩,也不好罵,心里卻極度看不慣他的作風。目光再次落回紫色,瞳孔突然縮了一下,赤熾的身影就像紫色霧團那樣飄在空中動也不動。

    「難道……」

    赤熾此時可謂是一念之差,天翻地覆,當元神力透過冥術釋放出身軀之時,他的眼前突然一黑,整個身軀在一瞬間失去了感覺,眼、耳、口、鼻、神、意,任何感官都失去了作用,就連肌膚也沒有了疼痛感。

    唯一留下的感覺只有元神,卻被困在內府之中,就像是被關入了一間極小的黑房之中,然而這種感覺更像是元神被抽離了身軀,飄浮在一片陌生的空間內。

    抽離原本就是一種修煉手段,初練元神力的時候,他早已學會了抽離,意識留在元神上,在一片什么都沒有空間內飛翔,按前人的筆記,這便是修煉者的初階,這一次卻是被迫抽離。

    「慘了!」他意識到自己進入了非常危險的狀態,若是無法讓身軀恢復意識,便只能在紫色區域內活生生的餓死。

    「慘了慘了慘了!法陣那么強大的力量只是被限制而已,我這小小的元神力為何引發了如此詭異的變化,難道紫色的力量竟然是針對元神力的?」他的思緒一片迷惘。

    要尋找正常的方向,難度可想而知,不過赤熾倒是非常平靜。也許是因為從很小開始,修煉便等于領悟,他有一半以上的成果,都像這樣在狹窄漆黑的世界中尋覓,最終找到了正確的方向。

    赤熾知道自己的實力已經不弱了,若連自己都撐不住,人界的武士更不可能在此生存,倒是魅幽羽等人或許還有些機會,但若是異世界的敵人能通過此處,他們必擁有至少魅幽羽那樣層次的力量,那自己的狙擊恐怕很難奏效。

    「哎!想這些做什么呢!先讓身體恢復正常才行,否則大概會活活餓死在這里吧?」這種情況還能笑得出來的,也只有赤熾了。

    「奇怪,這到底是怎么樣的一片空間,紫色變成了白色,空氣中充滿了紫電和紫霧,像是力量釋放的特別形態,也就是說要想保持自由只有三個方法,一是只使用肉體的力量,二是完全壓倒一切的力量,三是擁有與空間相容的力量。」

    赤熾尋思道:「第一點固然可以,不過我現在的狀態只怕無法恢復到那種狀態。第二點暫時不可能實現,要想壓倒一切就必須明白充斥空間的力量為何,單是這一點,只怕一輩子都未必能弄清楚。

    「也就是說,唯一的出路就是擁有一種不會受空間抵觸的力量。只是若要研究新的力量,時間便是大敵,必須在餓死之前領悟成功。」

    赤熾的元神重新檢視了空蕩蕩的內府,剛才全力施展元神力,此時內府之中的元神力相當微弱,似乎釋放出去的元神力被某種力量隔絕或是禁锢了,或者有一種強大的力量正在壓制靈息壁,使心神無法歸位……

    與其說是壓制,不如說是為內府罩上了一個罩子,只有打開了罩子,才能看到內府之外究竟發生了什么事。

    慢慢的,赤熾的思緒有了些突破,如此的困境是由釋放元神力造成,也就是說元神力與外界的力量產生了特別的效果,而困住內府,斷絕內府與身軀之間感應的力量,或許正是變異后的元神力。

    「元神力限制了元神力?」

    雖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瘋狂,但眾多猜測中似乎只有這個最有可能,元神力只是釋放出內府,一切便已經改變了。

    也就是說,異變的過程就在元神力離開內府的一刹那,因此元神力極有可能被注入了新的力量,產生全新的力量體,與固有的元神力無法產生共鳴,因此才有元神被困的情況。

    赤熾越想越覺得這個猜測離事實相近,若真是如此,靈息壁的力量應該足以抵抗空間的力量,否則那種變異會直接發生在內府中。

    真相會是這樣嗎?赤熾不知道,暫時也無法知道,不過既然這樣,要想打開內府,能依靠的力量還是元神力,因為這是內府之中唯一的力量,而且一旦能讓元神力與變異力量產生共鳴,對于應付紫色地域的特殊力量,將會產生至關重要的作用。

    「好吧!一切就從元神開始。」赤熾下了決定。

    紫色區域之外,遙獵已經急出一身大汗,赤熾竟然懸在空中足足兩個時辰一動不動,就像是落入蜘蛛網的獵物,等待他的只有死亡。

    「這個家伙在干什么?剛才不還是行動自如嗎?怎么一轉眼的工夫就……噫!」焦急的雙瞳突然放大,倒映出一幅詭異的景象。

    一團紫色霧氣突然出現在赤熾的周圍,一轉眼就把他整個身軀包裹在內,就像蜘蛛用絲網包住了獵物一樣。

    遙獵渾身上下的寒毛都豎了起來,一股冽寒沿著脊椎直竄入腦,身子連打了三個寒噤。眼前這一幕實在太恐怖了,遠比丑陋惡心的屍人更加可怕。

    「赤熾呢?」夜魈的身影悄悄地出現。

    遙獵不認識夜魈,若在平時,這個冷艷絕倫的美人一定會讓他目瞪口呆,可此時他整個神經都被赤熾身上發生的異狀牽引著,只看了一眼便把目光移回那團蠶繭般的氣霧。

    「他人呢?」

    遙獵木然朝紫色蠶繭一指。

    夜魈看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原本就沒有血色的臉變成了青灰色,震驚的目光一動不動地纏著紫色蠶繭。

    「他怎么了?」

    「不知道。」

    「剛才就是這樣?」

    「不!突然就……」遙獵深深吸氣,想讓自己平靜下來,但效果甚微。

    夜魈無法做出准確的判斷,這樣的變化也許是好事,也許是壞事,除非赤熾自己出來做出結論,否則大概永遠也無法確定。

    「看來還是太冒險了,早知不該讓他來,死誰也不能死他。」不知是不是為失去一個盟友傷感,星光般的眸子被一層迷離的氣霧所罩,多少顯得有些幽怨。

    「死誰也不能死他?」怪異的論調讓遙獵清醒了許多,轉眼再次打量夜魈,這才發現身邊之人竟是個絕色大美人。

    「沒錯,他絕不能死。」夜魈堅定地瞪著紫色蠶繭。

    遙獵咬著嘴唇沉默了一陣,忽然露出決然的表情,道:「既然如此,我們不如試試救他。」

    「救?進去救他?」夜魈嚇了一跳,但眼下似乎也沒有其他方法。

    「他離邊界大概是十五、六丈,找條繩子……」

    夜魈冰雪聰明,一點即透,眼中立即綻放出興奮的火花,身子一晃便往定陽方向去了。

    內府中,赤熾依然在努力地尋找解脫方法。

    紫色區域是一片充滿了特殊力量的空間,紫色不過是一種光澤而已,真正形成的原因,是兩個世界獨特的力量突然交匯,進入了一種特殊的融合狀態,空間內也充滿了這種新奇的力量。

    了解了這一點后,赤熾所需要做的,就是尋找變異后的力量形態,從而打開那道看不見摸不著的鎖。

    無論是仙鬼冥術,元神力都是其核心部分,差別在于手法的力量形態而已,赤熾最近一直在修煉冷焰,對于鬼術的控制力大大提升,鬼術力量也在改變內府的力量波,同時存在的還有道術,那是他最少修煉的一項,效果卻比鬼術和冥術都要有用。

    他心里明白,自己出生時父母都已經半仙之體,靈氣和仙氣對于胎身定然有一定的效果,也就是說在母親的肚子里,自己便開始修煉,雖然那是一種無意識的修煉,效果卻極佳,因為嬰兒靈台清明,無一絲雜質,最適合修真。

    三種截然不同的力量在同一個空間下活動,都同時接受元神的控制,不免產生許多另類的組合,仙冥、仙鬼、冥鬼以及仙冥鬼三氣超強組合,雖然暫時不能融合使用,但在內府內演試的效果卻異常華麗。

    隨著元神飛舞的赤熾,被內府中的力量變化迷住,幻彩、幻光把平淡的內府變成了美麗天國。

    三種力量不斷地朝內府外發動攻擊,靈息壁並沒有阻隔這些力量,由此可見內府依然可以釋放力量,因此下一個攻擊點便是內府外的空間。

    就在突破靈息壁不久,化成幻光的力量遇上了一層無形的力量,沒有色彩,沒有動感,就像一座牢不可破的牆。

    「是它了!」然而赤熾發現時的興奮,很快便被新的發現抹殺了,幻光在觸及到那一層無形力量的時候,突然消失了。

    赤熾更驚訝地發現,那道奇怪的牆對于元神力竟然有吸附的作用,每次攻擊后空間便受到壓縮,這一現象足以證明他的猜測,外界的力量擁有吸收元神力的功效,被吸收的元神力阻隔了心神歸位,六識因此無法恢復。

    「吸附元神力?這是股什么樣的力量?」

    赤熾終于找到了問題的核心,然而離解開它還有很遙遠的路要走。元神力雖有變化,但剛才試驗過程中,無論是冥術、仙術,還是鬼術,引發的力量無一例外都被吸附,也就是說元神力現知的所有形態,都無法突破這層禁锢,除非改變元神力的形態,否則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成功。

    「難道就這樣完蛋了?」赤熾第一次感到旁徨,這已經不是在黑暗中尋找道路,而是要用雙手搬走一座通天巨山。

    就在他有些不知所措的時候,身軀突然傳來了反應,他驚喜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夜魈那張美麗的面孔。

    「你?」

    「你還活著啊!」

    遙獵的聲音把赤熾拉回現實,他朝左右看了看,這才發現自己已經離開了紫色區域,回到了正常世界,心中不禁一陣沮喪,暗暗歎道:「看來我還是沒有找到解決方法,靠他們才能逃生。」

    「喂!你沒事吧?怎么傻傻的,一點也不像赤熾。」

    赤熾跳了起來,再次轉頭望向紫色區域,那道光幕就是心上的一道坎,若是跨不過去,一生都會留下陰影。

    散溢在紫色空間的強大力量波,竟然可以封閉他的六識,還能吸附元神力,就像是為了限制元神力而出現……

    夜魈和遙獵對視了一眼,都對赤熾的反應感到詫異。

    「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赤熾深深吸了口氣,雙手用力揉了揉自己的臉頰,似乎要讓自己完全清醒,「幸好還活著。」

    「你這小子,快把我們嚇死了。」

    「是嘛,那倒要慶祝一下了。」恢復正常的赤熾又說起了俏皮話,讓夜魈和遙獵都松了口氣。

    「剛才你被紫色氣霧包裹,像蠶繭一樣一動不動,當時到底怎么了?」

    「紫色氣霧?蠶繭?」赤熾聽得懵了。

    遙獵把剛才發生的情況簡單地描述了一遍,赤熾聽罷倒吸了一口涼氣,那團氣霧一定是未知力量吸附了元神力產生的特殊效果,竟然可以透體而出,可見那股力量的影響層面相當廣。

    「喂!發什么呆,問你話呢!」遙獵一槍掃到赤熾的屁股,接著便是一聲大叫。

    「啊!你敢打我!」

    遙獵白眼一翻,撇嘴道:「打你怎么了,再不說我還抽你呢!」

    「其實也沒什么,只不過六識被封了,就剩下元神還有知覺,弄了半天才發現那片空間的力量能吸附元神力,在內府外形成了阻隔層,阻擋元神歸位。」赤熾知道這不是一個人的困難,而是整個人界必須面對問題,因此毫不猶豫地道出事實,同時也期待與同伴的交流可以找到破解之法。

    夜魈聽了身子微顫,倒吸一口涼氣,鬼人修魂,單是第一層入魂就必經由內府的元神力。封了內府,再強大的鬼術也無法施展,自己若是進入這片空間,后果與赤熾沒什么區別。

    遙獵對元神力不甚了解,聽得有些迷糊,但看到兩人的表情,意識到這是非常重要的消息,神色也漸漸凝重。

    「沒有什么方法克服嗎?」

    「要是想到方法,就不必勞煩兩位救我了。」赤熾苦笑著搖了搖頭。

    夜魈突然倒退了兩步,雙眼中充滿了恐懼,使用鬼術必須用元神力,如果元神力會引致六識被封,她一進入這片區域就會失去戰斗力,任人宰割,沒有什么比那樣的無力感更讓鬼人驚恐。

    赤熾似乎明白她的心情,輕拍香肩,「回去吧!一定會有辦法的。」

    帶著疲勞身軀和困惑的心情回到定陽,時間已至黃昏,偌大的定陽完全平靜下來,各處都有武士把守,瘋狂的人群都被趕回了家園,肆意發作的劣根性也被極大程度地禁锢了。

    踏入城門,赤熾很快便發現,所有武士看自己的眼光都不太對勁,多了一種怪異的光輝,似乎是一種敬意。但所有人都用這種目光看著他,他不禁有些毛骨悚然,「喂!這些人沒瘋吧?怎么看我的眼睛都在發光?」

    「因為你去了趟東邊。」魅幽羽鬼魅般的身影突然出現在他身邊。

    「羽大人,好久不見。」看到魅幽羽,赤熾突然感到心情輕松了許多。

    這個鬼人雖然重利,但眼下利益相同,他就是自己最好的幫手。

    「就為了這個?這些人也太俗了,本大少爺也在東邊待了一天,怎么沒人理我?沒天理啊!」遙獵撇起了嘴,一臉的不甘心。

    遙獵的不甘心就是赤熾最大的得意,一看便笑了,興奮地拍拍遙獵,一本正經地道:「好好跟在大英雄的后面吧!包你吃香喝辣。」

    「看我的口形……呸!」

    赤熾揚揚自得地舞著拳頭,慨歎道:「英雄啊英雄!是該慶祝一下,一定要弄點好酒,為了英雄二字,怎么也要一醉方休!」

    「滾!」遙獵一腳踹上紅色的屁股,然后一溜煙跑了。

    「他一定是忌妒我!」赤熾憤憤不平地揉著屁股嘀咕,很快被包圍上來的武士群推擁到了城南的定安客棧。

    一把火燒了吳苑后,都城二杰便把居所搬到此處,這種時候客棧老板也沒精神做生意,直接把店交給他們,自己躲到后面小屋里。

    「兄弟,你可算回來了。」銘博拳一把抱住了他,就像抱著親兄弟般親切,著實讓赤熾感動了一把。

    「我這輩子只有一個死法,就是泡死在酒缸里,誰也別想取我小命。」

    銘博拳哈哈一笑,搭著赤熾肩頭推入一間上房,屋內除了書清言還有三人,都是名武門的領袖,神色都顯得相當凝重,看到赤熾立即停止了對話,起身相迎。

    「說什么呢?」

    「我們在商議你的計劃。」

    「你說狙擊敵人?」

    「我們不知道會不會有敵人出現,不過一旦出現敵人,第一時間狙擊是最好的選擇,只不過無法判斷敵人的實力,暫時無法確定如何才能狙擊。」

    赤熾已經了解了紫色區域的特性,除非敵人擁有特殊的能力,否則要想通過那片區勢域要花不少工夫,因而笑道:「不急,估計他們一時半刻也過不來,那鬼地方不是平常人能待的。」

    書清言皺了皺眉頭,沉聲問道:「老弟在紫色地域碰到什么了?」

    「什么也沒碰,更准確的說是不知道能碰到什么,紫光能封閉六識,進去和死人沒什么區別。」

    在場眾人無不勃然變色,但很快又被下一句安撫了。

    「普通走路不受影響,但一些特別的力量會受到限制,所以……」赤熾笑了笑,「你們都可以大搖大擺地走進去。」

    眾人都轉憂為笑。

    「我才走了十五丈,不知道再往深處走會不會有其他東西,不過那片區域至少應該有萬里之遙,就算是敵人,要想渡過這片地域可不容易,我們還有時間。」

    赤熾連打了兩個呵欠,滿臉疲態。剛才一直拼命控制著內府的元神力,內在的消耗非常大,心神已經無法支撐了。沒等其他人再問下一個問題,腦袋便垂下了來,接著鼾聲大作。

    「竟然累成這樣,看來紫色區域的確不是普通人能待的地方。」

    「你們可以試,不過我不保證能活著出來,那是一種普通武技無法觸及到的層次,最好別試。」夜魈一把扛著睡著的赤熾,開門便走。

    「這女人,比冰還冷。」

    「冷就冷吧!這么美麗的冷美人,世上大概只有這么一個。」

    書清言和銘博拳都沒有閒情說女人,對視了一眼后都看到對方眼中的憂慮。赤熾雖然從未出手,但能與藏月打成平手,至少已經列入上級高手的行列,不會比自己二人差太遠,連他都如此吃力,其他人就更不用說了。

    「怎么辦?」

    「不知道,如果有足夠的時間,我會選擇修煉,眼下似乎……」

    「也只能修煉,我打算閉關十日,無論如何至少提升一成實力。」

    「我也閉關吧!看熾老弟累成那樣,一定是內元疲勞,封閉六識的力量,沖擊的大概就是元神。」

    二人並非眾人想像中那么簡單,除了武技之外,他們還有擁有連夜魈也不熟悉的力量││幻武技!那是由幻術和武技組合后衍生出來的新力量,可以算是白虎國的國技。

    隨著赤熾平安回歸,定陽迎來了安定的一夜,冰雪不再,氣候漸暖,涼爽的山風讓心情放松的人們很快進入夢鄉。

    而在那遙遠的東方,紫色的盡頭,卻突然響起了一片急促的蹄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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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妖族入侵第一章通道
   喀嗒綖緋綴緌,銡銅銣銔喀嗒,喀嗒……

    萬里冰封的東方突然響起了彷彿來自地獄的聲音榭榫榩榤,綯綻網緄整齊、清晰、沉重,猶如戰鼓隆隆敲響髦髧髣魁,暨暢暡朄帶著無限殺氣,隨著飄渺無蹤的霧氣飛向四方。

     「嗖!」

    七道身影穿越了巨大的漩渦菃蒿菄萛,綺緊綧綹巨大的雙翼承載著碩大的形體飄在空中,十四隻明亮的雙眼凝望著西方銬銀銡銅,匱匰厬厭無邊的冰層彷彿在訴說著世界的冷酷。

     「噢噫——」

    尖銳又古怪的嚎叫,如利刃般破開了平靜的時空,像是一紙宣戰書射向了遙遠的西方大陸。

    遙獵突然打了一個冷顫,不由自主地轉向東方,深沉的夜幕中,那淡淡的紫光佔據了眼眶。他從小到大從未如此緊張,從未如此激動,敵人彷彿在前方,遙遠的東方將要出現前所未見的強大力量,他和赤熾一樣,都為生存在這個特殊的時代而興奮。

     「那是一片純武之地!」

    赤熾只留下這一句便沉沉入睡,卻讓許多人都徹夜難眠。庭院內,幔帳中,紗窗前,月光下,池水邊,總有無奈的身影晃動。

    山石頂部,一個旁徨的身影孤獨地立著,幽深的眸子一直凝視夜空,就像幽靈一般,遠遠地便能感覺到無奈與絕望。

     「在擔心嗎?」遙獵對這個神秘又美麗的女人充滿好奇,雖然只見了一面,感覺就像赤熾的影子一樣存在,陰暗而又充滿殺氣的影子。

     「你不擔心嗎?」夜魈頭也不回地反問道。

    遙獵聳聳肩輕笑道:「沒什麼好擔心的,我倒覺得一個純武之地對人類來說是優勢,而不是劣勢。沒有人不喜歡所向披靡的強大力量,一招致勝輕鬆簡單,但武學的動人之處不只是殺戮與爭鬥,也是一種思想與謀略的較量,更是一種美。

     「很多武士都喜歡創新招式,簡單的武技與華麗的武技都有它特殊的作用,讓武士迷醉的不是殺人的結果,而是一招一式綻放出來的魅力和美感,即便華而不實,對於修煉者而言,內心滿足便已足夠了。」

    夜魈不了解人性,更不懂人界武技,在她看來那些花拳繡腿根本就是浪費時間,對於鬼人而言,任何行動都應該一擊致命,否則便會給自己留下禍患,因此修煉是為了目的,而不是過程,與人類武學理念有天壤之別。

     「我不知道仙冥鬼人的強大,卻知道人類是非常脆弱的,論到「術」,人類永遠也比不上你們,但若論「技」,人類未必會輸給你們。

     「人類沒有強大的力量,不能以「力」取勝就只能以「技」服人,純武之地對我們而言未必是件壞事,如此一來無論對手如何強大,他們都必須乖乖站在地上和我們生死肉搏,成敗還是未知之數。 」

    遙獵笑了笑,「就像我,我修煉的是槍術,又夾雜了自然教派的馭水術,「幽魂槍術」十八層,「馭水大法」七十二種變法,再把兩者混雜使用,產生數百數千種變化,每一項新的領悟我都會興奮,並不是因為它能殺多少人,只是單純因為境界提升而已。 」

    夜魈只想到自己,想到自己無法在紫色區域施展強大的鬼術,淪為手無縛雞之力的小人物,心情悲憤莫名,卻從沒想過力量被壓抑之後,另一些特質才會顯現出來——勇氣、戰意、忘卻生死的激情,即便她沒有鬼術一樣可以發揮作用,心中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豁然開朗。

    遙獵感覺到冷美人身上的抑鬱氣息淡化,笑得越發燦爛,「定陽缺乏絕頂高手,卻不缺勇士,如果告訴他們可以一對一的肉搏,而且勝負各半,不需要在意任何匪夷所思的力量,他們的勇氣和信心必然增大十倍百倍。」

    夜魈對這位東國大少不禁刮目相看,這個青年無論勇氣、智慧、膽識或是戰意都不輸於赤熾,只是來歷不如赤熾神秘罷了。

     「在說什麼呢?」魅幽羽悄然無息地出現在二人身後,鬼魅般的身影嚇了遙獵一跳。

     「在說如何讓我這個廢人變得有用些。」

    魅幽羽臉色一沉,夜魈一句話就戳中了要害,局勢的發展對他的衝擊最大。他一直認為,此刻的人界再沒有人比自己更強大,然而進入紫色區域之後無法發揮元神力,自己優勢盡失,巨大的失落感猶如大河決堤一般。

    遙獵摸了摸肩頭的槍尖,含笑問道:「你們想怎麼樣?等待結果,還是參與其中?」

    夜魈心中早已有了答案,魅幽羽卻陷入了沉思。

     「累死我了!」

    第五十七次陷入六識滅絕的絕境,赤熾感覺到身軀已經虛脫了。他身邊並排躺著同樣累得虛脫的遙獵和銘博拳。

    戰鼓在赤熾心頭一再敲響,明明什麼也看不到,卻有一種山雨欲來的感覺,威脅就在前方,在那紫色深處,甚至能嗅到戰火的硝煙。

    紫光中,書清言輕輕地站著,心中感慨連連。事實一再證明,只要不使用肉體以外的力量,空間就不會產生任何負作用,然而赤熾三人還是一再地嘗試,因為所有人都知道,只要找到了突破點,便能控制這萬里疆域。

    紫光外,夜魈和魅幽羽都沉默無言,除了等待,他們什麼也做不了。

     「不如我們就守在邊界上吧!等敵人出來一哄而上,把對方劈成肉泥算了。」遙獵有氣無力地道。

     「你怎麼知道他們是人,萬一是一堆石頭人,砍一輩子也砍不動。」

     「嘿!這時候你還跟我鬥嘴。」

     「廢話,一天不能說話,不多說兩句不是要憋死我?」

    赤熾和遙獵就像兩個大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地說個沒完,氣氛頓時變得輕鬆起來。

    足足二十六天,他們每天都到此處尋找破解紫光的特性,每天試驗兩、三次,可惜無一成功,雖然二十六天的失敗並沒有瓦解他們的鬥志,緊張感卻越來越重。

    冰原在漸漸變化,一個月的時光,冰刺失去了鋒芒,只剩下變形的殘體。奇妙的是,紫色區域的冰原沒有任何溶化跡象,甚至人們有種感覺,紫色讓時間停止流轉了。因為站在紫色區域之內竟然沒有任何飢餓感,尤其是當六識封閉之後,身軀的機能彷彿也停頓了。

    局勢極為詭異,敵人未現蹤影,給後方帶來了困惑。

    是相信危機即將到來?還是否定危機論,以自然變化解釋一切?不同的觀點將需要截然不同的政策。

    赤熾也罷,魅幽羽也罷,藤忍也罷,青龍皇室也罷,四國元首也罷,似乎距離決定了他們的態度。

    對赤熾、遙獵而言,一個月轉眼流逝,除了累和乏之外,沒有留下任何記憶,然而一個月的時光對於定陽而言,卻有截然不同的意義,它迎來翻天覆地的變化。但這一次改變環境不是自然,而是人。

    天氣轉暖,冰刺消退,打開道路的工作變得輕鬆簡單,五萬武士在龍館的監督下每日輪流工作,日夜不停,終於在開工二十七天后,打通了與定陽之間的道路。

    巨大的轟鳴伴隨著成功的喜悅與歡笑在定陽北面響起,最後一段冰路被打開了,人們看到通往定陽高地的長長險坡,綠色的山坡花團錦簇,孤地用盎然春意迎接貴客們。

     「成功了!」

     「我們成功了,成功了!」

    五萬人的呼嘯、歡笑、興奮,交織成東海最嘹亮動人的歌聲,擁抱、歌唱、跳舞,武士們用千奇百怪的方式表達著內心的狂喜,激動的時刻點燃了沸騰的血液,就連藤忍也忍不住揮舞著拳頭。

    振奮的不止是他們,還有聽到動靜的定陽武士。數以百計的武士從高地飛奔而來,一起投入了歡樂的海洋。

    然而當紫色進入眼簾時,內心的陰影便一再浮現,武士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天空的色彩太艷麗了,美得無法形容,可藤忍、邢烙等人卻無法用同樣的心情面對異象。

     「果然是天變了。」

     「館主,這五萬多武士是不是……」

     「全部帶入定陽!」

    邢烙默然垂首,危機感同樣在他的心裡沉積,這五萬武士就是藤忍手裡的兵,萬一東方繼續發生劇變,這股力量也能發揮作用。只是這五萬武士根本不知道自己被欽使帶入了危險之地,隨時都會有生命危險。

    隨著藤忍馬鞭一指,五萬人浩浩蕩盪踏上了定陽,而藤忍、觴寒、邢烙和伐越,則策馬飛奔在綠色高原上,當欽使專用的青色龍旗出現在定陽城門的時候,整個城市都沸騰了,昨日還是如地獄般寒冷刺骨,今日卻如天堂般溫暖宜人,絕望的情緒在馬蹄聲、歡呼聲和哭聲的夾擊下徹底敗退了,每一張臉都充滿了笑容。

     「朝廷來救我了,萬歲萬歲萬萬歲!」

     「皇上聖明,皇上是明主啊!」

     「我們得救了,我們得救了,哈哈哈哈……」

    看著這些動人可愛的面孔,伐越也忍不住留下了熱淚,然而他和身邊的盛宣誠都明白,這不過是暫時的幸福,東方的紫幕已經完全呈現在他們眼前,驗證了魅幽羽所說的危機。滿城的歡笑也許維持不了幾天,更大的災禍與恐慌將會席捲整個人界,而不僅僅是小小的定陽。

     「還能笑多久呢?」盛宣誠呢喃著自言自語。

     「熱愛生命是人類最大的動力,只有這樣,人類才有生存下去的勇氣。」伐越拍拍他的肩頭,縱馬朝前小跑兩步,貼到藤忍馬側問道:「館主,我們現在去哪?」

    藤忍皺著眉頭道:「赤熾、鬼使、二傑似乎都不在城中,他們才是最了解情況的人,必須先找到他們。」

    他日夜盤算東海之計,為了自己,為了藤家,為了龍館,這一次的機會無論如何都必須把握住,東方的紫色讓他心悸,同樣也讓他看到了希望。

    這不是朝堂的權力較量,也不是官場的派系爭鬥,而是人與天的戰爭。

    政治、皇權、律法、官位……這些原本左右人類爭鬥的因素,都失去了固然的影響力,而他,第一次可以完全憑自身的實力做一件大事,一件無論成敗都名留青史的大事。

    懂得藤忍心思的,恐怕只有邢烙。他與藤騎一起成為新任館主的左右手,與藤騎扮演的打手角色不同,他所扮演的是幕僚與智囊的角色,更容易切中核心。

     「館主,依屬下之意,定陽的平民似乎該立即撤離,一旦出現慌亂,只怕會影響到武士的情緒,對我們不利。」

     「我也是這麼想,不過一時倒也不急,而且平民如此激動,十有八九也想著早點離開,只怕明天天亮就看不到這麼多人了。」

     「大人明鑑。」

     「伐越!」

     「在!」伐越在馬上欠了欠身。

     「東海之地你比我熟悉,除了定陽城之外,還有何處適合駐紮?」

    伐越一聽便明白其理,略加思索後道:「定陽三莊,鷹莊、虎林、熊谷都是極好的去處,不過鷹莊被官府封了,現在空置又近定陽山道,往東去較為方便,其他二個皆有舊主,控制不難,只是麻煩多一點罷了。」

     「既然如此就去鷹莊,你帶幾個人先去,把欽使行轅定在鷹莊。」

    話音剛落,側面便傳來一個粗豪的聲音。

     「大人大人,鷹莊被一個叫赤熾的紅發鬼佔了,他還說,誰敢踏入鷹莊一步殺無赦,你們去可要小心啊!」

    馬上眾人都愣住了,一起朝聲音傳來處望去,卻是一名中年胖子,衣著華麗,但神色有些憔悴,恰好隨人群擠到馬側。

     「赤熾佔了鷹莊?為什麼?」

     「那個小子太可惡了,說鷹莊大小姐是他的女人,就把鷹莊給霸占了,敢踏入一步都會挨頓毒打,大人要替我們除害啊!」

    伐越等人忽然明白,魅幽羽為何堅定地相信赤熾會在定陽,原來其中還有這種桃色瓜葛,都不禁莞爾。

     「這色鬼為了美人連命都不要,居然千里迢迢從高遠跑到定陽來。」

     「我想起來了,那天聽到鷹莊被封,他整個人都變了,原來還有這麼一段姻緣,哈哈,有趣!」

    邢烙等人都同聲歡笑。

    藤忍卻在沉思,片刻後,轉頭吩咐道:「以欽使的名義發佈公告,以鷹莊為中心,方圓百里全部賜給赤熾做為……「黃龍別館」,閒雜人等沒有許可不許進入。 」

     「大人您這是……」

     「不必多問,立即去辦。」

     「是!」伐越深深看了上司一眼,與盛宣誠一起撥轉馬頭,往城門奔去。

    邢烙試探著小聲問道:「館主莫非要藉助黃龍山的威名?」

    藤忍沉默不答,一切答案盡在笑容內。

    鷹莊被突如其來的暖氣席捲,整座莊園的鮮花同時綻放,完全是一座花的莊園,就連幽靜的青檸小院也變得花團錦簇,各種花卉爭相競放,香氣滿院,把整個小院置於夢幻般的世界裡,在紫色大幕的襯托下分外迷人。

    傍晚時分,結束一天試煉的人們拖著疲勞的身影,沿著山道回到定陽高地。山風呼嘯,彷彿要吹過這些疲憊的身軀。

    赤熾扶著石頭站了一陣,一個月的瘋狂試煉幾乎耗盡了所有的力量和精神,前所未有的疲倦一再壓抑神經。每天傍晚,他總是習慣性地眺望鷹莊,那片寧靜小院總能為他帶來安逸輕鬆的心情。

     「那是……」

    無意識的驚叫脫口而出,赤熾眼眸處倒映著數條輕煙直上雲霄,輕煙之下是一片花團錦簇的莊園,不是別處,正是鷹莊。

    其他人都吃了一驚,一起望向他又隨著目光望向鷹莊,裊裊輕煙像是炊煙,如同一條白龍蒸騰而上,在晴朗的天空下分外顯眼,與花海般美麗莊園融合為一,散發出迷人的氣息。

    他們回來了!赤熾心中一喜,但奔前兩步卻又突然停下了。理智告訴他,悠氏父女不可能現在回到鷹莊,這數條炊煙只說明有外人進了鷹莊,而且佔據了莊園。

    他勃然大怒,感覺就像是被人佔據了心中的聖地一般,雙眼圓睜,輕嘯一聲,提著冷巨便折往鷹莊奔去。

    眾人大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急忙加速追了上去。只有魅幽羽明白赤熾的心情,臉上露出外人看不懂的微笑。

    鷹莊無人打理,院內外雜草叢生,原本相當破敗,只是鮮花盛放的美景掩蓋了許多污處,只有青檸小院經過赤熾每日精心打理,一直保持著原有的模樣。

    然而,當赤熾奔至正院近處時,赫然發現院外的黃土大道已被人清理過了,路上的雜草完全拔乾淨,留下一條清晰可辨的泥石山路,而道路兩側的花地依然保留了,使得鷹莊入口的景色依舊美麗。

    莊門前,幾個身影靜靜地矗立著,腰跨配刀,日影西斜,拖出長長人影。

     「竟然占我鷹莊,給老子滾!」赤熾越想越是憤怒,疲勞成了澆在火焰上的油,微弱的火苗一下便竄了起來,直接燃燒著神經,不由分說便要朝那幾個守門人劈去。

     「熾老弟,慢!」

    一聲驚叫阻止落下的巨刃,赤熾愕然抬眼,兩個熟悉的身影突然映入眼簾,整個人愣在當場。

    熟悉的面孔笑吟吟並肩走來,不是別人,正是伐越和盛宣誠。

     「……你們?」

     「你這傢伙,動手也不打聲招呼,他們要是被劈可死得太冤了。」

    守門的四人都是二人招攬的野武士,實力不算太差,但從刀起到刀落連反應都沒有,此時才意識到發生什麼事,後怕像毒蛇一樣鑽入心室。四人中有三人撲通一聲坐倒,還有一個雖站著,但褲管下已是一片水漬。

     「伐老大、小宣,你們怎麼會到這裡?」

    怒氣盡散,喜色滿顏,赤熾收起冷巨便跨了過去,一把抱住二人。經歷生死大關與摯友重逢是天大的快事,他心中的狂喜不是言語所能表達,興奮帶動著血色翻騰,臉色也通紅起來。

     「你在這裡,大家哪敢不來?」

     「你這傢伙重色輕友,我們只好來陪你了。」

    赤熾哈哈大笑,重重拍打著兩人肩頭,抒發內心的狂喜。

    後面的人也已經趕到了,遙獵、魅幽羽都認識二人。他們既然到了,無疑說明定陽與後方的通道已經完全打通,臉上都露出會心的微笑。

    遙獵呵呵一笑,上前與二人一一擁抱。

     「伐老大,路通了嗎?」

     「通了,全通了,五萬武士已經進駐定陽城,館主也到了,大概處理好定陽的事情就會趕來與我們會合,這片山區不再是被遺棄的孤島了。 」

     「好啊!太好了。」

    遙獵和赤熾興奮得像個小孩,在院落中飛縱跳躍,幾近顛狂。

    一張張笑容陡然綻放,就像夕陽的余光一樣燦爛,就連守門的武士也被他們感染,以笑容相襯。只有兩位鬼人沒有笑容,一個望著眾人凝思著,另一個卻把目光移向了東方。

    半個時辰後,藤忍也到了,隨同他一起來的還有邢烙等參議,和以觴寒為首的武士領袖群。沉浸在歡樂中的莊園又掀起了一波高潮,但這一次的主角卻是都城三傑。

     「大哥!」

     「二弟、三弟!」

    殤寒一把抱著二位兄弟,眼中真情流露,晶瑩的喜悅之淚悄悄落下,東方經歷如此大變,仍然能與二位兄弟再度重逢,簡直就是上天恩賜。而書清言和銘博拳也禁不住淚灑當場,偌大的正院霎時變成了溫情殿堂。

    藤忍引著龍館眾名參議側立在旁,靜靜地看著。他心裡明白,這裡將是青龍強者的中心,為了龍館也為了青龍國,青龍國內所有的高手都必須召集到這裡,共同對付未知的敵人,也許將來整個人界的精英都會聚集於此。

    歡笑平靜後,氣氛多了些凝重,畢竟危機在側,就算是再開朗的人也不能不面對這樣的事實。

     「各位坐下慢慢說,難得在此重逢,正是圖大事之機。」藤忍身為東海巡閱使,肩負欽差大任,地位最高,說話分量也最重。他一開口,眾人都沉默了。

     「赤兄!」藤忍突然朝赤熾抱了抱拳,態度極為謙遜。

    赤熾不明所以,從未見他如此客氣,不禁愣在當場,卻被身邊的伐越和邢烙推向正廳中央的主位。

     「這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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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妖族入侵第二章領袖
    伐越含笑道:「從現在開始,這裡是你的莊子。你是主人,自然要坐在主位上。我們都算是你的客人輎輓輍輑,墏墘塶塴怎能與主人搶座?快坐下吧!」

    赤熾越發糊塗,呆呆地看著眾人蒻菣萒蓑,摞摿摡摶見大家都點頭微笑,尷尬地抓了抓腦袋嫟嫡嫘嫝,駁駇駃骱吶吶道:「餵!說清楚一點,我怎麼越聽越糊塗了覝覟觨觫,趖趕趙跾我的莊子?什麼我的莊子?」

    盛宣誠按住赤熾的肩頭不讓他起身,又朝邢烙施了個眼色。

    邢烙心領神會,含笑道:「皇上已經把此處賜給你了,黃龍一脈對青龍國有恩,夕日未有封賞,一直是皇家的心頭大石,今日正好把這鷹莊送給赤兄弟,就算是黃龍別館。」

     「賜?」赤熾稍微明白了一點,汗珠也流了下來。雖然他心裡早已把鷹莊當成自己守護的地方,沒想到卻會直接劃到名下,還是青龍國皇帝御賜。

     「你不必多疑,總之,鷹莊附近方圓百里之內都是你的屬地,任何人進入其中都必須得到你的同意。」藤忍礙於身分不願露出獻媚之色,一直維持著淡淡的表情。

    赤熾一時不知所措,呆站片刻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事,哈哈笑了兩聲:「這個……多不好意思,那我就收了下來。大家也都住下吧!這裡寬敞舒服,比定陽城好多了,就這麼定了,我做主。」

    一轉眼就以莊主自居,眾人不禁莞爾,這個紅發青年簡直就是活寶,總能讓人感到輕鬆。

    但藤忍不識趣地岔開話題,轉首問道:「伐越,此處的旗號命人訂製了嗎?」

     「是,明天一早就能製好。」

     「好!從現在開始,鷹莊正式更名為黃龍別館,我已經命人將佈告張貼在定陽各處,奏章一併發往都城。」

    書清言和銘博拳對視了一眼,心裡都暗自吃驚,龍館豎起這桿大旗便能號召天下英雄,這小小的定陽,小小的黃龍別館也將成為世人矚目的焦點,成為武士中心。

    觴寒對此頗有微言,倒不是反對這個提議,只是藤忍的手法讓他不太高興。藤忍先斬後奏,竟替皇帝賜莊,多少有些僭越之嫌,若皇帝真的追究起來便是大不敬之罪,後果不堪設想。

     「大人——」

    藤忍擺擺手阻止書清言說下去,心中早已打好了算盤,不願給眾人再說話機會,客套兩句後,話鋒一轉便直奔主題,整個廳堂的氣氛也為之一變。

     「東方紫幕封天,是人界前所未見的巨變,相信在座諸位都已經看到了。如此異象必生妖孽,你我既然身為習武之人,有安邦定國之責,更何況,如此危機影響的不只是青龍一國,整個人界都會受到衝擊。」

    一開場,藤忍便把問題提升到整個人界的層次,在座之人都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背部,屏息靜靜聆聽。

     「青龍國乃至人界都將陷入滅頂之災的危機中,為了我們自己,為了東海之地,為了人界四國億萬百姓,我們不能再坐視不管。此次,在龍館的號召下,五萬勇士加入了破冰之旅,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便打破了東西方的通道,成績有目共睹,這是青龍武士的驕傲。」

    藤忍說到驕傲,先挺起了胸膛,而其他武士受到榮譽感刺激也抬頭挺胸,滿臉自豪。

     「但——」藤忍突然扯高聲音,口氣一轉,「這並不足夠,為了應付東方未知的力量,必須增加東面的防禦力量。

     「來此之前我們已經商量過了,無論東方發生什麼變故,都先設置兩條防禦。定陽是第一線,負責狙擊敵人的探路部隊,無論來的是什麼,就算是塊石頭也把它砸成碎粉。

     「六華山脈是第二線,以雲河盆地為中心,建立一個更強大、更完善的防禦體系,當然,我希望這兩條防線都能平安守住。」

    書清言、伐越等人都連連點頭,這是萬全的布防之策,藤忍清晰的思路和大局觀都讓他們極為佩服,能如此準確地判斷出情勢,這份功力絕不是與生俱來,而是經驗之道。

    觴寒忽然打岔問道:「按大人的意思,五萬武士難道都不夠?」

     「兩線防禦,五萬?還不夠填滿落鳳峽口。」藤忍不屑地笑道。

    觴寒被同僚小覷心裡不爽,冷笑著又問:「大人覺得需要多少人才足夠呢?」

    藤忍微微一笑,五指張開揚了一揚。

     「五……十萬?」觴寒倏地一驚。

     「我更喜歡有百萬,不過眼下要召集這麼多人,後勤補給有些困難,五十萬是下限,但要保障兩條防線的穩固,這麼點人實在不夠。」

    書清言插言道:「大人所言極是,若我們面對的是一個種族,五十萬的確不算多,只是五十萬人不是普通士兵,而是武士,還要實力不差的武士,這恐怕就有難度。青龍國雖大,但要召集這麼多人……不容易啊!」

     「書三少所言極是,因此我打算以黃龍別館及青龍朝廷的名義發佈公告,向諸國召集勇士豪傑前來。」

     「向三國求援?」

    眾人已經捕捉到藤忍的思路,都不禁倒吸一口涼氣。這個人不僅要控制青龍國的武士群體,還要號令四國,把人界的武士都籠絡到自己的麾下。

    邢烙比其他人更能明白藤忍的心思,紫色大幕就像惡夢一樣纏繞在思緒間揮之不去,如此巨變實在是千古罕見,集合人類所有的力量共同防禦,也是合情合理之舉。

    當然,龍館可以藉此機會提升影響力,於公於私都沒有理由反對這個提議,而且對於在座的人而言,也都是利大於弊。

     「我同意。」

    參議們都站了起來,伐越、盛宣誠也離開座位。殤寒原本不太贊同,但轉念一想,四國武士集於青龍國,無疑對青龍國的威望有極大幫助,而且各國武士未必會聽從龍館的決定,如此一來可以壓制藤忍的野心,因此也舉起了手。

    書清言和銘博拳雖然各有心思,但大哥都同意了,也沒有理由反對。

    廳堂中展現萬眾一心的畫面,但畫面也定格在這一刻。

     「我反對!」

    門外傳來尖銳的聲音,隨即飄入一個美麗的身影,彷彿一片輕雲,眾人不用細看也明白是鬼使到了。魅幽羽美麗的外表與冷若冰霜的面孔形成鮮明對比,立即吸引了所有註意力。

    藤忍皺了皺眉頭,這個想法已經策畫多日,反覆思考多次,覺得萬利而無一弊,幾乎無可挑剔,實在沒有想到鬼使竟然公開出言反對。

     「看來鬼使大人別有高見,在下聆聽教誨。」

    魅幽羽掃了一眼驚愕的眾人,架子一端顯示出雍容華貴之氣,侃侃而道:「藤大人初來,還不明白定陽情況,這番計劃雖然精妙,卻有些紙上談兵之嫌。」

     「哦!藤某的計劃竟如此不堪,倒要請教一二。」藤忍的口氣極平和。

     「此安排法度嚴謹,思慮完整,若是一月前,本使絕對雙手贊成這個議案,可是時過境遷,現在再用此法已經不合時宜了。」

    藤忍心中不快,正欲出言,忽見赤熾、書清言等人都暗自點頭,心中一動,意識到定陽果然發生了意料之外的變化,如此說來,倒真是自己的話不合時宜。

    他是梟雄,氣量自然不比常人,含笑問道:「莫非,又發生了什麼變故?」

    魅幽羽沒有回應,只將目光移向主位上的赤熾。

     「看來熾兄弟知道。」

    赤熾第一次在如此重大的決策會議擔任主角,即便是膽大包天的他,多少也有些不適。他是個樂天知命的勇士,並沒有決策者那樣的氣魄與威懾力,因此一直一言不發,直到魅幽羽進來,才似乎找到一些感覺,此刻見藤忍發問,便起身相應。

     「變故算不上,只是發現了一些小秘密。」

     「秘密?」

     「朱雀的道術、白虎的幻術、玄武的法陣、青龍國的自然教法術,都無法在紫色區域使用,不然六識會被封閉,除非拖出紫色區域,否則就是一個死人。」

    簡單直白的描述,讓正處於完成破冰之喜的人們無不大驚失色,一個個不由自主地從各自座位上站了起來。藤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驚愕,騰身而起,雙眉緊緊地鉤在一起。

     「那是一個純武之地,嗯,暫時是!」

    魅幽羽淡淡一笑,接口道:「現在各位應該明白了,紫色區域和我們現在的世界需要兩種不同的力量,各位引以為傲的特殊力量在那片區域是自殺毒藥,當然,我這個鬼人進去也會變成廢物,這就是現實。」

    幽默的口吻並沒有帶來笑聲,人們的表情都緊繃著。這是意料之外的麻煩,身為武士最討厭的就是擁有能力而不能施展。

    邢烙打破了詭異的寧靜,問道:「如此說來,在紫色區域中,肉搏式的戰鬥更加合適?」

     「可以這麼說。」

    藤忍已經完全明白自己碰到了什麼樣的難題,目光深邃得可怕,緩緩坐回原位後一言不發。

    其他人各自歸座,但氣氛依然凝重。一個限制特定力量的區域,要想在其中獲得勝利,策略就變得更加重要,此時需要的是謀士,而不是勇士。

    赤熾自知不擅權謀,聳聳肩道:「你們想好方法,我只負責衝鋒陷陣,其他的事可別問我。」

    夜魈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冰冷的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頭。身為主人這種時候絕對不能胡說八道,赤熾心領神會,回頭笑了笑。

    魅幽羽看在眼中,眸子閃出一道異樣的光芒。

    藤忍已經理出了脈絡,只是單憑軀體力量的戰鬥並非武士的強項,換成軍隊倒是很合適,但他絕不能容忍軍方搶走這次翻身的機會,因此隱而不發。

     「不知道鬼使大人有何良策?」書清言對魅幽羽的印像不差,因此態度也極為友善。

     「依我之見,藤大人之計可行,但要修改一下。第一,召集令繼續發布,改為黃龍山和龍館的名義,目標是人界所有的武士,手法如何運用,以後再細細商議。」他看了眾人一眼,心中早有定計,暫時不肯吐露而已。

     「第二,請皇帝派出使團出使三國,陳明利害關係,向三國邀請援軍,尤其是騎兵部隊,紫色區域內更適合大規模的軍隊作戰。」

     「這個恐怕……」

    魅幽羽微微一笑,截住了伐越的話,道:「我知道求援會損害青龍國的威嚴,因此用字上還可以斟酌,或許邀請三國使團來定陽看一看紫色世界,或許在這裡舉行小規模的騎兵演練,這樣消息很快就會傳回各國,唇亡齒寒的道理大家都明白,面對人類的危機,他們絕不會坐壁上觀。」

     「可行。」

    藤忍一點頭,其他人都不再發表意見。

    魅幽羽微微一笑,道:「這兩個是前提,也是眼下最直接有效的應對策略,剩下的便是細節商討。」

    眾人各自思量,定陽的局勢不明,眼下的確只有這兩點可做。

    赤熾忽然插嘴道:「尋找紫色區域的特性並加以突破也是重點,要是有更多人可以一起試煉,效率會更高,現在只有我們三個,不知道哪天才能找到突破點。」

    遙獵和銘博拳都深以為然,連連點頭附和,一個月所耗費的精力只怕比一年還要多,六識被封後,身體的機能似乎也受到了一定影響,擔心會留下無法解決的後遺症。

     「試煉?」

     「嗯!」書清言點頭應道:「這一個月來,他們三個每天都在紫色區域內挑戰,一日兩到三次,每次都累得幾乎虛脫,如果再這麼下去,恐怕都要累死了。」

    藤忍等人都露出敬佩之色,向不知名的力量挑戰是英雄本色,三人的豪情勇略與膽識,足以為世人稱道。

     「觴大人,這事交給你如何?從那些武士中挑些實力高強、體魄健壯的一起試煉。」

     「義不容辭,這事就交給我吧!」

    觴寒已從兩位兄弟那裡聽說了赤熾的事蹟,心中也有結納之意,既然是他提起之事,又與二弟有關,自然不會反對。

    藤忍滿意地點點頭,道:「東方除了那些光芒氣霧,還有其他動靜嗎?」

     「暫時沒有太多動靜。」

    廳內突然沉寂,人們既擔心敵人的出現,又盼望敵人的出現,有了目標才好做事,現在卻必鬚麵面俱到,盡量做到萬無一失,壓力自然不比尋常。

     「餓了,吃飯吧!」

    赤熾用本色打破了寧靜,無論世界如何變化,日子也還是要一天天過,愁也沒用。

    用罷晚飯,他們換到了東苑的望楓閣。那是一座二層小樓,建在山崖邊的一處平台上,樓側便是萬丈深淵,白天時分可以看到氣吞山河的壯麗景色,也是觀賞日出的好地方。

    擠在較小的空間,緊張感與壓迫感更重,也許是吃了飯的關係,許多人都在閉目養神。

    赤熾在擺弄他那把黑雕大弓,遙獵拿著佈在擦槍,三傑交頭接耳,藤忍也與幾位參議小聲嘀咕,就連兩位鬼人都默不作聲。魅幽羽望著窗外靜思,夜魈則默默站在赤熾身後,誰也沒有觸及敏感的話題。

    魅幽羽掃了一眼,這一晚的相處,讓他對在座的人多少有些了解。

    赤熾、遙獵、盛宣誠、藤騎和銘博拳可以歸一類,算是武強文弱的勇士豪傑;伐越、邢烙是能吏實幹型人才;書清言智謀過人,口才了得,其思路之敏捷還在藤忍之上,可以算得上是絕頂的謀臣,武技似乎也不差。

    藤忍一代梟雄,謀略、政治、軍事無一不通,可以說是集大才於一身,可以任大事,可惜為人陰沉、手段毒辣、形像不佳,政治爭鬥尚可,這種關乎人界的大事則多少欠缺了些正氣。

     「這裡真是人才濟濟……可惜缺了一種人才。」

    魅幽羽的一句話勾起了所有人的好奇,紛紛投以驚訝的目光。

     「哪種人?」

     「領袖!」

    許多人都皺起了眉頭,尤其是藤忍。他自問在這些人中,自己的聲望地位都最高,武技也不弱,魅幽羽卻一口否定了自己的領袖能力,心中頗為不服。

    藤騎更是直爽,大聲問道:「誰說這裡缺少領袖?我大哥是龍館之首、國家重臣,三傑也都是皇上近臣,地位超然,難道他們都不合適?」

    魅幽羽笑而不答,但答案早已寫在臉上。

     「莫非,只有你能做領袖?」

    魅幽羽淡淡地道:「我也不適合,因為我是鬼人,統馭不了人類。」

    連自己都否定,眾人這才真正正視魅幽羽剛才的那一句,心裡都在問,「什麼樣的資格才能成為領袖?」

     「不是我看不起各位,只是突然有了這個想法而已,這一次並不是一方之爭,也非一國之爭,更不是一界之爭,而是整個世界的戰鬥。

     「如此浩大的戰鬥需要一個強大的領袖,他不僅僅需要實力,還有勇氣、鬥志、戰意、決心、信念、膽識、智慧、手段、忍耐力、意志力、洞察力、分析力、決斷力……」

    所有人都不再說話了,誰也不敢保證自己擁有全部資質,畢竟人都是有缺點的。

    然而也有例外,赤熾由始至終都沒有反應。在他看來,領袖這種事情根本不用定,事情發展下去,有能力的人自然會浮上水面,否則即便找個了好「領袖」,沒有實力也一樣完蛋。

    他甚至輕鬆回頭對夜魈開玩笑道:「領袖有什麼大不了?沒有人想幹,我來就好啊,反正又不花錢。」

    夜魈白了他一眼,卻陷入了沉思。這個傢伙論實力不如魅幽羽,論智謀不如書清言,論手段不如藤忍,無論怎麼看都不具備成為領袖的資質。

    可這個人卻有一種奇妙的魅力,她的實力明明比他高,卻莫名其妙地成了他的助手,不能不說是奇蹟。

    氣氛過度沉鬱,魅幽羽見狀,連忙一轉話鋒:「召集來的武士需要軍隊化,按他們的特性組編,技巧型和力量型的武士需要應用在不同的戰場,此外,還有狙擊隊和巡邏隊,防線如此之長,難保敵人不會繞路滲透。」

    魅幽羽不愧為鬼界高手,思路井井有條,佈置清晰明了,就連藤忍也自嘆不如,而將武士軍事化的提案最得他心,既然不能讓軍隊直接參與防禦,而戰鬥又需要一支強大的軍力,將野武士軍人化是最好的辦法。

    藤忍沉聲道:「此事我親自去辦,五萬野武士參加破冰之旅,無非就是要去掉一個野字,他們既然想正名就給他們機會,再許以封爵的話,這些亡命之徒必然更加瘋狂,擁有這樣一支武士大軍,戰力只怕能抵得上十萬軍隊。」

    參議們無不出言附和,藤騎更是鼓掌叫好,氣氛頓時熱鬧了起來。

    但書清言一句又把氣氛壓了下去,「召集三國軍力、豪傑都需要時間,只怕最少也要一年以上,緩不濟急,敵人也許明天就會出現,側重點還是偏向眼前的佈局為妙。」

     「書公子說的沒錯,召集三國力量是長遠打算,眼下需要做的就是防禦敵人突襲,因此巡視工作和整編現有力量的工作最為重要,有一支隨時出擊的部隊則是當務之急。」

    書清言搖了搖頭道:「編組武士固然是好,但是各位應該很清楚,敵人一旦出現便是頂級高手,普通武士恐怕只是送死。」

     「這個我同意。」銘博拳舉起了右手。

    藤忍臉色微沉,這一句切中了要害,敵人要嘛不出現,一旦出現便是頂級高手,也只有在場這些人有實力應付,除非能在短時間內調集更多高手前來。

     「寫個文告,召集各武門的精英前來如何?」

     「這倒是可行,只是也要時間。」

    赤熾坐在正中,靜靜地看著廳內眾人激烈的爭辯,心中感慨萬千。進入青龍後認識的豪傑英雄大都在此,藤忍、魅幽羽和書清言都是文武雙全之人;伐越、銘博拳都是能乾之士;立在身後,倒提巨鐮的夜魈則是武士高手,可謂人才濟濟,自己竟能成為其中一員,突然有種幸福的感覺。

    夜魈彎腰在他耳邊問道:「你是主人,怎麼一言不發?」

     「嘿嘿,我和你一樣,只會打架,動腦子的事還是讓他們去做吧!」

    夜魈白了他一眼,卻喜歡這種有自知之明的人,如此關鍵的時候,最忌上位者剛愎自用,沒有本事卻亂下決定。

    吵雜聲中,突然竄起魅幽羽尖銳的聲音,立即壓住了所有聲音。

     「各位,你們似乎選錯了論題,整編武士也罷,召集精英也罷,都很正確,但有必須有一個前提……」

    他掃視一眼,森然冷笑道:「權力,執行這些計劃的權力,我們並不是這片土地的擁有者,如果我們要想擁有決策權,就必須做更多的事情││藤大人,你說是吧?」

    藤忍一點即透,神色凝重地點了點頭,卻沒有發表意見。權力是他想要的,卻也是他害怕的。龍館勢危,他名為皇親,實際上並沒有多少權力,這次也不過是藉用欽使的名義行使權力,一旦任務結束,又會變回一個普通的武夫。

    魅幽羽所指的便是如何穩固權力,避免權力者頻繁更迭帶來的不便與禍患。然而現在伸手問朝廷要權,不免會招來許多非議,只怕對藤氏一門不利,心中不禁猶豫。

    青龍國的官僚系統極為完善,要想擅權是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所有權力都需要皇帝的支持,即便再有才能的人,少了皇帝的認可也只能默默無聞。

    都城三傑對這個議題了解更清楚,他們都是皇帝近臣,對於少君的脾氣性格極為了解,若把實情傳回都城,皇帝十有八九會派文職宗室前來執掌權力,萬一派來一個庸才,那將是滅頂之災。

    魅幽羽冷笑道:「若要應戰就必須有穩固的權力,若沒有統一的指揮權,單憑這些人只怕連一成勝算都沒有。」

     「三位大人,這事只怕需要你們協助了。」藤忍朝都城三傑抱了抱拳。

    書清言一方面擔心指揮權不統一影響防禦佈置,另一方面也擔心龍館坐大。藤忍此人野心勃勃,解決了敵人後會有尾大不掉的禍患,沉吟了半晌才應道:「其實皇帝年輕睿智,只要痛陳利害,一定會有聖裁,至於誰來掌權更加合適,只怕還要仔細斟酌。」

    問題居然又回到魅幽羽最初的問題上——領袖,沒有一個像徵式的人物,一切似乎都變得搖擺不定。

    許多人此刻才真正明白魅幽羽提出那個問題的本意,如果這個問題不解決,許多事情都會受到影響。

    沉默,還是沉默,領袖的人選就像天空的星星一樣無法觸摸。

    皇帝也許是一個選擇,可是那個沒有任何經驗、重文輕武的少君,能否擔當這個重任還是一個謎,其他國家或許有人才,但那至少是一年半載的事情了,對眼下的局勢沒有任何幫助。

    在座之人,還有誰能承擔這個大任呢?

    這是關係到人界未來的大事,誰也不敢輕易下決斷,就連魅幽羽也沒有自信,顯得猶豫不決。眾人熱烈商議了一夜,其他成果倒是不少,但真正需要解決的問題卻是一籌莫展。

     「累死我了,各位,先睡一覺再商量吧!」

    赤熾突然站了起來,打了兩個呵欠後在眾目睽睽之下率先離開了。

    遙獵搖了搖頭也走了,與魅幽羽、藤忍相比,他也算是勇將型,因此從會議開始到現在一句話也沒說過。

    夜魈如今已經像是赤熾的影子,赤熾一走,她也消失得無影無蹤,其他人也魚貫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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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妖族入侵第三章權力
   
    藤忍、書清言和魅幽羽三位智者留了下來槁榓榚榖,菛萣蒠蓌相互對視一眼,都露出苦笑漲漞熇煽,摫搫摲摑拯救人界的大事竟要落在他們三個人的肩上。誰也沒有想過,也許接近權力是一件愉悅的事情瘍瘖瘕瘋,箋粺粹精但在權力之間搖擺就適得其反了。

    商議之初,他們都是從自己的角度考慮事情睯瞍瞂睿,榐槁榓榚如今他們才發現自己竟然在為人界的生存出謀畫策,思考的空間突然之間擴大了無數倍朄朅朢榰,頗颱颯颮不但要考慮定陽一處,還要考慮四國。

     「只有我們幾個恐怕要累死,從現在開始必須尋找人才,需要更多更多的人才。」

    魅幽羽心中一動,左右掃視了一眼,屋內只剩下三人,壓低了聲音道:「權力必須爭取到定陽來,權力中心也必須在這裡,只有這樣才能隨機應變,面對任何問題都可以用最快的速度做出最準確的決定,所以這個權力中心必須獨立於青龍國,也必須獨立於任何一個朝廷。」

    書清言和藤忍都嚇了一跳,他們一個是皇家血脈,另一個是新皇寵臣,這種大逆不道之舉連聽都不敢聽,何況是做。

     「這……恐怕朝廷不會同意。」

     「前線有前線的作用,朝廷有朝廷的作用,這種事情只要我們心裡清楚就好,否則每次我們決定的事情都要送到朝廷等待皇帝的聖裁,不但拖遲時日,還會坐失良機。再者,若四國都派兵前來,任何事情都要四國一起同意才能辦,那可真是自找沒趣了。」

    藤忍和書清言都是聰明之人,其中利弊早就嫻熟於心,只是事關朝廷的名譽、皇帝的權威,都不便出聲。

    魅幽羽洞若觀火,輕笑道:「你們不必擔心上面的壓力,這裡名義上的領袖不是你們,而是黃龍之子赤熾,只要我們同意,那個愣小子絕不會推卸責任,不過他目前還沒有領袖的氣質,暫時還不需要用到他。」

    想到赤熾的個性,書清言立即點了點頭,若論相交,沒有比赤熾更好的人選,絕對會為朋友兩肋插刀,然而把他擺上這樣的位置,心中多少有些不安。

    藤忍較為謹慎,沉吟了一陣後道:「即便我們擁有了權力,戰鬥也未必會按照我們的意願發展,軍方、朝廷、武士未必能都聽從安排,必須有桿大旗豎起來,讓每個人都能站在旗下戰鬥。」

     「繞來繞去還是這個問題。」書清言苦笑著搖搖頭,硬找個領袖出來不是難事,但要積累那麼大的影響力,不是「隨便」二字能承受的。

     「武士群倒是可以,朝廷也可以遊說,只是軍方不太好控制,我們這裡也沒有軍方的人,他們未必會買帳。」

     「那位曹將軍好像也是赤熾的生死之交吧?請他前來,軍方必定欣然同意。」

     「這倒也是,只是他的官職還不夠高,影響力也不夠。」

    魅幽羽輕笑道:「這個好辦,官職之事你二位可以幫忙,影響力更容易,龍館、黃龍山,加上我這鬼使一起支持的人物,就算是白癡也會名動天下。」

    風聲又大了,吹得呼呼作響,連小樓也發出了吱呀的聲音,似乎有意要隔絕智囊小組的機密對話。雖然缺乏了一個領袖,但這個智囊小姐已經開始擺弄權力遊戲,為曠日持久的大戰奠定基石。

    但離開時,三人的心情依然沉重。沒有權力,這一夜的對話與茶客間的閒談沒什麼區別,縱使偷天換日之計也只是紙上談兵,為了讓所談之事變成事實,要走的路還有很長很長。

     「藤大人留步!」

    藤忍正準備前往青檸小院去見赤熾,聽到叫聲立即停步,卻見魅幽羽一閃而至。

     「鬼使大人還有何事?」

     「席間的話還望大人見諒,我不是貶低你的能力,以你的才能完全適合成為領袖,卻不是這場戰爭的領袖。」

     「我明白,因為我缺少正氣。」

    藤忍並非氣話,這晚他已經想通了,站在權力頂峰的人不一定是領袖,領袖有一座屬於他的更高山峰,需要讓所有人都看到。魅幽羽的建議並不影響自己的權力,只是為日後的戰鬥點出了一個關鍵。單就這份才情而言,自己的確不如,或許說是當局者迷。

     「人界需要一個帶來希望的領袖,而不是權謀家,所以這一次你我都只能成為配角,其實有時候站在配角的角度看事情,感覺也很不錯。」魅幽羽淡淡一笑,若秋風拂葉。

    藤忍沉默了很久,才再次開口問道:「大概所有人現在都在思考這個問題,只有確立了核心,權力才能夠分層下放,形成完整權力系統,沒有中央的棟樑說什麼也沒用。不知閣下心中是否已經有人選了?」

    魅幽羽望向天際,喃喃地吐出一句,「如果那個人可以出現,非他莫屬!」

    東西道路貫通,那些準備逃跑的人立即行動起來,定陽城幾乎在一夜之間不見一半人,天亮後又不見了另一半,因為藤忍以欽差的身分發表了通告,把定陽劃成特別管制區,任何平民不許逗留,就這樣,把定陽縣內所有的平民都送往西方。

    一日之內,定陽已經沒有平民,野武士完全佔領了這孤島般的小城。

    從參加破冰之旅開始,他們的動力來自於正名,而今行動成功了,凝聚他們的力量也開始弱了,不習慣受到約束的野武士們開始各懷心思,彼此間的吵鬧和爭奪也越來越多,定陽城又有陷入混亂的跡象。

    藤忍只能帶著手下進駐定陽,一方面安撫武士,一方面統籌全新的權力架構,即便暫時沒有領袖,領袖小集團的權威還是需要豎立的。

    相比之下,赤熾就輕鬆多了,繼續進行他的突破試煉,而遠離麻煩又危險的權力爭鬥,是他給自己的箴言。

    一個月的試煉沒有一次成功,而且每一次都累得虛脫,然而他自己明白,這一個月提升的實力只怕抵得上五年的成績,肉體在六識被封的特殊狀態,呈現出異常的反應——這一點是夜魈告訴他的——肌膚泛起了紅光,表面像抹了一層油。

    而他內府和元神的進步更是明顯。這也很正常,元神每日被封在內府之中,要想突破就必須不停地增強元神力,從而抗拒內府外那一層至今還不清楚的力量,而元神力的運用更是精煉了許多,三種不同的力量在他的控制下伸縮如臂。

    當然,誰也不會滿足於這些,沒有突破就意味著一旦在紫色區域內開戰,他們就必須放棄強大的力量,那與找死沒有什麼區別。

    時間一天天過去,更多武士被挑選出來加入了試煉行列。由於黃龍山的威名,赤熾的地位與日俱增,只是他的特殊外形多少有些負面作用。

    此時,一個半官方的特別組織悄然成立了,書清言命名為「殺紫」。

    誰都知道,這將是應付未來變化的核心組織,然而,此時的它顯得相當脆弱,人數也極為有限。

    由於缺乏定海神針般的領袖,藤忍和魅幽羽選擇先建立首領層,成員除了他們二人還有書清言和殤寒,四人組成了組織最高層。

    第二層為實務層,包括伐越、盛宣誠、邢烙及龍館的眾參議。

    第三層為行動層,分為監察、行動、策畫、後勤四個小組,從五萬名武士中挑選精英組成。最低層便是普通武士,數目雖然不少,但沒有人知道「殺紫」,他們都以為自己在官府的架構下工作。

    由於打的是朝廷的旗號,因此幾乎沒有人拒絕出任職位,最多也就是討價還價,要求更大的權勢和地位,但並不足以影響「殺紫」的組建和運作,一切都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

    赤熾、遙獵、博銘拳和夜魈名義上並沒有參加組織,地位與四首領平起平坐,相等於客卿的位置。這是因為四人主要負責的是試煉,與組織的實務無關。

    赤熾還有另一個身分,就是黃龍別館的主人,揮舞黃龍大旗號召天下英雄的旗幟。只可惜藤忍向外部發出的公告從來都沒有提「赤熾」之名,只用「黃龍之子」和「黃龍別館」,這一點讓赤熾相當鬱悶。

    組織歸組織,實際操作並非依據地位和身分,觴寒和邢烙負責控制那五萬名武士,伐越等龍館弟子負責內務,參議們負責與西部的連絡,藤騎負責定陽的治安。

    一切似乎已經進入戰爭狀態,緊張感甚至透過使者傳到了西面,而藤忍、魅幽羽和赤熾署名的聯合報告,送到皇帝的書案時,舉朝都被震動了。

    紫色天幕雖然是千古奇觀,但僅僅四個字最多只能招來一片嘩然,卻不足以引起人們高度重視,反倒是藤忍的兩項建議:召集四國武士和邀請派出三路使團,引發了巨大的爭議。

    青龍朝野並沒有完全意識到東方將要發生什麼事,現在依然是門派思路主導著官員的行動,軍方、武士、朝廷文官系統相當掣肘,藤忍的議案無疑成了引發更激烈爭論的火星,結果什麼事都處於「待議」狀態,白白浪費了彌足珍貴的時間。

    藤忍當然不會把所有指望都押在朝廷上,看似清明實際混亂的政局,讓他不敢有太多期待,因此,他又派出數名龍館參議,帶著召引天下英雄的檄文前往各處,希望能在平民間引發騷動。

    定陽的氣氛既緊張又平靜,五萬多武士漸漸習慣了山區的生活,在源源不絕的資源供給下,他們不必再為吃飯發愁,可以專心地修煉和整編。

    短短十日,已經把五萬人重新編組成一支由五個分部組成的大軍,遠程攻擊部、近程攻擊部、突襲部、巡邏部和後勤部,每部都由著名的武師負責,名叫「部督」。

    每一個部下面又分成若干支隊,領袖名曰「司督」,架構之嚴謹不亞於軍方,甚至有人私下說是定陽國的「國家衛隊」。

    此時,鷹莊突然迎來了三位特殊的客人,為戰意高漲的定陽掀起新的波瀾,氣氛也為之一變。

     「是你們!」

    看到莊門口三張熟悉的面孔,赤熾既驚訝又興奮,忍不住大聲驚叫。

    和澤、裁尉光與乂義,三位冥界使者從遙遠的玄武國來到這東海之濱,雖然風塵僕僕仍顯得精神奕奕,看到外表依舊古怪的赤熾,都露出會心的微笑。

     「我們找得你好苦啊!」

     「我也想你們!來得正好,有很多事情要請教你們,快跟我進莊。」

    赤熾的熱情讓三位遠方來客備感親切,長途跋涉的疲勞彷彿也減弱了,人界大地也就只有這麼一個人算得上是朋友,也只有他可以依靠。

    時間已經入夜,恰好正院中正舉行小型宴會,藤忍邀請了「殺紫」所有司督級以上的部屬,來到已更名「黃龍別館」的山莊小酌。酒宴剛剛開始,正是最熱鬧的時候,推杯換盞,好不熱鬧。

    見赤熾領著三名男子走進來,遙獵等人都放下手中酒杯好奇地打量,裁尉光的禿頭形象固然特別,乂義與和澤白皙如雪的肌膚也同樣特別。然而,三人身上透出的強大氣勢最讓人驚訝,舉手投足都氣勢十足,一看就知道是一流高手。

    赤熾原本興沖衝引三人而來,但看到這麼多人在座,忽然想起三人冥使的身分,不禁有些猶豫,不知道該不該直接挑明他們的來歷。

     「紅毛猴子,怎麼不介紹一下朋友?」遙獵笑著叫道。

     「他們是……從玄武國來的朋友。」

    銘博拳起身抱拳行了一禮,含笑道:「玄武是武技之鄉,難怪三位朋友一進來,便讓大家感覺到無形的壓力,想必都是高手,在下銘博拳。」

    三冥使在人界待久了,多少了解一些人界的習慣。他們朝眾人抱了抱拳行禮,又自報姓名,態度平和謙遜,給人留下極好的印象。

    赤熾知道三人來意,也知道冥人不需要吃喝,因此沒有帶往主位,只引到偏廳的一張空桌旁坐下。這一舉動頗讓眾酒客不解,倒是魅幽羽略略猜到了三人的身分,心中大為驚訝。

     「三位別來無恙,能在這裡見到你們真是太好了。」

    乂義一把拉住赤熾的手,感慨良多地道:「當日一別,以為你只是說說,沒想到真的到了這裡。」

    赤熾微微一嘆,雖然經歷了許多,但真正的目標依然沒有達成,若是武神在此,何愁敵人來犯?

     「你們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我們先到了黃龍山,可惜什麼也沒找到,後來在玄武國遊蕩了一陣,在港口聽說東海發生怪事,想起你說的傳言,便起程來了。」

    乂義微微嘆了口氣,苦笑道:「人界的命運和冥界一樣,都陷入一場劇變之中,相比之下,人界的危機只怕更大。」

     「是啊!」和澤也是嘆息苦笑,期待救世者的心情漸漸淡了,取而代之的是對未來的絕望。

    赤熾完全明白三人的心情,伸出雙手同時拍了拍和澤與乂義的肩頭,安撫著比自己大一倍的冥人,「敵人還沒出現,機會還存在,只要拼命也一定會成功。」

     「希望如此吧!」

    赤熾有心刺激三人,突然壓低聲音道:「你們知道嗎?鬼界已經遇上大麻煩了,鬼門被毀,妖族大舉入侵,殺得鬼人節節敗退,如今的情況已是岌岌可危,人界和冥界都面臨同樣的麻煩,仙界大概也不會獨善其身,現在不只是一界的麻煩,而是這個世界的大麻煩。」

    三人大吃一驚,驚叫聲幾乎衝口而出。幸虧三人自製力極強,硬生生壓了下來,臉色卻越來越凝重。

    赤熾指朝正廳的酒宴一指,輕笑道:「如果你們不信可以去那邊問問,席間就坐著兩個鬼人,他們現在無家可歸,正全力協助人界,準備迎擊即將出現的敵人。」

    三冥使都覺得腦袋嗡的一聲,思緒便像絲網一樣纏住了,有種天地之大不知該往何處的無奈,唯一能讓他們保持理智的,還是那個夢一般的人物。

     「沒有查到武神的下落嗎?」

    赤熾不知道說什麼才好,只能搖頭。若那個身影在此,席間也不必為了誰是領袖而煩惱,有了那個身影,人們會更有自信,未來也更有希望,他很想衝口說出「有」,但事實就是事實,東海已經變成另一個世界,而傳說的身影依然沒有出現。

     「現在該怎麼辦?」乂義無助地看著兩個同伴。

     「冥帥大人下的是死命令,不找到武神絕不能回去。」

     「可人界也遇上這種事情,還能找到武神嗎?」

    經歷了太多危機,赤熾比任何時候都要輕鬆,「三位要是願意,可以留下來一起做事。」

     「留下來?」

     「鬼人都留下來了,冥使留下來也很正常,何況既然是這個世界的大災難,在哪一界打仗好像也沒什麼區別。」

    話雖然淺白粗俗,卻無意中切合冥皇斷戈「四界統一戰線」的思路,不能不說是英雄所見略同。當然,此刻的赤熾還無法用那麼文雅的字眼來表達,他只知道如果人界完蛋了,敵人絕不會就此罷休,鬼界、冥界、仙界都會受到更大戰火的波及。

    想到冥界危機重重,正是需要人的時候,留下來幫忙人界抗敵顯得不太合適,只是上命在身,沒有找到武神無顏回去覆命,三人都顯得很猶豫。

    了解三人的難處,赤熾不禁笑道:「這還不容易?一個人回去問問就是,我倒覺得冥界也需要知道人界的動靜。」

    三人商議了一陣,覺得眼下的局勢必須通知冥界,的確沒有必要三人同去,最後決定由行動最快、口才最好的和澤回去,裁尉光和乂義暫時留下。

    於是,黃龍別館又多了兩員大將。

    酒宴依舊,推杯換盞喝了一個多時辰,人們依然沒有盡興,而重新投入酒宴的赤熾,也大口大口地灌起酒來。

    打通了道路,無數物資源源不絕地從西面運來,朝廷雖然對如何應付東方的危機存在爭論,但提供物資沒人有異議,美酒自然也是源源不絕,更重要的是不用花錢。

     「來,乾了!」

     「乾,誰不乾誰是懦夫!」

    魅幽羽總是淺嚐輕啜,不像其他人那樣豪飲。鬼人愛酒、愛色、愛任何形式的享受,但他現在卻沒有那份心思,目光總是停在三張陌生的面孔上。

    書清言留意到他的神情,移到他身邊坐下,小聲笑道:「鬼使大人似乎對玄武國的朋友特別感興趣,一晚都在觀望。」

     「沒什麼,只是覺得他們三個氣勢不凡。」

     「這倒是。平常武士的真氣遊走於經絡,可這三個人身上似乎有真氣附著,如同露水一樣貼在身上,這樣的功力我還是頭一回見到。」

     「因為他們練的武技非同一般。」魅幽羽微微一笑,小飲了一口。

     「玄武的武技著實讓人欽佩啊!武神的故鄉,自然是高手雲集。」

    魅幽羽微微一愣,目光再次凝望冥使,之前倒是沒有把三人與武神聯想在一起,經書清言一提,又想起鬼界那些資料,似有所悟地點點頭。

    乂義三人不飲不食,都靜靜地坐在席上,思緒卻早已回到冥界。三人都是純正的冥人,耿直率真,不喜歡矯揉造作,更不喜歡想陰謀動心眼,憂思便直接反應在他們的臉上,眾人都看在眼中。

    藤忍礙於身分,給身邊的人施了個眼色。邢烙拱手問道:「三位玄武國的朋友為何愁眉不展,難道這美酒佳餚不能盡興嗎?」

     「哦,不……不是不是,只是我們……在想事情而已。」

     「莫非是東方之事?想必玄武國內無人知道天象已變吧?」

     「嗯嗯。」和澤支支吾吾地應了一聲,反應遲鈍且緩慢。單看這些反應並不像絕頂高手,讓不少人都心存懷疑,然而礙於三人是赤熾的客人,都不好相問。

    赤熾搔了搔腦袋,沒想到坐一坐也惹出麻煩,撇著嘴道:「和澤,有事的話就不必勉強了,現在立即起程。」

     「好!」

    和澤也不客氣,身子一晃帶著一道長影便出去了,神奇的是人已經走了一盞茶時間,影子居然還殘留在空中。

    這一手把在場的人都鎮住了,魅幽羽未見過冥武技,見了也暗暗點頭。

     「妙啊!玄武武學果然是天下武學的大宗師。」

    赤熾卻知道這一招並不只是身法,而是一招絕殺技,名叫「殘影幻刃」,空中殘留影子是力量的凝合現象,依然帶有強大攻擊性,常人見對手逃走都會放鬆心情,極容易觸及殘留的影子,可一旦相觸,力量就會突然爆炸,粗心大意的人極有可能因此受重傷。

    世上最強大的攻擊技,果然要數冥武技,像殘影幻刃這樣的詭異攻擊術已經算異類了,若換上那氣吞山河的狂攻之技,只怕一個人就能毀滅這座莊院,可惜以前沒多學點,自己還真是懶鬼啊!

    雖然自嘲,赤熾卻沒有絲毫改變主意的興趣,尤其去學武技,倒不如全力把紫光區域的特性破解了,還有火焰的力量需要鑽研……

    他忽然發現,自己這一個多月的試煉竟然忽略了極其重要的一點——

    元神力受到限制不假,但如果同樣的武技不需要元神力便能施放,那麼即便在紫色區域,也一定可以隨心所欲地施展。

     「嗖!」


    人們還在為那條殘影驚愕之際,又一條紅影劃過空間,雖然沒有留下殘影,卻足以吸引人們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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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妖族入侵第四章道士
     「這小子怎麼了?」遙獵騰地跳起來,
一個箭步就衝出正廳,像是心靈感應般望向東面幛幗幙幣,蓉菬萓蒨果然看到一絲紅色消失在牆頭,心中大感驚訝。

    其他人都不明白髮生什麼事鉸銓銥銢,暡朄朅朢卻又發現兩條殘影留在廳中,正是乂義與裁尉光。他們以為赤熾的離去與和澤有關碳碪碴硾,寞寡寣實擔心出了大事,追了上去。

    夜魈猶豫一陣僥僗僝僬,瞅瞃睯瞍也閃身追了上去。

     「這些傢伙……」

    藤忍和書清言莫名其妙地對望一眼。赤熾做事一直都是隨心所欲,這樣的行為倒也不算什麼大事,倒是剛來的三人實力超群,引起他們的懷疑。

    而魅幽羽則慢悠悠地站起來,轉身往後堂走去。

    定陽山道的寧靜被被四個黑影打破了。論及奔行之術,赤熾並未比輸給乂義和裁尉光,一路飛奔而走,二人竟只能感覺到空中殘留的氣息,都吃了一驚。數個月內,赤熾的實力似乎有了明顯提升,在速度方面竟然已經不相伯仲,直到靠近紫幕,赤熾故意放慢速度,二人才追了上去。

    乂義衝到他身邊,一開口便是:「你練的居然是鬼術!」

     「沒辦法,鬼術似乎跑得更快些!」赤熾笑了笑。

    裁尉光見他還能笑得出來,知道沒什麼大事,這才放下心頭大石,好奇地問道:「你突然跑出來,到底是為什麼?」

     「你們看到那片紫色了吧!」赤熾遙指東方。

    赤熾邊走,邊把紫色區域的特性解釋一遍,聽說不能使用元神力,二人都勃然變色,眼前的天地突然變成殺戮的地獄。

    這數十年來,冥界最響亮的口號便是「創新冥術,創新未來」,二人也是以冥術做為修煉的基本,到了這裡卻說不能使用,心情與赤熾初次發現這個秘密時一模一樣。

     「我正在全力試驗能夠與之抗衡的力量,雖然暫時沒有收穫,不過,我相信最終會有突破。」

     「難怪你的實力進步如此之快,原來在此修煉。」裁尉光若有所悟地點點頭。

    赤熾眼睛一亮,驚道:「好聰明,我也是剛剛發現這一點,這一個多月的修煉,元神力大幅提升。」

    夜魈趁三人停下腳步也趕了上來,狐疑地看著三人,「怎麼回事?」

     「這位姐姐是鬼界高手,你們認識一下吧!」赤熾調皮地擠了擠眼睛。

    一聽是鬼人,兩個冥人都不由自主地縮了縮身子。冥界歷史上最大的敵人便是鬼人,然而,冥術一直是鬼術的剋星,兩個種族的恩怨,大概說一年都未必能說清楚。

    夜魈對人的判斷能力明顯不如魅幽羽,並未察覺到眼前是二位冥使,蹙著眉問道:「你這麼急跑出來幹什麼?」

     「我想到破解那層力量的一個關鍵。空間的力量可以吸納並改變元神力,這是我們暫時不能克服的難題,要想增強實力,或許可以考慮使用另一種力量代替元神力,而效果相同,那麼我們的戰力就不會受到影響。」

     「話雖然不錯,但還有什麼力量能代替元神力?」夜魈顯得頗為絕望。

    赤熾喃喃地道:「其實我也只是靈機一動,不過當初在裡面布下天火法陣時有火焰竄起,後來才慢慢熄滅,我在想,是法陣受到壓制,還是火焰受到壓制?若是法陣受到壓制,那麼只要不用元神力,普通的火焰並不會受到任何限制。」

     「火?」三人並沒有領悟這番話的精粹。

    事實上,赤熾也只是隱隱感覺到,「火」的本性並不受空間的壓制,如果可以用非元神力操縱火,那麼一切以火為源的力量,都可以在紫色空間內施放。

    冥人一直以追求強者為目標,對於修煉之事比任何一族都要勤奮專注,元神力被封的問題同樣會出現在他們身上,也必須思索破解之法,因此二人都顯得十分認真。

     「與元神力相同層次的力量,也許存在,不過未必是我們這個層次所能應用的。」裁尉光指了指天空,「傳說中的神域或許才有那種力量。」

     「神域?別開玩笑,我要的是眼下,任何力量都可以,只要不受影響就行,大家都想一想。」

     「自然的力量也許可行。」

    赤熾愣了愣,發現聲音並非傳自身邊三人,心頭一震,甩頭朝身後望去,赫然發現一個黑影矗立在一堆冰塊上,雖然看不清樣貌,卻隱隱感覺到飄逸出塵的清雅氣息。

     「什麼人?」夜魈三人大吃一驚,這人竟然能悄然無息地走到如此近的距離,還不被發現,實力簡直恐怖。

    黑影突然飄了起來,似乎仙鶴展翅,又如落葉飄零,有一種超脫物外的飄逸靈氣。四人看在眼中,都想起一種力量,不約而同衝口驚問:「仙人?」

     「非也,貧道南淮子,來自朱雀!」一張清瘦的面孔出現在四人面前,細眉秀目,淳厚的笑容就像和暖的春風,任何人看到他都不會產生敵意。

     「朱雀國的道士?」赤熾睜大眼睛上下打量。男子給人的感覺太好,如沐春風,雖然突然出現,卻沒有引起任何戒心。

    道裝男子含笑揖首道:「貧道是奉命前來幫助赤熾。」

     「助我?奉誰的命?」

     「一個神仙般的人物,我朱雀道界祖師輩的人物。」

     「是他!」赤熾猛然想起一人,臉上立時露出興奮之色,那也許是繼武神之後人界最強大的人物,此時,能破解紫色區域的人大概也只有他了。

    夜魈對任何人都心懷疑惑,即便是道士也不例外,懷疑地看著面前男人。來者是一名中年道士,瘦長的身軀裹在一件黑白格子相間的道袍內,頭束道髻,上插木簪,手中拿著一柄拂塵。

    赤熾親切地拉著南淮子的手問道:「那老……人家還好吧?」

     「道祖爺有事去朱雀,貧道遊走青龍,有幸碰上道祖爺,因此便被派來。」

    赤熾想起戟布說要幫助自己,不禁大喜過望,若有他在,朱雀國一定會鼎力相助。

     「小友剛才所說貧道都聽到了,能與元神力相比的只有自然之力。」

     「自然力量莫非指的是自然教?」

     「也是,也不是。自然教不過是個名目而已,讓人知道自然之事,借用自然之力,其實,那不過是修真者必須研究的東西。」

    想到開創自然教的是戟布,南淮子所說很容易理解,赤熾點點頭表示明白,「我剛才也在思考這一點,最初也曾用法陣試驗,結果法陣之火的力量極弱,受壓的感覺非常明顯。」

    南淮子笑問:「法陣之火由何而起?」

     「這個……催動法陣不需要元神,不過維持法陣就需要元神力。」

     「那就是了,法陣之火在外人看來是法陣之火,其實是元神之力,絕非自然之力。」

     「你的意思是,自然之火不受影響?」

     「貧道無法肯定,只不過是推論而已,未必正確,一切只有試驗之後才知道結果。」

     「那位老人家也曾指點我馭火術,如今控制火倒是頗有心得,只是……那到底是自然力量還是元神力量,還真不好判斷,最好找個能使用自然力量的人,但眼下上哪去找呢?可愁死我了。」赤熾捧著腮幫子,蹲在地上呆呆地看著紫幕。

    夜魈忽道:「南淮子不就是道士,他說了這麼多,應該可以使用自然力量吧?讓他去試試不就好?」

    南淮子含笑道:「貧道學的是馭風,不過火與風皆是自然力量,試驗效果應該是一樣的。」

    赤熾大喜過望,連忙催促南淮子嘗試。

    一陣風輕輕拂起,柔得如同棉絮,赤熾四人還沒反應過來,南淮子已經飄了出去,如同無根之草隨風而動,輕輕慢慢地飄入了紫幕之後。

     「好本事!」乂義和裁尉光都忍不住撫掌叫好,若論輕靈飄逸,誰也比不上修真者。

    赤熾撇了撇嘴,道術的確美妙,只是那慢吞吞的力量實在不太符合急躁的性格,雖然看著漂亮,但修煉起來可就不是那麼一回事了,相比之下,鬼術修魂時那綻放的純潔光輝,更讓他著迷。

    想著,赤熾的目光伸向夜魈。美麗的鬼女目不轉睛地看著泛起淡光的紫色世界,眼中滿是好奇,似乎第一次看到道術。

    南淮子若枯葉隨波,一直飄入紫色區域數十丈都沒有受到任何影響,實實在在地證明了自然之力的作用。

     「赤熾,看來他說的沒錯。」

    赤熾哈哈一笑,把冷巨往地上一插,雙手抱著後腦勺,笑吟吟地道:「真棒真棒,我果然有先見之明。」

     「你有先見之明?」夜魈懷疑的目光明顯不太相信。

     「我剛才就在想馭火術,只是被你們打斷了。其實想一想都是最簡單的道理,這片空間是天地所生,自然而成,所謂的自然力量就是紫色區域的力量,以彼之道還施彼身,當然無往不利。」

     「說的極是。」南淮子不知何時又飄了出來,手舞拂塵,隨風飄在低空,漫步而來。

    赤熾雖然未從父母處學得任何修真之法,但未出世便已受到同化,即便沒有選擇修真之路,悟性卻未弱化。

     「其實,很多道理都非常簡單,只不過人把它弄得很複雜,然而又拿著一堆複雜的東西讓人修煉,那簡直就是受苦!就像南淮子的風,風就是風,管他是大風還是小風,暴風還是烈風,了解風就夠了,其他的問題自然迎刃而解。」

    南淮子不知道赤熾的來歷,受到戟布的要求因此前來,沒想到這個青年對於修真之路竟然了解得如此透徹,不禁刮目相看,想法也隨之改變。

    原本只是來幫忙,現在他發現與赤熾相處,對自己的修煉竟也有好處。

     「聽君一席話,貧道受益匪淺。」

     「哈哈,我是天才嘛!」赤熾見左右沒有回應,乾笑兩聲又道:「大家都是天才,以後一起切磋切蹉。」

     「出什麼事了?」

    後方忽然傳來一堆響聲,原來是藤忍等人擔心出事,都急忙趕來,見冰地裡五個人站著閒聊,氣氛平靜如常,都傻了眼。

     「哈哈,不好意思,大家怎麼都來了,好熱鬧啊!」赤熾搔著後腦勺,一陣傻笑。

     「你這紅毛猴子還敢說……」遙獵氣得一拳就捶了過去。

    赤熾急忙閃開,笑嘻嘻地道:「吃飽了跑一跑有益健康,你看,你又胖了,不多跑兩下,小心你的魚兒妹妹不要你。」

    遙獵白眼一翻,差點氣得暈過去。

    藤忍的目光掃及南淮子,一身道裝很容易辨認身分,態度立時變得溫和許多,含笑問候道:「是朱雀來的朋友嗎?」

     「正是,貧道南淮子。」

     「在下藤忍,現任龍館館主。」

     「原來館主大人,失敬!」南淮子倒也不是客套,青龍龍館之名四海皆知,早在朱雀已聽聞龍館的地位與實力。

     「道友是專程前來相助?」藤忍心裡清楚,除了難民和留守定陽的人,真正明白這場浩劫的少之又少,南淮子此時來到這裡,一定別有目的。

     「貧道奉命前來協助赤熾小哥。」

    眾人都露出驚訝神色,沒想到赤熾與朱雀道派還有關係。

    藤忍卻知道黃龍山集合了各國精英,其中數人便是朱雀道派的中興人物,甚至連武神也是朱雀國人,黃龍一脈在朱雀的影響力之大,僅次於玄武國,這也是他把鷹莊改為黃龍別館的主要原因。只是他一直對赤熾個人的影響力感到懷疑,擔心沒有人會在意這個不起眼的青年。

     「難得道友千里來助,真是青龍之幸,人界之幸。」

    赤熾忽道:「藤大人,能不能發公告,召集青龍國的自然教徒前來?」

     「當然可以,不過這是為何?」

     「剛才我們發現自然力量不受空間限制,或許自然教徒可以讓我們找到突破點。」

    眾人聽了,莫不喜出望外。

    遙獵便是自然教徒,一聽便樂了,雙眼瞪得比銅鈴還大,揮舞著雙臂,喜孜孜地叫道:「太棒了,哈哈,這裡是我的世界了,哈哈哈哈… …」

    赤熾白眼一翻,心中大叫後悔,白白讓遙獵撿了便直,只怕最近一陣要讓他得意了。

    藤忍雖然面帶笑容,心裡卻犯起嘀咕。自然教徒從來都是神秘兮兮,不受任何力量管制,即便召到此處,恐怕也不會聽自己的調派,對於剛剛成立的「殺紫」而言不是什麼好事,必須有相應的對策。

    想著,他把目光鎖定在南淮子和遙獵身上——一個道士,一個自然教徒,若借用兩人的力量,或許還能震懾自然教徒。

     「明天,我就以黃龍別館的名義發出公告,遙獵兄弟也簽個名吧!想必很快就會有人前來報效。」

    赤熾卻知道自然教徒是戟布的傑作,若是他在,根本不用任何公告,只是按南淮子所說,戟布回了朱雀,一時半刻肯定無法援助。

     「好羅!都回去睡覺,明天繼續……開工大吉!」

    眾人都有些啼笑皆非,這個傢伙的行動還真讓人無法理解。

     「不干!本少爺要先去試試。」遙獵得意洋洋地擠了擠眼睛,一下子鑽入了紫色區域。

    轉眼間雙槍疾舞,若遊龍般上下翻飛,不時綻放出寒氣逼人的槍花。

    在場都是高手,單是這幾手槍術足以列入一流高手行列,無不撫掌叫好,而藤忍也含笑頷首。

    遙獵有意賣弄本事,突然一個千斤墜狠狠砸向冰面,雙槍交到左手,右手單掌擊中冰面,立即濺出一片碎冰,奇特的是這些碎冰剛剛飛濺起,便溶化成水。

     「好本事!」銘博拳突然撫掌大叫。他看得清清楚楚,遙獵單手擊地之時,運起幽皇莊的「天焚功」,真氣化成熱力,一瞬間就將冰溶化成水,這手要求的是強大的真元還有敏捷身手,極難做到。

    遙獵微微一笑,身子陡然旋起,雙槍各回手掌並隨身軀盤,口中輕嘯一聲「血河槍」,只見槍尖若波浪點點,而飄散在空中的水珠隨著雙槍起伏翻騰,如同波浪一般。

    南淮子輕搖拂塵,讚道:「小小年紀竟然已經練到第三層,難得。」

     「什麼第三層?」

     「馭水術原本是道術之一,道祖爺將其重新定義,創立了馭水七十二變,一共九層,每層八變,這小朋友年紀不大,卻已進入了第三層,看來悟性極高。」

     「他嚷的血河槍是什麼東西?」

    南淮子茫然搖頭,其他人也是如此。站在最後的書清言踏步而出,含笑答道:「那是「幽魂槍法」其中一招,幽皇莊的幽魂槍法共有十七層,如果我沒記錯,血河槍屬於第十三層。記錄中,幽皇莊內從來沒有人在二十歲以前練過十一層,遙獵是個天才! 」

    赤熾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對眾人推崇遙獵頗為憤憤不平,提著冷巨也衝了進去,嘴裡還嘟囔著「臭小子別想搶我風頭」,逗得人們都樂了。

     「你也進來啦,要不要打一架?」遙獵舞得正起勁,見到赤熾立時勾起了鬥心。

     「打就打,我正手癢呢!」

    紫幕之後,上演了一場精彩絕倫的大戰。

    冷巨呼呼生風,舞槍疾走遊龍,一時劍芒飛逝、烈焰騰空,一時槍花若雪、水波盈盈,殺得難分難解,紫幕外的高手都被吸引,全神貫注地觀看激鬥,生怕漏了任何一招,遺憾終生。

    冷巨碩大剛猛,在赤熾的控制下與身軀融為一體,與靈動的雙槍相比偏向剛猛一系,遙獵與槍同舞,若蜻蜓點水輕靈跳縱,是柔的代表。

    當然,武技並不是兩人的目標,把水火與武技揉合才是真正目的。

    附著於冷巨表面的烈焰,使赤熾的招式更有霸氣,同時也是一項挑戰,馭火術易學難精,就像烤肉一樣,火大則焦,火小則不熟,分寸必須拿捏得妙到毫尖,才能隨心所欲地使用,然而武技也需要精神、精力,還要根據對手的行動隨時變化,因此赤熾必須一心二用,這便是難度。

    遙獵也是一樣。不過他早已開始將馭水大法融入槍術,施展起來更加自如,比赤熾要輕鬆些,而且水之力在於變,火之力在於猛,因此控制起來手法不同,力量不同,馭火術需要力量,而馭水術更重於技巧。

    魅幽羽悄然無息地出現在後方,靜靜地看著紫幕中的打鬥。在他眼中原本微不足道的二人,上演了一場精彩大戰,他突然發現自己對於力量的領悟,竟是如此微不足道。水柔火烈,槍柔劍猛,這兩人若是聯手而戰,會有怎樣的效果,真讓人期待!

    南淮子到來與赤熾的靈光一閃,給黃龍別館帶來新的生氣。

    赤熾和遙獵非常興奮,他們再也不用漫無目的的修煉,自然力量是突破瓶頸、改變劣勢的最佳方法。赤熾苦練馭火術,遙獵專注於馭水大法,兩人每日清晨就跑到紫幕之中修煉,而南淮子、銘博拳等人也陪同在側。

    自然之力說起來簡單,但要找到並藉助自然的力量,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這一點遙獵最為清楚,從五歲到現在修煉了十幾年,才摸到一點竅門,能把水力入武技也算是小有所成,但他明白這遠遠不夠。

    藤忍等人一直視自然教派為異途,心存敵視,自然不肯參與研究,雖然赤熾說找到了方法,可實際參與者卻少得可憐,更多人依然選擇修煉武技為主。

    突然間,定陽變得異常忙碌,修煉者、組織者、策畫者都費盡心機,而利用冰面的通道,越來越多資源被送到定陽,雖然朝廷依然沒有定論,但資源的供給從未停過。黃龍別館無異是定陽的國中之國,百里禁區讓不少人都對這片美麗的山莊產生各種聯想,甚至也包括迎接武神的傳言。

     「武神?」

    聽到無聊的傳言,赤熾不禁啞然失笑,若真是那樣,這裡的人也不必如此辛苦了,每天勞師動眾前往紫色區域試煉。

    越來越多人意識到,遙遠的東方將會有未知力量到來,也許是敵人,也許是前所未見的種族,尤其在藤忍的推動下,逐漸軍事化的野武士集團有了明確目標,那就是不惜一切代價,狙擊任何從東方來的敵人。

    對於未知,人們總是帶著許多惴測,興奮、緊張與恐懼就像孿生兄弟,經常會出現有人發狂的現象,好在定陽已經沒有平民,因此不會有無辜的人受傷,發狂的人被暴打一頓後休息十天半月,情緒便受到控制。

    一些巡邏隊甚至被派入了紫色區域。經過精心挑選,巡邏隊都是純武技的野武士,因此不受特殊力量限制,當第一次巡邏後平安歸來,人們的內心再也不懼怕紫色了。

    每天清晨,人們總是習慣性地望向東方天空,看一看顏色是否改變,當確定一切都平靜之後,才開始一天的緊張工作。

    魅幽羽、書清言和藤忍終日忙碌地策畫,由於三人地位不同,負責的事情也不盡相同。

    藤忍有地位有權勢,手下又有一眾幹練的龍館弟子,實務方面都是由他主持;魅幽羽的鬼人身分不方便出面,因此一直藏在暗中;書清言對於皇帝和朝廷有更大的影響力,因此聯絡工作必須由三傑進行。

    這三人的合作可以說是天衣無縫,然而缺乏一個精神領袖,還是讓他們感覺到疲勞。

    只要有一個人站出來,告訴人們「希望就在前方」,躁動與不安就會消失,但誰也沒有自信站出來。

    分歧也不是沒有,魅幽羽強烈要求軍隊進駐定陽及周圍地帶,而藤忍因為自身的利益始終表示反對,他建議軍隊在六華山脈組成第二道防線,使書清言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就在所有人都等待敵人出現的時候,早已註定要出現的種族,卻以一種沒有人想到的方式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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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妖族入侵第五章驚變

     「天空?」

     「在天空上?」

     「天上?」

    定陽城、黃龍別館同時爆發出震天動地的驚叫菄萛蓇蒴,摔摎摙摸敵人以意外的方式出現,幾乎沒有人能控制自己的嗓子。

    一直懸浮在定陽上空的凝重氣息突然落下嫡嫘嫝嫪,搿撤摘摳恐懼與緊張化成波濤,衝擊到每一寸土地駃骱骰骯,熂熉熗熅沉重得讓人窒息。即便有了心理準備,即便早已等待這一天的到來靻鞂鞁韍,蒡菃蒿菄當消息真正傳來時,沒有多少人還能平靜地站著。

     「天空啊!」

    站在青檸小院的水池邊敳斠斡旖,遮鄱鄪鄮赤熾平靜地看著蔚藍的天空。這一刻他已經等很久了,該做的準備並未完成,可是心裡卻沒有一點緊張,感覺很麻木。

    夜魈縮緊了身子,同樣在看天空,目標是空中的數個黑點。

    赤熾轉頭朝氣喘吁籲奔來的遙獵笑了,聳聳肩道:「什麼都想到了,就是沒想到會從天上來,這樣做什麼準備也沒用,如果敵人都能飛,他們可以從任何地點攻擊人界。」

     「藤忍、魅幽羽那些傢伙白天想、晚上想,想得頭髮都快掉光了,卻換來這麼一個結果,估計都得哭死。」

    遙獵與赤熾一樣,也懷著無可救藥的樂觀心態,笑得甚至更加燦爛。

     「要是我們能飛就好了。」

     「紅毛猴子,那些傢伙飛得那麼高,也不怕摔死。」

     「那就保佑他們摔死好了,省得我們動手。」

    夜魈白了兩人一眼,冷冰冰地問道:「你們一點也不怕?」

     「怕!」二人同時點頭,又異口同聲地續道:「怕也沒用,還是別花那個精力吧。」

    夜魈有些哭笑不得,實在拿兩人沒辦法,無可救藥的樂觀等同於瘋子,不過正是因為有這兩個傢伙,這片莊院才會保持平靜的氣氛。

    敵蹤初現,莊內的其他人都動起來了,連腳步也比平時快上數倍,幾乎是飄著走路。就連藤忍也一改平時沉穩的氣勢,臉色陰沉得像暴風雨前的天空,快步穿過住所,走向正院正廳。

     「快,把所有人都請到正廳去,敵人出現了,立即商議對策。」

     「是……哎呦!」

    報信的武士慌亂中與另一名准備資料的武士相撞,文卷散得一地都是,氣得藤忍連罵廢物,卻沒有時間多管,瞪了幾眼就往正廳奔去。他知道慌亂不只發生在這裡,也發生在定陽的每一個角落,這是人的天性。

    書清言、銘博拳等人得到消息,直接往正廳去了,其他人也魚貫而入,只有赤熾和遙獵二人姍姍來遲,但在場的人都沒有在意。他們二人從不參與決策,因此來與不來也沒什麼影響。

     「各位,情況緊急,敵人的動向大大出乎了之前的預料,他們擁有飛行能力,這是人界永遠也無法相比的,我們必然會失去製空權,敵人可以任意出現在他們想出現的地方。 」

     「是啊!如果他們越過定陽直攻都城,我們也束手無策。」

    魅幽羽不安地道:「現在哪有精力去管都城,先把眼下的危機度過再說。敵人在天上,如果他們有遠程攻擊能力,我們根本沒有辦法反擊,誰有本事衝到二、三十丈的天空去殺敵?因此,禦敵之策必須重新制定。」

    沒有飛行能力便只能挨打,這是無可挽回的絕對劣勢,慌亂的氣氛下誰也想不出破敵之策。

     「餵!你們不必這麼愁眉苦臉吧?敵人不是還沒下來嗎?」赤熾一直站在大廳入口,眼睛從未離開過天空那幾個黑點。

     「所以才要商議對策,等敵人下來就晚了!」

     「我倒是有個疑問,敵人既然有飛行能力,又不受紫色區域的影響,為何只來了這麼幾個人?」

    眾人都是一愣,緊張的氣氛、迫至身邊的危機,都使他們精神大亂,許多問題都沒有思考。

    魅幽羽一個箭步衝到廳門,仰頭看了一眼,漂亮的雙眉緊緊鉤在一起,呢喃著道:「照理說敵人第一波是試探,他們停留在高空不動,必然是因為對我們也有顧慮。」

     「不知道是什麼種族……」赤熾掃了在場諸人一眼,吶吶地問道:「這個……我一直想問一個問題。」

     「快說!」遙獵瞪了他一眼。

     「我們一直研究在紫光區域作戰的力量,為何不把總部推到紫色區域,在那裡迎敵不是更好嗎?至少他們看不到城池,不會隨便發動攻擊。」

    眾皆啞然。這個問題並非沒有人想過,只是各有顧忌,因此誰也沒有提出來。

    魅幽羽擔心在紫色區域自己變成廢人,任人宰割,因此不願進去;藤忍擔心武士大軍進入紫色區域後,出現各種問題,而且人數不足的情況下,守住定陽山道似乎更加有利,因此也隱而不提;書清言忙著與朝廷聯絡,進入紫色區域不方便,也沒有提。

    而他們不提,誰也不會主動提及此事。

    赤熾眨巴兩下眼睛,意外的沉寂讓他有些尷尬,偏偏在這時,空中的黑點突然動了,正用極快的速度往下方俯衝,這一幕讓許多人都發出驚呼。

     「他們下來了!」

    眾人臉色大變,急步衝出屋子,跳到屋頂上張望。

     「啊!他們好像有翅膀。」

    除了赤熾的驚叫,莊院中再也沒有人說話,因為敵人的輪廓已經呈現,那是一個前所未見的全新種族。

    四條羊蹄形的白色長腿,一對巨大的黑色翅膀,單這兩點便足以讓所有人驚駭不已,甚至懷疑飛來的不是種族,而是異世界的飛行獸類,但當異形生物的上半身呈現時,驚呼聲便同時響了起來。

     「人?」

    從空中俯衝而下的是人,更準確的說是個獸人,如山羊一樣的四條白色長腿,而腿上方是山羊一樣的橫狀軀體,然而,在本應是羊頸部位卻出現了男人上身形狀的軀幹,呈倒三角形,如果只看這一部分,與人類沒有區別。

    人形軀乾之上是一個類人的圓形腦袋,腦袋之上有一對碩大的山羊角,銀黑相雜的山羊角在陽光下金光閃閃,非常漂亮。

     「獸?羊?人?」遙獵喃喃自語。

    赤熾聳肩輕笑道:「獸羊人?這個名字不錯。」

    二人隨口一言,便為未知來歷的敵人取了一個銘記千古的族名——獸羊人族。

    粗壯的雙臂,四腿更粗,一看便知雄武有力,碩大的雙手持著一把槍形武器,槍柄不到四尺,呈墨黑色,雙手剛好抓住柄尾與柄頭,柄頭前面則是一丈長的槍尖部分,而槍尖似乎是用一種晶體製成,在陽光下閃爍出夢幻般的彩芒,十分耀眼。

    槍尖部分大約有手掌般的寬度,兩側是鋒利的波刃,因此可以使用劈砍招式,而槍的最前端本應是尖的,獸羊人手持的槍尖卻是球狀,乍看倒像是平時人界士兵修煉時用的木槍,為免傷了同伴,槍尖也是球形。

     「這就是我們等了幾個月的敵人?」

    所有人都感到疑惑,對這個世界的人而言,無論仙鬼冥人,其實都是人類形態,這是他們第一次遇上非人類形態生物,感覺很特別。

    遙獵咕噥道:「四條腿又能有翅膀,一看就知道能飛能跑,那對手臂比大腿還粗,刺一槍大概能捅十幾個,挺威武啊!」

     「你不會羨慕他們吧?」

     「沒什麼不好吧?」

     「打架倒是沒什麼不好,不過——」赤熾嘻嘻一笑,「你要是那樣,肯定沒有女人會看上你。」

     「呸!我又不是你這色鬼,天天想女人。」

     「是啊!你是天天逛青樓的正人君子!」

     「靜一點!」藤忍突然一聲暴喝,又狠狠瞪了兩人一眼。敵蹤現影,單以外形判斷,人類的弱勢非常明顯,單是飛翔這一點就無法比擬,感覺這場仗輸了大半,他的心情正是煩躁,身邊兩人輕鬆的說笑無疑是火上澆油。

    藤騎面如土色地扯了扯族兄的衣服,不安地問道:「大哥,這樣的敵人我們能勝嗎?」

    藤忍沒有回答,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沒有交手之前誰也不知道答案,怕的就是知道答案也已經晚了。

    氣氛相當詭異,各人反應大不相同——藤氏兄弟憂心忡忡,赤熾、遙獵輕鬆自在,伐越等人凝重不安,不同的氣氛混雜在一起,讓更低層的武士們無所適從。

     「他們好像往定陽城的方向去了。」

     「遙獵,走!」赤熾倒提著冷巨便往定陽衝去,而遙獵不甘落後,幾個翻騰也撲了上去。

    夜魈條件反射般地朝前跨出兩步,突然又定住了,現在與敵人交鋒生死未卜,完全是一次賭博行為,心裡不禁猶豫。

    她一猶豫,弄得氣氛也凝重許多,原本已猶豫的人更是猶豫。

     「怎麼辦?」參議高志哭喪著臉看著上司,那樣子就像死了全家。

     「定陽有七萬餘人,單憑這幾個獸……獸羊人,應該不會有事。」書清言感覺到自己的聲音是這麼無力,甚至還在顫抖。

    藤忍苦笑道:「如果敵人是一個飛行種族,我們勝負的希望大概只有一成,如今只能寄望這幾個飛行人只是少數。」

    伐越看了眾人一眼,每一句話都是對的,卻沒有一個人對此刻的變化做出決斷,因為恐懼,這些精英分子也開始動搖了,「都是經歷過生死的人,不應該有這樣的反應,大概是因為敵人來得太突然了吧!還是熾老弟有英雄本色,處變不驚,我們都不如他。」

    他搖了搖頭,轉頭看了盛宣誠一眼,卻見那對充滿猶豫的眼睛也在看著自己,不禁苦笑一聲,「兄弟,這次你自己決定吧。」

    盛宣誠咬了咬下唇,這是道義與生死、勇氣與懦弱的選擇。

    伐越伸了個懶腰,轉身走向側門,出門後凝望著天空半炷香時間,喃喃地嘟囔著什麼,然後突然縱上牆頭,往西面奔去。

     「等等我!」盛宣誠的聲音在他身後響起。

    定陽,這座充滿礦石碎粉和商人銅臭氣味的小城,迎來了命運的最後時刻。 「轟隆」一聲巨響,七個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天而降,定陽城天搖地動,神驚鬼泣,無數飛塵驟然升起,一下便吞沒了山區小城。

    伐越已經全力加速,還是無法趕到定陽,停在定陽東方五里外的山頭上,定陽城的方向完全被粉末籠罩,看不清城內到底發生了什麼,潛意識告訴他——城毀了。

    僅僅七個人,就讓一個駐紮了數萬武士的城池變成粉末,這樣的事情告訴誰都無法相信。即便是親眼所見,伐越也還是無法完全相信這是事實,雖然他親眼看著那七名羊腿人身的怪物,如蒼鷹般飛撲而下。

    一陣陣的轟鳴從塵雲中傳出,就像天神拿著大錘狠狠砸著城牆,每一聲都像砸在伐越的心口,心情一下便沉入深淵,越來越深。

     「嗖!」

    正在他迷惘之際,一條黑影像斷了線的風箏被狠狠地拋來,速度非常快,但似乎正在減弱中。

    伐越感覺到拋來的是人,下意識地高高躍起迎向黑影。此時,他才發現黑影的來速比想像中更快,衝擊更猛。

    就在黑影撲入懷中的剎那,一股難以想像的衝擊力透入胸中,伐越連忙運起全身之氣護住胸口,即便如此,胸口也如同被巨石撞擊一般,一時竟連氣都喘不過來,身子也隨著強大慣性推後了數十丈,重重摔向地面。

     「老大!」

    盛宣誠就在旁邊,驚得面無血色,飛快地撲到墜落地點,這才發現伐越接下的身軀竟是遙獵。不久前還精神奕奕的青年,此時已是滿臉血漬,昏厥不醒,右手依然緊握槍身,槍尖部分卻不知被何力所撞,竟折成了直角,可見撞擊力之大。

     「老大,沒事吧?」

    見伐越吃力地搖搖頭,盛宣誠連忙抱起遙獵平放在地上,「遙兄弟!

    遙兄弟! 」

    伐越好不容易平息了胸中悶氣,聽到盛宣誠的驚叫也嚇了一大跳,側身一看果然是遙獵,而且受了重傷,心頭又被敲了一記,「真恐怖!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竟然能把人撞飛五里……」

    盛宣誠這才想起,遙獵是從定陽城的飛塵之中被拋來,即便沒有五里也有三、四里,能把人擊出如此之遠,力量之強可想而知。

    更讓他擔心的是赤熾。遙獵敗得如此之慘,命在旦夕,赤熾的處境可想而知。

     「小宣,把人背回去,快!」

     「老大,你……」

     「放心,我不會去拼命,只是去確認一下熾老弟的生死!」

    盛宣誠凝望著那對堅毅的眸子,果斷地點了點頭,抱著遙獵便往回衝。

    伐越繼續往定陽撲去,所有人都預料到,最先遇上的敵人將是最強大的對手,只是沒想到強大到這種地步,數人之力便摧毀了一座城,城內武士能活下來的只怕也不多。若是讓這七名羊身人進入人口稠密的京畿地域,破壞力將恐怖到無法想像……

    黃塵滿天,籠罩著整個定陽城,恐怖的畫面就像是整個城市突然爆炸,升起的塵雲連接天地,一時無法散去。

    來到近處,伐越卻發現事情並不是想像中那般惡劣。密密麻麻的武士群像潮水一樣朝四方散開,雖然顯得慌亂,卻依然有組織,而且數量上沒有大幅減員,心中不禁大為訝異。

    他沖向武士群,想問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就在此時,定陽城的位置突然升起火光,在煙塵中若隱若現。

     「快走,所有人往山區散開,不要聚集!」

    熟悉的聲音傳來,伐越稍微清醒了些,目光急忙在人群中搜尋,很快就找到聲音傳來的方向,不是別人,正是三傑之首的殤寒。

    雖然同是「殺紫」成員,但他與藤忍的相處並不和睦,因此堅持留在定陽城,而藤忍也需要他的動員能力,便同意了。

     「殤大人,到底出了什麼事?」

    殤寒抹了抹臉上厚厚的灰塵,沉聲道:「伐大人,你來得正好,快幫我控制人群,把人都疏散到四方。」

     「熾老弟呢?我見到他來定陽了。」

    殤寒心頭一熱,雙眸竟泛出淚花,轉頭朝定陽城的方向看了一眼,咬牙切齒地道:「他還在城內拖著敵人,為我們贏得疏散時間。」

     「拖!」伐越心頭大震,赤熾活著固然是天大的喜悅,然而現在還留在城中拖住敵人,難度與危險可想而知。

     「別猶豫了,快幫忙!」

    伐越咬了咬牙,深深地看了定陽一眼後,往城北的武士群撲去。

    飛塵如同大幕罩住了天空,卻無法遮住熾熱的紅色,逃出生天的武士們,很快就發現飛揚的塵土泛出紅色光芒。

     「熾老弟,你在幹什麼?不要太逞強啊!」想到遙獵的下場,伐越的心緊緊地揪在一起,又疼又酸,可周圍還有許多武士需要疏導和組織,不得不壓抑住心中的不安,奮力營救同伴。

    忽然,七道身影彈射出飛塵,一直往高空飛去,速度極快。

    伐越見狀心頭一鬆,卻有些狐疑,造成如此巨大的破壞,七個獸羊人不應該輕易退卻,而且還是如此迅速,明顯是受到某些壓力,不得不離開。

    難道熾老弟戰勝了他們?伐越心中一喜一憂,再也顧不得逃散的武士,轉身便往定陽的廢墟撲去。

    進入漫天飛塵,他終於看到了敵人的破壞力,偌大的定陽有一半被夷為平地,只剩下殘破的牆體豎立在城中。

    更加恐怖的是,殘破的牆體表面有許多坑狀物和凸起物,伐越走到近處赫然發現,無論是坑狀物還是凸起物,竟然是一個個人體,有的像肉球被塞入牆體,有的半個身子擠成了血泥,而剩下的半個身子嵌在牆上。

    空氣中充滿了血腥氣味,地上滿是殘肢鮮血,幾乎沒有全屍,慘狀如同地獄,就連閱歷豐富的伐越也感到毛骨悚然,很難想像這麼多人是如何被塞入堅硬厚實的城牆之中,一股恨意也由心底鑽了出來。敵人竟是如此兇殘,如果不奮起反擊,人類必定會走上滅絕的道路。

    帶著恨意與殺意進入城中心,在一片寬廣的廢址中,他發現了一個豎立的身影。

     「夜魈?」

    聽到叫喚,身影轉頭看了一眼,果然是那美麗的鬼人。他心中一喜,急步往前狂奔,但隨著目光下移,倒在地上的紅色身影抑制了他的行動。

     「熾……」

    夜魈彎下腰,抱起紅色的身影幾個飛縱,便跳了過來,複雜的眼神在伐越臉上掃過,然後迅速往黃龍別館奔去。

    敵人走了,帶來了破壞、殺戮和血腥,留下半毀的定陽城,然後輕輕鬆鬆地飛走了——至少在人們的眼中是這樣。

    絕望的氣息籠罩著整個定陽高地,趾高氣揚的武士都像被抽去了脊梁,一個個軟倒在地上,彷彿在等待死亡的降臨,那強勢的衝擊嚴重打擊了他們的自信。

    做為權力中心和信心之源,黃龍別館也像死域一樣的寂靜,正院內密密麻麻坐滿了人,每一張面孔都是那樣的凝重,滿眼愁意,憂色忡忡,像死人一樣。

     「不知道赤熾用了什麼方法把敵人趕走,也許敵人敗給了他。」書清言嘗試著用較為平緩的聲音打開局面。

    敵人的退卻到現在仍然是個謎,沒有人看到赤熾是如何拖住強大的敵人,他們都在等,等待赤熾醒來為他們解開這個謎團,所以沒有人說話。

     「各位!」藤忍喚了一聲後停頓下來,當所有目光聚焦在他臉上時才再次說道:「事已至此,為了生存下去,我們不能頹廢,必須振作下去。」

     「我們還能做什麼?」有人苦笑著嘆息道。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敵人退了,我不認為這是因為他們的仁慈,我更相信是赤熾用實力擊退了敵人——雖然他受了重傷。」觴寒震撼性的聲音,迴盪在院內。

    伐越等人猛地抬起頭,這是他們心中的話,如果不是赤熾和遙獵,也許現在的黃龍別館只有死人。

     「我想活下去,相信你們也想活下去,敵人的強大有目共睹,人界已經沒有絕對安全的地方,除非——」觴寒朝東方一指,「把他們趕回去,永遠地趕回去。」

    人類的堅強這時完全體現出來,相比之下,以智謀著稱的鬼人卻是截然不同的反應。一直神采飛揚的魅幽羽面目憔悴,目光黯淡,無神的雙眼只有憂慮、失落和絕望。

    夜魈沒有出現在正廳,而是靜靜地待在青檸小院,呆呆看著天空發楞。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也沒有人敢驚動她。

    小屋內,赤熾沉沉地睡著,就像死去似的,感覺不到生命氣息,蒼白的臉頰、淺紫色的嘴唇,都訴說他的情況非常凶險。

     「還沒醒啊?」

    夜魈轉頭望去,南淮子不知何時已站在窗外,正朝屋內張望。

     「沒有。」

     「我感覺不到他的生命氣息。」

     「我感覺到他的死亡氣息。」

    兩人對視一眼,都沉默了。

    一個鮮活的生命就此消失了嗎?夜魈從懂事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莫名的心疼,就像小刀在剮著心室,越來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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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妖族入侵第六章昏迷
     「已經三天了,
再這麼下去,耗也把人耗死了。」

    伐越憂色忡忡地看著同伴們蒛蒡菃蒿,槄榾榜槊三天的煎熬就像被凌遲一樣難受,不止是因為赤熾和遙獵寥察寨寠,愬慇慢慱定陽的氣氛一直低沉,武士們都顯得無精打采戧戫截戩,睮睾瞅瞃甚至有人開始逃了。若不是藤忍及時採取手段,只怕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武士軍團會土崩瓦解。

     「醒了!」一名侍從飛奔而來輎輓輍輑,摘摳摺摵人還沒到,叫聲就已響起。

    氣氛因這一聲驟然熾熱,像是火星落入了油中,燃起熊熊的希望之火。

     「醒了?快去青檸小院!」伐越迫不及待便要往外衝,但侍從的下一句話卻像一盆冷水澆了下來,「是……遙獵醒了!」

    遙獵受了重創奄奄一息,但經過三天的調養已經脫離了危險期,醒來是正常的事情。

     「混帳東西!」藤忍氣得一巴掌直接把侍從拍暈了。

    伐越擠出一點笑意,勸道:「遙獵醒來是件好事,大家也該高興點,我們先去看看他吧!」

    眾人都點頭同意,並隨著伐越來到遙獵的住所。

     「紅毛猴子怎麼樣了?沒了他可就不好玩了。」

    遙獵的狀態並不好,臉色慘白沒有一絲血色,肋骨斷了十根,腿骨臂骨幾乎無一倖免,只要一動便痛出一身大汗,人也因此極為削瘦,平日神采飛揚的俊小子現在已是骨瘦如柴。

    聽到遙獵醒來的第一句話,伐越等人都忍不住心中一酸,淚水差點滾下來,最後還是強忍住了。

     「你安心休養,他還沒醒。」

     「是嗎?那小子千萬別死,不然我替他擋那一下就白費了。」

    遙獵呢喃的聲音極弱,好在在場的人都是高手,依然聽得清清楚楚。

    他們這才明白遙獵為何傷得如此之重,竟是為赤熾擋下了致命一擊,心中都無限感動。若非如此,只怕赤熾根本撐不到現在。

     「好好休息,大家都盼著你們一起康復呢!」

    遙獵勉強擠出點笑容,輕聲道:「反正我們兩個沒什麼用,只會打架,這裡有你們就夠了。」

     「不,不,我們都需要你們!」藤忍拉著他的手鄭重地點點頭。這話並非虛言,而是發自肺腑的感言,這兩人擊退了敵人,為定陽留下一絲希望,只有他們重新出現在人群中,無助的定陽才能看到希望。

    侍從忽然走了過來,禀道:「大人,赤熾的情況……」

     「那小子怎麼了?不會那麼弱吧?」遙獵吃力地問道。

    侍從不明就裡,直白地說道:「醫師說他生命氣息極弱,無法用藥,但脈搏和心跳都在,正商議有什麼辦法可以救他。」

    遙獵沉默了一陣,正當眾人以為他力氣不濟又要昏迷之時,他忽道:「把赤熾送進紫色區域吧!」

     「紫色區域?」

    眾人都凝望著遙獵,但這一次遙獵真的昏了過去,說了一陣話他已經沒力氣了。

     「紫色區域?遙獵這話到底有什麼含意?」藤忍疑惑地看著眾人。

    邢烙苦笑道:「大家都束手無策,遙獵既然有提議,我們就試一試吧!

    反正現在也沒有別的方法。 」

    正當眾人躊躇不前之時,銘博拳突然驚叫一聲:「我明白了!」

     「二弟,你明白什麼了?」

    銘博拳滿眼喜色地道:「我明白遙老弟的意思了。紫色區域雖然會封閉六識,但六識被封閉後,身軀機能也似乎停頓,也就是說,把肉體放在那片空間,就能保持固定狀態,在沒有找到救治方法之前,這是唯一保持熾老弟性命的方法,否則一天天瘦下去,機會也會一天天流逝。」

    眾人恍然大悟,都露出興奮之色,天下能人眾多,或許哪天就有救命之法送到這裡,只要人不死,就一定會有救。

     「快!準備軟床被褥,立即把熾老弟送入紫色區域。」

    赤熾的事情暫時緩解了,敵人也不見蹤影,誰也無法判斷他們何時再來攻擊,又會攻擊何處,人心惶惶的氣氛依然困擾著定陽。城池被毀,數萬人被迫住進了三大莊院及各處小村莊,堂堂武士竟淪落到這種地步,著實讓人唏噓不已。

     「大人,重建定陽吧!」安置完數萬武士,邢烙立即鄭重向藤忍提議。

    藤忍還沒開口,藤騎先表態反對,道:「這個時候哪還有時間重建定陽?現在必須找到克制敵人的方法,定陽已經沒有任何價值了,我覺得應該立即撤離定陽,回到都城。」

     「那樣我們就失去了最重要的戰線,我反對!」邢烙一改溫和的老好人形象,態度極為堅定,有種忠臣死諫的氣魄,讓眾人驚愕不已。

     「我不同意,不要浪費時間了,快走吧!」藤騎急切地看著族兄,似乎晚一刻就要死了。

     「我同意重建!」書清言走了過來,神情淡淡的,口吻卻很堅決。

    藤忍猶豫不決,正想找人詢問,急忙問道:「書大人有何高見?」

     「定陽比以前更有戰略價值,絕不能棄。」

    藤騎不悅地反駁道:「為什麼?敵人從天空而來,可以攻擊任何一個地方,他們不會在乎一個小小的定陽,你這傢伙是不是被嚇怕了?」

    書清言沒有被挑動,沉著冷靜地應道:「敵人根本不知道這是一個怎樣的世界,他們還在試探,攻擊定陽同樣是試探,如果他們見到巨大的城池在一夜間重新豎立在高地之上,他們的心裡會有什麼感覺?」

    邢烙應道:「他們一定在想,這是個擁有強大復原能力的世界。」

    書清言朝邢烙投以讚賞的目光,點頭道:「不錯,敵人完全不了解這個世界,否則不會只有七個敵人。」

     「七個就弄成這樣了,再來幾個……」

    觴寒突然切入人群,冷冷地道:「怕了?可惜怕也沒有用,如果敵人的目標是佔領人界,你又能躲到何處?現在我們只有一條路,殺!」

     「誰……誰說我怕了,當日雪暴我都不怕!」

     「那就好,定陽不需要懦夫,怕了就滾!」

    書清言用微笑壓制波動的氣氛,平靜地道:「現在能阻止敵人進行破壞的方法,就是讓他們害怕,但是他們能飛,我們無法阻止他們的行動,因此只能讓敵人自己限制自己的步伐,方法就是讓他們怕。」

     「怕?」

     「對!讓他們害怕這個世界,你們也許會問,為什麼他們那麼強大還會怕?很簡單,如果他們覺得自己的破壞力竟比不上這個世界的再生能力,他們就會認為,自己面對的是一個打不死的敵人,而面對這樣的敵人,即便擁有再強大的力量也會猶豫,何況……」

     「何況他們已經被打走一次!」魅幽羽拖著憔悴的身軀走來,精神卻已經恢復了八成,目光一如平常般銳利。

     「鬼使大人,你終於來了。」書清言笑了。

     「藤大人,書大人說得對,既然暫時不能用實力讓他們害怕,就用這個世界的力量讓他們害怕。請立即下令重建,以最快的速度將城池復原,定陽有的是材料,數萬武士也閒著沒事做,重建一座城市應該不是難題,我也很想看看敵人看到完好無損的定陽城時,會有什麼感覺。」

     「鬼使大人,你說,他們上次是被打走的?」

     「嗯!我剛才探望了遙獵,他說重傷之前,赤熾已經用法陣阻止了敵人的破壞行動。那些人大概沒有見過法陣,很容易就被困了進去,後來為什麼跑掉他不知道,但他們的確是因為我們的力量而離開,並不是傳言說的輕輕鬆松離開。」

     「法陣!」乂義和裁尉光的眼睛都亮了。他們也能使用法陣,而且所學的法陣比赤熾還多。

    魅幽羽掃了兩人一眼,沉聲道:「若是敵人再來,就要看兩位的了。」

     「一定盡力。」

    邢烙堅定地道:「定陽絕不能丟,這裡是我們的戰場,是世界的前線,也是決定命運的地方,無論如何都不能丟失,希望各位記住這點。」

    藤騎不服氣地問道:「敵人天天從上空飛過,我們留在這裡能做什麼?如果他們直接攻擊都城呢?難道見死不救?」

     「都城有都城的力量,我們有我們的責任,不要以為七個獸羊人就是敵人的全部,他們一定還有地面部隊,而且數目非常龐大。我們留在這裡,就是要阻止敵人的地面部隊前進。」

     「地面部隊?他們能飛,又何必走地面?」

     「如果他們全部都能飛,你覺得只會來七個人嗎?也許我們面對的種族有一支飛行大軍,但那絕對不是敵人的主力。」

     「我也不是不能飛。」

    突如其來的聲音讓眾人大吃一驚,望去卻是南淮子那張平靜的笑臉。

     「雖然飛行不容易,但修真者中也有此類高手。當年的十大道仙人人都飛,如今朱雀道官中雖然精英不多,但能夠飛行的道士至少有二十人,如果可以請他們來此,應該可以起到震懾敵人的作用。」

     「真的?」

     「是的,我們也可以飛,如果有仙界助陣,情況就更好了。」

     「好,好,好!」藤忍喜得來回踱步,連續三個好字將內心興奮完全表現出來,許多人都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他,「仙界的事我們無能為力,道官卻不能不請,無論如何都要在空中給敵人一個警示,讓他們不敢輕易動用空中力量,這事一定要辦,還要盡快。」

    魅幽羽並非不知道道士能飛,卻不清楚朱雀道官的真正實力。自從數十年前那場大變之後,朱雀道學便顯得極為低調,幾乎做到了真正的修心養性,他們甚至把權力交給純正的官員,一時摸不清他們的底細。

     「閣下也能飛行?」

     「貧道道基尚淺,自然是飛不了,不過學了點風術,可以御風而行罷了。」淮南子相當謙和,來此之後便給人留下極好的印象,每個人都喜歡與他親近。

    御風而行,對一直腳踏雙地的武士來說,是一件難以想像的事情,許多人眼中都流露出欲見識一番的渴望。

    淮南子極有涵養,眾人雖未言明卻已知道其意,微微一笑,右手拂塵朝左一甩,口中念念有辭,轉眼間一股極小的旋風出在他的掌心,乍看並不起眼,但隨著淮南子腳下一旋,風勢陡增,立即推著輕盈的身軀朝前進了三丈,腳下已是懸空。

     「飛了!真的飛了!」

     「太棒了,原來我們的人也能飛,真是太棒了。」

    藤忍滿眼歡笑,就連魅幽羽也露出會心的微笑,御風而行的實際作用並不大,但在心理層面卻完全修復被敵人創傷的心靈,自信的重現是勝利的基礎。兩人相視一笑,眼神都在說「我們還有機會」。

    人類的機會尚存,但赤熾復原的機會有多少?

    站在一片潔白的世界裡,夜魈、伐越、盛宣誠都在詢問,一張大床上平躺著一個很久沒有動靜的身軀,就像他每一次進入這片區域一樣,彷彿被封閉了六識。

     「真的還能醒來嗎?」

    伐越堅定地點點頭道:「許多願望只要相信就會成功,何況這個小子也沒那麼快死,不過是受了重傷而已。」

     「我是懷疑,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把他打成這樣?」

     「你想想遙獵從五里外被拋來的景象,那樣的力量擊在一個人身上,所受的衝擊力不是任何身軀都能抗拒的。」

    盛宣誠嚇得吐吐舌頭,那是一生都不會忘記的畫面,能把人打出那麼遠,居然還沒有死,遙獵的生命力也同樣讓他感嘆——簡直就是蟑螂!

    夜魈一言不發地看著紅發包裹中的那張英俊面孔,白皙的面孔透著紅潤光澤,就像一個沉睡中的王子。

    盛宣誠扯著伐越走出幾步,小聲嘀咕道:「這個鬼女倒是對熾老弟極好,不會是迷上了他吧?」

     「那小子最近艷福不淺,先是鷹莊大小姐,又是鬼界美人,估計連上天也嫉妒他的運氣,所以弄成這樣。」

     「你居然還能開玩笑?」

     「這傢伙估計要找個美麗的公主把他吻醒。」伐越每次看到紅發中的那張臉,心情便感到輕鬆,那是一種沒有人明白的奇妙魔力。

     「那位公主?可惜有點冷。」盛宣誠被他的輕鬆感染,也說起了俏皮話。

     「冰吻的感覺也許不錯。」

     「餵,她不會當真了吧!」看著夜魈俯身向下,二人眼都直了。

    然而,夜魈的臉卻停留在離赤熾臉部數寸的高度不動,晶亮的雙瞳緊緊盯著下方,似乎要把人看穿。

    伐越和盛宣誠對視一眼,都意識到發生不尋常的事情,連忙奔了過去。

    像雪一樣白的氣息,一點點從赤熾的身軀滲透出來,平和安逸,沒有任何衝擊性,很快就把身軀包裹在內。

    夜魈陪著赤熾試煉了一個多月,這樣的場面每天都會出現,對這股氣息早已了若指掌,似乎是元神力與空間力量揉合的產生。

    會出現這樣的氣息,說明赤熾極有可能不是昏迷,而是元神被封在內府,以至於六識被封,所以才像死人一樣動也不動。

     「怎麼了?」

    夜魈咬著下唇,熟悉的場面讓她幾乎可以確定自己的判斷,輕輕地道:「原來他不是傷了。」

     「不是受傷?」兩人聽罷,眼更加的直了,昏迷這麼久竟然不是受傷,實在匪夷所思。

     「六識被封,他的意識大概留在了內府中,正在想辦法突破封閉內府的力量。」

    伐越二人勃然變色,六識被封,意味著待在這里永遠也無法清醒,卻又不明白為什麼好端端的人被封了六識。

    難道一個人昏迷了,元神還在釋放力量嗎?

    夜魈也想尋找答案,所以她一把抱起赤熾的身軀,飛一般衝出了紫色區域。

    陽光射下,在赤熾的臉上泛著淡淡光暈,充滿了生氣,似乎隨時都會醒來,然而身上不散的白色氣息竟然也跟了出來,這還是第一次出現這種情況。換而言之,內府的力量正在湧動,並非與紫色區域有關。

     「難道這傢伙在修煉?」伐越雖然覺得匪夷所思,但似乎也只有這個答案接近現實。

     「不知道,不過一定是那七人的力量過於龐大,意識進入了內府,只是……為什麼一直都沒有釋放呢?難道敵人的力量也能封鎖內府?」

     「敵人能封鎖內府?」伐越和盛宣誠的修煉層面不涉及內府,但這些日子因為紫色區域的特性,此二字已經是眾人口中最常說的字眼,所以多少了解一些。

    夜魈搖搖頭,連遙獵也不知道對手的力量屬於哪一系,她就更不清楚。

     「到現在還能封鎖內府,看來赤熾需要外力協助他突破束縛,只是……」伐越苦笑嘆了口氣,內府之事他實在無能為力。

    盛宣誠拍了拍他的肩頭,也跟著嘆了口氣。

    回到正常區域,夜魈的力量又恢復了,催動元神力並不是難事,而她也不是沒有想過協助赤熾,只是一時想不出該如何將元神力侵入對手身軀。半晌,她突然跳上半空,身軀在空中翻了一圈後垂立在半空,身上的衣服像是有靈般脫體而出,飄落在地。

    伐越二人哪見過這種場面,嚇得連忙轉頭,心裡直犯嘀咕。鬼女的行事常人實在難以琢磨,這種地方竟然敢裸身,換成人類早就被罵死了。

     「咳咳!老大,我看,我們還是避一避吧!」

     「嗯嗯,走吧!」

    兩人不能說是正人君子,但這樣與一個赤裸美人待在一起,總覺得很尷尬,何況這個冷美人還是赤熾的近身同伴,誰也不清楚兩人的關係,瓜田李下說不清楚,還是避開為上。

    跑上小山頭,下方的景像變得十分模糊,只能看到一團身影被蛋殼一樣的綠光包裹在內,半透明狀的光芒使視線受阻,尷尬的畫面也隨之消失,二人這才停下腳步。

     「你說,那鬼女要幹什麼?」

     「大概是救人吧!我瞟了一眼綠光,這輩子都沒見過如此純潔的綠光,讓人連一絲遐想都沒有。」

     「鬼人真是古怪啊!」

     「都說鬼人無情,這個鬼女倒是不錯,對待赤熾像對待親人一樣,整日整夜地守在旁邊,簡直就是鐵打的人。」

     「熾老弟艷福不淺,你我就不用羨慕了。」盛宣誠笑了笑,不經意地望向天,身子突然一顫,整個人便定住了。

    伐越察覺到他的異常,仰頭一看立即勃然變色。那七個消失的獸羊人竟然又出現了,飛在紫幕邊緣的高空,巨大的雙翅不停扇動,不進不退的姿態似乎在觀察什麼。

     「他……他們又來了!」

     「這些傢伙不進不退,到底想幹什麼呢?」伐越雖然比不上書清言、魅幽羽那麼足智多謀,卻是沉穩幹練之才,洞察力極強,獸羊人這個新種族固然奇特,但想到他們被赤熾擊退,二次相遇並不如初見那麼驚慌。

    盛宣誠顯得浮躁,不安地問道:「是不是該快回去通知他們?」

     「不必了,天空如此晴朗,定陽也一樣能看得清清楚楚。」

    盛宣誠麻木的點點頭,心裡想著即便修煉一輩子,也未必能與空中之人一戰,因此懼意始終無法消除。

    等待了很久,空中七人始終不動,似乎正在張望什麼。伐越卻越來越平靜,對方越是謹慎,越說明他們也在忌憚這片空間。

     「小宣,如果他們攻下來千萬別跑,我們的速度比不上他們,只有死拼才有機會。」

     「哦!」

     「來了!」

    伐越抽劍在手,虎眼猙獰,惡狠狠地望著下降的七個身影。七人朝正下方直線墜落,速度奇快無比,就像七道墨線從天空滑落。

     「不好!」伐越猛然想起地面的赤熾與夜魈,整個入如同放入冰窟一般僵化了。

    赤熾深睡未醒,單憑夜魈的力量,很難與七人相抗。

    飄渺虛空,三道光芒如游龍般飛行跳躍,朝著一片同樣燦爛的光層衝擊,衝擊波如同漣漪般不斷擴散。

    奇怪,這是什麼鬼力量,為何單單封阻內府呢?

    正如夜魈所料,赤熾被一層奇怪的力量封住內府,而這層力量並不是紫色區域內常見的那種,不能吸納元神力,只是單純的封閉,因此他並不驚慌。這樣的封鎖固然強大,但只要加強元神力總有突破的一刻,倒是敵人的力量讓他感到好奇。

    突破的戰鬥一直在進行,元神力的各種變化一一呈現,封鎖層明顯受到動搖。

    那七個可怕的傢伙好像走了,不知道他們還會不會回來?最後留下這一手太毒了,換了別人,豈不是一輩子都要被封在內府之中?

    赤熾一邊嘗試突破,一邊研究那層封鎖內府的力量。力量的形態頗為奇特,與紫色區域的力量唯一相似的就是韌性。元神的衝擊不可謂不強大,但總是無法在力量層上打出缺口,而且還有另一個非常古怪的特性││再生。

    釋放出身體的力量大都以消散告終,而鎖住內府的力量之所以能承受不斷的衝擊,關鍵就在於再生能力。出現破綻時,這種能力就能發揮效用,使赤熾的幾次努力都白費。

    這一刻,他忽然羨慕敵人了,擁有這樣的力量簡直就是夢,甚至異想天開地希望火焰也能擁有再生能力,那將使他所向披靡。

    只是,再生的力量如何才能使用呢?

    忽然之間,赤熾並不著急突破了,開始仔細研究異常的力量層。可惜他並不知道敵人又來了,而且正沖向沒有意識的身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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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妖族入侵第七章再敗
   
    冰面反射出天空的黑影雒雌雿需,貍賗賑賏夜魈卻無動於衷,依然平靜地飄在原處翡翥翞翣,塴塹塾墐懷中平放的赤熾動也不動。

    純潔的綠光包裹在兩人身上,彷彿與天地融合在一起。

    伐越和盛宣誠很想出手相救毃毾氳滱,幓幛幗幙但他們知道根本來不及,獸羊人的俯衝速度實在太快廜廓廒弊,幕幘幔廕但值得慶幸的是,七人並沒有直接攻擊的打算覡覝覟觨,徹徶慺慘而在夜魈上方十丈的空中停了下來。

    七人圍成一個圈,十四隻眼睛好奇地看著綠光中的兩個身影。如果近距離仔細觀察,可以發現他們眼中的不安。

    盛宣誠用眼神問道:「怎麼辦?」

    伐越用眼神回應:「不要動,看他們要幹什麼。」

    一陣聲音響起,七人用怪異的聲音和語調激烈地爭辯著,像是在討論要不要下去試探,劍拔弩張的緊張氣氛絕不亞於任何戰場。如果魅幽羽和藤忍在場,他們甚至可以感覺到七人之間並不如想像中那麼團結。

    夜魈不知道敵人就在上方,她的元神正在釋放著強大力量。進入赤熾的身軀並不難,但這一次並非攻擊,而是試圖衝入赤熾的內府,可同樣的一層力量也限制了她的進入。

    伐越和盛宣誠又迫近兩步,眼見七人離二人如此之近,都投鼠忌器,一動也不敢動,額頭上,豆大的汗珠不斷滾下面頰。赤熾與夜魈的生死可謂是千鈞一發,他們只能在原地不停地轉圈,一籌莫展。

     「你看!」

    一道光彩突然從半空射入,幾乎貼著綠光劃過,衝擊地面後又悄然無息地消失。

    伐越二人撲通一聲坐倒在地,嚇得幾乎連心跳都沒了。

     「這些混蛋耍人也不能這麼耍啊!再來幾次,遲早弄出心髒病來。」

    七人並沒有罷手的意圖,但敵意似乎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好奇,就像是在探索未知的生物。

    其中一個長著灰色長角的獸羊人離開了同伴,獨自飛到低空,面對面地看著綠光中的夜魈。聖潔的光芒讓他有些不安,粗狀的手臂伸縮了十餘次,始終無法下定決心,然而,就在他下定決心的剎那,赤熾突然動了一下。

    灰角獸羊人嚇了一跳,連忙後飄數尺,神色緊張地看著橫臥的赤熾,而他上方也傳來了尖嘯的聲音,似是在詢問情況。

    赤熾動了一下又不動了,灰角獸羊人等了片刻恢復信心,再次準備挪近,可就在此時,兩道銳利的目光突然射到他臉上,寒氣凜凜,直入臟腑,懼意就像毒蛇般竄遍全身,巨大的黑色雙翼急忙扇動,帶著烈風急退數丈。

    赤熾醒了!

    綠色如同薄霧飄了起來,空氣驟冷,冰冷刺骨的氣息彷彿從地獄吹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沖向黑色巨翅下的身軀。

    灰角獸羊人雙翼用力一扇,抓起兩股烈風吹向綠色,卻發現綠色穿風而過,竟然無法化解對手的攻擊,再想出手時,綠色已經襲到了近處。

    他連忙舞動晶槍,狠狠地刺了回去,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水晶般的槍頭同樣沒有刺中綠色,如同水流般的綠色化成細鏈,順著槍身,像毒蛇一樣狠狠地在健碩的手腕上咬了一口。

    冷焰,赤熾的絕技之一,在元神力的催動下散發著透骨寒氣,而地面的冰層竟因為冷焰之寒突然收縮,隨即爆裂成碎片。

    感覺到全身都被寒氣包裹,灰角獸羊人身子一晃便朝地面墜去,好在天上的六人早已感覺不對,一起俯衝而下接住同伴,然後飛向紫色區域。

    失去知覺的灰角獸羊人手腕一鬆,晶槍從高處墜下,直挺挺地插入冰層。

     「砰!」一股氣流夾雜著無數碎片,像泉水一樣噴湧向上,鋒頭直至三十餘丈,隨後又嘩的一聲墜回冰面。

    上方的獸羊人意識到兵器掉了,無不大吃一驚,在空中盤旋了一陣,最終還是放棄武器,帶著失去知覺的同伴進入紫色區域。

    被這一幕震撼的,還有後方的二人。他們目瞪口呆地看著收回綠色火焰的赤熾,陡然間狂風大作,紅色長發瘋狂搖擺,猶如烈火般翻騰飛舞。

    被紅色包裹著的身影就像是火神的化身,傲然矗立在冰面上,相距百丈之遙,二人依然感覺到那股懾人的氣勢。

     「如同太陽般璀燦奪目,太帥了!」盛宣誠頭點得像雞啄米。

    赤熾伸了伸懶腰,回身靜靜地凝望懸在面前的夜魈。聖潔綠光包裹下的身軀猶如初生嬰兒,沒有一絲邪氣,或許這是他一生所見最純潔的身影。

     「小夜姐,辛苦了!」

    一片亮光突然閃入眼簾,刺得雙目微痛,他低頭看了一眼,奇特的晶槍倒插在一堆碎冰之中,晶體部分將陽光折射,散發出炫目迷人的光暈。

     「那是……他們的武器!」

    他幾個箭步衝到碎冰堆上,晶槍就在眼前,乍看之下除了形體外,並沒有特別,無法想像它竟有那麼大的力量。

    伸手拔出晶槍,槍身攝入冰氣,觸手感覺冰冷,摸上去有生硬感,似乎是由某種金屬製成,一時也說不出名字。再望向佔了三分之二的槍頭部分,鋒利的波刃在陽光下透著寒氣。

    他依稀記得在定陽城中,這把槍尖直接劈開了城牆,當時也為它的鋒利而驚嘆。

    這種晶體一定有古怪,從上空掉下來竟然砸出這麼大片碎冰,不知道裡面藏了什麼樣的力量。

     「熾老弟,小心上方,他們還沒走。」伐越見他無事心中大喜,又自知實力不足,不敢輕易接近,擔心赤熾會因此分心,所以只能大聲提醒。

    赤熾舉槍揚了揚,頭高高仰起,注視著沒入紫色區域的身影。又一次遇上這七個獸羊人,又一次交手,定陽那一戰最後到底發生了什麼他並不清楚,只記得七個人被誘入天火大陣,還記得遙獵差一點……

     「啊!遙獵怎麼樣了?」他緊張地看了一眼定陽。那一擊非同小可,遙獵雖然全力防禦,但能不能活還是個疑問。

     「伐老大,小宣,撤!」

    伐盛二人哪裡捨得撤,這種時候扔下同伴會是一生的恥辱,留下卻又做不了什麼,這種無力感恨得他們咬牙切齒。

     「不用了,我們上!」伐越狠狠一咬牙,擎著配劍便衝了上去。盛宣誠也抄起手中鋼槍,並駕齊驅。

     「你們兩個……」赤熾搖頭,心裡卻是溫暖的,隨手把兵器一拋,「老大,這個給你。」

    接下赤熾拋來的怪槍,伐越皺起了眉頭。這把武器明顯是為天上的敵人量身打造的,平常人用起來頗為彆扭,但剛才此槍落入冰面時的景象歷歷在目,槍似乎別有力量,非同尋常。

     「這晶體一定蘊含著非常強大的力量。」

     「晶體?」看著一杖長的晶體部分,伐越第一個感覺就是隨手都能砸碎它,右手拿著劍便往波刃處砍去。

     「當!」伐越的配劍立時斷成兩節,斷下的尖部掉落在冰面上。

     「好鋒利的傢伙,而且竟然還有反震力,我的手麻木了。」伐越吃驚地看著自己的手,難以想像那輕輕一劍,竟然連手都震麻了。

     「果然如此,看來晶體內藏有特殊力量,據有強大的反擊力,任何撞擊都會引發那種力量,釋放後就會變得非常強大。定陽城就是它毀的。」

     「啊!」伐越身子一顫,手中的槍差點滑了出去。

    他猛地想起那天救下遙獵的過程,一直在思考什麼樣的力量能把人彈出五里,此時也豁然開朗,定然是遙獵用力擋槍,引發了強烈的反彈能力,因此被撞得飛出五里之遙。

     「遙獵怎麼樣了?」

     「沒事,斷了些骨頭。」

    赤熾心中大定,思緒又回到獸羊人上,再次仰望天際時,發現七個身影都不見了,「如果他們個個都拿著這種武器,我們的麻煩可就大了。力量越大,反彈越猛,不出力又被他們擊中,一樣是死。」

     「是啊!」盛宣誠附和著嘆道:「人能飛能跑,還有特殊武器,這可怎麼打?」

     「我和他們交手兩次,發現他們的確非常強大,任何一個的實力都似乎在我之上,不過,他們對我們還不熟悉,尤其是對我的法陣有些顧忌,剛才被我偷襲了一下,看來他們的身軀並不是想像中那麼硬。」

     「如果他們再來,你立即布陣,我們助你。」

    赤熾輕笑道:「不必了,剛才那人被我用冷焰偷襲一招,手臂應該受了傷,沒有摸清傷勢之前,大概不會再下來了。」

    伐越看了一眼夜魈,又連忙移開目光,不安地道:「這個鬼女到底在幹什麼?」

     「她喚醒了我,元神力消耗過大,正在修煉補充。」

     「鬼人的修煉都是這……這個樣子嗎?」

    赤熾見他一臉尷尬,忍不住哈哈大笑,夜魈並不在乎這些,這方面倒是人類顯得扭捏含蓄。

     「你終於醒了,這些日子快把我們嚇死了。」

     「是啊!這次差一點就完蛋了,多虧了遙獵,還有她!」

    赤熾摸了摸自己的脖子,像是在慶幸腦袋還在脖子上。一陣寒喧後,他才給大家講述當時狀況。

    七個獸羊人在城中肆虐,赤熾只能用火焰封住正面,而遙獵則從側面夾擊,引水柱衝上了天空,又在冷焰的燃燒下化成碎冰雨衝擊七人。密密麻麻的碎冰隨著冷焰的刺激不斷爆裂成粉,七人為了避開冰雨,一個接一個落入了早已佈置好的天火大陣。

    原本一切都很完美地進行,七人中有六人順利被引進法陣,然而最後一個人卻發生了變化。他依稀記得那是一個全身散發出金光的獸羊人,對方的半個身子進入法陣之時意識到情況不對,竟然利用殘餘的上半身突然擲出一槍,晶槍劃出奇妙的軌跡,從側翼衝擊赤熾。

    他當時正全力布陣,根本沒有精神和力量防禦,眼見就要喪命在槍下,遙獵突然閃到了他的身側,舞著雙槍硬生生吃了一擊,晶體強大的反擊力將他推了出去。

    那一槍到底是怎麼擲出來的,赤熾到現在還是想不明白。

    他轉眼看著伐越手中之槍,晶體槍頭所能釋放出的力量是無法想像的,晶體內蘊含著一種天然力量,這種力量平時並不會產生殺傷力,然而一旦受到撞擊,撞擊力便會進入晶體,引動晶體的特質,使得初始力量被激化,最後反射出強大的衝擊波。

    遙獵被拋出五里之遙,並非七人的力量,而是他為了化解槍擊用盡全力,沒想到卻觸動了晶體的力量,他的力量被擴大了百倍反彈回來,猝不及防的遙獵只能硬生生吃了力量,好在是自己的力量,衝擊力雖大,卻不至於喪命。

    二度戰勝敵人,又奪取了敵人的武器,對於風雨飄搖的定陽而言,簡直就是驚天大喜訊,把絕望的武士群從地獄深淵拉了回來,讓連自殺都考慮過的人獲得新生的自信。

     「現實就是這樣,你認命吧!我們的英雄!」

    邢烙和伐越聯手把赤熾押回慶功宴,而素來把英雄掛在嘴邊的青年,此刻卻變成了害羞的小姑娘,怎麼說都不肯受眾人慶賀。

    這原本是赤熾最喜歡的場面,威風八面,意氣風發,但他此刻的神情卻很像是被催眠後的傻子,沒有人明白其中原因,也沒有人出言詢問。直到遙獵病床前,那個肆無忌憚的青年才開了口。

     「餵!你發什麼呆呢?沒傻吧?」

    赤熾用力騷騷腦袋,聳聳肩苦笑道:「你還真以為我打贏了啊!」

    遙獵撇嘴笑道:「我當然知道,要是那麼容易打贏,我就不用躺在這裡了,那鬼槍實在太恐怖了。」

     「我總覺得那七個傢伙在等什麼。」

     「援軍吧!不會有其他了。」遙獵輕描淡寫的神情,彷彿在說另一個世界的災難。

    赤熾從不懼怕敵人的強大,但這次卻不能不為同伴思考,「如果他們用自己的力量殺過來,敗了也沒什麼大不了,但如果是那些武器……」

    敵人本身沒有意料中強大,但神秘武器使敵人的戰力提升了何止十倍。如果那隻是幾個人也就罷了,然而那樣的武器明顯人人都能使用,想到龐大的地面部隊人人都拿著奇特武器,殺傷力只能用恐怖來形容。兩人縱使膽大包天,也不敢口出狂言說什麼必勝。

     「那樣的武器也應該有弱點吧?你弄到他們的武器,正好研究一下。」

    遙獵吃過水晶槍的苦頭,一擊之下全身骨頭差不多都斷了,心裡又恨又怒,恨不得立即康復找敵人報仇。

     「最簡單的方法就是四兩撥千金,以柔克剛,直接攻擊敵人的本身,不過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可不容易,他們的飛行能力和奔跑能力都比我們強,一個急步就能竄出十丈,恐怕鬼人也未必能追得上。」

     「我就不信對付不了他們。」遙獵眼中閃動著復仇的火焰。

     「伏擊!」

    赤熾回頭看了一眼,夜魈不知何時出現在身後,靜靜地站在那裡,宛若一朵璀燦晶瑩的冰花。

     「伏擊?」

     「以鬼人的刺殺術對付他們。」

     「這倒是可以,只是……需要把他們吸引到地面來,這一點恐怕就不容易,而且萬一敵人出動大軍,刺殺術也未必能有什麼成效。」

     「至少能把這七個傢伙幹掉,如果他們被幹掉了,敵人一定不敢輕易派出大軍,他們不了解我們的實力,正如我們不了解他們一樣。」夜魈平靜地就像要幹掉七隻蟑螂。

     「那倒是可以,只是……」

    銀色眸子深處流露出濃烈的擔憂,這些日子朝夕相處、生死與共,定陽城內若不是夜魈最後時刻及時趕到,自己大概已經變成了一堆肉泥,而在紫幕邊緣,如果不是她全力相助,自己還被困在內府中。

    夜魈感覺到赤熾的溫柔,心頭一振,「我沒事,伏擊是鬼人的強項,天生的本事。」

     「還是太危險了,只有你一個不行。」

     「沒別人了!」夜魈轉身離開屋子,面無表情,口吻也淡淡的,卻有一種凜然之氣迴盪,讓遙獵和赤熾都不禁肅然起敬。

     「丟臉!靠個女人去刺殺敵人,丟臉啊!」遙獵不停地晃著腦袋,失落之色充斥著雙瞳。

    赤熾臉上火辣辣地,羞恥感像毒蛇一樣咬著心房,總是自誇仙鬼人冥四界力量都學過,可到了真槍真刀動手時,每一樣都拿不出手,連自私自利的鬼人都挺身而出,他卻束手無策。

     「魅幽羽呢?」

     「他從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冒險在他的腦海裡就等於魯莽。」赤熾對另一個鬼人知之甚深,雖然感慨卻無奈,個性並不是說改就能改的。

     「你呢?」

    赤熾沉默不語,整個思緒都在尋找自己能發揮的作用。

    火?也許是他最擅長也最有興趣的力量,一個月的試煉大幅提升了元神力,使他有史以來第一次可以同時驅使仙鬼冥人四種力量,也因此,才能在定陽佈置下那樣大的一個「天火法陣」。

    另一方面,冷焰的精進也隨著元神力有所提升。事實上,他已經非常接近修魂七法的第一階「入魂」,否則也不可能與夜魈的力量產生共鳴。

    然而,這些讓所有人嫉妒的進步,仍然讓他感到不滿。

    此刻需要的不是一般力量,而是對敵人有明確威懾力的力量,哪怕只有一招,也比現在無所適從要好。

    絕招,他需要的是驚濤駭浪、驚天動地的強大絕招!到底什麼地方才能找到那樣的力量?

    再生的力量,再生的火焰,再加上火焰分雜術,如果可以完成這幾項,情況就能大不一樣。想到此處,赤熾的眼睛突然一亮。

    小勝並不足以挽回定陽凝重的氣氛,甚至連遙遠的都城也逐漸被這團壓抑的空氣籠罩。書清言派來的使者,已經把定陽的情況仔細地描述一遍,然而許多人依然無法相信,七個人便毀掉了擁有數萬武士的定陽城。

     「這是真的嗎?」

     「我們怎麼可能如此脆弱?我們可是人界第一大國!」

    文官們不懂完全可以理解,因為他們的思考範圍仍限於人界的層次。

    而將軍們同樣疑惑,懷疑這是藤忍在誇大其辭,從而要求更多權力。在這生死危機的關頭依然喜歡內鬥,或許這就是人類無可救藥的缺陷。

    少君也在迷惑。他完全相信報告的內容,相信七個人幹掉了一個定陽城,因為那是書清言的報告,是他最相信的智囊,但他腦海中始終無法描繪出獸羊人合一的全新種族,更無法想像七個人擊毀定陽的力量。

    朝堂議論紛紛,文武兩派不斷發表「高見」,一時間,整個都城都變成了「智者」的海洋,可惜真正認知到危機的人屈指可數。

    最令使者感到心涼的,是那些叫囂的口號,「守住落鳳峽口」、「把六華山脈變成青龍國的天然屏障」、「召集天下名士到都城,拱衛都城才是第一要務」。由始至終,竟沒有一個官員提出「支援定陽」的口號,彷彿在人們的記憶中,從未出現過「定陽」這兩個字。

    龜縮思想出現在許多人的腦海中,尤其是高官。自保雖然是本能,過慣了太平歲月突然遇上戰亂,難免會想到自保,但這同時也意味著冷酷。

    藤忍和書清言一直對朝廷充滿了期待,堅信朝廷不會離棄定陽,畢竟這裡是皇朝的領土、國家的疆域,可惜使者只帶回三個字——「辛苦了」。

     「就這一句?」素來沉穩謙和的書清言也露出獅王般的吼哮,被遺棄的感覺像千萬小針刺痛著心臟。

    藤忍很沉默,靜靜坐著,臉色也如同緊緊糾纏的雙眉般烏黑。在朝廷的眼中,這片孤島已經獨立了,是一個不起眼的獨立王國,雖然他也擁有了控制這片孤島的絕對權力,只可惜權力的背後便是死亡。

     「藤大人、書大人,現在我們可都是孤家寡人了。」魅幽羽顯得極為輕鬆,笑容也十分燦爛。

    書清言痛苦地閉上雙眼,被人遺棄的感覺實在不好受。銘博拳和觴寒兩隻大手按住了他的雙肩,三人感覺是一樣的,但現在需要的是振作。

     「各位,若想退回去,現在還有機會。」邢烙說了一句不合時宜的話,一語道破眼下的窘境,留下意味著孤軍奮戰,回去則留下逃亡者的污名。

     「大家自己決定吧!畢竟生命是自己的。」伐越比他的上司們更加輕鬆,豁達的心境完全展現在笑容間,許多人都投以敬佩的目光。

    盛宣誠一言不發,因為他知道赤熾和伐越都不會離開。

    藤忍肩負振興龍館的大任,遇上這樣的危機終日如履薄冰,每天休息不到三個時辰,吃少睡少,臉頰越發削瘦,眼窩也深陷了。龍館的生存與毀滅就在他的一念之間,如此沉重的壓力換一個人恐怕早被壓垮,但他堅持住了,不但堅持住,還展現出讓人欽佩的堅毅與果斷。

     「我不走。」平靜地吐出三個字後,藤忍又陷入了沉默。

     「願追隨館主!」藤騎、邢烙等參議騰的站起,用行動表示對館主的支持。這上下一心的場面頗為感人,似乎也讓猶豫的人們下定決心。

     「不走好啊!」

    但一個陌生的聲音突然從人群後傳來,許多人都愣住了。

    一個蒼老的身軀邁著平靜的步伐,慢慢走了進來,笑吟吟的表情在緊張的氣氛中格外顯眼,還有那頭如雪的白髮。

     「館……館主大人!」

    邢烙等人的眼睛都直了,來者竟是已經處於退休狀態的前任館主,就連藤忍也肅然起敬。

    自從平谷縣的那一夜後,他對這位白髮蒼蒼的老館主便存了十二分的敬意。也許龍館在他的手上沒有任何進步,但這一個充滿智慧又沒有野心的老人,卻讓早已陷入危機的龍館,平穩地存活在權力巔峰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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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妖族入侵第八章遊說
  老館主含笑而入,

還拍拍經過之人的肩頭,像是在激勵箤箄箝箔,碨碟碲碥又似在撫慰,所有被他拍過肩頭的人都彷彿有一種神奇的力量注入身軀蜸蝃蜘蜒,劂劁勩勫自信驟然提升。

    藤忍扶著老館主在他原本的座位上坐下,自己隨立在側。這樣做不會有人說他懦弱賗賑賏賓,嵾嶍嶀嶈只有讚揚他的謙和與胸襟。

     「老人家,好久不見。」赤熾笑嘻嘻地揮了揮手。

     「嘿嘿蓁蒟蒺蒙,趕趙跾踍聽說你出名了。」老館主笑得像隻老狐狸。

     「小名氣而已,不足為道!」赤熾口中謙虛,臉上卻一副洋洋自得的神情,逗得不少人都笑了。

     「老館主,您怎麼突然來了?」

     「沒什麼,都說東方出現了神奇的景象,活了一輩子快入土了,怎麼也要來湊湊熱鬧。」

    藤忍含笑道:「有您在,大家就更安心了。」

     「我現在就是一個糟老頭,龍館是你的,你做你的,我也就看看而已,不過大家能安心自然是好,這樣我也安心了。」

    魅幽羽一言不發,老人雍容的氣度、和藹的形像給人留下好感,龍館前任館主加上皇家血脈都有極大威望,倒是極佳的領袖人選……

    書清言好奇地問道:「您是從都城來的吧?朝廷到底要幹什麼?」

     「這種事可不能指望朝廷,這是勇者和英雄的時代!」老館主頓了頓,目光掃過每一張面孔,彷彿在說「英雄勇者便是你」。

    被這樣的目光觸及,每個人都挺直腰,眼睛亮了,眉角高了,笑容也浮現了,胸口凝聚著一股沖天豪氣。

    老館主笑得很燦爛,慈祥而溫和的笑容彷彿一股清泉,清新宜人,像一個老爺爺在教育子孫做人的道理。所有人都垂手而立,靜靜聆聽教誨。

     「英雄時代不需要政治,甚至不需要政權,不需要官僚,朝廷說什麼只需當作耳邊風,該做什麼就去做,這場戰爭之後,人界必然會出現全新的格局,一切格局都會被打破。」

    藤忍心中震撼,絕不亞於見到異族時那般。印像中的老館主是個持中守平的人,無視朝廷命令這個提議無法想像會出現在他的嘴裡,而且是那麼堅定、那麼強硬,甚至還在鼓動眾人建立改朝換代、建立新局的思想。

    一瞬間,他以為自己的耳朵聽錯了。

     「藤忍!」

     「在!」藤忍躬身相應。

     「不用多禮,我是想說,你們現在必須做好控制人界局面的準備,無論是實務還是心態。」

     「控制人界!」不單藤忍吃驚,其他人也都愣住了。

    老館主含笑頷首道:「戰亂時代絕不可能由文人控制,他們的猶豫不決會讓戰機白白溜走,以青龍國現在的製度根本不可能打勝。你們必須超越朝廷,直接與其他三國聯手,而且還要請他們派人加入你們。」

    藤忍知道這是至理之言。事實上他早就在準備,只是他與其他三國往來不多,一時沒有想好用什麼手法遊說三國。

     「赤熾。」

     「老爺爺有事就吩咐,我一定辦到。」

     「現在這種時刻,你不能只做一個勇士,你必須站出來做個英雄。」

     「做……做英雄?」雖然那是夢寐以求的事情,現在聽起來卻那麼古怪,赤熾心中頗為不安。

     「不要裝了,你的來歷別人不知,難道我還不知道嗎?別忘了,當年我可被你家老爺子狠狠揍過。」

    赤熾尷尬地搔搔後腦勺,心裡已經明白老人要說什麼。

     「你父母赤瑕璧、菊寧是朱雀道官之首,當年十大道仙中的兩個,在朱雀國有舉足輕重的影響力。只要你出面,朱雀國一定會鼎力相助。」

    眾皆嘩然,驚訝的目光投向赤熾。都知道他來自黃龍山,卻沒有人知道他的家勢來歷,就連魅幽羽也驚呆了。

    南淮子更是目瞪口呆,菊寧、赤瑕璧都是仙人,竟然在人界還留有後代,而且如此年輕,難怪連戟布都會替他出面。

    赤熾有些尷尬,抓了抓後腦勺,乾笑道:「不要這麼看著我嘛,也沒什麼大不了,哈哈哈哈!」

    老館主捻髯笑道:「看來你這小子一直沒說實話,早點讓你出面,朱雀道官早就來助陣了。」

     「老爺爺,這你可錯了,已經有人替我跑朱雀國了。」

     「哦?」老館主意外地看著毫無心機的赤熾。

    南淮子閃身而出,恭敬地道:「道祖爺戟布已經前往朱雀國。」

     「戟布!」老館主也都驚呆了。那是一個連他也奉若神明的人物,沒想到至今還活在人界,心潮一陣澎湃。

    藤忍深深地看了赤熾一眼。後生小輩也許不知道戟布之名,但他哪能不知,那是一個幾乎與神相若的人物,比武神更早出名,甚至還能算是武神之師,若能前來助陣,定陽可以名符其實成為天下英雄聚集之地。

     「好小子,連那位神仙般的老前輩都來幫你,面子還真不小啊!」

     「巧合,巧合。」

    老館主笑著教訓道:「你這高傲的小子,有時運用前人的光輝也沒什麼,更何況玄武國那邊你不出面,誰能出面?」

    赤熾又尷尬地搔了搔腦袋。

    盛宣誠一拳打在赤熾肩頭,笑道:「你這小子還不從實招來,還有什麼秘密沒有說?快招!」

     「我這麼光明磊落的人哪有什麼秘密……哎喲!別打……疼!」

    看著嬉鬧的二人,老館主不禁莞爾,含笑道:「黃龍傳人地位與玄武皇室一樣,小子,你現在是什麼爵位,從實招了吧!」

    赤熾嘟囔著道:「不就是一個王嘛,有什麼了不起!」

     「王!」又是一片嘩然。雖然有心理準備,可這個古怪的小子竟然是王爵,所有人都覺得不可思議,而藤騎等人甚至有種大笑的衝動。

     「哎呀!原來是王爺大人,小的替你捏捏腳吧!」

     「哎……哎喲!死小宣輕點……疼啊……」

    藤忍忽然望向魅幽羽,正好遇上魅幽羽投來的目光,就在目光交會之際達成了協議。

     「朱雀、玄武兩國的事讓這小子去辦,肯定沒問題,而白虎國則麻煩點,書大人、銘大人、觴大人,你們都是幻術高手,那邊該你們出面吧?」

    三傑沒想到老人一語道破天機,既驚且佩,一起躬身行禮,「既然大人吩咐,我等不敢不從。」

     「呵呵!好好好,總算沒有白來——小子不許跑,你的任務多著呢!」

     「這裡還有一堆事,我可沒空,另外找人吧!」赤熾哭喪著臉便要逃。

    魅幽羽閃身攔在他面前,微笑道:「我倒是太小看你了,沒想到黃龍之子的身分外,還有這些神秘來歷。」

    赤熾白了他一眼,心想要是讓你知道,恐怕人界早就不是這個樣子了。

    魅幽羽似乎洞穿他的心思,輕笑著拍拍他肩頭,用優雅的語調勸道:「與兩國交好的任務,除了你沒人能完成,為了大家,你也該跑一趟。」

     「從這裡到朱雀再到玄武,最少也要一年,一年啊!說不定敵人都打到天山了。」赤熾翻起了白眼。他不是討厭跑路,只是討厭跑完回來,定陽已經變成廢墟了。

     「一年而已,你覺得我們守不住嗎?」藤騎重重拍著胸口,神采飛揚的神情倒真有那麼一回事,可惜所有人都替上掛他「虛有其表」的匾額。

    藤忍沒有說話。在他的心中,赤熾原本的作用就是扛著一桿「黃龍別館」的大旗,無論策畫還是實際行動有沒有他,都無所謂,因此在「殺紫」

    這個組織中,赤熾只有一個客卿身分,用俗話說就是打雜的。後來,赤熾兩番逼退了七個敵人,他才稍微意識到赤熾的價值。

    都城三傑聚在一起時,也商議過遊說白虎國的事情,只是定陽局勢晦暗不明,誰也不敢擅動。但如今,朝廷寧願把力量調到都城也不願意增援定陽,甚至還下達了撤退令,此刻要想固守定陽,就必須擁有來自其他力量的支持,白虎三國包括其中。

    赤熾不是不知道利害關係,只是不願離去,因為他知道這裡隨時都可能面對毀滅性的攻擊,現在走了無異於逃兵,他不怕戰死,但背上逃兵的惡名比死還難受。

    老館主洞悉了怪異的氣氛,微微笑道:「不必現在就決定,事情還需要周詳的商議,不過,聚合四國力量勢在必行。」

    夜深,人們漸漸散去,赤熾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肩上壓力重了百倍。

    同伴雖然沒有說,但肯定都希望玄武、朱雀兩國的精英可以匯聚此處。

     「啊啊!好煩啊,煩死人了,還不如回去做個酒館的小伙計!」赤熾身子一滑,呈大字型躺到地上,眼睛看著屋頂。

     「小子,有什麼可煩的?」白色腦袋突然擋住了赤熾視線。

     「死老頭,還不都是你惹的禍,這個時候怎麼能離開!」

     「你不是要做英雄嗎?這就是英雄該做的事情,不然要英雄幹嘛?」

     「英雄該奮勇殺敵才對!」

     「那是戰士,一個農夫也能幹的事情。」

    赤熾白眼一翻,差點氣得暈過去。

     「拯救一個世界不可能只靠一個戰士,你留下來頂多浴血奮戰。坦白說,你現在的力量還不足以獨自對抗敵人。」

    赤熾不說話了。

     「但如果你能帶領著一群精英前來助戰,情況會大大改觀,甚至可以把戰火燒到那個世界去。」

    赤熾彷彿觸電般彈坐起來,思緒被那條電流擊得顫動不已,就像風暴中的大海起伏不定,「那個世界……那個世界……」

     「如果你真想希望成為拯救這個世界的英雄,那把災難封死在世界的邊緣,讓敵人永遠也跨越不了那條分界線。」

    赤熾倒吸一口涼氣。老人的想像力實在太強了,竟然想到主動出擊。

    然而他仔細思考,又覺得這個建議並非沒有道理,如果真能把敵人打回那個世界,然後封鎖邊境,那麼這個世界的確不會再受到衝擊。

     「這麼好的提議為什麼剛才沒有說?大家一起商量多好。」

    老人淡淡笑道:「因為他們沒有這樣的魄力。」

     「他們沒有,難道我有?」

     「你有!」

     「我怎麼看不出來?」赤熾苦笑,有勇氣沒實力也是白費時間。

     「那是你沒有自信,對自己的實力沒有足夠自信。」

     「也許吧,我現在的實力應該和藤大人他們差不多。」

     「所以,你才要走這一趟。」

    赤熾茫然看著白眉下充滿慈愛的雙目。

     「朱雀的道術,玄武的武技,白虎的幻術,無一不是奇術,你不要小看這個世界的力量,它們一旦發揮作用,會強大得讓人恐懼,你可以藉這次機會與各國精英切磋,博採眾家之長,或許會領悟。」

    赤熾怦然心動,道術也罷,幻術、武技也罷,限制它們發展的其實是人類身軀,無法把這些原本神妙的技術發揮出十足力量。他既然也是人類,鬼術、仙術、冥術都不可能有所突破,倒不如從人界尋找突破點。

     「紫色區域也一樣可以修煉,何必遠行?再說,出使會花很多時間做事,哪有機會修煉?」

     「事在人為,反正你不出面,主動權就在敵人手上,現在的朱雀、玄武根本沒有意識到危機已到他們身邊,必須有一個像你這樣的人提醒。」

    赤熾已經無話可說了,有氣無力地問道:「您是專程來勸我的吧?」

     「其實,我更希望你能帶些人走,不過這裡似乎也缺人,一切需要他們來定奪。」

    赤熾仰頭看著屋頂,想了想道:「遙獵那小子的資質好像比我還好,可惜受傷未癒。」

     「幽皇莊的遙獵?」

     「嗯!」

     「我去看看,或許可以幫他盡快康復。」

     「您還懂醫術?」

     「我當然不懂,只是稍微學過一點道術而已。」

     「道……道術?」

     「道術中有強大治療術。」

    赤熾猛然想起看過的道術書,的確有許多治療用的力量,只是一直覺得學來無用,然而南淮子在莊中多日,也沒有提及此事,不禁大為好奇。

    遙獵無聊地躺在床上數綿羊,正盼著有人來看自己,聽到腳步聲立時來精神了。

     「死猴子,再不來快憋死我了!」

    赤熾嘻笑道:「今天帶了個高人來替你看病。」

     「我這傷要的是時間,骨頭沒事就能跑了,別再弄些神醫,快折騰死我了。」遙獵說完就看到老館主,不禁一愣,老人的裝束明顯不像醫師。

     「嘿嘿,我準備去朱雀、白虎逛逛,本想讓你一起去,要是你走不動,我可要自己去了,到時候,美人美酒可就沒你的分。」

    遙獵一聽就急了,叫道:「太不夠意思了,你可不能扔下我!」

     「沒辦法,你要是不能走路,我只好一個人去找美女喝美酒了!」

    遙獵急得眼中冒火,目光甩向老館主,叫道:「有什麼辦法快用,我快被這小子氣死了!」

    看著遙獵,老館主彷彿看到了另一個赤熾,既驚訝又高興,「我盡量試試,骨傷不比其他,要好起來是有些麻煩。」

    赤熾站在床邊擠眉弄眼,氣得遙獵臉都紅了,拼命催促老人下手治療。

    入夜,藤忍為老館主設下了接風晚宴,所有人都到了,聽說赤熾同意出使二國,氣氛頓時熱鬧起來。

     「老弟,就看你的了!」

     「一定要把援兵請來,到時候我們一起出動,殺他們一個片甲不留!」

    看著一張張興奮的面孔,赤熾真正認知到自己此次行動的意義所在,不僅僅是帶來幫手,還為大家帶來希望和信心。

     「放心,我可是上天指定的英雄,這種小事根本不用擔心!」

    看著自吹自擂的赤熾,人們都笑了,笑容間又多了一層敬意。出使二國似乎可以躲到安全的後方,但實際上危險並不比定陽小,而且壓力更大。

    赤熾原本就不是一個口才型的人,即便有祖先的光環,要想完成使命也不容易。

    更重要的是,一旦成功帶著四國精英回來,赤熾從此以後都必須站在戰場的第一線。他以英雄之名召喚天下英雄,不可能躲在安全的地方。

    英雄,有時也是一種負累,然而紅色代表了火焰,代表了力量,代表了光明,而赤熾,就是人們心中的那團火。

    出行之日定在三日後,赤熾習慣獨來獨往,本來都是說走就走,之所以等待三天完全是為了遙獵。南淮子和老館主全力用道術為遙獵治療,進展頗大,但離正常行動還有一段距離。

    敵人暫時沒有再出現,離奇的寧靜反倒讓人們感到不安。沒有人相信敵人就此撤退了,山雨欲來風滿樓,更殘酷的戰鬥也許很快就要到來。

    轉眼兩天過去了,但就在赤熾臨出發前的一天,氣氛突然變了。

    天氣的變化突然停滯,原本初夏時節還保持仲春的舒適,溫暖的天氣一直保持不變,黃龍別館周圍依然花團錦簇,似乎花期也受到影響,清涼的夜風對於守夜的士兵而言不再是困擾,而是一種享受。

     「好睏啊!日夜盯著天空,簡直不是人幹的。」

     「別發牢騷了,別忘了定陽的事,七個人幹掉一座城,還有七千多人送命,以一敵千那麼可怕的實力,要是突然殺下來……」

    嘴巴被摀住了,守夜武士與其他人一樣,提起定陽,腦袋就犯暈。

     「呼啦……呼啦……」忽然一陣怪聲,隨著風聲傳至定陽山道的關卡,守夜武士剛開始以為是風聲,但當怪聲超越風聲後,嚇了一跳。

     「怎麼回事?」一個黑影無聲無息地出現在石砌關卡上。

     「誰?」

     「我!」

    聽出藤忍的聲音,兩人都嚇了一跳。

     「什麼聲音?」

     「不知道,剛才就有了,以為是風聲,但現在突然大了起來,好像是腳步,不過世上哪有這麼大的腳步?呵呵。」

    藤忍閉上眼睛。自從紫幕出現,風向便一直十分詭異,任何風吹到紫幕前都會折返,然後在邊緣地帶產生亂流。定陽天天受到這些亂流的影響,雖然不影響生活,卻容易讓人混淆聲音傳來的方向。

    半晌,藤忍雙眼大睜,閃爍出驚人的寒光,「東方!」

    兩個武士突然想到什麼,臉色刷的白了,身子不由自主顫了一下。能被派到山道來執勤的武士,都是千里挑一的,即便如此,面對未知的壓力還是被莫名的心悸嚇著了。

     「敵人來了!」藤忍身子一晃,便朝黃龍別館彈去。

     「敵人的地面部隊來了?」所有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消息驚呆了。

    敵人的地面部隊來得如此之快,實在大大出乎意料。算起來,那七個敵人消失也就只有幾日,換而言之,敵人的地面部隊早就在紫色區域內等候,七人回去後便開始行軍。

    這一次是真正的碰面,未知世界的生物與自己有什麼不同,很快就能得到解答。

    也許消息來得太突然,人們甚至忘記了害怕和緊張。黑夜中,無數人湧向定陽山道,都想親眼看一看異族的模樣。

    夜色淒美,月色被烏雲籠罩,連星光也不見了,大地一片漆黑。為了避免在黑夜中引起敵人的注意,藤忍下令將所有火把、火盆熄滅,整個山頭黑漆漆一片,只有呼嘯的風聲。

     「小夜姐,我們去看看吧!」

    整個定陽大概只有赤熾處於興奮狀態。原本明早就要起程,正感嘆沒有機會與敵人大戰一場,沒想到臨行之夜敵人終於出現了,他既興奮又緊張。

    夜魈早已有刺殺的想法,漆黑的夜晚正是暗殺的絕佳環境,想都不想就跟著赤熾撲了出去。

    如此漆黑的環境,只有赤熾及兩名鬼人有夜視能力。

    他們施展了鬼眼後,天地頓時清晰,然而受到距離所限,不能看到遠處,必須接近目標才能發揮效用。

    沿著山路狂奔,赤熾感覺到心跳正在加速,全身血液沸騰,精神處於最強盛的狀態,渾身上下都充滿了力量。與以往不同,這一次他沒有攜帶任何武器,那樣會妨礙鬼術的使用。

    轉眼之間,二人已經出了定陽,越過被冰層覆蓋的梅子河界線,直往朝日城舊址衝去。

    風聲突然大了,凜冽的強風呼嘯翻捲,嗚嗚響個不停,彷彿連老天都要為敵人掩去聲響,空氣隱隱藏著肅殺的氣息。

    夜魈停下腳步,鬼眼的範圍內還沒有任何敵人蹤影。她傾耳細細聆聽了一陣,風聲中依然夾雜了蹄聲,彷彿黑暗中有一支騎兵正在集結。

     「這裡不會有人類的騎兵,小夜姐,我們潛身挪過去吧!」

    夜魈無可無不可,身子一晃便沒入黑暗。潛行對她而言就像吃飯一樣簡單,因為赤熾的速度比不上她,所以她放慢速度,與赤熾並肩在地面移動。

    往北大約潛行了兩裡,前方終於出現了變化,一片影像逐漸出現在鬼眼之中,那是數之不盡的蹄,獸羊人的蹄。

    赤熾之前覺得沒有什麼比鋪天蓋地的冰潮更有氣勢,但眼前這一幕與冰潮一樣震撼,還有些詭異,這些蹄並不是坐騎,而是人,特別的人類!

    這麼多人居然一點動靜也沒有,這些傢伙還真是準備充足!難道,他們早就知道兩個世界會合併?還是兩個世界間的距離比想像中更短?

    一堆疑問出現在腦海之中,赤熾忽然朝紫幕深處望了一眼。

    一直以來,所有人認為紫幕之後是萬里冰域,萬里冰域之後才是與世界接壤的通道。此刻,他才忽然想到,如果兩個世界之間沒有萬里冰域,敵人當然可以朝發夕至,一切疑問也迎刃而解,甚至連老館主反攻對方世界的想法,也很容易變成事實。

    隨著距離一點點拉近,敵人的影像也完整地呈現在二人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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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集妖族入侵第九章序戰
    與天空中出現的七人不同幙幣幕幘,滎潀漅漡出現在紫幕邊緣的身影沒有黑色翅膀,碩大的四蹄摘摳摺摵,孵寞寡寣如同山羊一樣的平行脊椎,原本羊頸的部分又接了一個男人上半身的軀幹嫗嫕嫳嫬,菿萉菧菗再往上則是類人腦袋,頭頂上的一雙山羊角極為明顯。

    赤熾不敢接近這支神秘的隊伍榰榗槎榴,槏榽榦榯不止是謹慎,更重要的是翟翡翥翞,裳裍覞覡敵人的數目令他非常驚訝。

    獸羊人大軍密密麻麻地展開,一眼看不到盡頭,雖然獸羊人的身軀碩大,但就目測而言,至少有數千人。

    最令赤熾意外的,卻是獸羊人手中的武器。他們清一色都是一手持槍,一手拿盾,純黑色的三尖大槍,黑色方盾,並非可怕的晶槍。

    擔憂沒有變成事實,赤熾長長地鬆了口氣。獸羊人的主力不能飛也是個好消息,這支大軍來勢洶洶,卻感覺不到壓倒性的力量,數萬武士組成的軍團應該可以阻擋他們的攻擊。

    夜魈忽然又朝前挪了幾尺,貼近最側面的獸羊人,距離大約只有數尺。

    赤熾胸口一縮,驟然屏住氣息。他知道夜魈要幹什麼,可現在已經沒有方法阻止她了,心一下提到了嗓子眼。

    沒有哪個種族比鬼人更擅長暗殺,那彷彿是與生俱來的天性,尤其是在黑暗的世界裡,但敵人會不會也擅長黑暗作戰呢?他們會不會發現夜魈?如果成功了,有機會逃嗎?

    冰一直覆蓋著大地,儘管春天的氣息早已席捲東海之地,地上的冰層並沒有削減多少,難以想像的寒氣從海洋下方不斷傳來,直接影響冰層的溶化,雖然表面上冰刺已經不見了。

    獸羊人或許與山羊一樣,腳上厚厚的脂肪墊和厚重的皮毛,足以抵禦冰面傳來的寒氣,然而,最外圍的一名士兵卻感覺到一絲懾人寒氣襲入身軀,讓他坐立不安。

    一寸寸的挪動,森然殺氣像毒蛇一樣,在黑夜中慢慢纏上軍隊外圍的獸羊人士兵,進入新領域的緊張與興奮一直留在臉上,厚厚的雙唇不斷相觸,發出極有節奏的聲音,似是在說話。

    赤熾只聽到類似「咪咪嘛嘛」之類的聲音,有長有短,組合也不同,似乎是獸羊人的特殊語言。

    忽然,靠他最近的獸羊人僵住不動了,留下一個仰天張望的姿勢,足足保持了一盞茶工夫。

    周圍的獸羊人初時並未發現,甚至還有人學他的姿態瞭望天空,但沒有星月的天空漆黑一片,根本沒有東西可看,這才感覺不對勁。

    一名獸羊人伸手推了推同伴,僵化的獸羊人突然一個側翻,倒在地上。

    驚叫聲驟然響起,其他獸羊人的第一個反應不是靠近,而是飛快地後退,似乎被同伴神秘的死亡驚住了。

    好個小夜姐,手段太棒了!看來暗殺術對這些怪人有用,多用幾次應該可壓制他們的行動!赤熾只看到黑暗晃了一下,速度不過眨眼工夫,就算在白天也很難察覺,別說這漆黑一片的夜晚了。

    獸羊人軍隊的慌亂越來越大,原本整齊的方陣頓時向北傾斜,南面的獸羊人擠成一個半月形圍住死屍,想接近又不敢接近,手中的盾牌都護住胸口,氣氛緊張得讓人窒息。

    赤熾卻在笑,敵人並不是無敵的,他們也會慌亂,程度甚至超過了想像。這樣一支騎兵真的能給人界帶來災難嗎?他很懷疑。

    夜魈悄然無息地退到赤熾身邊,卻未停留,繼續往後退去。赤熾知道她有話要說,趁著獸羊人的注意力都在死人身上,緊跟了上去。

    退出百丈之外,夜魈躲到一個隆起數尺的冰堆後面,確定沒有危險才露出身影,靠著冰堆,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就像是剛剛跑完十里路。

    赤熾也慢慢潛行過來,同樣在冰堆後面現出身子,朝夜魈豎起大拇指,笑道:「小夜姐,那一手太棒了。」

    夜魈一直在喘氣,只是搖頭回應。

     「一下就解決了,我都沒看清楚用了什麼手段,刀?暗器?還是下毒?」

    夜魈忽然皺了皺眉頭,又指了指身後。

    赤熾愣了愣,下意識地探頭想看個究竟,一道強光突然劃破漆黑的夜空,把冰原照得通亮。他暗道一聲「不好」,一下便縮回了冰堆後面,身子蜷縮成一團,避免被敵人發現。

     「什麼光這麼刺眼?」

    話音未落,空中突然響起急銳的破風之聲,聲音漸大,明顯是朝冰堆而來。夜魈扯了他一下,立即縮入影子,然後像溜冰一樣滑開。

    赤熾不明原因,不敢託大,也學著夜魈行動。

    但就在二人剛剛離開冰堆之際,一聲巨響便從冰堆的位置響起,飛濺的碎冰一下衝到數丈高,彷彿冰雹一般打在冰面,發出叮叮噹當的聲響。

    赤熾二人都嚇了一跳,頭也不回又往西南方疾行,直到再度奔出百丈才敢停下去。此時再回頭張望,他們赫然發現剛才躲的冰堆插著上百支長槍,硬生生把冰面砸出一個直徑二十丈的巨型圓坑。

    真恐怖!看來敵人很擅長標槍術。赤熾本想現身細看,卻被夜魈貼上來壓了壓,心中一動,便不再動了。

    一群獸羊人撒開四蹄狂奔,轉眼間便已衝到冰坑處,一邊拔回兵器,一邊仔細察看,見沒有發現,便又回到死屍附近。

    赤熾和夜魈繼續往定陽方向又退了百丈,最後找了一個高坡現出身影,居高臨下張望獸羊人聚集的地方,赫然發現一個可怕的畫面。

    死去的獸羊人被一道直徑五丈的光柱包圍,光柱外站著一個比一般獸羊人體型更碩大的獸羊人,甚至還看到他渾身上下都披滿金毛,頭上的兩支大羊角呈現銀白色,一根類似杖的物體正被他用雙手託在頭頂,而杖頭處有一顆如拳頭大小的晶體,散發出刺眼的光輝。

    赤熾心下暗驚,又是這種晶體!這個傢伙像是首領級的人物,看來獸羊族的首領都使用鑲上晶體的武器,以後看到拿著晶體武器的傢伙必須小心。

    不過,這些傢伙鬼鬼祟祟圍著一個死人幹什麼,難道還能複活不成?

    夜魈也投以相同的目光,士兵死了,可整支軍隊竟然如此平靜,難道他們已經到了漠視生死的地步,還是另有蹊蹺?

    答案很快展現在二人眼中,那是一幕他們永遠也無法料到的畫面。白光中的屍體突然飄起一樣東西,半透明狀,一時看不出是什麼,當整個物體完全離開屍體後,二人才發現那竟然是一個獸羊人,體積不到正常獸羊人的十分之一,精緻而袖珍,像是一個模型,又像是標本化石。

    袖珍獸羊人明顯是虛幻狀,當飄到金毛獸羊人臉部的高度時停了下來,金毛獸羊人突然舉起晶杖的尾部,狠狠朝袖珍體敲去,只見一道金芒陡然綻放,光芒過後,那袖珍獸羊人突然發出叫聲,竟是活了過來。

    赤熾和夜魈不敢現形,心情卻是一樣,這簡直是世上最恐怖的一幕!

    從一個剛剛死去的人身上吸取出一種不知名的東西,然後轉化為活體,兩人都不由自主想到了屍人。他們被殺之後產生的陰華也會進入另一個屍人的身軀,但那畢竟是屍體,眼前卻是一個活生生的生物。

    獸羊人此時才開始出現騷動,整齊的陣勢出現亂象,人們擠在一起,聲音越來越大,似乎在為剛才發生的事情議論和爭吵,沒有前進的意願。

    赤熾和夜魈不敢久留,敵人的手段太詭異了,剛才那一幕需要更多時間消化,因此兩人選擇後退,退到可以遙望敵陣又不怕被發現的地方。

     「詭異、恐怖、把死去的人活化,這是什麼樣的力量?」

     「的確有些不可思議,不過,把死人弄活的力量,我們這個世界也有,只是……」夜魈疑惑的是獸羊人復活後的新形態。

     「小夜姐,無論如何今天你也算立了頭功,看來他們的實力沒有想像中那麼強大,或許單憑定陽的實力也能一搏。」

    夜魈沉吟後搖了搖頭,敵人的力量過於詭異。若論身軀,鬼人的抗擊力還不如人類,所以才需要暗殺行刺,這樣可以避免正面交鋒。獸羊人身形高大,又初到異境,剛才一擊也許只是運氣好。

     「現在怎麼辦?」

     「他們應該會很小心,再想暗殺不太容易,不過有人被殺,他們應該會更加謹慎,這一夜估計都不會有所行動,甚至會稍稍後退。」

     「要不要先打一仗呢?」赤熾嘀咕。二人即將離開定陽,這也許是他們在定陽的最後一夜,沒有正面交鋒心裡始終牽掛。

     「回去吧!天亮之後,也許他們會主動進攻。」

    赤熾心頭一緊,隨著夜魈飛快地奔向定陽山道的崗哨,那裡已經聚集了許多人,都在觀望山下的動靜,看到赤熾和夜魈平安歸來,極為興奮。

     「回來啦!」魅幽羽朝二人點點頭。

     「嗯!」赤熾正想細說經歷,忽然感覺到氣氛凝重無比,就像一座山壓在胸口,連呼吸十分困難,「怎麼了?」

    藤忍沉聲問道:「那道強光大家都看到了,敵人的數目好像不少。」

     「至少有五千吧,也算不上很多。」

     「五千,按人數算,我們這裡算是夠了,只是戰力不知道如何。」

    赤熾簡約地把事情說了一遍。

    聽說夜魈成功刺殺敵人,在場的人都鬆了口氣,然而,輕鬆不到片刻又聽說敵人將死人復活,情緒立時從山峰跌入深淵。

     「復活術我們也不是沒有。」

    南淮子的聲音再次把人們從深淵拉了回來,「道術中便有這一類,仙術就更不用說了,不過只限於三魂七魄未散的初死之人,時間一長便神仙難救。」

    赤熾和夜魈對視了一眼,都明白為何獸羊人初時那麼平靜,他們一定在等待復活術。

    面對一個可以起死回生的種族,人們感覺到肩上的壓力又大了。

     「他們有什麼特色嗎?」

     「純正的地面部隊,身上沒有翅膀,右手持長槍,左手持盾牌,標槍很準,而且……似乎有超強的感應力,我們兩個在百丈外小聲說話,他們竟然能察覺到,似乎耳力很強大,好在聽不懂我們的語言,不然還真麻煩。」

     「聽力超強,也就是說夜襲行不通了。」

     「夜襲估計很難成功,沒到近處就被發現了,數千支標槍一起飛,會倒下一大片。」

    觴寒沉聲道:「這麼快就出動地面部隊,看來他們的飛行部隊數目並不多,暫時不用在乎空中,全力攻擊地面部隊吧!」

     「大人,今天大概不會開戰,回去準備應戰吧!大家也好休息一下。」

    邢烙小聲提醒道。

     「走!回莊。」藤忍大手一擺,數十條身影迅速竄了出去。

    人類這一邊,四萬四千四百四十四名野武士組成的戰隊已經整裝待發,看到這樣「吉祥」的數字,黃龍別館的人沒有一個不露出苦笑,彷彿上天已經安排了那個字給定陽。

    唯一的山道,險峻的關卡,以逸待勞的人類武士集團,像一把鉗子死死掐住進入定陽的咽喉要塞,就連滾木巨石這些軍隊才使用的防禦武器都備下了,畢竟誰也不知道敵人會以什麼方式衝鋒。

    夜一點點地過去,山道上陰風陣陣,蕩漾的春意在殺氣中一掃而空。

    等待一夜並不是件好受的事情,除了肉體上的壓力,還有精神上的磨折,這些武士雖然實力比普通士兵強大許多,但缺少實戰經驗,第一次真正感受戰場的氣氛,有的甚至昏倒了。

    藤忍明白敵人在等天亮,漆黑的夜晚對於進入陌生世界的獸羊族來說太危險,而夜魈成功刺殺,也給敵人的心理造成巨大的衝擊。

     「大家把握時間,睡不著的閉目養神,天一亮大戰就會展開。記住!

    這不是修煉,也不是切磋,這是生死搏鬥,你不殺人,人家就會殺你。你們都是青龍國的精英,是豪氣沖天的勇士,是國家的驕傲,下手一定要狠,招招致命,不要猶豫……」

    觴寒整夜都在鼓動士氣,「狠」字成為主題,這支武士大軍不缺實力,缺的就是戰士般的殺氣和狠勁。

    一道淡紫色光芒突然射入眼睛,自從紫幕出現之後,天亮第一道光芒就變成了紫色,平時只是感覺怪怪的,此刻卻像是揭開殺戮的大幕。所有人都站了起來,有的驚慌,有的咬牙切齒,有的默默禱告,有的滿眼絕望,形形色色的人,形形色色的表情,面臨死亡時的本性彰顯無疑。

     「兄弟們,開始了!」

    赤熾扛回了冷巨,右腳踏上山石,身子前傾,興奮地俯視著紫色區域邊界。黑壓壓的獸羊人就在邊界,他沒有把冷巨變成「熾焰戰刃」,兩次與敵人交手後,感覺到敵人屬於強力攻擊型,幾乎沒有什麼技巧,完全是攻擊,連防御也是攻擊,大開大闔的戰法更加有趣。

    如果遙獵在場,一定會擎著雙槍與他相爭,此時卻換成了銘博拳,高大的身形透著陽剛美,手中多了一把開山大斧,自從聽說敵人的特性後,他就棄刀換斧。

     「真的不衝下去打?」他回頭望向藤忍。

     「守!」披上輕甲的藤忍扶劍跨騎在戰馬之上,面無表情,眼中透著冷冷殺氣。

    主攻還是主守?

    關鍵性的決定幾乎爭論了一夜,最後還是由老館主出面才平息了爭執,一致同意先守後攻,留下預備軍準備敵疲之時發動突襲。

    獸羊族的大軍突然開始移動,彷彿看到了定陽山道的戰陣,如潮水般朝西方挺進。對於廣闊的平原來說,五千人並不算很多,然而兩萬條羊蹄的效果就不一樣了,踏聲陣陣,就是獸羊人天然的戰鼓,這支不需要坐騎的高速騎兵行動如同閃電一般,轉眼間進入定陽地帶。

     「武士們!準備迎戰,為定陽的兄弟報仇!」

     「報仇!報仇!報仇!」觴寒一如既往煽動著武士的情緒和戰意。

    藤忍回頭掃視一眼,各部司督都點頭回應,然後各自奔向部屬。

    兩個世界之間,第一場正規的戰爭就在眼前。

     「空中!」南淮子突然的叫聲打破了凝重氣氛。

    眾人朝天空望去,那七個帶翼的獸羊人正在高空虎視眈眈,似乎要和地面部隊同時進攻,這一下把許多人都鎮住了。

     「他們要上下夾擊!」

    藤忍深深吸了口氣,平息下躍動的心潮,沉聲問道:「誰能應付上面的敵人?只要限制他們的行動就夠了。」

     「我們去吧!」乂義和裁尉光同時應道。他們兩個來到這里後很少參與行動,整日修煉不息,雖然言語不多,但勤奮同樣迎來了尊敬。

    藤忍朝二人點頭以表感謝。

    赤熾突然閃身到二人身邊,小聲嘀咕了幾句。二人先是一愣,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陣後,都露出會心的微笑。

    藤忍想起赤熾兩番擊退敵人,道:「熾老弟,你也去助他們,我們有四萬多人對付地面部隊,只要空中那七個傢伙不搗亂,應該有機會。」

     「我兩邊都幫,不必太擔心。」

    說話間,乂義已經奔到山道左面的高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在平地上布下一個方形的「綠凝法陣」;裁尉光也在另一側的高地佈下「千浪法陣」,一個呈青色,另一個呈藍色,各守一方遙相對應。

    地面的變化,沒有比在天空看得更清楚,七個人對地面突然出現的兩種顏色都顯得不安。這是決定性的一場大戰,不得不小心行事,尤其是之前已經在定陽吃過「天火法陣」的苦頭。

    赤熾也在行動,人群中的他依然十分顯眼,紅色身影不斷在兩個法陣間來回晃動,眼睛一直在留意天空。他的「天火法陣」早已悄悄布好,只是沒有顯現出來,為的就是讓天空七人避開那兩個法陣之後落入陷阱。只要限制他們的攻擊力,地面部隊便能全心全意狙擊來敵。

    可敵人畢竟是精英,並沒有按照赤熾的計劃行事,「嗖嗖」兩聲,兩把晶槍帶著破風之聲呼嘯而下,轉眼間已經沒入兩大法陣之中。

    彷彿巨石扔進深淵,立時掀起小山般的土浪,巨大的衝擊力還引發了山崖的巨大顫動,附近的武士都被震得東倒西歪,而被擊中的兩個法陣,也都被飛落的碎石堆化解了。

    赤熾看傻了眼,原本周密的陷阱竟然以這種方法被破,有點啞巴吃黃連的感覺,對手的智慧並不差,這場戰鬥看來非常棘手。

    兩大法陣轉眼被破,還波及到周圍士兵,絕望的心情像毒蛇一樣噬咬著藤忍的心。武士們的情緒明顯受到影響,仗還沒開打,士氣已經受到如此沉重的打擊,再這麼下去不用動手,己方就已經潰敗了。

    他顧盼左右,智者魅幽羽、書清言也罷,勇者銘博拳、觴寒也罷,臉色都沉得像鍋底。就連他們的情緒也受到衝擊,其他人就更不用指望,一瞬間藤忍幾乎有撤退的打算,只可惜敵人沒有給他時間。

    像是來自地獄的黑色洪流,沿著山道迅速往高處游動,數千支黑色長槍被擎在粗壯的手中,隨時都可以化成黑色暴雨,飛向守軍。

    藤忍並不是軍人,率領大軍出戰也不是他的強項,而魅幽羽是陰謀高手,這樣堂堂正正的交鋒同樣不是他的強項,只有書清言最懂兵法,山道布防都是出自他的手筆。

    此時,書清言手持紅旗站在峰頂,觀望敵軍的動向,如今,迅捷的行軍大大出乎了預料,敵人的行軍作戰能力比臨時組建的武士軍團強大太多了,似乎只憑著人數上的優勢壓倒對手。

     「他們好像要衝鋒了!」邢烙是書清言的副手,見到敵軍如此陣勢,心裡也是一陣發怵。

    衝鋒是騎兵部隊最平常的戰術,英勇騎士風馳電掣般的殺入戰場,像巨斧一樣劈開防禦方陣,帶起一條條飛濺的血花,摘下勝利的果實後呼嘯而去。

    獸羊人就是騎士,不需要坐騎和騎術的強大騎士戰團,陡峭的山路對他們沒有任何影響,即便在亂石間飛縱跳躍也如履平地。

    在山道的關卡處,最前排的武士已經準備好武器。他們都是最雄武有力的武士,手上清一色拿著重武器,鋒利巨斧,堅硬大錘,讓人心顫的狼牙棒,還有整齊劃一的槍陣,只要敵人衝上來,就會毫不猶豫發出反擊。

    然而,敵人的反應卻讓他們大吃一驚。

    奔至關卡前最後一個彎道,高大強壯的獸羊人突然停了下來。他們第一次看到矮小、瘦弱的對手,眼中驟然間充滿了鄙視與狂傲。

    領頭的正是昨夜赤熾見的那個金毛獸羊人。他右手提著黑色巨劍,目睹了狹窄山道的防禦陣型後,碩大的身軀意外地朝左側山壁縱去,前蹄如麻雀般輕靈,突然在石壁上點了一下,身子朝上方飛縱而去。

    書清言正準備揮旗,見到這一幕,臉色陡然大變,「難道他們要……」

    光滑陡峭的山壁原本是人類防線最好的依仗,相信這樣的坡度不可能有人能輕易爬上去,然而,獸羊人就像生活在高原的山羊一樣擅於跳躍和登山,蹄子準確地踏在唯一可以藉力的空隙,輕輕一躍便再次跳上,直到他們躍上沒有任何防禦的高地。

    不止是一個,所有的獸羊人都踏上了山壁,利用那常人難以發現的路線朝高地衝去。書清言雖然在山壁上方安排了弓兵,但主力都在關卡等待,準備用車輪戰守住關卡,但獸羊人輕鬆躍上山壁後,優劣之勢立轉,幾乎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黑槍高舉,在陽光下綻放出夢幻般的光暈。

     「噫呀!」來自地獄的吼聲,帶著濃濃殺氣呼嘯而至……

    敬請期待熾焰戰神精采續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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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戰之輓歌第一章撤離
    破空之冰點燃了紫色幻夢,夢境深處,無聲戰鼓輕輕敲動,不在耳邊卻在心頭。

    掀開白色序幕,戰歌聲驟然響起。

    戰士以利刃吟頌著英雄之歌!

    刀劍生花處,送走了無限的淚與夢,愛與恨……

    血已經凝固了,曾經的熱血也已冷卻,彷彿要為世間留下一些記憶,黑紅色的血斑染遍整個山道,就連山壁上的突石也變成了黑紅色,從側面看可以清楚看到一整幅巨大的血色山壁,而這片山壁從此改名「血壁」,以紀念橫七豎八鋪陳在山間的屍體。

    獸羊人走了,他們像風,呼嘯而來,呼嘯而去,帶來了腥風血雨,留下了無盡的悲傷與滄涼,也留下了千餘具屍體。

    人類走了,他們不得不走,獸羊人就像惡夢般殘留在小小的定陽,如果留下來,一定還會有更多惡夢。

    當然,也有人選擇留下。

     「真是恐怖的畫面,那些傢伙實在太可怕了!」

    他並不是第一次看到人類被屠宰,朝日之城八千士卒橫死郊野的畫面過去並不遠,只是獸羊人帶來的震撼遠遠超越了屍人。

    即便戰爭已經結束了,但回憶起那六個時辰,赤熾的情緒依然無法平靜下來……

     「殺!」

    藤忍高舉長劍縱馬向前,引領著數萬武士沖向敵軍,旌旗如林,刀劍若海,或鷹擊長空,或矯若遊龍,殺得天昏地暗。

    這邊,魅幽羽狀若鬼魅飄忽不定,所到之處掀起陰風陣陣;那邊,都城三傑刀劍生輝,掀起多少腥風,多少血雨!

    二次定陽之戰,每一幕都是那麼驚心動魄,刻在人們的心靈深處,兩個完全陌生的種族連開場白都沒有,便在定陽東面的高地上展開了一場激戰,死亡成了一件輕鬆隨意的事。

    雄壯迅捷的獸羊人用難以想像的方式跳上了高處,五千獸羊人藉著山勢一舉俯衝而下,萬蹄紛飛,掀起滾滾黃塵,如一條黃龍翻騰上天,狠狠剖開了武士軍團的側翼。

    武士偏向近身戰,因此較多人使用刀劍之類的短兵器,而獸羊人個個都是騎士,沖起來如同一片狂潮洶湧翻滾,長槍的衝擊力在他們手上充分展現,縱使內息強橫的武士以真元護體,也擋不住獸羊人鬼泣神驚的一槍。

    閃亮的黑槍就像是突然降下的一片驟雨,洋洋灑灑之間帶起無數血雨。

    近五萬青龍武士無一弱者,儘管自信不足,但依舊靠著強而有力的組織結成龐大的戰陣,他們試圖利用人海維持戰意和自信,然而敵人卻如飛將軍般從天而至,狠狠刺入戰陣的側翼。

    在他們情緒失控的瞬間,眼睜睜看著幽冥般的黑色毒蛇一下鑽入懷中,心頭一涼,生命便隨著血花飛濺而去。

    僅僅是第一個衝擊便損失了上千名武士,簡直就是單方面的屠殺!

    濃烈的血腥氣鑽入每個人的鼻孔,刺激的味道撥弄起人們的心弦,爭鳴聲迴盪胸間,帶起了熱血和戰意。

     「他媽的,殺光他們!」

    殤寒意外地成為第一個反擊者,負責側翼的他親眼看著千名同伴在黑色槍雨中死去,憤怒染紅了雙眼,在瘋狂的殺意與恨意中,巨大的戰斧飛向獸羊人。

    破風聲隆隆作響,尖嘯刺耳,黑色的長槍剛剛拔出,腥紅的血霧飄散在整個軍陣的側翼,形成一道血霧之牆。

    一名獸羊人士兵高高舉起沾著血肉的黑槍,巨大的灰黑雙角高高揚起,像是在向天地展示自己的勇武,人形的面孔上,展露出一副讓銘博拳難以忘懷的表情。

    驕傲、自豪、高尚,就像是正義使者剛剛剷除了邪惡,一瞬間他幾乎產生了錯覺││對手的殺戮才是正義的?

     「噗!」戰斧殞落,幻覺戛然而止。飛濺的人類之血還未散落,獸羊人的熱血已灑向天空,劍氣洞穿了他堅韌的身軀,被青龍武士一把掀翻在地。

    可惜一轉眼,勝利者又被巨大的戰斧從中央劈開,直到屍體撞向剛剛被他殺死的獸羊人身上,敵我雙方一起倒向血泊。

     「殺光他們!」

    藤忍奮起拔劍,踏著飛影步高高竄向敵陣,伐越、盛宣誠等龍館弟子緊隨其後。

    又一處,勝利的尖叫帶著黑色長槍,狠狠刺穿了一個武士的身軀,獸羊人還沒拔槍,斜刺裡突然飛來一支袖箭沒入側腦;偷襲者的笑容剛剛綻放,耳邊卻傳來骨頭碎裂的聲音,獸羊人的飛蹄已經把他的臉孔踏碎……

    帶著血肉的飛蹄邁步向前,準備踢碎更多身軀時,一柄戰斧帶著呼嘯聲而來,輕輕地帶走了半片腦袋,腦漿與血液混雜著飛濺四散……

    武士們看到一片白紅腥雨,眼睛只是花了一下,胸口便被刺了個對穿,手中的鋼刀也沒入了對方的身軀……

    殺了你,我便能活!

    去死吧!在你殺我之前,我先砍了你的腦袋!

    不能對話,兩個種族卻在用眼神和刃鋒交談著,有些事情即便不用言語也能表達清楚,尤其是殺意和恨意。

    天空中,七名獸羊人對地面虎視眈眈,用晶槍的衝擊力打亂了兩位冥人的法陣,然後利用空中優勢攻擊地面的人類武士,殺戮的效果比地面更強。

    唯一能飛的就是南淮子,御風飛在半空的他,發現這七個獸羊人的威脅太大,血腥氣深深刺激了這個心地純正的修道者。

     「仙愈!」

    綠色的柔光如細雨般撒落,武士們突然發現皮開肉綻的傷口傳來一陣麻癢,流血漸漸停止,一些細小的傷口甚至開始癒合。

    道術強大的治療能力,讓人界大軍再次充滿信心!

    獸羊人無不感到驚奇,淡綠色的光芒就像初生的嫩草,沒有任何攻擊性,但剛才還垂死的敵人沾上了綠光之後,瞬間便精神奕奕。

    許多已經倒在血泊中被人漠視的身影,突然向飛躍頭上的獸羊人發動攻擊,許多獸羊人猝不及防,被一下刺入了腹部,轉眼間已經有百人傷亡。

     「殺光異類,驅逐獸人!」

    銘博拳從一名獸羊人的身軀中抽出鋼刀,紅色黏稠的液體一下便噴了出來,整個臉都染成了血紅色。

    自從混戰開始,殺戮已經無關正義與邪惡,只為了生存!

    習慣個人戰的武士們也放棄了華麗炫目的招式,用最樸實無華的劈、砍、刺攻擊對手。這種時刻,最簡單的殺人方式才是王道。

    濃烈的血腥氣讓鼻子失去了功能,就連眼簾也成了一片血紅,劈翻一名獸羊人,赤熾用衣袖抹了抹滿是血珠的臉,卻發現眼前更紅,紅得就像手中熊熊燃燒的熾焰戰刃……

    仰望月華,赤熾下意識地抹了抹眼睛,彷彿那層血色依然存在,鼻尖也還嗅得著戰場的血腥氣。

     「戰爭,實在是世界上最慘烈的事,真恐怖!」

     「敵人大概只是一支刺探性的部隊,真正的主力還在後方。」

    夜魈出乎意料地留在定陽,留在赤熾身邊。此刻的魅幽羽正隨著主流,沿著通道往西面退去,因此她的留下更顯得突兀。

    事實上,二次定陽山道之戰中,殺死最多獸羊人的不是赤熾,不是魅幽羽,也不是青龍國那些名武士,正是這個美麗絕倫的身影。

    面對來去如風的獸羊人,伏在影子裡刺殺效果最好。夜魈幾乎每一擊都能帶走一條生命,而且自己毫髮無傷!

    赤熾打從心底佩服夜魈的冷靜,真是千軍萬馬之中,取上將首級如探囊取物。

    然而此時,夜魈卻無暇回味戰場的成就。

    定陽山道遭遇戰,獸羊人的傷亡超過三成,武士軍團也有三成,但實際人數上,卻是武士軍團吃了大虧。

    關鍵便是敵人的第一擊避開了主力防線,從側翼撕裂了武士軍團的方陣,致使交戰初期武士軍團就有了大量傷亡。

    唯一讓人類可以自我安慰的,便是這支武士集團沒有任何戰爭經驗,也不是人界最強的武士組合,而敵人的前鋒必然經過挑選,甚至可以看成是對方的主力軍團。

     「好靜啊!」

     「大部分人都走了。」

    夜魈顯然有些失落,她所有的寄望原本都放在「殺紫」,強大的組織正茁壯成長,若是繼續發展下去,再次打開鬼門通道也並非難事。

    不料一戰之後,絕大部分的人都選擇後撤,儘管他們的理由非常充分││這是戰爭,不是武鬥,這裡應該是軍隊出現的地方。

     「其實我們的目標已經達成了。」

    夜魈愣了愣,很快明白赤熾話中之意。原本赤熾就打算在紫色區域邊緣狙擊敵人,一方面讓對手感受到壓力,不敢輕易窺探人界內部,另一方面也達到刺探敵人戰力的目的。

    這場大戰中,敵人並沒有佔什麼便宜,尤其是對手主動選擇撤離,明顯是在擔心人界的後援力量會不斷湧現,可見短時間內,敵人不會再發動更大規模的攻勢,人界也爭取到寶貴的準備時間。

     「你現在有什麼打算?他們都走了。」

    赤熾沒有回應,只是望著窗外發呆。

    夜魈緊緊蹙著眉尖,雖然留了下來,但她心裡非常清楚,此刻的定陽已經無所做為,因為絕大部分的人都撤走了。

    赤熾是個聰明人,絕不會不知道走與留的價值,滯留在鷹莊並非是勇氣的表現,只是一種最單純的眷戀,對青檸小院的眷戀。

    這裡是家,他好不容易找到的家!赤熾仰望天空,心中烙上了老人般的惆悵。

    天邊的紅色漸漸淡了,黑夜無視凝重的氣氛如常降臨,沒有點燈的鷹莊漆黑一片,死寂的莊園甚至連狗吠都沒有。

    一日之前,這裡還是東部戰場的指揮所,承載著數萬人的希望,領袖們更期待在這裡建立足以抵抗入侵者的前線,但僅僅一個早上,一切都變了!

    開戰之前,絕大部分武士依然認為,兩個世界的第一次觸碰將是強者間的決鬥,單對單,一場公平又驚天動地的大決戰,其他人則分站兩側,讓強者決定世界的命運。

    可惜,他們等來的卻是戰爭,沒有正義,沒有規則,沒有理性,只有一群充滿殺意的靈魂,像海潮撞擊礁石般狠狠撞在一起,掀起的卻是血花。

     「吱呀」一聲,門被推開了。

    伐越和盛宣誠神色凝重地走了進來,意外地發現屋內的氣氛極為平靜。做為生死之交,他們選擇留下來與赤熾共同進退,這讓赤熾深受感動。

    最惡劣的環境,往往是檢驗人心的最佳方式。

    赤熾露出開朗的笑容,熟悉的笑臉像拂塵撣去了空氣中的凝重。

     「決定好了嗎?」伐越問道。

    是啊!決定好去哪了嗎?赤熾也在問自己。

    西方還有廣闊的天地,四國的精銳並未盡出,即便吃了小虧,人界還有巨大的潛力。即便是選擇離去的那些人,他們也並非逃走,而是在後方重整旗鼓,再與敵軍決戰。

    赤熾也可以這麼做,只是他內心有種莫名其妙的抗拒感,彷彿退到西方會帶來更大的惡運,而東方就像充滿著誘惑的美人,牽動著他的心潮。

    不只是他,書清言、藤忍和魅幽羽三位智者雖然選擇了離開,但他們內心都在擔憂,此時離開會給敵人留下人界一戰即潰的錯覺。萬一刺激起敵人的野心和慾望,以後就會有更多敵軍殺入人界。

    決鬥需要一個偉大的英雄,戰爭卻需要無數的英雄和勇士。成千上萬的人絞殺在一起,一個人的力量便不足為道,即便能以一敵百,面對數十萬甚至數百萬的大軍,不過是扔入大海的巨石,只能掀一片小水花。

    英雄的作用更多是在精神層面,鼓舞士兵軍心,讓弱小的戰士感覺到勝利的存在,從而發出一倍甚至是數倍的爆發力。

    這場大戰讓武士們看到了戰爭的特性,燦爛奪目卻花俏的劍技,只會送掉生命。殺人其實很簡單、很直接,一劍一刀出去,帶走敵人的腦袋或是刺中心臟,樸實無華,卻實用且保命。

     「伐老大,你比我們閱歷豐富,除了西退還有什麼選擇嗎?」

    伐越沉默了很久才道:「敵我的差距好大啊!」

    一句過後,屋內又陷入了寧靜,沒有人願意再回憶「二次定陽山道之戰」。

    如果說前一次代表了人類扭轉對屍人戰爭中的劣勢,這一次卻意味著異族入侵的時代開始。黑色的光芒每次閃爍,都帶走無限生命,腥風血雨,獸羊人就像天神派來的殺手,為人類大地掀起了殺戮的歲月。

    細細分析,獸羊人的強大在於強而有力的雙腿,使他們彈力和速度都遠超過人類,堅硬無比的黑槍加上強大衝擊力,一下就能刺穿幾個人的身軀。

    赤熾親眼見到五個實力不俗的武士,已經擺好了架式,沒想到敵人來得如此之快,瞬間被刺成了糖葫蘆。

    速度、衝擊力、爆發力,四界之中沒有一族能與他們相比。即便乂義和裁尉光這兩個擁有優勢天賦的冥人高手,也不得不承認這一點,若比體力和速度,人類必敗無疑。

    當然,戰爭並不會因某一個因素單獨存在,它就像一隻多頭的怪獸,想駕馭它就必須同時應付所有的頭。

    山風掠過窗前,發出鬼哭般的呼嘯聲,在赤熾耳邊迴旋了一下,帶著層層回音拂向遠方。一剎那,赤熾如同觸電般僵直了身軀,動也不動。

    夜魈察覺到了什麼,眼中寒光一閃,鬼魅身影晃至窗前,側著半身朝窗外傾斜,耳朵豎起,讓風聲更直接的傳入耳中。

    伐越和盛宣誠慢了一拍,但很快也感覺到聲音異常,呼嘯的風聲中似乎還夾雜著別的聲音。可惜山風猛烈,龍吟虎嘯般的巨響震耳欲聾,再加上山谷內回音,若不是仔細聽,很難察覺那一絲異樣。

    一盞茶後,四個人臉色勃然大變,不約而同發出了驚呼,「是他們!」

    夜魈冷眉一挑,絕豔的臉頰染上了厚重的寒霜,晶眸散發出陣陣殺氣,冰冷的右手攥緊雙刃巨鐮,身軀自然前傾,就像一隻蓄勢待發的黑豹。

    伐越和盛宣誠對視一眼,各自握緊武器。如今的黃龍別館只剩下他們幾個,其他人都隨主力進入冰域通道,受傷未癒的遙獵也被帶走了。

     「奇怪,居然在這個時候攻上高地,他們白天的傷亡也不小,明知人數不足還敢再來,難道又增兵了?」

     「不會吧!至少相隔了萬里冰原,又不是一跨就過的小河溝,除非他們早就在冰原上儲備了大軍。但如果是那樣,白天就不會只派這麼點人了。」

     「夜襲是最好的手段,何況人類大軍已經受到重挫,敵人以少量士兵夜襲並非不可能。」

     「好在大家都走了!」

    赤熾的一句便終止了爭論。想到定陽已經無人,伐越和盛宣誠都流露出輕鬆的神色,如今的局勢可攻可守可走,主動權在自己手上,想活命倒不是一件難事。

     「撤吧!」伐越老成持重,知道這樣的情況下,冒險與自殺沒有區別。

    赤熾和夜魈都明白這是最好的選擇,但他們都對獸羊人二度來襲感到好奇。單從風中的聲音判斷,敵人的數目未必有所增長,一個銘刻在記憶裡的畫面也隨之跳入腦海。

     「你們二個先往西走,我們潛去看看他們的動靜,至少也要查清楚敵人是不是增兵。」

    赤熾說完便直接往窗口跳了出去,幾個縱步躍上牆邊,卻沒有拿走冷巨,輕輕一躍便沒入黑暗。

    夜魈緊隨其後,三兩步便已經追到赤熾,並駕齊驅往山道方向奔去。

    他們剛奔出黃龍別館的莊門,無星無月的漆黑大地上突然升起一片白光,彷彿有一顆夜明珠高懸在空中,聖潔的光輝,白得沒有一絲雜質,彷彿連空氣都受到淨化,變得清新怡人。

    赤熾、夜魈赫然停下腳步,目瞪口呆地望著北面的光輝,不經意地對視了一眼,眼神中都流露出驚愕。

    白色的光芒分明正是昨夜,他們在紫幕邊緣看到的那種!金角獸羊人手持長杖復活死去獸羊人的畫面,清晰地浮現在兩人腦海中。

    敵人深夜時分重遊戰場,難道就是為了復活同伴?

    白天的大戰情況極為混亂,戰爭結束後,整個定陽都處於動蕩之中,所有人都在思考去留的問題,沒有人有時間和精神去收拾戰場。別說獸羊人的屍體了,就連人界武士的屍體也都扔在戰場,只有少數被經過的同門帶走。

    獸羊人要想復活同伴倒是輕而易舉,只是他們應該不知道人類已經悄悄撤離,冒著被數萬大軍合圍的危險爬上高地,為的就是複活那千餘族人?風險與收益完全不成正比。

    是什麼樣的力量讓他們甘於冒險?這是怎樣一個種族,族人的感情好到可以不顧生死嗎?又或者想到自己可以復活,便無懼生死?

    疑惑深深地困擾著二人,俗話說知己知彼,如果敵人有情有義,為了族人可以不顧生死,那麼人類又是什麼?難道人類才是邪惡的代表?這也太諷刺了吧!

    朝著白光一直潛行,來到戰場外圍後,光線便越發強盛,甚至比昨夜所見還要明亮。光芒依然聖潔無瑕,與仙氣頗為相似,實際上卻是截然不同的力量。

    浮空的夜明珠之下,一群高大的黑影整齊地排列成方陣,數目明顯比白天初見時要少了許多,大約在千人左右,然而在聖光的照耀下,每個身軀再無殺意,純潔得就像新生嬰兒。

     「來的人不多,說不定能趁機幹掉幾個。」夜魈冷冷地道。

    赤熾微微一顫。自己此刻心懷敬意,夜魈卻依然殺氣騰騰,鬼人果然屬於陰寒。

    鬼人素來無視聖潔之物,面對飄逸出塵的仙人尚且可以大開殺戒,何況是一群半人半羊的異族?夜魈冰冷的眸子直盯著敵陣,殺氣像絲絮一樣凝結在眼眸前方。

     「我們好像是來調查敵人的數目變化,不是來殺人的。」

     「白天他們殺了那麼多,我們拼了命才殺了一千多人,如果讓他們把那一千多獸羊人全部復活,白天那些人豈不都白死了?」

    赤熾一窒,這個道理是沒錯,破壞敵人的重生儀式可以直接打擊對方,但是現在只有兩個人,而金角獸羊人的晶頭長杖力量詭異,貿然出擊,成功率實在不大。

     「如果讓他們隨意復活,這五千獸羊人就能殺光整個人類。」

    冰冷的聲音就像暴風雪一樣讓人顫栗,即便站在個人的立場可以承受,想到整個世界,赤熾心境就無法再保持平靜。

    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加速,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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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戰之輓歌第二章潰逃
   
    整個戰場暴露在白光之中,血腥慘烈的氣氛似乎也淡化了,潛伏變得相當困難,即便伏入影子,一旦被白光照射就會現出身影,要想接近敵陣難如登天。連夜魈都束手無策,觀望了許久,二人不得不退到一塊巨石上方。

    他們伏在石面上探頭張望,雖然白光仍然射到身上,卻不容易被發現,可以安心地窺探敵人的動靜、居高臨下觀望戰場。兩人赫然發現,今天的白光不再是一道圓柱,而是像尖頂帳篷一樣罩著整個戰場。

    看到這一幕,赤熾不禁在想:「如果人類的屍體承受了復生的光芒,是不是也能再生?」

    答案很快便出現了,一個個靈魂狀的獸羊人飄上了半空,人類的靈魂也站了起來,卻很快倒下。白光似乎有分辨能力,可以辨別人族和獸羊人。

     「可惡!」赤熾罵了一聲,如果那一萬多武士能夠復活該有多好。

     「熾,你發現沒有?」

     「什麼?」

     「那些幻影一樣的獸羊人會縮小,而人類的靈魂不會,大概是因為這一點,人類的靈魂得不到復活的機會。」

     「哦?」赤熾微微一愣,又張望了幾眼,似乎還真是這樣,縮小的獸羊人與正常的山羊差不多大,「難怪敵人會派遣這樣一支軍隊進入異域,擁生無限再生能力的他們,根本不需要後援。」

     「那個拿著杖的金角獸羊人,應該就是他們的首領。」

     「白天我看到他一直站在戰場外面,並沒有參與殺戮,不過他手中的那根杖一直高舉頭頂,好像散發著光芒。當然殺得天昏地暗,我只是偶爾瞥了一眼,並沒有在意,現在想想的確有些古怪。」

     「你是說……」夜魈的臉色頓時變了。

     「擁有一把這樣的神奇長杖,沒理由不參與戰鬥,但是杖上的光輝又感覺不到一絲殺氣。那些獸羊人戰力如此強大,或許與他手上的長杖有關。」

     「有可能!」夜魈沉重地點點頭,若真是如此,要想打敗獸羊人,就必須先擊殺他們的領袖。

    忽然,白光突然減弱,只剩下一點點殘光,黑暗又一次吞噬了天地。

    赤熾凝望片刻突然伏下身子,把身軀變成弓型,雙眼如電,緊盯著白光後的身影,舌頭輕舔著嘴唇,就像一頭盯著獵物的豹子,一股懾人的氣勢從他身上散溢出來壓力撲面而來,敏感的鬼人又怎能不察覺?夜魈晶眸閃過一絲訝異,隨即被欽佩的目光取代,她知道這個男子想要幹什麼。

    那個持杖的獸羊人決定了整支軍隊的力量,如果能擊殺他,或許可以扭轉定陽的局勢。她不禁暗暗感嘆這個傢伙有奪天的膽魄,越是危難之時越是能激發出隱藏的力量,難怪只有他敢無所顧忌地留在定陽。

     「我幫你!」

    赤熾笑了笑,像是在說「我知道你會幫我」。

    儘管周圍一片漆黑,夜魈還是看得清清楚楚,雪白的臉頰突然染上一絲嫩紅,心頭也是撲通一跳,奇怪的感覺讓這個以冷酷著稱的美人有些慌亂。

     「我上,你接應我。」

    赤熾沒有留意鬼女的反應,眼中只有那金色獸羊人,身子突然朝前一撲,像一把利刃劃破空間,突然消失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就像戰袍般附著在赤熾身上,沒有比這更好的隱身衣,他可以像鬼人一樣肆無忌憚地在黑暗中行動,伏擊、突襲、刺殺、暗殺,在許多人類看來最卑鄙的手段,都是黑暗賦予的利刃。

    然而今天赤熾第一次被阻擋在黑暗之中,當他匍匐到離獸羊人軍隊外圍五十丈時,一層無形的力量化成牆壁,阻擋了他的去路││光芒。

    即便只剩下螢火蟲般的亮度,晶頭長杖仍充滿了最神秘的力量。

    那傢伙的力量有這麼強大?赤熾的內心不由萬分驚訝。

    高舉法杖的金角獸羊人突然冷眼橫掃,眼光彷彿帶著穿透世界的力量。

    赤熾感覺那懾人的目光透過黑暗迎面而來,心頭一陣猛跳。他嘗試著用力朝前,一陣壓力過後突然輕鬆了許多,似乎突破了那層力量牆。

    然而更加驚心動魄的一幕卻在後面,因為他赫然發現,上半身竟然脫離了黑暗,展現在現實之中,那股無形力量壓制了屬於黑暗的力量。

     「吼!」

    一道黑光突然閃來,赤熾下意識地閃了一下,卻見黑色槍尖狠狠地插入眼前的土地,離鼻尖相距不到兩寸,可謂千鈞一發,後怕一下湧上心頭,額上也冒起了冷汗,背上一片冰涼。

    然而赤熾根本沒有時間害怕,更多的槍雨已密密麻麻鋪下。他甚至來不及抹去汗珠,一個倒縱急忙朝後方退去,卻意外發現背後那層無形之牆竟然堅硬如鐵,無法通過。

    赤熾身後傳來椎心之痛,還有一種莫名的電擊感,就像是一條細絲鎖住了全身的經絡,力量一瞬間消失了!雖然只是剎那的感覺,卻白白浪費了脫離的最好時機,當力量再次回到身軀時,槍雨已經射到面前。

    退不能退,抗不能抗,赤熾無奈之下只能朝前一個魚躍,貼著地面滑出了五丈遠,堪堪避過槍雨。

    沒等他起身,兩翼已經被獸羊人包抄,正前方是厚實高大的陣牆,還有那個恐怖的金角獸羊人。

    除非他能在一瞬間直線後退十丈,否則必然會被這些「羊」吞噬!

     「呼!」赤熾重重地吐了口氣。出擊之前他已經有所覺悟,但現實還是大大出乎意料,居然連金角獸羊人的身邊都沒摸到就被發現,處在數百黑槍的槍尖之下,似乎除了束手就擒,別無選擇。

     「看來這些傢伙早有準備,一定是昨天和白天被小夜姐殺得慌了,我的運氣還真差!可憐啊!一代英雄要在定陽這鬼地方殞落了。」

    雖然知道夜魈就潛伏在暗處,但赤熾不想指望那個女人,那層古怪的力量牆,夜魈未必能穿過。

    赤熾的目光快速掃了一圈,鋒銳的黑色長槍無一例外指向他,恐怕只要一動便如驟雨般飛來。而為了突襲,他手上沒有冷巨,手無寸鐵要對付上千人,不是瘋子就是傻子。

    赤熾收起了攻擊姿態,挺直身子站了起來,高舉起雙手作投降狀,明知沒有人能聽懂自己的話,還是嘮叨個不停。

     「喂喂!不要這麼兇嘛!我又不會吃……羊!你們這群羊不羊,人不人的傢伙,平白無故跑到別人家來……」

    數以百計的獸羊人刷的一下圍了過來,里三層外三層把赤熾困在中央,鋒銳的槍尖擺成整齊的一圈,甚至頂到了衣服。但或許是因為那張笑臉,獸羊人意外地沒有繼續攻擊。

    赤熾感覺到一絲烈寒透過槍尖傳入肌膚,不只是寒氣,還有隨時致命的殺氣,他知道只要自己稍有異動,對手就會毫不猶豫地把他刺出一圈窟窿。

    對於這樣一個異類,獸羊人除了敵視還有更重的好奇心,包圍赤熾的獸羊人士兵都瞪大了眼睛,仔細打量。

    赤熾第一次如此近距離地面對比自己高出幾個頭的敵人,在這一圈圈獸羊人的面前,他就像是個侏儒,必須仰著頭才能看到敵人們的臉,感覺實在怪怪的。

    金角獸羊人放下晶頭杖,右手緊握杖身,慢慢地朝赤熾走去,杖裡散發出的柔和光輝越來越近。赤熾越發感覺到光輝中強大的力量,就像一隻只觸手撫摸著身軀,甚至穿透肌膚到達內腑五臟。

    在赤熾生存的世界內,沒有一個種族過分依仗器物的力量,修真、修靈、修魂,所修的都是內府、元神,追求個體的更高境界,即便有些寶刀名劍,也不過是尋常利器,沒有一指定乾坤的力量。

    眼前這個種族完全不同,他們的確擁有力量,但這股力量並非由內而外,而是吸取或引動外部的力量,再加以利用發揮。即便他們看上去很強壯,也沒有強烈的壓迫感,身軀不到他們一半的藤忍若站在此處,肯定能壓倒這一千多人的氣勢。

    赤熾意識到,那個未知的世界與這個世界有極大的不同。如果獸羊人是那個世界的代表,可以想像那是一個更注重駕馭器物的世界,控制擁有力量的特別器物,從而獲得力量。

    這樣的力量受到本身資質的影響較小些,即便柔弱的人也能成為強者和戰士,例如空中獸羊人那些晶槍,又例如金角獸羊人的晶頭杖,都包含超越一般武器的強大力量。

    如果把他們的武器拿走,也許他們並不像想像中那麼強大!赤熾望著抵在胸口的黑色槍尖,露出詭異的笑容。

    金角獸羊人越走越近,白光所到之處,獸羊人士兵如潮水般散開,讓出一條半丈寬的通道,而抵著胸口的黑色槍尖也朝後方縮了幾尺,留下一個圓形的空間。

    赤熾心中一陣狂跳,這是難得的良機,敵人高度聚集又沒有發動進攻。

     「受死吧,法陣││天火!」

    紅色身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快速下伏,左手閃電般結出了一個手印,右手重重拍了一下地面,火線頓時進入地面,立即轉化成八條火線,沿著地面朝四面八方迅速伸展。

    不過是一眨眼,獸羊人還在迎接在他們偉大的領袖,世界突然變了。

    如果空中的獸羊人在此,他們一定會認出地面的紅線。可惜他們都沒有來,而獸羊人的地面部隊並沒有吃過天火法陣的虧,根本不知道這是什麼。

    他們愣愣地看著地上的紅色線條,似實似虛,也由於圍困的陣式過密,巨大的獸羊人身軀阻擋了彼此的視線,看不到地面完整的變化。

    金角獸羊人卻是例外,因為晶頭突然綻放出刺眼的光芒,這一次不是白色,而是妖異的紫色,與紫幕一樣的詭異。

     「咪嗚呼……」一聲怪異的尖叫劃破了夜空。

    赤熾沒來由的身子一顫,眼角掃見金角獸羊人持著晶杖,突然往地面用力一插,無數純白色的光芒以杖身為核心,朝四面八方散射,大地如同龜裂一樣被光線分割,似巨石扔入平靜的水面,掀起了巨大的漣漪。

    兩種光線,兩種圓形,截然不同的力量交會到一起,紅與白,平靜與熾熱,生與死之間……

     「轟!」

    一片火幕最終還是從火線升起,廣闊的高原驟然間濃縮成一個狹小的火焰空間,熊熊烈火在大地上燃燒,不知所措的獸羊人赫然發現自己被烈火包圍,周圍盡是火牆,地面和天空也竄起一條條火龍,簡直就是火焰地獄!

     「哦依啊……咪嗚……」

    一片尖叫聲響起,赤熾從沒有聽過如此高亢的叫聲,就像在九天之上的神域穿透而來,耳膜產生強烈的震顫感,同時他也聽出了聲音中的驚慌。

    金角獸羊人臉色大變,似乎沒想過行動竟會以失敗告終,對手神奇的法陣最終還是完成了。耳邊是一聲聲獸羊人狂躁的尖叫和咆哮,他臉色變了又變,見赤熾的目光掃來,幾乎可以感覺那種切膚之痛,心中又是一慌。

    陷入法陣的獸羊人驚慌失措的表情,給了赤熾強烈的滿足感。這些殺戮無數的傢伙終於也知道恐懼了,「嘿嘿,最好讓你們恐懼而死!」

    火越來越旺,法陣與普通的火焰有著明顯的差異,同樣是烈火,法陣之火的力量不在於灼熱,而在於力量散射,因此赤熾又在烈火之中夾雜了屬於人界的烈焰,一陣焦味隨之飄起。

     「嘿嘿!這下看你們這些傢伙,還有什麼辦法。」殺戮的喜悅就像毒品一樣滲入赤熾的大腦,他臉上流露出猙獰而邪惡的微笑,彷彿地獄使者。

    但就在赤熾得意揚揚之時,一道白刃破開了火壁,就像正義之刃劈開了籠罩邪惡的大幕,為這小片紅色煉獄添上了第二個色彩││白!

    聖潔的白光射到法陣內每一個角落,就像一層光膜鋪在天地間,不但洗禮著每個獸羊人的身軀,也使失控的他們瞬間恢復冷靜。

    赤熾也從瘋狂中清醒,眼睜睜看著一切發生,驚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法陣雖不是萬能,但像這樣被力量破壁而入,卻是平生僅見。最神奇的是,那片白光連法陣的火焰也洗淨了,翻騰的火龍再也沒有殺氣,甚至有一種充滿生機的感覺。

    即便只是一剎那,火焰特異的形態深深觸動了赤熾的心靈。受到外力的干擾,火焰也會隨著環境而產生不同的變化,一直致力於火焰之學的赤熾捕捉到了一絲靈光,但也僅僅是一絲,因為獸羊人又開始活動了。

    恢復正常的獸羊人重獲新生,威脅更勝剛才。沉重的壓力再次回到赤熾心頭,眼見黑色槍尖再度指向自己,他腳下一抹,身子裹著火焰飄了出去。

    脫離了法陣,又迅速前竄,赤熾一舉突破剛才那道無形之牆的位置,金角獸羊人卻像未卜先知一樣出現在側方。

    這一刻,赤熾驚得心臟都幾乎停了。

    金角獸羊人沒等赤熾站穩便出手了。他手中的長杖突然高舉,杖頭的晶體釋放出一道白光,金色大羊角也閃出一片金芒與白光混合為一,在空中化成銳利的光劍,狠狠地朝赤熾劈了下去。

     「好快!」

    赤熾瞬間感覺到死亡的威脅,很想跳開閃避,卻發現自己竟然無法動彈,眼角余光掃到地面,赫然發現白色光絲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罩上了身軀。

    死亡有時候是件很簡單的事情……但是他不甘心!

     「冷焰!」儘管他的手腳不能動彈,卻不影響元神力的釋放,一團綠色火焰從他身下膨脹,地面被寒冷的火焰一烤,立即凍住,龜裂的紋路以身軀為中心,朝四方散去。

    赤熾右手五指齊彈,趁著光絲被翻起的土塊所阻,用力向下一拍。大地一陣轟鳴,龜裂的凍土化成土龍騰飛上天,細碎的土粉飛揚,籠罩了方圓數十丈。

    可是,光劍並沒有受到影響,劈落之勢稍為頓了一頓,依然勢不可擋,在它的面前彷彿任何東西都不存在,光芒掠過之後,凍土一一化成了碎粉,飄散在空中。

    赤熾臉色一變再變,對手強大到無法想像的地步,那把神奇的長杖似乎有改變天地的力量,單憑他一個正面對抗,一點勝算也沒有。

    時間不容任何猶豫,一剎那的遲鈍往往是以生命做為代價,一轉眼,赤熾就感覺眼前一片白茫茫,身軀隨即傳來撕裂般的痛楚,就像被一把利刃剖開了心房!

     「可惡!」赤熾感覺身軀彷彿已經被破開,整個胸膛都沒了知覺。就在赤熾自忖必死無疑之時,一道彷彿來自九幽冥獄的黑色突然切斷了白色光芒,隨即掀起的是一道血光。

    白光淡去,視線立時恢復正常,赤熾驚愕地看到金角獸羊人滿臉痛苦地捂著側肋,鮮血正沿著指縫不斷流下,臉上滿是驚色,似乎還在懷疑自己受傷的事實。

    大家的血都是紅的!看著染紅半側身子的獸羊人領袖,赤熾不知道為何腦海中突然浮現出這一句話。偏在此時光芒之劍轉眼便至,聖潔之光佔據了整個眼眶,腦海也受到刺激,他剎那間便失去了反應。

    忽然,一絲幽深的陰寒襲上赤熾肩頭,幻影般在肩頭輕輕帶過,一股強勁的拉扯立時附著上來,帶動他整個身軀朝左前飛出,就在身軀離地的一剎那,白芒飛至。

     「小夜姐!」赤熾身子被拖著橫飛,目光卻從未離開過那道白光,直到它完全消散。

    他的驚愕絕不亞於對手,世上竟然這樣的光輝,攻擊時殺氣騰騰、迅若閃電,平靜時聖潔無瑕、柔順若絲,靜與動、剛與柔、惡與善,竟是如此完美的結合,他即便攪盡腦汁也想不出,世界還有什麼力量能與它相提並論?

    簡直就是完美之光,人類真的能和這樣的光輝抗衡嗎?就像柔和的白色光絲消散一樣,赤熾的鬥志和戰意也消散了。

     「快躲!」突然,夜魈冷冰冰的聲音響起。

    赤熾的精神為之一振,聽覺也清晰了。似乎是一片勁風襲來,下意識抬頭一看,頓時驚得面如土色,數百黑槍聚成一片槍雨,劃空而來,密密麻麻幾乎看不出縫隙,只能看到黑得發亮的槍尖。

    又是生死關頭,肩頭第二次傳來巨大的拉扯力,還未落地的身軀再度橫向飛去。這一次赤熾不再迷惘,能不能戰勝,那是活下來以後才要思考的事情,如果命都沒了,再擔心也沒用。

    橫飛的身軀突然一彈,原本已經衰退的飛縱之勢驟然加速,幾乎是貼著黑色槍尖,險險躲過了槍雨。

     「啪啪啪啪……」一連串的聲音就像是放鞭炮似的,冰凍的泥土層被槍雨炸得碎裂紛飛,劈裡啪啦砸在地上。

    赤熾已經竄離十餘丈,望著如林的黑槍陣,心臟一陣急跳。若不是那隻手兩次拉了他一下,恐怕他早已被釘死在槍陣之下了。

     「小夜姐,幸好有你在。」赤熾轉頭看了看身後,然而這一眼卻嚇了他一跳。夜魈滿眼都是恐懼之色,身子不斷微顫,像是受到極大驚駭。

    明明剛才成功刺中了敵人的首領,還兩番救下自己,不應該這樣的情緒才對啊?赤熾心中不禁有些狐疑,「小夜姐?」

     「快……退!」夜魈身子又是一顫,第三次拉著赤熾往後倒飛。這一次有赤熾相助,一縱之力竟飛出了十五丈之遙。

    赤熾不知道是什麼讓她如此驚駭,唯一的解釋就是成功刺傷獸羊人首領時受到反擊,或許是一種來自心靈的反擊力量。

    三連縱並沒有擺脫獸羊人的威脅,這些高大雄壯的異族輕跨一步就是數丈,急奔飛縱更可達十餘丈。兩番攻擊失敗的他們沒打算放過敵人,嘩的一聲,數千獸羊人士兵朝兩側包抄,中央只留下金角獸羊人和二十四名衛士。

    眼見夜魈已無戰意,敵人的速度又如此之快,赤熾狠狠地一咬下唇,痛楚刺激了神經,整個人頓時精神了許多,「綠焰龍旋!」

    紅色身影在白光照耀下猶為顯眼,他高高躍上半空,雙臂張開隨著身軀旋轉,掌中幻出綠寶石般火焰,在空中帶出一條奇幻的綠環,與做為背景的白光相映,透著魔幻的感覺。

    獸羊人天生反應敏銳,跳躍力和挪移能力極為出眾,見到綠光閃爍便停止合攏,轉而繼續向兩翼滑動,試圖形成一個環狀包圍網。

    赤熾當然明白對手的意圖,雙掌陡然顫動,八道火點飛向八個方位,帶著森森陰風呼嘯而去。

    八道綠光化成八條綠龍,帶著陰森鬼氣翻騰而下,威懾力足以讓獸羊人士兵卻步。

    藉著這一愣之際,赤織扯著夜魈繼續倒縱,他知道必須迅速擺脫那根晶杖的光輝,才能沒入黑暗,否則單憑兩人的實力,很難在這群數目眾多、實力強大的敵人面前佔便宜。

    偏偏,金角獸羊人亦步亦趨地跟在他們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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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戰之輓歌第三章異域
   
    赤熾退一丈,金角獸羊人便進一步,退十丈便進十丈,彷彿有縮地功似的,長杖也不斷釋放著光輝,白色光華皎潔似月,把大地照得通亮,根本不給兩人沒入黑暗的機會。

     「這傢伙太聰明了,居然看穿了我們能藉用黑暗遁行的能力。」赤熾感嘆道。光芒如此強盛,哪來的黑影可藉?

    既然金角獸羊人一時半刻無法戰勝,那麼出路就在兩側的普通獸羊人身上,這些異族一定存在著某種缺點。

    金角獸羊人似乎知道他在想什麼,長杖突然朝前一指,一道強勁光波帶流星般撞向赤熾,大有一擊致命的意圖。

    赤熾心中突然一動,光與影就像孿生兄弟,永遠也不會分離,強烈的光波一定會帶來更多的影子,而龐大的獸羊人隊正好提供了這樣的條件。

     「小夜姐,右邊,我們衝!」

    決定生死的一擊,赤熾知道如果沒有夜魈配合,很難成功。在這樣的時刻,一個人的力量永遠是有限的。

    夜魈的心神明顯受到衝擊,但觸及赤熾的目光時,冰冷的雙眼也被點燃了,強烈的求生意念化成烈焰,在她身軀內燃燒。

    黑氣環繞的雙刃巨鐮突然高高舉起,隨著一聲低喝,鋒利的雙刃倒轉一圈朝前方挑起,平整的地面突然龜裂,一條充滿陰森氣息的黑帶筆直朝赤熾撲去,速度極快,轉眼間已經超越了赤熾的身軀,攻至獸羊人的隊伍。

    獸羊人缺乏應付鬼術的經驗,正如赤熾面對長杖之光時的無奈一樣,只能眼睜睜看著黑線衝到面前。

    赤熾卻知道夜魈這一招的作用,微微一笑,身子突然消失。

    失去了目標,獸羊人都有些驚駭,到處尋找消失身影。就在此時,黑線已射入獸羊人群。

    陰寒、詭異,大地彷彿突然被冰凍了,站在黑線上的獸羊人都感覺到腳底傳來冰寒,透過骨骸直入肺腑,許多士兵都不由自主打了個冷顫。

     「啊噫││」

    數聲慘叫劃破了夜空,同樣飛起的還有數條粗壯的羊腿,五名少了一條腿的獸羊人站立不穩,倒在地上大聲哀嚎。

    赤熾雖然有些不忍,卻不能不狠下手來,此刻哪怕有一絲仁慈,也會讓自己粉身碎骨。

    同伴的慘叫激怒了所有獸羊人,包圍圈開始斷裂成幾個組,一起發了瘋似的朝受傷的同伴奔去,「啊噫啊喀……吼羅……」陌生又怪異的吼叫聲恍若電閃電鳴,粗豪、尖銳、刺耳,一聲又一聲地迴盪在山嶺上,就連強勁的山風彷彿為之卻步。

    近在咫尺的赤熾甚至能察覺到,空氣中濃烈的哀意與恨意。

     「看什麼,還不走!」夜魈冰冷的聲音乍起。

    赤熾搖了搖頭,身子一晃消失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獸羊人士兵慌亂的舉動給他提供了大片人影,足以送他到安全的地方。

    夜魈的行動更快,像是避開瘟神一樣逃之夭夭,片刻間已經出現在百丈之外的土堆後面了。

     「小夜姐,好在有你!」赤熾感激道。

    夜魈卻是一副心有餘悸的樣子。剛才她一直隱忍不發,等到金角獸羊人朝赤熾發動攻擊時,才突然暴起。

    若是平時,這樣的攻擊有九成的勝算,可金角獸羊人竟在千鈞一發之際晃了一下身子,只讓利刃刺入左肋,並未命中要害,更有一種力量一下把她推出了數丈,使得她劇烈波動的心潮至今沒有平復。

    夜魈現在想起來依然覺得匪夷所思,唯一確認的,就是對手擁有無與倫比的實力。一個她和赤熾加起來也無法戰勝的強者,能刺中他完全是因為敵人對鬼術的陌生,以及對於自身實力的過分自信。

    夜魈深深吸了口氣,一句一字凝重地吐道:「沒有把握之前絕對不要惹他,絕對不要!」

    赤熾感到心臟一陣亂跳,沒有人想與這樣的強者敵對,然而眼前的窘境卻不得不如此。他用力地喘著粗氣,彷彿要把心中的壓力和緊張都吐出去,然而迴盪在天際的叫聲,卻讓他始終無法平靜下來,平靜只維持了片刻,後方的尖叫聲戛然而止,彷彿被神抽走了所有聲音,四周突然一片沉寂。

    赤熾和夜魈對視了一眼,都感覺到氣氛不太對勁,但相隔百丈,又有土堆阻隔,光芒射不到他們,對方沒有理由會發現。

     「小夜姐……」

     「不要說話,走!」

    夜魈身上突然散發出聖潔的綠光,那是修魂者獨有的光輝,以聖潔度而論,絕不在晶杖之下。

    看到這樣的光輝,赤熾對自己的力量又有了信心。敵人的武器固然強大,但他們總有離開武器的一刻,而人界的力量在體內,隨時都可以發動,並且只會越來越強大。

    森然鬼氣在綠色的牽引下,劃出一道巨大的光槽,夜魈落到光槽之後,看了一眼追來的敵人,舉起雙刃巨鐮對著光槽虛劈一招,兩道泛著光點的力量衝入了光槽中。

    一聲輕響過後,光槽突變,大地像是裂開了一道二十丈長的黑色大口,流散出黑色的陰森氣息,像倒流的黑色瀑布從裂口一直衝到二十丈的高空中,黑色大幕上有無數白色的骷髏手臂伸出。

    赤熾的耳邊傳來了夜魈一聲輕吟:「鬼噬天!」

    羊蹄聲戛然而止,時間彷彿停頓了。

     「走!」夜魈沒有指望鬼術能阻止獸羊人的腳步,扯了扯赤熾,迅速向前彈射。

    赤熾看到左右兩側的獸羊人試圖繞路來追,他藉著飛行之勢,雙掌像連珠炮般推出,一顆顆碧綠的火球劃空而走,把追截的獸羊人都壓了回去。

    金角獸羊人的意外受傷,使得整支獸羊人大軍陷入狂怒之中,被法陣力量束縛的獸羊人終於脫離了烈火,正四處尋找那個讓他們如此狼狽的敵人。

     「噫呀!」

    叫聲四起,赤熾和夜魈卻已縮入了黑暗,趁著獸羊人被「鬼噬天」的恐怖畫面暫時壓制追勢時,他們轉眼竄出了數百丈之遙,再次沒入黑暗。

    心情稍安,兩人這才發現逃入了曲折蜿蜒的定陽山道上,附近有許多可以藏身的山壁崖石,比平坦的高地安全許多,心情又輕鬆了些。

     「不擺平那個傢伙,人界只怕不得安寧,他手中那把奇杖太強大了,坐在這裡,我都能感覺到空氣中散溢著如絲的力量。」

    赤熾回頭望向高地,身邊的夜魈突然倒入自己懷中。他心中大驚,連忙扶住冰冷的嬌軀,虛弱的身軀明顯有些脫力,赤熾意識到,一定是剛才那一招「鬼噬天」消耗了夜魈太多力量。

     「沒事吧?」

     「沒大事,休息一下就好。」

     「他們還會追上來,鬼噬天擋不了多久,快往山下走!」夜魈話音剛落,蹄聲便如潮水般湧了下來,隨之而來的還有殺氣。

    她吃了一驚,用力推了一下赤熾,一咬牙從他的懷中彈射出去,繼續往山下跑。

    赤熾雖然擔心,卻也幫不上什麼忙,只能守護在玉人身後,時刻注意她的變化。

    沒等他們移開,一道強烈的白色衝擊波便劃破了夜空,就像是天空劃過的流星,狠狠地撞入黑暗。

     「砰!」

    兩個身軀從黑暗中被拋了出來,巨大的衝擊力把他們高速推向南方。

    赤熾感覺到自己在移動,速度之快就像是從懸崖墜落般,雙耳灌風,呼嘯聲猶如龍吟虎嘯。

    一絲絲冰冷傳入手中,他第一次感覺到即便是冰冷如霜也是美好的,至少代表身軀還有感覺,因為被擊中的一剎那,他感覺到自己幾乎被炸碎了。

    與赤熾相握的是一隻冰冷的手,夜魈雙眼緊閉,似乎已經失去了意識。單論肉體的抗攻擊能力,鬼人甚至還不及人類。

    赤熾抬頭看了一眼,隱隱感覺到自己飛入了冰原,右手用力一扯,輕舒猿臂把夜魈抱在懷中,然後在空中倒翻了十幾個跟斗,一點點把推力化解,直到最後落地。

    或許是感覺到死亡的危險,夜魈迅速醒來,深深看了赤熾一眼後跳出懷抱,隨手搶回雙刃巨鐮,「我沒事,撐得住!」

    二人立即繼續逃竄,他們都是頭一次被人追得如此狼狽,即便麵對冰潮那樣強大的力量,赤熾依然有勇氣回頭反擊,可現在他們連停一停的想法都不敢有。哪怕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殺機便會襲來。

    沉重的喘息一下接著一下,跳躍飛縱早已不在話下,就算讓他們爬也不會有半點猶豫。一輩子都在追蹤別人的夜魈,此刻的感覺猶為強烈,這樣的速度在鬼界中恐怕只有鬼王、鬼帥才有。

    與光芒賽跑的感覺,赤熾這輩子都不想重溫了。金角獸羊人原本就比正常人類快上數十倍,若不是受了傷,只怕兩人也不會跑得如此「輕鬆」,但法杖上射出的光波無比強大,就像一道道光箭射向兩人,速度絕不是雙腿能夠相比的,因此二人必須不斷變換方向。

    不知奔了多久,二人的眼前突然一變,一片白茫茫的世界映入眼簾,雖然知道不能停,但二人還是無法抗拒環境的變化,驟然停了下來。

     「這是……」見到熟悉的紫色區域,赤熾忽然想起一事,臉色大變,「不好!」

     「怎麼了?」夜魈已經是油盡燈枯,憑著赤熾的協助和意志力才撐到現在,此刻就算站著,也需要赤熾在一旁扶持。

    赤熾無奈地苦笑道:「這裡不能使用元神力,我們根本跑不掉!」

    夜魈勃然變色,美麗的眸子被強烈的恐懼佔據,意志力也隨之流失。

    驀然回首,龐大的獸羊人大軍已經在紫色區域之外,除非繞道,否則很難突破這道封鎖線。

     「沒有出路了嗎?」夜魈無助慌張的目光在四周游離,就像是與親人失散的小女孩。

    赤熾看得心傷,高傲的絕世美人竟然淪落到這種地步,完全是因為自己。他知道在紫色區域內,夜魈簡直就是手無縛雞之力,連普通人都未必打得過,更別說那些雄武有力的獸羊人了。

    金角獸羊人慢慢踏入紫色區域,手中的法杖依然閃爍著聖潔的光芒,絲毫不受空間的影響。

    看到這一幕,赤熾徹底絕望了。他手上連冷巨都沒有,對手卻能如常使用原有的力量,不對稱的條件注定了失敗。砍了五條羊腿,他也不指望對方會仁慈地饒恕自己,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對手的審判。

     「好像做了幾回英雄,也算不枉此生了。下輩子老子要做強大的冥人!嗯……鬼人也不錯,反正再也不做人類了……只是小夜姐有點可惜,她要是脾氣好一點,不那麼冷的話……」就像臨死前的禱告,赤熾一直在呢喃著。

    金角獸羊人似乎把兩人當成了囊中之物,並沒有立刻攻擊,站在五丈外俯視著,眼中充滿了好奇。他左手依然捂著肋部,血漬斑斑的肌膚固然嚇人,但傷口似乎不再流血,甚至還能看到結疤的現象。

    赤熾一手扶著失去戰鬥力,軟軟靠在懷中的夜魈,一手擎著雙刃巨鐮朝前一指,神色比剛才更加堅毅不屈,任何力量都無法讓他屈服,「來吧!

    本少爺要是皺一皺眉,就不姓赤! 」

    金角獸羊人晃動碩大的腦袋,一雙金色大角突然閃出光芒,就像是剛剛鑲上了金箔,杖頭在白光反射下熠熠生輝,有一種不可侵犯的凜然之威。

    璀燦的光芒射向冰層,在冰內折射後擴散放大,驟然把方圓五十丈都變成了金色世界。

    赤熾見對手沒有攻擊的舉動,心中尚有一絲僥倖,不是期待對手的仁慈,而是期待還能找到脫逃的機會。

    金角獸羊人開口說了幾句話,赤熾一個字也聽不懂,但從對手威嚴和高傲的姿態看來,似乎有勸降的意思。

     「你也太小看本少爺了,好歹我也是堂堂王爵,武神一脈的傳人,雖然技不如人也不會輕易投降,像小夜姐這樣漂亮的女孩還差不多,你這醜八怪也讓我投降,作夢去吧!」

    金角獸羊人手握的杖頭白光爆漲,凝聚成一個腦袋大小的圓形光球。

    赤熾看著光球深吸一口氣,左手輕輕一放,讓夜魈滑坐在地上,雙手揮著雙刃巨鐮,舞出一片刀花,「少爺我就算不用元神,也不是好欺負的!」

    聲音未落,鋒利的雙刃化成兩道寒光,翻著幾道刀浪捲向金角獸羊人。正如赤熾所言,單憑武技,他也足以邁入一流高手之列,擺弄與身高同樣的長柄武器,也如同自己的手腳一樣靈動,刀光閃爍處,氣勢竟不輸給對手。

    金角獸羊人有些訝異,卻不知道這其實是虛招,赤熾身子甫一晃動,隱在刀刃間的殺氣便突然浮現。

     「再吃我這刀,夜龍狂斬!」赤熾虎眼圓瞪,泛起熊熊戰火,長刀化為遊龍奔騰而至,速度快如閃電,眨眼間已衝到金角獸羊人面前。

    金角獸羊人皺了皺光禿禿的眉頭,似乎沒料到赤熾肉搏戰的能力,只得用長杖去擋「夜龍狂斬」。

     「轟!」

    隨著一聲悶響,赤熾被一片白光刺中,胸口就像是被人狠狠打了一拳,幾乎喘不過氣來。身子也倒飛向紫色區域的深處,無奈光滑的冰面助長了倒飛之勢,根本無法停下。

    眼睜睜看著自己從夜魈身邊飛過,赤熾恨恨地咬牙,現在的他什麼也做不了。

    遠處,金角獸羊人也改變了目標,持著長杖慢步走向夜魈,失去力量的鬼女徹底癱軟在冰面上,與死人沒什麼區別。

    此時,一陣怪異的強風掠過冰面,以難以想像的速度在地面盤旋後,突然加速。

    金角獸羊人根本沒有察覺到異常,只是依照自己的判斷行動,就在他快接近夜魈時,風掠過了他面前,像捲走一片枯葉似的,吹走了夜魈。

    赤熾看到了這一幕,金角獸羊人也看到了,兩人同時發出了驚呼,一個狂喜,一個卻是震驚。

    半空中,一個清秀的身影飄飄欲飛,修長的道袍透著出塵飄逸之氣。

     「南淮子,幹得好,下輩子一定請你喝酒!」赤熾樂得幾乎瘋了,興奮地發出一聲狂吼。雖然自己正飛向死亡深淵,但臨死前能看到夜魈安然逃生,心裡已是說不盡的滿足,所有怨念都在一瞬間消失。

    那道人正是南淮子,他帶著風中的夜魈,搖搖晃晃飄向赤熾,不只是為了營救赤熾,還為了逃避身後的威脅。

    金角獸羊人沒有再採取行動,只是目送著身影消失,眼神中卻流露出深邃的目光,似乎在為這個世界的生物感慨。

     「太好了,這下就算死了也沒有遺憾!」他剛剛還自怨無法拯救夜魈,沒想到南淮子如天神般從天而降,不但瀟灑地救下夜魈,還幾乎把金角獸羊人給吹翻在地。這一切就像是夢幻,赤熾用力捏了自己的臉頰幾下,才相信那是真的。

    漸漸地,倒飛之勢放緩了些,赤熾正準備用力抗衡滑行之力,忽然聽到身後有旋風呼嘯。他不經意地回頭看了一眼,這一眼卻把他看得愣住。

    紫色,滿眼的紫色,層層疊疊,就像女人的褶裙一樣無窮無盡,有些地方甚至發黑,令人有種泰山壓頂般的凝重感。

    再往上看,他更是呆若木雞,眼前的不只是一片紫色,還有一個巨大的漩渦緩慢地旋轉著,就像是噬人的黑洞。

     「這是……什麼鬼地方?我不會到了地獄吧?」赤熾呆呆地看著漩渦,眼都不眨一下,沒人想過紫色區域內竟會有這樣一個東西。事實上,他修煉的時候根本沒有見過這些,站在紫色區域邊緣只能看到無盡的白色。

    一道紫色閃電忽然從氣流層中狠狠劈下,赤熾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就被劈中了,整個人隨即失去了意識。

    夢境,火焰一樣的夢境,大地在燃燒,一條條火焰竄上高空,像火龍般飛舞,周圍都是焦黑的山巒……

     「這是什麼地方?火焰地獄嗎?不是說人死了會進入轉生堂嗎?怎麼會是這種鬼地方?我不會去錯地方了吧?」赤熾用力揉了揉眼睛,立即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紅色的大地光禿禿一片,沒有樹木花草,沒有大河草地,沒有悅耳的鳥鳴,就像一片燃燒中的陸地,裸露出地面的山石呈現出焦黑色,整個世界都像是被焚燒過般,腳下也有種灼痛的感覺,彷彿踩在燒紅的鐵板上。

     「這是什麼鬼地方!」

    赤熾站起來看向遠方,卻沒有多大的區別,前方是一條很長的紅色斜坡,若不是天邊那些黑色山影,他幾乎看不到末端。抬頭望向天,看不到太陽,卻亮得有些刺眼,還有一些焦紅色的絲絮散佈在空中,感覺似乎連天都燒焦了。

     「這鬼地方紅得像血域,我怎麼會來到這種鬼地方,真是撞邪了,難道轉生堂已經把我轉生了?不對啊,記憶還在,身上的衣服也和以前一樣,就連東西也沒有少,難道我沒有死?」

    赤熾回頭看了一眼,心裡又是一震,紫色漩渦之門矗立在大地上,他赫然發現門的寬度超越了想像,無論朝左看還是朝右看,直到天邊盡頭,仍是翻騰的紫色氣旋。

    閃動的紫電、翻騰的紫氣,無一不觸目驚心,此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經歷了什麼,「難道我穿越了兩個世界交接的地方,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這道漩渦之門,赤熾以前從未見過。迷惘之中,那道白光就像惡夢一樣再次出現在腦海中,「這就是獸羊人一直生長的世界?太不可思議了,這樣一個世界怎麼可能活下去?」

    他回望長長的紅色斜坡,像是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高而斜傾,也許在世界碰撞之前,這裡也是綠草如茵,一片生機勃勃,如今一切都改變了。

     「難怪獸羊人出現得那麼快,看來他們的生存環境已經被破壞殆盡,不找到新的生存空間就會有滅族的危險,如此看來,這一族倒是挺可憐的。」

    然而一想到定陽戰死的上萬武士,赤熾的憐憫之心又淡了。

    人類也一直在為了生存而努力,冰潮毀滅的家園也不在少數,沒理由讓人類再承受更多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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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集戰之輓歌第四章紫漩
    親眼見證了另一個世界的存在,一切推測都得到證實,的確有一個龐大的世界與赤熾生存的世界相撞。巨大的撞擊力帶來了一系列的災難,但那似乎只是開始,不同種族在全新的空間,如何生存才是真正的問題。

    環境變了,生存的條件也在改變,空間一再受到擠壓,有些種族就必須尋找新的家園,因此與其他種族產生衝突。

    為了獲得更大的生存空間,戰爭將會頻繁出現,殺戮在所難免,就算是再和平的種族,到了生死存亡的關頭也只能拿著屠刀,為了生存而戰。

     「獸羊人僅僅是為了生存而戰嗎?」

    赤熾瞭望斜坡的盡頭,其他獸羊人大概還在這片大地承受災難吧?他們很快也會沖向新世界,越來越多的獸羊人將出現在定陽,那片小小的高地只怕不能滿足獸羊人的需求。

    他們一旦向西,就會與人類大軍在落鳳峽谷展開生存之戰……

    此刻,赤熾甚至嗅到了來自落鳳峽谷的血腥氣。然而這一切似乎都無法阻止,一個人不可能阻止一個種族的生存慾望。

    赤熾呆立了很久,心潮一陣陣地翻湧,許多以前不必思考和在意的事情,現在都湧入腦海,思緒的空間似乎擴大了無數倍。

     「怎麼辦?」

    他再次回望紫色漩渦之門,回歸的慾望在心裡燃燒,既然自己和獸羊人都能平安穿越這道門,應該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回去吧!至少應該把這裡的情況告訴他們,戰爭是無法避免的,必須早做準備。」

    鼓起勇氣,赤熾走向龐大而未知的神秘之門,來的時候處於昏迷狀態,他根本不知道經歷了什麼。

    踏入紫色漩渦之門,一股神秘的力量像風一樣襲到身後,赤熾不由自主地往前走,回望背後,紅色漸漸化成小點,最後消失在視線之中。

    紫黑色的世界中視線也被扭曲了,耳邊呼嘯陣陣,像是黑暗之神敲響了戰鼓,偶爾一道明閃劃過天地,翻捲的紫色氣霧驟然清晰,甚至可以找到氣霧的層次與脈絡,但一瞬間又消失在黑紫的天幕下……

    突然間,就在頭頂上,一聲令人膽寒的炸雷,震得大地簌簌發抖,好像一把鐵鎚砸破了扣在蒼茫大地上的鍋,驚得赤熾渾身一顫。

    視覺、聽覺、嗅覺都進入紛亂的狀態,根本無法判斷環境與危機,赤熾如今只能依靠直覺。

    前後左右,畫面幾乎一樣,都是紫色的氣漩,唯一能辨別方向的就是氣漩的流向,翻湧的力量一直推動赤熾的身子,方向一變再變,就連他自己也忘了東南西北。

    赤熾心裡開始有些不安,不知道會不會掉落到兩個世界之間的空隙,永遠都回不來,可惜命不由己,現在的他只能等待命運的抉擇。

    過了一陣,情況開始出現變化,力量不只從後面推來,正前方也湧來一股強大的力量,兩股截然不同的力量突然襲到身上,不斷推壓著身軀,感覺就像是站在兩股強風之間。

     「難道是兩個世界的交合點?好強大的力量,到底是什麼力量?推力像兩堵牆,卻沒有把身軀擠扁,實在太奇妙了。」

    在兩道力量之牆的中央幾乎寸步難行,赤熾根本無法想像,那群龐大的獸羊人是如何穿越這道門的。

    兩個世界的力量相觸,產生了這種特別狀態,這股力量在世界交界處不斷凝聚翻騰著。

    一陣灼熱,一陣冰涼,赤熾感覺到身軀正經歷著水與火的交織,刺骨的冽寒與灼痛的酷熱輪流侵襲著每一寸身軀,只是偶爾也會像泡溫泉一樣無比舒適。

    肉體經歷著前所未有的感覺,心靈也是一樣。赤熾站在兩個世界中間,偶爾也會幻想,如果兩個世界同時抽離,自己不知道會掉到什麼地方去?

    如此惡劣的環境下,赤熾的思緒彷彿受到無形的牽引,突然跳入了修煉的範疇。

    一冷一熱,兩種截然不同的空間力量交織之後,變成了第三種力量,也就是這道巨大而厚重的紫色漩渦之門。

    陽焰、冷焰,同樣是一冷一熱,赤熾一直以來都把兩種力量分別使用,即便同時使用,也總想著各成體系,從未想到兩種力量的結合會產生第三種力量。畢竟鬼術和道術是兩種完全不同的力量,即便以火的形態表現出來,也是兩種不同的火焰。

    火是有形之物,肉眼看得見的力量,即便火焰分出層次,也是層層遞進,絕沒有突變之火。

    但赤熾看著這片紫色的空間,一方是冰冷冷的冰原,另一邊是火辣辣的烈焰之地,雖然都是因為撞擊而成,但不同的表現方式,說明兩個世界的力量存在巨大的差異,而這兩種力量交會之後,並不是冰與火的交纏,而是異變成新的力量,連色彩都變了。

    仰望天穹,淺紫泛白的閃電在紫雲、紫霧中一閃而沒,有的甚至劈到了他身邊,這樣的閃電便是兩種力量結合後的產物之一。

    赤熾細細感覺襲到身上的冷熱兩股力量,都是純正平和,沒有太強的衝擊感,應該是世界上最純正的力量,但結合後的產物卻各不相同,雲、霧、雷、電同樣是兩種力量的結合物,為什麼會產生不同的效果?

    赤熾知道這是關鍵性的問題,解析了這一點,許多修煉上的難題都會迎刃而解。

    嘩的一聲巨響,一道淺紫泛白的閃電在他身側十丈左右處生成,像靈蛇般鑽下,竟一頭沒入了赤熾的懷中,讓人連反應的機會都沒有。

     「閃電……」

    赤熾呆呆地低頭看了一眼懷裡,胸口處的衣服竟然全部消失了,光滑的肌膚表面印出了一團紫色,卻沒有灼痛的感覺,只是隱隱感覺到,那道閃電在身軀內發揮了作用。

     「奇怪,難道閃電只是幻覺?若是幻覺,我的衣服就不可能被抹去,肌膚上也不應該留下紫色印記,難道這奇特的閃電與一般的閃電不一樣?」

    一切都太快了,快得連思緒都無法跟上,當時間慢慢沉澱之後,方才的異象才第一次映入赤熾腦海。

    淺紫泛白的閃電就像一隻手掀住了心神,穿透他的身軀後直入內府,被內府外層的靈息壁所擋,留下了像是煙花般的紫白之光,儘管只是一剎那的感覺。

    赤熾的身軀夾兩個世界的衝擊點上,因此不屬於任何一方,或許正因為這一點,上次他輕鬆穿越了紫色漩渦之門,這一次卻被夾在中央。

    就像兩團大風,相互切入,你進我退,你退我進,這就是冷與熱的變化,而當兩種力量平衡時,就會有浸泡在溫泉中的舒適感,明白了這一點,赤熾開始用自己的力量嘗試。

    環境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有紫色翻騰起伏,情況似乎已經穩定下來,但赤熾被兩種力量壓制的身軀依然無法擺脫束縛,眼前這樣的局面,除了等待空間力量的變化,就只有憑自己的力量打開新局面。

    或許是由於夾在世界性的力量之間,兩個世界絕無僅有的特殊地域,赤熾赫然發現,自己竟然能隨心所欲地使用元神力。

    原本束縛住他內府的奇特力量,的確是異化後的世界力量融合入元神力之中,兩者再次產生了異化,新的力量細密堅韌,卻又受制於內府的靈息壁,以至於進不能進,退不能退,也無法與元神相合,因而造成了六識絕斷的奇事。

    如今事情雖然同樣發生,但效果卻截然不同,因為在舊世界的力量發揮效用的同時,另一個世界的力量也正侵擾著身軀,一股截然不同的力量與元神力混雜,異化成第三種力量。

    兩種異化的力量相觸在一起,竟在內府形成了小型的紫色氣霧,力量的交接面由於強弱的變化而形成漩渦,與紫色漩渦之門幾乎一模一樣。

    見證了這奇特的一刻,赤熾終於明白紫色漩渦之門形成的原因,果然是兩種力量相碰的結合體,只要兩種力量交會,無論在任何地方都會形成漩渦之門,就像是他內府中的這個。

    當然,這樣的現像只是在特定的地點才會發生,不可能隨時都可以進入現在的狀態,因此要想把這樣的力量實際應用,就必須讓身軀與異變後的力量產生共鳴,甚至駕馭它們。

    赤熾相信如果力量沒有異變,身軀一定會與它產生共鳴,但異變後力量的狀態不穩定,身軀因為無法捕捉到異變力量的常態,因此一直沒有找到共鳴點。

    想到這裡,赤熾心中一動,世上有許多強大的力量,眼前紫色漩渦之門便是力量相觸的傑作,如果人所擁有的力量也能產生非常態的異化,那麼受到攻擊的人,短時間內便很難找到應對的方法。

    這一點,與武技中「無招勝有招」有著異曲同工之妙,但力量不同於武技,若要隨意改變它的形態,就必須擁有特殊的手段。

    赤熾也清楚,這股變化的力量目前連自身都無法控制,更別說施展出來,把這些理念應用在實際中。

    思考了很久,赤熾終於想到了一個可行的方法。讓力量留存在身軀內一直保持常態,這樣元神隨時都可以駕馭,但需要釋放力量的時候,就由元神力催動力量離開身軀,這時只要讓內府異變的新力量動起來,力量就會在進攻的過程中產生異變。

    對手如果無法察覺力量異變,被擊中的機率幾乎是百分之百。

    回望內府之外的空間,紫色漩渦依舊,細小的雷鳴和短促的閃電吸引了他的注意。

    即便是內府,只要有力量的變化,電閃、電鳴這樣的自然現像也一樣存在,這也是純自然的力量表現,也就是說元神力也一樣可以引導出純自然的力量,如此一來就不必擔心空間封鎖元神。

    理論和概念漸漸在腦海中成型,赤熾越來越相信異化力量將無比強大,而且會全面提升現有的力量層次,日後對付獸羊人大有效用。

    一陣細小怪聲突然傳來。由於聽覺受到空間力量的衝擊,赤熾一直以為是漩渦發出的聲響,但隨著聲音越來越近,他感覺到一種莫名的壓力襲上心頭。

     「轟!」

    原本舊世界力量、新世界力量和元神力,三足鼎立,但突然射來的力量打破了這個平衡,首先受到衝擊的不是赤熾的元神,而是兩股包圍內府的變異力量。

    又是一片淺紫泛白的閃電,這一次卻像是煙花般閃亮,虛無的元神世界突然變得璀燦無比,就連無形的靈息壁也反射出幻彩般的光芒。

    赤熾一愣,這才意識到有人在攻擊自己。他睜開眼,看到一片模糊的黑影,極有可能是獸羊人的援兵。他心中突然一陣緊張,現在自己夾在力量之間動彈不得,敵人只要一槍就能解決他。

    不知道死在兩個世界的中央,會在哪裡轉生呢?

    忽然,他感覺到環境似乎變了,剛才那一擊不只擾亂了內府里外的力量平衡,似乎也衝擊了他的身軀。巨大的衝擊力把身軀推入了一個相當特殊的空間,手腳都被充斥在身邊的力量波壓制,別說閃避了,就連動一動小指頭都比登天還難。

     「算了,管他那麼多,愛殺就殺吧!」

    心態放開,赤熾整個人都輕鬆多了,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元神上面,靜靜觀察元神力與兩種異變力量之間的融合與觸碰,思路越來越清晰。

    就在赤熾打開了領悟之門的同時,人界大地卻陷入詭異的氣氛之中。

    二次定陽山道之戰,意味著人界真正進入了戰亂期,獸羊人出現的消息,像流星一樣快速劃過青龍大地。近五萬人的武士軍團面對只有十分之一數目的敵人,竟然死傷一萬有餘!

    聽到這樣的消息沒有人不驚訝,再也沒人敢小看來自異域的新種族,然而人們的反應卻開始呈現兩極化,特別是在都城,這樣的差異更大。

    做為天下第一名城,青龍國都城聚集了無數巨富,豪門大族、皇家血脈、各級官吏,還有更多的底層平民,例如小商人、屠戶、各類工匠,消息傳來立即掀起了驚濤駭浪,恐懼籠罩住了整個城市。

     「異族殺來啦!」

     「天下要大亂了,這裡也會成為戰場,快跑吧!」

    偌大的城池昨天還是艷陽高照,今天卻變成陰雲密布,人心惶惶不可終日,朝堂內外更是一片混亂,爭權奪利的各個派系突然發現,放在眼前的不是權力寶座,而是死亡刑場。

    當然,並不是所有人都感覺如此。危機往往都是權力和利益重新分配的時候,許多人蠢蠢欲動,完全漠視東方的威脅,數千里之外的大地彷彿是另一個世界。

    宏偉壯麗的青龍朝堂從未像現在這樣沉鬱,獸羊人的出現只不過是拉開爭鬥序幕而已,改變氣氛的卻是爭鋒相對的朝議。

    軍方、皇族、文官、武士,四種不同的聲音迴盪在大殿之上,爭吵之激烈前所未有,吵得面紅耳赤的官員們幾乎大打出手,若不是執殿將軍領著士兵強行分開,事情必定一發不可收拾。

    少君也算是聰明好學的有為之君,可惜他的毛病在於處事不夠果斷,再加上身邊還有一堆頂著爵位的叔叔伯伯,壓力就更大了。

    當文官義正辭嚴地要求撤走東面的平民,放棄東方的領地時,他答應了;當武將們慷慨激昂,要求開拔大軍送往東方,構築強大的防禦體係時,他又答應了;當武士們要求為國出力,成立合法的武士集團,甚至成立武士聯軍前往六華山脈時,他還是答應了。

    每一項要求在他看來都是為國盡忠,為民出力,無可厚非,每一個人都是慷慨激昂的忠義之士,然而他卻忘了,這些看似合理的要求卻互相對立著,同時也影響了指揮權。

    事實上,獸羊人出現的消息剛剛傳來時,許多聽者都驚得目瞪口呆,但五千人的敵軍並不足以讓他們感到威脅,他們沒有看到敵人高大的身影、健壯的肌肉、強而有力的四腿,更不相信一把晶槍可以摧毀一座城。

    他們只知道,朝中隨隨便便就能調動百萬大軍,區區五千人就算再強也絕對打不到都城,既然都城安全,大可以放心玩他們最喜歡的權力遊戲。

    最終,朝廷同意調兵令,為的是築建防線,好保護各大豪門的貴重財產,他們也同意武士出擊,為的是讓武士們少在京城晃悠,這樣治安也會有所改善。

    但是,他們卻反對賦予前線將領的指揮權,因為這關係到功勞的分配,關係到派系的實力增減,無論哪一方都想多佔一些,尤其是不用拼命就能掙下的軍功。

    書清言默默地站在官員的隊列中,做為「殺紫」的代表,朝堂上的氣氛幾乎讓他絕望。

    定陽戰之後,他馬不停蹄,幾乎沒有休息一夜,騎斃了數匹馬才趕到都城,為的就是要讓大家知道,危機已經迫在眉睫,眼下最重要的就是統一事權,在六華山脈一帶建立穩固而強大的防線。

    如今兵有了,武士也有了,糧食、補給一樣不缺,卻不放權力,前線的一舉一動都要受到朝廷直接命令,稍縱即逝的戰機,很快會在手邊溜走。

    他忽然想起了魅幽羽的話,國家的戰爭才是當權者的事情,世界的戰爭與他們沒有任何關係。站在後方的人,永遠也不會明白戰場此刻發生什麼事情,他們的遲鈍只會斷送更多性命。

     「皇上!」

    一聲暴喝壓住了所有的爭吵,官員們目瞪口呆地看著那個無禮的身影。

     「書愛卿,你有何建議?」

     「請皇上坐鎮前線,鼓舞士兵,讓天下人看看我青龍國主的威勢。」

    一言既出,滿堂嘩然,原本爭得你死我活的幾股勢力,不約而同把矛頭指向了書清言。

    若皇帝答應親征,功勞至少會減少七成,任何成就都將算入皇帝的英明神武。

     「此事還是從長計議吧!」受到壓力的少君,委婉地否定了提議。

    這是書清言最後的試探。連日狂奔的疲勞已經侵入大腦,是前方的安危支撐著他,如今這最後的支撐力在眼前消散,他的身心都感到無比疲乏。

    他望向東方,另一種力量取代了長久以來的信念││忘記青龍,忘記自我,為人界而戰吧。

    六華山脈,無數高聳入雲的山峰隔斷了東西,成為抵抗獸羊人最好的屏障,因為有它的存在,雲河盆地的各股力量都充滿了力量和信心,山峰就像守護之神般鎮守著大地。

    落鳳峽谷自從冰潮過後,變成了青龍國的國界,軍方在峽谷口設立了關卡和哨站,又在高地建立軍營,以防東方再發生什麼變故。

    整條六華山脈從北到南都在忙碌著,數以百萬的石頭從山區採下,靠著人力運到了陣地,無數工匠被召到陣地上日夜趕工,製造各式弓弩箭矢,龐大的運輸隊不斷把兵器、糧草等備戰之物送到前線。

    數百年來,和平使青龍國累積了龐大的財力和物力,現在是體現這些力量的時機了。

    這裡的氣氛與都城截然不同,沒有人會懷疑危機的到來,站在最前線,每個人都在擔心自己的生命是否能得到保障。

    鎮東督帥成了整條防線的臨時主宰,龐大的軍隊正不斷往六華山脈一線調集,雖然他並沒有軍隊的指揮權,卻是軍方駐東面最高階的將軍,構築防線的責任自然就落到了他的身上,權力大無邊,可以說是在東方跺一腳震天地的大人物。

    相比之下,武士集團被擠到第二線,定陽之戰表面上不分勝負,但藤忍的武士軍團損失三成,又丟了定陽,給所有人留下「從前線潰敗而回」

    的印象,無形中壓低了武士在這場世界大戰中的地位。

    雖然心中不忿,但武士們也只能暫時接受現實,退到幕後,暗地裡卻有無數個情報小組,來往於雲河盆地與定陽高地之間,許多無名勇士在另一條戰線上持續作戰著。

    七月的峽谷已經進入暑期,鳴蟬開始騷擾各處,毒辣的陽光到處肆虐著,奇怪的是熱力似乎只能到達峽谷外的冰線。

    冰潮雖然已經過去多時,溶化的冰體也不在少數,但東方似乎有一股神奇的力量,冰原的面積一直維持在固定的狀態,許多地方只剩下比紙還薄的冰層。

    對於雲河盆地的人來說,儘管是盛夏時節,他們卻感覺到透心的寒意,定陽的逃難者在藤忍等人的引領下回到了雲河盆地,也把獸羊人的恐怖傳到每個人的心中。

    以訛傳訛之下,最後獸羊人成了八條腿、四隻眼睛、六個角的怪物。

    美麗而豐饒的雲河盆地也陷入了極度動蕩的氣氛,平民們是反應最直接的一群。

    許多富戶開始舉家西遷,純樸善良的農夫則留了下來,他們的家產就是祖祖輩輩一直在耕種的土地,走了只有餓死,反正大軍將要集結,需要大批糧食,他們也不愁沒有人保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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