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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編】裁決〈連載中〉

第四卷 第六十七章

    直到很久之後,喬伊斯夫人依舊清晰的記得這一夜。

    她記得,這天的夜裡的香農莊園門口,擺著四個大火盆。火盆用樹樁高高的架起來。大門兩側的牆壁,還有門口的石橋上,也都支著火把。一團團紅色的火焰,在夜風中搖曳著,將散發的光團忽而推向左邊,忽而搖向右邊。

    她也記得,當五名騎士押著用禁錮鏈條死死捆住的尤金將軍,縱馬馳出莊園大門,踏上門口石橋的時候,她就站在二樓客廳的窗口。

    那時候的她,沒想過事情還有什麼轉機。

    哪怕威爾斯已經落到了羅伊的手裡,哪怕在這一夜的變化,讓她頗有些目不暇給。可在那一刻,她也只能站在窗口,眼睜睜地看著。看著那些屬於其他貴族的騎士,拋棄威爾斯,帶走尤金。

    今日交鋒的關鍵,就是尤金將軍。

    他是慕尼城的最高軍事統領,是法諾將軍之後,排名第一的鎮守大將。而無論是他落到席林的手裡,還是旁邊的某位騎士,揮出一刀,斬斷他的頭顱,對現在的慕尼城來說,結局都是毀滅性的。

    沒有尤金,忠於阿道夫大公的士兵就群龍無首。憤怒的艾弗里等人,將把整個慕尼城,化作一個血腥的地獄。而搶先發動了這次叛變,手上沾染了鮮血的貴族們,包括自己,都將再也沒有回頭之路。

    可她做夢也沒想到。

    就在那一刻,就在那跳動的火光中。她和客廳裡以及樓下莊園裡的每一個人,都親眼看見领頭那個穿著一件銀白色的精鋼重甲,頭戴魚嘴盔的公正騎士,就像一塊被揮舞的鐵棒擊中的石灰石一般。變成了成千上萬的血肉塊!

    這些血肉,一部分灑在了其他四名騎士的身上,把他們染得如同惡魔一般猙獰。一部分落進火盆裡,發出哧哧的聲響。而更多的,卻如同盛開的絢麗煙花。就那麼肆無忌憚的撞進了他們的眼球!

    儘管喬伊斯夫人早已經不是一個沒見過鮮血的貴族婦人,可如此殘酷的一幕,依然讓她渾身的寒毛都炸立了起來,一股冷得透骨的寒意,順著後背往上爬。然後,她就聽見樓下爆發出一聲巨大的驚呼聲。

    整個莊園瞬間就炸了鍋!

    放眼望下去。已經是一片混亂。狗在叫,馬在驚嘶,莊園裡的僕從們在四散奔逃。正在拚鬥的雙方騎士,也都紛紛脫離接觸,一臉煞白地各自結隊退守。每一個人的眼睛,都死死的盯著莊園門口。目光中滿是恐懼和震驚。

    而客廳裡,卻只是一片死寂。

    威爾斯那張滿是譏諷冷笑的臉,瞬間就褪去了血色。他的牙關,在情不自禁的顫抖著,發出一陣細密的撞擊聲。他的眼睛,呆滯的看著莊園大門,似乎還沒有從那噩夢般的一幕中清醒過來。

    那持斧大漢一斧頭砸爆了领頭騎士之後。並沒有接著動手,而是一把抓住了尤金,提著他退過了石橋,隱入無盡的夜色當中。

    說起來慢,其實那不過是短短幾秒鐘之內發生的事情。

    直到那持斧大漢離開,被領域所禁錮的其他四名私軍騎士,才恢復了自由。身體一動,他們的第一個動作,就是勒馬。

    四匹戰馬,擠在石橋上。亂作一團。其中兩名騎士,甚至等不及撥轉馬頭,乾脆的跳下馬來,連滾帶爬的往回跑。那恨不得爹媽多生兩條腿的狼狽模樣,哪裡還有半點公正騎士的從容和高貴?

    不過。他們最終還是沒能自己走回莊園——他們是被人給丟回來的。

    當那持斧大漢帶著尤金退開之後,幾名忽然從夜色中走出來的榮耀騎士,踏著讓人目眩神迷的八個戰環,從身後襲擊了他們。

    在將四人全都敲暈了之後,這幾個榮耀騎士大搖大擺的走到莊園裡,將他們如同破麻袋一般丟到了威爾斯一方人的腳下。

    一片噤若寒蟬的死寂中,领頭的一名如同鐵塔般的騎士告誡道:“很抱歉,諸位騎士先生,這裡已經被我們包圍了。你們要玩,就在這裡面玩玩就好了,千萬別出門……”

    說著,他指了指四周,一臉戲謔地道,“……當然,也別翻牆,不然,被打暈了丟回來,不太好看。”

    當眾人順著他們的手指轉頭四顧,才發現不知道在什麼時候,香農莊園的四周牆壁上,已經站著一個個全副武裝的騎士。

    而讓人駭然的是,這些騎士,無一例外,全都是踩著八個戰環的榮耀騎士!有人數了數,單單是他們看見的,就足足有十二個榮耀騎士。而在圍牆外,在那夜色中,還不知道隱藏著何等恐怖的力量。

    再加上剛才那至少有大光明騎士實力的恐怖持斧大漢,眼前的事實,讓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倍感震驚。無論是威爾斯一方的騎士,還是喬伊斯夫人的家族騎士,面面相覷間,發現彼此的臉色全變了。

    一直以來,他們都以為,在法諾領軍離開之後,現今的慕尼城已經是他們的天下。

    論高階騎士,除了艾弗里率領的那個長騎士大隊之外,就只有貴族領主們手裡的這麼四五十個。尤其是榮耀騎士,簡直屈指可數。無論是貴族領主麾下,還是尤金手裡,每一個人,大家都能叫出名字來。

    可誰也沒想到,就在他們都把目光集中在尤金身上的時候,不知道什麼時候,這裡居然出現了十幾名榮耀騎士和一位大光明騎士。

    誰也不知道他們是怎麼出現在這裡的,也沒有人知道在這些強者的背後,站著什麼樣的人和勢力。但當他們同時走出黑夜,在眾人眼前亮相的時候,所有人,都打內心裡感到一種恐懼。

    這種感覺,就如同一群狼在和獵狗撕咬。卻忽然發現,它們全都被一群獅子包圍了。它們引以為豪的爪牙,在對手的面前,如此羸弱可憐!

    那一刻,整個莊園。都如同墳墓般死寂。

    那一個個如同石化的雕塑般的騎士們,還有他們蒼白的臉色,都清晰的印刻在了喬伊斯夫人的腦海中。

    而讓她記憶最為深刻的是,當她轉過頭來,把目光投向羅伊的時候,這個剛才懶洋洋叫了一聲的少年。衝她露出一絲有些拘謹,有些無辜的笑容,說道:“我的聲音是不是太小了,他們沒聽到?”

    每一次回想起來,喬伊斯夫人都很慶幸,自己在那一天。做出了最明智的選擇。不然的話,她完全不知道在當時,怎樣去面對這個陰險的小子和他那張份外可惡的笑臉。

    是用最惡毒最刻薄的語言咒罵他,是撲上去撓破他的臉,是狠狠吐他一口唾沫,還是狠狠給他一記耳光!而無論用什麼方式,她都知道。那不過是被氣得發瘋的失敗者最後的瘋狂罷了。

    她不用那樣做。當時的她,是如此優雅而舒心的站在那裡。偷笑著摀住嘴,扭頭看向威爾斯。

    認識威爾斯這隻老狐狸已經很多年了。在喬伊斯夫人的印象中,這老傢伙不但眼光精準,善於投機,而且城府極深,一向喜怒不形於色。可那一天,她眼中的威爾斯,就像一隻被水淋過的老野雞一般失魂落魄。

    他呆呆的站在那裡,看著窗外發生的一切。然後機械般的轉過頭來,對羅伊問道:“他們都是你的人?”

    羅伊笑眯眯的點了點頭。有些得瑟。

    威爾斯一陣暈眩。

    從看見這些榮耀騎士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不僅是自己在香農莊園的行動失敗了,就連明天席林的計劃。也可能面臨破滅的危險。那些南下的蘭里斯騎士,並不就一定是這些傢伙的對手。

    而可笑的是,在此之前,他以為那已經是己方手裡的王牌了。從頭到尾,他們都沒有把這個平民小子給算計在其中。

    無論是在席林的眼裡,還是在他的眼裡,這小子,就只是一個犧牲品。就像祭台上的牲畜,或者掛上城頭的屍體,其作用,就只是獻祭和威懾罷了。

    他再能折騰,也只是一個能惹事的小子罷了。論個人實力,他頂多也就和一個公正騎士差不多。論身份背景,論地位財力,他更是一個笑話。隨便一個小貴族,都能夠碾壓他。等到事情一過,誰也不會再想起他。他的屍體,將和他的那些真假難辨的傳說一道,被掃進垃圾堆。在時間的車輪下腐爛。

    而誰也沒想到,就在所有人都以為他只是一隻任人宰割的羔羊的時候,他卻領著兩名大光明騎士和十幾個榮耀騎士,出現在自己面前。就像一隻披著羊皮的狼,不,應該是一隻披著羊皮的猛虎,露出了他鋒利的爪牙和猙獰的面目。

    兩個大光明騎士,十幾個榮耀騎士,這是何等豪華的陣容。

    在這樣的陣容的面前,盧利安這些衣冠楚楚,神情倨傲,個個如同驕傲的大紅公雞一般,聚集在華麗的城堡裡,喝著酒,談笑風生,自以為一切盡在掌握的貴族領主們,全都成了笑話!

    在這場他們自以為屬於他們的遊戲裡面,一個平民小子,用一副讓人瞠目結舌的大牌,抽了他們一記響亮的耳光!就像此刻,儘管他沒有說話,只是微笑著。可威爾斯分明能聽見,他的聲音在自己的耳畔迴蕩。

    “你們就是個屁!”

    ………………………

    ………………………

    十分鐘之後,尤金在幾名榮耀騎士的護衛下,走進了客廳。

    儘管一度被俘,頗受了些不禮貌的待遇,不過,在走進客廳的時候,尤金依然衣著整潔,步履從容。就連和神情尷尬的喬伊斯夫人見面,臉上也看不出絲毫的芥蒂。似乎一切都沒發生過。

    只有在目光投到羅伊身上的時候,他的眼中,才閃過一絲驚異。

    這個時候,威爾斯一幫人大勢已去,威爾斯乾脆的宣佈投降。手下的騎士,在十二位榮耀騎士的包圍下,乖乖繳了械。脫去鎧甲,被看管起來。香農莊園,又重新控制在喬伊斯夫人的手中。

    只用了不到半個禱時,被砸得稀爛的客廳,就已經隨著僕人們七手八腳的收拾。恢復了大致的模樣。地面上重新鋪上了地毯,傢俱也從別的房間移了過來。垃圾被清掃一空,幾盞水晶燈,被掛上了天花板。

    直到在桌前椅子上坐下來,尤金的目光,都一直沒有離開過羅伊。

    這一夜風雲激盪。早在來見喬伊斯夫人之前。他就已經做好了捨身成仁的準備。而事情的發展,也的確是向著最惡劣的局面前行,在威爾斯襲擊香農莊園的那一刻,他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就在自己已經淪為階下之囚的時候,居然有人領軍奇襲香農莊園。鎮壓了叛亂的威爾斯,在短短不到一個禱時的時間裡,就將局面反轉了過來。

    而更讓他想不到的是,改變這一切的,居然是這樣一個身體看起來還有些單薄,臉上還有些稚氣的少年。

    兩位大光明騎士,十二位榮耀騎士。這樣的陣容。讓尤金對羅伊又是震驚,又是好奇,同時還有一絲警惕。畢竟,直到現在,他對羅伊的瞭解,也不過只是一些表面上的資料。而在這些資料中,可沒有這些高階騎士的存在。

    一個波拉貝爾男爵府的小雜役,和一位擁有大光明騎士追隨的少爺,根本就是兩個世界的人。可現在,這兩種人。卻在自己眼前合二為一。這不得不讓人產生一種荒謬感和一種無法避免的懷疑。

    “他究竟有著什麼樣的身份,他的背後,站著那一股勢力,今天來這裡,究竟意欲何為?”一個個疑問。在尤金將軍的腦子裡翻滾著。

    而在尤金打量羅伊的時候,羅伊也在打量這位自己曾經在後營中遠遠見過的帝國二星將軍。

    說實話,在羅伊看來,尤金實在太過於正統,甚至正統得有些迂腐。

    身為慕尼城的最高指揮官,他手握大權,又占著公理正義的名分,想要對付蘭里斯家族,實在有太多的辦法。可是,他的道德準則,卻使得他在這場魑魅魍魎群魔亂舞的鬥爭中,完全落於下風。

    如果換做自己……羅伊心想,自己一定會首先毫不猶豫的以慕尼城的安全為藉口,將蘭里斯人恭恭敬敬的請出去,或者以保護為名義,嚴密的看管起來。截斷他們和地方貴族聯繫的渠道。

    其次,再使用打一撥拉一撥的辦法,以利益和威脅,分化貴族內部,使得他們人心惶惶,互相處於猜忌中,甚至爆發衝突。

    最後,就算這一切努力,在蘭里斯人的利誘面前,都失效了,那該出手的時候,就一定要毫不猶豫的出手。

    只要搶先部署,打亂貴族們的陣腳,以鐵腕手段拿下其中的核心。首鼠兩端的貴族們,未必就願意拚個你死我活。他們可以為了自身利益投靠蘭里斯人,也會為了自身利益重新回到盧利安的旗幟下。見風使舵,趨利避害,原本就是他們生存的手段。

    而且,為了大局著想,有些犧牲也是不可避免的。哪怕真的有一天,慕尼城血流成河,比起慕尼城落入背叛者的手中,比起前線成千上萬將士和美丁城以北無數民眾的生命,也是微不足道。

    羅伊沒有從過軍,更沒有當過將軍。但他永遠都記得小時候,那位為他講解軍中一切的老兵,所說過的一番話。

    “戰爭就是戰爭,除了你死我活之外,沒有正直,仁慈和憐憫這些東西。上了戰場,無論是將軍還是士兵,需要做的就只是一件事,那就是爭取勝利。

    無論用什麼手段,無論有多陰險,多殘忍,該你做的,你就一定要去做。哪怕做錯了,哪怕千夫所指,也別猶豫。只有用最快的速度和最短的時間去取得勝利,戰爭這頭不斷吞噬人命的怪獸,才會停下來。”

    那時候,老兵吊兒郎當的躺在兩棵樹之間的吊床上,半眯著眼睛,似乎陷入了對往年歲月的回憶。

    “小東西,我不知道你爺爺為什麼花錢讓我給你講這些,不過,如果有一天你真的上了戰場,那就記住。勝者為王。

    無論你想要的是富貴榮華,還是名震天下,或者只是要保護什麼人,你都得絞盡腦汁,用盡一切手段去獲取勝利。而失敗者。是沒有資格提任何要求的。”

    這番話,對於從小在弱肉強食的叢林中長大的羅伊來說,格外認同。因此,他怎麼也無法理解尤金的選擇。

    和那幫貴族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因為怕給阿道夫大公背上向前來勤王的領主下手的惡名?因為違背了騎士的精神和道德準則?嘿,不說威爾斯這種人,就是喬伊斯夫人。又何嘗有什麼無辜?

    不過,儘管不理解,但當看見尤金步履從容的走進客廳的時候,羅伊依然由衷的對這位正直的騎士感到敬佩。

    正是這樣的騎士,才成就了騎士這個榮耀的稱號。

    就像一年半之前,為了掩護平民逃亡。而向斐烈軍發起衝鋒的布萊恩男爵;就像懸崖上,為了保護自己而死去的湯姆;就像外表冷漠,不近人情,實則為了學員的提升而不遺餘力的卡梅尼大教導。

    從某種程度來說,尤金和他們都是一樣的。

    羅伊相信,他可以選擇為堅持自己的道德準則和騎士精神,孤身赴險。那麼。在戰場上,面對敵人的時候,他就一定會選擇勇往直前。他或許不夠狡猾,不夠睿智,但決沒人能懷疑他的英勇和品性。

    這樣的人,值得每一個人的信任!這或許,也正是法諾將軍,最終選擇尤金來接替他的原因!

    兩人互相對視片刻,尤金慎重其事的向羅伊行了個禮,道:“羅伊先生。感謝您的出手相助。如果不是您的話,只怕……”他說著,扭頭看了看面如死灰的威爾斯伯爵,微微一笑道,“我已經身首異處了。”

    “尤金將軍。您客氣了。”羅伊趕緊回禮。論身份地位,尤金要比他高得多。論年齡,尤金也是長者。身為尤金麾下的一名士兵,被最高長官行禮致謝,就算以羅伊的沒心沒肺,一時也有些受寵若驚。

    “我能問一個問題嗎?”尤金看著羅伊,問道。

    “當然,”羅伊點了點頭。

    尤金環顧四周,目光從這位年輕的先生和他身旁的騎士們身上一一掠過,有些困惑地道,“我想問問,你是怎麼知道我和喬伊斯夫人在這裡會面的呢?”

    一旁的喬伊斯夫人聞言,也把同樣好奇的目光,投向羅伊。

    今夜的會面走漏風聲,讓席林和威爾斯一幫人獲知,雖然意外,但並不讓人驚奇。無非就是身邊人被收買了而已。

    可讓他們想不明白的是,羅伊不過是第一訓練營的一個新生罷了,別說他本身並不在這個漩渦之中,就算他也是某位貴族家的子弟,今夜之前,他也被赫爾曼關進了牢房。他是怎麼知道這一切,又是怎麼帶人出現在這裡的。

    “這個,可說來話長了……”羅伊摸了摸鼻子,笑道,“簡單的說,是赫爾曼告訴我的。”

    尤金和喬伊斯夫人同時瞪大了眼睛。

    在兩人詫異的目光中,羅伊講述了事情的經過。

    從自己如何意外的被分配到後營,e大隊如何遭遇不公正的待遇,自己如何從其中嗅到針對自己的陰謀,又如何以此推斷,貴族和蘭里斯人勾結……越說,喬伊斯夫人臉上的表情,就越是難堪。

    幸而,很快,羅伊就跳過了這一段,說到了自己因為心裡的懷疑,而利用赫爾曼等人公開懲罰格里芬的機會,大打出手,甚至故意暴露出身上的一件魔器,誘發赫爾曼的貪婪,進而主動放棄抵抗,被投入監牢。

    果然,因為火翼噬靈甲的關係,赫爾曼親自到了牢中。這就給了羅伊一個用匪軍隔絶消息,同時向赫爾曼下手的機會。可他沒想到的是,從赫爾曼的口中,他意外的得到了席林和貴族密謀襲擊尤金的消息。

    隨後,就是這次夜襲了。

    因為得到消息太晚,不知道尤金的情況,也不知道喬伊斯夫人的態度,加之怕對方狗急跳牆,對尤金下毒手,因此,羅伊讓跟隨自己而來的十幾位匪軍榮耀騎士。暗中包圍香農莊園,自己則假扮成奧斯頓的僕人,和奧斯頓一起進了莊園。在試探過喬伊斯夫人的態度之後,這才出手拿下威爾斯。

    用了十幾分鐘,羅伊才將這些說完。儘管其中有不少關於匪軍和他自己的事情。都做了隱瞞,但也足以聽得尤金和喬伊斯夫人目瞪口呆,心動神搖。

    作為這場衝突的正反兩方中的核心人物,無論是尤金還是喬伊斯夫人,都沒有想到,在他們彼此都將目光聚集在對方身上的時候。就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還有這麼一個小子無聲無息的注視著自己。

    從他坦誠的講述來看,現在的烏合軍,幾乎就成了他的私人武裝。而在今夜這一連串波詭雲譎的變化中,這小子一出手,就正中要害。不但救了尤金。還暗中拿下了被貴族們視為後花園的後營。

    扭頭看看羅伊身旁的兩位大光明騎士,再想想控制莊園的十幾位榮耀騎士,尤金和喬伊斯夫人,都是不寒而慄。

    如果說,在這場衝突中,只有一個贏家的話,那麼。這個人不是他們,也不是席林,而是這個貌不出眾,總是帶著一絲迷糊笑容的平民少年!若是他現在想做什麼的話,就連自己,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為什麼?”尤金看著羅伊的眼睛,問道,“為什麼你要做這些?”

    這是他最大的疑問。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看,羅伊也跟這場紛爭,沒有太直接的關係。他既不是阿道夫大公麾下的效忠騎士。也不是有著利益糾葛的領主或貴族子弟。慕尼城如何,局勢如何變化,他完全可以置之不理。

    有兩位大光明騎士,十幾位榮耀騎士在手中,他就算要介入。也完全可以待價而沽。至少尤金自己相信,如果在今夜之前,他和他的人找到自己,開出一個價錢,自己一定不會拒絶。

    “盧利安少不了阿道夫大公,帝國也輸不起這一仗,在這慕尼城裡,還有成千上萬可能因此送命的平民……”羅伊微微一笑道,“如果這些話,您覺得太虛偽的話,那麼,我只能說……”

    尤金和喬伊斯夫人的眼前,少年微笑的嘴裡,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是蘭里斯人,先招惹我的。”

    寂靜的客廳裡,燭火跳動。

    尤金和喬伊斯夫人怔怔地看著羅伊。

    他們聽說過他和蘭里斯人之間的某些衝突,但對具體的詳情,並不是很瞭解。如果是別的某個少年,在他們面前說出相同的話,他們會只覺得可笑。畢竟,蘭里斯家族這樣的龐然大物,招惹誰,都不讓人稀奇。

    這兩百多年來,被他們招惹過的人,何止成千上萬。可哪有怎麼樣?就算是雄霸一方的豪門,就算是經天緯地的雄傑,除了那些忍辱偷生的之外,其他想要和蘭里斯家族對抗的人,最後都成了他們的墊腳石。

    在這片大陸,他們就像一個踩在螞蟻窩上的巨人,兇殘,蠻橫。肆意妄為。任何對他們的反擊,最後都被證明是以卵擊石。

    如今,蘭里斯家族統治一大公國,左右龐貝帝國政壇,再加上教廷撐腰,可謂呼風喚雨,橫行無忌。就連三大帝國皇室,也不被他們看在眼裡。更何況,是一個沒什麼根基的平民少年?

    招惹這小子,都算給他面子了,難道,他還妄想把蘭里斯人怎麼樣?

    不過此刻,尤金和喬伊斯夫人,卻一點好笑的心思也沒有。

    他們看著眼前的少年。

    單薄的身體,有些大的腦袋,眉清目秀的五官,配上一副迷糊的笑容,讓人總覺得有些親切。

    可他們只是慶幸,招惹這小子的,是蘭里斯人,而不是自己。

    良久,房間裡響起了喬伊斯伯爵夫人的聲音。

    “羅伊,接下來,我們該怎麼做?”

    “我想……”黑髮少年的臉上,露出一絲狡黠的笑容,“我們第一步,得先麻煩喬伊斯夫人您,往席林那裡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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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十八章

    夏日的清晨,總是來得特別的早。才不過清晨五點,天邊就已經隱約有了光亮。暑氣還沒上來,天氣涼爽宜人。相較於寒冷而漫長的冬夜,人們總是喜歡在這樣的早晨,早早起床出門。

    不到六點,慕尼城就已經變得熱鬧起來。城牆上的士兵們,在往來巡邏。軍中的民夫們,在喊著號子,搬運物資。牆邊的矮屋前,一溜都是熱氣騰騰的早餐攤。有新鮮出爐的麵包,有北方佬愛吃的煎餅,有飄著油花的肉湯。只要二十個銅撒尼,無論是下力的民夫還是魁梧傭兵漢子,都能吃個腰滾肚圓。

    繫著拉夫領,戴著高帽的紳士,三三兩兩的在街邊散步,漂亮的馬車,就緩緩跟在他們的身後,時刻聽從主人的召喚。穿著漂亮裙子的夫人小姐們,流連於一家家昨夜剛上了新貨的布店,成衣店,唧唧喳喳,鬧個不停。

    這樣的天氣,對住在街邊窩棚裡的難民來說,還算好過。男人們一早就出去找工作,看能不能撞上好運氣,被哪位有錢的僱主相中。只要幹上一天活,就能給自家的女人和孩子,帶回來一大塊黑麵包和一小塊肉。

    女人們則忙著照顧老人和孩子。昨夜剩下的一點吃食,都給了要幹活的男人,多餘的一點,也緊著老人孩子,自己就只好餓肚子。好在天氣不冷,還不算難熬。不像冬天,只要不吃東西,就凍得渾身發抖。

    翻翻日曆,已經是五月五日了。

    按理來說,往常的今天就是盧利安傳統的撒網節。每年到這個時候,沿海的港口,千帆雲集。每一條漁船都會粉刷一新,掛上美人魚船首像,升起錦帆。在祭祀禱告之後,奔赴大海,捕撈金色馬哈魚。

    一天的捕撈結束,就會評選出同級別漁船中的各個獎項。貴族領主們為最優秀最幸運的漁民頒獎,人們載歌載舞,徹夜狂歡。直到天明。

    可現在,過撒網節只是一個破碎的泡影。沿海的港口。已經差不多全都落到了斐烈人的手裡。美丁城以南遍地焦土滿目瘡痍。美丁城以北,也是人心惶惶度日如年。哪裡還有什麼心思過撒網節。

    不過,今天的慕尼城,倒是格外的熱鬧。

    前段時間,法諾將軍率領的慕尼城衛隊,奔赴前線。很打了幾場規模雖然不大,但卻戰果斐然的戰役,狠狠挫了挫斐烈佬的氣焰。

    隨著左翼的紅葉騎士團和右翼的第十二軍團站穩腳跟,美丁城以北的局面,看起來穩定了不少。前些天如過江之鯽湧出北門的難民潮,已經比平日少了很多。許多人都推遲了逃亡的計劃時間,鄰省也有不少商隊冒險前來。

    大家每天聚集在不知堂的戰報公告下面。議論紛紛。士氣高昂的期盼法諾將軍,能來一場大勝,徹底穩固慕尼城的局勢。

    而今天,就是法諾將軍後軍出征的日子。軍隊是早已經在慕尼城南三十公里的黑石鎮集結好的,只是因為要建立從慕尼城到前線沿途幾個領地的運輸通道,加上後勤補給和運輸車隊的缺乏,才沒跟著法諾一同抵達前線。

    不過現在,補給線已經建立完成。沿途的領主。都主動配合,大軍清剿了附近盤踞的盜匪團,又在東南方向佈置了防線,設立了延綿上百公里的烽火塔,以防備斐烈人從那邊山區繞進來偷襲。

    完成了這些,就只等補給完成,後軍就要出發!

    等到他們抵達前線。法諾將軍手中的兵力,就會充裕不少。加上紅葉騎士團和第十二軍團的配合,誰說盧利安就一定會淪陷?說不定還能跟斐烈人來一場大戰決戰,把斐烈人趕出盧利安呢!

    大傢伙兒個個都這麼想。這麼盼。到了今天,哪裡還在家裡待得住,早早就啟程前往南門大營。

    後軍遠在黑石鎮,可出兵的儀式,就在城南大營。

    走在路上,大傢伙兒就議論紛紛。

    盧利安騎士儀仗隊肯定是要出場的。沒錯兒!而且,他們還一準兒和以往一樣,排在隊伍的第一個。

    儀仗隊是盧利安最漂亮的騎士隊伍,大夥兒看多少次也看不膩。

    這裡面選的可都是最英俊最挺拔的小夥兒,一般高的個頭,穿著黑紅相間的制服,戴著高帽兒,腰間別著長劍,騎著膘肥體壯的弗裡斯蘭馬,邁著這種馬特有的高抬步,列隊往街上那麼一走……嘖嘖……

    別的不說,那些夫人小姐們,哪回不尖叫著暈倒幾個?

    儀仗隊過後,就是號隊。

    三個人一抬的大號,足有八米長。前面粗後面細,金光閃閃。號手走在最後面,鼓起腮幫子使勁吹,三十多個長號一起出聲,聲音能傳出幾十里地!全城的鴿子和城外樹林的鳥兒,再加上雲裡的雲雀,都被驚得撲棱撲棱亂飛,那場面,可壯觀極了。

    號隊過後,就是鑼鼓隊和威風旗隊。

    鑼鼓隊那幫傢伙都是一幫五大三粗的漢子,拼了命的敲鼓。回回都想把號隊的聲音壓下去,可回回都輸給別人。倒是走在最後面的小鼓,讓人振奮。那鼓點和後面騎士的馬蹄聲,交相呼應,越聽越讓人熱血沸騰。

    威風旗隊也好看。數十面比屋子還大的紅色旗幟,在空中揮舞,在風中翻捲,就像火一樣。盧利安家族的火蜂紋章,在這片土地上飄揚了上百年,以後也不會落下去。阿道夫大公一定能活著回來。

    除此之外,還有三大訓練營的學員也會亮相。

    這些年輕的,朝氣蓬勃的騎士,從入營那天開始,就被寄予了很高的期望。慕尼城的人們,個個都是他們的擁躉,對其中的明星學員如數家珍。儘管大家都知道,論實力,這些年輕人比起真正上過戰場的騎士,還差得很遠。可不知道為什麼,大家對他們,就有特別的期待。

    大傢伙兒都相信,一旦踏上戰場。這些年輕人裡,一定會湧現出不少英雄人物。或許是運籌帷幄的智將,或許是以一當百的猛士,又或許是深入敵後斬將奪旗的功臣。他們的未來,有無限可能,而現在,他們只需要一個機會。

    還不到六點半。南門大營正門外的廣場上,就已經是人山人海。一眼望去,密密麻麻都是攢動的人頭。

    人們一邊張望著緊閉的營門,一邊議論紛紛。

    沒吃早飯的居民們,招呼著人群中叫賣的小販;遇見熟人的,熱情的打著招呼。寒暄問候。四周的房屋閣樓屋頂上,也滿滿的都是人。一些頑皮的毛頭小子,甚至爬上了路邊貴族的馬車車頂。

    看著一個髒兮兮的男孩,在一個車伕的追逐下哧溜鑽進了人群,惹來人們的一陣叫罵,皇家史官阿爾文微微一笑,扭頭四顧。

    阿爾文所在的地方。是南門廣場正對著軍營大門的一個巨大的正方形露台。

    露台屬於一家名叫“赫拉”的著名酒店。

    整個酒店,是一個方正的“回”字形建築,三層高,通體由白色石頭建造。精美的雕塑,巨大的石柱,四角高高的尖塔和內部富麗堂皇的房間,都清晰無誤的表明它文藝復興時期的古典風格。

    一直以來,這裡都是慕尼城貴族的聚會之地。許多外地來的貴族領主們。都會選擇這裡下榻。而隨著他們的到來,當地的名流紳士們,也會隨之前來拜訪。酒店的生意自然也就好。每日裡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不過,戰爭爆發之後,赫拉酒店的生意就一落千丈。畢竟,奢靡的享受。怎麼也比不上性命來得重要。能走的有錢人都已經走了。事實上,就連酒店的幕後老闆,都已經很長時間沒有露面了。據說已經去了帝都。

    可這幾天,赫拉酒店。又恢復了往日的繁華熱鬧。幾乎每一個房間,都已經被人包了下來。往來於空魔船塔和酒店之間的馬車,幾乎就沒有歇息的時候。一位位身份神秘而尊貴的客人,就像約好了一般,齊聚這裡。

    雖然平民們很難知道這些乘坐著沒有懸掛標記的馬車,下榻酒店的住客,究竟是什麼身份。可是,對於消息靈通的貴族來說,這並不是什麼秘密。

    阿爾文也是其中的一員。

    身為皇家史官,阿爾文隷屬於紋章院,工作就是以旁觀者的身份,觀察並記錄帝國當下發生的重要事件。

    像他這樣的史官,紋章院有兩百個。每一個,都接受過長期而嚴格的專業訓練。不但有著一雙鋭利的眼睛,而且,個個都有著堪比大學士的學問造詣,見識廣博。尤其是紋章學,更是無比精通。

    百年來,一代代史官,用他們的眼睛和筆,目睹並記錄了帝國歷史長河中每一個驚心動魄的漩渦。無論是重大戰役,政局變幻,領主攻伐還是王公貴族的傳承和生老病死,都是他們記錄的對象。

    阿爾文是四天前,乘空魔船來到盧利安的。

    事實上,這趟南下之旅,阿爾文多少有些不情不願。

    從一個史官的角度看來,現在的盧利安已經可以被掃入歷史堆了。阿道夫大公深陷重圍,盧利安實際已經失去了繼續抵抗的能力。況且,東邊的龍門防線已經失守,斐烈南北對進,攻陷盧利安只是遲早的事情。

    這是一段歷史的進程,壓根兒就不需要見證。大勢洪流,誰也無法阻擋,誰還會去注意洪流裡的幾條小魚?

    身為史官,阿爾文更願意看見一個巨大的轉折,更願意站在命運的十字路口,去記錄一段會被後人所銘記,所好奇,所感慨的偉大歷史片段。而不是長途跋涉,來這個偏僻的南方行省寫下一篇和日後的戰報差不多的文字。

    如果能按照自己的意願,阿爾文更願意留在帝都。

    盧利安只是聖索蘭帝國政局一連串多米諾骨牌中的一個。這個骨牌倒下,引發的,將是更大的海嘯。皇室、教廷、唐納德為首的政閣,四大家族為首的貴族們,都在暗中發力。身為史官,如果不能在早已經風起雲湧的帝都大變驟生的時候,身處其間,恐怕一輩子都會感到遺憾。

    不過,任務是大史官分派下來的。沒有任何推脫的餘地。阿爾文只簡單的收拾了幾件衣服,就匆匆乘坐空魔船,來到了盧利安。

    原本,阿爾文只想儘快完成任務,然後趕回帝都。不過,一到這裡,他就以一個史官的敏鋭直覺。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跡象。例如此刻……

    阿爾文扭頭看去,露台上,已經滿滿都是衣著華麗的達官貴人。

    赫拉酒店這個巨大的平台,是南門廣場位置和視線最好的地方,因此,自建成以來,就理所當然的成為了貴族們觀看各種儀式。比武和節日慶祝活動的專屬看台。

    這一次,也和往常一樣。

    一大早,兩百多名慕尼城警士就把廣場給控制了起來。廣場上聚集了至少上萬平民,到處都人滿為患。可人潮再擁擠,再洶湧,也沒人靠近赫拉酒店露台。所有平民,都知趣的和露台邊的警士。保持著一米以上的距離。

    隨著一輛輛馬車的到來,露台上的貴族,也漸漸多了起來。

    他們鮮亮的服飾,精心保養的皮膚和優雅的儀態,跟露台四周穿著破舊的亞麻布衣服,渾身泥濘,喧鬧叫嚷的平民,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其中有幾位。尤其引人注意。

    露台左邊,站著三位穿著鑲綠邊的白袍的女人。

    那是聖女殿的使者。领頭的那個女使,大概四十多歲年級,袍子上綉著三朵白色的地獄花,花中,手持蛇節法杖的女神紋章清晰奪目。顯然,這是一位聖女殿的三級女使。身份尊崇。

    其次。就是他斜後方不遠處,幾位正竊竊私語的男子。

    從這幾位貴族身旁護衛行走間偶然露出的大氅內綉著的標記來看,阿爾文赫然發現,這幾位。竟然是四大家族的人。

    而在露台的右側,一位五十多歲的老貴族,神色凝重。他注視著軍營大門,手指不時在欄杆上輕輕敲打幾下。這個下意識的動作,暴露了他心頭的焦躁不安。

    只要是參加了不久之前的勝利慶典的人們,對這位在站在阿道夫大公身旁的皇家使者卡津斯伯爵,都不會陌生。

    當時,卡津斯伯爵代表愛德華一世陛下,為美丁城戰役的有功之臣一一賞賜冊封,萬眾矚目。而在勝利慶典結束之後,他也並沒有離開。而作為阿道夫大公的客人,完全見證了盧利安局勢的風雲變幻。

    在卡津斯身旁不遠,幾位本地貴族和地區主教,正簇擁著盧利安大主教華萊士。

    在幾年前曾經來過盧利安的阿爾文眼中,這位年過六旬,統治了盧利安教廷數十年的大主教,依然和幾年前一樣從容威嚴。面對下方的信徒,他頻頻舉手示意,臉上淡淡的笑意,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

    這是一隻老狐狸。

    這是阿爾文對華萊士的評價。

    以他對盧利安局勢的瞭解,如果換做別人的話,只怕早就已經被迫選擇站隊了。而華萊士,直到現在,都還是蘭里斯家族,皇室以及本地貴族都在爭相拉攏的對象。他就像一個高明的雜技演員,行走於搖搖晃晃的鋼絲繩上。看似危險,實則穩如泰山。

    不過……阿爾文有些好奇。

    眾所周知,這次席林代表蘭里斯人南下,除了為受到羞辱的斯嘉麗郡主出氣,挑戰羅伊之外,還要帶走溫格。

    說起溫格,這位盧利安的小小子爵,在帝國貴族圈中早已經臭名遠颺。暗通盜匪,劫財滅口,血債纍纍。按索蘭貴族們的心思,這種人就該直接送上絞架。可偏偏,在溫格這件事情上,卻牽扯到了上層的爭鬥。

    無論溫格犯下了什麼樣的罪行,蘭里斯人都要帶走他。這是一個宣告,一次示威。他們要通過溫格和羅伊的鮮明對比,告訴聖索蘭的貴族們,投靠蘭里斯家族和得罪蘭里斯家族的下場究竟有怎樣的不同。

    溫格罪行敗露,是教廷搶了先。當初拿到了溫格的審判權,華萊士頗風光了一陣子。而查抄溫格家財,也讓盧利安教廷的腰包鼓了不少。不過,隨著局勢的變化和席林的到來,溫格漸漸變成了一個燙手的山芋。

    一直走平衡路線的華萊士,在處置溫格這件事情上,會做出怎樣的選擇?

    是公正審判,送上絞架,為自己贏得盧利安平民和貴族們共同的尊敬。還是向現實低頭,在阿道夫大公已經身陷重圍的情況下,徹底倒向蘭里斯家族,將溫格獻出去,為席林錦上添花?

    阿爾文不知道華萊士會怎樣選擇。但他知道,今天,這一切都會有一個結果。

    阿爾文的目光,從大廳聚集的人們臉上,一一掃過。

    除了聖女殿的女使,四大家族的代表,卡津斯伯爵和華萊士之外,在這個露台上,還聚集著上百名衣冠楚楚的貴族。他們中,幾乎聚集了整個帝國貴族圈的代表。近的有從相鄰的西納西里行省和薩克森行省來的,遠的有從帝都,甚至最遙遠的帝國北方來的。濟濟一堂,三五成群,議論紛紛。

    阿爾文的心跳,開始加快。

    在他的懷裡,放著一份報告。這份報告,是他抵達慕尼城的第一時間,紋章院設立在盧利安當地的觀察員給他的。裡面詳細記錄了這段時間慕尼城明裡暗裡的變化,並對局勢走向,做出了分析和判斷。

    報告顯示,慕尼城大變在即!

    據悉,現在慕尼城中的許多貴族,已經暗中投靠了席林。而這位蘭里斯家族的二級管家,已經成為了慕尼城事實上的幕後控制者。

    對蘭里斯人來說,無論是教訓一個不知天高地厚冒犯了蘭里斯家族龍威的小雜役,還是帶走因為勾結盜匪而獲罪的溫格,都比不上他們悠閒的坐在慕尼城,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葬送阿道夫大公的性命來得震撼。

    此事一成,只怕聖索蘭帝國貴族圈,將再無一人敢明裡得罪蘭里斯家族。而皇室,也將因為阿道夫大公的死和盧利安戰局的失利而陷入內憂外患的泥沼。只要失去了貴族們的信任和支持,愛德華陛下退位只是遲早的事情。

    而今天,是法諾軍後軍出征的日子。也是慕尼城貴族和尤金之間的矛盾面臨激化的關鍵一天。在後軍能否順利開拔,後勤補給能準時否完成這個問題上,雙方已經沒有了任何的妥協餘地。

    究竟是貴族們橫下一條心徹底反叛,還是尤金鐵腕鎮壓,抑或有別的什麼變化,都只看眼前!

    阿爾文正思忖間,忽然聽見一陣馬蹄聲從街角傳來。

    “席林來了!”

    隨著一位貴族的驚呼,眾人紛紛探頭看去。

    清晨的紅日,已經升了起來。軍營大門前的廣場上,人頭攢動。一身銀色鎧甲的席林,在凱文和數十名騎士的陪同下,呼嘯而來。人群在這鐵流面前,如同船首劈開的浪花,飛快的向兩旁分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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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六十九章

    席林策馬飛馳。馬頭前,民眾如同潮水般散開,退後,無數雙眼睛,全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這一刻,他真正感受到什麼叫萬眾矚目,什麼叫意氣風發!

    昨夜,在娜塔莎的別院中,他等到凌晨兩點,終於得到了他最想聽到的消息。

    尤金被俘!

    整個行動,從消息的探知到行動佈置,全是他一手策劃。以有心算無心,終於一擊奏效,大獲成功。

    得到消息之後,聚集在房間裡的娜塔莎和一幫投靠了蘭里斯家族的貴族們,幾乎都跳了起來。每一個人臉上的緊張和惶恐,都消失得無影無蹤,那一刻,他們看向他的目光,就只是敬畏!

    想到這裡,席林的臉上,露出一絲矜持的笑容。策馬直入廣場,在聚集著貴族的赫拉酒店前翻身下馬,他回頭看向身後跟隨著的馬車。

    一排懸掛著盧利安各大家族紋章的馬車,依次停了下來。第一輛馬車中,走出的是娜塔莎。而原本應該作為本地貴族領導者的喬伊斯夫人,卻只排在第二位。

    和精神煥發的娜塔莎比起來,喬伊斯夫人臉上的表情有些黯淡。面對紛紛問候的人們,她一邊故作從容,一邊把嫉妒的眼神投向娜塔莎。偶爾看向自己的時候,目光中,帶著一絲不甘和一絲倔強。

    而除此之外,更多的,卻是迫於現實的屈服。

    席林微笑著回過了頭。

    昨夜,威爾斯奇襲香農莊園,俘虜了尤金之後,喬伊斯夫人就在威爾斯指派騎士的押送下,連夜趕到別院求見。

    雖然這個女人走進他的房間時,依然擺出的那副倨傲神情,似乎她和尤金私下會面,是一次非常正常,非常光明正大的社交活動。倒是他安插人手。刺探消息並搶先動手,破壞了和她之間的信任以及合作基礎。

    不過,幾分鐘之後,她就在自己冷漠的眼光注視下,認清了現實。

    尤其是當她看見,她最好的朋友,相交十幾年的閨蜜娜塔莎走進房間。挽住自己的胳膊,向她微笑的時候。她整個人,都彷彿被抽空了般,臉色蒼白如紙,再也沒有了平日裡的趾高氣昂。

    如果不是因為喬伊斯夫人手中掌握著這支聯軍的相當一部分兵力,如果不是因為想要控制慕尼城。還需要她的協助。席林當時就想一耳光抽在這個漂亮女人的臉上,然後把她剝光了丟上床!

    那是從他見到喬伊斯的第一天起,就想做的事情。

    不過,這一天已經不遠了。只要過了今天,不光喬伊斯,娜塔莎和這些貴族,就是整個慕尼城乃至盧利安。都將跪在自己的腳下!

    ……

    席林一甩大氅,拾階而上,走上了赫拉酒店的露台。

    一看見他到來,露台上,眾貴族都紛紛避讓,閃開一條通道來。一些人行禮問候,一些人則轉過頭去,神色鄙夷。

    對四周眾人的形狀。席林只是不以為意。

    無論是阿諛奉承還是怒目而視,對於已經將尤金掌握在手裡的他來說,都不過是清風一縷罷了。今天,這些貴族只是一群旁觀者。他們站在這裡的唯一作用,就是見證自己如何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掌控這座雄城!

    不過,有些人。是就連他也無法忽視的。

    看見聖女殿的三位女使,席林神色一動,走到她們的面前,優雅的躬身行禮道。“能在慕尼城見到諸位聖女,是鄙人及此刻滿城民眾的榮幸。你們的光輝,如此耀眼奪目,堪比日月。”

    即便是在正式場合下,這樣的見面恭維,還是顯得有些肉麻,尤其是席林言辭中居然隱隱代表滿城民眾,更讓在場的本地貴族們一陣皺眉。不少人都暗中啐了口唾沫,暗罵這傢伙不要臉。

    不過,對於聖女殿的女使們來說,這樣的恭維,再正常不過了。

    领頭的女使點了點頭,坦然接受了席林的恭維,態度不冷不熱地道“席林先生客氣了。今天我們奉命而來,正是來看您的手段。自蘭里斯南下以來,您可謂萬眾矚目。恰逢盧利安局勢震盪,風雲變幻。我們想知道,先生如何大顯神通。”

    在救贖之地,聖女殿是唯一能夠和教廷比肩的組織。高高在上,不可褻瀆。殿中的女使,都是從各地搜選的孤女,從小在殿中撫養長大,很少與外人接觸,因此,說話都是簡單直接,不習慣拐彎抹角。

    此刻面對席林,這位身份尊貴的三級女使,也是直截了當,開門見山。

    之前,因為艾蕾希婭公主的關係,聖女殿和黃金龍家族不睦,是眾所周知。不過,隨著奧古斯都晉陞聖騎士,又親自上門拜會,聖女殿中不少高層,都改變了態度,想要和黃金龍家族交好。

    這對索蘭皇室來說,無異於一大噩耗。

    正是當初艾蕾希婭毅然加入聖女殿,才使得愛德華鎮住了蠢蠢欲動的各方勢力,贏得了喘息的機會。

    而一旦讓對索蘭皇位虎視眈眈的蘭里斯人,完成了這次釜底抽薪。那麼,索蘭皇室將遭到所有貴族的拋棄。黃金龍家族,教廷,以及以唐納德為首的貴族們,將如同狼一般撲上來,將索蘭家族百年皇權,撕成碎片。

    不過,讓所有人都跌破眼鏡的是,就在這個時候,南方的一個小子,用一記甩在斯嘉麗臉上的耳光,停下了蘭里斯人的腳步。

    身為黃金龍家族最受寵愛的成員,奧古斯都青梅竹馬的表妹,斯嘉麗竟然輸掉了賭鬥,成了那個波拉貝爾小雜役的女奴,這一事實,對高高在上,號令群雄的黃金龍家族來說,絶對是一大恥辱。

    帶著這樣的恥辱,他們沒有臉面同聖女殿結盟。而聖女殿中那些傾向黃金龍家族的聲音,也只能保持沉默。

    正因為如此,席林才奉命南下。也正因為如此,聖女殿的這幾位女使,才在今日站到了這裡。她們的任務,就是親眼目睹黃金龍家族。如何洗刷恥辱。如何以他們的強橫手腕,在這片土地上立威!

    這女使想什麼,便說什麼,全無顧忌。可這些話落到在場眾人的耳中,可就不一樣了。

    一時間,眾人一片嘩然。

    雖然大家都知道,在這慕尼城風雲之中。席林隱藏幕後,呼風喚雨。可真正挑明,把一切放到檯面上,依然難以接受。尤其是卡津斯伯爵和他身邊一幫忠於阿道夫大公的本地貴族,更是出離憤怒。

    這裡再怎麼說,也是聖索蘭。是盧利安家族統治近百年的慕尼城。哪怕阿道夫大公身陷重圍,這裡也有尤金將軍和諸多領主貴族。怎麼由得一個外人跳出來,把這片土地當成舞台,展示什麼手段?!

    聖女殿那女使的話,無心也好,直接也罷,就像一把鋼刀。割在眾人心上。每一個人,都感到一種深深的恥辱感。

    而席林呢!

    他會怎麼回答?難道,他真的要在今天,站上前台,用一個外人的身份,把盧利安的尊嚴,狠狠的踩在腳下?!

    所有人的目光,在這一刻。都聚集到了席林的身上。

    眾目睽睽中,席林的嘴角,緩緩的勾起了一絲笑容。他微微揚眉,高傲地抬起了下巴,然後,當著這上百名索蘭貴族和各大勢力代表的面,向台下打了個響指!

    這是一個召喚僕人或下屬的手勢。

    可當眾人轉頭看去的時候。卻赫然發現,席林招呼的對象,竟然是二三十名盧利安的貴族領主!

    所有人都懵了。

    無論是本地貴族,還是各地貴族代表。乃至四大家族和聖女殿的人,全都呆呆的看著這些走下馬車,走上平台的貴族。

    那是一個個何等熟悉的面孔啊!

    以喬伊斯侯爵和娜塔莎伯爵為首,這數十人,全都是盧利安赫赫有名的大小領主貴族!是阿道夫大公麾下的中堅力量!

    和那些家道中落,只有頭銜的貴族不一樣。他們中,最小的也是擁有一城之地的男爵。而像喬伊斯侯爵這樣的大貴族,更是擁有左右慕尼城局勢的力量。可以說,現今軍營中,有近一半的士兵,都是他們的人。有百分之八十的軍事物資,都是他們提供。他們隨便哪一個跺跺腳,都能讓慕尼城抖上三抖。

    而現在,他們卻隨著席林的一個響指,走了過來。

    平台上的貴族們,全都陷入了一片死寂。而四周的平民們,也發現了情形的不對勁。全都踮著腳尖,探頭往這邊看。

    在眾人的目光中,雖然投靠蘭里斯家族的貴族們,臉上的表情不那麼自然,可他們還是跟著领頭的娜塔莎,走到了席林的身後,一一站定。儼然一副以席林為首的姿態。就像他們以前站在阿道夫大公身後一樣!

    片刻的寂靜之後,一片嘩然聲,衝天而起!

    “這……這是什麼意思?”

    “他們……他們怎麼……”

    人們傻傻的看著席林身後那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說實話,早在今天之前,慕尼城的大街小巷中,就流傳著各種各樣貴族們已經投靠蘭里斯人的消息。

    不過大部分人,對這些消息是嗤之以鼻的。在他們看來,席林興風作浪或許是真的,可要說喬伊斯夫人這些追隨阿道夫大公多年,平日裡頗有名聲的貴族領主們都同時背叛,卻怎麼也難以令人相信。

    可沒想到,就在今天,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以娜塔莎和喬伊斯夫人為首的貴族,竟然隨著席林的一個響指,站到了他的身後!

    哪怕自始自終,他們都沒有說一句話,可是,他們的行為,已經說明了一切!

    這是公開的,明白無誤的背叛!

    “好厲害!”人群中,皇家史官阿爾文暗自震驚,“蘭里斯人出招了!一招絶殺!這席林,雖然只是蘭里斯家族的二級管家,可當真不簡單。居然真的將喬伊斯夫人這些盧利安本地貴族都降服了!”

    阿爾文雖然透過報告,早就瞭解了慕尼城暗中的變化,可他還是沒想到,席林竟然將這些投靠蘭里斯家族的貴族,控制得如此服貼!

    投靠是一回事。而公開站出來,又是另一回事。

    這些貴族領主,都是盧利安土生土長的人。他們的家族,他們的領地,他們的財富和榮耀,全都根植於這裡。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到值得他們無視一切的理由,他們是絶對不可能當著滿城居民和眾多帝國貴族的面。站到席林的身後的!

    阿爾文不知道席林對這些貴族用了什麼魔法,讓他們如此死心塌地。但他知道,席林這招一出,就等同於宣佈,這慕尼城,成了蘭里斯人的天下!

    和阿爾文有著同樣想法的。還有在場的所有貴族。嘩然聲越來越大,漸漸成了一片洶湧的海潮。而這一幕,很快就傳到了台下,傳到了無數民眾的耳中。整個南門廣場,一片震駭和憤怒。

    “喬伊斯夫人,你投靠蘭里斯人了嗎?”

    “該死,還有博比斯家。你們看。這家三兄弟站在席林後面的模樣,簡直成了蘭里斯人養的狗!”

    “還有傑拉德男爵和克萊夫男爵!”

    “真為他們感到羞恥!”

    “背叛,這是無恥的背叛!你們還是盧利安的貴族嗎?”

    “蘭里斯人,滾出慕尼城!”

    廣場爆發出一陣震天的嘩然聲和喝罵聲。不管是貴族還是平民,全都義憤填膺。

    台下,一個杵著手杖的老爵士,在大聲質問。在他的身邊,在四周人群的最前面。一些有名望的宿老,也都紛紛站了出來。每一個人,都被眼前的事實所激怒,深感恥辱。

    這裡是盧利安!

    這是慕尼城的軍營大門!

    而今天,原本是來見證自己的軍隊出征抗擊斐烈入侵的他們,卻因為這些貴族中的敗類的背叛,而眼睜睜看著蘭里斯人在這裡耀武揚威。

    許多人都氣得渾身發抖。怎麼也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實。可是。他們的人再多,喝罵聲再響亮,也不過是一陣風罷了。

    席林似笑非笑的注視著四周人群。

    這個世界,有話語權的。只是手中的刀劍。

    這種愚蠢的民眾,他見過太多了。無論是憤怒也好,屈辱也罷,手無寸鐵的他們能做的,就只是罵上幾聲罷了。

    現在這裡還是盧利安家族的領地,他們還是阿道夫大公的臣民。因此,面對自己這個外來者,他們想做什麼都可以無所顧忌。尤其是受群情影響,似乎不罵上幾聲,就顯示不出他們的忠誠和正直。

    可真要是等到自己掌控了這座城市,等到他們意識到現實,等他們看見那些敢於挑釁蘭里斯家族的人被掛上絞架,他們就會如同一群鵪鶉般,驚慌失措的散去,躲得遠遠的,渾身發抖。

    一幫可笑的賤民!

    緩緩將目光收回來,席林看見的,是聖女殿女使毫不掩飾的震驚目光。

    “席林大人果然好手段,”那女使的視線,越過席林,從娜塔莎等人的臉上一一掠過,好一會兒,才讚許的點頭道,“一出手,就勝券在握。有這麼多人的支持,看來,這慕尼城只能奉大人的號令了。”

    “無恥!”

    那女使的聲音剛落,一個憤怒的聲音,就在旁邊響起。

    眾人轉頭看去,卡津斯伯爵,已經越眾而出!

    這位漲紅了臉,鬍子都在顫抖的皇家使者,憤怒的指著喬伊斯夫人和娜塔莎等貴族領主的鼻子,厲聲喝罵:“阿道夫大公在前線浴血奮戰,身處險境,而你們身為他的效忠騎士和屬臣,竟然賣主求榮,做蘭里斯人的走狗!”

    他大步走過來,一雙眼睛,就如同要噴出火來:“無情無義寡廉鮮恥的混蛋!你們的祖宗,都要因你們蒙羞!”,

    卡津斯伯爵的怒吼聲,在露台上迴蕩著。片刻的寂靜之後,四周爆發出一陣喝采聲!

    “罵得好!”

    “一幫吃裡爬外的下流胚!虧得大公平日裡待你們那麼寬厚!”

    “沒有大公,哪有你們的今天,可你們現在,是想把大公往死裡逼啊!居然和蘭里斯人勾結,你們還有沒有一點良心!”

    一時間,群情激憤。忠於阿道夫大公的貴族們紛紛破口大罵,就連一些遠道而來的貴族代表,也向娜塔莎等人投以鄙夷的眼神。

    “咦,這不是卡津斯伯爵麼?”似乎是發現了新大陸,席林驚訝的轉過了頭,無視眾人的喝罵,笑眯眯的對卡津斯道,“我聽說,您到了盧利安,就一直賴著不回帝都。吃住都在阿道夫大公的府邸上。我猜,如果不是為了躲你,阿道夫大公也不會到前線去,落到今天的田地。”

    “放屁!”卡津斯伯爵向席林怒目而視。

    “怎麼?”席林陰冷的細長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冷冷的看著他,“難道我說得不對嗎?”

    “席林,”卡津斯伯爵怒道,“這裡是聖索蘭帝國!不是蘭里斯!更不是你撒野的地方!你一個小小的二級管家,別自視太高!如果不想給你的主子惹麻煩,趕緊坐著你的空魔船離開!少在這裡渾水摸魚興風作浪。幹些見不得人的事情。不然,等到阿道夫大公回來,活劈了你!”

    “卡津斯,”席林森冷地道,“你不會真的以為,阿道夫還能活著回來吧?”

    “當然!”卡津斯斬釘截鐵地道,“阿道夫大公身經百戰,斐烈人想要他的命,還不到時候!”

    “哦,是麼?”席林嘴角勾起一絲譏誚的笑容,“不是我想咒我們尊敬的阿道夫大公,不過我覺得,他這麼大年紀,也活得夠了,早就該死了。況且,局勢不由人,他死定了。你們還是準備操辦他的喪事吧。”

    四周人群,罵聲四起。

    早知道蘭里斯人飛揚跋扈,可誰也沒想到,一個二級管家,就敢站在慕尼城的土地上,公然說出這樣的話!

    這是徹底撕破臉了!

    若在往常,席林敢說這樣的話,鐵定走不出慕尼城。可此時此刻,讓人憤怒的是,他身後的貴族,給了他囂張的底氣!就連這些慕尼城的統治者,都成了他的走狗,還有誰能拿他怎樣?!

    “放肆!”卡津斯伯爵身邊的幾名貴族和他們的護衛騎士,都是一聲厲喝,憤怒的拔出了劍。

    可是,他們的手才抓住劍柄,就聽露台下,傳來一陣馬蹄聲和長劍出鞘的嗆啷聲。

    數十名跟隨席林而來的騎士,策馬形成了兩個長隊,以弧形線路,繞場將露台和四周人群隔離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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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十章

    這些騎士身著重甲,每一個人都的面目,都被冰冷的鋼鐵面具所遮掩。他們身材高大,騎著同樣高大雄峻的戰馬,行動間訓練有素。馬背上的騎槍,背上的長劍,和他們的眼神一樣鋒利而冷冽。

    人群在這些騎士的面前,就像撞上了礁石的浪花泡沫,紛紛向後退去。其中有不少人,被高過頭頂的戰馬逼得倒退摔倒,場面一片混亂。

    在將民眾隔開之後,其中六名騎士撥轉馬頭,直接策馬沿著台階,蠻橫無比的衝上了露台,驚得眾人紛紛躲避。领頭的一名身穿紅色鎧甲的騎士,一直縱馬衝到席林面前,才翻身甩鐙,摘下了頭盔。

    這人長著一張方正的大臉盤,眉毛濃密,一頭亂糟糟的披肩金髮。留著包裹了嘴巴和下巴的絡腮鬍。一雙眼睛,凶光四射。

    “戴納!蘭里斯家族,東支龍爪的大光明騎士!”混亂的貴族人群中,一人失聲道,“居然是他來了。”

    “戴納是誰?”旁邊有人小聲問道。

    那人咬著牙,壓低了聲音道:“這該死的傢伙是蘭里斯家族的一條惡狗。大光明二星騎士,一身秘傳的集火鬥氣配上東支族長萊昂納多親傳的焚雲戰技,橫行霸道。手下不知多少冤魂!”

    “老天,一位二星大光明騎士……”有人驚呼道,“阿道夫大公不在,法諾將軍也走了。現在的慕尼城裡,誰還是他的對手?”

    何止如此!

    站在這露台上的,都是來自於帝國各地的貴族,見多識廣。對蘭里斯家族和他們麾下的武裝,再熟悉不過了。

    除了戴納他們認識之外,另外五個騎士,大家也都不陌生。那可全都是貨真價實的蘭里斯龍爪騎士團的長騎士!

    東支家族族長萊昂納多和他麾下的龍爪騎士,一直都是蘭里斯家族的一桿明槍。無論是衝突紛爭,襲擊暗殺還是重要成員的保鏢護衛。只要能看到蘭里斯家族的黃金龍旗幟,就能看到龍爪騎士的影子。

    龍爪騎士一共分為三級。最低階的是公正騎士。其次是身為榮耀騎士的長騎士。而高階的龍爪騎士,一共有十個。全都是大光明騎士。族長萊昂納多和三位龍爪大長老,更是擁有劍聖或聖騎士的實力。

    兩百多年來,龍爪騎士四處征戰,為蘭里斯家族的擴張,立下了汗馬功勞。

    他們強大而兇狠。一部分人是從蘭里斯公國成千上萬騎士中精心選拔出來的。另外一部分,則是三大帝國中,被蘭里斯家族招募的強者。他們是蘭里斯家族最忠誠的戰士,赴湯蹈火,悍不畏死!

    大家已經記不清,大陸上流傳著多少關於龍爪騎士的傳說了。

    但無論是龍爪騎士千里奔襲。獵殺不敬者和背叛者;還是闖進某位貴族防禦嚴密的城堡,屠殺滿門,揚長而去;又或者縱兵攻陷城堡,將城主連同城中貴族一同斬首……所有的傳說,都證明了一件事——永遠也別和龍爪騎士做對。

    這幫傢伙,殘忍,冷血而虔誠。為了蘭里斯家族。他們可以做任何事。無論是獻出自己的生命,還是千夫所指,惡貫滿盈!

    一個戴納,再加上這五名龍爪長騎士和台下的數十名騎士,這樣的力量,已經足以橫掃慕尼城。除非尤金敢身背千夫所指的罪責,把慕尼城陷入一場席捲所有人的內戰之中,否則。這場交鋒,他輸定了!

    大廳裡,一時寂然無聲。

    卡津斯和他身邊的貴族們,面色鐵青。他們就算有心要和席林拚命,也毫無勝算。把他們這些人連同身邊的護衛騎士一起填進去,也不夠戴納一個人塞牙縫!而其他人看向席林的目光,都充滿了震驚和畏懼。

    這場大戲的大幕。才剛剛拉開,結局就已經呼之欲出!

    公開背叛的貴族領主們,再加上這些龍爪騎士,今時今日。此時此刻,慕尼城中再沒有能夠同蘭里斯人抗衡的力量。

    除非阿道夫大公奇蹟般率領主力飛出斐烈人的包圍圈,或者法諾冒著大潰敗的風險,在斐烈人的兵鋒前撤退,一日內率軍返城,否則,沒有人能夠阻擋席林這個蘭里斯二級管家統治這座城市的腳步!

    盧利安完了!

    這是在場許多人心裡共同閃過的念頭。

    就算是對蘭里斯家族最厭惡的人,也不得不承認,在這個大陸,蘭里斯家族,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家族!這只貪婪而強大的黃金龍,只是隔著數千公里,向南方的盧利安摁下了一個小指頭,就已經將對手鎮壓得死死的!

    在蘭里斯公國,席林只是一個地位並不算顯赫的二級管家。可是在此刻的慕尼城中,他卻是一切的主宰者!

    而到這個時候,原本應該作為席林對手的尤金將軍,卻還沒有露面。

    “怎麼?”看著手按劍柄,青筋畢露的卡津斯和他身旁的貴族,席林一臉輕蔑的道:“現在還想動手嗎?”

    死一般的沉默中,卡津斯咬牙道:“席林,你別太猖狂了。尤金將軍,是絶對不會讓你得逞的!你們所有人,都會為此付出代價!”

    “尤金?”席林哈哈大笑。

    眾人面面相覷。在席林的笑聲中,他們聽到了一絲不同尋常!

    “怎麼……”卡津斯伯爵臉色一變,目光驚疑不定的看向席林身後的諸多貴族。而面對他的目光,那些人都沉默的避開了。

    “我一直想見見尤金將軍,跟他討論一下慕尼城的防禦措施。我覺得,他和法諾將軍的做法,是不負責任的。把手裡僅剩的這麼點兵力,投入到營救阿道夫大公的無底洞裡,他們想置滿城百姓的性命於何地?”

    席林看著卡津斯,眉毛輕輕一挑,冷笑道:“不過,我聽說,尤金將軍從昨夜離開軍營,就再也沒有回來。不知道現在去了哪裡。卡津斯先生,如果你知道尤金將軍在哪裡的話。不妨讓他出來和我們見見面。”

    看著席林那有恃無恐的笑容,人群一陣騷動!

    在場的這些人,哪個不是慣會勾心鬥角,察言觀色的人精?如果憑席林的這個態度和這些話,他們還猜不到尤金出了事兒,那就未免太侮辱他們的智商了!

    “尤金將軍不在軍中?”

    “他去哪裡了?”

    “難道,被席林他們……”

    “不會吧。”

    場面一時混亂不堪。如果說。之前的貴族公開背叛和戴納等人的出現,大家多少還曾經聽到那麼一點風聲,有點心理準備的話,那麼,席林的這番話,就像一個驚雷。把所有人都震懵了。

    如果尤金被……一個可怕的念頭,在眾人的心頭翻滾著。每一個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席林的臉上。

    “你們……”卡津斯伯爵又驚又怒,“你們把尤金將軍怎麼了?”

    “咦?”席林奇怪的道,“你不知道尤金將軍在哪裡嗎,怎麼倒問起我來了?好像我把他軟禁起來了一樣。我可先聲明,這事兒和我無關。說不定。將軍是覺得慕尼城這個爛攤子不好收拾,乾脆連夜跑了呢?”

    “席林,你……”卡津斯伯爵只氣得渾身發抖,手腳冰涼。

    這個時候,他就算再傻,也知道尤金一定是落到了席林的手中。這個發現,讓他一時間萬念俱灰。

    眾人議論紛紛。無論是四大家族的代表,聖女殿的女使。還是代表各方勢力的貴族們,此刻再看席林的目光,已經全都變了。

    雖然現在還不能肯定尤金就落到了席林的手中,但席林敢如此有恃無恐,恐怕真相也八九不離十了。

    兩大陣營相鬥,關係到前線數萬將士,關係到阿道夫大公和這滿城百姓。可謂你死我活。而尤金這邊不但實力不如對手,甚至就連他自己也不知去向,這還怎麼鬥?倒不如直接躺倒認捶來得痛快。

    這個消息太震撼了。貴族們誰也不敢怠慢,紛紛遣派僕從去查詢真偽。

    片刻之後。消息就已經傳了回來。

    席林說的是真的!

    從昨夜離開之後,尤金就再也沒有回過軍營。直到現在,軍中都是由尤金臨走時指定的代統領艾弗里指揮。

    據悉,昨夜艾弗里已經下達了戒嚴令,今早更是加強了軍營的守備。各大營區,沒有得到他的手令,不得調動一兵一卒,否則,以叛亂論處!

    山雨欲來!

    每一個人,都從這個消息中,感受到一股寒意。大家這才發現,慕尼城平靜的湖面下,原來早已暗流洶湧。

    顯然,尤金一夜未歸,艾弗里已經意識到了某種危險。而他以代統領的身份,下達戒嚴令,正是應對貴族領主逼宮的唯一選擇。

    他的職位,是尤金離開的時候指定的。現在,他就是軍中的最高指揮官。包括副統領達內爾在內的貴族軍官,都必須服從他的命令。只要他不下令解除戒嚴,任何人都不敢輕舉妄動。

    這些貴族雖然已經投靠了蘭里斯人,但他們也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悍然下令舉兵造反。那樣做,對他們沒有任何的好處。

    作為本地貴族,他們想要得到的是一個完整的慕尼城,一支完整的聯軍,以應對斐烈人的入侵,保護自己的財產和領地。而蘭里斯人的目的,在於立威。他們並不願意捲入一場內戰,落人口實。

    因此,想要得到聯軍的控制權,貴族們站在外面,是沒有用的。他們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讓艾弗里出來!

    在這支聯軍當中,這些帶領各自的私軍前來的貴族領主,雖然沒有指揮權,但名義上,他們也是統帥部的參議會成員。而按照軍中法規,若是主帥失蹤或者陣亡,九名參議長老是有權選出新的繼任者的。

    而此刻,九大貴族參議長老中,站在席林身後的就有七個,佔據了大多數。

    艾弗里一直保持戒嚴狀態,這些人拿他沒辦法。可一旦他出來,他們就可以立刻發起選舉新主帥的動議。到那個時候,除非尤金回來,或者艾弗里能證明這些貴族犯下某種罪行,失去了參議長老的資格。否者,他想不交權也不行。

    讓人膩味噁心的是,尤金固然回不來,艾弗里也沒有辦法剝奪這些貴族領主的參議長老資格。

    因為,一來,聖索蘭帝國和蘭里斯公國不是交戰國,席林從名義上來說。是客人而不是敵人。他們和席林結交,談不上什麼罪行。二來,他們沒有公開宣佈背叛,也沒有做任何違反軍法的事情,因此,哪怕他們此刻站到了席林的身後。也沒有人能夠在律法上釘死他們,定他們的罪。

    相反,若這幫所謂的參議長老集體發難,艾弗里拒不交權甚至搶先動手,倒成了他的罪行。

    不得不說,席林的這一招,實在惡毒。

    現在唯一指望。就是艾弗里乾脆縮在軍營裡。反正今日出兵,已然成了泡影。倒不如乾脆封鎖軍營。時間拖一拖,說不定遠在前線的法諾將軍,就能做出反應,化解這場危機。

    議論聲中,時間一分一秒的推移。陽光變得明媚起來,廣場上的氣氛,卻越發的沉悶壓抑。

    露台上發生的一切。就如同爆炸的衝擊波一般,向著四周人群擴散。引發了人群海嘯一般的驚呼聲和怒罵聲。

    憤怒的人群開始騷動起來,而營門卻一直緊閉著。門口和瞭望塔上的護衛,就如同雕塑一般。

    眼看艾弗里抱定了閉門死守的策略,把對手晾在外面,在場的眾人,都把目光投向席林。不知道這位蘭里斯二級管家。在打出了一套組合拳之後,面對緊閉大門的艾弗里,還有沒有什麼招數。

    “看來,艾弗里倒是不笨。”席林看著自己修長的手指。半眯著眼睛,幽幽的對身旁的娜塔莎道。

    在席林身旁的一幫貴族當中,娜塔莎是最為死心塌地的一個。

    昨夜動手之後,她就已經沒有了退路。今天,要麼奪取聯軍和慕尼城的控制權,跟蘭里斯家族走到底。要麼,就一敗塗地。如果她和威爾斯等人襲擊尤金的罪行暴露,只怕難逃一死。

    因此,面對四周眾人鄙夷的目光,娜塔莎視而不見,輕笑道:“我想,艾弗里先生恐怕需要點時間好好考慮考慮。尤金將軍失蹤,他這位代統領的能力可不行。我們這些參議長老,怎麼放心把部隊交給他?”

    她的聲音剛落,就聽見一旁的卡津斯伯爵,狠狠在地上吐了口唾沫,罵道:“狗娘養的賤貨!”

    老人天性剛烈,嫉惡如仇。雖然這聲怒罵,實在有悖貴族風度,但也贏來了四周眾人的一陣笑聲和讚揚聲。

    從上赫拉酒店的露台開始,這娜塔莎,就不知羞恥的緊緊挨著席林,亦步亦趨,一副得意洋洋的嘴臉。似乎傍上了席林,從此就青雲直上,高人一等。比起她身旁的喬伊斯夫人等人,顯得張揚了許多。

    大家早看不慣娜塔莎的那副嘴臉了。

    娜塔莎神情一窒,臉上一陣青一陣白。不過片刻之後,她就恢復了從容。

    她面帶譏諷的轉頭看著卡津斯伯爵一眼,淡淡地道:“卡津斯先生,您別忘了,這裡可是盧利安。您作為客人,老老實實的呆著,我們歡迎。可你千萬別忘了身份規矩,妄想干涉我們的事務。”

    說著,她冷哼一聲:“別給臉不要臉!”

    “放肆!”四周人群,當即就有人怒斥出聲。

    “好!”卡津斯伯爵怒極反笑,“今天我就站在這裡看看。看你們還能使出什麼見不得人的手段。我在這裡看戲,總比某些可恥的背叛者,被晾在這裡挨罵舒坦。”

    “你以為,艾弗里裝縮頭烏龜,我們就拿他沒辦法了麼?”沒等娜塔莎反唇相譏,席林就淡淡的瞟了卡津斯伯爵一眼,冷笑道,“他不出來,難道我們就不能逼他出來麼?我倒想看看,耳光抽到臉上,他還能躲多久!”

    說著,席林向娜塔莎遞了個眼色。

    娜塔莎伸手招來一名騎士,在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那騎士連連點頭。待娜塔莎吩咐完,便躬身行禮,上馬飛馳而去。很快就穿過慌忙避讓的人群,出了南城門。

    “他們想幹什麼?”

    眾人紛紛猜測。傾向於阿道夫大公的貴族們,神色凝重,而聖女殿的幾位女使,則滿眼好奇。

    席林今日,可是出盡了風頭。

    原本是兩大陣營勢均力敵的一場較量,卻成了他壓倒性的個人表演。如果他能逼出艾弗里,那今日一過,這位蘭里斯家族的二級管家,必然名震索蘭。日後他再到哪裡,迎接他的,都是敬畏的目光。

    就是不知道,他會怎麼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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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十四章

    用峰迴路轉急轉直下,也無法形容此刻的變故。

    所有人都傻了!

    “咋回事?剛才那個溫格是假的?”人群中,有人問道。

    “得虧是假的!”有明白人解釋道,“不然,就讓溫格給跑了!”

    “這還不明擺着嗎?那幫傢伙,就是來救溫格這個惡魔的!笨蛋!”

    “一群糊塗蟲。剛才就因為你們,差點就讓溫格跑進了東征軍裡面!聖教東徵令說,參與東征者可赦免一切罪行!溫格憑着這個,就能大搖大擺離開咱們盧利安。”

    “啊?咋能這樣呢?那被他害死的那麼多人,不就白死了?”

    “可不就是白死了!你忘了,咱鎮上那個鐵匠,把一把貴族老爺的劍給弄砸了,原本要去做苦役的,最後不是一咬牙,加入了東征軍?連貴族老爺拿他也沒辦法,只能自認倒霉。還有那個老騙子……”

    “嘿,得多虧約瑟夫主教,喏,就那位……要不是他讓人在囚車裡假扮溫格,引出了這幫惡棍,咱們可都被人給利用了。”

    人群七嘴八舌。很快,大家就弄清了事情的原委,紛紛破口大罵的同時,對約瑟夫的讚揚聲,也是此起彼伏。

    普通民眾可沒有貴族那麼多顧慮心思,有什麼就說什麼。罵的人,罵得慷慨激昂兼刻薄惡毒。讚的人,把約瑟夫都贊出了一朵花,就連盧利安教廷連帶華萊士大主教也沾了光,一片頌揚聲。

    而此刻的赫拉酒店露台。靜得連一片葉子掉在地上都能聽見。

    貴族們呆呆的看著笑容可掬的約瑟夫,眼睛直勾勾的。似乎想從這白胖子的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誰也沒想到,那溫革竟然是假的!

    這一場戲,轟轟烈烈,熱熱鬧鬧。一群襲擊者連帶高調入城的穆恩東征軍,費心費力演了半天,居然是這麼個結局?

    “怎麼了?”

    寂靜中,傳來了聖女殿领頭女使低聲詢問身旁人的聲音。長年深居聖女峰。鮮少涉足世俗的她,顯然無法很快弄清楚其中的變化。

    而隨着女使身旁的人為她低聲解說,女使們看向席林的目光,已經漸漸變了。從欣賞,變成了懷疑。

    哈哈哈哈哈!

    終於,露台上響起一陣爆笑。

    卡津斯伯爵和忠於阿道夫大公的貴族們,全都笑得捶胸頓足。眼淚都出來了。如果不是自幼嚴格的貴族風度禮儀已經養到了骨子裡,如果不是顧忌身份體面,大家甚至想在地上打滾!

    丟臉,太丟臉了!

    當着聖女殿女使們的面,當着四大家族已經聖索蘭最頂尖的貴族代表,席林精心安排的這一齣戲。居然砸得如此徹底!

    “你們剛才笑什麼吶?”

    一想到約瑟夫的這個問題,貴族們就止不住飆淚。太惡毒了呀。人家蘭裡斯家族,可是早就放出話來要帶走溫格的。和挑戰羅伊一樣,這是席林南下立威的一場大戲。是蘭裡斯家族的龍威震懾!

    可就在這一齣戲眼看完美落幕,眼看在聖女殿女使的面前光芒萬丈意氣風發的時候。卻來了這樣一個神一般的轉折!

    約瑟夫。哦,約瑟夫!

    這個胖胖的勃隆郡主教。簡直太可愛了。他就是聖帝派來拯救盧利安的使者。從無盡的屈辱到此刻的爆笑,卡津斯伯爵等人,覺得自己簡直像從地獄一步跨到了天堂。這種滋味,簡直太美妙了!

    現在,整個計劃已經是路人皆知,東征軍這個暗棋也已經暴露。救溫格?救個屁啊!哈哈哈哈哈!

    在那充滿了嘲諷,肆無忌憚的笑聲中,席林身後的貴族們和穆恩等人,臉色都驟然大變。

    “約瑟夫,你……”穆恩氣急敗壞,他指着約瑟夫,一時急怒攻心,說不出話來。這個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派去作為聯絡者的那個白衣祭司,正灰頭土臉的被幾位黑衣教士押在後面!

    “大人……”娜塔莎鐵青着臉,低聲想在席林耳邊說什麼,卻被席林擺手止住。

    從頭到尾,席林臉上的表情,都沒有任何的變化。他只是冷冷的看著約瑟夫。如果眼神可以殺人的話,他早把約瑟夫碎屍萬段了!

    這是一出在他的計劃當中,本不該出現任何意外的戲。可他萬萬沒想到,就是這一齣戲,出了問題。

    約瑟夫!這個小小的郡主教,竟然敢讓人假冒溫格,毀了自己的計劃!

    如果時間能夠倒流,席林會不惜一切代價回到幾分鐘之前,在眼前這個胖子入城之前,就把他殺了!

    可惜,時間不能倒流,發生的一切都已經發生了,永遠也不可能抹去!那樣的戲,只能演一次。溫格沒能加入東征軍脫罪,就再也沒有機會了。

    砸了!

    這一次,聖女殿的女使們,四大家族以及索蘭帝國的這些貴族代表們,看到的不是家族的威風,不是震懾,而是一個小小郡主教的羞辱!

    可以想像,當今天這一切成為一個笑話傳出去,家族會多麼震怒!

    席林冷冷的轉頭向華萊士看去,他想不明白,約瑟夫怎麼會有這麼大的膽子!

    “華萊士主教,我想,你應該給我一個解釋!”席林的聲音森冷,一字字都彷彿從牙縫裡鑽出來一般。

    華萊士眉頭猛然一皺。

    說實話,他也沒想到約瑟夫會這樣做。不過,相較於約瑟夫的自作主張,華萊士更厭惡席林的盛氣凌人。一個小小的蘭裡斯二級管家,就敢指着自己的鼻子責問,而且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

    從一開始,華萊士和席林之間。就並沒有達成什麼協議。席林一度想把華萊士給綁在蘭裡斯家族的船上。為此,西區主教薩基甚至不惜背叛華萊士。試圖半路劫走溫格。如果不是約瑟夫,現在的華萊士,早已經被千夫所指了。

    對此,華萊士非常震怒。對席林也是極其厭惡。如果不是為了給自己留一條退路,只怕他當時就會和蘭裡斯家族翻臉。

    因此,在溫格這件事情上,華萊士的做法,就是和席林保持一種默契罷了——我把人押來。怎麼為他脫罪是你的事。哪怕你的手段如此拙劣,如此招惹仇恨,如此明顯,我也沒說什麼!

    可現在,你這一句話,卻把四周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了我的身上。好像我華萊士是你的合謀一般。

    事情已經砸了!日後落到蘭裡斯家族的耳朵裡。你席林難辭其咎!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不順水推舟,接受這數萬民眾的讚美和敬愛。難道,還低聲下氣的給你解釋?

    眾人的目光中,老奸巨猾的華萊士瞬間就做出了決定,冷冷的斜睨了席林一眼:“解釋什麼?解釋我為什麼沒配合你?席林大人。你想多了。”

    好一個華萊士!

    皇家史官阿爾文忍不住心頭就是一聲大讚。這老狐狸,翻臉可比翻書還快啊!

    華萊士這句話,又引來了眾人的一陣笑聲。

    “席林的腦子壞掉了吧?”

    “是啊,華萊士大人多麼仁慈公正,怎麼可能跟他同流合污?”

    “一個小小的二級管家。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呸。也配讓華萊士大人給他解釋。不知天高地厚!”

    譏諷聲中,席林看著華萊士那張正義凌然的臉。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

    “很好!”

    這聲音,冷得像雪原的寒風。

    在漸漸小下去的笑聲中,席林環顧四周,緩緩道:“我承認,我低估了你們的愚蠢程度。同樣,我也承認,你們成功的激怒了我。可是,你們忘了,你們是在和誰做對!”

    說著,席林用手一指約瑟夫,厲聲道:“動手!殺了他!把溫格給我奪過來!今天,我要看誰能攔我!”

    貴族們一片嘩然,驚駭莫名!

    席林隱藏幕後指揮一切,在場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只不過,沒有證據,他也沒有突破規矩,誰也拿他沒辦法。就像剛才溫格,若是真的逃進了東征軍,大家再憤怒,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

    可現在,席林居然公然下令殺害一個郡主教,搶奪溫格!

    這句話一出口,所有大家默認的規則,都將粉碎!撕破了臉,沒有了規則的束縛,這慕尼城,立刻就是一場血腥政變!到那個時候,什麼道德秩序,全都灰飛煙滅。籠罩這裡的,就是弱肉強食,就是殺戮!

    隨着席林的命令,十幾名騎士猛的撲向了教廷車隊。

    不過,約瑟夫手下那些黑衣教士,也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份外悍勇。雙方一時打得難分難解!

    “席林,你瘋了嗎?”卡津斯伯爵厲聲道:“膽敢下這樣的命令,你這是公然與我索蘭帝國為敵!”

    “聖索蘭帝國?”席林冷笑道,“好大的名頭!若是放在往常,我恐怕還要畏懼三分。可現在,你們在北方丟了普魯行省,在西面丟了龍門防線。就是這盧利安,也眼看就要淪陷!”

    “就連愛德華,也眼看就坐不住他的寶座,卡津斯,你居然還那索蘭帝國的名頭來壓我?你老糊塗了!”

    “我原本抱著好意來,想在諸位危難的時候,拉你們一把。可沒想到,你們居然如此對待我的好意。一個小小的郡主教,就敢公然和我蘭裡斯家族為敵!既然如此,那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實話告訴你們,尤金回不來了!今天這慕尼城,就說我席林的天下!這次,我不但要阿道夫死,我還要你們跟他一起死!”

    席林陰冷的聲音,在露台上迴蕩着。一時間,貴族們盡皆色變!

    這席林,已經瘋了!

    他居然要公然奪取慕尼城,還要對本地這些忠於阿道夫大公的貴族領主動手!要把這座城市,變成一個流血的地獄!

    “你敢!”卡津斯伯爵怒髮衝冠。“席林,你這是在給蘭裡斯家族招禍!敢冒天下之大不韙。你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席林只是冷笑,並不答話,轉而對身旁的戴納道:“把他們也拿下!”

    刷,席林身邊的戴納和五名龍爪騎士,都獰笑着抽出了長劍。

    眼前巨變,讓旁觀貴族都目瞪口呆。

    早知道蘭裡斯家族蠻橫,可沒想到,他們竟然蠻橫如斯!一個二級管家。丟了臉面,竟然就敢血洗慕尼城!

    “大家別怕!”卡津斯伯爵高聲叫道。他和身邊的貴族們,護衛騎士們,也都抽出了長劍,“艾弗裡將軍,不會坐視不理。只要我們堅持一會兒,大軍出動。立刻就能把這群跳樑小丑給平了!”

    “大軍?”席林淡淡道,“尤金不在,艾弗裡不過是一個廢物罷了。這支聯軍,一大半都是我們的人,他要躲在裡面,還算他聰明。他敢打開營門。只怕這支大軍,第一個攻擊的就是他!”

    說著,席林轉頭對娜塔莎道:“娜塔莎,你知道該怎麼做吧?”

    站在身旁的娜塔莎,咬着牙點了點頭。這個時候。這個素有野心的女人,也就只有橫下一條心。跟着席林走到底。

    她向身旁的心腹侍衛下令道:“命令衛隊,立刻驅散人群,接管慕尼城四門城防。封鎖道路。捉拿城中各級官員。但凡有膽敢阻撓反抗者,殺無赦!”

    那侍衛領命,飛奔而去。

    片刻之後,台下貴族衛隊中,一名號手拿出一隻牛角號,鼓足了腮幫子,猛然吹響。

    號聲,震動慕尼城。

    ……………………

    與此同時,後勤護衛隊中,也迎來了一場巨變。

    在接到赫爾曼的通知之後,達內爾就迅速趕到了後勤護衛隊的軍營中,同赫爾曼見面。

    從赫爾曼的口中,達內爾得知,外面的席林和貴族領主們都已經準備好了。要一舉拿下這支聯軍和慕尼城的控制權。而其中的關鍵,就是要讓艾弗裡出去和大家見面。

    現在,艾弗裡縮在營中不露頭,被晾在外面的席林和貴族領主們,已經失去了耐性。眼看大勢已成,勝券在握,他們不願意再這麼跟艾弗裡耗下去了。

    因此,領主們要求,軍中的私軍將領必須集合起來,逼迫艾弗裡解除戒嚴。

    軍中戒嚴,有着嚴格的條件要求。不是隨隨便便說戒嚴就戒嚴的。在這種封閉的環境裡,士兵們無所事事,思慮重重,心理狀態極其不穩定。一旦有人失控,造成營嘯一類的禍事,立刻就會蔓延到整個軍營。

    這裡原本就是一個火藥桶,哪怕只是一顆小小的火星,都可能點燃。如果各營失控,自相殘殺,誰也負不起這個責任!

    這個提議,理直氣壯,讓達內爾深以為然。

    而且,聽赫爾曼說,艾弗裡到現在還沒有放棄。軍中戒嚴之後,他正在一個營區一個營區的找各營軍官談話。除了貴族領主們的私軍將領之外,還包括下面的中級軍官乃至低級軍官。

    一旦被艾弗裡說動,說不定,局勢就能反過來。到那時候,自己這些叛亂者,將死無葬身之地!

    因此,達內爾當即派人通知己方的各營將領,來後營商議。

    後營是貴族私軍的後花園。上有赫爾曼領導,各級軍官也都是貴族私軍的人。可以說,領主們已經把這裡經營得如同鐵桶一般,滴水不漏。聯合逼宮艾弗裡的密謀,也只有這裡最合適。

    隨着達內爾的命令,很快,各營軍官,就陸續來到了這裡。

    不過,就在私軍將領齊聚,正商議逼宮之事的時候,他們卻被忽然闖進房間的尤金,艾弗裡以及數十名騎士,團團包圍。

    “拿下!”尤金厲聲下令。

    在看見尤金出現的那一瞬間,達內爾等人就知道事情不妙。震驚中,達內爾試圖頑抗,卻不料忽然,一把冰冷的長劍,橫在了他的脖子上。

    當他轉頭看去的時候,才發現,長劍的主人竟然是赫爾曼!

    而與此同時,赫爾曼麾下的騎士們。也紛紛翻臉,加入了對私軍將領的圍攻之中。短短幾分鐘時間,達內爾麾下將領,就盡數受縛!

    直到這個時候,達內爾等人才知道,原本以為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後營,早已在昨夜烏合軍圍攻後勤護衛隊的時候,就落到了別人的手中。而更讓他們難以置信的是,這個人。就是當初被赫爾曼關進牢房的那個訓練營新生!

    而且,烏合軍也在他的掌握之中。

    兩位大光明騎士,二十名榮耀騎士,上百名公正騎士!這樣的力量,已經足以橫掃慕尼城!

    ………………

    後勤護衛隊小樓,一片狼藉。

    剛才匪軍騎士闖入房間捉拿達內爾時,直接在牆壁上破開的一個個大洞。還在掉落碎磚塵灰。倒下的桌椅和跌落的兵器,也還沒有收拾。

    “席林失敗了,溫格還在我們手裡。”尤金揮退了前來報告的侍衛,走到小樓陽台上,遙望着號角傳來的方向,緩緩說道。

    此刻。尤金麾下的慕尼城衛隊長騎士們,包括艾弗裡在內,都已經在小樓下披掛整齊,策馬列隊。

    在他們的旁邊,是數十名烏合軍騎士。其中包括奧斯頓。阿爾傑農兩名大光明騎士,阿古力和德巴塔等二十位榮耀騎士以及五十多個公正騎士。

    這樣的陣容。是尤金一天之前,做夢也不敢想的。可現在,這樣一直足以橫掃慕尼城的強大力量,就在眼前!

    他轉過頭,看向身邊唯一的說話對象。

    眼中,是一個相貌清秀,身材單薄的少年。十七八歲年紀,微卷的黑色頭髮,看起來,就和其他的同齡人沒什麼兩樣。

    可尤金知道,自己今天還能站在這裡,還能在這場可恥的叛亂中,掌控局面,只是因為這個少年的存在!

    上午的陽光,明媚刺眼。尤金看著少年沐浴在陽光下的臉,一時有些感慨。

    拿下赫爾曼,掌控後營;深夜奔襲香農莊園,擒拿威爾斯,營救自己;今日,又粉碎了蘭裡斯帶走溫格的圖謀,同時將達內爾等私軍將領一網打盡……只怕說出去誰也不會相信,這一切,竟然都是一個訓練營新生做的。

    這一步一步,環環相扣,沉穩周密,就算是自己,只怕也做不到這麼好。

    尤金不知道這個波拉貝爾小雜役,曾經經歷過什麼,又是怎麼得到了麾下那些強大的騎士的效忠。但他知道,今天過後,蘭裡斯家族縱然不會後悔與他為敵,也一定會後悔,當初沒有在波拉貝爾殺掉他。

    他才十八歲,未來還有無限的空間。短短一年多時間,他就從一個小雜役,成長為數十上百名高階騎士的領導者。再給他幾十年時間,他又會成長到怎樣的地步?只是想想,都讓人不寒而慄吧。

    “席林該狗急跳牆了。”羅伊轉過臉來,笑容比陽光更燦爛。

    “在聖女殿的面前,丟了這麼大一個臉,就算他想收手也不行了,”尤金點頭道,“蘭裡斯家族這次是偷雞不成蝕把米,原本派他來,是來立威的。可沒想到,反被打了一耳光,西澤震怒可想而知。”

    “他們太自大了,”羅伊伏在欄杆上,用手托着下巴,悠悠的道,“在別人的地盤上幹這種事不能太高調了。一個不小心,就會被打臉的。尤其是這些趾高氣昂的大人物,卻被小人物戲弄,很丟臉的。”

    尤金不禁莞爾。他看向天空。一群鴿子,從城中鐘樓飛起,繞過任務堂高高的塔頂,向遠處飛去。

    帝國風雨飄搖,戰火四起。這慕尼城,未來或許也會如同南方的那些城市一樣,化作一片殘垣斷壁。

    沒有人會知道幾年,幾十年後,會變成什麼樣。甚至沒人知道,這一次,阿道夫大公能不能活着回來。但此刻,他很慶幸,在這個帝國還有像羅伊這樣的年輕人。他就像一顆橫空出世的彗星,照亮了這黑色的天空。

    營外,喧囂聲越來越大,混亂正在擴散。隨着一聲角號響起,驚呼聲宛若潮水一般,席捲了慕尼城,地動山搖。

    尤金微笑着拍了拍羅伊的肩膀。

    “去吧。”

    羅伊點點頭,向他行禮。然後,翻身越過陽台,跳下小樓。

    一匹長毛瘦馬飛馳而至,恰在他落地前接住他,人馬合一,如同離弦之箭,向着軍營大門飛馳而去。

    營中騎士們士兵們,都肅然而立,注視着這個飛馳的少年。陽台上,尤金的眼中滿是欣賞;騎士隊列裡,艾弗裡和匪軍騎士們相視一笑;較場邊,正被押向囚室的達內爾和幾位私軍將領,神情複雜。

    他們每一個人,都聽說過這個少年的故事。也因此,他們比誰都明白,這個少年的命運有多麼坎坷。他所面臨的,又是一個多麼恐怖的敵人。

    這注定是一場力量懸殊天差地遠的較量。如果換做別的人,即便不是被蘭裡斯家族如同螞蟻一般捏死,也絶對會理智的消失在他們的視線之外,躲在茫茫人海中,屈辱的過完這一生。

    可是,這個少年沒有。

    他的不自量力,他的堅持,到這個時候看來,已經不是可笑,而是可敬。

    少年正策馬飛馳向軍營大門。門前的士兵們,已經協力抬下了巨大的門閂,準備為他開啟大門。

    他就這麼,挺直着脊樑,以風馳電掣的速度,奔向那個混亂的世界。

    “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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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十五章

    廣場上,一片混亂。數以百計的貴族衛兵驅趕着人群。同時,一隊隊騎士,策馬奔行於城市的各條街道,抓捕效忠於大公的官員,控制城門,警士所,軍械庫,草料場以及公國政閣各大機構。

    這些,都是早在今日之前,就已經準備好的,此刻一聲令下,便一齊發動。一時間,慕尼城雞飛狗跳,殺聲四起。

    而作為這場風暴的核心,赫拉酒店露台上下,緊張到極點。

    聖女殿女使,四大家族以及各地貴族的代表都已經退開到一旁。而以卡津斯伯爵為首的貴族們,則被席林手下的蘭裡斯騎士,團團包圍。已經有幾名護衛,倒在了血泊中,剩下的人正手持長劍,互相對峙。氣氛劍拔弩張。

    而在台下,圍攻教廷車隊的騎士,已經越來越多。約瑟夫和他手下的黑衣教士們,正苦苦抵擋。

    “慕尼城完了。”

    這是每一個旁觀貴族代表的心聲。

    在他們看來,雙方的實力對比,根本就不在一個等級上。戴納等人只需要一次衝鋒,就能將卡津斯一方徹底擊潰。更何況,還有投靠席林的貴族領主麾下的騎士,正陸續加入包圍圈。

    腳步聲,叫喊聲,怒喝聲,拔劍出鞘的金屬摩擦聲,不絶於耳。台下混戰,台上的包圍圈越收越小,到最後,被包圍的眾人,已經緊緊擠在一起。

    “你們的艾弗裡隊長呢,怎麼沒來救你們?”在廣場被驅趕民眾的哭聲。叫聲中,席林冷眼看著卡津斯。譏笑道,“真是諷刺啊。在現實面前,你們那些忠誠英勇的衛士,怎麼忽然都消失了?”

    看著步步緊逼的蘭裡斯騎士,卡津斯伯爵和身旁的貴族們,都看著緊閉的軍營大門,心頭一陣悲涼。

    號角響起,慕尼城大亂。可軍營大門。依然沒有任何開啟的跡象。

    百年前,索蘭大公縱橫大陸,大小百戰,戰無不勝。

    那個時代,聖索蘭的軍旗所到之處,無不望風披靡,群雄懾服。就連強大如龐貝帝國。斐烈帝國和教廷聯手,也無可奈何。讓索蘭大公和他身邊的開國功臣們,生生從夾縫中,打出了一個聖索蘭。

    那是何等的威風,何等讓人心馳神往的偉業。

    那些英雄的名字,至今還銘刻在廣場的英雄碑上。那一張張鮮活的畫像。還懸掛在三大訓練營的走廊上。

    可是,百年的和平,已經磨滅了當年的雄風。功勛的後代,早已經在醉生夢死的安逸生活中墮落。現在,被一個小小的蘭裡斯二級管家欺負上門。不但本地領主們紛紛投靠,就連軍營大門。也只是緊閉。

    絶望中,眾人,握緊了手中的劍。

    就在他們準備用自己的血,捍衛帝國的榮耀和盧利安的尊嚴時候,忽然,欄杆邊上的幾位貴族代表,大聲驚呼道。

    “門開了!”

    軍營大門,緩緩開啟。

    那嘎吱嘎吱的轉動聲響,讓混亂的南門廣場所有人,所有動作,都彷彿被人施了魔法一般,瞬間凝固了。

    驅趕民眾的兇殘士兵停下了手,驚懼的互相對視。混亂的民眾,也停止了掙扎和搏鬥,安靜了下來。他們緊緊的依偎在一起,把希望的目光,投向那道他們已經注視了好幾個禱時的大門。

    露台上,各大家族的代表們,紛紛湧到欄杆邊。而露台下,正在交手的雙方,也放緩了拚殺節奏。

    兩扇厚重的大門打開,陽光透過門縫,拉出一條長長的光線。光線越來越寬。片刻之後,當大門完全開啟的時候,一個身材單薄的黑髮少年,如同一道旋風,策馬飛馳出了大門,出現在眾人的眼前。

    “羅伊?”新兵訓練營牆上,一位學員叫了起來,“快看!是羅伊!”

    營房頓時一陣騷動,無數學員紛紛湧上牆頭。

    一些人拚命往上擠,擠不上去的,就扒着木樁排列的牆壁縫隙往外瞅。就連正在聊天的皮埃爾,蘭奇等人,也搶佔了一個距離更近的高處向外張望。

    “他就是羅伊?”夏擎問道。

    這是他第一次看見羅伊。他怎麼也不敢相信,這個身材單薄,相貌清秀的黑髮少年,竟然就是在大公府裡,把自己堂弟打得灰頭土臉的那個人。

    “就是他。”夏厲點了點頭。看向羅伊的目光很複雜。

    “他不是被抓起來了麼,怎麼會在這裡?”安斯艾爾凝視着羅伊,驚訝的問道,“而且就他一個人。”

    沒有人能夠回答他的這個問題。

    皮埃爾,蘭奇,沃慕斯利,格里芬,唐小笨……無論是認識還是不認識,也無論是第一訓練營還是其他兩大訓練營,所有學員,都呆呆的看著這個和他們,有着相同年齡,相同身份的少年。

    他也是他們中的一員,甚至還只是一個入營不到一學期的新生。可是現在,當他們被人集中在這裡保護起來,避免捲入這場風暴的時候,羅伊卻出現在了大營門口,直接面對最猛烈的風暴中心!

    他是怎麼從牢房裡出來的?為什麼營門大開,卻只有他一個人出現?艾弗裡呢?其他人呢?是他們讓羅伊出來的嗎?他出來幹什麼?

    這些問題,不斷在大家的腦子裡盤旋着。可誰也想不明白。

    露台上的貴族們,神情複雜。誰也沒想到,營門開啟,出現的不是大隊騎士,卻是一個普通少年。

    “這不是羅伊嗎?!”一個見過的貴族叫道,“沒錯!就是他!”

    這個名字,頓時引起了人們的好奇。

    “他就是羅伊?”三位聖女殿女使,看著羅伊。交頭接耳。早就聽說艾蕾希婭在加入聖女殿之前,曾經冊封一個平民少年為她的守護騎士。因此引發了蘭裡斯家族的震怒。可沒想到,就是這樣一個單薄少年。

    四大家族和其他貴族代表們,也都仔細的打量着羅伊。

    當初墨雅南下盧利安,曾經親口宣佈羅伊受監察部的保護。這是這位四大家族中最優秀的第三代成員,第一次如此看重一個人。就連這次,席林和凱文南下盧利安,墨雅也相信,他們對付不了羅伊。

    據說。羅伊之所以不出面接受凱文的挑戰,就完全是因為墨雅的一封信。為了給皇室爭取更多的時間,為了將事態暫時控制在可控的範圍內,羅伊需要忍辱負重,任人如何謾罵挑釁,也避而不戰。

    從某種角度來說,這羅伊。也是四大家族的朋友呢。

    雖然這個朋友,實在太弱小了一點。

    而最震驚的,就要數席林了。要知道,早在赫爾曼把羅伊關起來的時候,他就已經讓娜塔莎給赫爾曼下令殺掉羅伊。可現在,羅伊竟然生龍活虎的出現在自己眼前。看他的模樣。似乎連一點傷都沒有。

    這是怎麼回事?

    疑問在心頭一閃,席林忽然有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

    羅伊策馬飛馳!

    風聲在耳畔呼嘯着。餘光中,營門口和望台上的官兵們,都注視着自己。每一個人都緊緊握著手中的武器,神情憤怒。眼中滿是血絲。

    面對營外的一切,並不是每一個人都無動於衷。

    那是他們的恥辱。

    官兵們飛快的退去。軍營大門,在眼前越放越大。一片亂世的場景,就這麼撲面而來!

    此刻,整個慕尼城,已是兵荒馬亂。

    叛軍士兵成群結隊,殘暴的攻擊着他們視線中的一切。人潮在向着四面街道奔湧,在士兵的長矛和刀劍下連滾帶爬,慘叫呻吟。

    青石鋪就的廣場道路上,滿是女人孩子跑丟的鞋子,紳士們的手杖,小販叫賣的食物、被掀翻的推車,以及被撕碎的衣服破布等各種雜物。許多人已經倒在了血泊中。一眼望去,滿目瘡痍。

    這樣的景象,羅伊曾經在波拉貝爾見過。

    而今天,他又再度見到了。不過,這一次,肆虐的不是斐烈人,而是聖索蘭自己人。是席林和他的幫兇!

    一直壓抑的怒火,瞬間釋放。點燃了渾身的血液!羅伊容色如鐵,緊緊抿着唇,剛一出軍營,便張弓搭箭,一箭射出。

    嗖!這一支箭,宛若一道白色的閃電,掠過虛空,精準無比的扎入一個正在兇狠劈砍平民的叛軍士兵的喉頭。

    聖女殿和四大家族的人,瞳孔一陣收縮。

    誰也沒想到,這個相貌清秀的少年,竟然如此悍狠冷冽。一出來,二話不說,就直接動手殺人!

    “尤金將軍有令……”

    當那士兵凸着眼,捂着脖子栽倒在地的時候,羅伊已經如同閃電一般,擦身而過,只留下冰冷的聲音,隨風飄過,“蘭裡斯人席林、戴納等人聚眾作亂,攻擊我索蘭帝國貴族,殺害我帝國公民,罪大惡極……”

    眾人發現,羅伊坐下那匹瘦馬,速度竟快得出奇。

    轉眼間,羅伊就已經縱馬撞進一隊叛軍人群中。他棄弓拔劍。手中長劍揮出一道雪亮的光芒,狠狠掠過另一名叛軍士兵的脖子。一顆驚恐萬狀的頭顱,伴隨着他的怒吼聲,衝天而起!

    “……娜塔莎、威爾斯等人,逢帝國危難之際,不思忠誠守誓,報效家國,反勾結外敵,禍亂城邦……”

    頭顱在空中翻滾着。兩名士兵一左一右,同時用長矛向羅伊刺去。

    羅伊一聲冷哼,飛旋的戰環,化作兩個光團,如同鐵鎚一般狠狠撞了上兩名士兵的胸膛。兩名士兵口吐鮮血,斷線的風箏般飛出數十米外。與此同時,羅伊手中長劍猛然一揮,一招橫掃千軍。

    在劍鋒磅礴的鬥氣寒芒之下,四周士兵,就如同被收割的麥子一般,紛紛下。隨着戰馬的奔馳,只看劍起劍落,殘肢斷臂橫飛。人群中。拉出一道筆直的血線。慘叫聲,哀號聲此起彼伏。

    “……以上人等。皆帝國公敵,罪無可恕。現斥令所有叛亂者,立刻放下武器,束手就縛。否則……”

    激烈的廝殺中,羅伊冷酷的聲音,並沒有任何的起伏。眨眼間,他就已經將那隊士兵砍了個七零八落,策馬破陣而出。當他猛的從最後一名士兵的胸口抽出長劍時。四周已經是一片死寂。

    羅伊勒住戰馬,目光冷冽,環顧四周,一字一頓地道:“格殺勿論!!!”

    這四個字,字字如鐵,落地有聲!

    所有人都呆呆的看著這個單槍匹馬殺出軍營的少年。忠於大公的貴族們和民眾們,相顧之間。驚喜交集。而叛亂貴族們,則亂作一團。

    “尤金,他說尤金!”

    “難道,尤金將軍在軍中?”

    眾人都把目光投向席林。剛才席林話裡話外,似乎尤金已經落到了他的手裡。可羅伊的宣言,卻分明是尤金的名義。這是怎麼回事?如果尤金在的話。那席林領導的這場叛亂,未必就穩操勝券!

    席林身後,昆西的祖父老瓊斯伯爵心驚肉跳的叫道,“尤金怎麼回來了?難道,威爾斯伯爵那邊出了什麼岔子?”

    “蠢貨。一句空話,就把你嚇住了嗎?”娜塔莎鐵青着臉斥責道。不過。她那雙眼睛,卻並不如她的語氣那麼鎮定。

    “尤金在我們手上!”席林適時開口,鎮住了貴族們的騷動,冷笑道,“格殺勿論?好大的口氣!艾弗裡鎮不住場面,就借用尤金的名頭。說愚蠢都是抬舉他了!各位不妨想想,若是尤金真的在,他會選擇不自己出面?”

    席林的話,讓叛亂貴族們心下安穩不少。正如席林所說,局勢已經到了這種地步,已經是毫無妥協的餘地。這個時候,尤金如果在的話,正應該站出來給己方信心,鎮住場面才對。派這麼個小子出來,算個什麼事兒?

    只不過,沒有人注意到,一直沉默的喬伊斯夫人的嘴角,微微勾起一絲譏諷的笑意。

    今天的主角,可不是尤金呢。

    席林半眯着眼,看著羅伊。

    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家族指定要對付的小子。這小子看起來,就和他所見過的那些少年一樣。只不過更不知死活,也更不知天高地厚!

    這種席捲整個慕尼城,牽涉到無數人生死的風暴,也是一個小小訓練營學員能夠參與的?別說他,就算尤金親至,就算慕尼城衛隊第五長騎士大隊全體出動,也不過是在戴納和龍爪騎士手下敗亡的結局!

    席林想著。

    可一想到這小子居然從赫爾曼手裡逃脫,他心頭的那種不詳預感,就越來越強烈。而且,這小子單槍匹馬,一出來就大開殺戒。藉著尤金的名義,很讓一幫忠於阿道夫大公的貴族長了精神。

    殺了他!轉念之間,席林已經果斷做出了決定。蘭裡斯家族,縱橫天下,靠的是殺伐,而不是廢話。既然已經撕破了臉,既然這小子撞上槍口,那就不妨用他,來洗刷之前溫格的恥辱!

    “凱文!”席林冷冷的叫道。

    不用多說什麼,心領神會的凱文躍上戰馬,飛馳而出。

    這一幕,讓聖女殿的女使和其他貴族代表們都興奮起來。每一個人都知道,原本席林南下的目的,就是帶凱文來挑戰羅伊。可是,就連凱文把長劍,插到了第一訓練營的門口,羅伊也避而不戰!

    這件事,在慕尼城鬧出好大風波。

    每一個人都為羅伊的怯懦感到恥辱。街頭巷尾,只要提到,大家就免不了把這小子給罵個狗血淋頭!

    而隨着前線戰局的惡化,大家已經轉移注意力,漸漸淡忘了這件事。可誰也沒想到,就在他們以為這場挑戰會不了了之的時候,兩個年輕的對手,卻在這樣的局面下相遇了!

    一個是從波拉貝爾走出來的小雜役。一個是從天才雲集的聖教武堂中走出來的貴族子弟。無論是身份,家世,地位還是實力,都有着雲泥之別。他們兩個的碰撞,會爆發出怎樣的火花呢?

    “你們說,誰會贏?”新兵營中,有人問道。

    四周鴉雀無聲。

    朱莉緊緊的抓着妮可的胳膊,把頭埋在她的肩膀上,伊娃雙手合什,飛快的祈禱着。唐小笨,盧克,蒙猛和埃裡克,都神情緊張,就連神經大條如賈爾斯和格里芬,也都咬緊了牙關。

    “不自量力!”

    “一個勇敢騎士,竟然敢跟公正騎士對決。這不是找死嗎?”

    有看羅伊不順眼的貴族子弟出聲奚落。頓時引來旁邊的安妮,凌霜,凌雪以及四周學員,都衝他們怒目而視。

    “閉嘴!”一向風輕雲淡的皮埃爾,這次的臉色有些難看,他冷冷的呵斥道,“不然,別怪我動手揍人!”

    貴族子弟們面面相覷,噤若寒蟬。

    一直以來,皮埃爾都是貴族子弟的一面旗幟,也是他們的榜樣和偶像。平日裡,他待人溫和,不但從來沒有什麼架子,而且事事都護着他們。可沒想到,這一次,他竟然疾言厲色的呵斥,顯然是被激怒了。

    而更讓大家心驚肉跳的是,皮埃爾身旁,其他兩大訓練營的天才學員,如蘭奇,沃慕斯利等人,也是目光如刀的看向自己,毫不掩飾目光中的厭惡。

    許多貴族子弟都在心頭嘀咕。

    要知道,不久之前,這幾位對羅伊可沒什麼好臉色。所有人都相信,如果有機會的話,他們不介意親自出手,教訓教訓這個冒犯貴族尊嚴,挑戰貴族秩序的鄉巴佬,讓他明白做人的本分!

    可今天,這幾位,竟然不約而同,都站到了羅伊的一邊!

    這不是犯了邪了麼?

    這個疑問,還沒有從他們的腦海中轉過,忽然,一件更讓他們難以置信的事情,就發生了。

    只見目不轉睛看著羅伊的夏厲,咬着牙,喃喃自語道:“羅伊,你這個該死的混蛋,一定要贏啊!”

    夏厲並不是第一個說這種話的人。在此之前,學員人群中,已經有無數人這樣祈禱了。可是,誰說這話大家都不會驚訝,但他們做夢也想不到,同樣的話,竟然出自被羅伊痛揍過的夏厲之口!

    夏擎和安斯艾爾,在這一刻,都驚訝的轉頭,看著夏厲。陽光從側面照在夏厲的臉上,少年的輪廓,已經初顯男人的剛毅。那刀鋒般的濃眉下,一雙鋭利的眼睛,透着不服輸的光芒。

    夏擎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容。而安斯艾爾,則向他做了個恭喜的手勢。

    這才是夏家的男兒!

    夏家老祖宗們沒白疼夏厲一場!

    夏擎霍然轉頭,目光炯炯的注視着羅伊。小子,千萬別輸。輸了,老子揍死你。新帳舊賬一起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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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十六章

    隨着馬蹄的急促聲響,廣場的氣氛越來越緊張。所有人都已經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了羅伊和凱文的身上。從羅伊策馬出營到現在,不過短短幾分鐘時間。這慕尼城風雲,已經是再度變幻,愈發波詭雲譎。

    當看見凱文策馬而來的時候,羅伊忽然笑了。

    笑容迷人而淳樸。就像一個鄉下小男孩,看見了落入陷阱的兔子。渾身都散發着一種發自內心的喜悅。可不知道為什麼,這笑容,落在聖女殿女使和四大家族代表們的眼中,卻感受到了一種莫名的寒意。

    然後,他們就看見,黑髮少年輕輕一踢馬腹,迎向了凱文。沒有多餘的任何一句廢話。似乎他等待這一刻,已經很長時間了。

    戰馬的提速很快。

    陽光下,兩個年輕人的距離,越來越近。

    在距離彼此三十步的時候,雙方都舉起了長劍。他們沒有用騎槍。按照騎士殿的規定,除了遭遇盜匪或者上陣殺敵之外,在這種關乎名譽的較量中,並非正式騎士的他們,還沒有使用騎槍的資格。

    騎槍,是騎士的象徵。

    長而筆直的槍桿,是騎士的堅毅和正直。尖尖的槍頭,是騎士的英勇和鋭利。一桿槍,一面剪去燕尾的平角槍旗,就代表着一位真正的騎士。

    而騎士的諸多技能當中,持槍衝鋒,是最強一擊。其中,凝聚了不知多少千錘百煉的技巧,功法和汗水。

    同樣是策馬持槍。利用速度形成的衝擊力,將騎槍刺入敵人身體。可騎士和普通騎兵,卻有着雲泥之別。騎兵全力一擊不過能碎一面橡木盾罷了。可一位公正騎士的全力一擊,就是一塊堅硬巨石,也能粉碎!

    而到了聖騎士,那力量移山倒海,根本不是普通人能夠想像的。

    一套鬥氣功法,一套戰鬥武技,騎士們或許練上十年。二十年,就能爐火純青。可沒有任何一個騎士,敢誇口自己已經掌握了持槍衝鋒。就算是大光明騎士也不行。那是身為騎士一輩子的修行。

    因此,當看見羅伊和凱文同時舉起長劍的時候,沒有任何一個人感到意外。凱文就不說了,羅伊這個新生,只怕還沒開始學習最基本的控馬呢!

    二十步!雙方同時激發鬥氣。戰環飛旋着沒入坐騎的身體。奔馳的戰馬,肌肉骨骼迅速膨脹起來,化作每一步都變大一圈的咆哮巨獸。

    十步!人馬連結完成,戰環從戰馬身下釋放出來。

    五步!戰環變形,猛然向騎士身上收縮。

    凱文的鬥氣,是水屬性鬥氣。藍色的戰環。迅速化作四片藍色的花瓣,包裹在白色的魔紋鎧甲上,光芒璀璨,奪人眼目。

    識貨的人,都不禁一聲驚嘆。

    凱文這戰環化形之流暢。戰環靈力之充沛,就遠不是普通公正騎士可比的。有這四個戰環護體。等若鎧甲之上,又添一道防護。若鬥氣不足,只怕根本就破不了他的防禦,只有挨打的份。

    而只有兩個戰環的羅伊,只是平常的將戰環釋放在身邊,並沒有顯現什麼特別之處。

    高下立判!

    眾人還來不及為羅伊擔心,石火電光間,兩人已經迎面碰撞!

    “死!”凱文一聲厲喝,手中長劍猛然一抖,一道近兩尺長的寒芒透出劍鋒。他手腕一個變化,長劍瞬間灑開無數劍影,向羅伊籠罩去。

    “聖教武堂七星傳說級鬥技,魔星羅劍,第一式,星羅棋佈!”人群中,有認出這一招的騎士高聲叫道。

    有傳說稱,天下鬥技,三分之二,都在聖教武堂!

    而凱文現在施展的鬥技,正是百年前,聖教武堂從一位強者手中得到的秘傳鬥技——魔星羅劍。

    這種鬥技,在滿地絶學的聖教武堂中,或許算不上頂尖。可是,在世俗中,卻是人人眼紅的一套劍法。劍法一共十七招,招招精妙。劍勢磅礴而孤絶,一旦施展開來,連綿不絶,極其厲害。

    當年,那位強者,就是憑藉這手鬥技,在混亂之地,闖下了好大一份家業。如果不是得罪了聖教,被一位樞機主教找上門去給滅了,只怕混亂之地數百城邦中,也有他的紋章旗迎風飄揚!

    而此刻,凱文這招星羅棋佈,一出手就已經將羅伊整個身形死死罩住,完全是一擊致命的架勢!

    眼看羅伊就要被凱文一劍刺出幾十個窟窿,忽然間,眾人只見羅伊坐下那匹瘦馬,四蹄變幻步點,竟然橫着移開了。那步法詭異而靈動,極具突然性。看起來,活像變成了一隻大蜘蛛!

    好古怪的馬!眾人張口結舌。

    要知道,剛才羅伊策馬而出的時候,許多貴族都還驚訝於這小子怎麼騎了這麼一匹長毛瘦馬。尤其是見過各種名駒和高階坐騎的聖女殿女使,以及四大家族的代表們,更是覺得好笑。

    這匹馬實在太廋太醜,別說給騎士當坐騎,就算是給普通騎兵,也沒人要。至多也就是用來拉車的命。

    不過,在羅伊之前的衝刺中,大家發現,這匹馬醜是醜了一點,可速度奇快,並不是想像中那麼弱。而當羅伊激發鬥氣,和戰馬完成鬥氣連結之後,這瘦馬肌肉膨脹,看起來也正常了不少。

    但也僅此而已。

    可誰也沒想到,這馬竟然能踩出如此精妙的步法!這一橫移,頓時讓凱文的劍招,落到了空處,幾乎是擦着羅伊的身體掠過。

    不過,這還不是最讓人震驚的。

    視線中,羅伊緊緊貼在馬上,人馬彷彿合二為一。在躲過凱文的一招之後,那瘦馬步點再度變幻。先是人立而起,一個旋轉。前蹄落下的同時又抬起後蹄一個旋轉,眨眼間,竟然以兩個圓圈形成的弧線,繞到了凱文的身後。

    與此同時,羅伊一劍刺出!

    這一劍,飄忽詭異,防不勝防。如同閃電般直奔凱文後腰!

    “漂亮!”許多騎士,情不自禁就是一聲喝采。

    羅伊和凱文的鬥氣等級。相差了整整一階。一個是勇敢一星,另一個卻是公正三星!

    按照騎士鬥氣的計算方式,單單是源力,相差七個星級的羅伊,就比凱文低了七十源力。爆發的力量,更是相差七千勁!

    這還只是計算源力。而在實際的戰鬥中,不同的天賦。不同的鬥氣功法和不同的鬥技,帶來的效果也不一樣。像凱文這種天賦超凡,又修習高階功法者,和同等級騎士的實力,都可能相差一倍!

    而且,更重要的是。凱文是公正騎士,擁有四個戰環。當鬥氣源力通過四個戰環釋放的時候,引發的天地靈力,也是只有兩個戰環的羅伊的兩倍!

    正面抗衡的話,凱文全力出手。只需要一招,就能將一名勇敢一星騎士給轟成肉末!就算羅伊的實力。比普通勇敢一星騎士為高,也絶對不可能是凱文的對手。

    因此,羅伊應該選擇的戰鬥方式,就只是避其鋒芒,遊走纏鬥,靠靈巧取勝!

    而他的這一劍,正體現了這一點。

    不僅戰術正確,而且角度刁鑽,軌跡飄忽,讓人眼前一亮!

    不過,凱文畢竟是聖教武堂培養的天才。幾乎是在羅伊避開他那一招星羅棋佈的同時,他就已經收劍迴轉,護住了自己的全身。

    魔星羅劍,第五招,星如雨!

    “當!”一聲金鐵交鳴,兩道人影一觸即分。

    羅伊這一劍,刺在凱文的劍身上。沒能對凱文造成任何的傷害,反倒是凱文靠着鬥氣強橫,將他的劍震開。

    “羅伊不怎麼妙啊!”

    許多人都為羅伊捏了一把汗。這一次交鋒雖然只是雙方的一次試探,算不上激烈,但僅僅是由此就可以看出,羅伊的鬥氣實力,和對方相差太遠。

    力量不如對方,就很難破開對方的防禦,哪怕再靈活,招式再精妙,那也不過是一隻面對犀牛的蜜蜂,徒勞無功。

    況且,凱文身負聖教武堂絶學,可不是一隻笨拙的犀牛。

    轉眼間,雙方坐騎各自向前衝出幾步,拉開了距離。不過,就在雙方控馬迴轉過來的時候,忽然,三道綠紅相間的火刃,如同鬼魅一般,出現在凱文的身後,向他飛射而至。

    “木火混合魔法!”

    “好陰險的小子!”

    聖女殿领頭女使,情不自禁的叫道。四大家族代表,也是目瞪口呆。

    這個時候大家似乎才想起,這羅伊不僅僅是一名騎士,而且,他的魔法實力,更在他的鬥氣實力之上!

    這三道火刃,可不是普通的火刃。而是木刃和火刃的混合。

    木火相生,幾乎是在火刃出現的一刻,被木元素催生的火元素,就暴漲起來。同樣是三級刃系魔法,可威力,不知道大了多少倍。而且,羅伊這次出招的角度遠比剛才那一劍,更為詭秘。選擇的時機,也是凱文控馬迴轉的時候。

    無論是施法速度,時機還是元素控制的精妙程度,都讓人叫絶!

    轉瞬之間,三道火刃就已經到了凱文的身後。

    一股強烈的危險感覺,在這一刻襲擊了凱文。幾乎是毫不遲疑的,他身上的戰環全速旋轉,四道依附在鎧甲上的花瓣,猛然散開。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火刃和花瓣相撞,一道白色光團爆開,無數星光點點的花瓣碎片和熾炎火星,四散飛射。

    爆炸聲中,凱文和坐下戰馬一個踉蹌,衝出好幾步,才穩住身形。

    這一個回合,凱文吃了個大虧。

    雖然有戰環的保護,不過,羅伊的這個相當於四級威力的三級混合魔法,還是完完全全的轟在他的身上。四個戰環形成的花瓣在瞬間破碎,還原為戰環,落在地上。旋轉的速度和光芒,也不如之前。顯然消耗不少。

    而凱文自己,雖然沒有受傷。但也是氣血翻騰,狼狽不堪。就連白色的漂亮魔紋鎧甲,也被轟得黑一道白一道,全然沒有了剛才的風采。

    “好!”卡津斯伯爵高聲喝采。

    身為皇家使者,他深知羅伊和皇室的關係。這種天生的親近感和認同感,讓他在看見羅伊讓凱文吃虧的時候,忍不住就大聲叫好。

    他的聲音剛落,旁邊就傳來了席林的一聲冷哼。席林的冷笑道:“卡津斯。別太得意了。羅伊想戰勝凱文,只有下輩子才有機會!”

    卡津斯伯爵正要反唇相譏,卻聽見人群一聲驚呼。

    只見勒馬迴轉的凱文身上,一團金色的光線驟然散開。化作一個半徑五米的光球,將他包裹在內。而在這團光的籠罩下,他坐下戰馬的馬蹄聲,竟然消失了!

    “金靈壁壘。領域!”四大家族中,一人驚道,“傳說這小子修煉的金靈壁壘功法,有‘沉默’偽領域。我還以為是假的,沒想到,竟然是真的!”

    眾人駭然。

    顧名思義。沉默領域,就是領域中沉默一切聲音。

    這種把空間營造為一片死寂的領域,對陣其他戰鬥職業,或許是雞肋。可用於擊殺魔法師,卻是最強不過了。

    據說。兩百年前,就有一位將沉默領域發揮到極致的刺客。暗殺了羅曼皇朝的一位大公。數百名護衛竟沒有一個聽見聲音。而那位擁有大魔導師實力的大公,就連一個小火球也沒放出來,就被割了喉。

    凱文雖然不可能和那位傳說中的刺客相比,但如果事先不知道的話,和他對陣,即便是一位驕陽魔導師,只怕都要飲恨。

    不能吟唱的魔法師,就像沒有手的騎士!

    遏止住了羅伊最強的攻擊手段,他就只是一個勇敢騎士。這樣一來,凱文豈非已是穩操勝券?!

    寂靜中,凱文開口對羅伊道:“剛才,你一定很得意吧?”

    身為領域的控制者,他自己並不在領域規則的束縛之內,依然可以開口說話。而一旦羅伊進入他的領域,就發不出任何的聲音。

    凝視着凱文身上這團籠罩了方圓十米的光團,羅伊皺了皺眉頭,目光移動,迎上凱文毫不掩飾殺意的眼睛,點點頭道:“感覺還不錯!”

    凱文笑了起來:“說實話,你剛才釋放的魔法,的確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沒有魔法,我看你還能用什麼跟我鬥!”

    他說著,一聲冷笑,“你真的以為自己很強麼!還魔武雙修?我不知道應該佩服你的異想天開呢,還是該嘲笑你的愚蠢。歷史上那麼多天賦卓絶的天才,都不敢魔武雙修,你居然不知天高地厚,敢走這條死路……”

    “你操太多心了。”羅伊淡淡的道。

    凱文揚眉:“既然如此,那就讓你真正見識見識,一名純粹的騎士的力量!”

    馬蹄下的四個戰環猛的收縮,化作一團白光,縮入凱文手中的長劍裡。然後,隨着他的長劍在身前揮出一道弧線,無數白色的光點,如同群星一般,散步在他的周圍。光點和光點之間,絲絲相連。

    “繁星羅網!”人群中,有人叫道,“他竟然修煉成了繁星羅網!”

    繁星羅網,是魔星羅劍第十七招,也是這套劍法最強絶招之一。那點點星光和其中的光絲,就像一張大網,對對手有着極強的限制力。一旦陷入這張網裡,鬥氣強的,舉步維艱。而鬥氣弱的,甚至可能被切割成千百快碎肉!

    更何況,凱文修煉的金靈壁壘功法,可不僅僅擁有沉默領域這麼簡單。那金色的光團,本身就是一個隨身壁壘。在壁壘外,對手面對的是一個全方位的保護罩。而在壁壘內,那就是一個囚室!

    方圓不過十米,凱文就在最中間。一旦被他的領域罩住,不但羅伊沒地方騰挪閃轉和他纏鬥,就是他那匹古怪的瘦馬,也沒有任何的施展空間。

    一時間,眾人一陣唏噓。

    繁星羅網加上金靈壁壘,這凱文的實力,簡直出乎意料的強大。而據說,他在聖教武堂。也不過是中等天賦罷了。一個中等天賦的學員都如此厲害,那聖教武堂天才堂裡的那些傢伙。又是怎樣的怪物?!

    “不愧是號稱天才集中營的聖教武堂啊!”新兵營裡,夏擎咬牙道,“實力太恐怖了。”

    皮埃爾皺眉道:“不過,蘭裡斯家族也算是煞費苦心了。聖教武堂天才無數,但要論對羅伊的克制,只怕誰也比不上這個凱文!”

    “是啊!”沃慕斯利面沉如水道,“剛才我還對羅伊有點希望。他畢竟有龍月魔導士的實力。自身又不像普通魔法師那麼羸弱。說不定能抓住機會,以弱勝強。可是現在……就算是我。也想不出什麼破解方式!”

    說話間,凱文和羅伊,已經再度動手。

    施展繁星羅網之後,凱文再無任何遲疑,縱馬向羅伊衝去。

    “活寶,我們退!”

    亡靈獨角獸“活寶”和羅伊心意想通,不光能夠理解羅伊的意圖。而且,在身法步法上,也能夠進行感應。

    這一退,就是飛退。

    所有人都張口結舌。那瘦馬,居然在倒着跑!而且,它的速度居然不比凱文的戰馬慢。始終和凱文保持着十米左右的距離。這個距離,還在凱文的領域之外,只見羅伊口中飛快的唸著某種口訣,雙手連揮,一顆顆火球。連珠般射向凱文!

    火球撞在凱文的金色光團上,接連爆開。強大的衝擊力。使得光團光芒忽明忽暗。

    這一幕,讓旁觀者嘖嘖稱奇。

    羅伊的這匹怪馬,實在給了大家太多的意外。他們從來沒見過,屁股對著前進方向,也能跑得這麼快的馬。如果能夠一直保持這種態勢的話,那直接用魔法耗盡凱文的鬥氣,轟開對方的金靈璧壘,也未嘗不是一個好辦法。

    不過,倒有一兩位魔法師有些困惑。

    因為羅伊唸咒語的口型,完全和他們熟知的魔法咒語對不上號。而且,他那雙眼睛,變得越來越紅,那可不是火球光芒映的。

    在羅伊那密密麻麻的火球轟擊下,凱文只覺得自己的源力,在飛速的消耗着。

    “我就不信,你能一直退!”凱文咬着牙,緊追不放。

    他知道,此刻的廣場,都已經被自己一方佔領了。如果羅伊不想落入叛軍士兵的包圍的話,就不能這樣一直退下去。

    果然,很快,受到場地限制的羅伊,就已經退無可退。

    而就在這個時候,眾人發現,羅伊乾脆停了下來。隨着他口中一連串古怪音符的結束,一股恐怖的氣勢,在瘋狂攀升。

    怒戰士之歌!

    體內源力在瘋狂運轉着。

    當這源力狂潮,輕車熟路的衝破第十五個小周天的時候,兩個戰環從羅伊的身體裡透體而出,匯合之前的兩個戰環,飛舞旋轉!

    “天啦,公正騎士,是公正騎士!”

    “這不可能!”

    驚呼聲四起。無論是聖女殿的女使,還是四大家族的代表,全都活像見了幽靈一般,死死盯着羅伊,臉上神情,震駭欲絶!

    一個勇敢一星騎士,怎麼可能忽然變成公正騎士?!這完全違背常理!

    沒有人可以做到!就算是那些可以依靠秘法,在短時間內提升實力的狂戰士,也不可能提升這麼多!

    究竟發生了什麼?

    不過,這還沒完!

    一道道常人難以發現的微弱光芒閃過,羅伊瞬間就為自己加上了戰環加速,魔力恢復和潛力激發這三個由奧斯汀改造自亡靈魔法的法術。

    戰環加速這個魔法,羅伊曾經在波拉貝爾守城時為雨果等人施展過。這個亡靈魔法,可以迅速提升戰環的運轉速度,將鬥氣釋放極限提升百分之二十以上。

    潛力激發,是羅伊第一次使用。

    這個魔法可以在短時間內,激發施法者身體裡最大的潛力,將其轉化為戰鬥力。這是奧斯汀的獨創,即便是教廷的神術師,也沒有這個魔法。

    而魔力恢復,原本是提升魔法師恢復魔力的速度。不過,羅伊體內,因為魔核的存在,鬥氣源力和魔力,原本就是一體。恢復魔力,也就是恢復鬥氣源力。

    這三個魔法一釋放。羅伊的鬥氣,再度攀升。

    “還在攀升!”

    “公正二星……不。公正三星了!”

    人群幾乎炸了。

    尤其是新兵營中的學員,每一個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皮埃爾,蘭奇,沃慕斯利這些天之驕子的嘴巴,張得比誰都大。

    這不怪他們。

    任何一個人看見兔子變成獅子的時候,也是這種表情!

    羅伊的這種變化,旁邊人看得到,身為羅伊的對手。凱文自然也看到到。不過,驚駭歸驚駭,羅伊的實力攀升到頂點,也不過和他的實力相等罷了。

    同樣是公正三星。可自己是一步步修煉提升上來的。而羅伊,卻是依靠某種秘法。這種類似於狂戰士的秘法,凱文知道很多。但無論哪一種,最後都有透支之後。渾身虛脫的弊病。

    凱文的速度已經提了起來,這個時候,他不可能有任何的退縮!

    殺!

    羅伊的身影,被金色光團吞沒了。

    凱文狠狠一劍劈向羅伊。

    金色的光壁,如同一堵堅實的牆壁,擋住了羅伊的退路。而隨着凱文的長劍劈來。懸浮於四周的光點和光線,全都被扯動了。

    這些星光,在空中飛舞交錯,如同一潑光雨,撲向羅伊。它們美麗如黑夜樹林裡的螢火蟲。但散發的,卻是死神一般的森冷寒意。

    劍光帶著星光落下!燦爛。狠厲!

    而面對凱文的絶殺,羅伊依然沒有動。他在進行最後的準備。

    眾人只看見,這一瞬間,羅伊身邊的四個戰環,飛旋到他的頭頂之上,一個個疊在一起,化作一個又大又厚的戰環,猛然沒入他的身體。

    卡梅尼大教導的傳授——戰環疊加!

    人群又是一陣震驚和議論。

    所有人都知道,加速、減速、斜切、迴旋、激射、反彈、疊加和分身這九種戰虎運用技巧,是每一個騎士都必須掌握的。無論修習什麼鬥技,哪怕是超過十二星的神級鬥技,不掌握這些戰環運用技巧,那也是白搭。

    相反,同樣的招式,對戰環運用的不同,也會造成強弱的不同。若是戰環運用掌握的好,低級騎士用大路貨的鬥技,說不定也能戰勝遠比他強大的對手。

    而學習戰環運用,最重天賦。

    每一種戰環變化,都有三階九級。普通騎士,能練到第一階第三級,就已經算厲害的了。只有天賦出眾的高階騎士,才可能修煉到第二階。而從第七級開始的第三階,就是許多大光明騎士,乃至於聖騎士,也不一定就能掌握。

    這九種基本技巧,對騎士來說,甚至比修煉鬥技還難。

    戰環疊加,正是戰環運用技巧中的一種。

    只不過,這種技巧,哪怕是最初級的,也應該是晉陞公正騎士之後才能學習。因此,誰也沒想到,一個一年級新生,居然在這樣的戰鬥中用了出來。而且,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能如此快速,如此流暢的完成戰環疊加,至少也是三級技巧……

    當然,一個三級技巧,還不足以讓人們為之震驚。可是,這個戰環疊加技巧,再加上之前羅伊瘋狂攀升的鬥氣,就直接指向了一個結果——這小子,要和凱文硬捍!

    大家沒猜錯!

    說時遲那時快。只見光團內,羅伊手中長劍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一把黑色的巨斧,迎着凱文,就是狠狠一斧劈出。

    驚雷八斧!

    八道斧光,同時閃現。如同一把巨傘的八道傘骨,所有力量,匯聚到頂點,狠狠撞上了凱文的長劍!

    當初在美丁城,羅伊面對那個憤怒的斐烈將領攻擊時,曾經用出這一招。當時的結果,是他整個人直接飛了出去,身負重傷。最後是靠着索菲亞的一顆五星聚靈丹才恢復過來。不過,卻創造了在一位高階騎士手下逃脫一條命的奇蹟。

    而現在的羅伊,已經不是那個時候的羅伊了。從當年的零階五層鬥氣,到現在公正三星的三階六層鬥氣,這一斧的威力提升何止十倍!

    你凱文的魔星羅劍,是六星斗技。可這驚雷八斧。卻是三百年前,一人力敵萬千魔族的矮人斧靈的驚世絶學!

    這一斧頭。羅伊使盡了渾身的力氣,用出了自己學習到的所有技法。

    一斧劈出,羅伊彷彿回到了那無盡的魔族當中,彷彿回到了那慘烈的搏殺當中。觸目所及,只是兇狠的魔族。

    可是,這潮水一般的攻勢,都被手中戰斧,一次次破碎!

    殺!

    羅伊怒目圓睜!

    劍斧相碰。只有畫面,沒有聲音!

    狂暴的衝擊波瞬間擴散開來,席捲四方。一股狂暴的力量,震得羅伊虎口鮮血淋漓,氣血翻騰,震得坐下活寶蹬蹬蹬連退十幾步!每一步,都在踩碎了廣場地面堅硬的石板!

    反觀凱文。一步也沒退。不過,他的形狀更慘!

    長劍碎了,繁星羅網也碎了!

    坐下戰馬哀嘶一聲,跪了下去,而騎在馬上的凱文,渾身鎧甲迸裂。面紅如血。一口氣憋在胸口,竟然愣在了那裡,身體搖搖晃晃,彷彿下一秒,就要倒下!

    敗了!只一招。凱文就敗了!

    這一刻,所有人都懵了。

    大家呆呆的看著羅伊。目光中,只是難以置信!

    他們並非不是沒有想像過羅伊獲勝,只不過,他們想像過羅伊以靈巧取勝,用魔法取勝,用各種以弱勝強的方式取勝,偏偏就沒有想過,這個只有勇敢一星實力的傢伙,居然用如此剛硬的方式,選擇凱文最強的一點,將其擊敗!

    他這是……

    聖女殿女使們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四大家族代表的神情,也變得同樣古怪。他們想到了一個可能,可還沒有確定……

    視野中,羅伊跳下馬,回過頭來,看了面色鐵青的席林一眼,向凱文走去!

    “殺了他!”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這一刻,席林的臉上,再也沒有了之前的從容淡定,他幾乎是咆哮着,向麾下騎士下達命令,“給我殺了他!快!”

    當回過神來的蘭裡斯騎士,策馬向羅伊衝去的時候,羅伊已經走到了凱文的面前。

    “沉默領域?”

    羅伊站定身形,獰笑着張開右手。

    在所有人震驚的目光中,在那沉默領域的金色光團中,一道火焰,從他的手心驟然升騰起來!

    沉默領域對別的魔法師來說或許很厲害。可是,對擁有元素之眼,壓根就不需要咒語輔助的羅伊來說,就是個屁!

    別的魔法師所謂默發魔法,還需要一兩個音節。而爺這是……

    “絶對默發!”

    聖女殿领頭女失聲驚呼!

    在這聲驚呼聲中,羅伊猛的一握拳,腳下一蹬,如同一道流星般,電射到凱文面前,照着他的面門,一拳轟出!

    “說對了!”

    砰!這帶著熊熊火焰的一拳,直接將凱文整個人轟得直飛出二十多米遠,才重重的落在地上,滑出老遠。

    噝!在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中,席林痛苦的閉上了眼睛。

    四周眾人面面相覷,臉頰都是一陣抽搐。

    這個時候,就算是傻子也都明白羅伊目的了。他為什麼選擇用硬捍的方式,在凱文最強的強項上將其擊敗?又為什麼他擁有絶對默發這個完全克制沉默領域的天賦,卻只在最後才用出來?因為……這小子在示威!

    這瘋狂的小雜役,用這種方式,在南下立威的蘭裡斯人的臉上,正面反面,狠狠抽了兩記耳光!

    你不是很牛逼嗎,你不是很強大嗎,你不是主宰一切嗎,你不是驕傲嗎,你不是要震懾帝國,要立威嗎?

    啪!

    啪啪!

    這就是回答!

    耳光響亮!

    ……

    信心的城堡,在席林的心頭轟然倒塌。

    如果說,當約瑟夫反水的時候,他還能保持鎮靜,還認為一切還在掌握的話,那麼,羅伊的這兩記耳光,就已經徹底將他的自信摧毀了。

    一股失敗感帶來的暴戾,衝垮了席林的心理防線,也淹沒了他的理智。

    “殺!”他咆哮着,指着羅伊,指着卡津斯,指着約瑟夫,“給我殺!把他們統統都殺了。”

    在他的命令下,蘭裡斯騎士全都撲了上去。

    尤其是衝向羅伊的那幾名騎士,更是快如流星。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忽然,從軍營裡,傳來了一道整齊,沉穩而莊嚴的聲音。就像一道洪流,滾滾掠過廣場上空。

    “我們誓言守護這片土地,守護我們的自由和尊嚴。”

    這是……

    新兵訓練營裡,學員們驚喜交集。廣場上,民眾們幸喜若狂。露台上,卡津斯伯爵等貴族,忽然間熱淚盈眶。

    這是一段他們無比熟悉的誓言的開頭。

    這段誓言,在新生入營,騎士之夜,比武場上,廣場石碑上,幾乎隨時可以聽到可以看到。大家熟悉得就如同早晨街道上的車輪聲,商人的叫賣聲,熟人的寒暄聲和教堂的鐘聲。就連小孩玩遊戲,也會一字不差的念出來。

    可是,當此刻再聽到這一段誓言的時候,哪怕只是一個開頭,無論是貴族還是平民,也無論是學員還是衛兵,都只覺得一股熱血,直衝頭頂。

    每一個人的眼睛,都炯炯發亮。

    他們認真的聽著。

    這是騎士的誓言,卻不是一個人的聲音。

    “……我們恪守謙卑,正直,憐憫,英勇,公正,忠誠,榮耀,犧牲……我們是騎士,我們為榮耀而戰。”

    那聲音越來越大,到最後,就如同海潮咆哮!

    “殺!”

    震耳欲聾的殺聲衝天而起,馬蹄聲響起,一道由數十名榮耀騎士,公正騎士乃至大光明騎士組成的滾滾鐵流,呼嘯着衝出了軍營大門。

    那一道道飛旋的戰環,映亮了人們的眼睛。那反射着陽光的鐵甲,讓人不敢逼視。那鋒利的騎槍,鋭不可當!

    策馬衝在最前面的,不是別人,正是傳說已經失蹤的尤金將軍!

    陽光,灑在他的身上,一聲嘹喨的號角,在他身後響起。

    “聖索蘭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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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十七章

    “聖索蘭萬歲!”

    片刻的寂靜之後,慕尼城的每一條街道,每一個角落,都響起了萬千民眾的怒吼聲。

    廣場上,被欺凌的民眾轉過身,如同洶湧的潮水一般,衝向了叛軍士兵。城門前,被叛軍士兵繳械的士兵、警士,也集體暴動。赤手空拳就和敵人搏鬥。就連躲在街道兩側閣樓上,陽台上的夫人小姐們,也紛紛向叛軍丟東西吐唾沫。

    聖索蘭萬歲!

    無數慕尼城民眾振臂高呼。每一個人的眼眶都紅了。每一個人都是熱血沸騰。這聲音,彷彿跨越歷史長河,彷彿回到了一百年前那個英雄輩出的時代。那個聖索蘭人面對數倍於己的強敵,依然頑強不屈高歌猛進的年代!

    是的,現在的聖索蘭是如此羸弱。外有斐烈人在這片土地上燒殺搶掠,內有索蘭皇權不振,四分五裂,似乎無論是誰,都可以撲上來咬上一口。

    可是,蘭里斯人,你們來錯地方了!

    這裡是英雄的盧利安。

    是慕尼城!

    這裡,不是任由你們玩弄陰謀的地方!

    只要我們的騎士還在,我們的誓言還在,我們手裡的騎槍還在,任何試圖奪取我們的自由和尊嚴的人,都將被呼嘯的鐵蹄踏碎!

    殺!殺!殺!

    “摧枯拉朽!”

    這是聖女殿女使和四大家族代表們,在事後向高層彙報的時候。不約而同用來形容當時場景的一個詞。

    也只有這個詞,才能準確說明他們見到的一切。

    當那滾滾鐵流衝出軍營的時候。最先倒霉的是那幾個衝向羅伊的蘭里斯騎士。

    就在他們距離羅伊只有不到二十米的時候,一匹匹快馬,一個個面目猙獰的索蘭騎士,從羅伊身後向兩翼擴展開來,那錚亮而冰冷的鎧甲,那此起彼伏的馬蹄,那鋒利雪亮的騎槍,瞬間就擠滿了他們滿是血絲的眼球。

    這一刻。原本是他們屠殺目標的單薄少年,就靜靜的站在那裡。如同一個臉色蒼白的惡魔,在陽光下,張開了他黑色的雙翼。

    來不及拉馬迴轉,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慘叫。蘭里斯騎士就已經被鐵流淹沒了。

    露台上居高臨下的貴族們,就只能看見他們的身體在那交錯的劍光下粉碎,就只能看見他們跌下戰馬。在翻騰的馬蹄下化作鮮血和肉泥。就像一抹殘雪在熾烈的陽光下融化一般,片刻之後,他們就被從這個世界徹底抹去。

    沖在鐵流最前面的,是尤金將軍。

    這位性格沉穩,保守,甚至在這場風暴中一度顯得有些不太果敢的聯軍統領。此刻身穿著他的黑魔鐵板甲,坐下是一匹有著龍馬血統的呼雷獸。手中一桿黑漆漆的重鐵騎槍,刺、砸、挑、劈。當者無不血肉爆碎,筋斷骨折。

    護衛在尤金身旁的,是兩名大光明騎士。左邊一位英俊儒雅。穿著一身普通的貴族皮甲,裝飾性更大於實用性。不過。他手中的那一把長劍,簡直就是一條活過來的毒蛇,每一次刺出,必然洞穿一個人的咽喉。

    而右邊那位,身材矮壯。手中一把門板般碩大的大斧,舞得風車斗轉。這傢伙,也是最恐怖的一個。別說被這把大斧劈中砸中,就是只被邊角蹭到一點,那也是血肉橫飛的下場。死在他手裡的士兵,形狀最為悽慘。

    在這三人之後,就是艾弗里等二十多名榮耀騎士。

    這些榮耀騎士組成了五個小的四人菱形戰陣。而戰陣和戰陣結合,又是一個大的戰陣。在他們衝擊下,無論是席林麾下騎士,還是叛亂領主們的護衛騎士,全都是一觸即潰。實力的絶對差距,讓任何頑抗的企圖,都最終演變為愚蠢的自殺行徑。

    二十多名榮耀騎士啊!

    這一刻,貴族們只覺得自己的喉嚨,如同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扼住一般,為之窒息。

    如此豪華的陣容,究竟是從哪裡冒出來的?這個問題,讓他們的背心一陣一陣的發涼。許多人都用憐憫的目光看向席林。

    一直以來,所有人都以為,席林手裡的蘭里斯騎士和叛亂貴族手中的護衛騎士,已經是此刻的慕尼城中最強的武力了。這一點正是席林最大的持仗,也是他有底氣從幕後走到前台,甚至敢冒天下之大不韙的底牌。

    可無論誰也不會想到,在這方面一直被席林壓得死死的尤金,此刻翻出底牌來的時候,竟然如此強大。強大到……有點欺負人啊!

    在這二十多名榮耀騎士當中。除了艾弗里和另外兩個軍官是大家認識的之外,其他的榮耀騎士全都是生面孔!不過,他們的戰鬥力,甚至還遠超艾弗里等人。

    只要是有眼光的人都能看出,這些騎士都接受過嚴格的訓練,上過戰場,甚至百戰餘生的老兵。

    他們陣形嚴整,配合默契,進退之間章法森嚴。而他們的武技,也簡練有效,刁鑽狠辣,完全就是為殺人而生。就算是隔得遠遠的,大家也似乎能聞到他們身上那種只有鐵血沙場才能培養出來的血腥味道和殺伐氣息。

    當他們的敵人在他們的劍下倒下,鮮血飛濺,殘肢亂飛的時候,你甚至沒辦法從他們臉上找到絲毫的神情波動。從容,淡定,沉穩,就像一塊塊巨石,只不斷向前碾壓。

    那是真正的殺人不眨眼!

    這樣的騎士,壓根兒就不應該出現在盧利安。別說尤金麾下,就算是阿道夫大公麾下最強大的巴伐利亞騎士團裡,又能找出幾個來?

    可是,他們就出現在了這裡。正向著席林,一路殺來!

    這不是噩夢。這是席林的悲哀!

    和羅伊擊敗凱文一樣,尤金將軍選擇的。同樣是在蘭里斯人最強大最有自信的地方,予以毀滅性的打擊,如果說,之前的羅伊,是抽了蘭里斯家族一記耳光的話,那麼,這一次,就是一把橫在席林脖子上的要命的刀。

    無怪大家背心發涼。

    只要一看到尤金那沉穩惇厚的臉。只要一想到他隱藏這麼強大力量的隱忍和毒辣,只要一把自己代入席林的位置,大家就感覺如同被冰水浸透了一般。

    太狠了!

    此刻,席林的臉色已經變得蒼白無比。他那雙充滿了自信和野心的眼睛,現在也只是茫然無神。他做夢也沒想到,原本應該關在香農莊園地窖裡的尤金,會出現在軍營中。更沒有想到。尤金的手裡還掌握著如此強大的力量。

    “這不可能!”席林失魂落魄的道。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叛亂貴族一片混亂。

    老瓊斯伯爵驚恐萬狀。布魯諾的父親華爾特伯爵面白如紙。魯伯特等一干子爵男爵只覺得雙腳發軟,似乎連站也站不穩了。而娜塔莎,更是眼神絶望,整個人看起來全無一絲生氣。

    他們走的是一條不歸路。

    一旦席林被擊敗,一旦尤金控制住慕尼城,他們這些背叛者沒有一個會有好下場。囚禁。剝奪爵位和領地,抄家,發配,問絞……等待他們的,就是這些讓他們為之膽寒的字眼!他們的所有一切。都將灰飛煙滅!

    這就是貴族的規則。榮華富貴的背後,是他們必須承擔的責任。背叛自己所效忠的領主。在任何一個地方都是無法寬恕的罪行。如果他們在這場爭鬥中勝利了還好。若是失敗,他們就算想在貧民窟裡當個普通賤民都是奢望!

    可是,哪裡去找勝利?!

    對面疾馳而來的,可是超過二十名榮耀騎士和近百名公正騎士啊!

    在這種壓倒性的力量之下,任何的陰謀詭計都是如此拙劣,如此可笑。只需要幾分鐘,自己這些人,就會被那滾滾鐵流所淹沒!

    “大人!”娜塔莎驚恐的道,“我們現在怎麼辦?”

    “尤金!”終於回過神來的席林並沒有回答娜塔莎,而是從牙縫裡吐出了這個名字!

    怎麼辦?

    事到如今,除了拚死一搏,還能怎麼辦?

    席林回過頭,把陰狠的目光,對準了正擊掌相慶的卡津斯伯爵和他身邊那些忠於阿道夫的貴族。

    “卡津斯伯爵要糟。”聖女殿人群那邊,領頭女使半眯著眼睛,低聲道。

    “為什麼?”另一位女使問道。

    領頭女使道:“我看席林,恐怕還沒有死心。他要做最後一搏!”

    “不死心?”三位女使當中,最年輕的一個撇撇嘴道,“原本我以為,他會讓咱們看一場好戲呢。沒想到,好戲是好戲,不過是別人唱的。他這個主角倒成了配角。還是被蹂躪的那種。實力差那麼多,他還不死心?”

    “當然,”領頭女使道:“一來,蘭里斯家族這些年飛速擴張,天才輩出,已經問鼎天下第一家族。一向飛揚跋扈。怎麼可能甘心吃這樣的虧?二來,我看席林這人,心智極為堅韌。不到最後,他絶對不會放棄。”

    “可尤金將軍的實力,遠超他手下的這幫人啊。”那年輕女使道,“人家可是有兩個大光明騎士和二十多個榮耀騎士呢。”

    “可你別忘了,戴納是三星大光明騎士!實力比起尤金身旁的那兩位光明騎士都要強!”另一位女使插嘴道,“這種級別的較量,高出一星,就是天和地的差距!如果擊敗那兩個大光明騎士,他們就能在戰鬥力上和對方扯平!”

    “說得對,”領頭女使道,“所以我說,席林要最後一搏!當然,他也不會硬拚。只要拿下卡津斯伯爵和這些忠於阿道夫的領主,把刀架在他們的脖子上,再加上已經投靠他的這些領主,這慕尼城就還在他的控制下。就是尤金,也只能投鼠忌器……”

    “這傢伙……”年輕女使感嘆一聲,轉頭向席林看去。如果是自己的話。吃了對方這樣的算計,受了這樣的打擊。只怕早就心灰意冷了。可這席林,居然還想著最後一搏。

    她真不知道該說席林是堅忍不拔,還是冥頑不靈。這樣的傢伙,想讓他自己承認失敗,根本是一件不可能的事情吧?

    說話間,席林那邊已經動手了。這一次,用不著席林下令催促,以戴納領頭的騎士們。就已經向著卡津斯等人衝了上去!

    必須拿下他們!

    奪權已經失敗,想要轉敗為勝,這是最後的機會。況且,就算贏不了,至少有這些貴族做護身符,還能全身而退!

    如果說,剛才是勝券在握。現在就是性命攸關。這一次,蘭里斯騎士們的攻擊愈發猛烈!尤其是領頭的戴納和五名龍爪騎士,更是全力出手,招招兇狠。

    身為大光明三星騎士,戴納的實力的確強橫。在他的猛攻下,包括卡津斯身邊的四位皇家騎士在內的十幾個名騎士。攜起手來,也無力抗衡。

    砰,戴納連劍也不用,飛起一腳將一名貴族護衛踢得直摜出去,隨即大步向前。一雙毛茸茸的大手,直抓卡津斯。

    “過來!”

    “放肆!”兩名皇家護衛齊聲怒喝。手中長劍一左一右,同時劈向戴納的手臂,試圖將其逼退。

    可是,面對那鋒利的劍刃,戴納只是一聲冷哼,伸手的動作連一絲一毫也沒改變,只是在長劍劈中小臂的瞬間,猛的升起了兩個戰環。

    長劍劈在戴納的小臂上,就如同劈在了鋼鐵上一般。而隨著戴納的戰環一震,兩位皇家騎士手中的長劍,竟然脫手而飛。

    雖然實力相差懸殊,不過,皇家騎士們依然奮勇抵擋。前面兩人受挫,並不畏懼,而是同聲厲喝,各自出招疾攻。同時,後面另外兩名騎士也一同加入戰團。手中長劍,划出兩道交錯而過的雪亮劍芒,劈向戴納。

    “都給我滾!”戴納冷道,身上十六個戰環同時一震。

    只聽噼裡啪啦幾聲連響,圍攻他的騎士,全都被戰環撞得口吐鮮血,一個個被拋過人群頭頂,直飛了出去。

    沒有人保護,卡津斯就在戴納面前!而這個時候,尤金率領的騎士,還在數十米之外!

    看著戴納向卡津斯抓去,席林鐵青的臉上再度露出一絲笑容。而聖女殿的女使們,則在心底暗自一聲驚呼。

    “席林要得手了!”

    不過,就在這時,忽然,她們的眼神一下就凝固了。

    只見席林身後的貴族群中,一名一直站在喬伊斯夫人身旁,看似她的僕從的老人,忽然睜開了半閉的眼睛。

    萬人屠,血狐珀西!

    十六個光芒璀璨的戰環,從珀西腳下飛射而出。旋轉著,托著老人的身體,一閃就到了戴納的身後。

    “天啦,大光明五星騎士!”

    “他是誰?!”

    驚呼聲中,珀西屈指,如同敲門一般,快如閃電的在猝不及防的戴納後背上敲了一下。

    只是一敲,戴納就如遭重擊。不但戰環盡散,更是張口猛的吐出一大口鮮血,整個人如同洩氣的皮球一般,頓時蔫了下去。

    這一下兔起鶻落,快疾無匹。還沒等眾人從震驚中回過神來,人群忽然一陣混亂。只見原本包圍卡津斯等人的叛軍騎士中,十幾位騎士忽然出手,砍翻了身旁的同伴,反過來將席林和一幫叛亂貴族包圍在中間。

    風雲突變!

    動手的這些騎士,全都是喬伊斯夫人的人!

    席林懵了。

    叛亂貴族們懵了。

    就連聖女殿的女使們,也都懵了。那年輕女使張口結舌,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她怎麼也沒想到,這場風暴,竟然隱藏著如此讓人背心發涼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除了約瑟夫,羅伊和尤金的接連打擊之外,在投靠席林的這些貴族當中,居然還隱藏著一位喬伊斯夫人,在最後關頭給了席林最狠,最致命的一擊!

    在愕然轉頭看向自己的席林,娜塔莎以及老瓊斯等貴族的目光注視下,面帶微笑,優雅迷人的喬伊斯夫人緩緩走出來。

    “大人,您可別瞪著我,人家害怕呢。”喬伊斯夫人的聲音,依然是那麼溫溫柔柔。

    不過,這溫柔甜美的聲音,落到席林等人的耳中,卻如同一道喪鐘。

    “這,這還立什麼威啊……都被別人玩殘了呀。”人群中,年輕女使的喃喃自語聲雖然不大,卻清晰可聞。

    席林猛的一口鮮血吐出來,仰頭就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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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十八章

    當席林倒下的時候,尤金率領的騎士也已經撲到了赫拉酒店露台下。叛亂貴族們大勢已去,一場幾乎摧毀慕尼城的風暴,就這麼落下了帷幕。

    軍中的達內爾等貴族私軍將領已經奪權去職。娜塔莎、威爾斯等一幫叛亂領主也被逮捕下獄。慕尼城和聯軍的控制權,這一次終於是真真正正完完全全的被尤金攥在手中。

    大權在握,尤金接連發佈命令。先是平定叛軍引發的騷亂,緊接着重新打散了聯軍原來的建制,將各地領主的部隊拆散,重新組合,任命了一大批新的基層軍官,並在喬伊斯夫人的協助下,立刻啟動了後軍出征的計劃。

    早晨還聚集在慕尼城上空的烏雲,到下午時分,已漸漸散去。只有廣場上還來不及清洗的血跡,述說著那一場戰鬥的驚心動魄。

    不過,這場風波的影響,並沒有就此消失,反倒隨着一只只騰空而起的信鴿和信隼,迅速向帝國各個角落擴散開來。其勢頭之快,之猛,就像一道巨大的衝擊波,橫掃整個聖索蘭帝國。

    在帝都,在各大行省,在邊境軍營,在貴族城堡,每一個收到消息的人們,都是目瞪口呆,

    席林輸了?他竟然輸了?!

    不僅如此,這位擁有榮耀騎士實力,心智堅韌的蘭裡斯家族二級管家,到最後,甚至還被活活氣得口吐鮮血,一頭暈倒!

    這匪夷所思的消息,讓大家完全不能相信。

    不過很快。一個個關於慕尼城之變的細節,就被人挖掘出來。隨着越來越多的細節。拼湊出當時的過程,整個帝國都震動了!

    消息是真的!

    在這場驚心動魄的鬥爭中,席林意外慘敗!

    先是約瑟夫偷樑換柱,讓他大搖大擺帶走溫格的企圖落空。隨後,羅伊又強勢擊敗凱文,讓這個把劍插在第一訓練營大門口,耀武揚威了十幾天的武堂天才,成了一個徹頭徹尾的笑話。

    現在人們都說。人家羅伊當時之所以躲着,不是怕,而是不屑跟他們一般見識。可誰知道,席林和凱文這兩個傢伙給臉不要臉,這下,被人家一耳光結結實實的抽在臉上,總算踏實了。

    再然後。尤金和那些高階騎士的出現,直接宣佈了席林最大底牌的作廢。

    事情到這個地步,換其他人,只怕早就已經垮了。可席林居然還能挺住,還想著最後一搏。其心智之堅韌,簡直讓人覺得恐怖。

    不過。這也只是他自取其辱罷了。

    喬伊斯夫人最後的背叛,是致命的一刀。這一刀,和之前的一系列打擊,讓席林終於明白,自己原來從頭到尾。都被人玩弄於股掌之上。

    他是蘭裡斯家族的二級管家,又是榮耀騎士。高傲自負目中無人慣了,天生心智又極其堅韌,即便是之前屢遭打擊,也面不改色,反倒愈加強勢。

    只不過,這眾目睽睽之下的一連串失利,終歸讓他倍感羞辱憤懣。這情緒一直壓抑着,等到遭受喬伊斯夫人的背棄時,終於如同火山一般爆發。

    每一個看到這裡的人,都忍不住一陣唏噓。別說席林,就算比他心智堅韌十倍,再百折不撓的人,只怕也承受不住。

    席林吐血不奇怪,他不吐血,才奇怪呢!

    而大家最感興趣的,自然不是席林這個失敗者。大家最感興趣的是,究竟是誰,設下了這個堪稱惡毒的連環陷阱!

    沒有人相信這只是巧合。也沒有人相信,這是那位名不見經傳的尤金設計的。

    如果是尤金的話,他只需要奪得慕尼城的控制權就行了,沒必要節外生枝。而這個人,則顯然是針對蘭裡斯家族來的。

    席林做什麼,他就對著做什麼。

    他的目的,就是要讓蘭裡斯家族顏面掃地!

    重要的是,他成功了。

    用那位聖女殿女使的無心之語來說,蘭裡斯人,幾乎被他玩殘了!

    據說,聖女殿在這件事之後,就直接把和蘭裡斯家族接觸的大門關上了。殿內那些傾向於蘭裡斯人的聲音,就像狂風過後的落葉般消失得無影無蹤。而一直閉門“修煉”的艾蕾希婭公主,在時隔數十天之後,再度露面。

    而艾蕾希婭公主遠在索蘭帝都的父母——愛德華一世和皇后,在當天晚飯後,破天荒的攜手到花園裡散步聊天。夫妻有說有笑,看起來,心情極佳。

    與此對應的是,蘭裡斯家族家主西澤,在聽到消息之後,靜靜坐了好幾個禱時。身上散發的寒意,讓龍堡上下,全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就連四大分支家族的族長和蘭裡斯的長老們,也不敢去打攪他。生怕引火燒身。

    而斯嘉麗郡主的母親,帝國王妃殿下,當時和幾位貴族夫人在度假莊園裡一起聚會用餐。聽到這個消息,之前還談笑風生,春風滿面的她,一張臉頓時變得鐵青。連最基本的禮儀都不顧,就丟下眾賓客,拂袖而去。

    這些,還只是這道衝擊波激起的浪花中的幾個小小碎片而已。在聖索蘭帝國,不知道有多少人夜不能寐,不知道有多少人連夜驅車奔走,商談計議。

    當然,這些都是大人物們操心的事情,政治鬥爭,利益平衡這類東西,距離普通平民百姓太遠太遠。他們接觸不到,也和他們沒太大關係。

    大家在乎的,就只是慕尼城,又恢復了平靜。就只是自家的將士,沒有讓蘭裡斯人的陰謀得逞。就只是那些讓他們津津樂道的話題。

    約瑟夫成了慕尼城最紅的主教。羅伊和凱文的那一戰,被人說了又說。那些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高階騎士。更是大家紛紛猜測的對象。

    當然,除此之外。還有很多可樂的呢。

    大夥兒聽說,就在拿下席林等人之後,聯軍新兵訓練營裡,爆發了一場毆鬥。

    不過,這一次,不是什麼三大訓練營學員之間的矛盾衝突,不是年輕氣盛的一言不合。而是上百名三大學院學員聯手,將投靠席林的家族子弟暴打了一頓。據說。就連皮埃爾,蘭奇和沃慕斯利這樣的明星學員,都親自出手了。

    同樣被痛揍一頓的,還有穆恩。

    這個東征軍的接引使,雖然仗着東征軍的身份,逃脫了逮捕下獄的命運,但在離開慕尼城的時候。他享受了全體慕尼城民眾用臭雞蛋爛番茄的歡送儀式。被砸了個鼻青臉腫。

    這件事,可是有許多人親自參與了的,每每談起,個個都是紅光滿面,口沫橫飛。似乎就自己的臭雞蛋丟的最準。

    貴族也好,平民也罷。雖然在這道衝擊波中各自的反應不同。但大家都同樣感覺到,帝國這如同失控馬車一般奔向深淵的局勢,在這一刻,忽然有了一個短暫的停滯。

    不過,人們也知道。危險還沒有完全解除。阿道夫大公依然身處重圍,一旦他兵敗身死。盧利安的局勢就會惡化。

    到時候,就算沒有蘭裡斯人在其中作祟,愛德華一世也很難度過這一關。畢竟,覬覦皇位的可不僅僅是蘭裡斯一家而已。而對下層平民來說,這意味着盧利安的淪陷,意味着家園的毀滅,意味着無數人的生離死別。

    這一刻,聖索蘭是熱鬧的,也是寂靜的。

    人們在談論慕尼城之變的同時,也繼續將緊張的目光,投向這個在血與火之中動盪的南方行省。只是,在這目光中,多了那麼一絲希望。

    “這或許,是一個轉折吧。”

    在日記中,見證了盧利安之變的皇家史官阿爾文這樣寫到。

    “在這場讓人緊張得喘不過氣來風暴停歇的時候,我的心,依舊在飛快的跳動着。我試圖讓它平靜下來,卻怎麼也做不到。”

    “我必須承認,這是我所經歷過的,最驚心動魄的一次交鋒。她或許沒有沙場的慘烈,或許沒有千軍萬馬交戰時的壯烈,但其驚險程度,一點也不亞於我在歷史書上讀到過的任何一場戰爭。”

    “身為史官,我應該中立而忠實的記錄我的所見所聞。可是,在這篇屬於我自己的日記裡,我必須說,身為聖索蘭人,當約瑟夫嘲笑席林,當那個黑頭髮的新生強勢擊敗凱文,當尤金率領索蘭騎士衝鋒的時候,我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在顫慄,都在歡呼!”

    “我一直以為,盧利安的局勢已經不可收拾。淪陷已經注定。這是歷史的洪流,沒有人可以挽回。不過,當我聽見那騎士的誓言,聽到萬千民眾齊聲高呼聖索蘭萬歲,赤手空拳和叛軍搏鬥的時候,我覺得,我似乎錯了。”

    “沒有什麼是不可能的。就像席林,當他帶著叛亂貴族走上赫拉酒店的露台,就站在距離我不到二十米遠的地方的時候,在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的眼中,他都已經勝券在握。”

    “可是,他卻輸得如此徹底。”

    “在這場風暴中,我印象最深的,就是營門開啟,那黑髮少年單槍匹馬殺出來的場景。那時候,我覺得有些悲哀,有些難過。一個身材單薄的少年,面對如此強大的敵人,他的英勇,看起來更像是可笑的不自量力。”

    “然而,我再一次說,我錯了。那個名叫羅伊的少年,用一種讓人熱血沸騰的方式,漂亮,乾脆的擊敗了看似不可能擊敗的對手。當他最後在沉默的領域中,點亮魔法的火焰時,我的心也被點亮了。我想,這是一個奇蹟,或許,也是一個啟示。”

    “我們不一定會輸掉這場戰爭。雖然現在的聖索蘭很羸弱,強敵環視。但無論未來怎樣,至少,我們應該挺起胸膛,直面一切!”

    ”此刻,我就坐在赫拉酒店的房間窗前。窗外,是寧靜的慕尼城。這一刻的她,是如此美麗祥和。這使我比以往任何時候,都相信奇蹟的存在。”

    ”我知道很艱難。但會在這裡等着。或許,這真的是一個轉折。”

    ……

    夜色中。慕尼城城南大營,燈火通明。數以千計的士兵和民夫,在緊張的忙碌着。

    一個個巨大的糧包被裝上了貨運馬車,捆成方塊的草料整整齊齊的堆積成一座座小山。

    藥品,繃帶,成捆的箭矢、長矛和被拆成零件的守城弩等武器,就像流水一般,從後營倉庫中撥發出來。隨着長龍一般的馬車,被運往前線。

    法諾軍後軍出徵了!

    沒有儀式,也沒有歡呼。每一個人都在燈火下汗流浹背的乾著活,奔忙來去。這一刻的軍營,就像一頭沉默的巨獸。但所有人,都能聽見它那強而有力的心跳聲。

    “大公處境很危險!”

    這是軍事會議開始時,珀西對聚集在房間裡的尤金。羅伊以及貴族領主們和將領們所說的第一句話。

    自從羅伊和珀西,卡列尼奇在綠塔莊園定下營救阿道夫大公的計劃之後,珀西就率領十幾名匪軍騎士,趕往了阿道夫大公被圍困的晚山郡。

    因為在此之前,匪軍斥候曾經深入前線,取得阿道夫大公被圍困具體位置的情報。因此。這一次珀西算是輕車熟路,很快,他們一隊人,就繞過了斐烈軍的封鎖線,抵達了靠近阿道夫所在的駱駝坳外的一個小山頭。

    而在那裡。他們親眼目睹了一場慘烈的戰鬥。數以萬計的斐烈軍,幾乎是夜以繼日的猛攻。雙方在群山之間的一個小平原擺下陣勢。每一天,都有成百上千的士兵在戰鬥中死去。橫七豎八的屍體,遍佈戰場的每一個角落。

    如果不是阿道夫大公背後的駱駝坳地勢易守難攻,加上麾下作為主力的巴伐利亞騎士團和海岸傭兵團的士兵作戰英勇頑強,每每給斐烈人造成大量損失,只怕早就撐不住了。

    即便如此,盧利安軍的處境,也是每況愈下。

    斐烈軍已經佔領了距離駱駝坳不到五公里的一個小山村,並且把這個地方,改造成了前進大本營。不但壘砌了高高的營牆,而且修建了一條通往群山外的簡易道路。這樣一來,大量的糧草和物資,就能源源不斷的運進來。

    而且,不善於在山地叢林中作戰的騎兵,也能夠長驅直入,直接投入到戰場中。

    而最可怕的是,原本一直在外圍的雪狼騎士團,和另一支名叫落石騎士團的金勛騎士團,在經過前期的準備之後,已經開始大量投入到對駱駝坳的進攻當中。

    這兩支騎士團的實力極其強大。雪狼騎士的座狼,可以在山地叢林中來去如風,比起以戰馬為主的巴伐利亞騎士團,有更強的機動能力。而落石騎士團中,有一支人數為一百人的重裝騎士。他們的每一次出動,都能給盧利安軍帶來慘重的損失。

    在經過被偷襲的慘敗之後,阿道夫大公現在麾下總兵力不過一萬多人。這段時間,已經減員近三分之一。就連巴伐利亞騎士團最精鋭的三十名慕尼黑騎士,現在都只剩下了十三人。損失超過一半!這在騎士團有史以來,是從未有過的。

    珀西回來的時候,並沒有來得及和阿道夫大公聯繫上。眼見大公處境危險,他留了一半的人在原地觀察,伺機和大公聯絡,自己則快馬加鞭趕了回來。剛好趕上這場風暴的尾聲,冒充喬伊斯夫人的僕人,給了席林致命一擊。

    當珀西在桌上的軍事地圖上,將自己帶回來的斐烈軍的數量,部署,部隊番號等情報標註出來的時候,房間裡,已經是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看著地圖,頭皮發麻。只有羅伊和匪軍眾騎士們,表現還好一點。珀西昨夜回來,就已經將前線局勢大概說了一下。相較於其他人,他們多少有些心理準備。

    良久,貴族領主們和軍中將領們,才回過神來。尤金眉頭深鎖,把目光投向珀西:“說吧,需要我們做什麼?”

    尤金的態度很乾脆。

    事實上,從組建這支聯軍開始,無論是法諾還是尤金,都沒有把營救阿道夫大公的指望,寄託在這支軍隊上。

    這支聯軍存在的目的。就只是為了接替慕尼城防線的守衛任務,把慕尼城衛隊這盧利安最後一支有戰鬥力的部隊解放出來。投入到前線的戰鬥之中。

    而對於法諾的計劃,尤金也很瞭解。此刻看到這份地圖,他知道,法諾想要正面突破斐烈軍的重重圍困,將阿道夫大公營救出來的機率,幾乎等於零。

    因此,面對羅伊和珀西,他毫不猶豫的問出了這句話。

    而四周的貴族領主們。對此居然也沒有絲毫詫異。

    把自己放在一個輔助的位置上,將軍事部署和指揮的主導權交給對方,對尤金來說,並不是一個困難的決定。

    別說在之前的衝突中,正是羅伊和他麾下的這些騎士拯救了盧利安,就單單說他此刻面對的珀西,論資歷和經驗。就遠遠超過了他這個默默無聞,從未獨當一面的帝國三級將軍。

    那可是血狐珀西啊!

    尤金現在還記得,剛剛在介紹這個貌不驚人的乾瘦老頭的時候,領主們那極度震驚的眼神。

    聖索蘭的名將不多,可血狐珀西,絶對是其中之一!

    雖然這個名字已經在人們的耳邊消失很久了。可直到現在,聖索蘭的軍事學院用於培養軍事指揮官的課程當中,依然有好幾個經典戰例,是血狐珀西指揮的。在帝國軍方,依然有不少將領。是他以前的部下或學生,深受他的影響。

    他狡猾。冷酷,是指揮官中的異類。如果不是他得罪人太多,又殺戮太重,以至於在他失去鬥氣之後,受到包括教廷在內的一幫道貌岸然的貴族領主的趁機打壓,以他的能力,就算手無縛雞之力,也能在帝國軍中,有一席之地。

    讓大家震驚的是,這位傳奇將軍,竟然出現在了慕尼城。

    而更讓大家難以置信的是,這個奇蹟般恢復了鬥氣,擁有大光明五星騎士實力的老人,居然也是羅伊的追隨者之一。

    當時,貴族們盯着珀西看了又看,每看一眼,對羅伊的好奇和敬畏就多一分。

    在逮捕娜塔莎等人之後,他們已經從喬伊斯夫人的口中,得知了整個事情的經過。從昨夜拿下後勤護衛隊,到奇襲香農莊園,救出尤金,再到今日內拿達內爾,外鎮席林,可以說,盧利安的局勢,完全是靠着羅伊才翻轉過來的。

    這一事實,讓大家都震驚無比。

    當然,沒有人相信,這一切都是羅伊一手策劃的。大家都本能的將其歸功於羅伊身邊的這些聲名赫赫的追隨者。

    但就是這樣,也足以讓人們為之瞠目結舌了。珀西、奧斯頓,阿爾傑農,二十多位榮耀騎士,一百多位公正騎士,數十名勇敢騎士,對了……別忘了,還有一位曾經在阿道夫大公府以追隨騎士身份出現的龍門鐵閘卡列尼奇!

    有如此顯赫而強大的追隨者,大家都不敢相信,羅伊這小子,以前居然只是一個小雜役?

    搞錯了吧?

    就算是那些頂尖豪門的子弟,又有幾個能得到卡列尼奇和珀西這種強者心甘情願的追隨?

    這樣的小雜役,簡直比老爺還闊氣。

    ………

    目光,又集中在了珀西的身上。

    而珀西,則轉頭向羅伊看去。這一幕在旁邊的貴族領主們眼中,多少有些怪異。他們知道珀西是羅伊的追隨者,一切以羅伊的意志為主。可是,在這種級別的軍事會議當中,學識,謀略和經驗才是主要的。一個少年,能起什麼作用?

    當然,有力鬥席林的珠玉在前,大家也都默契的保持了沉默。

    一來,他們想聽聽羅伊會說什麼。二來,他們已經拿定了主意。無論羅伊說出多麼幼稚的判斷,多麼不可能實施的計劃,自己也就聽著罷了,最多在其後的討論中,不露痕跡的將其拋開,另外拿一套方案出來。

    在眾人的目光中,羅伊趴在巨大的木桌上,用手肘支着上身,凝視着地圖,似乎已經看入了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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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七十九章

    地圖是尤金的地圖,而上面的標註,卻集中了前線的紅葉騎士團,第十二軍團,法諾軍以及匪軍深入敵後得到的情報,極盡詳細。

    從地圖上來看,進攻盧利安的斐烈軍,以沿海港口城市為起點,呈兩個箭頭,直插盧利安腹地。

    而這兩個箭頭,在越過晚山郡和清水郡一線之後,已經匯合到一起。右翼集團包圍晚山郡,向阿道夫大公所在的駱駝坳日夜猛攻。而左翼集團則向北突出,兵鋒直指美丁城,此刻正與法諾領銜的索蘭軍在美丁城南三十公里一線交戰。

    整個斐烈軍的形狀,看起來就像一個巨大的洋蔥,一層層包裹在一起。或者說像一道席捲盧利安腹地的巨大旋風。

    根據情報,斐烈軍在盧利安的總兵力已經達到了十萬人。其中,前線兩個攻擊集團,約為七萬人。剩下的兵力,還在陸續北上。有沿海城市作為基地,有絡繹不絶的艦隊運送兵力,斐烈佬事實上已經在盧利安站穩了腳跟。

    雖然在組建這支聯軍之後,盧利安的兵力也高達七萬。加上阿道夫大公手裡的一萬多人的話,和斐烈佬在數量上相差無幾。可是,就戰鬥力來說,索蘭軍卻只有對方的一半,甚至三分之一。

    這還是按照目前的態勢來計算。

    而一旦斐烈佬突破美丁城一線的山區,他們聞名天下的騎兵,就將如同釋放出囚籠的猛虎。戰鬥力更增長一倍以上!

    羅伊沒有學習過戰爭指揮,也沒有類似的經驗。因此,就軍事來說,他只是一個聽過一個退役的百夫小旗長一個星期課的門外漢罷了。

    而營救阿道夫大公的計劃,早在綠塔莊園的時候就已經商量好了。那是龍門鐵閘卡列尼奇和血狐珀西的共同傑作。羅伊不認為自己能拿出比這更好的方案來。

    不過。此刻看著地圖,羅伊卻覺得有什麼地方有些古怪。這種有點彆扭的感覺,在腦子裡轉了又轉,但怎麼也抓不住。

    見眾人都注視着自己,羅伊搖了搖頭,說道:“軍事指揮上的事我可插不上話。尤金將軍和各位長官,都是行家。我就不胡說八道了。珀西先生,你把我們的計劃跟大家說說吧。徵求一下尤金將軍和各位領主的意見。”

    羅伊的謙虛,讓包括卡津斯伯爵在內的貴族們,都着實鬆了一口氣。

    他們最怕的就是這小子少年得志,不知天高地厚的瞎指揮。而偏偏,現在的盧利安,有很大一部分話語權,就掌握在他的手中。別的不說。就憑他麾下的四位大光明騎士,二十多位榮耀騎士,他若要堅持什麼,還真沒人能夠反對。

    珀西點了點頭,為眾人講解計劃。

    “尤金先生,各位,大家可以看看這裡,這裡和這裡……”珀西拿起一支鵝毛筆。沾了墨水,在晚山郡和清水郡的位置。畫了三個鼎足而立的圈,說道,“這是斐烈人目前的兵力部署重點。雪林鎮,牧羊坡和夜色峽谷。”

    貴族們都圍在珀西身旁,全神貫注的聽著。

    “這三個地方,都是南北交通的要地。在這三個地方設立軍營。正是每一個指揮官都會做出的正確選擇。只要掌握住這裡,不但能夠保護南方沿海過來的後勤補給通道,而且,還能夠溝通兩個斐烈軍團之間的聯繫。不過……”

    珀西話鋒一轉,鵝毛筆尖在夜色峽谷的圈上畫了個叉。說道:“從前線法諾將軍那裡得到的情報,我們可以發現,斐烈軍在這一帶的兵力,相對薄弱。隨着前段時間,索蘭軍發動的幾次進攻,都取得了不小的戰果,我們的兵鋒,已經逼近夜色峽谷的敵軍中營。”

    尤金和眾人對視一眼,神情凝重。他們都知道,法諾的目的,就是打穿夜色峽谷,營救阿道夫大公。可從珀西口中聽來,似乎……

    “這是斐烈佬的戰術。”果然,珀西斬釘截鐵的道,“他們故意讓開這個區域,就是要誘使我們把攻擊重心,集中在這個區域,然後迫使我們在這個地方和他們決戰!”

    這個判斷,讓眾人都是一片嘩然,議論紛紛。

    “為什麼這麼說?”尤金問道,“選擇這裡決戰,對斐烈佬來說,有什麼好處嗎?”

    “首先,我們來看看這裡的地形。在以山地,河谷和丘陵為主要地形的晚山清水兩郡,夜色峽谷前面的這個喇叭形地帶,是難得的平地。而且,地勢南高北低,最利於騎兵衝鋒。單從這一點來看,斐烈佬選擇這裡作為主戰場,就一點也不奇怪……”

    這些東西,珀西和卡列尼奇已經不知道討論過多少次了,此刻聽到尤金提問,便毫不猶豫的回答道,“其次,我們來看看斐烈佬的後勤補給路線和兵力部署位置。你們看,這裡,這裡……”

    珀西說著,在牛皮地圖上,擺上了一個個推演棋子,用於進行戰鬥推演。

    他的講解,就像手術刀一般,精準無比的將看似一團亂麻的戰場態勢解剖開來。斐烈佬在哪裡駐紮着多少兵力,是騎兵還是步兵,戰鬥力如何,統帥是誰,一旦決戰爆發,這些兵力會在什麼時候,通過哪一條路投入到戰場,對戰鬥會起到怎樣的影響,都一一說明。

    半個禱時之後,隨着珀西手中的橡木棋子在地圖上不斷的移動,交換,在場貴族們的臉色,已經變得異常難看。

    大家發現,無論是地形,兵力,還是後勤補給,行軍路線,以及投入戰場的速度,斐烈佬都佔據着極大的一優勢。

    現在他們看似不慌不忙,實則已經利用阿道夫大公,張開了一個巨大的口袋。一旦在夜色峽谷形成決戰,四周的斐烈部隊就能迅速投入戰鬥。最近的一支部隊,只需要一個禱時就能投入戰鬥,而最遠的部隊。也能在兩天內抵達。

    一場雙方投入總兵力,超過十萬人的大戰役,打上三五天乃至一兩個星期也不奇怪。斐烈軍完全有足夠的時間,從容調動部隊,利用他們的兵力優勢和夜色峽谷最適合他們的騎兵發揮衝擊力的地形,將索蘭主力殲滅。

    當然。現實的戰鬥並不是兵棋,索蘭軍拚死一戰,未必就輸。可那樣的機率,實在太小了。更大的可能,是全軍盡墨。

    “尤金將軍,”一位領主憂心忡忡的道,“我認為,珀西先生的這些判斷,都很有道理。我們必須馬上通知法諾將軍才對!”

    尤金還沒回答,珀西就搖頭道:“不用!”

    “為什麼?”那領主驚奇的道。

    珀西道:“我相信,即便不用我們提醒,法諾將軍應該也很清楚這一點。但阿道夫大公的安危就維繫於此,這一仗不得不打。況且,隨着紅葉騎士團和第十二軍團已經站穩腳跟,如果能同時在左右兩翼對敵人保持壓迫的話,這一場決戰。誰贏誰輸還是未知之數……”

    “可是……”眾貴族都是面露憂色,“這太冒險了吧?”

    “是啊。明知道是敵人的陷阱,還要踏進去……”

    議論聲中,珀西平靜的道:“其實,諸位有沒有想過,斐烈佬想逼迫我們決戰,這其實也是我們營救大公的一個機會?”

    房間裡。一下就安靜下來。

    “哦?珀西先生,那你們的計劃是……”尤金問道。

    “我們的計劃並不複雜,”珀西用手指着地圖上,一個位於雪林鎮和牧羊坡之間的地方道:“這裡名叫清水澗。是清水郡和晚山郡交接的一條小河。河谷在兩山之間,四周密林環繞。沿河谷而下。就能抵達柯恩男爵的城堡。我想,對於這裡,大家應該並不陌生。”

    眾人都點了點頭,他們中的一些人,還曾經去柯恩男爵家做過客,對於那裡算是瞭解。

    斐烈軍入侵之後,晚山郡淪陷。柯恩男爵的城堡,堅守了大概一個星期,最終被敵軍攻佔。這是晚山郡的貴族領主當中最後一個被攻陷的城堡。現在,柯恩男爵堡已經是敵人的一個前進軍營。儲備着大量的糧草物資。

    “柯恩男爵城堡依山而建,易守難攻,”珀西道,“同時,因為這裡溝通南北,因此,一直是斐烈佬的重要基地。單單是這裡,就駐紮着超過三千人的兵力。”

    說到這裡,珀西停了一下,等眾人消化一下信息,才用拳頭摁住柯恩男爵城堡所在的位置,一字一頓的道:“剛才我說過,斐烈佬試圖吸引我們在夜色峽谷和他們決戰。而決戰一旦爆發,他們部署在周邊的部隊,就會陸續投入戰場……”

    珀西用手,將柯恩男爵城堡以西,靠近夜色峽谷方向的幾個棋子撥開,口中繼續道:“如果我們等他們把兵力和注意力,都抽調集中到夜色峽谷的時候,忽然以一支奇兵,奪下柯恩男爵城堡……換做你們是斐烈指揮官,你們會怎麼做?”

    “這裡的位置太重要了,對斐烈佬來說,就如同在背心上戳了一刀,不但割斷了前線兩支軍團的聯繫,而且威脅到他們的後勤補給線和退路,”尤金毫不猶豫地道,“如果我是斐烈軍指揮官,我會不惜一切代價奪回來!”

    “那麼,夜色峽谷大戰在即,四周兵力抽調一空,你會動用哪裡的兵力?”珀西凝視着尤金,追問道。滿是皺紋的乾瘦臉龐上,一雙眼睛閃爍着狡猾的光芒。

    “是……”尤金的眼睛在地圖上一掃,指着距離十五公里之外的一個斐烈軍營道,“這裡。這是清水郡的白河鎮,駐紮着斐烈佬兩千人。一旦柯恩男爵城堡受到威脅,一隻信隼或一道烽火,立刻就能通知到他們,說不定,我們還沒奪下城堡,援軍就已經到了……”

    “嗯,這是斐烈右翼軍團的波蘭山騎兵團……”珀西點了點頭道,“如果波蘭山騎兵團馳援柯恩城堡,那我們再看右翼軍團對阿道夫大公的包圍圈……”

    隨着珀西撥開代表波蘭山騎兵團的棋子,眾人眼前忽然一亮!

    波蘭山騎兵團駐紮的白河鎮,是阿道夫大公包圍圈的第二道線,同時控制着兩個區域。負責在前線吃緊的時候進行支援和側翼保護。而一旦波蘭山騎兵團被調動到柯恩男爵城堡,斐烈人的包圍圈,雖然還是嚴絲合縫。但是,在這個方向,包圍圈的強度卻薄弱了不少。波蘭山鎮西南方向,只有一支數量不足兩千的騎兵!而周邊的其他部隊。最近的都在五公里之外。

    在山區,這也就意味着,只要不戀戰,全力突破的話,阿道夫大公完全能夠得到一個時間長達半個禱時的缺口,順河谷突出重圍!

    一線生機,就這麼突現眼前。

    “好!”尤金和卡津斯伯爵同時喝采出聲!

    “珀西先生,”卡津斯伯爵眼睛放光,激動的問道。“要達成這個計劃,需要多少人?”

    “不管多少人,沒說的,”尤金大聲道,“軍中精鋭任挑任選。無論是誰,只要你看上,包括我們這些人在內,點誰給誰!”

    “我也表個態。”喬伊斯夫人儀態萬方的輕笑道,“我們麾下的騎士。都絶對聽從調遣。另外,鎧甲和武器,馬匹,由我們來提供。絶對都是最好的。”

    “對,沒錯!我們也一樣!”

    “只要能救出大公,狠狠教訓一下斐烈佬。要什麼,咱就給什麼!”

    “珀西將軍,咱們第五騎士大隊,先報個名!”

    “我們也不差!”

    領主和將領們情緒高漲,七嘴八舌。

    珀西和羅伊相視一笑。有了聯軍的支持。匪軍的計劃,可就順當多了。以前偷偷從烏合軍拉走一支隊伍的想法,自然更是提都不用提了。

    珀西沉吟了一下。

    在此之前,他和卡列尼奇把攻擊柯恩男爵城堡的人數,計劃為一千五百人。

    不過,那是只考慮在烏合軍中選人的情況下。

    而現在,既然聯軍精鋭任挑任選,那這支隊伍的規模,反而不用這麼龐大。只要能保證足夠的戰鬥力,人數越少,越有利於組織管理,也越有利於行軍途中的隱蔽性。

    “八百人!”珀西迅速估算出了一個數據,說道:“如果要一舉拿下柯恩男爵城堡,並堅守一段時間,吸引敵人的兵力,至少需要八百精鋭才行。”

    “沒問題!”尤金最後一錘定音!

    會議,在夜幕下結束。

    還沒等與會眾人散去,整個軍營,就已經因為選拔命令的下達,而一片沸騰。

    在經歷了之前的一場風暴過後,軍中忠於阿道夫大公的將士們,變得更加齊心。

    那騎士的誓言,那聖索蘭萬歲的聲音,還在這慕尼城的上空迴蕩着。大傢伙兒每每談起,都是熱血澎湃,心馳神蕩。

    哪怕是那些私軍騎士,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願意背棄騎士的準則跟隨領主作亂。這裡畢竟是他們的土地,站在背後的,也畢竟是他們的親人。相較於內部紛爭,兇殘的斐烈佬才是大敵。在自家領主叛亂失敗之後,許多私軍將士,反倒是放下了包袱。

    城中軍中,沆瀣之氣,竟是一掃而空。

    雖然短期之內,還沒人指望這支聯軍就能打什麼硬仗狠仗,但選拔命令一下達,報名之踴躍,完全超過了大家的預期。

    尤其是那些血氣方剛的三大訓練營學員,憋了一肚子火的慕尼城衛隊官兵,入營就是為了掙軍功的烏合軍亡命之徒,幾乎是把報名點都給擠爆了。

    雖然出於保密需要,上層並沒有透露這支特殊部隊的去向。但大家都從優中選優的選拔標準中,嗅到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有大光明騎士和二十多個榮耀騎士坐鎮,就連慕尼城衛隊的長騎士,都需要參加選拔,這支部隊的等級有多高,還用得着問嗎?

    大丈夫生逢亂世,想要建功立業青史留名,錯過這個機會,哭都沒地方哭去。況且,戰場上生死搏殺,身邊袍澤,自然是越強越好。強者只認同強者,沒人願意和那些見了血就兩腿哆嗦漫山遍野亂跑的同伴一起戰鬥。

    報名!

    說什麼,也要擠進這支隊伍里去!

    魔月高懸,中軍大營的統帥部會議室裡,已是人去屋空。搖曳的燭火,映照着滿是標記的地圖和凌亂的推演棋子。忽明忽暗。尤金,卡津斯伯爵,艾弗裡和喬伊斯夫人,站在小樓陽台上,凝視着燈火通明人聲鼎沸的軍營。

    夜風吹拂,此情此景。恍若隔世。

    看著那些聚集在報名點的士兵,看著那些把軍官圍的水洩不通,爭相詢問究竟的騎士們,大家很難相信,就在今天早晨,這座城市,這支聯軍,才經歷了一場驚心動魄的風暴。

    “真是難以置信啊,”看著樓下。珀西和羅伊策馬離去的背影,卡津斯伯爵感慨道,“誰會想到,這場大變的幕後操控者,會是這樣一個年輕人。和他比起來,我們真是太老了。”

    “卡津斯先生,您這話裡,可不包括我。”喬伊斯夫人輕笑道。“我還年輕呢。”

    眾人相視莞爾。

    笑了一會兒,尤金感慨道:“剛才和珀西先生聊天。他很坦率的給我交了個底。羅伊這小子的追隨者,竟然有四位大光明騎士,二十一位榮耀騎士,一百零四名公正騎士和五十名勇敢騎士……他媽的,比我這個聯軍統帥還闊氣!”

    尤金忽然冒出來的髒話,讓在場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哄笑之餘。大家也都覺得有些不可思議。這些高階騎士,個個心高氣傲,可不是那麼容易收復的。以羅伊的身份地位,就算再高十倍,能得到一位公正騎士的效忠就已經很不錯了。更何況,是如此近乎奢華的陣容。

    而且,最可惡的是這小子不顯山不露水。誰知道那迷迷糊糊人畜無害的笑容下面,隱藏的是那樣一顆七竅玲瓏的心。

    和這只小狐狸比起來,在場眾人,都覺得自己這些年白活了。

    “關於昨夜的事情,我們都知道了,”卡津斯伯爵忽然想起了什麼,問道,“但你們說,那約瑟夫是怎麼回事?難道,他也是羅伊這小子的人?”

    “不會吧?”眾人面面相覷。

    說實話,溫格和東征軍那一場戲,任何一個人都能看出是教廷和席林有默契的勾結。可誰也沒想到,約瑟夫竟然玩出了那麼一手調包計。

    雖然從他的發跡軌跡來看,正是靠着一副赤膽忠心的模樣站在前台同那些投靠蘭裡斯家族的教廷成員唱反調,才贏得了華萊士大主教的青睞,青雲直上。可這一次,大家都能看出來,這絶對不是華萊士大主教的意思。

    約瑟夫敢冒着得罪華萊士的危險自作主張,若說沒有別的原因,只怕誰也不信。

    此刻聽到卡津斯伯爵的話,大家臉上都露出一絲狐疑表情。雖然不敢相信約瑟夫這樣的教廷紅人,會和羅伊這個教廷的眼中釘有什麼關係,但在對付席林這件事情上,這兩個毫無關係的人,步調也未免太一致了吧?

    “等等……”忽然間,艾弗裡想起了一件事,神情凝重的道,“你們還記得,上次西區主教薩基冒充匪軍襲擊藍寶石旅店的事情嗎?”

    這一提醒,眾人的臉色都是一變。

    沉默中,尤金驚訝的道,“你是說……”

    “忽然之間就橫空出世,在短短幾週時間裡,剿滅慕尼城周邊所有盜匪團,來去如風,侵略如火,弄得整個地下世界人心惶惶,而後,又襲擊第五軍團運輸隊,誅殺西區主教薩基,犯下驚天大案。這匪軍……”艾弗裡苦笑道,“除了羅伊手下這幫傢伙,我實在想不出還有誰了。”

    陽台上,忽然變得很靜很靜。

    靜得每一個人,都能聽到自己越來越快的心跳聲。

    大家發現,當整個世界都在猜測慕尼城幕後之手是誰的時候,他們已經發現了一個更大的秘密。

    良久,卡津斯伯爵才艱難的嚥了口唾沫,轉頭看著羅伊離去的方向,喃喃道:“這小子,膽大妄為,無法無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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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章

    一夜過去。當太陽從東方的斷天山脈升起,慕尼城,又迎來了新的一天。

    火紅的朝霞下,城中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不同身份,不同職業的人們,又開始按照自己的軌跡奔忙來去。

    傭兵,商人,貴族,貧民——每一個人的軌跡,都在互相交錯着。

    或許只是路上馬車和行人的擦身而過,或許只是熟人間的一聲招呼,或許只是貨攤前的一次短短駐足。但正是這些交錯的軌跡,構成了這城市的繁華。

    城中氣氛,已經比昨日平穩了許多。

    手持長矛的士兵和騎馬緩行的警士,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異常扎眼。各大機構駐地、路口,也加強了崗哨。民夫和工匠們正在修理着在叛亂中損壞的公共設施和房屋,間或能看見有被逮捕的罪犯在士兵的押解下經過。

    街頭巷尾所有的話題,還是昨天的巨變。

    人們心有餘悸。事後統計,有超過四百人在這場衝突中喪生,其中大部分都是普通平民。

    這些死難者中,或多或少有自己認識的人。或親戚,或朋友,或鄰居。因此,大家談論起來,也就對叛亂者格外痛恨。

    慕尼城中央廣場西邊,【不知堂】的灰色小樓看起來毫不打眼。樓前一堵青石牆上,鑲嵌着一個巨大而陳舊的木板。木板上,密密麻麻的貼滿了各種各樣的消息佈告。

    作為普通平民瞭解帝國大事和前線信息的主要場所,一大早,這裡就和往常一樣圍滿了人。大家三五成群,議論紛紛。

    “照我說,這幫傢伙就應該馬上吊死!”

    人群中,一個滿臉絡腮鬍的中年人環顧四周聽眾,義憤填膺。

    “瞧瞧他們把咱們慕尼城給禍亂成什麼樣子。要不是尤金將軍臨危不亂,瓦解了他們的陰謀,這裡早就血流成河。別的不說。就單說咱們這些人,說不定就沒幾個能活着站在這兒!”

    “可不是嗎?”旁邊有人附和,“昨天有個叛軍士兵的長矛,都快戳我臉上了,要不是我閃的快,估計就這條命就交代了……”

    “那幫惡棍,還關着幹什麼?他們犯下的可是叛亂罪。就算有些家族的祖上對帝國有功。按律,那也是要流放到西納西里的惡狼島去的!”

    “嘿,那可比殺了他們還難受呢。”

    “流放?哼!我看還是馬上吊死的好。你們看溫格,不是差點就讓他們給跑了嗎?從這裡到西納西里足有上千公里的路,誰知道到時候會發生什麼。說不定,又有那支東征軍在半道上等着呢!”

    “哎呦。可不能這麼便宜他們!”

    “你們說那些蘭裡斯人,這回會怎麼處置?”

    “那還用說?原本他們躲在幕後操控,咱們還真拿他們沒辦法。貴族老爺的規矩,可不像咱們。有些事情就算明知道是他們做的,那也得按規矩來。可這一回,那席林不知死活,自己跳出來公然殺人作亂。那還有什麼好說的?”

    “按帝國律法。席林和那些叛亂貴族一樣,也是要問絞的。嘿,我就想,絞死他的那一天,蘭裡斯人的臉色可不知道有多難看!”

    “活該!瞧他害死了多少人?絞死他都算是輕的。依我看,就該抽筋扒皮!”

    人們說起那些叛亂貴族和席林等人,都是咬牙切齒,情緒激動。似乎恨不得現在就把這幫傢伙給絞死。誰也沒有注意到,一個穿著褐色斗篷的男子,悄然無聲的站在人群外聽了好一會兒,才轉身穿過廣場邊的小樹林,走進了一條小巷。

    進了小巷,男子的腳步陡然加快,片刻之後。他就已經在迷宮般的巷道中東拐西繞,進了一個白牆綠門的院落。

    “怎麼樣?”

    院內小屋門前,已經有三個人等在了那裡,看起來年齡都不大。兩男一女,都穿著一身緊身魔紋軟甲,背上背着一把長劍,臉上表情冷漠而自負。

    那褐色斗篷男子,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張平凡無奇的中年人的臉,說道:“除了死的十幾個人之外,席林、凱文、戴納和那些貴族領主,都關在城西的監獄裡。重兵看守。估計要不了多久,就會押送到帝都去。”

    他脫下斗篷,拍了拍灰塵,說道:“這一次,你們東支家族,可給愛德華一世送了個好禮。”

    “亞爾林先生,現在可不是你們南支龍尾幸災樂禍的時候!”站在最前面的一個高大金髮青年,顯然是三個年輕人的领頭者,聽到中年男子的話,怫然不悅,“這一次的失利,我們東支家族自然會向龍堡負責。用不着您操心。”

    金髮青年身旁,那個長相嫵媚的高挑女子冷哼道:“說的不錯!況且這次也是意外罷了。席林那個廢物,生怕我們來了搶了他的功。如果他再晚一點發動,今日也不見得會是這樣的結果。我火王劍聖門下,可從來沒失過手!”

    “這事兒也不全是咱們東支的責任吧?”另一個身材瘦小,面相陰鶩的青年接着女子的話頭道,“南支龍尾在各大城市都設有暗棋。亞爾林先生,你作為慕尼城的暗棋,在這裡生活了二十多年。這次怎麼不見你出手?”

    他說著,冷笑一聲,“說不定,以您的實力,一出手就扭轉乾坤呢。”

    “好了好了,我們也不用互相指責了。”中年男子亞爾林顯然不願意在口舌上多做糾纏,他擺擺手道:“南支只負責刺殺,只要上面沒給我任務,就算是天塌下來我也不會管。所以,這責任追究不到我的頭上。當然,慕尼城畢竟是我的地盤,席林這些廢物被俘虜,家族顏面上也不好看,我們正應該攜起手來,先把人救出來再說。”

    “救人簡單!”那金髮青年傲然道,“只要是知道了囚禁的地方,沒有誰能阻攔我們。”

    “可是,那麼多人……”亞爾林皺着眉頭。

    他是蘭裡斯家族南支家族的成員,在慕尼城中生活已經二十多年了。南支龍尾。是家族中最神秘的力量。專責刺殺。數百年來,死在龍尾刺客手中的達官貴族不知凡幾。但要說政變,救人這一類的事情,卻不是他們的專長了。

    聽出亞爾林話中的猶豫,金髮青年道:“除了席林,戴納和那幾個貴族領主之外,其他人不用管。一幫索蘭外支家族的廢物。說他們是蘭裡斯家族的騎士。都是丟人。席林回去能不能留下一條命都不知道,何況他們。”

    眼下之意,那些來自於聖索蘭帝國各大分支的家族騎士,竟然就這麼捨棄了。

    亞爾林道:“那好,到時候,我會派我的馬車運送席林出城。在這裡二十多年。我亞爾林的紋章,還是有那麼一點影響力的。城門衛兵不會檢查。”

    “檢查又怎麼樣?”那女子道,“大不了殺出去就是了。”

    亞爾林微微皺了皺眉頭。身為南支家族的刺客,低調,不引人注目是第一要素。他的行事方式,和這幾個東支龍爪家族的年輕人並不合拍。如果不是家族這次實在太丟臉了,族長西澤震怒。只怕他壓根兒就不會和這三個人合作。

    當然,他也知道,這三個都是東支家族火王劍聖門下的弟子。是家族中的後起之秀。這次到索蘭南方執行任務,順便來慕尼城配合席林。卻沒想到,他們入城的時候,席林已然一敗塗地。因此,他們的任務也就臨時更改為把席林等人帶回去。

    東支家族中,火王劍聖脾氣暴躁。高傲自負。門下弟子自然也就和他如出一轍。況且,這三人在門中子弟裡,也算是佼佼者。有這樣的傲慢,並不出奇。

    “那就這樣吧,我去安排一下……”亞爾林轉身正要離開,卻被那金髮青年叫住。

    “亞爾林先生,請稍等一下。”金髮青年道,“救出席林,只是我們任務的一半而已,家族的意思。我們還得殺個人!”

    他微微揚起下頜,森冷的道:“亞爾林先生你是南支家族的人,應該比我更清楚,家族對待敢於挑釁家族尊嚴的人,從來都只有雷霆一擊!他們死得越快,越慘,那些在旁邊看笑話的人才越能明白,得罪家族,會有什麼樣的下場!”

    “殺誰?”亞爾林皺眉道,“尤金,約瑟夫,喬伊斯侯爵夫人還是那個名叫羅伊的小子?”

    “羅伊!”那金髮青年毫不猶豫的道。

    “這小子?”亞爾林沉吟一下,說道,“要殺他倒是不難,不過,我能問一下為什麼是他嗎?”

    “因為這小子一年半之前,就已經該死了!”那女子說道,“上次,亞歷克斯大人一時失手,讓他給跑了,卻沒想到,這個該死的賤民不但不躲起來慶幸撿回了一條命,反倒一次又一次挑戰家族的底線。他若不死,家族顏面何存?”

    亞爾林點了點頭。當時,他就站在廣場上,親眼目睹了羅伊是如何擊敗凱文的。

    那已經不是一場挑戰了,而是一次蓄意的羞辱!

    現在,城中可都是議論紛紛。那些之前還在為羅伊避戰而叫罵的人們,現在都是口風一轉。

    “我就說羅伊怎麼可能怕那個狗屁凱文嘛。瞧瞧!”

    “是啊,那凱文不知天高地厚,居然敢把劍插到第一訓練營門口。真是找死!”

    “他可不知道,原來人家羅伊那不是怕他,其實是壓根兒就不屑於跟他打。他算個什麼東西?聖教武堂出來的,就很了不起嗎?這次惹火了羅伊,不照樣被揍得跟狗一樣?”

    “你們當時看見席林那臉色了沒?可真是太精采了。”

    “哈哈哈哈,說起來我就樂。還大張旗鼓的來立威呢,這臉丟得,嘖嘖……”

    這樣的話,街頭巷尾比比皆是。每每談起,慕尼城的人們總是忍不住幸災樂禍。那臉上的奚落,掩都掩飾不住。

    亞爾林每每聽著,也覺得臉上火燒火燎。若對手是一個豪門大族,那也還算了。可偏偏,家族這幾個觔斗,都栽到一個小小賤民的身上。這強烈的反差,最讓普通平民百姓喜聞樂見。一個個說起來,都是口沫橫飛。

    從一年半之前的那場守護騎士風波。到阿道夫大公府舞會上橫掃五名貴族學員,將貴為郡主的斯嘉麗貶為女奴。再到這一次,在大庭廣眾之下打得凱文毫無還手之力……

    正如女子所說,這小子不死,家族真是顏面無存。

    “既然如此,那就殺了他好了,”亞爾林道:“那場戰鬥我看了。給這小子一段時間成長起來,的確可怕。可惜他不知天高地厚。不知道這兩百多年來,像他這樣的天才,有多少隻是因為一句話,就夭折在家族的手上!”

    他說著,看看金髮青年。“你們動手還是我動手?”

    “我和你一起去。”金髮青年道。

    …………………

    …………………

    聯軍大營,一派忙碌的景象。

    法諾後軍已經出征,前段時間耽擱的後勤補給,可不是一個晚上就能夠完成的。從昨天到今天,整個軍營就像是一個巨大的機器,全速運轉起來。大批的糧草物資被裝上馬車,在全副武裝的士兵護衛下。駛出南門,運向前線。

    與此同時,軍中的整編工作也在緊鑼密鼓的進行。

    在這個時代,貴族領主們才是軍隊的實際擁有者。即便是盧利安作為一個公國,也只有慕尼城衛隊這一支常備軍隊。而巴伐利亞騎士團和海岸傭兵團,則作為僱傭軍團存在。平日裡,盧利安幾乎看不到他們的影子。

    這也就使得,無論是三大帝國皇室。還是各大公國和地區領主,在戰爭時候,都是召喚諸侯和封臣參戰。在軍制方面,除了邊軍和常備的幾個軍團騎士團之外,都相當混亂。

    這次挾一舉拿下席林之勢,尤金在聯軍中的權威,已經牢牢確立。這就使得他可以按照自己的意願。任意打造這支軍隊。

    尤金首先做的,就是將原來的部隊打散。各大貴族武裝的士兵和軍官,全都分開,重新編製。這一招。立刻就將軍隊的指揮權集中了起來。其次,他大刀闊斧的將一些不受信賴的老兵油子,或者不能勝任戰鬥的士兵,都淘汰了出去。

    一番精簡過後,現在的聯軍,從三萬多人,減少到兩萬七千人。

    中軍大營主力一萬六千人。其中包括直屬尤金的一個預備部隊兩千人,兩個步兵團八千人,一個騎兵團四千人,一個騎士團兩千人。

    騎兵團歸屬於騎士團指揮。在戰鬥的時候,輔助騎士團作戰。

    前鋒營九千人。一個騎兵營兩千人,其中包括五百騎士。一個加強步兵團五千人,另外還有兩千人的弓箭手和斥候部隊。

    後營方面。尤金則調了一千學員和一千老兵組成了新的後勤護衛隊。

    而在編製上,所有部隊都按照索蘭帝國的標準。

    步兵是百人為一小旗隊,五百人為一中旗隊,一千人為一大旗隊。兩個大旗隊為一營,兩營四千人為一團。

    騎兵是四十人為一小旗隊,兩百人為一中旗隊,四百人為一大旗隊。加上統帥軍官身邊的親衛騎兵,一千人為一營。兩營兩千人為一團。是步軍的一半。

    騎士團的編製是每十個長騎士為一小隊。每五個小隊為一中隊,長騎士五十人。每兩個中隊為一大隊,長騎士一百人。每五個大隊,為一個騎士團,長騎士五百人。

    因為每一個長騎士身邊都有一個到三五個不等的扈從騎士。因此,一個長騎士小隊的總規模,可能達到二十到五十人不等。一個五百長騎士的大型騎士團,加上扈從騎士,外圍騎士和騎兵士官,規模超過五千人。

    在戰場上,騎士作戰,通常是以小隊為單位。

    十名強大的長騎士,是長騎士戰鬥小隊的核心。其他的扈從騎士,在戰鬥的時候,都會緊緊的跟隨在他們的身旁,為其遮蔽左右,甚至在危急時刻以身相替。

    扈從騎士是長騎士的左臂右膀,是劍,也是盾。他們發誓追隨長騎士,無論是戰術配合,還是自身的鬥氣武技修煉,都完全按照長騎士的需要進行。有他們的配合,一個長騎士的戰鬥力和生存力。能提升數倍乃至數十倍!

    尤其是到了聖騎士這一階層,不同的扈從騎士擁有不同的領域。對長騎士的幫助極其巨大!

    作為聯軍中的核心戰鬥力,騎士團的建設,是尤金整編工作的重中之重。不過,這一次,其他部隊的整編都完成了,前營五百騎士和中軍兩千騎士的名單。卻遲遲定不下來。原因很簡單——因為【火蜂近衛軍】的選拔開始了。

    火蜂近衛軍這個名字是尤金起的。

    為了能從軍中選拔精鋭,又為了保密,因此,他為這支襲擊柯恩城堡的隊伍起了這樣一個名字。同時,他在下達的選拔命令中,將這支近衛軍設計為盧利安這支最後的王牌部隊。是守護盧利安火蜂紋章的最後一面盾牌。

    尤金這算是作繭自縛。

    且不說那些遠遠高於普通騎士的裝備和待遇,就單單是這樣的選拔說明,就足以搗鼓得大家熱血沸騰,摩拳擦掌。就連艾弗裡麾下的慕尼城第五長騎士大隊的長騎士們,也都一門心思想要加入到火蜂近衛軍當中。

    現在,近衛軍的選拔已經成為了軍中話題的中心。無論是前營還是中營,也無論是實力強大的騎士還是普通士兵。大傢伙兒整天談論的都是這件事兒,見了面就問選上了沒有。每一個被選中的人,都是同伴們艷羡的對象。

    第二天的下午,選拔工作終於結束了。

    雖然選拔是按照實力高低來進行,但出人意料的是,在個人實力方面,遠遠超過聯軍平均水平的三大訓練營學員,竟然齊齊落選。

    這引發了學員們的一致抗議。

    要知道。他們中實力最低的新生都是武裝騎士。二年級三年級的學員,更以勇敢騎士為多。即便這些都入不了珀西的法眼,那三大訓練營的四年級學員,加起來一共一百二十六名公正騎士,總算達標了吧?

    畢竟,就算是慕尼城衛隊的長騎士,也不過是公正騎士實力而已。

    可惜。就連蘭奇,沃慕斯利和皮埃爾這樣的明星學員,也沒有一個人入選。反倒是一些並沒有騎士實力的騎兵士官成了幸運兒。

    最終,珀西從慕尼城衛隊中抽調了二十名長騎士和他們的扈從騎士三十五人。在烏合軍中選拔了兩百人,在騎兵團中選拔了兩百多人,在各大領主的私人武裝和麾下護衛騎士中挑選了三百多人。

    這些人,加上從匪軍中抽調的一百二十人,組成了這支人數為九百二十人的火蜂近衛軍。

    珀西的理由很簡單。

    這次的任務太危險了,這些學員雖然個人實力不錯,但是,真正上了戰場,尤其是在敵後,他們的作用還比不上一個經驗豐富的普通騎兵。

    “這是輕視!”

    一石激起千層浪,整個軍營都炸了鍋。傷了自尊的學員們不依不饒,就只追問一個問題。

    “如果我們都不能入選,憑什麼羅伊那小子就在名單裡?”

    這一次,大家就跟揍昆西那幫傢伙一樣齊心。不僅是皮埃爾,沃慕斯利,夏厲和夏擎這些人,就連唐小笨和賈爾斯,格里芬,也在憤怒的叫囂。

    “羅伊這個混蛋,躲到哪裡去了?”

    “不行,什麼風頭都讓這傢伙一個人出了,咱們以後還怎麼混?”

    “那黑瘦老頭是誰?血狐珀西?沒聽說過!他和羅伊那小子是什麼關係,怎麼就選他一個人?”

    “把那小子揪出來問清楚!”

    …………………

    …………………

    艾薇關上了窗戶,隔絶了營房外學員們的吵嚷聲,然後轉頭看向盤膝坐在牆角一張青蘿絲冥想毯上的罪魁禍首。

    實驗室裡,靜悄悄的。羅伊一動不動。

    自從昨天統帥部的軍事會議結束之後,這小子就被古斯塔斯等學院教導們給提溜了回來。

    和凱文一戰,他忽然從勇敢一星提升到公正三星這一幕,不光驚呆了其他人,也把幾個老傢伙給嚇得夠嗆。生怕寶貝弟子用什麼傷身體的秘法,毀了自己的天賦。

    不過,他們明顯多慮了。

    經過艾薇仔細而權威的檢查,羅伊這小子除了大戰過後耗空鬥氣和體力的疲倦之外,全身上下沒一點問題。

    放心不下的史蒂夫,還是逼着羅伊服用了一顆六星級的暖靈丹。這種丹藥,是少有的對身體沒有毒副作用的丹藥之一,其作用,是滋養氣血,加快激烈戰鬥之後,體內源力和各項技能的恢復。尤其對透支精力有很大幫助。

    而在吃下這顆藥之後,閉目冥想修煉的羅伊,就一直不聲不響,坐到現在。

    “真煩人。幹嘛把這小子留在我這兒,難道當我是保姆嗎?”艾薇在心裡挨個兒把包括父親古斯塔斯在內的一幫老傢伙罵了一通,這才氣鼓鼓的回到實驗台前,繼續自己的實驗。

    依然是那顆靈氣丹的實驗。

    艾薇困在這顆丹藥的配方比例上,已經很長時間了。而手裡唯一的一顆完整丹藥,現在只剩下了米粒大的一丁點。連再做一次實驗的量都不夠。

    對這顆小米粒,艾薇寶貝得像自己的命一樣,每天都要看上幾十遍,聞上幾十遍,每每咬着牙下了半天決心,也不捨得用。

    “那個蒙面的藥師,怎麼一直都沒再出現了?”艾薇有些氣餒,她覺得,如果能夠再得到幾顆相同的丹藥的話,那麼,自己的研究一定能更進一步。現在,她已經分析出了這種丹藥百分之八十的組成部分,而剩下的一些,也已經有了眉目。

    當然,最重要的材料配比,還沒有多大頭緒,完成度只怕連百分之四十都不到。

    這些日子,她拉著當初買會這顆藥的藥師孚林,去了好幾次拍賣場,希望能遇見那個蒙面的藥師。可每每都是落空。

    這讓艾薇非常難受。要知道,她在這種藥上花費的時間和精力,超過了她以前的任何一次研究。要是就這麼半途而廢,實在有些不甘心。

    眼看世道越來越亂,一步步滑向更恐怖的深淵,未來,慕尼城分院的這些年輕學員,都要踏上戰場。若是能在這一段時間,通過這種毒性極小的靈氣丹,大幅提升他們的修煉速度,未來在戰場上,或許就能有更多的人活下來。

    身為學院教導,同時也是暗營成員,艾薇覺得,這就是自己的使命。這件事,她也跟父親古斯塔斯提起過。古斯塔斯對此非常重視,一直期待她的成果。可沒想到……

    嘆了口氣,艾薇覺得有些困了。接連工作了二十多個禱時,到現在,終於被睡意征服。

    在眼皮半睜半閉的時候,她迷迷糊糊的看了看羅伊,心想,這小子雖然討厭,不過,昨天他單槍匹馬殺出軍營,痛揍凱文的模樣,還真帥。

    被凱文把劍插到學院門口的惡氣,這回出得酣暢淋漓。暗營的這幫老傢伙,當時在自己身邊,臉上的褶子都笑成了花。紛紛大讚他們自己眼光如何好,教導這小子的方式方法又如何獨到,才有羅伊今天大放異彩。

    一個個口沫橫飛,得意洋洋。

    艾薇的嘴角,勾起一絲好笑的弧線。她想,自己也是羅伊的導師呢。看來,有必要在藥劑學方面,多花花心思,讓這小子也長長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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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一章

    羅伊吭哧吭哧的在一棵大樹下停了下來,彎着腰,雙手撐在膝蓋上,劇烈的喘息着。

    身前兩百米外,弓靈窈窕而矯健的身形,只在幾個圍追堵截的魔族中一閃,就已經突破了重圍。當魔族士兵們凸着眼,捂着喉嚨倒在地上的時候,弓靈已經消失在了茫茫林海之中。

    只有細微的弓弦聲,林葉的晃動聲和魔族的慘叫聲,昭示這個恐怖的叢林殺手的存在。

    羅伊一屁股坐倒在地。雖然看向弓靈的眼睛很不甘心,可是,他身體裡的鬥魔源力已經完全枯竭了,體力也跟不上了。如同風箱一般的肺部,火辣辣的疼,雙腿如同灌了鉛一般,任憑他如何拚命,也動不了一絲一毫。

    “可惡,又沒跟上。”黑髮少年嘟囔一聲,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遠處,裁決主靈那如同一棵巨樹般頂天立地的閃電,正在瘋狂的吸食着天地靈力。而同時,隨着羅伊的躺下,一道白光自地面蜿蜒而來,沒入羅伊的身體中。

    體力和源力,在瞬間恢復,羅伊一個鯉魚打挺跳起來,開始檢視自己這一輪修煉的得失。

    “雲中箭步算是掌握了,浮空步也還跟的上,就是在銜接輕風步的時候,還是有停滯。輕風步是精靈族的轉換身形和銜接來去的重要步法,這個練不好,其他的步法就很難精通。”

    “剛才弓靈是怎麼幹的?這麼大一棵樹,她怎麼一步就能繞過去?”

    “應該是在靠近的時候,先轉換步點,先踏這裡,再用輕風步接雲中箭步……哎呀,不對!再來……”

    劍靈很斧靈無聲無息的漂浮在半空,注視着這個一邊喃喃自語,一邊走來走去試驗步法的少年。

    自從裁決上一次進化之後,裁決主靈已經開闢了主靈域。在主靈域中。所有的一切,都在主靈的控制之下。包括時間。

    這也就意味着,當艾薇看見羅伊在自己的房間裡坐了整整十幾個禱時的時候,羅伊實際上,已經在裁決世界裡度過了三十多個禱時。

    在這三十多個禱時的時間中,羅伊有八個禱時,是跟着矮人在萬千魔族中戰鬥。修習驚雷斧法。有八個禱時,是跟隨劍靈行走魔城長街,學習搏命劍法和身法。而其他的十幾個禱時時間,全都是在弓靈的靈域修煉精靈步法。

    如果說斧靈是慘烈,劍靈是殘酷,那麼。弓靈就是折磨。

    原本對於從小在群山峻嶺密林雪原中生活的羅伊來說,奔跑已經是融入他骨髓中的本能。無論是狩獵還是遷徙,也無論是被魔獸追殺還是追蹤魔獸,常常一跑就是幾十上百公里。幾天幾夜,不眠不休都是家常便飯。

    再加上恢復了鬥氣天賦,又經過卡梅尼那重達三百多公斤的特製訓練服的折磨,羅伊現在的奔跑能力比起小時候何止提升十倍。自認為。就算是綠塔莊園的精靈們也跑不過自己。

    可當他跟隨弓靈修煉的時候,他才知道,自己錯的有多離譜。所有的自信,到最後都會化成眼睜睜看著弓靈背影消失的不甘和無奈。

    和那矯健的身影比起來,羅伊覺得自己就像蹣跚學步的小孩!

    這些日子以來,羅伊一共跟着弓靈跑了兩千七百一十八次。跟隨距離從五十米延伸到了三千米,學會了三種步法。

    第一個是早已經失傳的雲中箭步,這種精靈族的秘傳步法。速度極快,凌空飛射,最適合在密集人群中突進或突圍。施展開來,防不勝防,往往能取得奇效。

    第二種步法是浮空步。這種只有完成了化蝶的精靈才能修習的步法,可以踏空而行。在山地追逐的時候,單單憑這種步法。就能將大部分的追兵甩開。同時,在戰鬥的時候,也可以利用地形,出其不意的給敵人致命一擊。

    而第三種步法。是輕風步。

    顧名思義,所謂輕風步,就是能讓奔跑者,變得如同輕風一般,任意穿行。或飄,或卷,或升騰,或俯衝,或於林間輕拂,或於山谷呼嘯。在戰鬥的時候,使用這種步法可讓攻擊者的身形變得更加詭異飄忽,神鬼莫測。

    而且,這種精靈族的秘傳步法,還是各種精靈步法的重要銜接技能。

    有了輕風步的配合,無論是雲中箭步還是浮空步,都會擁有更多的變化,更多的組合,在戰鬥中的效果,也遠遠超過單一步法。

    就像剛才,跟在弓靈身後的羅伊,眼看著弓靈在幾個魔將的追逐下,筆直的撞上一棵足足需要七八個成年人才能合抱的大樹樹幹。而當這些魔將都被阻攔的時候,弓靈卻依靠輕風步和雲中箭步的銜接,只一步就繞了過去。

    看起來,就如同她直接從樹中間穿過去的一樣。奇妙無比。

    又嘗試了好幾次,羅伊似乎抓住了一點竅門。

    他如同雕塑一般站在陽光斑斕的林中草地上,整個人,慢慢的,慢慢的,變得失去了存在感。彷彿融入了這片山林,這縷清風。

    片刻之後,羅伊腳下一蹬,整個人電射而出。眨眼之間,他就來到了一棵大樹前,眼看他就要撞上去了,忽然,他的身體隨着掠過大樹的風,輕輕那麼一晃,隨即,身影如同火苗般一暗,再亮起來的時候,已經在樹後七八米之外了。

    “這小子!”斧靈和劍靈對視一眼,眼中都蘊藏着讚許。

    雖然羅伊繞過的這棵樹,只有兩人環抱粗細,難度和弓靈繞過的那棵巨樹有着天地之別。可是,那只是因為他學習的時間尚短,三種步法都只有一階水平而已。

    而弓靈剛才施展的,可是四階的輕風步和雲中箭步。效果的差距,是因為步法等級的差距,只要有足夠的時間修煉,終究能夠趕上。

    難得的是,羅伊的這份悟性。

    他就像一塊乾涸的海綿,拚命的吸收着每一滴水份。

    無論是斧靈的驚雷斧法還是劍靈的搏命劍法,也無論是卡梅尼的戰環運用還是暗營教導們傳授的各種知識,他都能用他超凡的勤奮和領悟力。化作他自己的財富。

    幾乎每一天,劍靈和斧靈都能感受到他的成長!

    見羅伊喜不自禁的站在哪兒傻樂,斧靈和劍靈相視一笑,浮現在他身旁。

    “不錯!”劍靈一向少言寡語,這次也難得的誇獎了一句。

    因為他知道,羅伊學會了這個步法,就等於在弓靈域的闖關中。又進了一大步。距離喚醒弓靈的時間,大大接近。

    而更重要的是,學會了這種步法,羅伊等於又多了一種保命的絶招。這小子太愛惹事,也太能惹事,惹上的仇家。又沒一個是吃素的。若沒點保命絶學,斧靈和劍靈還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到裁決完全開啟的那一天。

    誇了一句,還沒等羅伊假意謙虛一下,劍靈就一把抓住他的肩膀。

    “該跟我修煉了。”

    羅伊頓時就是一聲叫苦。

    要知道,主靈域開闢之後,斧靈劍靈對羅伊的訓練強度提升了十倍也不止。尤其是劍靈,最為恐怖。

    以前的長街之戰。出現在羅伊面前的只是一個和劍靈戰鬥的魔族的投影。雖然動作都一樣,但並沒有什麼力量。他只需要模仿劍靈的招式,避開要害,同時將劍送進對方的身體就行了。

    可現在,這個投影也他娘的升級了。羅伊的鬥氣有多強,這個投影的實力就有多強。只高不低。因此,哪怕是已經完整的學完了搏命劍法的所有招式,現在羅伊的“死亡”次數。也遠比當初剛剛開始的時候還高。

    那種不斷被刀刺斧砍的痛苦,可不是人受的。

    不過,羅伊的叫苦聲並沒有讓劍靈有任何的心軟,只見他的身體和羅伊的身體同時暗淡下去,眨眼間,就已經從弓靈域挪移到了劍靈域。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也不知道過了多久。當羅伊在長街上足足死了二十七次,飽受折磨,最後睜開眼的時候,已經是下午四點左右了。

    緩緩將飛速運轉的鬥魔源力。收回到小腹第一星雲的漩渦中,羅伊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這一次修煉,現實時間過去了整整十八個禱時。不過,收穫也是巨大的。

    首先是魔力方面有了大幅的增長。從八千法碼,增長到了九千五百法碼。只差一步,就能突破一萬法碼,進入到龍月魔導士二星等級。其次,在鬥氣修煉方面,道理決越發的嫻熟,原本封閉的小周天,也隱隱有了鬆動的跡象。

    羅伊伸了個懶腰,活動了一下僵直的身體。全身骨骼,爆發出一陣炸豆般的聲響。這是源力運行滋養身體的結果。現在,他的身體強度,比起之前又提高了不少。就算是不激發鬥氣戰環,光憑身體強度,也能和三級魔獸一爭高下!

    羅伊咂了咂嘴,有些意猶未盡。

    在和凱文的一戰,他之所以選擇以怒戰士之歌來激發潛力,有兩方面的原因。除了一方面是要給蘭裡斯人一記響亮的耳光之外,另一方面,也是因為這種戰鬥方式能夠大幅度的消耗他的鬥魔源力,從而達到破而後立的效果。

    這也是羅伊一直以來堅持的修煉方式。入營時和項鋒的一戰,就曾經讓他在山窮水盡的時候,嘗到了甜頭。而其後,卡梅尼的教導,更是把破而後立發揮到了極致。穿著他的特製訓練服,羅伊每天都會把源力消耗一空。

    而每一次從廢墟中新生的源力,都比以前更堅韌,更強大。

    這一次,羅伊早感覺自己快要突破了。在裁決世界中以及現實戰鬥中的領悟,加上這段時間的積累,就像漸漸快要漫過堤壩的洪水,大有突破阻礙,一瀉千里之勢。可沒想到,在經過了十幾個禱時的苦修之後,還是差了那麼一點。

    怎麼辦呢?是先等等,順其自然,還是一鼓作氣?

    羅伊的視線在房間裡游移着。

    他看見,房間中央巨大的實驗桌前,燭光搖曳。艾薇已經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羅伊嘴角勾起一絲笑容,仔細的打量着艾薇的眉眼和鼻子。

    這種艾薇完全不設防的機會可不常見。平日裡,只要兩人目光一碰,艾薇就凶巴巴的瞪起眼。而羅伊,也不想惹什麼不必要的麻煩。而現在……羅伊覺得,艾薇睡着的模樣,比平常的她更多了一分可愛,也更漂亮。

    或許是天氣熱的原因,她的鼻尖,密密的沁出了一些細細的汗珠。臉頰潮紅,壓在手臂上的臉蛋微微有些變形,牽扯着向兩側有一絲如同微笑一般弧度的嘴唇,微微撅起。看起來鮮紅而柔軟,有一種致命的誘惑力。

    “凶女人!怎麼不凶了?老爺狠狠教訓你一下!”羅伊一時頑心大起,衝著艾薇惡形惡狀卻寂然無聲的大罵一通。又揮拳揮手,扯耳朵,捏鼻子,掐脖子,抽耳光……“打”了個痛快。

    不過,就在他玩夠了,目光掠過艾薇。隨意掃向她身前巨大的木桌時,忽然在那讓人眼花繚亂的煉藥工具和材料上停住了。

    風行豹的內核,藍色星光草……這些熟悉的材料,再加上艾薇身前那顆只剩下一丁點的靈氣丹,讓羅伊眼睛忽然一亮。

    靈氣丹!自己怎麼把這個給忘了?!

    羅伊一拍腦門。他自己知道自己的情況。之前,史蒂夫給他的那顆暖靈丹,雖然對透支體力精力有很大的好處,但對修煉並沒有多大的幫助。而在自己小周天關卡已經搖搖欲墜的時候。用一顆靈氣丹輔助的話,突破絶對不是問題!

    在戰鬥職業的等級上,龍月魔導士對應的騎士等級,是公正騎士。都是三階職業。

    之所以如此劃分,是因為經過騎士殿和魔山法神殿的大學士們研究,這兩者在戰鬥力,以及力量儲備方面。有着相似之處。也就是說,如果將一個龍月魔導士的魔力,轉化成騎士的源力的話,那麼。這個魔導士等同於一位公正騎士。反之也是一樣。

    而不同的,就只是兩種職業對於天地靈力的不同利用方式而已。一個是靠精神力和魔力,來激發元素陣,從而呼風喚雨。而另一個,則是靠強健的身體和源力,來操控戰環,從而引發天地靈力形成力量增幅。在具體的戰鬥中,兩者展現出來的戰鬥力,也有很大的區別。

    而羅伊的特殊之處,就在於他的魔力和鬥氣源力,本為一體。可以隨時互相轉換。這種被他稱為鬥魔源力的力量儲備,早就超過了勇敢騎士,達到了公正騎士的水平。唯一制約他實力提升的,就只是沒有開啟的小周天罷了。

    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羅伊現在就是有力氣,但使不出來!

    如果沒有學習矮人的怒戰士之歌的話,羅伊的魔法和鬥氣恐怕會在很長的一段時間內,保持一高一低的落差。

    但自從學習了這種矮人族的秘傳絶學之後,羅伊終於找到了一條快速開啟小周天的捷徑!

    就像老話說的那樣,城堡總是從內部攻破。

    羅伊每一次怒化之後,強行開啟小周天的經脈之中,都會殘留部分鬥魔源力。這些力量,就如同被攻擊的城市中的內應一般,雖然看似數量少,不起眼,卻能在關鍵時刻發揮關鍵的作用。裡應外合,突破小周天。

    自從上一次在暗營幻塔中嘗到了怒戰士之歌的甜頭,突破到勇敢一星之後,羅伊一直都有意識的在積累鬥魔源力,準備一舉沖關。而這一次,他的魔力已經提升到了九千五百法碼,眼看就突破到一萬法碼,晉陞為二星魔導士。

    一旦鬥魔源力達到二星魔導士的水平,那衝破小周天,完全就是水到渠成。而且,羅伊相信,就像自己之前的越星提升一樣,在雄厚的鬥魔源力的儲備下,一次突破兩三個小周天,提升兩到三星實力,都不是問題!

    想到這裡,羅伊再不遲疑。

    對他來說,每一天都在和時間賽跑。只要有一絲提升實力的機會,他就會不遺餘力。哪怕只多爭取一秒鐘,那說不定也決定着他有沒有資格,站在一年之後的帝都比武場上!

    仔細打量桌上的材料,羅伊不禁有一種把艾薇真正揍一頓的想法。

    他一眼就認出,艾薇面前的那顆殘藥,正是自己當初在拍賣行裡賣給孚林的那一顆。而從艾薇面前的這些東西來看,她顯然是在分析這顆藥的成份,希望能夠複製出來。

    讓羅伊憤怒的是——這女人簡直太敗家了!

    風行豹的魔核,作為這種靈氣丹的主藥,毫無疑問是被艾薇第一個分析出來的。而如此珍貴的材料,這女人為了實驗,居然配上一些實施而非的材料,報廢了好幾十顆。

    看著這些堆積在旁邊廢品盤裡的魔核,羅伊就心疼得直哆嗦。如果這些魔核給自己煉製靈氣丹,那得煉多少出來啊?

    除了風行豹的魔核之外,還有更珍貴的藍色星光草。這種草,就是羅伊在絶境中,也只採集了一丁點。上次煉藥的時候,就已經用得七七八八了。可艾薇浪費的,都比自己多!

    眼見艾薇在旁邊睡得香,桌上的材料堆積如山,羅伊頓時按捺不住。

    與其讓這女人浪費,還不如自己煉呢。

    說幹就幹,羅伊從空間戒指裡拿出了煉靈盤,選了幾種輔料,又在桌上的材料堆裡,選了風行豹的魔核,尾骨和六階魔獸多臂螳螂的背翼,再加上藍色星光草,開始了煉製。

    奧斯汀的配方以及丹藥的煉製程序,火候掌握,早就已經爛熟於心,因此,這一次煉製,羅伊算是輕車熟路。

    將風行豹的魔核,放進煉靈盤中,開始煉化。羅伊小心翼翼的掌握著煉靈盤的火力,全神貫注。

    不過,他並不知道,幾乎就在他開始煉製的同一時間,艾薇聳了聳鼻子,睜開了眼睛。

    羅伊?艾薇的眼神一開始還有些惺忪,不過很快,當她的目光落在羅伊面前的煉靈盤上的時候,眼中的困惑和睡意,全都不翼而飛。

    自己看見了什麼?羅伊這小子,居然在練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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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二章

    艾薇的眼睛越睜越大。

    藥師這個職業,可不是隨便哪個人都能當的。

    一個合格的藥師,不但要學習浩如煙海的各種材料,瞭解每一種材料的藥性,而且要背誦數以千計的配方,藥性衝突以及各種公式。尤其是對火候的掌握,要求極其嚴格。沒有長時間的積累,根本不可能做好。

    可她怎麼也沒想到,就在她剛剛還打算讓羅伊學習一下基礎藥劑學的時候,這傢伙,居然在用煉靈盤煉製五級的風行豹魔核丹藥的!

    而且,那魔核,還明顯是從自己的材料裡偷的!

    原本按照艾薇的脾氣,早就一巴掌拍過去了。不過,當她看了羅伊的煉製手法之後,已經到了喉嚨的話卻被生生吞了回去。

    艾薇凝神屏息的看著。

    只見羅伊手心上,一團赤紅的火焰在跳動着。火焰包裹了風行豹的魔核。一點點不穩定的風元素,從風行豹的魔核中被煉出來,化作一朵朵爆開的火花。片刻之後,這顆風行豹魔核的表面,就變成了一種如絲般滑膩的純青色。

    這元素控制手法之嫻熟,之精確,艾薇自嘆弗如!

    很顯然,羅伊這小子並不是第一次幹這種事情了。但問題是——這小子是什麼時候學會的?要知道,在暗營教導們的概念中,這小子主修的非戰鬥力技能是魔紋啊。藥師這種職業,跟魔紋師完全是風馬牛不相及!

    誰教他的?

    艾薇越來越驚訝了。更讓她好奇的是,羅伊究竟在煉什麼藥?

    只見在剔除了魔核的不穩定元素之後,羅伊飛快的在煉靈盤中,投下了藍色星光草等其他材料。整個過程如同行雲流水。沒有新手的猶豫和遲疑,有的只是從容不迫的穩定。每一種材料的煉化以及藥性的融合,都是恰到好處。

    這是……艾薇又差點驚呼出聲。

    如果說,一開始他還不知道羅伊用風行豹的魔核煉製的是什麼丹藥的話,那麼。隨着這些材料的加入,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是靈氣丹!就是自己一直都在研究的那種靈氣丹!

    風行豹的魔核作為主要材料,加上藍色星光草,只憑這兩樣材料,就絶對不會錯。那是自己通過幾百次實驗得出來的結果。這兩樣材料在靈氣丹的成份中,占了很大的比重,如果連這個都分析錯了。那自己這個八級大藥師,也就白當了!

    羅伊!那個把藥賣給孚林的神秘少年藥師,竟然就是羅伊!

    一想到孚林對那個戴着面具的藥師的描述,在看看眼前的羅伊和他手裡的煉靈盤,艾薇就完全可以肯定自己的猜測沒錯!

    艾薇的心越跳越快。那神秘的靈氣丹,就要在自己眼前解密了!

    她如痴如醉的看著羅伊手中的煉靈盤。而眼前出現的一切。也沒有讓她失望。羅伊每投下一種材料,都如同打開了她心頭的一把鎖。煉製過程的火候掌握,更是清晰明白,每一次,都讓她不禁暗自歡呼,原來是這樣!

    對啊,我怎麼沒想到。正應該是這樣啊!

    研究中的所有疑問,現在都隨着羅伊的煉製一一解開。

    不知道什麼時候,艾薇的目光,已經離開了煉靈盤,落到羅伊的臉上。羅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煉靈盤上。他目光專注,嘴唇微微抿着,臉上慣有的迷糊表情,已經一掃而空。看起來有一種認真的男人的魅力。

    這個該死的傢伙!他究竟還有多少秘密?

    艾薇都要抓狂了。自己老爹。怎麼招了這麼個怪物進來?!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忽然,隨着一道光芒從煉靈盤上升起,十三顆靈氣丹,驟然成型!

    “成了!”羅伊喜悅的一聲輕呼。

    出聲過後,他才反應過來,警惕的向艾薇所在的方向看去。

    視線中,艾薇依舊熟睡着。也不知道夢到了什麼,長長的眼睫毛在輕輕的抖動着,呼吸顯得有些急促,似乎隨時都會醒過來。

    羅伊趕緊清點靈氣丹。這次煉製。比之前那一次還多了兩顆。而且,有九顆都是上品。如果送到拍賣場的話,即便是沒有斯嘉麗這樣的冤大頭,拍上五十萬金路郎也絶對沒有問題。

    藥師,真的是一個富有的職業啊。羅伊咂咂嘴。他知道,艾薇之所以能有這麼多材料供她揮霍,並古斯塔斯以權謀私用暗營的資源來支持她。恰恰相反,聽史蒂夫說,暗營的運作資金,有很大一部分都來源於她和威廉姆斯。

    這樣一想,羅伊覺得有些過意不去。開始覺得這女人胡亂浪費材料,讓人肉疼。加上自己需要靈氣丹突破,一時興起才拿了桌上的材料來煉製。可現在冷靜下來想想,一顆五階風行豹魔核,加上藍色星光草,也需要很大一筆錢了。

    這點錢,或許對艾薇來說算不上什麼,可那畢竟不是自己隨便拿人家東西的理由。

    況且,雖然接觸的時間不長,但羅伊對艾薇還算有一些瞭解。

    艾薇從小沒有母親,跟隨父親古斯塔斯長大。而古斯塔斯這老傢伙,用史蒂夫等人的話來說,雖然是一個稱職的院長,但絶對不是一個稱職的父親。

    艾薇從五六歲開始,就學會自己照顧自己。洗衣做飯,打理家中的大小事務。有時候,還要照顧廢寢忘食只知道做實驗的父親。

    而那個時候,古斯塔斯常常因為做實驗弄得渾身是傷,有一次,還因為魔法材料衝突引發的濃煙中了毒,差點一命嗚呼。因此,身為一位大賢者的女兒,艾薇不但沒有享受到榮華富貴,甚至連自己的成長之路,也因此改變。

    為了照顧不着調的父親,為了有力氣把他扛回家,擁有魔法和鬥氣雙重天賦的艾薇,放棄了身體單薄,需要花費大量時間冥想的魔法師,選擇了騎士作為自己的戰鬥職業。而成為藥師,也多半是因為小時候為父親療傷的那段經歷!

    很難想像。這個清瘦嬌弱,看起來楚楚可憐的女孩,竟然早在二十二歲的時候,就已經晉陞到了公正騎士。更讓人難以相信的是,她在年僅二十八歲的時候,就已經成為了盧利安最年輕的七級大藥師!

    她原本有機會過遠比現在富貴百倍的生活。

    可是,為了父親。她卻心甘情願的呆在暗營當中,就連暗營需要資金運轉,也是她日復一日的煉製丹藥去賣。古斯塔斯創立暗營,沒花過學院的一分錢。所有學員的學費和總營的撥款,都全部用到了學員的身上。

    這也是為什麼,暗營教導們把艾薇視為寶貝的原因。

    他們看著她長大。看著她從一個嬌弱的小女孩,變成現在這個彪悍潑辣的艾薇。每一個人都是看在眼裡,疼在心裡。

    在這些日子的接觸中,羅伊發現,艾薇是典型的面冷心熱。別看她對自己老是一副不理不睬,甚至凶巴巴的模樣,可羅伊知道。自己上次在暗營中和奎克教導發生誤會受傷之後,就是艾薇一直在治療和照顧自己。

    現在想起來,羅伊還挺懷念自己和那只浣熊一起被她逼着喝藥的日子。那些藥,不光每一種材料都非常珍貴,而且,不知道耗費了艾薇多少時間和精力才熬製出來。

    這樣的一個女人,羅伊相信,就算是她研究自己的這顆靈氣丹。也絶對不是為了她自己。

    和古斯塔斯一樣,她早就把第一訓練營當成了自己的家。

    如果靈氣丹煉製出來,她所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以此獲取什麼利益,而肯定是用在訓練營學員的實力提升上。

    羅伊覺得,自己或許也應該為此做些什麼。

    爺爺威廉曾經說過,有多大的能力。就要承擔多大的責任。以前,生活在人類世界之外,如同野人一般的羅伊,對此沒有什麼概念。可是。在經歷了波拉貝爾之變,在親眼見到布萊恩男爵為了掩護平民而犧牲之後,他已經知道,責任是什麼。

    羅伊在艾薇面前,放下了十一顆靈氣丹。剩下兩顆,用於這次提升,已經足夠了。

    放下靈氣丹,羅伊又有些猶豫。他覺得,如果給丹藥,讓艾薇去研究,不但浪費時間,而且,她也不一定能夠研製出來。還不如寫配方給她。

    這樣一想,羅伊又下意識的把靈氣丹拿了起來。

    不過,剛拿回來,他就啞然失笑。反正自己現在也用不着,既然是艾薇的材料煉製的,倒不如把配方和丹藥都一起給她。

    羅伊又把丹藥放下。

    剛放下,他忽然想起,自己身邊好幾個朋友,現在都需要這種丹藥。比如唐小笨,比如妮可小隊的一幫人,比如賈爾斯和格里芬。對了,還有麥芽兒。她現在也已經快突破到勇敢騎士了。

    羅伊數着艾薇面前的丹藥,又想拿幾顆回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一雙明亮的大眼睛,正一眨不眨的盯着自己。

    “你到底是給我呢,還是不給我?”艾薇沒好氣的問。

    羅伊嚇了一跳,隨即眨巴眨巴眼睛,裝出一臉迷糊。

    “好了,少跟我裝糊塗,你剛才煉藥的時候,我全都看見了,”艾薇二話不說,拿出一個水晶瓶,把桌子上的靈氣丹全都掃了進去,然後塞給羅伊,“雖然用的是我的材料,不過東西是你自己煉的,你還是拿去吧。”

    被艾薇一口戳穿,又見她把靈氣丹全都給自己,羅伊有些意想不到,也有些不好意思,吶吶道:“我看你在研究這種靈氣丹,所以……要不,我把配方寫給你好了。”

    “真沒想到,坑了斯嘉麗一百萬的神秘藥師,竟然就是你。”艾薇上上下下的打量着羅伊,揚眉道,“還有什麼是你不會的?”

    問這話的時候,艾薇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怪物。

    不過,如果她知道羅伊從小生活的環境以及威廉對他的培養,她就不會問這樣的話了。對羅伊來說,學習各種各樣稀奇古怪的知識和技能,就像守財奴會攥住自己看見的每一個銅撒尼一樣,那是一種源自於不斷出現的危機感的本能。

    “一百萬金路郎啊,”不用羅伊回答。艾薇自顧自的感慨道,“你還真黑。”說著,她好奇的問道:“你剛才說,把配方給我?”

    羅伊乖乖的點了點頭,顯得份外靦腆。

    “為什麼?”艾薇咬着嘴唇道。

    “我覺得,這個配方給你,用處肯定比留在我這裡大。”羅伊道。

    “算你還有點良心。”艾薇哼哼道。

    房間一時沉默下來。不過,兩人之間的距離,卻似乎拉近了許多。

    這算是艾薇和羅伊之間的第一次正常交流。平日裡,兩人可說不了這麼多話。

    對於羅伊來說,艾薇就是一個記仇的小氣女人。就因為自己在暗營的時候,因為研究魔紋法陣。而壞了她的實驗,因此,她一直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

    而艾薇對羅伊,更多的是嫉妒。

    自己從小到大,可沒受過父親古斯塔斯對羅伊的這般重視。這小子一進暗營,就成了寶貝了。每一個人都在圍着他轉。

    兩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都是一笑。

    一張珍貴而慷慨送出的配方,一個原本誰也不知道的秘密,讓彼此之間,忽然就多了一份瞭解,一份屬於朋友之間才可能產生的信任。

    “配方就不必了,”艾薇微微一笑,“不過,剛才你的煉製過程。我都看見了,有空的話,你幫我指導一下,看看我煉的對不對。放心吧,如果你不願意別人知道,我會為你保密的。就連我爸爸,我也不告訴他。”

    “好!”羅伊爽快的點點頭。

    “沒想到。你居然也是一位藥師,”說著,艾薇站起身來,伸了個懶腰:“你接着忙你的。我真的得去睡了。晚安。”

    看著窗外還沒有落山的夕陽。羅伊笑道:“晚安。”

    目送艾薇進了臥室,羅伊重新坐下來,服下一顆靈氣丹,閉上眼睛,很快就進入了冥想狀態。

    感知向着四面八方蔓延出去。觸動無所不在的天地靈力。

    慕尼城繁華而喧囂。人類,動物,還有堅實的土地,城外的山川河流,乃至一草一木,都在生命的歷程中散發着靈氣。這些靈氣彙集到一起,隨着感知而波動,漸漸的形成了一波一波的大潮,向着中心的羅伊湧來。

    識海中,裁決主靈發出了一陣歡欣的情緒。那巨樹般的閃電主體,筆直的刺向天空,將洶湧而來的天地靈力大潮,化作一個巨大的漩渦,迅速吸收。而其中一部分靈氣,則經過它的過濾,不斷的沖刷着羅伊的精神力。

    在這一波波衝擊中,靈氣丹開始溶解。一縷縷靈力隨着道理決的運行,遊走全身。壯大氣血,強健肌肉骨骼。一個大周天之後,它們便匯入小腹第一星雲的源力漩渦中,一部分化為源力,另一些則繼續開始第二個周天的運行。

    天地靈氣需要通過功法的運轉和冥想,才能轉化為源力和魔力。而靈氣丹的靈力卻是從靈氣充沛的各材料中提煉出來的。這種靈力雖然比不上天地靈力的浩大磅礴,卻足夠精純。加之它融解於血液中,遠比外來的靈氣更容易吸收轉化。

    十個大周天之後,羅伊眼皮一顫。

    靈氣丹的靈力太充沛了。僅僅十個周天,小腹中的第一星雲就已經壯大到了一個極致。而靈力丹的藥力,還在持續發揮。這種精純的力量,不斷的洗刷着他的肌肉骨骼,不斷的轉化成源力,加入到源力漩渦之中。

    源力漩渦在瘋狂旋轉。就像一條洶湧的瀑布沖刷着水車。瀑布水量越大,流速越快,水車就轉得越快。

    不過,這並不是羅伊需要的。

    羅伊小心的用體內元素,包裹着靈氣丹的藥力。

    丹藥的藥力揮發極快,很難完全吸收,是用丹藥輔助修煉中僅次於其毒性的一大弊端。

    不過,羅伊因為有體內元素的幫助,完全可以將藥力包裹起來,按照自己的意願釋放。這也就使得,整整一顆靈力丹的藥力,都會被他一滴不剩的全部吸收。同時,他也可以用這種方式,調整自己源力增長的速度。

    羅伊知道。到了這個地步,哪怕眼看著突破就在眼前,也不能有絲毫的心急。無論是魔法還是鬥氣,修煉中都講究水到渠成。必須先有足夠的積累之後,才能沖關突破。沖關的時候,越平穩,越輕描淡寫就越好。

    只有這樣開闢的小周天。才沒有任何的損傷,同時,也能更快的和大周天融合到一起。

    羅伊沉下心來,認真修煉。

    普通魔法師的魔力,存在於識海之中。那是通過天地靈力和精神力的結合而產生的。識海越大,魔力就越深厚。

    而普通騎士的鬥氣源力。則存在於體內的源力星雲之中。一般的低階騎士,只有位於小腹的第一星雲。只有到了公正騎士,才能夠開闢位於胸口的第二星雲。

    不過,公正騎士的第二星雲,還稱不上真正的第二星雲。

    在這一階段,騎士體內只是會因為小周天的擴張,而開闢出一個足夠容納源力的空間。這個空間雖然能夠儲存源力。支持更多的戰環,但自身並不具備運轉的能力。只有到了榮耀騎士階段,才能夠完全形成和第一星雲一樣的源力星雲。

    到那個時候,小腹和胸口的兩個星雲一上一下,一正一反,源力有兩個起點,兩個終點,互相對流。修煉速度快了何止十倍!同時。在戰鬥中,源力的運行速度更快,鬥氣轉化的速度也更快,瞬間釋放的力量更強。

    如果有高階鬥技的配合的話,一名榮耀騎士的戰鬥力,堪用恐怖來形容!普通武裝騎士和勇敢騎士,就算百人圍攻。也傷不了一位榮耀騎士分毫!

    這也是為什麼,當年在波拉貝爾,一個亞歷克斯,就擊退了數以百計的斐烈追兵。為什麼在慕尼城之變中。僅僅擁有一個大光明騎士和五六個榮耀騎士的陣容,席林就有底氣公然站到前台,發動這場叛亂的原因!

    不過,羅伊的情況和一般的騎士都不一樣。

    鬥氣和魔力二位一體,意味着他的識海和小腹的源力星雲,天生就是兩個儲備空間!

    一方面,天地靈氣通過冥想進入識海,通過精神力的融合,化為鬥魔源力。另一方面,口鼻和毛孔吸收的靈力,匯入小腹星雲中,化為鬥魔源力。只不過,識海和第一星雲,各有其用,並不能在戰鬥中互相配合罷了。

    使用魔法的時候,羅伊動用的是識海。這個時候的鬥魔源力,以魔力的形式出現。

    而在使用騎士鬥技的時候,羅伊動用的是小腹的第一星雲。這個時候的鬥魔源力,是以鬥氣的形式出現。

    識海不能提升鬥氣的轉化效率,而鬥氣星雲,對魔力控制也沒什麼幫助。

    不過,這一點,卻在羅伊利用怒戰士之歌短暫開啟小周天,提升到公正騎士的時候,有了一些不一樣的感受。

    戰鬥中,眉心識海的鬥魔源力,就像是一道瀑布般,飛流而下,透過胸口臨時開啟的小周天,匯入到跟隨道理決運行的源力當中。這個時候的源力,運轉得更流暢,轉化為鬥氣的速度更快,對戰環的控制也更精確。

    只不過,那個時間太短了。短得讓羅伊都來不及認真體會。

    此刻,隨着道理決的運行,越來越充沛的源力,正在經脈中奔騰遊走。如同長江大河一般,沿著固定的軌道前行。每運行一個大周天,羅伊就感覺源力壯大一分。同時,被源力沖刷的小周天,也隱隱鬆動一分,大有開啟的跡象。

    “保持沉靜,無念無慾。”腦海中,響起了劍靈的提醒。

    羅伊點點頭,繼續收斂心神。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羅伊不知不覺,已經漸漸忘記了一切。心神彷彿處於一個虛無的空間,所有的意識,都處於一種玄妙的狀態中。似有似無,似動似靜。整個天地,彷彿都在和他的呼吸同步,和他的心跳合拍。

    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羅伊感覺身體中,出現了一絲細微的變化。

    就像一張紙被捅破了。就像緩慢累計的泉水,終於漫出了石槽。一股清流瞬間突破原本的大周天,湧入一段熟悉而又陌生的經脈之中。

    突破了。

    沒有任何的預兆,也沒有驚天動地的聲勢,就這麼輕輕的。自然而然的突破了。

    識海中的魔力,已經上漲到了一萬法碼。整個識海,瞬間擴大了足足一倍。那如同一汪湖水般的魔力,在不安份的翻滾着,波濤起伏。不用釋放魔法,僅僅只是感受,都能體會到其中蘊藏的巨大力量。

    羅伊相信。如果現在釋放魔法的話,同樣的元素陣,引動的天地靈力,能增加百分之十。而魔法最終的威力,能高出百分之三十以上!

    這就是二星龍月魔導士和一星龍月魔導士的區別!

    而同時,隨着鬥魔源力的湧動。新開闢的一個小周天迅速融入到大周天之中。這意味着,羅伊已經從勇敢一星騎士,提升到了勇敢二星!

    不過,這並不是結束!

    靈氣丹的藥力,還在持續的發揮,壯大的源力,正衝向第二個小周天。

    羅伊知道。機不可失。當機立斷的放開了體內元素對藥力的包裹,全力催動道理決,同時,服下了第二顆靈氣丹。

    三個大周天之後,又一個小周天被突破。

    勇敢三星!

    “這小子!”劍靈和斧靈的靈體,已經脫離同羅伊識海聯結的裁決世界,浮現在羅伊的身旁。神色駭然的看著羅伊。看著那只有同為靈體的他們才能看見的五顏六色的靈力,從四周彙集過來。湧入到羅伊的身體中。

    在羅伊和裁決主靈的共同作用下,整個慕尼城,包括方圓數十公里的天地靈力,都被吸引了過來。那恐怖的靈力潮,簡直如同海嘯一般。

    這個時候,軍營中依舊亂糟糟的。沒有被選入近衛軍的學員們,還在扎着堆議論紛紛。還在追着軍官的屁股後面質問。各大營區,士兵們或在訓練,或在營房中休息。巡邏的衛隊,運送糧草物資的馬車。策馬飛馳的傳令兵,往來不絶。

    沒有人知道發生了什麼,只有一些戰寵開始莫名的嘶吼起來。而一些正在冥想的魔法師,則結束了冥想,目光驚駭。因為他們發現,自己如同處於真空中一般,四周的靈力,不知道被什麼東西,以一種近乎於狂暴的方式掠奪走了。

    而這一切,羅伊並不知道。

    這個時候的他,已經完全沉浸到修煉之中,全神貫注,就算一個驚雷在耳邊炸響,也不可能對他有任何的影響。

    體內的源力,平穩而堅定的衝擊着封閉的小周天經脈。

    和凱文的一戰,破而後立,新生的源力更加堅韌,更加生機勃勃。而兩顆靈氣丹的精純靈力,加上已經突破龍月魔導士二星的龐大鬥魔源力,這一刻的羅伊,就像是引領者千軍萬馬的將軍,一路過關斬將,勢如破竹!

    一個又一個小周天,在源力的衝擊下開啟。這些禁錮着羅伊實力的束縛,就像一根根腐朽的繩索,只輕輕一抖,就寸寸斷裂!

    五個大周天之後,第三個小周天開啟!

    勇敢四星!

    十二個大周天之後,第四個小周天開啟!

    勇敢五星!

    劍靈和斧靈的眼角直跳。

    沒有人比他們更瞭解羅伊的天賦和實力了。可是,儘管羅伊的源力儲備早就達到了公正騎士級別,儘管有裁決主靈和靈氣丹的幫助,儘管擁有七色天賦,一切看起來都是水到渠成。但從一星接連突破到五星,還是超過了他們的想像。

    上一次,這小子從武裝一星越級升到武裝四星,已經不知道嚇傻了多少人。就連副院長迪亞拉也被他給坑了。而這一次,從勇敢一星升到勇敢五星,不知道又會驚掉多少人的下巴!哪怕他是七色天賦,也很難讓人相信吧?

    而且,羅伊似乎還沒有停止下來的跡象。

    碰!一道空氣炸裂的輕響,兩個戰環,從羅伊身體中飛了出來。

    劍靈和斧靈知道,這是鬥氣修煉中,功法運行達到一種天人合一的玄妙狀態之後,源力和天地力氣自然溝通的結果。

    同時,這也意味着,羅伊並沒有蠻幹。他的修煉狀態,比想像中還好!

    兩個戰環環繞着羅伊,緩慢的旋轉着。戰環上的光帶,已經全亮了起來。而且。這光芒越來越盛,漸漸讓人不可逼視。

    羅伊的識海中,裁決主靈巨大的閃電樹,刺入蒼穹。那一根根蜿蜒的分叉,就像海神的三叉戟一般,攪動漫天風雲。狂暴的天地能量撲過來,匯入靈力漩渦之中。被主靈吸收。和羅伊識海相連的裁決世界,萬物生長。

    這個時候,裁決主靈已經不像之前那樣,漏過一些浪頭,沖刷羅伊的精神力。

    它似乎是知道羅伊已經到了關鍵的時刻,出手將所有的天地能量都攔截了下來。這些能量在經過它的轉化之後。大部分補充進裁決的世界,小部分則流入羅伊的識海之中。

    而羅伊,只是全力運行道理決。

    這篇被世人不屑一顧,卻被斧靈和劍靈形容為所有鬥氣武技基礎的功法,此刻顯現出了它的威力。雖然僅僅是第二層,可是,那正大浩然的法決。卻如同堅固的堤壩,將洶湧咆哮的源力牢牢約束住,只讓它沿著功法的周天路線前行。

    一個周天,又一個周天。

    漸漸的,羅伊發現,奔騰的源力,在經過胸口那幾個之前開啟的小周天時,會變的慢下來。就像河水進入了寬闊的河道一般。

    一個小小的漩渦。緩緩形成。

    這個漩渦一開始很小,漸漸的就越變越大。而行走到這裡的源力,也隨着停留下來,累積起來,越來越多。一開始還沒什麼,可是,當這些源力隨着這個漩渦聚集到一定的程度的時候。羅伊忽然覺得胸口漲的難受。

    那澎湃的源力,似乎要把身體給撐破了一般。

    而就在這個時候,羅伊的腦海中,出現了裁決主靈的一個意念。

    “道理決。第三層。”

    幾乎是下意識的,道理決第三層的功法,就出現在羅伊的腦海當中。

    這篇功法,是斧靈直接印到羅伊腦子裡的,早就反覆琢磨了不知道多少遍。此刻一聽主靈指導,羅伊立刻就開始按照第三層道理決,引導源力運行。

    道理決第三層,遠比第二層更加玄妙深奧。源力運行的路線,也更加錯綜複雜。

    按照三層功法,原本在這個小周天的經脈中運行的源力,忽然就被要求穿過一條完全不屬於同一個小周天的經脈,去到另一個小周天裡。然後,再七拐八彎的繞回來。可以說,羅伊目前開闢的十五個小周天,全部都被打亂了!

    一開始,羅伊的源力運行得磕磕絆絆,走一步停一步,胸口的疼痛不但沒有緩解,反而因為源力運行的不流暢而有加劇之勢。

    不過,隨着對法決和源力路線的熟悉,羅伊發現,胸口的源力漩渦,雖然在不斷的增長,但疼痛卻越來越輕了。就像一個原本堆滿了雜物,已經塞不下任何東西的房間,經過了一番整理之後,又神奇的變出了一塊空間來。

    而同時,經過重新引導的源力,已經開始衝擊一個新的小周天經脈關口!

    羅伊全神貫注。

    一次,兩次……源力不斷的衝擊着關口。每一次失敗,源力都會再度壯大一分,衝擊的力道,也更強一分。不過,對於羅伊的體力和精神力的要求,也更高。

    三次,四次,五次……

    到最後,就連羅伊自己也不知道多少次了。這個時候,他全身的衣服,都已經被汗水浸透了,疲倦一波波襲來,精神力也幾近枯竭。

    就在羅伊以為自己要功敗垂成的時候,忽然,飽吸了天地靈力的裁決主靈,猛的用它那閃電般的身體,刺向了羅伊的識海。

    就如同開了閘門一般,識海中原本只是和身體經脈緩慢溝通的鬥魔源力,洶湧而出,一瀉千里。這巨浪咆哮着,沿著新的功法路線,一路高歌猛進,直接衝進了那牢不可破的小周天經脈中。

    羅伊的感覺,就像心口的一個蛋殼碎掉了。

    一道白色的光芒,筆直的透出體外。直接衝上了房間的天花板。整整一刻鐘之後,這道耀眼的光芒才猛然回收,帶著羅伊之前的兩個戰環,一頭鑽進了羅伊的身體。

    下一秒,四個戰環,無聲無息的浮現在羅伊身上。

    一夜連破五星。

    進階!公正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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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三章

    緩緩收功,羅伊睜開了眼睛。

    突破之後,世界,彷彿在眼前變得不一樣了。

    這是一種奇妙的感覺。不但視野中的一切都變的更加清晰,感知更遠更敏鋭,而且,有一種人和天地融為一體的感覺。

    一個源力漩渦,在羅伊胸口靜靜的懸浮着。

    這便是第二星雲了?

    羅伊觀察這個漩渦一樣的東西,有些奇怪。

    按照騎士修煉手則的說明,騎士在突破到公正騎士的時候,只是在胸口開闢出一個源力空間。雖然能夠儲存源力,但並不能主動運行。

    可自己的這個星雲,卻似乎有些不一樣。

    這個星雲,也是由當初裁決輸入到自己體內的那種神秘能量和元素構成,就如同第一星雲的分身一般,不但外表和構造完全一樣,而且,只要一運行功法,也能催動!

    這是怎麼回事?

    不過,這還不是羅伊最驚訝的地方。

    更讓他驚訝的是,他發現,隨着第十六個小周天的開闢,一個全新的大周天形成,整個經脈體系都出現了重大的變化。不但胸口出現了這第二幸運,識海中的源力也化作了一個漩渦。看起來,同樣像是一個源力星雲。

    上中下,三大星雲。

    “老爺我成聖騎士了?”

    這個在腦海中一閃而過的念頭,讓羅伊有些傻眼。

    公正騎士和聖騎士,中間差着榮耀騎士和大光明騎士兩個等階。每一個都如同天塹一般難以踰越。雖然羅伊知道自己和別的人有些不一樣,可要說自己一個小小的公正騎士,就擁有聖騎士才可能開闢的三大星雲,這未免也太離奇了。

    羅伊的心跳,越來越快,眼睛也越來越亮。

    就在他幻想自己已經突破到聖騎士,大殺四方,威風凜凜。把亞歷克斯奧古斯都之流揍得毫無還手之力,只能下跪求饒的時候,耳邊傳來的斧靈的聲音。

    “小子,別做夢了。”斧靈的大嗓門,如同一盆冰水,直接澆熄了羅伊的幻想之火,“聖騎士的三大星雲。可不是你這樣的東西。”

    羅伊悻悻然。他也知道,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我這是怎麼回事?”羅伊問道。

    斧靈搖了搖頭,說道:“你小子的天賦,和其他人都完全不一樣,我也看不明白。”

    一旁沉默的劍靈仔細觀察,忽然開口道:“以我看來。倒有些像高階魔獸突破靈封之後進化的模樣。”

    他指着羅伊的第一星雲和第二星雲道:“你看,這像不像魔獸突破靈封之後形成的雙魔核?”說著,他又指着羅伊的眉心識海道,“這像不像魔獸的靈識天眼?”

    這麼一說,不但斧靈大點其頭,就連羅伊自己,也是一陣傻眼。

    眾所周知。許多高階魔獸在幼年期只擁有一個魔核。而在成長壯大,突破靈封之後,會進化出第二個魔核。同時,也會打開靈識天眼。這靈識天眼,就是高階魔獸釋放其天賦技能的地方。除了少部分魔獸之外,大部分都位於其額骨眉心之間。

    就拿龍族來說,一隻成年巨龍,就擁有兩顆龍晶和一顆龍髓。龍晶是魔核。而龍髓,就是他的靈識天眼。年齡超過兩百年的巨龍,甚至還有機會進化出第三顆龍晶以及第二顆龍髓。

    根據史書記載,當年的水系大法神波塞冬,就曾經屠殺過一頭年齡超過八百歲的龍王。獲得了五顆龍晶和三顆龍髓,鑲嵌在他的那桿如同三叉戟一般的法杖上。並憑此擊敗了同樣天賦絶倫的同時代火系大法神普羅米修斯。

    原本羅伊還不覺得,這時候一想。真是越看越像。

    羅伊一時哭笑不得。

    自從得到裁決的神秘力量,在體內形成那顆魔核一般的星雲之後,他就一直覺得,自己像一頭人形魔獸。

    一直以來。他都小心翼翼的保守着這個秘密。他知道,這個秘密一旦曝光,不但會有無數人想把自己抓去研究,聖教更是會以異端惡魔的藉口,發佈淨化令。到時候,以艾瓦隆大陸之大,也沒有自己的容身之處。

    不過,隨着修煉的進行,他發現,自己和別的人也沒什麼兩樣。別人能修煉的功法,自己也同樣能修煉,實力提升,周天突破,全無區別。

    漸漸的,他也把自己的這一特別忘記了。

    可現在,劍靈的一句話,又勾起了他的傷心事——難道,老爺我真的是一隻披着人皮的魔獸?不然,怎麼好不容易突破了,卻和別人不一樣,反倒像是魔獸突破靈封?更重要的問題是,要是老爺以後那啥,生出來的,會是個什麼小怪物?

    傻傻的想了半天,羅伊猛的一搖頭。

    管他那麼多,魔獸就魔獸,先看看老爺實力提升的怎麼樣再說!

    羅伊沉下心來,閉目內視。

    他發現,自己小腹,胸口和眉心的三個漩渦,就像機器上的三個齒輪一般,緩緩轉動着。

    隨着第二星雲的開啟,識海和第一星雲之間的通道霍然打通。鬥魔源力就像是齒輪上的鏈條一般,由下至上,再由上至下,來迴流動。

    三者互相溝通,又互相呼應。無論哪一個催動,另外兩個都會相應的動起來。同樣是運行一個大周天,源力的運行速度,快了不知道多少倍。

    形像一點比喻的話,就像是血液循環,以前是一個心臟,現在卻是三個心臟!不但力量更強,而且因為其分處於經脈不同小周天位置,在催動道理決的時候,每一個源力漩渦,都能以最短的路徑,最短的時間驅使源力抵達。

    這也就意味着,在實際的戰鬥中,戰環的運行速度會更快,控制會更精確。同時,對任何一種武技的威力發揮也更強。

    就拿風雷火炮這種武技來說,以羅伊自己的估計,即便是以當時相同的鬥氣擊出,威力也至少是以前的五倍以上。

    而且。第二星雲的開闢,意味着從現在開始,羅伊也擁有公正騎士那讓人羡慕的戰環化形了!

    羅伊嘗試着催動鬥氣。運行他之前從第一訓練營圖書館中學到的一種名叫【霜雪功】的鬥技。

    這是一種低階功法,評級為二星。功法只有三層,最高等級也只到公正騎士而已。而且,適合公正騎士使用的只有一招,名叫【寒霜渡鳥】。

    這一招。正是一個典型的戰環化形技巧。

    只見羅伊原地坐著不動,手腕一翻,一個戰環已經如同靈巧的松鼠一般,躥到了他的手指上。

    羅伊手掌一捏,將飛速縮小的戰環,捏入了掌心。隨即翻腕收肘,猛然一拳,斜斜的向着正前方的地面擊出。

    戰環引動天地靈力,整個房間,都彷彿從炎熱的夏日進入了霜雪飄飛的寒冬。一片白濛濛飄飛的雪霧中,一隻藍色的冰鳥疾射而出,瞬間在堅實的地面上。破開一個碗口粗的洞穴,直入地底足足五米深,才驟然爆開。

    爆開的寒氣,衝擊波和聲浪,猛的回躥出洞口,炸出一片亮晶晶的冰渣粉末,瀰漫開來。

    好強!

    被倒灌出來的冰粉撲了個滿頭滿臉的羅伊,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

    這一拳。羅伊只動用了一個戰環。

    可是,同樣是一拳擊出,戰環化形之後發揮的威力,卻遠超普通拳頭的好幾倍!

    羅伊眼睛發光,飛快的把自己所知道的戰環化形的武技,都一一使了個遍。

    戰環化形,有冰鳥這樣的飛禽。也有虎豹這樣的走獸,更有刀槍劍戟這類的武器和以花瓣,鱗片為形狀的鎧甲。

    如果把圓形的初始戰環,比喻成一塊毛鐵的話。那麼化形的戰環,就是鋒利的刀!許多鬥技功法的最終絶殺,都是戰環化形的招式。

    羅伊當初在訓練營圖書館中,幾乎將所有的低階大路貨功法都看了一個遍。要說對低階武技的瞭解程度,找遍整個學院乃至整個盧利安,恐怕都沒人能勝過他。就連平日裡武鳴,海森等教導跟他進行對戰教學的時候,也對他這層出不窮的鬥技傷腦筋。

    這傢伙天性狡猾,身法又靈活,再加上不知從什麼地方學來的古怪身法,渾身滑的像條泥鰍。對付起來原本就吃力。再加上他的鬥技千變萬化,更讓人頭疼。

    明明上一招是一套掌法,下一招就變成了另一套拳法,跳起來的時候,又是一套風格完全不同的腿法……以至於有幾次,海森等人,都是直接靠實力碾壓,才把這小子給鎮壓住。而若是他們敢像之前訓練戰陣那樣,把自己的實力壓制到和羅伊同樣的等級的話,那被虐得死去活來的,就是這幾位“德高望重”的師長自己了。

    羅伊玩了個不亦樂乎。

    一時間,就只看見四個戰環忽而變成飛翔的鳥兒,忽而又變成迴旋的利刃。利刃剛剛飛出,收割了一個敵人,回來的時候,又蓬的一下炸開,化作漫天花瓣雨,附着在羅伊的身上,形成了一身漂亮到騷包的鎧甲。

    而且,因為三個星雲的存在,羅伊在不同鬥技的轉化上,速度特別快。以至於一旁看著的劍靈和斧靈,有時候都分辨不出來這小子究竟是使用的不同鬥技,還是同一種鬥技就有兩種不同的戰環化形。

    “這小子,會不會學得太雜了?”斧靈皺着眉頭道。

    雖然要破解裁決的封印,需要羅伊學會七大門徒不同的武技,不過,從一名騎士的角度來看,斧靈覺得,羅伊學習的東西太多,太雜。

    就像他自己的驚雷斧法,當年他自己修煉,就練了一輩子,就算是到最後,他也不敢說自己已經把驚雷斧法練到了極致。可羅伊不但學習驚雷斧法,還學習劍靈的搏命劍法和身法,還有弓靈的控弦術和精靈步法……

    不提以後的槍靈,杖靈,就單單說這小子之前學習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就足夠讓人眼花繚亂了。

    現在也還罷了,日後晉陞到更高的層次,對陣修煉傳說級別秘傳功法的對手,這小子若是門門懂,樣樣瘟。拿什麼跟別人鬥?

    聽到斧靈的問題,劍靈沉默了好一陣,才搖了搖頭。

    “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需要讓他學習我們每一個人的戰技,才能解開封印,但我相信,這絶對是有某種意義的。”

    說著,劍靈嘴角勾起一絲笑容。“另外,難道你不覺得,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對別人來說或許是一種負擔,可對這小子來說,卻是一種財富?”

    斧靈盤着小短腿。飄在半空中,托着大腦袋想了好長時間,點點頭道:“你這麼一說,我倒有些期待看這小子最後能形成什麼樣的戰鬥風格了。”

    說話間,他們忽然發現,玩得興高采烈的羅伊,忽然停了下來。

    怎麼了?

    劍靈和斧靈對視一眼。

    “這是什麼?”羅伊呆呆的看著距離他五米外的地方。問道。

    劍靈和斧靈扭頭看去,卻什麼也沒有看見。直到他們仔細觀察,才發現,有一小團霧氣一樣的東西,正懸浮在客廳中央的空中。

    這個時候,正是夏日晚間,太陽的餘暉還在遠方的雲彩上。無論是慕尼城還是軍營,沒有絲毫的霧氣。可偏偏。在這客廳裡,就懸浮着這樣的一團霧氣。給人的感覺,就像是一個清冷的清晨,走進了霧濛濛的森林中。

    山頂林間的空地上,才會看見這樣的霧氣。

    不過,那通常都是一大片一大片的。不會像眼前這團東西,只有一個皮球大小。

    正詫異間。羅伊轉頭過來,有些困惑的道:“剛才,我試着同時催動三個星雲,就出現了這個東西。它好像是……”

    羅伊眨巴眨巴眼尖,臉上露出一個古怪到極點的表情。

    他指着自己的眉心。

    “……從這裡出來的。”

    斧靈和劍靈面面相覷,目瞪口呆。

    “你自己有什麼感覺?”斧靈飛快的飄過去,圍繞着那團霧氣看了半天,也沒看出一點名堂來。疑惑的問羅伊,“這東西能做什麼?”

    “我好像能控制它。”羅伊說著,心念一動。

    “過來。”

    只見那團霧氣,呼的一下,就出現在羅伊的身旁。

    “過去。”

    呼,那霧氣又出現在了客廳的另一端。

    劍靈和斧靈看著這團東西,隨着羅伊的控制,如同一個皮球般,跳上跳下,忽左忽右。

    除了控制它移動之外,羅伊還能讓這團霧氣,變成任意一種形狀。就像現在……那白濛濛的霧氣,就變成了一隻齙牙胖臉的胖胖長耳獸,蹦蹦跳跳。

    看著羅伊一臉驚奇而又玩得興高采烈的模樣,劍靈和斧靈都是哭笑不得。

    剛才劍靈才隨口說羅伊的兩個鬥氣星雲,加上識海的變化,像是魔獸突破靈封。可沒想到,就來了這麼一出。

    靈封?

    天賦技能?

    忽然,兩人的眼睛一亮。

    還有一個更好也更可能的解釋!

    “領域!”

    劍靈和斧靈異口同聲!

    “領域?”羅伊一愣,問道,“你們的意思是……這是我的領域?”

    對領域這個概念,羅伊自然不陌生。

    騎士修煉手則中,有一句話,叫做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這句話指的就是領域的誕生。只要晉陞到聖騎士,在人類身體這個小宇宙中,產生三個星雲,那麼,這三個星雲就能在溝通天地靈力的情況下,構建一個以騎士為主宰的空間。這個空間,就被稱為騎士的領域。

    不過,領域的誕生,並非只有聖騎士才能擁有。

    大光明騎士,就能擁有小領域。而一些幸運的公正騎士或榮耀騎士,也能擁有偽領域。就像之前被自己揍過的凱文,就擁有沉默屬性的偽領域。

    “這是唯一的解釋,”劍靈慎重的道,“可能和你的三個星雲有關。雖然它們並不是真正的源力星雲,但它們的位置和作用,卻有很大的相似之處。三個星雲,是溝通天地靈力,構建領域的基本要素。這也就意味着,你可能因此產生領域。而且,這部是偽領域,而是接近光明騎士的小領域,日後突破到聖騎士。可能會發展為真正的大領域。”

    羅伊張大了嘴。

    每一個人的天賦不同,誕生的領域屬性也不同。

    就像阿爾傑農,他的領域,就是控制領域。之前的莊園一戰,踏入他領域中的那幾名押送尤金的私軍騎士,連人帶馬,都被他凝固在半空中。

    而奧斯頓的領域。是重力領域。在他的領域當中,攻擊者如同被壓了一座大山一般,而他自己,卻能身輕如燕。

    同時,身為領域的主宰者,他還能任意控制領域的作用。

    也就是說。當攻擊者剛剛扛住了沉重的壓力的時候,他忽然鬆開限制,對方就可能因為身上一空而失去平衡。

    就羅伊所知道的,還有如同煉獄一般的火領域,有如同在水裡戰鬥一般的水領域,有成片成片不斷生長纏繞的荊棘領域,有適合控制聲音的沉默領域。有製造假象的偽裝領域,有看穿一切的真實領域……

    這些領域,各有不同,但都同樣強大。

    可自己這個……

    “我這算什麼領域?”羅伊有些傻眼了。

    剛才玩了半天,他對自己的這個東西,多少有了一定的瞭解。

    首先,只要他想,這團東西就能出現在以自己為中心的半徑十米之內的任何一個地方。它的移動方式不是飄。不是飛,也不是射,而是直接出現。

    其次,這東西能變形。

    最後……這東西和他的識海連結,就像是他身體的一個觸手,無論觸碰到什麼,都能真實的反饋到他的本體。而且。這種感覺,比身體皮膚還要敏鋭!

    可是,這有什麼用?!

    面對羅伊的問題,劍靈和斧靈也無從回答。說實話。他們見識過成百上千的領域天賦,卻從來沒有見過羅伊這樣的東西。

    “該不會是……”斧靈忽然想起了一種傳說中的天賦,臉色鐵青的對劍靈道,“被稱為最沒用的雞肋領域的雲之領域吧?”

    羅伊奇怪的問道:“那是什麼?”

    “雲之領域,就是領域中,出現的是一片雲。控制者可以在領域中控制雲氣,任意操控雲氣的形狀變化和運動。”劍靈皺着眉頭,為羅伊解釋道,“之所以被稱為雞肋領域,是因為這種領域,實在沒有什麼用處。”

    “是啊,”斧靈道,“雲之領域,沒有任何的攻擊能力。雲氣雖然可以千變萬化,但除了進階之後,擴大範圍,用來藏匿身形之外,沒有別的用處。可是……”

    斧靈苦笑道:“眾所周知,雲在天上。若在地面上,尤其是在這城市中或者沒有雲霧的平原上,一團雲霧,原本就足夠吸引人的注意力了。更何況,這雲氣只限制在領域之中。而領域,會持續的消耗控制者的源力……”

    “還有,”劍靈補充道,“雖然從理論上來說,在戰鬥中,控制者可以憑藉雲霧遮蔽身形。可是,你知道,到了高階騎士,就算不需要眼睛,也能夠感應到對方的位置。如果是聖騎士的話,甚至直接能夠用氣機鎖定。因此,還是沒用。”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說得羅伊心裡如同被澆了一盆冰水一般。

    他怔怔的看著面前活蹦亂跳的【長耳獸】,忽然扭頭道:“可是,我這個領域,好像並不耗費我的源力啊。”

    這麼一說,劍靈和斧靈也有些拿不準了。

    三個人圍着這一小團霧氣研究了半天,終於沒能得出一個結果來。

    “管他的!”羅伊最後一笑,雖然不知道自己的這個奇怪的領域究竟是不是雲之領域,但他自己倒覺得,這東西挺好玩的。反正以後有的是時間,再慢慢探尋它的秘密好了。他還很有閒情逸致的,給這東西起了個名字,叫小白。

    就在羅伊正控制長耳獸小白上竄下跳,玩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忽然,臥室的門開了。

    睡眼惺忪的艾薇,沖羅伊嗔道:“羅伊,你在折騰什麼呢,還讓不讓人睡覺了?”

    羅伊和長耳獸,都嚇了一跳,停了下來。

    “咦?”艾薇揉揉眼睛,驚喜的看著那一臉木呆呆的長耳獸,一把就把它抓了起來,摟進懷裡,“哪裡來的長耳獸。好可愛!”

    一進懷裡,艾薇就感覺有些不對。羅伊的這團霧氣雖然凝實,但畢竟摸起來和真正的長耳獸不一樣。摟在懷裡,就如同摟住了一塊軟軟的棉花糖。

    “這是什麼東西?”艾薇驚訝的看向羅伊。

    而這個時候的羅伊,兩頰緋紅,神情古怪。這領域和他的識海連接,艾薇一把把長耳獸摟進懷裡,就跟把他摟緊懷裡一樣銷魂。

    “好豐滿。”

    “軟軟的,又有彈性。”

    燭光下,血氣方剛的毛頭小子,看著艾薇,一臉傻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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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四章

    直到離開艾薇的醫官營房,羅伊都還遲遲沒能從那銷魂的滋味中回過神來。

    十七八歲,正是對異性充滿了幻想的時候。

    一個毛頭小子,被一個正是最成熟,最有韻致時候的漂亮女人摟進懷裡,親密接觸,別說從小沒受過什麼傳統兩性教育的野小子,就算是一個循規蹈矩的神學院虔誠信徒,只怕也會背叛聖帝,投入魔鬼的懷抱。

    羅伊一路走,一路回味着那柔軟的觸感。直到被一幫人團團圍住,才清醒過來。

    “羅伊!”為首的唐小笨,一拳擂在羅伊的胸口上,“好傢伙,這次你可是出盡風頭了。完全把我這個美丁城少年英雄的光芒,完全給蓋住了啊。”

    四周,伊娃、妮可、朱莉、蒙猛、埃裡克、賈爾斯、盧克、格里芬等人,都紛紛圍了上來,在他們的身後,還有許多羅伊認識的和不認識的學員。

    安妮站在人群中,神情恬靜。曾經在商隊遇襲時並肩戰鬥過的凌霜和凌雪這一對姊妹花,俏生生的並肩而立。

    還有老對手夏厲,以及他身旁兩個年齡看起來明顯大上幾歲的青年。

    更有平日裡被三大訓練營學員們視為偶像的皮埃爾,蘭奇和沃慕斯利這樣的明星學員,站在人群中,目光複雜的看著他。

    他們和他,原本屬於完全不同的兩個世界。可是現在,他們的目光中,已經沒有了當初在阿道夫大公府時的那種雖然不明顯,但卻能讓人感受到的排斥和倨傲。有的,只是不服氣,但卻含着一絲認同和敬佩的平等。

    羅伊有些奇怪。

    從眾人圍上來的動作來看。他們顯然是專門在這裡等着自己。

    “出了什麼事?”羅伊問道。

    “什麼什麼事兒?”唐小笨順着羅伊的目光,扭頭看了看一眾學員們,恍然大悟道,“還能有什麼,大家來看看你這個盧利安英雄唄!別說。你揍凱文那一拳,真是帥極了!可給我們大傢伙兒,狠狠出了口惡氣。”

    “是啊,”興奮的小個子埃裡克揮舞着拳頭,做了個模仿羅伊痛揍凱文的動作,“漂亮極了。”

    曾經和羅伊共同試練。擊殺藤木猿的經歷,已經成了這個天性活潑,甚至在別人看起來有些傻氣的小個子最自豪的一件事。

    這一次,羅伊單槍匹馬殺出軍營,力戰凱文,不知道讓多少學員心懷激盪。不能自已。

    身為羅伊的朋友,埃裡克自然也與有榮焉。

    尤其是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和羅伊交談,埃裡克顧盼之間,頗有得色。尤其是看見平日裡暗自喜歡的女生,都把目光投在自己身上,以前為了羅伊。而受到貴族子弟團體的打壓,受到有組織的排擠和冷落,到現在,全都值了!

    羅伊笑了起來。

    他才不相信他們專門等着自己,就為了跟自己說這些。唐小笨和埃裡克等人,或許是自己的朋友,為自己打贏凱文而高興,可皮埃爾,蘭奇和沃慕斯利這些心高氣傲的傢伙,如果沒有原因。是絶對不可能在這裡湊熱鬧的。

    “說吧,究竟什麼事兒。不說我可走了!”

    看唐小笨和埃裡克兩個活寶把自己誇個不停,羅伊詐唬道。

    聽到羅伊的問題,唐小笨有些尷尬的撓了撓頭,扭頭看向旁邊眾人。倒是朱莉落落大方。笑着對羅伊道:“是因為近衛軍選拔的事情。”

    朱莉一提,羅伊立刻明白了過來。

    只有他才知道,所謂的近衛軍,究竟是怎麼回事。那不是像之前聯軍在學員中搞的那一套金星銀星學員,天賦高,身份貴重的明星學員,就享有更好的待遇。那是一支要經歷生死苦戰,要赴湯蹈火,殺入危險重重的後方,去佔領一座城堡的部隊!

    身為這支部隊的主帥,珀西的選擇完全沒有錯。

    這些學員個人實力再強,他們畢竟也沒有經歷過血與火的洗禮。真正上了戰場,他們的作用,或許還比不上一個經驗豐富的騎兵!

    況且,這也是珀西對訓練營學員的愛護。

    身為帝國騎士,統軍名將。血狐珀西比誰都明白這些學員對帝國的重要性。

    兩國交戰,兵力多寡強弱,只是其中的一部分。聖索蘭能夠在其他兩大強國的虎視眈眈之下,屹立百年,憑藉的就是那些站在金字塔頂端的強者。聖騎士也好,法神也罷,一旦介入戰爭,造成的後果就是毀滅性的。

    現在,斐烈和索蘭的戰爭,還侷限在低層次。雙方還沒有動用自己的最強力量。可這只是一種不約而同的實力保存罷了。真到了生死存亡的時刻,戰爭的烈度強度,會在瞬間上升無數個級別。伏屍百萬血流漂杵,並不僅僅只是形容而已。

    而這些學員,每一個人都是帝國未來的武力根基。只要給他們時間成長起來,他們中,或許就會出現一代名將。或許就會突破聖階,站上騎士或魔法師的頂峰。如果他們早早的就在這樣的戰鬥中夭折,對帝國來說,絶對是一個巨大的損失。

    有這樣想法的,不僅是珀西一個人,也包括尤金,艾弗裡以及所有的軍中將領。大家都不願意,把這些寶貝種子,葬送在這樣的行動當中。

    雖然羅伊打心眼裡覺得珀西有些小瞧自己這些朋友,但他也知道,這是理智的選擇。

    不過,他沒想到,因為這件事,這些傢伙,居然找上了自己。

    要知道,在這軍營當中,很少有人知道珀西的真實身份。珀西成名早在二十年前。那個時候,還沒自己這些同齡人呢。而自從失去鬥氣之後,珀西就消失在人們的視野中,就算是軍中騎士,也沒幾個知道這乾瘦老頭是誰。

    而珀西和自己的關係。就更沒人知道了。況且,近衛軍的名單雖然是珀西制定的,但名義上的領導者,卻是尤金。

    “你是三大訓練營當中,唯一一個被選入到近衛軍的學員。”似乎是看出了羅伊的困惑,朱莉解釋道,“而且,大家聽說,這次的近衛軍中,最主要的成員。就是烏合軍裡的人。你在烏合軍中能說得上話,所以……”

    羅伊明白了過來。一時有些頭疼。

    其他人也就罷了,可是,身旁眼巴巴看著自己的唐小笨,蒙猛,賈爾斯這些人。卻是自己的朋友。他不想撒謊騙他們,可在這件事情上,即便是他,也沒有迴旋的餘地。

    “這件事,說來話長……”羅伊撓了撓頭髮,不知道怎麼解釋才好。

    這時候,一個聲音在旁邊響起。

    “羅伊。”

    羅伊扭頭看去。只見出聲叫自己的,正是夏厲。他在那兩個青年的陪伴下,走了過來。

    在距離羅伊三米的地方,夏擎和安斯艾爾站住了腳步,只有夏厲一個人走到羅伊面前。

    兩個年齡,身高相仿的少年,彼此注視着對方的眼睛,沉默無聲。

    “斯嘉麗是我的朋友,所以,我很討厭你!”夏厲開門見山。冷冽的聲音。讓四周眾人都安靜下來。唐小笨等人警惕的看著夏厲,目光不時在他身後的夏擎和安斯艾爾的身上掃來掃去,氣氛頗有些劍拔弩張的模樣。

    羅伊沒有說話,他沒有從夏厲的眼神中看到敵意。而且,他也沒有從那兩個青年的身上。感受到任何的攻擊意向。

    夏厲說著,停了一會兒,接着道:”但是,我必須承認,當初在你入學的時候給你下挑戰書,是我們的錯。”

    這句話,讓在場學員都是驟然一怔。

    眾所周知,雖然夏厲只是第一訓練營的二年級生。可是,他的天賦、身份和領導力,已經讓他成為了公認的第一人皮埃爾的繼承者。加之夏家男兒個個天性剛直,寧折不彎。以他的心高氣傲,居然當着這麼多人的面向羅伊認錯,簡直難以想像。

    羅伊也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看著夏厲,似乎從這個時候,才認識這個人一般。

    ”說實話,家裡對於這件事非常惱火,”夏厲道,”回去之後,我被關了兩週的禁閉。在這段時間裡,我想了很多東西。”

    ”不管我們有什麼樣的矛盾,我都應該選擇一種更男人的方式向你挑戰。而不是持強凌弱。與其在學院裡向你挑戰,倒不如在戰場上,用騎士的方式擊敗你。”夏厲緩緩道。

    在他的身後,夏擎和安斯艾爾,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以前的事情,我希望能夠以我今天的道歉,畫上一個句號,”夏厲道,“我承認,現在的我,已經不是你的對手了。不過,未來的某一天,我一定會再向你挑戰,並且堂堂正正的擊敗你!而在此之前,我認為……”

    夏厲環視四周。

    “為了帝國,我們更應該並肩作戰。要比,就比誰殺的斐烈人更多!”

    學員們一片安靜。

    這次的慕尼城之變,給這些年輕人們帶來了很大的觸動。他們幾乎是眼睜睜的看著慕尼城陷入分裂之中,看著蘭裡斯人操控着叛亂貴族,把盧利安拖到了毀滅的邊緣。

    如果不是尤金力挽狂瀾,如果不是羅伊擊敗凱文,給了蘭裡斯人一記響亮的耳光,現在大家品嚐到的,就只是內訌的惡果和恥辱。

    包括許多貴族子弟在內,大家現在才意識到,平日裡他們之間的這些矛盾衝突,事情雖然小,但性質卻是一樣的。這些年來,貴族和平民之間,乃至貴族和貴族之間,發生了多少因為一點雞毛蒜皮的紛爭而大動干戈的操蛋事?又有多少原本有天賦的學員,被迫離開學院?

    隨便算算,在第一訓練營,因為受到貴族子弟的打壓而離開的平民學員,十年來就不下三百個。而這一次,貴族們子弟們自己也品嚐到了惡果。在和羅伊的衝突中,斯嘉麗,夏厲,項鋒,寧貓兒。克勞斯,西沃克等人,相繼離開。

    如果是在和平年代,也還罷了。

    可是,現在卻是生死存亡的戰爭年代。難道。面對斐烈鐵蹄的踐踏,自己人還要跟自己人這麼鬥下去?現在只是一些小事,可是,年輕人之間的矛盾和隔閡,同樣是在分裂群體。未來上了戰場,誰會相信彼此能夠並肩作戰。把後背託付給對方?

    一時間,所有人都對夏厲投以欽佩的目光。同時,也把視線,集中在了羅伊的身上。

    以夏厲的心高氣傲,能夠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放下姿態公開道歉,平心而論。是很不容易的。況且,夏厲在斯嘉麗的貴族團體中,一向不怎麼發表意見。給羅伊下戰書這一類的事情,也大多都是西沃克一幫人慫恿,斯嘉麗決定罷了。

    夏厲的問題,就只是太由着斯嘉麗的性子胡來。若說他本人,以那對什麼事情都冷冷淡淡的性格。倒對這種事情沒什麼興趣。

    現在,就看羅伊的了。

    對於這位平民子弟,大家心頭就更只有欽佩。

    關於羅伊的傳言有很多。在波拉貝爾,在美丁城,他都曾經和兇狠的斐烈人生死相搏,不但救出了波拉貝爾兩千多平民,還在美丁城帶領烏合軍絶處逢生,併為索菲婭麾下的巴伐利亞騎士團,創造了絶佳的機會。

    可以說,他就是那場戰爭爆發以來。帝國唯一的大捷中,最關鍵的功臣!

    而在場的大部分人,到現在甚至連斐烈人的模樣也都還沒見過呢。

    如果說,之前的這些,大家都只是聽到的傳說。看到的。卻是一個桀驁不馴,在入營日大打出手,在挑戰書上吐唾沫,拼着受傷也要捏碎克勞斯胳膊的兇狠野小子的話,那麼,當他們看見羅伊單槍匹馬衝出軍營的時候,所有的懷疑和輕蔑,對化為了尊敬。

    那一刻,再沒有人說他是面對凱文避戰不出的的懦夫,再沒有人認為,他的那些傳說,都只是虛構出來的吹噓。

    這個他們眼中的野小子,比他們所有人,都更有血性!

    在和斯嘉麗等人的衝突這件事情上,羅伊是被挑釁的那一個,本身沒有多大的責任。至多,也就是這傢伙的反應激烈了一點。

    而現在看來,那也算不上什麼。畢竟,這傢伙的天性就是這樣。

    別看這小子身體單薄,相貌也清秀,可從本質上來說,他就像是一隻從叢林走進人類世界的魔獸,對待挑釁,永遠都只有最直接的反應。他敢在戰場上和斐烈人真刀真槍的干,怎麼可能面對一幫貴族子弟就認了慫?

    因此,他幹的這些事情不奇怪,不這樣幹,才真的奇怪了。

    而現在,面對夏厲的道歉,這個脾氣暴躁的野小子又會做出怎樣的反應呢?要知道,在挑戰書裡吐唾沫,在大公府上抽斯嘉麗耳光這種事情,可不是思維正常的傢伙能夠做得出來的。況且,之前的那些事情,的確是對方欺人太甚。

    不過,這一次倒是大家太多慮了。

    眾人的目光中,羅伊的臉上,浮現一絲笑意:“你說得對,”他認真的道,“要比,咱們就比誰殺的斐烈人更多。”

    說著,他竟然主動伸出了手。見他和夏厲雙手一握。四周的唐小笨等人,齊齊鬆了一口氣。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卻見夏厲微微一挑眉毛,“既然你同意我的看法,那麼,我覺得我們的競賽,應該在同樣的水平線上。如果你進了近衛軍,我們卻被排斥在外,這恐怕不太公平吧?”

    羅伊臉上一呆。

    一旁的許多女生情不自禁的笑出聲來。

    夏厲一向冷峻,說話從不拐彎抹角,卻沒想到,他居然在這裡等着羅伊。

    道了歉,消除了彼此之間的芥蒂,你也答應了用新的方式來較量。可你一個人進近衛軍,跟那些精鋭中的精鋭並肩作戰,咱們其他人卻只能幹些邊角余料的活兒,那怎麼公平?

    隨着夏厲的話,一旁的皮埃爾,蘭奇,沃慕斯利等人,也都紛紛附和。別的學員或許大部分都是來看熱鬧的,可他們這幾個,卻絶對有實力進近衛軍。被莫名其妙的排斥在外,這讓他們感覺很鬱悶。今天來找羅伊,也是為了問個究竟。

    “好了好了。我們找個地方說話,”唐小笨看出羅伊的為難,眼珠一轉,“我知道,學員那邊第五街區的強者大街有一個酒館很不錯。老闆蟲叔是我的朋友。他以前可是一位傳奇傭兵。受了傷才退下來,開了這家酒館。”

    這樣的提議,自然沒人反對。尤其是蒙猛,格里芬這幾個平日裡總喜歡喝上兩杯的傢伙,更是大聲叫好。入營這麼長時間,他們早就被關得渾身發癢。嘴裡發苦。恰好今天取消了戒嚴,有機會出去逛逛,自然個個踴躍。

    羅伊見躲不過去,只好點了點頭。

    其他看熱鬧的學員們各自散去,而唐小笨,妮可小隊成員。安妮,凌霜,凌雪等羅伊的朋友,以及十多個來自三大訓練營的明星學員,則和羅伊一道,到馬廄牽了馬,策馬飛馳出了南門大營。向着第一訓練營所在的第五街區而去。

    很快,一幫年輕人,就進了著名的強者大道,在一間兩層高的酒館前,停了下來。

    “風暴酒吧,”帶路的唐小笨飛身下馬,興奮的道,“就是這兒!”

    一幫年輕騎士學員的到來,引來了周邊人們的注意。這裡是慕尼城酒館最集中的街道之一,就在暴風酒館旁邊。就密密麻麻的陳列着不下三十家酒館。朗姆酒,啤酒,威士忌的香味,隔着老遠都能聞到。不僅酒館裡坐滿了人,就連街道兩邊都擺滿了桌子。

    商人。護衛,傭兵以及三教九流地痞流氓,騙子小偷,是這裡的常客。空氣中,隨時都充斥着一種雄性荷爾蒙的味道。每一個人看起來都凶巴巴的不好招惹。因為錯身而過時一個眼神不對就大打出手的事情,在這裡屢見不鮮。

    不過,顯然沒有人願意去招惹一幫騎士學員。

    且不說這幫小子實力不錯,就單單是他們背後的學院,大家就招惹不起。況且,現在這幫小子已經是軍中的騎士了,襲擊軍人的重罪,可不是他們能夠承擔的。

    喝酒的人們,都看著這幫年輕人。

    讓大家興奮的是,在這些學員當中,他們看到了不少明星學員的身影。皮埃爾,蘭奇,沃慕斯利,這三大訓練營的第一人,竟然都在。而更讓人驚訝的是,那個走在他們中間的黑頭髮小子,竟赫然是大戰凱文的羅伊!

    人群一下就騷動起來,許多人都對著羅伊等人指指點點。

    一天之前,發生在南門廣場的那一幕,是在場不少人親眼見到的。就是此刻坐在這裡,也有大部分人的話題,都脫不開那精采的一戰。而此刻看見話題中的人物,就出現在自己面前,大傢伙兒哪裡還能無動於衷?

    “你是羅伊吧?”

    羅伊剛下馬,就被一個坐在街邊桌子旁的老頭,伸手拉住衣角。

    “是的,先生,”在無數目光的聚焦下,羅伊顯得有些靦腆,點點頭道,“我是羅伊。”

    “真的是你!幹得……不錯,小子……”老頭早已經喝得一臉通紅,見羅伊點頭,一挑大拇指,打着酒嗝大聲讚道,“……干的不錯!”

    隨着老頭的大讚,一旁的酒客們都興奮起來,一些人高聲叫着羅伊的名字,向他舉杯示意。而更多的人,則站起身來,大聲鼓掌。

    “羅伊,好樣的!”

    “是咱們盧利安的子弟!幹得好!”

    “下次再有人這樣,羅伊,你還揍他們!”

    “加油,小子們,你們個個都是好樣的!”

    掌聲,喝采聲,歡呼聲,迅速沿著街道向兩端擴散。聽到羅伊來了,更遠處的人們都湧了過來。

    南門廣場一戰,是此刻最熱門的話題。

    這道風暴,現在已經擴散到了整個索蘭帝國。當聽到蘭裡斯人南下立威,卻被盧利安人打了這麼一個響亮的耳光之後,所有人都是拍掌叫好。

    而身為盧利安人,大傢伙兒自然也是與有榮焉。在這裡喝酒的人中,有不少人,就在跟來慕尼城的朋友大吹特吹,口沫橫飛。尤其是羅伊和凱文一戰最是精采。每每說起,不但聽者心馳神往,就是說者也熱血沸騰。

    羅伊狠狠為大傢伙兒出了一口惡氣。聖教武堂的天才又怎麼樣?還不是敗給了咱們盧利安的子弟。羅伊還是一個學院新生呢。要是那幫明星學員出來,更揍得凱文找不着北!誰說咱盧利安沒有騎士的土壤?呸!找個人來試試!

    直到酒吧老闆蟲叔親自迎出來。把羅伊等人帶進酒館,掌聲和歡呼聲才緩緩停下。

    人們各自落座,都是意猶未盡。而走進酒館的年輕人們,則被這忽如起來的歡呼聲和掌聲,弄得暈暈乎乎。受寵若驚。

    這是他們第一次接受這樣的歡呼。

    或許,這些起立鼓掌的人們都是素不相識;或許,他們都是一些普普通通的底層民眾。可是,也正因為如此,這掌聲才顯得尤為真誠也尤為珍貴。遠不是他們平日裡在貴族舞會宴會上得到的那些虛偽恭維所能比擬的。

    那讓他們麻木而厭煩,而這卻讓他們自豪。

    哪怕大家都知道。他們中的主角是羅伊,可是,人們也同樣毫不吝嗇的把掌聲獻給了他們每一個人。讓他們和羅伊一道,分享這份榮耀。

    因為,他們都是訓練營的學員,都是盧利安的子弟。都是帝國的未來武力。日後,他們將踏上戰場,去和斐烈人戰鬥,去流血,去犧牲。用手中的長劍捍衛這片土地,捍衛屬於每一個聖索蘭人的尊嚴,自由和榮耀。

    這掌聲是讚許。也是鼓勵。當長長的街道上,掌聲響成一片的時候,每一個年輕人,都心懷激盪。哪怕走進了酒館,都久久不能平息自己的情緒。

    如果說,以前他們還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的話,那麼,他們現在知道了。

    這就是他們想要的!

    走進風暴酒館,一片喧囂聲,就撲面而來。燭火高照的大廳裡。人滿為患。傭兵們或扯着嗓門彼此挑釁鬥酒,或摟着肩膀高聲談笑,或放浪形骸的跟妓女調情。

    老闆蟲叔是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人。四十多歲年紀。以前曾經在冰星傭兵團中,擔任次席傭兵小隊的主力戰士,後來因為受傷退了下來。經營了這間酒吧。因為他經驗豐富。在傭兵中有相當高的聲望,加上人緣好,因此,生意一直不錯。

    漸漸的,風暴酒吧,也就成為了慕尼城傭兵的聚集地。無論是消遣喝酒,還是尋找冒險同伴,打探消息,乃至發佈一些不能上任務堂的任務,來這裡準沒錯!

    見到羅伊,蟲叔異常熱情。

    相較於其他的人,這位蟲叔其實對羅伊的瞭解更多一點。

    當初護送燧石財團商隊去帝都,卻遭遇黑骷髏盜匪團襲擊的,正是冰星傭兵團的三級傭兵小隊【烈光】和【刺芒】。

    而烈光小隊的隊長奧爾德,則跟蟲叔是朋友。

    因此,當其他人都只知道紅葉騎士團長途奔襲拯救商隊這一種表面劇情的時候,蟲叔卻知道得更多。

    按奧爾德的話來說,拯救了燧石財團商隊和仙人掌商隊的,不是別人,正是這個名叫羅伊的少年。而且,就連紅葉騎士團,也是他叫來的。

    再加上後來發生的這些事,以及之前的一些傳聞,蟲叔對羅伊充滿了好奇。

    “來,坐!”

    酒館角落還有幾張桌子,加上蟲叔憑自己的面子讓旁邊的兩桌傭兵讓出位置來,將一幫年輕人給安頓好。很快,用木杯裝的朗姆酒和啤酒,就流水般的端了上來。

    幾口酒下肚,說上一會兒閒話,大家也就熱絡起來。所有人都默契的沒有一開始就提關於近衛軍的事情。

    安妮、凌霜、凌雪、朱莉、妮可、伊娃等女孩子湊到了一起,談一些女人感興趣的話題,不時發出一陣清脆的笑聲。而男生們的話題,自然脫不開眼下的戰爭局勢。

    “聽說,昨天法諾將軍又贏了一仗,一個繞後的長騎士大隊,擊潰了斐烈佬的一個步兵營。逼得斐烈佬中軍只能後退。前線的幾個小營寨,都被咱們給拿下來了!”

    唐小笨一邊喝着酒,一邊道,“如果能夠一直保持這樣的態勢的話,那營救出大公,也不是全然沒有希望。”

    “我覺得沒那麼簡單。”皮埃爾道,“法諾將軍這幾仗雖然打得不錯,可是,就兵力和戰鬥力來說,咱們還是出於劣勢。”

    “是啊。”沃慕斯利贊同道:“咱們這支聯軍。就已經是盧利安能集結起來的最後一支部隊了。而斐烈人還在不斷的登陸。此消彼長,以後的仗不好打。”

    說著,沃慕斯利把話頭拋給了羅伊:“羅伊,你怎麼看?!”

    之前在前來風暴酒館的路上,皮埃爾,蘭奇。沃慕斯利等人,都有意無意的和羅伊搭話。畢竟都是年輕人,而且他們和羅伊之間也沒有直接衝突。因此,此一番刻意結交,很快就抹掉了彼此之間的隔閡和生疏感。

    皮埃爾等人固然覺得羅伊並不像想像中那麼難以相處,羅伊也覺得。這幫傢伙只要去掉他們那貴族子弟慣有的所謂成熟,驕傲的面具,其實和普通同齡人也沒什麼兩樣。

    皮埃爾和蘭奇還好,尤其是這沃慕斯利,看起來最彪悍最魁梧,可只要一聊起感興趣的話題,簡直像個話癆。

    “這個不好說。”羅伊斟酌着,說道,“戰場上,什麼事情都可以發生。兵力的強弱,並不能完全決定最後的結果。”

    說話的時候,他的腦海中,又閃過了之前的軍事會議上那張地圖。他的眉頭情不自禁的皺了起來,目光有些出神的盯着桌上的燭台,自言自語般的說道:

    “其實我感覺斐烈人也不是咱們想像的那麼可怕。而且,他們的軍事實力雖然比咱們強。但也不是無窮無盡的。尤其是最近一段時間,他們的增兵速度好像放慢了不少。”

    “哦?”蒙猛困惑的道,“可我聽說,南方那些被斐烈佬佔領的港口城市,每天都有海船抵達啊。有大量的部隊和物資上岸呢。”

    “那是前一段時間。”皮埃爾這種貴族子弟,顯然消息要靈通得多,他說道,“羅伊說得沒錯,這一段時間,斐烈人增兵的速度的確減緩了不少。”

    “是斐烈國內出了什麼問題嗎?”坐在唐小笨身旁的伊娃,轉過頭來,好奇的問道。

    隨着伊娃的插話,女孩們也把注意力集中了過來。

    “這就不知道了……”皮埃爾等人對視一眼,都搖了搖頭。這個層面的東西,不是他們這些年輕人能夠接觸的。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卻聽一直皺着眉頭思索的羅伊道:“是因為黑潮。”

    “黑潮?”眾人一聽到這個名字,都失聲叫了起來。

    他們都是盧利安的子弟,對於黑潮這種東西,可一點都不陌生。哪怕是他們中生活在內地的學員,也多少有一些瞭解。

    “嗯。”羅伊道,“安妮小姐知道,我以前曾經在海船上幹過水手。每年的這個時候,無盡之海的黑潮,就會入侵近海,受到黑潮的影響,海上常常會出現颱風。在颱風中出海,根本就是找死。而除了颱風之外,還有迷茫之霧……”

    一聽到迷茫之霧,學員們又同時互視一眼。

    所有人都知道,這種奇怪而危險的大霧,是隨着黑潮來的。每當黑潮侵蝕海岸的時候,海面上,就會出現這種東一團,西一團的大霧。

    運氣好的話,一團霧只有方圓幾海里,只要筆直航行就能闖出去。而運氣不好的話,遇見了籠罩方圓數百乃至數千海里的超級大霧,任何艘船駛進去,都是船毀人亡的下場。

    極端倒霉的,甚至還會遭遇傳說中的海妖之詛咒,變成永遠在寂靜海上遊蕩的幽靈船。

    在盧利安,最著名的一艘幽靈船,就是羅曼皇朝早期的一艘大紅船。

    那是一艘名叫無畏號的巨型戰艦。是羅曼皇朝無敵艦隊中五艘無畏級戰艦的第一艘,也是無敵艦隊的旗艦。

    在一次遠征海妖之城的戰役中,這艘巨艦被忽然出現的一團大霧吞噬,從而失蹤。

    直到數十年之後,人們才在海岸發現了她的蹤跡。而這個時候,她已經成為了一艘幽靈船。在無盡的海上永遠的飄蕩。

    因為受到詛咒,登上這艘船的探險者,沒一個能活着回來。就算遠遠看上一眼,也會頭疼欲裂,生上一場重病。

    諸如此類的傳說。還有很多。除了詛咒之外,大家還聽說,生活在無盡之海的海妖,會隨着黑潮而來。現在的海妖,雖然勢力已經不如三百年前人類剛到救贖之地的時候了。可是。天生就生活在海裡的他們,依然是海上的霸主。

    黑潮的入侵,就如同打開了無盡之海和岸邊平靜海域的通道。趁虛而入的海妖,往往趁着這個時候襲擊海船,掠奪他們所需要的物資。而在這些物資中,武器和鎧甲這一類他們無法生產的東西。是他們的最愛。

    斐烈騎兵雖然稱霸天下,可是,一船騎兵,飄蕩在茫茫的大海上,不但不是什麼威脅,反倒是海妖們眼中的美味佳餚。

    如果真的有運兵船遭遇海妖襲擊的話。那麼,斐烈人放慢增兵速度,就有了合理的解釋。畢竟,哪怕前線再需要兵力投入,也沒有哪個主帥會瘋狂到把寶貴的兵力送進海妖的口中。

    羅伊說了黑潮對斐烈帝國增兵的影響,接着道:“另外,自從斐烈帝國奪取了普魯行省。又在東面擊穿了龍門防線之後,他們其實已經打開了帝國的大門。無論是從路途,糧草後勤保障還是增兵速度和時間方面來說,這兩個方向,顯然比從海上來要便利許多。”

    聽羅伊這麼一分析,大家都是一陣點頭,議論紛紛。

    這些東西,可是他們以前從來都沒有考慮過的。現在想來,大有一種豁然開朗的感覺。

    夏擎和安斯艾爾原本只是坐在一旁,笑眯眯的看著這幫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青年談論局勢。指點江山,並不插話。不過,當聽到羅伊的分析之後,兩人對視一眼,目光中都閃過一絲驚異。

    “可是。即便是這樣,我們從兵力上來說,也不是斐烈佬的對手啊,”安斯艾爾忽然插口問道,“據說,斐烈南方軍的兵力,已經多達十萬人了。”

    “不應該有那麼多!”羅伊一直在苦苦的思索着,在兵力這方面,他越想越明白,可是,之前看軍事地圖時,那靈光一閃的不對勁的感覺,卻怎麼也抓不住。

    “為什麼?”安斯艾爾追問道。

    “黑潮是從四月初就開始入侵的。雖然入侵的程度並不深,但斐烈佬的海船要繞過蜥蜴角,並且進入無盡之海的邊緣,穿過銀沙群島,才能進入咱們盧利安近海。而那裡,通常正是海妖發動襲擊的第一個危險區域,”羅伊道,“這也就是說,斐烈人的增兵時間,其實就只有美丁城戰役過後的十幾天!”

    “美丁城戰役的時候,斐烈南方軍團的總兵力,不過五六萬人。而且,又被我們殲滅了一萬多人。短短十幾天時間裡,他們不可能完成增兵一倍的任務。”羅伊的腦海中,將這段時間的消息情報全都串聯起來,越說越有自信。

    “而其後,他們偷襲阿道夫大公,以及最近一段時間的戰局,都證明了這一點。如果兵力達到十萬的話,別說大公堅持不到現在,就是紅葉騎士團和第十二軍團,都不可能在敗退中站穩腳跟。”

    安斯艾爾和夏擎,都情不自禁的坐直了身體。

    安斯艾爾是戰斧騎士團雷諾家族的成員,而夏擎,也是軍中世家出身,來慕尼城之前,已經在軍中鍛鍊多年。兩人在軍事戰略方面的學識,遠超在場的這些小弟弟小妹妹。

    而羅伊的分析,就像打開了一扇窗戶。他們忽然意識到,這個小酒館裡的討論,或許正命中了這場戰爭的一個關鍵地方。

    “那你的意思是……”夏擎急切的問道。

    “我胡亂猜的,或許,斐烈佬在虛張聲勢!”羅伊雖然嘴裡很謹慎,但心裡已經下了結論。

    不過,他的眉頭依然緊緊的皺着。那個困擾他的問題,依然沒有得到解決。

    虛張聲勢?

    羅伊的話,讓大夥兒都面面相覷。一些人議論紛紛,一些人則凝神思索。

    忽然,羅伊似乎感覺到了什麼,猛的抬起頭來。

    眾人順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見一個金髮青年,穿過煙霧繚繞人來人往的大廳,向着這邊走了過來。

    他穿著一身緊身魔甲,身材高大,臉上掛着一絲冷酷的笑容。

    他看著羅伊,就這麼走了過來,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在穿過人群的時候,背在背後的長劍,就如同有生命一般,錚的一聲脫鞘而出,落進了他的手中。

    “躲開!”

    這一刻,一種極度危險的感覺瞬間襲擊了羅伊。他猛的跳起來,一腳將身前的桌子向那金髮青年踢去,同時,一把拉住身前的安斯艾爾,身形猛的一閃,躲了開去。

    一道紅光,自驚愕的人群中閃過。金髮青年身前幾個喝酒的傭兵,就像是被一種恐怖的火焰從身體裡爆炸一般,渾身寸寸龜裂。同時,一道長長的紅火劍芒,就如同一條蜿蜒的閃電,狠狠的劈在羅伊剛才坐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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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五章

    慕尼城西的監獄,一片狼藉。

    從正門處到關押重犯的地牢裡,滿地都是倒臥的看守屍體,血流成河。

    火把在陰暗的通道中嗶嗶啵啵的燃燒着。跳動的火光,映紅了披頭散髮走出來的席林,娜塔莎等人那蒼白的面孔。

    “走吧,席林大人。”

    高挑女子背着大劍,手裡的兩把半月輪,滴滴答答的滴着血。站在她身旁的陰鶩瘦削青年,剛剛將長劍從一個看守的胸膛抽出來,用一張潔白的手絹漫不經心的擦拭乾淨。

    就在兩人剛才走過的地方,已經丟了至少十幾張同樣的白手絹了。

    “他們是……”娜塔莎忍着心裡的反胃,在席林耳畔低聲問道。

    貴族們也算見過世面了。可是,他們從來沒有見過如此冷酷的殺戮。這一男一女,是直接從監獄的正門闖進來的。一路見人就殺。無論是看守還是囚犯,死在兩人手裡的,至少超過三十個。而且,每一具屍體都殘缺不全。

    用一句不好聽的話來形容,就算是丟進狼窩裡的屍體,也比眼前的這些看起來整齊。

    席林一邊快步跟着那兩人向監牢外走去,一邊神情複雜的看著他們的背影,對娜塔莎說道:“他們是龍爪家族火王劍聖門下的弟子。鐵二號和鐵三號。”

    哦?娜塔莎和其他的幾位貴族,都是又驚又喜。

    眾所周知,蘭裡斯東支家族中。有三大劍聖。火王,熊王和鷹王。這三位劍聖開宗立派。門下培養了眾多劍士。這些劍士修習的武技不同於普通的騎士。他們並不擅長於衝鋒陷陣,但卻極擅長製造混亂和殺戮。

    兩百年來,蘭裡斯家族攻陷的城堡中,不知道有多少城門是這些劍士從內部打開的。而蘭裡斯的仇人當中,也不知道有多少,是死在他們的劍下。

    三大劍聖脾氣和性格不一樣,培養出來的弟子也不一樣。

    火王的脾氣最為暴躁,也最為兇殘。因此,他門下的弟子,也個個都是出手必致命的狠毒人物。這鐵二號和鐵三號,就是其中的代表人物。

    在三大劍聖門下,每一個劍士都沒有自己的名字。他們按照實力不同,以金銀銅鐵為代號,以數字為編碼。數字越靠前,實力就越強。

    三大劍聖有十二位親傳弟子。每三個為一組。鐵一號,二號和三號,是火王的弟子。銅一號,二號和三號,是鷹王的弟子。而銀一二三號,是實力最強的熊王的弟子。

    除了這九個之外,還有一個金字組。這個組,是三大劍聖門下的大弟子組合。火王首席弟子是金三號,鷹王首席弟子是金二號。熊王的首席弟子,是金一號。這三位大弟子。都有三位劍聖超過五成的功力,實力非凡!

    難怪貴族們驚喜交集。

    他們做夢都沒想到,就在他們一敗塗地,以為自己已經徹底完蛋的時候,才剛過一天,火王麾下最強的兩位弟子,就已經殺光了監獄守衛,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而且,有這兩位在,鐵一號也必然在!

    有這三位保駕護航,出了慕尼城,自己就算是撿回一條命了。等到了蘭裡斯公國,就算是愛德華一世,也拿自己沒辦法!

    說話間,眾人已經走出了監區陰暗的過道。

    一輪魔月高懸頭頂。月光下,整個監獄,都已經被鐵二號和鐵三號手下的人佔領了。地面石板的縫隙和坑窪中,滿是鮮血,數十具守衛的屍體,橫七豎八,遍佈四周。旁邊的幾個監區裡,還有犯人被陸續釋放出來。

    所有人都站在監獄中央的空地上,面面相覷,似乎還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席林大人,法諾也太不重視你們了,”那高挑女子鐵二號,面帶譏諷的在一具屍體上踢了一腳,說道,“就派了這麼一群廢物來看守你們。從我們發動襲擊到控制整個監獄,還沒用到三分鐘!”

    三分鐘?!

    眾人相顧駭然。

    城西的這個監獄,是慕尼城最大,也是看守最為嚴密的監獄。即便是掉一支長騎士大隊來進攻的話,沒有一個禱時也拿不下來。可是,在這些高來高去,專職劫殺突襲的劍士手下,竟然連三分鐘都沒有堅持過去。

    這完全是風捲殘雲啊!

    “鐵二號,鐵三號,”席林看著兩人,神情複雜,“沒想到是你們來救我。鐵一號呢?”

    “一號?”身材瘦削臉色蒼白的鐵三號,冷冷一笑道,“他去殺人了。這次你讓家族丟了這麼大的臉,他不挽回點面子,回去我們怎麼交代?”

    “挽回面子?”席林問道,“他去殺誰?”

    “殺那個名叫羅伊的小子,”鐵三號繼續擦拭着他的劍,說道,“說實話,我長這麼大,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不知死活的傢伙。”

    “好!好!”

    提起羅伊的名字,眾人都是咬牙切齒。

    直到進了監獄之後,他們和早被關押進來的威爾斯一碰頭,這才知道,自己這一次的失敗,全是拜那黑髮小子所賜。暗中奪下後營的是他,襲擊鄉農莊園救出尤金的是他,當眾痛揍凱文,羞辱蘭裡斯家族的也是他。

    原本完美而周密的計劃,就因為這個小小賤民的出現,毀於一旦!

    如果羅伊現在就在面前,他們恨不得把他活活咬死!

    這時候,鐵二號有些不耐煩地道,“好了,別廢話了,一號的事情,不用我們操心。趕快上馬車。半個禱時之內,我們必須要出慕尼城。”

    說著,她指着被放出來的犯人以及那些被俘的蘭裡斯分支家族的騎士,向一名屬下吩咐道:“我們走之後。你帶他們攻擊北門。沿途殺人放火,製造混亂。鬧得越大越好。”

    那屬下領命而去。席林等人,也各自登上馬車。

    當馬車緩緩駛出監獄後門的小街,向着東門前行的時候,每一個人都不約而同的掀開了窗簾一角,望向這個燈火通明的城市。

    一臉陰鬱的席林,臉色蒼白的娜塔莎,魂不守舍的威爾斯、魯伯特、老瓊斯、華爾特……他們原本是這裡的主宰,有着屬於自己的領地。城堡和僕人,享不盡的榮華富貴和尊崇的地位,走到任何地方,人們都要尊敬避讓行禮。

    可是現在,一切都已經化成了灰燼。

    昨日那一場讓他們一輩子都會刻骨銘心的慘敗,使他們失去了一切。

    不過至少……貴族們的臉上,露出一絲猙獰的笑容。自己現在還活着。從這一點來說。相較於那個被鐵一號盯上的黑髮賤民,自己才是最終的勝利者。

    “去死吧!”

    馬車裡,他們喃喃道。

    ……………………

    ……………………

    風暴酒館,風雲突變。

    金髮青年一劍之威,就像引動了天上的閃電。所過之處,一切盡皆粉碎。

    巨大的聲響震耳欲聾。整個風暴酒館。都似乎顫抖起來。牆上的火把忽明忽暗,屋樑上的灰塵瑟瑟直落。

    如此恐怖的一劍,又是在如此擁擠而狹窄的環境中,所造成的破壞可想而知。不僅那幾個被無辜牽連的傭兵,連聲都沒吭一下就化做爆裂的血肉。還有包括蒙猛在內的三名學員。被那恐怖的劍氣波及,炸得直飛出去。

    而背對金髮青年而坐的安斯艾爾。若非被羅伊拉了一把,只怕現在已經身首異處了

    一劍劈空,那金髮青年並沒有停下腳步。他反手就是一劍橫掃,鋒利的劍芒,緊緊追向閃身到右側的羅伊。

    四周的酒客們原本就處於混亂之中,一些人擁堵在狹窄的過道上,一些人被倒下的桌椅絆倒,驚叫聲慘呼聲此起彼伏。而隨着金髮青年的這一劍掠過,只看見一條紅色的火線,橫着在虛空中划過一道半圓弧,將更多的人都籠罩了進去。

    為了擊殺羅伊,這青年竟然絲毫不顧忌其他人的生死!

    金髮青年劍下,首當其衝的就是安妮!

    從一個只對漂亮衣服和舞會感興趣的嬌貴小姐到考進第一訓練營,安妮花了一年的時間。這樣的成績,足以證明她的天賦和她的努力!

    可是,她終究沒有上過戰場,更沒有絲毫的對敵經驗。

    面對金髮青年這橫掃而來的一劍,安妮的腦子裡只是一片空白。那是一種她完全不可能抵擋的力量。鋒利的劍芒,在掠過空中的桌子,椅子和拋飛的碗碟的時候,就像是切開豆腐那麼輕鬆,而下一秒,就會以同樣的方式,切開她的身體!

    死亡的黑幕,瞬間將安妮籠罩。這一刻,她腦子裡一剎那閃過了孤獨的坐在租住小屋裡,整日望着窗外的母親;想起了為掩護波拉貝爾平民而犧牲的父親;也想起了原本驕傲自負,現在卻放下身段奔走鑽營,卑躬屈膝的哥哥。

    往日圍坐在餐桌前,一家人談笑風生的溫馨生活一去不返。命運就像一輛失去了剎車的馬車,從山頂滑向深淵。面對那已經幾乎砍到了自己脖子的劍芒,安妮彷彿能聽到馬車車輪在懸崖旁的石塊上彈起,高高躍入空中的聲音。

    只等下一刻,就向下墜落!

    四周傳來了伊娃,妮可等女學員的驚聲尖叫。而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然,只見空中的羅伊斜着身子伸手一張,掌心一個螺旋形的元素陣驟然閃亮的同時,一條綠色的藤蔓電射而出,纏上了安妮的腰間,將她猛的向後一拉。

    三級魔法,卷藤術!金髮青年的長劍,幾乎是擦着安妮的皮膚掠過。

    羅伊這一手,實在妙到毫巔。儘管是在如此緊張混亂的局面下,旁邊依然有人情不自禁喝采出聲。

    安妮被拉著直拋了出去,遠遠落在七八米之外。驚魂未定中,看著那熟悉而單薄的身影。只叫了一聲羅伊的名字,淚水就奪眶而出。

    不過。這時的羅伊,完全無暇回答她。

    安妮安全了。可是,還有好幾個人眼看就要喪命在那金髮青年的劍下。幾乎是在出手拉開安妮的同時,羅伊腳下一個錯步,身形已經鬼魅般出現在那金髮青年的身邊,左掌並指如刀,帶著猛然騰起的火焰,砍向那金髮青年的脖子。

    圍魏救趙!

    羅伊的反應和速度之快。顯然有些出乎金髮青年的預料。眼尖羅伊的掌刀劈向自己的脖子,他一聲冷哼,放棄了之前的攻擊,長劍迴轉變招,舞出一朵劍花來。

    劍花綻放,一個戰環從花蕊中吐出,撞上羅伊的掌刀。發出嘭的一聲悶響。

    羅伊一聲悶哼,倒飛出去,而那戰環則被擊退到金色青年的長劍中,急促的顫抖不停,帶動劍鋒,也發出一陣密集的嗡嗡聲。

    這幾下兔起鶻落。快疾無匹。

    從金髮青年出現到現在,不過短短幾秒鐘時間。

    而在這一段時間裡,除了羅伊反應神速,救下了安斯艾爾,安妮及另外幾名酒客之外。其他人都是直到現在,才猛然回過神來!

    “住手!”

    “狗娘養的!”

    喝罵聲中。那金髮青年充耳不聞,直緊緊追着羅伊,長劍連砍,招招不離羅伊的要害。

    “魔武雙修?”他手中長劍猛然一抖,化做三層火浪,席捲向羅伊,口中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還有什麼本事!”

    羅伊左支右絀,竭力躲避。不過,酒館內部狹窄的空間限制了他的移動。而那長劍催動的三層火浪,封鎖了他的前後左右。每一層火浪,都如同一片火紅的刀刃一般,三層浪層層堆疊,這麼橫推過來,幾乎避無可避。

    這是什麼鬥技?!

    “焰疊浪!”一看見金髮青年的這一招,安斯艾爾和夏擎同時失聲叫道。”他是蘭裡斯東支火王劍聖門下的人!”

    眾人臉色大變。

    這金髮青年,施施然走進來,仗劍行兇,如入無人之境。

    他一出現,大家就知道他是衝著羅伊來的。可是,誰也沒想到,他竟然是蘭裡斯火王劍聖門下的弟子,更沒人想到,蘭裡斯人的報復來得這麼快,這麼兇狠!

    果然是飛揚跋扈,睚眥必報!

    眼見羅伊情勢危急,眾人都是紛紛拔劍而上。老闆蟲叔動作最快。他從櫃檯後的牆壁上摘下了兩把大鎚,踩着桌子,幾個跳躍,就已經到了那金髮青年的身後。只聽他暴喝一聲,身體騰空而起,雙錘帶著四個戰環,猛然砸下。

    這是風暴酒館的酒客們,近十年來,第一次看見蟲叔動用武器。

    這青年一出手就殺害了好幾個無辜的傭兵,顯然讓身為老闆的蟲叔動了真怒。雖然已經從傭兵一線退役多年,但是,蟲叔這一番出手,依然氣勢如虹。

    騎士戰技,退敵——震天之錘!

    轟,一聲巨響。雙錘還在空中,就炸得桌椅板凳爆裂開來,同時,四道戰環化作一個圓環,隨着空氣炸開的塵埃,猛的撞向金髮青年。

    雖然那金髮青年早就一個錯步,躲開了蟲叔的鐵鎚,不過,這道衝擊範圍極寬的衝擊波,還是將他推開了一小步。

    而這一小步的偏移,帶來的是他手中長劍的偏移。

    眼見金髮青年長劍火浪之間,忽然出現一道縫隙,羅伊身形一動,宛若閃電一般,險之又險的從兩道劍影中逃了出去。

    眾人高聲喝采。

    羅伊和蟲叔,這是第一次見面。而且,彼此之間的交談也不多。可是,就在剛才那一瞬間,這一老一少卻完成了一次默契的配合。

    騎士鬥技成千上萬。但歸納起來,不外乎八種類型。

    一是擊殺,二是格擋,三是衝鋒,四是橫掃,五是守護,六是破堅,七是制約,八是退敵。

    這八種類型,涵蓋了騎士的所有戰鬥技巧。在不同的場合下,使用不同的鬥技類型,從而起到最有效的作用,這是騎士的必修課。

    尤其是在騎士小隊的戰鬥中,戰陣變幻。每一個人都必須在瞬息之間決定以哪種類型的武技,去配合身旁的同伴戰鬥。

    這樣的配合沒有最強,只有最合適。往往一次關鍵的格擋,作用更勝於一次漂亮的擊殺!

    而蟲叔一出手,就是一招震天之錘。

    這是一種三星級普通鬥技中的退敵技法,雖然算不上什麼厲害招式,但蟲叔多年浸淫,已經是爐火純青。瞬間判斷出局面的他,使出這一招的目的,不在於擊殺對手,而在於將其擊退,為羅伊尋找一個逃命的機會。

    這是一個經驗豐富的老傭兵做出的選擇。而更難得的是,素不相識的羅伊,幾乎是在他出手的一瞬間,就已經心領神會。如果他的動作稍微慢一點,或者說對蟲叔的信任少那麼一點,他都不可能抓住這一閃即逝的縫隙逃出來。

    不過,因為站位的關係,羅伊雖然逃過了對方的斬殺,但退到的位置,卻是酒館的牆角。並沒有徹底擺脫危險。

    而那金髮青年見此情形,也沒急着追擊,而是臉色一寒,反手一劍,快如閃電的刺向蟲叔胸口。

    “找死!”

    這一劍,快到了極點,蟲叔只來得及用雙錘在胸口一架,使出一招騎士通用的格擋技能“十字封”,就被那金髮青年的劍尖點中。

    雖然看起來,這一劍只是輕描淡寫的一點。可是,當那劍尖的火星,撞上蟲叔的鐵鎚時,蟲叔整個人都如遭重擊,倒飛出七八米遠,將木質櫃檯撞得四分五裂,又撞上牆壁的酒櫃,這才滑落地面,口一張,吐出一口血來。

    所有人心裡都是一沉。

    擁有公正一星騎士實力的蟲叔,只一招就受傷吐血,這金髮青年的實力,實在太恐怖了。沒有任何一個人是他的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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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六章

    這個時候,風暴酒館已經空了,四週一片狼藉。

    桌椅板凳和破碎的杯盞碗碟倒了一地。幾個無辜身死的傭兵,或伏在桌上,或倒在地上,橫七豎八,身體大多殘缺不全。鮮紅而黏稠的血液,順着桌椅腿流淌下來,流入地面木板的縫隙中,發出滴滴答答的聲響。

    實力低微的傭兵和普通平民們,都已經四散奔逃,就連夏厲、妮可、安妮等低階學員,也被夏擎勒令退出了酒館。

    留在這裡的,就只是皮埃爾、蘭奇、沃慕斯利、夏擎、安斯艾爾、蟲叔,以及蟲叔的兩位老搭檔——一位盾戰士和一位重劍士。這兩位中年傭兵,當年和蟲叔一個小隊。目前生活在慕尼城,每天都會來酒館喝酒。

    八個人,呈一個半圓形,將金髮青年包圍。而金髮青年的身前牆角中,只有羅伊獨自持劍而立。

    雖然從人數來說,己方占着絶對的優勢,不過,所有人都知道,就算把他們全都加起來,也不是這金髮青年的對手!

    對方不過二十七八歲年級,但實力已經超過榮耀四星!這樣懸殊的差距,足以讓他從容殺掉這裡的每一個人。

    “你是火王門下的幾號?”安斯艾爾咬牙問道。

    現在,羅伊距離牆角只有兩米,距離最近的窗戶,也有七八米。而金髮青年,就站在距離他不到五米遠的地方。以一個榮耀騎士的實力,抬手就能攻擊到。而實力的絶對差距。讓羅伊突破金髮青年的阻攔,逃出酒館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而且。這裡距離南門大營太遠,就算軍中得到通知立刻趕過來,這段時間,也足夠這金髮青年擊殺羅伊好幾回了。

    現在唯一能做的,就只是儘量拖延時間!

    那青年一劍擊退蟲叔,停了下來。一邊漫不經心的提着長劍,一邊斜睨安斯艾爾一眼。那眼神讓安斯艾爾明白,自己的心思已經被洞悉。但對方並不在乎。

    一眼過後,金髮青年又把目光投向羅伊,如同看見一隻落入陷阱的獵物一般,嘴角勾起一絲戲謔的笑容,冷冷的道:“鐵一號!”

    一聽到這個名字,包括重新站起來的蟲叔在內,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涼氣。

    鐵一號!那可是火王門下的親傳弟子。能統領鐵字第一組。他的實力,僅次於入選金字組的首席大弟子。

    蘭裡斯人,居然派他來殺羅伊!

    大家不知道是應該替羅伊感到榮幸,還是感到倒霉。

    “既然聽說過我的名字,那就滾吧。我只殺他一個人,”鐵一號半眯着眼睛。將眾人的反應盡收眼底,冷笑道,“我數三聲。三聲之後,還留在這裡的,都得死!”

    四週一片沉默。沒人覺得這金髮青年狂妄。如果他真的是鐵一號的話,那麼。他絶對有資格說這樣的話。

    可是,也同樣沒有人退縮。尤其是皮埃爾等人,都攥緊了手中的長劍。身為騎士,在英勇戰死和苟且偷生之間,是不需要選擇的。

    更何況,他們面前的那個少年,是羅伊。

    在這個敢跟蘭裡斯人為敵,也曾經在美丁城危難之際挺身而出的同齡人面前,他們原本就沒有驕傲的資格。若是現在逃走,這一輩子,他們都抬不起頭來!

    “一!”

    在鐵一號冰冷的聲音中,大家把視線投向羅伊。

    羅伊在喘息着。剛才僅僅一個回合的戰鬥,就已經讓他竭盡全力。

    從金髮青年出現那一刻起,他的感覺,就如同被一條毒蛇盯上了一般。其後,拉開安斯艾爾,救下安妮,又在千鈞一髮之際從兩道劍影之間逃出來——所有的一切,都是本能在支配着。直到此刻喘上一口氣,他才發現,自己的背心都已經濕透了。

    “好強的劍士!”羅伊死死的盯着金髮青年。被逼在這牆角裡,他彷彿已經嗅到了死神鐮刀上的血腥味道。

    不過,越是如此,羅伊的眼睛反倒越亮。對方的強大和兇殘,反倒激發了他性格中的倔強。

    同時,剛才的一幕,也不斷在他的腦海中回放著。

    他救下安妮的那一個卷藤術,完全是下意識的動作。而其後,蟲叔那一招退敵,又在關鍵時刻,為他營造了一個逃生的機會。

    雖然那個時候,劍靈已經準備附體了,就算蟲叔不出手,羅伊也不至於送命。可是,蟲叔的這一擊,卻讓羅伊眼前一亮!

    此刻站在這裡,再三回味。似乎有一道大門,正在他面前緩緩開啟。

    “二!”鐵一號的聲音響起。

    回答他的,就只是眾人沉默而堅持的矗立。

    “看來,你們是不想走了。”看皮埃爾等人站在原地不動,鐵一號沒有再數下去,眼中精光一閃。

    眼見他要暴起發難,蟲叔一聲厲喝:“結蝎子陣!”

    隨着盾戰士和大劍士一左一右站到蟲叔的身前,皮埃爾等人也迅速反應過來,毫不猶豫的各自選定位置,和他們共同結成了一個蝎子陣。

    這個時候,就看出了蟲叔這位老傭兵的老辣。

    他們三個和五個學員之間,素不相識,沒有演練過什麼配合,因此,他選擇了一個在狹窄的地勢中相對比較靈活的基礎戰陣。這種戰陣,別說皮埃爾這些明星學員,就是訓練營的新生都學習過。配合起來不容易出錯。

    雖然沒人指望憑藉這個戰陣就擊殺鐵一號,但至少,通過戰陣,大家能彼此聯繫起來,互相配合掩護,戰鬥力會強上不少。而且,他們要做的,就是為羅伊爭取逃命的機會。以戰陣拖住鐵一號,正是最好的選擇。

    “不知死活!”鐵一號眼中閃過一絲陰狠。身形一動。猛然一劍刺向蟲叔。

    這個酒館老闆,已經是第二次讓他發怒了。第一次。是他干擾了自己對羅伊的致命一擊。而這一次,這老狐狸又試圖結成戰陣,來抗衡自己。

    這個戰陣一成型,他收拾起來,就要多費周章!

    老傢伙,該死!

    鐵一號這一劍,兇狠異常。只見長劍在虛空中划過一道紅色的火線,直奔蟲叔面門。

    蟲叔身旁的盾戰士。第一時間跨出一步,用盾牌擋住了鐵一號的利劍。劍盾相交的同時,蟲叔和身旁的重劍士,已經各自拉開角度,向鐵一號發動攻擊。

    不愧是配合多年的老搭檔,盾戰士格擋,兩人擊殺。三人一動全動。默契得猶如一體。

    不過,他們和鐵一號的實力,畢竟相差懸殊。只見鐵一號一劍刺中盾戰士厚重的盾牌,巨大的力道,將他撞得踉蹌後退。與此同時,鐵一號上步。肩膀一靠,使出了騎士戰技中的一招衝鋒,再度撞上盾牌。

    這是騎士戰鬥中,教科書一般的兩段力戰術。

    盾戰士的鬥氣原本就不如鐵一號。如果說,面對鐵一號的第一劍他還能憑藉手中的盾牌化解的話。那麼,在他踉蹌後退的時候。被對方一肩膀撞上來,頓時就抵擋不住。整個人如同出膛的砲彈一般,向後直摜了出去。

    鐵一號擊退盾戰士,隨即搶佔位置,反手就是一劍,旋風般斬向蟲叔和重劍士的腰間。

    擊退,衝鋒接橫掃!

    鐵一號這三個騎士戰技,銜接得天衣無縫。加之他的這一招橫掃,使用的鬥技名叫火旋斬,是蘭裡斯劍聖火王的秘傳功法,評級高達七星。施展出來,大有萬夫莫敵的架勢。

    眼看蟲叔和重劍士,就要被鐵一號腰斬,位於後排的皮埃爾,蘭奇和沃慕斯利三人,同時一聲厲喝,向他發動攻擊。

    皮埃爾用的風系的五星斗技呼嘯之刃,長劍在全力催動下,化作一道青色的狂風。

    蘭奇用的是水系六星秘傳鬥技,冰之幻獸。長劍在身前揮出一道藍色的弧光,三隻冰狼,咆哮着躍出虛空。

    而沃慕斯利,用的則是火系的五星斗技艷陽刀。四個戰環,隨着長劍的猛然下劈,飛射而出,釋放出讓人不可逼視的光芒,宛若一輪驕陽。

    生死之間,每一個人都拿出了自己的最強絶招,試圖逼鐵一號放棄攻擊,回劍招架。同時,位於戰陣尾端的夏擎和安斯艾爾,也如同蝎子甩尾一般,電射而來,人在空中,就全力激發戰環,手中長劍劍芒暴漲,狠狠劈下。

    從任何一個角度來說,皮埃爾等人的反應都不能說錯。甚至比起大部分身經百戰,長期配合的傭兵都要更加出色。

    可是,他們面對的,卻是一位實力遠在他們之上的榮耀四星騎士。

    眼見眾學員怒而出手,蟲叔臉色一變,叫道:“不要!”

    不過,他的警示已經晚了。只見鐵一號腳下一跺,結實的木地板,頓時無聲無息的化作細密飄飛的粉末,宛若一團煙霧,隨着鐵一號左手一拳猛然擊出而炸開,隨同八個戰環組成的一圈紅色的火焰,向四周擴散。

    騎士技——守護!七星斗技,震盪火牆!

    砰!衝在最前面的皮埃爾,蘭奇和沃慕斯利,連人帶劍都撞在那一圈猛然擴散的火焰上。鬥氣的懸殊差距,讓他們不但破布開對方的火牆,就連自身,也被撞得站不穩腳跟。

    與此同時,鐵一號身形一閃,已經避開了安斯艾爾和夏擎的攻擊,出現在皮埃爾三人的面前,獰笑一聲,手中長劍猛然揮出!

    剛才只是誘敵,現在才是真正的殺招。

    同樣的騎士群攻戰技,橫掃。同樣的一招火旋斬!而這一次,他劍下的,是三個已經釋放戰環之力,連腳跟都站不穩的菜鳥!

    只需要一招,他就能殺了這三個學員。

    同樣,只需要這一招,他就能破了這個已經混亂不堪的可笑戰陣!

    鐵一號的長劍,在空氣中陡然升騰起一道寬達一米的火焰。

    這是一位四星榮耀騎士全力催動鬥氣的結果。在這條宛若盤旋巨蟒一般的火焰鋒芒下。別說是人,就是百煉精鋼沾上點邊。都會一刀兩斷!

    眼看皮埃爾等三人避無可避,蟲叔等人都是心急如焚,紛紛疾攻鐵一號,試圖將人救下來。而就在這個時候,只見位於牆角的羅伊,雙手在虛空中連點,隨即猛的往上一托。一道土牆,猛然從鐵一號的面前升起。

    這一堵土牆。出現的位置太巧妙了,時機也掌握得恰到好處。正是鐵一號全速釋放戰環之力的一瞬間,出現在他面前不到兩米的地方。

    巨蟒般的火焰劍光,狠狠的掃在土牆上,將其瞬間摧毀。爆裂的泥土在劍威的催動下,將皮埃爾等三人炸得同時一聲悶哼,連連後退。不過。因為土牆吸收了鐵一號這招火旋斬最狂暴的能量,皮埃爾等人受創並不嚴重。

    漂亮!蟲叔三人驚喜的互視一眼,精神都是為之一振。

    身為傭兵,他們經歷過無數的戰鬥。遭遇的魔獸或者敵人,也有不少遠比自己更加強大。而他們能活到今天,憑藉的。正是同伴之間的默契配合。

    而在這幾個年輕人當中,羅伊的幾次出手,都給了他們很深刻的印象。

    這並非是說羅伊的實力有多強橫,相反,在之前的交手中。他使用的都是一些非常普通的低級魔法和招式。

    可是,無論是救下安妮的卷藤術。還是現在的這一個只需要區區三百五十法碼魔力的四級土牆術,都在關鍵時刻,起到了關鍵的作用。

    這種戰鬥意識,最為難能可貴。

    尤其對於他們這些長年行走於生死邊緣的傭兵來說,一個這樣的同伴,遠比一個實力強大卻毫無配合意識的強者,更受尊敬。

    而羅伊,今年才不過十八歲而已!

    場中局面,隨着羅伊的這個土牆,為之一變。

    鐵一號雖然實力強橫,但這一斬之後,已經釋放了戰環之力的他,正是舊力已去,新力未生的時候。而且,他此刻的站位正在眾人的包圍中心。沒能殺掉皮埃爾等人,反倒讓他腹背受敵。

    飛躍而來的夏擎和安斯艾爾,已經配合蟲叔等人向他發動了連綿不絶的攻勢。

    盾戰士首先一個衝鋒。剛才在鐵一號手裡吃了虧的他,抓住了對方換力的空檔,魁梧的身體和厚重的鋼盾融合成一塊疾射的流星,狠狠撞過來。

    而兩側,蟲叔和重劍士一上一下,一左一右,長劍快如閃電,削向鐵一號的脖子和腳踝。

    面對三位傭兵的攻擊,鐵一號強行提氣,激發戰環。八個原本已經隱入體內的戰環,再度電射而出,結結實實的跟對方撞到一起。

    轟的一聲巨響,蟲叔等三人固然被震開,鐵一號也不好受。強行激發的戰環所產生的回震之力,讓他胸口一陣發悶,體內源力大有運轉不靈的趨勢。

    而就在這個時候,夏擎和安斯艾爾已經聯手殺到。

    在這些人中,擁有公正五星實力的夏擎和安斯艾爾,實力最強。而且,他們的戰鬥經驗,也遠比皮埃爾等人更加豐富。

    “烈火無盡!”夏擎一聲怒吼,手中長劍在空中短暫的蓄勢之後,化做一朵火雲,凌空罩下。

    而安斯艾爾的鬥技,走的是輕靈路線。聲勢雖然不如夏擎那麼威猛,但速度卻極快。只見他腳下一蹬,人劍合一,宛若一支離弦之箭,刺向鐵一號。

    “幻靈殺!”

    這一番進攻,兩人沒選擇一往無前不留後路的大招絶殺,而是不約而同的選擇了最讓鐵一號難受的方式。夏擎戰環全開,一招騎士橫掃戰技烈火無盡,封住了鐵一號身邊所有空檔。而安斯艾爾這招衝鋒類型的幻靈殺,則直指他的後腰。

    鐵一號藍眸之中,閃過一絲狠厲。

    他沒想到,那該死的羅伊關鍵時刻釋放的土牆,不但救下了同伴,更把他給陷進圍攻之中。

    抓住機會的蟲叔和夏擎等人,這一輪連番攻擊,頗讓他感覺有些狼狽。被一幫公正騎士這樣劈頭蓋臉的放肆攻擊,在他二十多年的生涯中。前所未有!

    不過,他們太小看自己了!

    火王劍聖門下鐵一號。豈是這樣一幫烏合之眾能夠戰勝的!

    喉嚨發出一聲真怒勃發的低吼,金髮青年再度強行提升鬥氣,激發戰環。

    騎士戰環,是源力外化鬥氣時溝通天地能量的媒介。一旦戰環之力完全釋放,戰環就會消失。只有當源力回歸星雲,調整之後,才能重新激發。

    一般情況下,騎士在戰鬥中。都會運用一部分戰環釋放戰環之力,而保留另一部分戰環,用以應對不測。

    不過,剛才鐵一號在試圖擊殺皮埃爾等人的時候,是全力出手,壓根就沒想過要保留戰環。

    在他看來,榮耀騎士的源力運行遠比公正騎士快得多。一招擊殺對手之後。他只要一點時間,就能調整過來。

    然而,他的火旋斬卻被羅伊的一道土牆阻隔。還沒等得及他調整過來,蟲叔等三位經驗老到的傭兵,就已經發動了猛攻。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只能強行激發戰環。雖然將蟲叔等人擊退。但他自己也被戰環之力回震,很不好受。

    而此刻,面對夏擎和安斯艾爾的攻擊,他故技重施!

    這一次,他所受到的創傷。可遠比第一次重多了。體內那兇猛得近乎失控的源力,在強行激發戰環的同時。也震傷了他的經脈。

    鐵一號嘴角溢出一絲血跡。

    一股雄渾的氣勢,如有實質一般擴散開來。

    八個戰環,化作一個火焰組成的圓盾,驟然浮現在身後。以這火盾為憑藉,他縱身暴退,手中長劍隱於盾後,疾速迎向安斯艾爾。

    八星斗技,盾殺!

    這一招,是火王劍聖的獨門絶學,融合了格擋,衝鋒和擊殺,三位一體。威力極其恐怖。

    數十年來,火王不知道憑藉這一招,擊殺了多少對手。也不知道憑藉這一招,多少次在絶境中反敗為勝。

    不過,這一招對戰鬥者的要求也極高。即便是修煉多年,鐵一號用出這一招的次數,也屈指可數。此刻被對手激起了真怒,加上自知身處慕尼城中,不可久戰,必須儘快結束戰鬥,這才不顧經脈受損,強行激發十二層鬥氣,施展出來。

    這招一出,場上形勢立刻又是一變!

    眾人只感覺無盡的天地靈力,不斷匯入鐵一號身前的火盾之中,那火盾迎風暴漲,越來越大。盾面之上,最初只是一隻猙獰的狼頭,幾次變幻,到最後,竟然化作一隻九階踏火霸王龍的咆哮大嘴。

    這還只是因為鐵一號實力不足。

    若是火王劍聖親自施展,那火盾變幻,最後就是一隻十三階獸皇!別說在場這幾個人,就是整條強者大街,都要灰飛煙滅!

    不過,即便如此,已經足夠讓夏擎和安斯艾爾陷入險境了!

    在那恐怖的火盾面前,無論是夏擎的火雲,還是安斯艾爾的劍芒,都如同與日月爭光的螢火。不值一提。

    單單是這火盾,就已經夠恐怖了。更別說在火盾之後,還有一個如影隨形的鐵一號!

    雙方距離飛速接近。

    “小心!”皮埃爾,蟲叔等人,齊聲驚呼!

    可這個時候,就算夏擎和安斯艾爾要變招,也躲不過去了。兩人也是凶悍,一咬牙,激發全身鬥氣,手中劍芒暴漲,以更加兇狠的姿態,迎向對手。

    左右是個死。

    那麼,死之前,也要咬下鐵一號的一塊肉來!

    說時遲那時快,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然,一個雷鳴術,在鐵一號的耳邊炸響。

    這是一個只需要區區幾十法碼魔力的一個小魔法。對於一位鬥氣護體的榮耀騎士來說,幾乎造不成任何的傷害。

    可是,如果它被人控制着,精確的貼著耳膜釋放的話,效果就不一樣了。

    鐵一號只覺得耳膜刺疼,腦子被震得一片空白。就連頭髮,也根根立了起來。

    又是羅伊!

    這個陰損的黑髮小子,危機之下,全力出手!

    在他身前,四五大小不一的元素陣一字排開。隨着這些常人無法得見的美麗法陣一一被魔力激發,一道道魔法的光芒,宛若疾風暴雨一般,將鐵一號包圍了。

    先是一根金屬尖刺,出現在鐵一號的下一步落腳點。就在鐵一號強行變幻步點,躲開這根尖刺的時候,一根藤蔓,卻猛的拉住了他抬起來的那一隻腳。

    這兩個小魔法,環環相扣,成功的干擾了鐵一號的突進。

    昏頭昏腦的鐵一號腳下一個踉蹌,雖然穩住了身形,但衝鋒的速度已然慢了不少。而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發現,一道風刃,竟然自火盾後面浮現,正對這自己的下陰,飛射而來。

    鐵一號幾乎咬碎了牙齒。

    匆忙間,他耗費了一個戰環護體,才將這陰損的一招破解。可沒想到,風刃是擋住了,一團爛泥,又不知道什麼時候糊上了他的眼睛。

    如果是在平時,一千個這種小把戲,也對他產生不了半分影響。可在如此激烈的戰鬥中,這樣的把戲,就不僅僅只是把戲了。那是一只只四兩撥千斤的巧手,在戲弄他。是一根根堅韌的繩索,在纏繞他。是一個個小小的法碼,在改變戰鬥的天枰!

    鐵一號咬着牙,奮力的摒除干擾。

    不過,羅伊可沒有站在原地等他。幾乎就在幾個魔法釋放的一瞬間,羅伊腳下一蹬,身形在半空中一點輕微的凝滯之後,如同一支破空之箭,電射而出。

    雲中箭步!下一個剎那,羅伊已經出現在了安斯艾爾的身旁。

    安斯艾爾的眼睛驟然睜大,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他就發現自己被掠過的羅伊伸手狠狠一推,整個人宛若移形換影一般,眨眼間就平移到了鐵一號的身側。

    與此同時,代替安斯艾爾站在了鐵一號火盾前的羅伊,腳下凌空一踩,身體如同踩上了一個看不見的台階,驟然拔高,在避開對方攻擊路線的同時,和心領神會的夏擎在空中互擊一掌。

    雙掌相交。夏擎和羅伊如同兩顆相撞的彈丸一般,同時改變了軌跡。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定格了。

    下方,安斯艾爾一劍直刺。斜上方,夏擎劍鋒攪動的火雲,凌空砸下。

    而另一側,羅伊反手拔出裁決之劍。

    “去你媽的!”

    面對試圖殺害自己的人,黑髮少年兇狠反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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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七章

    不得不說,羅伊的這次出手十分精采。完全出乎了鐵一號和蟲叔等人的意料。

    他幾乎是憑着一己之力化解了夏擎和安斯艾爾的險境,並且將鐵一號佔據優勢的局面,扭轉成了三人圍殺他的局面。戰局控制力之強,近乎匪夷所思!

    這不但需要對瞬息萬變的戰鬥形勢擁有敏鋭的預知和判斷,而且需要在瞬間做出果斷的決定並付諸實施,

    最關鍵的是,這需要擁有足夠多的手段!

    而無論是在鐵一號還是在久經戰陣的蟲叔等人眼中,羅伊這小子的手段,何止是足夠,簡直是層出不窮!

    誰也不知道羅伊這傢伙究竟會多少東西。但這些小而實用的魔法,鬼魅般的身法和步法,卻讓他總在關鍵的時刻,出現在關鍵的位置!

    就如同此刻!

    羅伊,夏擎,安斯艾爾,分三個方向,同時向鐵一號發動襲殺!

    鐵一號猛的一掌拍在身前的火盾上。

    這一招盾殺,是火王絶學,不但威力恐怖,而且變化無窮。他雖然震驚於羅伊的機變,但他也有足夠的方式,應對眼前的局面!

    一位榮耀四星騎士,拼着經脈受損全力爆發的威勢,何其恐怖!

    鐵一號滿懷恨意,出手更不留情。他激發了十二層的鬥氣,戰環旋轉速度更是飆升。其帶動的天地能量,宛若海嘯一般。隨着他這一掌拍出。已經化作踏火霸王龍的火盾,瞬間分裂為八隻咆哮雄獅巨頭一般的火團。

    其中四隻火獅迎向羅伊三人。而另外的四隻火獅,將蟲叔和皮埃爾等人盡皆籠罩進去!

    盾殺化形,爆炎群獅!狂暴的鬥氣能量和天地能量組合在一起,就像是火星落進了火藥桶,剎那間,無窮的力量瘋狂爆發!

    只聽見轟的一聲巨響,酒館中央,亮起一道七彩斑斕的光團。

    光團觸及的一切。盡皆粉碎。桌椅杯碗化為灰塵,地板連同堅實的地面磚石如同水蒸氣一般被蒸發。地下憑空出現一個巨大的凹洞。整棟小樓,都在這恐怖的聲響中劇烈震動。衝天而起的光芒,甚至掀飛了半邊屋頂。

    在這光團中,夏擎和安斯艾爾各自跟沖火獅相撞。

    當火團破裂的那一刻,兩人同聲悶哼,被震得連連後退。不但戰環崩潰。長劍斷裂,身上鎧甲也是粉碎。一道道血霧,隨着迸裂的傷口噴發而出。即便是靠羅伊的幫助佔據了優勢地形和先手,這一擊也讓他們受傷不輕。

    而相較於他們,蟲叔和皮埃爾等人就更慘了。他們的實力比起夏擎和安斯艾爾來要低得多。面對那宛若狂潮般凶橫的力量,六個人聯手結陣。全力催動戰環,迎了上去。可是,二十四個連珠箭般飛射而出的戰環,只被那四隻火獅一撞,就灰飛煙滅。

    餘勢不減的火獅轟入人群。將他們全都轟得飛了出去。六個人,就如同一朵驟然綻放的煙火。飛向六個方向。人在空中,就噴出一口鮮血,身體如同流星般墜落,狠狠撞在地面上。每個人都不知道斷了多少根骨頭。

    這就是實力的絶對差距,這就是一名榮耀騎士全力爆發的力量。

    八名公正騎士,在一位榮耀四星騎士拼盡全力的攻擊下,瞬間崩潰。若是在戰場上,只怕他們就要被身旁的其他敵人斬殺!

    不過,他們承受的還不是鐵一號這招盾殺威力最強的一面。

    處境最危險的是羅伊!

    這個時候,鐵一號早已收斂了之前的漫不經心,全力出招。

    兩次強行激發鬥氣,讓他的經脈受創嚴重,已經埋下了隱患。回去之後,需要長時間的調理修復。因此,他現在出手,就是不遺餘力的致命絶殺。

    羅伊不但是他要擊殺的首要目標,而且,在這場戰鬥中,這個看似實力最弱的黑髮小子,給他帶來的威脅卻最大。鐵一號已經有些後悔,之前陷入和其他人的糾纏之中,沒有全力擊殺羅伊。以至於剛才幾次交手,自己都頗有些狼狽。

    這一次,他不想再浪費時間。

    施展出這招化形的爆炎群獅之後,他對其他人連看都沒看一眼。

    他在乎的,就只有羅伊。全力對付的也是羅伊!滿腹殺機的他,不但向羅伊一人攻出了兩隻火獅,他自己也如影隨形般緊跟其後,掩殺而至。而且,在突進中,他手中還無聲無息的出現了一桿宛若夜色般漆黑的騎槍。

    這桿騎槍一出現,四周原本就已經狂暴不堪的天地能量,變得更加紊亂。一朵黑色的槍花,在騎槍槍尖聚集。那恐怖的陰寒氣息,即便是被震退到十米開外的夏擎和安斯艾爾,都能清晰感知。

    秘器!

    一個讓人恐懼的念頭,在眾人腦海中一閃而過。

    所謂秘器,是人們對那些不同尋常且威力恐怖的神秘武器的統稱。

    和普通的武器不同,每一種秘器,都是獨一無二的。它們不但擁有恐怖的力量,奇特的功能,而且擁有某種靈魂。從成型那一刻起,它們就成為了天地間一種特殊的存在。即便是製造者本人,也無法複製出來。

    毫無疑問,單單從鐵一號這桿黑色騎槍的靈力波動來看,這就絶對是一把威力驚人的秘器!

    夏擎等人沒有猜錯。

    這桿騎槍,正是鐵一號最強的秘器——地獄魔龍!

    騎槍乃是火王劍聖親授。騎槍自身擁有魔技——寂滅殺戮。只要鬥氣激發,騎槍槍尖就會形成一個宛若槍花一般的黑色領域。在這個領域之中,天地能量。都會化為一縷縷宛若刀鋒般的亂流。別說被直接刺中,就算只是被亂流波及。都要粉身碎骨!

    如果是鐵二號和鐵三號在場的話,只怕他們都不敢相信,鐵一號居然在動用最強的鬥技盾殺的同時,還用出了地獄魔龍。而他的對手,僅僅是一個小小的勇敢騎士!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凝固了。

    羅伊是這場戰鬥的焦點。因此,儘管戰鬥激烈,但每一個人的心神。都緊緊的繫在他的身上。可是,這一刻,無論是被震退的夏擎,安斯艾爾還是拋飛出去,身受重傷的蟲叔等人,眼中的希翼,都化作一片絶望。

    ……………………

    ……………………

    這個時候。南門軍營,已經是一片喧囂。

    原本寂靜的軍營,就如同開了鍋一般,沸騰起來。軍營各處的火把被點亮,無數士兵衝出營房,在軍官的高聲命令下。緊急集合。而一位位全副武裝的騎士,則翻身上馬,飛快的匯入滾滾鐵流,馳出軍營大門。

    統領尤金大步走出指揮部,大聲發號施令。

    城西監獄被劫。獄中重犯,現在正在一群不明身份的武裝人員的帶領下。向北門而去。一路殺人放火。城北已經是一片混亂!

    同時,十幾名訓練營學員在第五街區遇襲。對方目標鎖定的,正是羅伊!

    這兩個幾乎同時抵達的消息,讓尤金震怒已極!他立刻下令,封鎖城門,大軍出動,全城搜捕獄犯,同時,派人營救羅伊。

    第二個命令其實是多餘的。

    早在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珀西,阿爾傑農和奧斯頓三位大光明騎士,就已經趕往了第五街區。而在他們的身後,還有阿古力等二十多位匪軍榮耀騎士。

    一聽到羅伊遇襲,這幫漢子全都紅了眼。就連尤金也不知道,如果羅伊有什麼三長兩短,這幫兇徒會幹出什麼事情來!

    而尤金自己,也不擔心城北的混亂。這裡畢竟是慕尼城。那一幫獄犯,不過喪家之犬罷了。大家各有心思,就算被人逼着殺人放火,那也不過是一時的事情。而只要大軍一出,這些火頭,不過是旋起旋滅罷了。

    他擔心的是羅伊!

    如果不是這個少年,現在的慕尼城,早就不知道成了什麼樣子了。不僅自己的命是他救的,整個慕尼城,都是他救的。

    而且,營救阿道夫大公的計劃,完全是以他和他麾下的騎士們制定。沒人知道這個少年對盧利安來說有多麼重要。他的生死,甚至影響着盧利安的生死!

    侍從牽來了戰馬。

    將指揮權交給一位副統領,尤金翻身上馬,在艾弗裡等騎士的簇擁下,飛一般向第五街區而去。

    羅伊要有什麼三長兩短,不用珀西他們動手,自己,就要將那人千刀萬剮!

    ……………………

    ……………………

    “魯克先生,您真的要走嗎?”

    金骷髏拍賣行裡,特蕾西有些難過的看著魯克滿是皺紋的面容。

    魯克點了點頭:“是的,特蕾西小姐。當初我答應來幫你時,就跟您有過約定,如果我找到我想找的人,我就會離開。”

    “你找到他了?”特蕾西驚訝的問道。

    “我找到了,”魯克露出一絲笑容,“在我還活着的時候。今天來,就是特地來向您告別的。再過兩天,我可能要跟隨他,到南方去一趟。”

    “南方?”特蕾西擔心的道,“現在南方可不太平,魯克先生,你們去南方幹什麼?”

    “特蕾西小姐,這我可不能告訴你。”魯克微笑着道。

    “魯克先生,你真小氣。”特蕾西撅起嘴。

    “看來,我是留不住您了。”說著,特蕾西嘆了口氣,伸手輕輕擁抱了老魯克,“說實話,我很嫉妒那個搶走您的傢伙呢。如果有機會,讓我見見他吧。”

    “會的……”魯克輕輕拍了拍特蕾西的後背,忽然,他的臉色一變,身體一下子變得僵硬起來。

    “魯克先生,怎麼了?出什麼事了嗎?”特蕾西感覺到魯克的變化,放開手問道。

    不過,當她看見魯克的臉色。不禁一愣。認識魯克多年,這還是她第一次看見這個平靜而慈祥的老人。臉色竟然如此猙獰。

    “找死!”

    當魯克的聲音在特蕾西的耳邊響起的時候,他的人已經消失了。

    特蕾西快步跑到窗邊。魔月下,一道佝僂的身影,宛若離弦之箭,筆直的掠過高低錯落的屋頂,向第五街區的方向電射而去!

    ……………………

    ……………………

    此刻的風暴酒館,已經被人群圍得水洩不通。人們一邊緊張的看著酒館內人影晃動的窗戶,一邊議論紛紛。不時在那劇烈的打鬥聲和絢爛的戰環和魔法光芒中。發出一聲聲驚呼。

    “怎麼回事?”

    “聽說有人要暗殺羅伊?”

    “那傢伙是誰?!”

    “這還用問,還不是蘭裡斯家族的王八蛋!”

    “裡面怎麼樣了?聽說已經死了不少人了?”

    “快看快看!”

    “天啦,好可怕的鬥氣波動!”

    每一個人都揪緊了心。

    可是,再心急如焚,大家也只能在外面看著。這不是他們膽怯,而是他們明白,這種層次的戰鬥根本就不是他們能夠參與的。

    以他們的低微實力。衝進酒館不但白白送死,反倒可能幫倒忙。

    要知道,那個試圖殺害羅伊的傢伙,可是一出手,就殺了好幾個人。被殺的傭兵甚至連一丁點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現在,酒館裡是九個人和那傢伙一個人戰鬥。

    夏擎和安斯艾爾大家不認識。但蟲叔三人和皮埃爾,蘭奇,沃慕斯利這幾個三大訓練營的明星學員,大家可是非常熟悉的。

    蟲叔他們可謂身經百戰,經驗豐富。這輩子不知道闖過多少大風大浪。而皮埃爾三人雖然年齡不大。但都是天賦縱橫。年紀輕輕就已經是公正騎士了。在三大訓練營數千學員當中,這三位。可都是不折不扣的第一人。

    再加上羅伊和另外兩位看起來實力更強的青年,九個人對付那傢伙一個,看情況,竟然都是岌岌可危。

    所有人都在默默祈禱着,希望羅伊能夠逃過這一劫。

    尤其是從酒館裡撤出來的安妮等一幫女孩子,都急的快哭了。

    那個金髮青年的強大,她們是親眼所見。那至少也是一位榮耀騎士。這樣的強者,一旦痛下殺手,羅伊就算再厲害,也躲不過去。

    打了這麼長時間,他都沒能逃出來,局勢之惡劣之危險,可想而知!

    ……………………

    ……………………

    石火電光間,兩隻咆哮的火獅,已經到了羅伊面前!

    在疾射的過程中,兩個火獅融合到了一起。現在的這個火團,足有一人高,兩人寬。整個火團火焰繚繞,形成一個巨大的火獅頭顱。飄飛的鬃毛,兇狠的眼睛,狠狠皺起的鼻翼和那獠牙尖利的血盆大口,清晰可辨。

    火獅的嘴越張越大。到羅伊面前的時候,這大口竟然超過了羅伊的身體,狠狠一口咬下,彷彿要把羅伊整個人都吞下去。

    而在火獅的身後,鐵一號的騎槍,已經做好了準備。那黑色的槍花,在這一刻綻放開來。即便是身前的火焰光芒,也彷彿被這通往地獄的槍花吞噬。槍尖前方,狂暴的靈力化作一團寂然的絶對真空。宛若死神鐮刀下的寂滅!

    面對鐵一號的攻擊,羅伊渾身寒毛倒豎。

    平日裡,他也沒少跟阿古力,德巴塔等榮耀騎士交手切磋。對於一位榮耀騎士的力量,也算深有瞭解。因此,從頭到尾,他都沒有任何的輕敵。

    可是,他還是低估了眼前這個金髮青年的強大。

    尤其是他手中的那桿騎槍,更給人一種極其恐怖的感覺,如芒在背。

    “躲開!”

    識海中,同時響起了劍靈和斧靈的聲音。其實不用他們提醒,羅伊也知道以自己的實力,跟對方硬捍,無異於自尋死路。

    可是,躲又怎麼躲?

    危急時刻,羅伊腦海中靈光一現,他一咬牙,不躲不閃,竟然迎着那咆哮的火獅大口直衝了過去。

    這一幕,不但讓夏擎等人駭然失色。就連鐵一號,也瞬間一愣。

    在之前的戰鬥中。他見識過這小子的機變。無論是魔法還是步法,都出人意料。因此,鐵一號並沒有指望這記盾殺就能一擊致命。

    他的殺招,是手中的騎槍。也是羅伊躲開火獅的那一瞬間。無論羅伊往哪裡多,他都有信心一槍將其擊殺!

    可他怎麼也沒想到,羅伊竟然迎着火獅衝了過來。

    這樣一來,鐵一號的這一槍反倒刺不出去了。要知道,火獅乃是他的戰環所化。而手中騎槍則另有奧妙。如果一槍刺進火獅的話,無異於自己攻擊自己。兩股力量互相作用,不但自己控制不住,甚至還會因此引火燒身,受到反噬!

    不過,無論如何,羅伊這算是自投羅網。和自己全力施展的盾殺火獅硬捍。他還是個死!這樣一想,鐵一號手中騎槍,微微一收,控制住了力道。

    就在這一瞬間,忽然,身形幾乎已經沒入火獅巨口的羅伊身形一晃。

    輕風步接雲中箭步!

    這一刻。羅伊的身影,彷彿和裁決世界中的弓靈重合在了一起。當弓靈穿過那棵大樹的時候,羅伊也奇蹟般的自火獅的巨口當中,穿了過去。

    下一秒,他已經出現在了鐵一號的左側!

    這一幕只看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已經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的夏擎等人。眼珠子都快掉下來了。

    如果不是他們剛剛才同那恐怖的火獅硬拚了一擊,深知其恐怖。只怕他們都要以為,這火獅是虛幻的了。

    這是怎麼回事?

    還沒等大家回過神來,只見羅伊身體在空中一個旋轉,鬼影刀鏈,化作一條筆直的鐵線,疾射而出。直奔鐵一號的脖子。

    鐵一號猝不及防,卻並沒有失去冷靜。只見他一聲冷哼,大手一抓。一股無形的勁力,將刀鏈凝固在半空中。

    就在他催動戰環,試圖將這條刀鏈完全鎮壓的時候,只見羅伊雙手凌空一拉一甩,刀鏈頓時節節斷開,化作十二把飛刀,四散飛射。在脫離了鐵一號的控制之後,這些飛刀,又凌空一個折返,從四面八方射向鐵一號。

    飛刀薄如蟬翼,通體漆黑。在跳動的火光下,即便是憑鐵一號的實力,也很難捕捉到它們的蹤跡。而且,每一把短刃都極其靈活。飛行速度有快有慢,角度極其刁鑽。如同一個個行蹤詭秘的殺手。身處其中,讓人油然而生一種恐懼的寒意。

    這是什麼?!

    鐵一號心下一沉,將手中騎槍舞成一團光影,將自己嚴嚴實實的籠罩起來。

    只聽砰砰砰砰砰一陣急促的碰撞聲響。一把把飛刀和騎槍相撞,空中火花四濺。

    若是其他的飛刀,哪怕是六星級的魔紋武器,在地獄魔龍的全力催動之下,都會化作齏粉。可這一次,鐵一號發現,這些飛刀不但沒有任何的損傷,而且,自己的地獄魔龍,反倒在交鋒中,被那鋒利的刀刃砍出了一道道傷痕。

    鐵一號又是心疼,又是震駭。心神動搖間,已經有一把飛刀趁虛而入,從一道幾乎不可察覺的細微縫隙中穿了進來。幸虧他及時警醒,才避開了頸部要害。不過,即便如此,他的左臂還是被割開了一條深深的血口。

    一輪碰撞之後,十二把飛刀就像一群炸了窩的馬蜂,在空中划過一條條讓人眼花繚亂的軌跡,又重新組合成漆黑的刀鏈。羅伊伸手一抓,將刀鏈抓了回去。刀鏈猶如一條靈活的長蛇一般,在他身上一繞,消失了。

    秘器!

    旁邊的夏擎等人欣喜若狂,而鐵一號,則臉色驟變。

    誰也沒想到,這個穿著一身普普通通的亞麻布衣服的平民小子,身上居然還藏着一把秘器。而且,從交鋒的情況來看,這把刀鏈的等級和威力,甚至還在地獄魔龍之上!

    感受着自己左臂的傷口疼痛,體內已經運轉不靈的鬥氣源力,再看著地獄魔龍槍桿上的一道道痕跡,鐵一號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不是他懼怕羅伊,而是他明白,自己已經沒有時間和機會擊殺羅伊了!

    雖然有些不甘,但心念電轉間,鐵一號已經拿定了主意。趁着這一個回合交手後的短暫停頓,他一個撤步,拉開了和羅伊之間的距離。

    “沒想到,你這條賤命倒是硬得很,就這樣居然也讓你逃過了一劫。”鐵一號陰冷的看著羅伊道,“不過,這也就讓你多活幾天而已。別以為你能逃過我們的追殺。得罪了蘭裡斯家族,天下再大,也沒有你的容身之地。”

    說話間,他已經到了酒館門口,最後道:“今天的事情只是一個開始。從今往後,無論你是走路,吃飯還是睡覺,最好都小心一點。”

    鐵一號的話雖然囂張桀驁,但所有人都知道,占不了便宜的他,要離開了。

    這讓眾人心下都是一鬆。

    而這口氣一鬆,夏擎和安斯艾爾只覺得體內源力河枯海乾,頓時萎頓下來。深受重傷的皮埃爾、蟲叔等人,更是痛呼出聲。

    剛才怕影響羅伊,他們都強行忍耐着,到這個時候,終於再也忍不住。

    不過,身體再痛,大家的心下也是欣慰。

    這次大夥兒聯手對敵,終於沒有讓對手得逞。

    要知道,他們擊退的可是火王劍聖門下的鐵一號啊!多年來,一代又一代鐵一號,哪一個不是讓人聞風喪膽,談之色變!即便是放眼整個救贖大陸,能入火王劍聖法眼,成為鐵一號的人,也絶對算得上天賦奇才。

    可是,這一次,他挾風雷之勢而來,卻在一幫實力遠低於他的學員和傭兵手裡無功而返。這個消息一旦傳出去,不知道會讓多少人驚掉下巴。

    能在這樣的強者手裡得到現在的結果,哪怕是身受重傷,大家也頗為振奮而滿足!所有人都看著鐵一號,心裡期盼着這傢伙趕緊走。

    不過,眼看鐵一號就要離開,忽然,眾人震驚的發現,在他身旁的虛空中,亮起一道火紅的光芒。巨大的魔法波動中,兩頭火龍和三隻焰虎,如同躲在草叢中窺視獵物的猛獸,咆哮着邁出虛空,出現了在距離鐵一號不到三米的地方!

    三米!對於這樣一個高達七級的魔法【火龍焰虎】來說,和貼著臉釋放也沒有任何的區別!

    鐵一號只來得及用雙臂交叉,用戰環護住面門,五隻魔法狂獸,就已經狂奔着撞了上去。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個巨大的火團炸開。鐵一號就如同出膛的砲彈一般,被轟得直飛出去。身體在牆壁上撞開一個大洞,飛想街道。

    這忽如起來的變化,驚呆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而與此同時,他們只看見那個一直沉默着不吭聲的黑髮少年,猛的騰空而起,如同一支離弦之箭,追着鐵一號就射了過去。人在空中便是一劍刺出。同時,那條消失的刀鏈,就如同鬼魅般從他的肩頭繞出來,直奔鐵一號面門!

    “想來就來,想走就走?你他媽想得太美了!”

    少年的罵聲,就像每一個底層平民少年好勇鬥狠時那麼粗魯直率。可這聲音,卻如此冷厲、在酒館中迴蕩着,剎那遠去,就像是箭矢破空那一聲追魂奪命的呼嘯!

    親眼目睹了蟲叔等人被鐵一號打成重傷,聽著他們那竭力壓抑,卻痛苦不堪的呻吟,此刻羅伊心頭,就只是一片殺機!

    他不知道鐵一號這個名字代表着什麼。他只知道,這狗娘養的既然敢向自己身邊的人下毒手,就要付出代價!

    這裡是聖索蘭,是盧利安,三百年來,從來沒有一個蘭裡斯人,能在這裡放肆!

    趁你病,要你命!

    老子今天,要把你打成狗!

    “殺!”羅伊一聲暴喝,長劍直奔鐵一號咽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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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八章

    風暴酒館外,人海如潮。

    人們呈一個半圓,圍在風暴酒館邊,緊張的注視着酒館那不斷閃爍着戰環和魔法的光芒,不斷發出激烈打鬥聲的窗戶。

    風暴酒館的窗戶不小,但在風中飄動的窗簾,總是會干擾大家的視線。加上酒館內燭火飄搖忽明忽暗,就算距離最近,視力最好的人,都只能看個隱隱約約。而外圍的其他民眾,只能透過前面傳來的隻言片語,猜測裡面的情況。

    強者大街的位置距離城西和城北都不算遠,因此,酒館之戰爆發後不久,關於城西監獄被劫,城北街區遭遇囚犯襲擊,沿途殺人放火的消息,就傳到了這裡。

    站在強者大街向北看去,慕尼城的半邊天,都已經被火光給映紅了。警鐘接連敲響,警士們吹着哨子策馬奔走。城中大小軍營,也是軍號四起。

    所有人都在祈禱着,酒館裡的自己人,能夠再多撐一段時間。同時,也祈禱着軍中強者們,能夠儘快趕來。

    不過,當一分鐘之前,一個氣喘吁吁的警士扶着幾乎跑飛的帽子衝進人群的時候,所有人的心,就沉到了冰冷谷底!

    “酒館裡的那個傢伙,是蘭裡斯家族的鐵一號!”

    “鐵一號!我的天,竟然是他!”

    “是他,沒錯!金色頭髮,高個兒……聖帝啊……”

    人們心急如焚。這一刻,夏厲和唐小笨一幫人的臉色已經變得煞白。安妮。朱莉等女孩子,更是搖搖欲墜。似乎連站都站不穩了。

    這個名字,帶來的是一種發自內心的絶望。

    在蘭裡斯東支家族,熊王,鷹王,火王三大劍聖,威名遠播。不過,這三大劍聖地位崇高,輕易不會出手。他們的名字。對人們來說,就只是蘭裡斯家族強大的象徵符號。

    讓人們恐懼的,是他們的麾下弟子!

    這些劍士,比龍爪騎士更擅長殺戮。兩百年來,一代又一代金字組,銀字組,銅字組和鐵字組劍士。不知製造了多少慘案。

    別的不說,就單單是在聖索蘭,就至少有十一起滅門案和這些傢伙有關!而就在幾天前,大家才聽說,鄰省薩克森的一位伯爵,因為同蘭裡斯家族的衝突。以及酒後口不擇言,而惹禍上身。被人屠殺了一門老小十六人。

    據說,兇手是在夜裡闖進他的城堡的。

    當第二天早晨,一個廚娘驚恐的尖叫聲劃破黎明的寧靜時,人們才發現。這個伯爵和他的妻子,四個孩子穿著睡衣的屍體。被高高的懸掛在城堡主塔上。而在他們的下面,是幾位效忠騎士和白髮蒼蒼的家中老人的屍體。

    滴滴答答的鮮血,順着他們被挖掉眼珠的眼眶,被拔掉舌頭的嘴和被刺聾的耳朵流出來,每一個人都已經被折磨得面目全非。

    這正是蘭裡斯東支家族三位劍聖門下的標準手段。

    這一慘案,迅速通過不知堂傳遍了帝國。那個時候,人們還在一邊咬牙切齒的議論,一邊猜測這是三大劍聖那一位的麾下劍士下的毒手,而大家沒想到,他們談論中的兇手,就出現在這慕尼城中,出現在她們的面前!

    按照時間和地點來看,毫無疑問,這是鐵一號等人的傑作。

    而在殺害了那位伯爵之後,他們就近來到了盧利安,屠殺監獄守衛,劫走囚犯,沿途殺人放火,甚至還要擊殺讓蘭裡斯家族顏面掃地的羅伊……囂張跋扈,莫過於此!

    此刻,看著酒館內晃動的身影,聽著那激烈的戰鬥,許多女人都用手緊緊摀住了嘴。

    沒人相信羅伊能夠逃過鐵一號的毒手。

    那個名字所代表的力量,實在太強大了。無論羅伊在同齡人中有多麼出色,他和皮埃爾,蟲叔等人加起來,也不可能是那個人的對手!

    從那金髮青年走進酒館出手殺人,到現在,才短短不到十分鐘時間。而羅伊他們能夠堅持這麼長時間,就已經超出了大家的預期了。現在,大家只希望,酒館裡的戰鬥能一直持續下去。

    只要在戰鬥,至少就還有一絲希望!

    說不定,拖到軍中騎士趕來,羅伊就能從對方的手中,逃脫一條命!

    而就在這個時候,酒館裡的打鬥聲,忽然停了下來。然後,那個恐怖的金髮青年,出現在酒館門口。而透過窗戶,大家還能隱約看見,羅伊屹立的身影。

    難道………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眼睛漸漸亮了起來。

    羅伊還活着!

    而對方,卻似乎要離開了!

    …………….

    ……………

    亞爾林,就站在酒館屋簷和石柱下的陰影中。

    平日裡,他是一位破落貴族家族的繼承人,一個在行走東方的商會中有些股份,精通茶葉,溫文爾雅的紳士。這樣的日子,他已經過了二十年了。

    而這一次,他的任務是配合鐵一號擊殺羅伊。

    原本他才是應該出手的那一個人。這種刺殺的事情,一向都是南支家族最擅長的活計。

    只可惜,桀驁自負的鐵一號,想要親手宰了羅伊。因此,亞爾林就變成了一個躲在一邊的後備暗殺者。只有在鐵一號無法達成任務的情況下,他才伺機出手。

    亞爾林靜靜的隱藏着。多年培訓的殺手潛行術,讓他整個人都似乎和黑夜融合到了一起,就連偶爾搖曳過來的火光,也總是在距離他腳尖五寸左右的距離停下,又搖曳回去。

    在這裡,他目睹了整場戰鬥。

    越看,他就越是心驚!

    他沒想到,以鐵一號的實力。竟然會陷入如此的困境。

    似乎從他走進酒館,同那個黑髮少年第一次交手開始。他就如同被一根無形的繩索給束縛住了,完全沒能展現他的實力。

    這讓亞爾林為之震驚。

    他知道,那不是鐵一號發揮失常,而是那個黑髮小子,用他對戰鬥的特殊理解和他那看似不起眼,但異常實用的小手段,纏住了鐵一號。以至於鐵一號甚至需要兩次強行激發鬥氣,才能從他犯下的錯誤當中擺脫出來。

    不過。鐵一號的實力畢竟高出太多了。亞爾林並不擔心,他會有什麼危險。

    他就這麼靜靜的看著,等待着機會。

    而當鐵一號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亞爾林的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鐵一號雖然桀驁自負,但他的這個決定是明智的。他浪費了太多的時間。現在,整個慕尼城都已經被驚動了。每在這裡多呆一秒鐘,就會多一分危險。如果他再繼續戀戰。那麼,不但他殺不了羅伊,就連自己出手的機會,或許都會消失。

    身為刺客,亞爾林有足夠的耐心。他只要等到鐵一號離開,羅伊和其他人都放鬆警惕。走出風暴酒館的那一瞬間出手,就是十拿九穩。

    一擊命中,立刻抽身而退。

    只要給他一分鐘時間,他就能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以他在慕尼城二十年的經營。就算尤金搜遍全城,也找不到他的蹤跡!

    因此。現在鐵一號離開,正是最好的選擇。因為最多再過三五分鐘。軍中騎士就會趕來了。事實上,亞爾林甚至已經差不多聽到了長街遠處那急促的馬蹄聲。

    亞爾林看著鐵一號走到了門口。

    …………………

    …………………

    天邊的魔月,就像一個巨大的淡紅玉盤,佔據了半邊天空。彷彿下一刻,就會墜落下來。

    魔月下的慕尼城,被城北街區的大火映紅了。

    風暴酒館門口,無數目光都聚集在門口那個準備離開的強大身影上。有畏懼,有緊張,有憤怒,也有擔心。

    所有人都凝神屏息,整條長街,都彷彿凝固在停滯的時間中。大家都期望這個傢伙趕緊離開。那是他們腦海中唯一的念頭。

    可是,就在這一刻,一道絢麗的魔法光芒耀花了他們的眼睛!

    七級魔法,火龍焰虎!

    這個屬於龍月魔導士的強大魔法,帶著普通人難以想像的神秘力量,自距離那金髮青年不過三米的地方浮現。兩隻火龍和三隻焰虎撲出虛空,在人們驟然收縮的瞳孔中,咆哮着,狠狠撞在那個強大凶橫的身影上!

    那個讓他們為之恐懼的身影,被轟了個結結實實。整個人如同斷線的風箏,斜着撞破牆壁,飛了出來。

    再然後,他們就看見了一個追風逐電般的單薄身影,自酒館中飛射而出,凌空一劍,刺向鐵一號的咽喉!

    這一刻,所有人都懵了。

    無論是因為鐵一號這個名字而恐懼的民眾,擔心羅伊安危的學員,還是對鐵一號的實力有着絶對信心的亞爾林,所有人的腦海裡,都是一片空白。

    他們想像過一萬種可能。

    羅伊輕傷,重傷,死亡。最好的結果,或許就是鐵一號沒能得手,羅伊平安無事。

    這已經是最大膽,近乎於奢望的幻想了。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出現在眼前的,竟然是一次勢若雷霆般的追殺!

    而且,不是鐵一號追殺羅伊,是羅伊追殺鐵一號!

    …………………

    …………………

    風聲在耳邊呼嘯。

    羅伊的速度,快到了極點!

    當鐵一號被火龍焰虎撞上的時候,他還在距離鐵一號十五米之外。可是,當鐵一號撞破牆壁飛到大街上的時候,他已經追了個首尾相接!

    弓靈的秘傳的雲中箭步,讓羅伊整個人都化作了一支疾射的箭矢,破開了空氣,超過了聲音,甚至超過了人們的眼球追蹤的速度。

    沒有人知道,雲中箭步雖然神奇,但並不是可以無限制使用的。這種步法需要消耗極大的鬥氣,對身體肌肉骨骼的負擔,也極其沉重。尤其是空中閃現的那一瞬間。空氣的阻力,就和撞上一道堅實的牆沒有區別。

    以羅伊現在的實力。他最多只能使用三次雲中箭步。而且,那還是在他的鬥氣完全沒有消耗的情況下。

    而此刻,一番苦戰,加上這個高達五千法碼魔力的火龍焰虎的釋放,已經讓他體內的源力所剩無幾。

    再次施展雲中箭步,他是在拚命!

    不過,羅伊不在乎!

    “殺!”轉眼之間,羅伊已經追上了鐵一號。一條刀鏈,一把長劍,直奔對方致命要害!

    被一個七級魔法近距離命中,饒是鐵一號反應速度奇快,同時以戰環護住身體,也被轟了個七葷八素。原本就已經是強弩之末的戰環在瞬間崩潰,上身鎧甲也有一半被那狂暴的魔法能量摧毀。化作一蓬細細的銀沙,隨風消散。

    而他的左胸連同肩膀,更是在恐怖的烈焰下,一片焦黑。受創最重的左手小臂,鮮血淋漓,隱約可見模糊血肉下的森森白骨。

    羅伊的這個時機。抓得太好了。正抓住他強行激發戰環之後,體內源力青黃不接的一刻。而那個時候,正準備撤退的他,怎麼也沒有想到,這個該死的黑髮小子。竟然敢主動對自己出手!

    如果說,身上的傷讓鐵一號震駭而狂怒的話。那麼,此刻羅伊這追魂奪命的一劍,就讓他為之毛骨悚然!那不斷在視野中迫近的鋒利劍芒和那條黑色的刀鏈,就像死神的鐮刀。這一刻,鐵一號甚至能聽到死神的獰笑!

    他的戰環已經崩潰,他的身體遭受重創。他甚至還沒能從那狂暴的魔法能量中擺脫出來,就連被轟飛的身體,也還沒有落地!

    人在空中,無依無靠,沒有戰環,他甚至比一個普通人更虛弱。只要被羅伊追上,他必死無疑!

    鐵一號目眥欲裂。

    驚駭中,他就像一隻垂死掙扎的野獸,第三次強行激發戰環!一團金色的光芒,從他的身體裡透出來。條條光柱,直射夜空。光芒璀璨,讓人不可逼視!

    隨着這道金光的出現,空中的鐵一號,宛若天神降臨。他的臉上露出一絲近乎瘋狂的獰笑。手中地獄魔龍,再次浮現。閃電般刺向羅伊!

    “騎士獻祭!”

    “玉石俱焚!!”

    驚呼聲,宛若一道驚雷,震碎了長街之上的夜空。

    每一個人的臉上,都露出無比駭然的神情。就連亞爾林,也沒有想到,鐵一號竟然被逼到使出這一招的地步。

    這是騎士獻祭。是騎士在絶境中,通過某種秘法,爆炸性的透支源力星雲的潛力,和敵人同歸於盡的招式。

    使出這招玉石俱焚,意味着無論這名騎士最後能不能保住一條性命,他的源力星雲和經脈,都會受到不可逆轉的損傷。鬥氣境界一夜之間下降幾個等級都算是幸運的。嚴重者,甚至會變成一個永遠也不能使用鬥氣的廢人!

    而另一方面,騎士獻祭一旦施展,鐵一號的實力,將在瞬間提升到一種遠比他全盛時期更恐怖的地步。這個時候羅伊衝上去,無異於自殺!

    “快退!”

    “退啊,羅伊!”

    一看見鐵一號身上透出的金光,所有人都情急的大叫起來。無論是踉蹌着追到門口的夏擎等人,還是外面的安妮,朱莉,每一個人都在拚命的叫着!

    可是,對人們焦急的呼喊聲,羅伊充耳不聞!他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死死的釘在鐵一號的身上。那張總是有些迷糊的臉,此刻有的,只是決絶!

    在所有人驚駭的目光中,羅伊左腳落地,用力一蹬,身體不退反進!

    速度比之前,甚至更快了三分!

    這一刻,所有人都停止了呼吸。整條長街,就只剩下一顆顆蹦到了嗓子眼的心臟,越跳越快。

    這一刻,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世界,彷彿是一張無聲的油畫,生動的刻畫着每一個人的表情,每一處細節。

    臉色蒼白的安妮,死死抓住朱莉的胳膊。她們和身邊的幾女孩,正張着嘴,急切的呼喊着什麼。酒館門口,夏擎和安斯艾爾怒目圓睜,作勢欲撲。周圍的民眾。或死死捂着嘴,或用力揮手。或擔憂,或驚駭,或憤怒。

    陰影中的亞爾林,身體無法控制的顫抖起來。而一槍刺向羅伊的鐵一號,臉上的獰笑,則化為難以置信的驚恐。

    石火電光間,羅伊已經和鐵一號迎面相撞。

    轟的一聲巨響,震碎了這凝固的一切。就如同解除了封印。民眾們的驚呼聲,這才隨着戰團爆開那狂捲而來的風,席捲四周!

    這是一場絶對不對稱的碰撞。

    就像雞蛋碰石頭。哪怕這顆石頭的內部已經滿是裂痕,下一秒就要粉碎。可是,在粉碎之前,它仍然是一顆足以把雞蛋撞得粉碎的石頭!

    沒有人知道羅伊為什麼做出這樣的選擇。能夠從鐵一號的手中逃脫一條命,放在任何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身上都已經堪稱奇蹟了。況且。他已經逼得鐵一號使出了騎士獻祭,單單這一點,就足以讓他的名字傳遍索蘭帝國!

    可是,他卻選擇了最慘烈,也最決絶的一種方式,和比他強大無數倍的敵人對決!

    這一撞。天搖地動!

    無論是實力還是武器,鐵一號都佔據了絶對的優勢。一寸長一寸強。當點爆了鬥氣星雲,燃燒所有潛力的他,狠狠刺出手中的地獄魔龍時,就連空間。都為之扭曲了。一聲巨大的音爆,震碎了四周房屋的玻璃。

    成千上萬的晶瑩碎片。在魔月的照耀下,幻化出一片夢幻的光芒。

    槍如閃電,狠狠刺向羅伊的胸口。

    不過,就在槍尖幾乎已經觸及羅伊的肌膚的時候,人們發現,羅伊單薄的身體,在空中以一種詭異的姿勢,猛的一扭,避開了胸口要害。

    地獄魔龍,從羅伊心臟上方一寸的地方鑽了進去。血花四濺。

    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出現在羅伊的左肩上。槍尖穿透了皮膚,肌肉,並擊碎了骨骼。破碎的骨片和血肉,呈噴射狀,從羅伊身後炸開。

    羅伊一聲痛哼!

    這慘烈的一幕,讓在場的許多人都猛的扭過了頭。幾個女孩子死死的摀住自己的嘴,眼中淚水奪眶而出。

    “死!”鐵一號面如赤血,一聲暴喝!

    這是他有生以來,刺出的最為強大的一槍。隨着鬥氣的催動,黑色的槍花,無聲綻放。虛空中,所有的光線都被這恐怖的黑洞捕獲。狂暴的天地能量順着槍尖湧入羅伊的身體,眼看就要爆發開來,將羅伊粉碎。

    可是,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羅伊猛的抬起了幾乎廢掉的左手。

    左手食指,元素生命之戒,爆發出一道璀璨的光芒!

    一個宛若魔神般巨大的身影,浮現在羅伊的背後。俯視着下方的鐵一號和他手裡的騎槍。這身影,和羅伊互為一體。地獄魔龍所爆發的所有力量,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般,一瀉千里,狠狠撞在這磅礴雄渾的元素之體上。

    兩股恐怖力量的交鋒,讓元素生命之戒的界面,發出一聲細微的破裂聲。魔神般的巨大身體,迅速的淡化,消失。而地獄魔龍槍尖上的黑洞,也像是被戳破了一個小孔般的氣球,隨着空氣的傾瀉,驟然炸成片片碎片。

    羅伊再度痛哼一聲!

    這聲音,讓每一個人都從心裡發顫。他們無法想像,這個單薄而清秀的少年,是怎麼忍下這種非人的痛楚的。

    可大家,還是低估了羅伊的悍烈。

    下一秒,他們就駭然發現,被貫穿在騎槍上的黑髮少年,已經狠狠咬着牙,猛的一個突步,任血肉模糊的傷口,將長長的槍桿,塗抹上一道觸目驚心的血色,從自己的後背伸出來。而人,已經到了鐵一號的面前。

    長劍,帶著一往無前的決絶,帶著無數人聚集的駭然目光,毫無阻礙的刺入了已經不可能有任何反應的鐵一號的咽喉。

    快若電閃雷鳴!

    劍鋒前面進,後面出。就像地獄魔龍洞穿羅伊的肩膀一樣,滾燙的鮮血,破碎的肌肉骨骼,如同噴發的火山熔岩,自鐵一號的脖子後面飛射而出。

    那是一蓬妖異的艷紅。

    鐵一號怒目圓睜,不敢置信的看著自己眼前兇狠的少年和他手中的長劍。

    他的身體,隨着長劍的慣性而飛退。噗噗噗噗噗……十二把自夜空疾射而至的飛刀,就像最後的催命符,從不同的角度,一次又一次穿透他軟軟的身體。他如同篩糠般的顫抖着,直到和羅伊一同撞倒在堅硬而冰冷的大地上。

    砰!一聲悶響。兩人滾落在路邊,泥水四濺!

    那一刻,四週一片死寂。

    當無盡的黑暗襲來的時候,鐵一號最後看見的,只是和自己彼此釘在一起的少年臉上那雙兇狠的眼睛。

    就像一隻風雪中,護住同伴,死死咬住了強大對手脖子的小狼。哪怕渾身鮮血淋漓,傷痕纍纍。那眼中閃爍着,也是永不屈服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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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 第八十九章

    鐵一號死了。

    他那耀眼的金髮,凌亂的浸泡在路邊的髒水中。英俊的臉龐蒼白如紙。一雙高傲自負的藍色眼睛,無神的睜着,死不瞑目。

    亞爾林呆呆的看著他。就在不久之前,這個金髮青年那充斥着強大的生命力和鬥氣波動的高大身軀,還活生生的站在自己的面前,如同標槍一般筆直。他是如此的自信,似乎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力量,能夠擊垮他。

    而羅伊卻殺了他。

    這個身體單薄,相貌清秀,看起來甚至有些文弱的少年,以一種野獸般的悍烈,正面將劍鋒送進了他的喉嚨。

    直到現在,亞爾林都不敢相信這是真的。

    亞爾林其實有兩次出手的機會。

    一次是羅伊從酒館裡追向鐵一號的時候,另一次,是鐵一號的地獄魔龍,貫穿他的肩膀的時候。可是,一種莫名的畏懼所產生的猶豫,讓他錯失了這些機會。

    亞爾林是一個殺手。

    而對殺手來說,預感是一種很重要的能力。

    在南支家族當中,最優秀的殺手,都是那些有着敏鋭預感能力的人。而那些在這方面有所欠缺的傢伙,差不多都已經躺在了墳墓裡。

    這一次,亞爾林的預感很不好。

    尤其是在羅伊追殺出來的那一刻,他就像是被夢魘鎮住了一般,渾身僵硬。

    無論是在南支家族還是在慕尼城中生活的這些年,亞爾林見過不少的年輕人。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像羅伊這樣的小子。

    這個少年給他的感覺,不像是人類。而像是一隻來自魔獸山脈的魔狼。他狡猾、堅韌、果決而兇狠。從一隻獵物化為一隻獵食者,他只花費了幾分鐘的時間。而死在他劍下的,卻是火王劍聖門下凶名赫赫的鐵一號。

    亞爾林無聲無息的退出了陰影,走進了人群。這一刻的強者大街,是如此的安靜。所有人都傻傻的看著羅伊,似乎還無法接受發生的一切。

    不過,片刻之後,一聲瘋狂的歡呼聲就如同狂風般捲上了雲霄。

    所有人都跳了起來。傭兵們用力的揮舞着拳頭,平民們在擊掌相慶。蹣跚着從酒館裡走出來的蟲叔等人,臉上露出難以置信而又快意的笑容。而安妮,朱莉等一幫女孩子,則帶著滿臉的淚水,飛快的衝向羅伊。

    不過,她們並沒能靠近羅伊。

    因為在這個時候。一個佝僂的身影,就像是從天邊飛來的流星,出現在羅伊的身旁。

    轟的一聲巨響。堅硬的青石地面,在老人的腳下寸寸開裂。一條條蜿蜒的裂縫,如同蛛網般向四周延伸。地面凹了好大一塊進去。

    “魯克大師!”

    驚訝的叫聲中,許多人迅速認出了這位金骷髏拍賣行的首席鑒定師。可誰也沒有想到。這個他們所熟悉的普通老人,竟然還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此刻的老人,渾身都散發着一種讓人膽寒的強者氣息。毫不掩飾的鬥氣波動,宛若一團無形的火焰,熊熊燃燒。深不可測。那熾烈而恐怖的威壓,讓四周的人們活像是面對一頭發怒的巨龍。從骨子裡生出畏懼來。

    魯克一落地,就抱起了羅伊。

    只見他手指微微一動,貫穿羅伊肩膀的地獄魔龍,便毫無抵抗的飛了出來。黑色的騎槍,從天空落下,深深的插在地面上,槍桿不停顫動。與此同時,魯克出手如電,止住了羅伊傷口的鮮血,又輸入源力,小心的護住羅伊受損的五臟六腑。

    “少爺,”魯克問道,“你怎麼樣?”

    魯克的聲音並不大,但是,距離比較近的人們,都聽得清清楚楚。他對羅伊的稱呼,讓每一個人都感到驚訝。這一刻,亞爾林只覺得整個後背都被細密的冷汗浸濕了。他不敢想像,如果剛才自己出手的話,會有怎樣的後果。

    “我沒事,魯克大叔。”

    魯克磅礴的源力,就像是春雨一般,滋潤着羅伊近乎乾涸的鬥氣星雲。

    因為有元素生命戒指抵擋了鐵一號騎槍上最致命的力量,因此,他的傷口雖然看起來恐怖,但也僅此而已。一個治癒術,加上幾天的恢復時間,碎裂的骨頭和肌肉皮膚,就會重新長好。只不過,那會有些疼罷了。

    “是他傷的你?”

    因為沒能及時保護羅伊,而導致羅伊受傷,魯克又是自責,又是憤怒。看向鐵一號的目光,幾乎要將他的屍體焚燒。

    “蘭裡斯家族的鐵一號。”

    羅伊虛弱的臉上全然沒有了之前的兇狠。有些得意的嘴角弧線,讓他現在看起來,才像一個正常的少年。

    他把事情的過程簡單的跟魯克說了一遍,最後道:“他想殺我,還傷了我的同伴,所以我殺了他。”

    “鐵一號?!”這個名字,就算是魯克也不禁為之一驚。

    和他的實力比起來,鐵一號不過是無足輕重的小人物罷了。可是,對於羅伊來說,鐵一號卻絶對稱得上強大無比。

    可他做夢也沒想到,羅伊竟然殺了對方。

    呆了好一會兒,魯克的臉上才露出若有所思的笑意。是啊,這有什麼好驚訝的呢。漢山家族的子弟,有哪一個能用普通人的眼光去看待?少爺身上流着漢山家族的血,他就算做出再驚天動地的事情,也不值得驚奇。

    要是連一個鐵一號都能殺了漢山家族的繼承者,那漢山家族,也就不可能是現在的漢山家族了。

    這個時候,大地一陣顫抖。三名大光明騎士和二十名榮耀騎士,策馬自長街盡頭飛馳而來。那如同巨獸一般奔騰的戰馬,那凶神惡煞全副武裝的騎士們。讓在場的人們,都駭然讓開了道路。看著他們直衝到羅伊的面前。

    “少爺!”騎士們一看到受傷的羅伊,頓時心急如焚。同時,一雙雙通紅的眼睛,全都聚集到了魯克的身上。

    雖然這個素未謀面的老人身上散發的氣勢,強得讓三位大光明騎士都為之忌憚,可這一刻,他們全都毫不猶豫的拔出了長劍。一個個氣勢磅礴的戰環,驟然炸開。二十幾個人,竟給人一種千軍萬馬決死衝鋒的氣勢。

    這三位大光明騎士,加上二十一個榮耀騎士,齊聲呼喊羅伊的聲音,讓在場所有人都傻了眼。

    他們中的許多人,都親眼目睹了南門廣場那驚心動魄的一幕。幾乎是在瞬間,就認出了這些騎士。正是跟隨着尤金將軍,衝出軍營,給了席林致命一擊的那些神秘騎士。在大家的議論中,這些騎士的身份來歷,一直是話題的焦點之一。

    有些人說,這些騎士是愛德華陛下派來的。早就隱藏在慕尼城中。

    有些人說。他們都是烏合軍的強者。能湊到一起,完全是因為這場席捲了整個盧利安的戰爭,讓這些強們再也坐不住了。他們的出現,是一種不約而同的巧合。

    可誰也沒想到,這麼多的強者。竟然都是羅伊的屬下。

    他們稱呼羅伊為“少爺”,而他們對羅伊的緊張和關切。是顯而易見的。

    人群一陣騷動。所有人看向羅伊的眼神,全都變了。尤其是一幫學員,更是目瞪口呆,難以置信。

    不過,誰也沒有注意,人群中,亞爾林的臉色,是如此的蒼白。如果說,剛才魯克那聲少爺,讓亞爾林後背全是冷汗的話,那麼現在,他覺得自己就像是海邊堆砌的一個沙人,只要輕輕一碰,就會稀里嘩啦碎成一地。

    這時候,他已經完全沒有了自己剛才沒有出手的慶幸念頭。他只是在回想,今天早些時候,自己和鐵一號他們在小院中密謀襲擊羅伊的時候,看起來,究竟有多麼愚蠢!

    究竟是誰,說羅伊只是一個普通平民,還是一個小小男爵府的小雜役的?如果這樣的傢伙只是一個雜役,那波拉貝爾,恐怕是天國的另一個名字吧?

    “珀西先生,”眼看雙方就要起衝突,羅伊急忙擺了擺手道,“別誤會。魯克大叔是自己人。”

    聽到羅伊的話,騎士們都鬆了一口氣。雖然自始自終,抱著羅伊的老人都沒有任何的動作,甚至對他們的態度看起來很溫和。可是,他們的感覺,卻如同面對一座巍峨的大山。用深不可測來形容這個老人的實力,一點也不誇張。

    匪軍騎士們並不知道魯克的存在,不過,魯克對羅伊和他身邊的人,卻知之甚詳。這些瞭解,除了羅伊的講述之外,更多的是這一段時間,他在暗中保護時的觀察結果。

    此刻見到匪軍騎士的到來,魯克微微一笑,將羅伊交給珀西,說道,“珀西先生,既然你們來了,那麼,少爺就交給你們了。我有點事情要去辦。”

    珀西扶住羅伊,問道:“那麼,尊敬的魯克大師,您要去哪裡?”

    “蘭裡斯人幹了一件蠢事,”魯克淡淡的神情中,透着一種讓人心裡發寒的冷酷,“我去讓他們明白,他們究竟有多愚蠢!”

    說完,魯克身形一展,騰空而去。人影只在灑滿魔月光芒的屋頂上一晃,就消失了。

    看著魯克離去的背影,人們興奮的議論紛紛。只有亞爾林,彷彿被一隻忽然降臨的恐懼之手扼住了喉嚨,艱於呼吸。

    …………………………

    …………………………

    馬車一路顛簸。

    回頭看去,慕尼城雄偉的城牆,只剩下月色中一道朦朧的黑影。城中,熊熊的火光就像是火山的熔岩,映紅了夜空。

    隨着距離的不斷拉遠,城中的呼喊聲,慘叫聲,砍殺聲和腳步聲,已經遠遠甩在身後的夜色中,再也聽不見了。只有城中各大軍營的號角,彼此應和着,穿透那厚厚的黑色,遠遠傳來,有一種金戈鐵馬的殺伐之氣。

    車隊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了下來。

    這裡是跟鐵一號約定的匯合地點。在選擇這個地點的時候,鐵字三人組顯然經過了精心的探查。這個十字路口。位於外圍哨塔的監視範圍之外,距離防線的駐軍有很長的一段距離。附近是廢棄的礦山和農場,地方偏僻而寂靜。

    到了這裡,也就意味着已經離開了慕尼城軍方的控制範圍。只要順着一條廢棄的礦道再往前走一小段路,就能鑽入茂密的山林中。

    而這個時候,慕尼城軍隊的注意力,應該還被城北的騷亂所吸引。沒有兩三個禱時,別說派出一支能夠和鐵二號等人抗衡的追兵,就算是想確定貴族們逃亡的方向。都不可能。而等他們找到這裡的時候,貴族們早已經遠走高飛了。

    馬車門打開,貴族們紛紛下車透氣。

    監牢的生活雖然短暫,但是,對於這些養尊處優的貴族老爺們來說,依然是他們有生之年都難以忘記的噩夢。

    而在逃離慕尼城的這一路當中,每一分每一秒。他們都處於害怕被發現,被追上的驚恐之中。他們恨不得讓馬車飛起來,遠遠離開這座他們生活了幾十年的城市。

    直到現在,確定已經差不多脫離了險境,大家的臉色才好看了許多。站在道路旁的山坡上,眺望慕尼城的方向。每一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種死裡逃生的慶幸和恐懼淡去之後的怨毒。

    昆西的祖父老瓊斯伯爵咬牙切齒的道:“我現在真想看看尤金臉上的表情,一定很精采吧。”

    “是啊,”一位貴族顧盼左右,對鐵二號和鐵三號投以討好的眼神。說道,“尤金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才過了一天,我們就已經被救出來了。在火王劍聖高足的面前,堅固的城牆和數萬大軍,就像紙糊的一樣,一戳就破。”

    “那當然,”布魯諾的父親華爾特說道,“家族是公認的大陸第一家族,麾下強者如雲。像鐵字組三位大人這樣的強者,怎麼可能是尤金這種人能夠阻擋的?說起來,能夠投靠家族,並得到家族的庇護,也是我們的幸運啊。”

    說話間,這幾人儼然已經把自己當作了蘭裡斯家族的成員。直接省略了蘭裡斯,而以家族稱呼。語氣自然流利。如果說,之前他們還保留着一點貴族的矜持的話,那麼,當他們失去所有的一切,淪為階下囚之後,他們已經沒有了任何的羞恥。。

    有了他們開頭,貴族們的情緒都調動起來,對鐵二號,鐵三號已經蘭裡斯家族大加恭維,獻詞如潮。

    鐵二號和鐵三號神色淡淡的,不過,眉宇間多少有些自得。

    在一個行省的主城中,襲擊一座防守嚴密的監獄,並且成功的把所有目標都帶出來,本就是一次近乎完美的行動。加之現在正是家族在慕尼城顏面掃地,高層震怒的時候,這就更加重了這次行動的法碼。

    蘭裡斯家族對犯錯的成員懲罰固然嚴厲,可對有功之臣的封賞,卻也一向慷慨大方。以這次行動的功績,多的不說,一把秘器是板上釘釘的!

    就像鐵一號的那桿秘器地獄魔龍,就是他在一次讓家族滿意的行動中得到的賞賜。有地獄魔龍在手,即便是面對一位大光明騎士,鐵一號都有一戰之力!

    想到鐵一號,鐵二號細長的黛眉微微蹙起。

    按理來說,鐵一號擊殺羅伊的速度應該很快。甚至比自己和鐵三號襲擊監獄更快。如果沒有什麼意外的話,他早就應該在這裡等着車隊抵達了。

    可是,現在已經過去好幾分鐘了,鐵一號依然不見蹤跡。這讓鐵二號心裡忽然浮現了一絲不詳的預感。

    貴族們已經漸漸放鬆了下來,聊天的話題,也從對鐵二號和鐵三號的恭維當中,轉移到了那個讓他們深惡痛絶的黑髮少年的身上。言辭間,儘是怨毒的詛咒。

    “我希望,鐵一號大人別讓那小子死得太痛快了。”布魯諾的父親華爾特臉上流露的陰狠表情,活像是一個怨靈,“最好能把這小子活着抓回來,交給我們處置。到時候,我會親手一刀刀活剮了他,讓他後悔當初為什麼生下來!”

    “哼,活剮了他都是輕的。要我說。就該把這狗娘養的小雜種剝了皮,然後浸泡在火系地行龍的硫磺酸液裡。再讓神術師不停的為他釋放治癒術。讓他慘叫一百天,才讓他斷氣。”老瓊斯道。

    “我們應該把他丟進裁判所。嘿嘿,進了那裡面,就算他有着巨龍一樣的體魄,等他出來的時候,也不會比一灘爛肉好多少。而且,還偏偏不死。”有貴族叫道。

    “可惜,聽說這小雜種的親人只有一個祖父。而且在斐烈人入侵波拉貝爾的時候,就已經下落不明,”娜塔莎那張精心保養的臉蛋有些扭曲,“不然的話,我倒是想讓他好好活着,親眼看著他的親人一個個痛苦的死去。”

    眾人一時七嘴八舌,越說越熱烈。恨不得把大陸所有已知的和未知的酷刑都世家在羅伊的身上。

    在討論這個話題的時候。貴族們有着巨大的心理優勢。雖然他們已經失去了包括家族領地和多年積攢的財富在內的所有一切,但至少他們還活着。而有鐵一號出手,那個該死的黑頭髮小雜種,卻已經是一個死人了!

    不過,十幾分鐘之後,貴族們的討論氣氛。就漸漸冷了下來。無聲無息流逝的時間,和穿過寂靜山林的夜風發出的那如同鬼哭般的嗚嗚聲,在每一個人的意識裡不斷放大。

    他們聊天的興緻和聲音越來越小。內心的憂慮和隱藏的恐懼,卻在一點點的變大。到最後,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變得有些不自然了。

    因為到這個時候。原本應該出現的鐵一號,卻遲遲不見蹤影。

    “鐵二號。”一直沉默着的席林,目光閃動,問道,“鐵一號什麼時候回來?”

    鐵二號沒有吭聲。那張漂亮的臉蛋,和鐵三號一樣冰冷鐵青。距離和鐵一號約定的匯合時間,已經過去兩分鐘了。兩分鐘並不長,但絶對不正常。

    “要不,我們還是先走吧,”有貴族戰戰兢兢的提議道,“以鐵一號的強大實力,一定能夠追上我們。而萬一慕尼城那邊……”

    這貴族的話只說到一半,就戛然而止。他呆呆的看著前方,臉上的神情,如同見了鬼一般。

    眾人霍然扭頭,順着這個貴族的目光看去。

    這個時候,林間已經降下了薄霧,距離超過五十米,就不太看得清了。而在車隊來時的道路上,一個佝僂的身影,正緩緩走出霧色,出現在眾人眼前。

    “什麼人!”

    “站住!”

    二十多名車隊護衛劍士,全都拔出了長劍。其中兩人催動坐下戰馬,迎了上去。

    面對如狼似虎的劍士,那佝僂的身影,卻沒有絲毫停步。

    而當他的面容,完全脫離薄霧的遮擋,出現在馬上騎士舉起的火把光芒下時,在場的許多貴族,都不禁發出咦的一聲驚呼。

    “魯克大師?!”包括老瓊斯伯爵在內的幾個貴族,異口同聲的叫道。

    “你們認識他?”鐵二號漂亮而傲慢的臉上,露出一絲疑惑和警惕,問道。

    這個匯合地點,是他們精心選擇的。不但人跡罕至,遠離大路,就連附近的農戶都很少。一般人根本不可能走到這裡來。加之又是晚上。這個老人的出現,絶對不正常。

    “他是慕尼城金骷髏拍賣行的首席鑒定師,”老瓊斯伯爵飛快地道,“我們這裡大多數人,都和他打過交道。只是……”

    貴族們都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他們對魯克並不陌生,但誰也沒想到,這個老人竟然出現在這裡。

    無論是時間還是地點,老人的出現,都給人一種詭異的感覺。

    鑒定師?鐵二號和鐵三號對視一眼,臉色都是一變。這個毫不相干的職業,反倒讓他們心頭那種濃重的不詳預感越來越強烈。

    “魯克!”老瓊斯叫道。

    他的聲音有些發顫。不知道為什麼,這個他以前只是派管家打交道,從不放在眼裡的老人,給他的感覺,甚至比數以百計的慕尼城追兵更恐怖。

    而鐵二號和鐵三號則拔出了背上的巨劍,一臉鐵青的指揮麾下劍士,將魯克團團包圍。

    面對毫不隱藏殺意的劍士們。魯克終於停了下來。他抬起頭,環視四週一眼。把目光投向老瓊斯:“您好,老瓊斯伯爵,好久不見了。”

    老瓊斯問道:“魯克,你怎麼會到這裡來?你想幹什麼?”

    “我聽說,昨天幾位尊貴的大人,都因為背叛盧利安而被下獄,”魯克一雙渾濁的眼睛中,沒有任何的光芒。平淡的聲音,也沒有任何的抑揚頓挫,給人一種毫無感情的冰冷感覺,“不過,今天就有人襲擊了監獄,把你們救了出來。”

    “那關你什麼事呢?”娜塔莎聲音尖利的道。

    “是娜塔莎伯爵啊,您好。”魯克淡淡的道,“本來這件事情和我沒有什麼關係。不過,你們做錯了一件事。”

    “什麼事?”娜塔莎問道。

    魯克蒼老的臉上,露出惋惜的神情,緩緩道,“你們如果直接走了。也就罷了。千不該萬不該,你們不該讓那個叫鐵一號的傢伙,襲擊我家少爺。”

    “你家少爺?”眾人一愣,鐵二號最先反應過來,道。“你所謂的少爺,是那個叫羅伊的平民?”

    魯克沉默着。沒有說話。只是他臉上的表情,已經讓每一個人都知道了答案。

    “鐵一號呢?”鐵二號的聲音變得有些尖利,“你把他怎麼了?”

    “他?我沒能把他怎麼樣,我去的時候,已經晚了。”

    魯克的這句話,讓貴族們心頭一喜,不過,當他們聽到他的下句話的時候,每一個人都如墮冰窟。

    魯克慢條斯理的道:“那個時候,我家少爺已經殺了他。”

    整個山林,在這一刻變得如同墳墓一般死寂。就連穿過林間的風聲和樹葉的搖曳聲,都已經消失了。

    片刻之後,鐵二號尖叫起來。漂亮的臉蛋,在這一刻完全扭曲了,“不可能!你說謊。那個只有勇敢騎士實力的小子,絶對不是一號的對手!就是一百個他一起上,也不是!一號怎麼可能死在他的手上,你說謊,你在說謊。”

    女人歇斯底里的聲音,在這寂靜的野外,如同夜梟般刺耳。很少有人知道,在鐵字三人組中,鐵一號和她不僅是並肩戰鬥的夥伴,還是親密的情侶。

    她無論如何,也無法接受鐵一號已經死了的消息。

    沒有人比她和鐵三號更瞭解一號的實力了。能在火王劍聖近乎殘酷的培養下脫穎而出,坐上鐵一號寶座的,不但有着天才的天賦,而且在各個方面,都是頂尖的。

    如果是一對一的話,鐵一號完全能夠輕鬆擊殺同等級的對手。如果算上他的那桿地獄魔龍,就算是面對一位大光明騎士,也有一戰之力。況且,這次鐵一號的任務,是襲殺羅伊,而不是去捅軍營這個馬蜂窩。就算殺不了人,逃跑絶對沒問題,怎麼可能死在羅伊的手裡?

    魯克淡淡的點點頭,似乎很贊同鐵二號的判斷,說道,“我也覺得,少爺實在太衝動了。對手的實力,可比他強多了。所以,少爺才受了傷。被那個傢伙用他的秘器騎槍洞穿了肩膀。就算是有神術師治療,沒有一個星期時間,恐怕也恢復不了。”

    老人面無表情的平靜敘述,讓眾人的心頭寒意越來越濃。而在聽到魯克準確說出鐵一號的地獄魔龍的時候,鐵二號和鐵三號,已經面若死灰。

    娜塔莎尖聲問道:“你說這些,是想幹什麼?”

    “尊敬的娜塔莎伯爵,”魯克道,“既然這件事是你們做的,那按規矩,你們就要為此付出代價。雖然那個出手的襲擊者已經死了,但這並不夠。我家少爺的尊貴,可不是一個小小的榮耀騎士的命就能夠抵償的。”

    眾人驚怒交集。

    在他們的眼中,羅伊只是一個卑下的賤民。最值得重視的身份,也不過是第一訓練營分院的學員。至於他那守護騎士的身份,更像是一個災難般的笑話。而鐵一號,無論身份,地位還是實力和價值,都遠遠超過羅伊,有着天壤之別。

    可聽魯克的語氣,似乎鐵一號連羅伊的一根寒毛都抵不上。那小雜種受了傷,除了鐵一號的命之外,他還要讓自己這些人也付出代價!

    這不但荒謬。而且,是對所有人的侮辱!

    “那你想怎麼樣?”貴族們怒極反笑。

    雖然老人出現的如此詭異。可是,蘭裡斯的劍士們已經探查過了,在老人的身後,並沒有大隊的騎士。也就是說,這裡就只有他一個人。雖然大家都看不出魯克的深淺,但再厲害,他也是一個已經半截入土的老人。

    無論是體魄還是氣血,到了他這個年齡。都已經過了巔峰時期。面對鐵二號,鐵三號和二十多名劍士的圍攻,他最致命的缺陷,就是沒有足夠的體力持久作戰。況且,貴族們也不是吃素的。別忘了,席林也同樣是一位榮耀騎士!

    對貴族們嘴角勾起的譏諷笑意視而不見,魯克平靜的道:“雖然你們加起來。也抵不上我家少爺的一根寒毛,不過,我還是會把你們都殺了。這是我現在能讓你們付出的最大代價了。吃點虧就吃點虧吧,以後,我會加倍從蘭裡斯家族的身上找回來的。”

    “那我們看誰先死!”雙眼通紅的鐵二號一聲憤怒的厲嘯,“殺了他!”

    兩名距離魯克不遠的劍士。齊聲大喝,猛的催動坐下戰馬,向魯克衝了過去。戰馬如風,短短的十幾米距離轉眼即逝,下一秒。兩把長劍已經一左一右,削向魯克的脖子。

    眼見魯克就要葬身劍下。忽然,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老人的身影就已經消失不見。

    當他再出現的時候,已經是在兩名劍士身後十米的地方。而在他背後,兩匹戰馬衝入薄霧中,兩道血光迸現,隨即,傳來兩聲重物墜地的聲響和戰馬的驚嘶。孤寂而驚慌的馬蹄聲,飛快的遠去,再沒有其他的動靜。

    貴族們的心跳,猛的漏了一拍。而魯克腳步不停,繼續向前。

    四周,二十名蘭裡斯劍士怒吼着一齊撲了上去。同時,鐵二號和鐵三號,也紛紛出手。

    身為火王劍聖培養的劍士,這些劍士不但武技高強,身經百戰,而且有着一套特殊的圍殺之法。他們遊走之間,彼此掩護配合。一時間,就只看見他們將魯克圍的水洩不通。長劍帶著戰環的光明,刺向魯克的要害。

    二十把長劍,刺擊之間,猶如二十道白色的流星。

    流星匯聚,形成了一道鋭不可當的劍氣洪流。幾片飄落的樹葉,才剛剛接觸到這道洪流的邊緣,就被一道道無形的劍氣切割成粉末。

    而身為親傳弟子,鐵二號和鐵三號更有榮耀三星騎士的實力。兩人並肩戰鬥多年,早已經心意相通,一看魯克出手就知道知道這老傢伙實力不凡,是一個恐怖的敵人。因此,都毫不猶豫的拿出了全部的實力,沒有半分保留。

    只見兩道巨大的紅色劍芒,各自從鐵二號和鐵三號手中騰空而起。劍芒一騰空,就迎風暴漲,就像是兩道焚燒虛空的火焰。轉眼之間,已經匯合到一起,形成一道更加龐大,更加暴烈的巨大紅光,向着魯克迎頭斬下。

    真火斬!鐵字第一組的絶招!

    憑藉這一招,鐵字組不知道擊敗過多少強者。如果三劍合璧,就是大光明騎士也要飲恨。此刻鐵一號雖然不在,但二號和三號施展出來,也一樣威力無窮。

    這一次發動,二十名劍士加上鐵二號和鐵三號的攻擊,迅速形成了一次絶殺。別說旁邊的貴族們,就算是火王劍聖親臨,只怕也挑不出多少漏洞來。

    尤其是那道紅色劍芒,就像一道巨大的閘刀,轟然落下,聲勢驚人。貴族們毫不懷疑,就算是一座小山,被這道劍芒劈中,也要一分兩半,更別提血肉之軀了。

    可是,讓他們更震驚的是,而面對如此恐怖的攻擊,魯克卻只伸出了一根手指。

    那是他的右手食指。在這根蒼老的手指上,籠罩着一團淡淡的微光。就像是燭火,似乎隨時都會被風吹滅。

    然後,魯克就用這根食指,迎上了二十名劍士和兩名榮耀騎士的合力一擊!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一股宛若巨龍般的龐大力量和威勢,自戰團中爆發開來。龐大的劍芒和無數劍氣,沒入那道搖曳的微光中。微光巍峨如山。二十名劍士,卻像斷線的風箏一般。四散拋飛。而鐵二號和鐵三號,也同時一聲悶哼,接連倒退十幾步!

    與此同時,魯克那佝僂的身軀,陡然散開,化作一道黑色的煙霧,翻滾着,瞬間就繞場一週。

    雖然黑煙的速度很快。但是,貴族們都看得很清晰。每翻滾到一個拋飛的劍士面前,這黑煙就會凝結出魯克佝僂的身形,或一拳擊出,或一腳飛踢,或一掌拍下,或手刀劈砍。

    面對眾人的聯手攻擊。他只用了一根手指。而此刻,對每一個人,他卻毫不吝惜的奉送拳腳。每一擊,都是雷霆萬鈞,宛若天崩地裂,重得可怕。

    這一刻的魯克。完全不想一個行將就木的老人,更像一頭巨龍!

    一頭收債的巨龍!

    眾劍士只感覺到一種彷彿來自靈魂的劇痛,整個人都被一股莫名的力量釘在原地。他們喉頭咯咯有聲,一條條細細的血線,在他們的身體上橫七豎八的浮現。轟的一聲。二十個人同時爆開,化作漫天血雨碎肉。噼裡啪啦的打落地面。

    血雨中,魯克的身形,出現在不斷倒退的鐵二號和鐵三號面前,慢慢而行。就像是一個蒼老而緩慢的死神,緩緩向他們走來。

    鐵二號和鐵三號還在踉蹌後退,完全穩不住身形。

    魯克似乎已經沒有耐心等他們停下來了。老人伸手,在虛空中切過一條線。

    戰環的光芒一閃即逝。快得讓人數不清老人究竟有幾個戰環。然後,鐵二號和鐵三號的頭顱,就伴着衝天的血液,騰空而起。他們的眼睛睜得大大的,似乎到死都不敢相信自己竟然會死在這裡。

    貴族們魂飛魄散!

    在襲擊監獄的那一戰中,他們親眼見過鐵二號,鐵三號和他們手下劍士的強大。在這些南方鄉下貴族的眼中,那根本就是無敵的力量。沒有人能夠阻擋在他們的面前。那些可憐的守衛,不到三分鐘,就已經成了散落在監獄中的碎肉。

    可是,這些足以和阿道夫麾下最精鋭的騎士爭鋒的劍士,還有凶名赫赫,就連他們也聽到名字也為之膽寒的鐵二號和鐵三號,卻全死了。

    僅僅一個照面!

    一種巨大的恐懼從腳下直竄頭頂,只聽一聲驚叫,所有人都四散奔逃。

    娜塔莎的動作最快,她一轉身,就躥進了旁邊的樹林。這一刻,她披頭散髮,臉上的猙獰兇殘都已經消失了,剩下的只是無盡的驚恐。

    在沒入樹林的一瞬間,她看見,那佝僂的身影,追向了和自己以相反方向逃跑的老瓊斯。而當茂密林葉遮擋魔月的光芒,眼前一暗的時候,她已經聽見了老瓊斯的慘叫聲。

    盧利安貴族當中,老瓊斯的實力不算強大,但他為人陰狠,心如鐵石。

    娜塔莎習慣了聽他折磨人時的冷笑聲,卻從來不知道,他的慘叫聲,會如此驚恐,如此淒厲。

    然後,娜塔莎就聽見了席林的聲音。

    身為蘭裡斯二級管家,席林有着榮耀騎士的實力。雖然他很少參加戰鬥,但雄厚的鬥氣和距離戰團稍遠的距離,足夠他比所有人都跑得更快,更遠了。

    可是,這個幾天之前,還如同山巒一樣巍峨,還是她所有的依靠的男人,還是死了。

    娜塔莎拚命的跑着,手腳並用的爬上一個小山坡,又毫不猶豫的順着滿是落葉的山坡往下滾。荊棘扯破了她的衣裙,掛上了她的皮膚,可她甚至連哼都沒哼一聲。

    在這一過程中,她又聽見了許多人的慘叫聲。

    有華爾特,有魯伯特……

    這些曾經如此傲慢,如此強硬的貴族,現在就像是一只只被屠宰的牲畜祭品。而他們犯下的所有錯誤,就只是因為那個黑髮少年受了傷而已!

    跑着跑着,娜塔莎忽然停了下來。在她面前,那個如同惡魔般的佝僂身影,無聲無息的出現,一步步向她走來。

    “不要殺我,求你,不要殺我。”娜塔莎哭泣着,跪了下來,淚水順着臉往下流,拚命哀求。

    可是,所有的哀求,換來的只是魯克輕輕一彈指。

    一道白光,穿透了娜塔莎的眉心。當娜塔莎圓睜着眼睛倒下的時候,她隱約聽見,魯克蒼老的聲音,輕輕的在林間迴蕩。

    “背負永罪的法林頓,只有仇恨,沒有寬恕。”

    法林頓……娜塔莎倒下了,死不瞑目。她怎麼也不明白,自己怎麼會招惹上那魔鬼一般恐怖而強大的存在。

    娜塔莎死了。第二天,人們在慕尼城西門外,看見了她高高懸掛在絞架上的屍體。

    在她的身邊,還有老瓊斯伯爵,華爾特伯爵,威爾斯伯爵,魯伯特子爵,溫格子爵……曾經,這都是一個個何等顯赫,何等尊貴的名字啊!他們曾經的每一次出現,都伴隨着權勢和財富的光環,高高在上,不可一世。

    可現在,他們卻已經變成了一具具冰冷的屍體。

    不知道是誰,一夜之間,就在大道兩側豎立起了兩排木樁。每一根木樁上,都有一具貴族屍體,在風中輕輕搖晃着。

    隨着跑進城裡的人的通知,越來越多的人們,湧出西門。

    除了這些貴族之外,大家震駭的發現了另外四具屍體,赫然是蘭裡斯二級管家席林和昨日發動襲擊的火王劍聖麾下三名弟子。

    他們也死了。

    有人把他們的頭顱,插在木樁上,然後將屍體,懸掛得高高的。

    在城牆火紅的盧利安火蜂威風旗背景的襯托下,這四位蘭裡斯家族的榮耀騎士,就像四隻被掛上屠宰鐵鉤的豬。

    消息傳出,舉國震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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