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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二編】裁決〈連載中〉

第二卷 第九十八章 一圈漣漪

  鮮血,順著雪亮的長劍不斷滴落到地面。

  那一滴滴猩紅的水珠,在街道平整的石板上,發出細微的“答,答”的聲響,不多時就密密麻麻地彙集在一起,宛若千百點紅梅,順著長路向遠方延伸。

  羅伊艱難地站起身來,劇烈地喘息著。

  他已經不記得自己是第幾次倒下,又是第幾次站起來了。反正每一次站起來,眼前就只有那個獨闖魔族之城,血戰長街的人類劍士的背影。

  劍靈!

  羅伊反手抹了抹嘴角的血跡,舌頭順著牙齒縫轉了一圈,吐出一口鮮紅的唾沫。抬起頭。大片大片血紅的雲,低低的壓在頭頂,仿佛一個巨大的鍋蓋,將整個世界籠罩得嚴嚴實實。

  眼前的城市荒涼而寂靜。當荒野中的大風帶著漫天塵沙撲入城中時,除了牆角的野草隨風搖擺,滿是斑斑血跡的殘垣斷壁發出哭泣般的嗚嗚聲外,整個城市就只剩下自己的喘息聲。

  羅伊不知道三百年前人魔雙方曾經在這裡發生了什麼。他只是覺得,裁決裡營造的這個世界太他媽的逼真了一點!

  在羅伊和劍靈身後,每隔數十米,便有兩名魔族戰士的屍體倒在地上。一個是劍靈殺的,另一個,則是他殺的。

  在裁決的世界裡殺人,這樣的事情幾天前羅伊連想都沒有想過。

  以前他跟隨矮人斧靈在那個名叫百戰坡的小山頭戰鬥的時候,他只是這個世界裡的一個影子,一團空氣,一個幽靈。無論是矮人還是周圍的魔族,都能毫無阻礙地穿過他的身體。

  他們傷不了他,他也傷不了他們。

  包括跟隨劍靈的最初幾次戰鬥也是這樣。劍靈在前面戰鬥,他就跟隨在身後學習,那些阻擋在劍靈面前的魔族,連看也不會看他一眼。

  可這一切在三天前發生了變化。

  當時,羅伊剛剛進入冥想。被感知所鼓動的天地能量波瀾越來越大,漸漸形成滔天巨浪向他直壓下來。與往常一樣,裁決以一個漩渦的模樣出現在他的身旁,替他抵擋住大部分的能量。

  羅伊和裁決的這種的合作,已經超過一年了。

  按照矮人的說法,這個漩渦才是裁決真正的自然誕生的主器靈。

  矮人斧靈自己也好,抑或是劍靈、槍靈、弓靈、杖靈也罷,本質上都是被封印的靈魂,是裁決世界的外來者。而主靈,卻是裁決本身的靈魂,是伴著裁決的本體一同誕生在這個世界上的。

  羅伊認識主靈的時間,甚至還要早於斧靈。正是主靈,幫助他抵禦了差點將他吞噬的天地能量潮,並把他第二次送進了矮人斧靈所在的山頭。

  羅伊和主靈之間的合作很愉快。每天雷打不動的三次冥想中,他都會盡情釋放他超凡的感知,鼓動天地靈力,而漩渦也會按照他的魔力和精神力水準,在吸收掉大部分能量後,留下恰好適合他的能量。

  這些留下來的能量,被控制在一種極其精確的程度。不會對羅伊造成傷害,卻又能逼出他的所有潛力。若是讓別的魔法師知道的話,恐怕會嫉妒得發狂。這簡直和修煉的時候身旁跟個法神貼身保護沒有區別了。

  裁決主靈雖然不會說話,不過,和它血脈相通的羅伊,卻總是能清晰地感受到它的每一分情緒。

  一年多來,他們早夕相伴,彼此感應對方的情緒。每一天,裁決都在不斷地壯大,就像一個嬰兒,以一種羅伊能夠察覺的速度成長著。每一次冥想吞噬了天地靈力後,它都會變的強壯幾分。傳遞給羅伊的資訊,也越來越清晰。

  三天前羅伊的冥想,和往常並無不同。但當一個巨大的能量巨浪如同山一般壓下來的時候,羅伊在苦苦抵擋的浪濤中聽見,一口吞了個飽的主靈,打了一個滿足的嗝。

  羅伊發誓,自己絕對沒有弄錯。

  這個和麥芽兒,奧利弗並稱為自己的三大討債鬼的傢伙,真的打了一個嗝。他甚至能想像這圓不隆冬的漩渦半閉著眼睛,一臉愜意滿足的模樣。

  羅伊知道裁決的能量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但他沒想到,這個嗝,竟然是自己苦日子的開始。

  再進入這個世界的時候,羅伊發現,自己的身體不再是影子空氣。而出現在他們面前的魔族,也不再是一個,而是兩個。

  兩個一模一樣的魔族。

  前面的一個和之前那幾次一樣,以同樣的步伐擋在了劍靈面前,而另一個,則擋住了他。

  第一次出現這種情形的時候,羅伊完全傻眼了。

  可還沒等他回過神來,戰鬥就開始了。

  在魔族的攻擊下,羅伊開始拼命,學著劍靈用身體的扭動和步伐,將對方的致命攻擊轉化成一條條看似猙獰實則不怎麼嚴重的傷口。

  雖然前面的魔族只是一般的士兵,但他還是費了好大的勁才將對方擊殺。魔族士兵的劍一次次落在他的身上,傷口的疼痛,失血的眩暈和體力的消耗跟真實世界沒有半點差別。他甚至一度以為自己會死在這裡。

  而在這一過程中,最先解決對手的劍靈,卻只是靜靜地背對著他,望著長街遠方,等待著。別說幫忙,甚至連看也沒看上一眼。直到他擊殺了敵人,劍靈才舉步向前,迎接下一個敵人。

  那一次,羅伊只堅持到第三個魔族的出現就倒下了。

  倒下之後,他的世界一片黑暗。

  沒有聲音,沒有光芒,不能動,不能思想,不能呼吸,連他這個人仿佛都不存在。但是卻能分明的感受到時間的緩慢流逝。

  當他再度出現在劍靈身後的時候,劍靈已經站在了長街的等待著他了。

  然後又是一次同樣的戰鬥。

  幾次下來,已經快要被逼瘋的羅伊計算了一下,發現自己在那黑暗中度過的時間,就是劍靈走過一遍長街所花費的時間。也就是說,自己在戰鬥中堅持的越久,在死亡墳墓中呆的時間就越短。

  而且他還發現,他只要擊敗前兩個敵人就行了。面對後面那些完全超出他實力範圍的敵人,他需要做的就是不斷以劍靈的戰鬥方法堅持不被擊倒。只要撐過劍靈擊敗對手的時間就算過關!

  雖然在心裡不知道罵了連個提醒也沒有就擅自更改戰鬥模式的主靈和顯然知道這件事的矮人斧靈多少次,但當冥想結束後,羅伊明白,這一次,他的收穫遠比之前多上十倍百倍!

  他的學習能力本就超凡,任何招式只要他看上一兩次就能學個成。就連矮人斧靈也一度驚歎於他的這種能力,嘴裡不平衡的抱怨偉大的矮人之神托爾沒給矮人族一個聰明的腦子。

  可是,有些東西,卻不是光靠學就能學會的。

  就像跟隨劍靈的學習。哪怕在此之前羅伊已經將劍靈的步法、閃避動作、出劍角度和路線都學得惟妙惟肖,可當那肌肉被割開,骨頭被撞斷所產生的劇烈疼痛襲來時,他的動作卻完全變形。

  羅伊也想控制自己。但身體在受到傷害的時候出現的本能反應,甚至根本不被他的意識所察覺。一切都是下意識的反應。只有當動作都已經做出來了之後,他才能發現自己已經犯下了錯誤。

  而三天后的現在,羅伊已經學會了如何在鋒利的劍尖碰到眼睫毛的時候依然目不轉睛。學會了如何冷漠地看著自己的肌肉被割開,如何冷靜地利用側身退步和肌肉的運動控制傷口的大小,甚至能冷酷地用收縮的肌肉和肋骨夾住對方的劍,以換取一個劈開對手腦袋的機會。

  劍靈傳授的不僅僅是劍法,還是游走於生死邊緣的生存技巧,而這些,只能在真實的戰鬥、鮮血和痛楚中,才能得到!

  一陣風吹來。寂靜的長街上,塵土飛揚。羅伊深吸一口氣,跟隨劍靈向前走去。片刻之後,兩名一模一樣的魔族出現在他們面前。

  羅伊攥緊了手中的劍,身體中的道理訣,隨著功法路線飛快地遊走著。氣血在鬥氣的作用下不斷壯大,肌肉中蘊藏的力量在不斷地增加。整個人就像是一把張開了弦的長弓,一觸即發。

  這是羅伊這次戰鬥的第五個對手,一名魔族步兵中隊長級的戰士。

  魔族的步兵中隊長,實力相當於一名人類的勇敢級騎士。但魔族的種族天賦,另類的戰鬥技巧和他們豐富的戰場經驗,使得這個一頭紅髮的傢伙比起人類三個勇敢騎士加起來都要難應付的多!

  魔族,是人類為那個奪取了自己家園的種族所起的名字。

  那是一個生存在地底世界,信奉黑暗法則的種族。他們的長相和人類並無太大的區別,只是在他們的瞳孔中,有兩團如同火一把的光紋。

  因為長年生活在沒有陽光的地底,魔族的皮膚比人類顯得更白。和他們的附庸及人類不一樣,正統魔族不修煉鬥氣,實力的提升走的是一條和人類完全不同的進化路線。每一次進化,他們的瞳孔顏色都會隨之變化。

  只有魔族的皇族,瞳孔光紋才是銀白色的,而且無論實力提升到什麼地步都不會變化。皇族相貌最為俊美。男子體型彪悍,女人則和精靈一樣優雅美麗,無論男女,腦後都留著一條長長的辮子。

  羅伊眼前的這個魔族中隊長,瞳孔中的光紋顏色是深紅色。相較于普通是魔族戰士,他的體型更高大,更彪悍。前幾次,羅伊都沒能夠撐過這傢伙閃電般的進攻,這一次,已經是他這次冥想結束前的最後一次機會。

  “刷!”

  隨著兩道雪白的劍光,戰鬥開始。

  雖然是兩個人,但實際上卻是一個魔族的兩個分身。他們的動作,速度乃至運動時被風蕩起的衣角都一模一樣。

  劍靈和羅伊同時側身,上步。兩個人的身形也完全一致。

  紅髮魔族一劍掠過羅伊的臉頰,激蕩的銳利劍風如同刀子一般。雪亮的劍光,讓人不由自主地產生一種會被一劍刺穿頭顱的感覺。羅伊沉下心神。儘管被刺中時,他所經受的痛苦和現實中一模一樣,但這一刻,他必須將一切雜念排除於腦海之外。神識中就只剩下對體內鬥氣和身體肌肉的精確控制。

  紅髮魔族一劍落空,旋即一抖手,連刺七劍。

  魔族自出生,便開始進化。一生之中要經過數次乃至數十次進化變身。每一次都如同蛻殼一般,不但身體形態會進化得愈加完美,而且其速度、力量和天賦技能也會變得更加強大。

  這個魔族中隊長,便是完成了第三次進化的戰士,其的速度和力量比超五階的魔獸更恐怖。他刺出的七劍,頃刻間便籠罩了劍靈和羅伊的身體四周,似乎無論他們往哪裡躲避,都無法脫離他的攻擊範圍!

  這對劍靈來說,或許不算什麼,但對羅伊來說,卻極其致命。

  呼吸間,劍靈已經踏出了七步。如果從旁邊看來,劍靈的這七步,似乎就只是身體略微動了動,就避開了對方的攻擊。可同樣的動作,在羅伊的腳下,卻如同陷入了沼澤一般艱難。

  一步,兩步,三步……

  前面五步,羅伊都能跟上劍靈的節奏。這些步伐,他只看過一次就已經學會了。若是平時走的話也很容易完成。但在這戰鬥中,在紅髮魔族那令人窒息的快劍逼迫下,到第六步時,他已經跟不上了。

  瓶頸不在腳下,而在身體內的鬥氣運轉。若沒有鬥氣的支撐,他根本不可能和劍靈一樣舉重若輕地踏出那千變萬化的步伐。

  噗,當羅伊體內飛旋的鬥氣因為跟不上身體的速度而陡然一滯的時候,紅髮魔族的劍已經刺入了他的左肩。

  鋼鐵長劍割破肌肉時的疼痛,瞬間傳遞到羅伊的大腦。

  不過這一次,他卻不為所動,整個人如同一塊沒有知覺的石頭一般,極度冷靜地盯著刺入身體的劍尖,傷口肌肉在有意識的控制下飛快地收縮跳動,將長劍對肌肉經脈的破壞降低到最低,而腳下絲毫不停,一退一滑,便如同泥鰍般移開。

  輕傷,第六劍躲過!

  嗖,不等羅伊喘息,紅髮魔族的第七劍,已經到了他的面前。

  上一次羅伊就栽倒在這最後一劍之下,上上次和再前面的那次也是。

  因為鬥氣恰好在這一刻有一處凝滯,因此,在以輕傷換取避開第六劍之後,他無論如何也避不開這第七劍。

  其實,走到這一步,已經達到了這一關的最後關頭。只要避開第七劍,下一秒劍靈手中的長劍就會洞穿對方的咽喉。即便劍靈不擊殺對方,羅伊體內的鬥氣也能突破這一處凝滯回路,變得順暢。

  可偏偏,羅伊就是熬不過這一秒鐘。

  他甚至曾試圖以臉部的非要害位置來換取生存,最後的結果,也不過是讓他嘗到了被一劍刺破腦袋的慘死滋味罷了。

  戰場上空,矮人斧靈的眼睛,在無邊的火紅雲霞中,一動不動地注視著羅伊。手心仿佛已經緊張得出汗。

  鬥氣的修煉,和戰技是相輔相成的。

  如果把戰技比喻成肉體的話,那麼,鬥氣就是骨骼。人的骨骼使得人適合直立行走。蛇的骨骼,則適合其在地面滑行。而豹子的骨骼,熊的骨骼,魚的骨骼和鳥的骨骼,也各有不同。

  每一種鬥氣,都有適合其發揮的戰技。

  就像羅伊以前得到的那本斬龍訣,當它在運行到某一個位置,出現凝滯,需要換氣或忽然爆發的時候,配合斬龍訣的那些武技,也會在相應的地方予以針對性極強的配合。招式或凝重,或舒緩,或如疾風驟雨。

  而鬥氣修煉的等級越高,心法中的缺陷就越小。零階時需要接連幾口換氣才能度過的凝滯位置,到了一階二階,或許只需要一口氣。而到了更高的等級,甚至只是一絲微不可覺且旋即就能恢復的減速罷了。

  而羅伊修習的,卻是被所有騎士的棄之如履的道理訣!

  這個時代的人已經不明白道理訣的好處,流傳下來的道理訣也已經面目全非,殘缺不全。而羅伊修習的完整的道理訣,正是一切功法的基礎,它的存在,就是為了彌補所有鬥氣功法的缺陷。

  當然,世界上原本就沒有十全十美的功法。道理訣本身也有一個最大的弊端,那就是初期修煉艱難且威力極小。

  同樣的時間,如果吸收了一顆索菲婭給的五星級靈氣丹百分之九十靈力的羅伊修煉斬龍訣的話,或許現在早已經突破鬥氣一階的五六層了。可修煉道理訣,卻一直卡在零階的九層頂峰,無法突破。

  而現在,是羅伊最好的機會。

  接連陷入凝滯期,且數次被送進墳墓,已經讓羅伊積攢了一肚子的火氣,也讓他體內的道理訣到了一個突破的邊緣。只要撐過這一秒,道理訣就能完成一次迴圈,從而真正達到可以凝結戰環的積累。

  這個道理,不僅矮人斧靈明白,他知道羅伊自己也明白。可是,這魔族的第七劍,卻是一道難以逾越的天塹。

  眨眼間,魔族的劍已經閃電般刺到了羅伊的面前。

  而矮人的視野中,身形已經完全陷入凝滯的羅伊,此刻和前幾次一樣,剩下的動作,就是能扭頭。

  “糟糕!這笨小子!”矮人的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以他的經驗來看,羅伊躲避的速度完全跟不上魔族長劍的速度,他的頭還沒扭開,恐怕敵人的那一劍就已經洞穿了他的面頰,震碎他的腦袋了!

  劍的寒風已經觸及皮膚,羅伊不但動作在魔族的快劍面前顯得十分緩慢,而且他的頭也已經偏到了極致,再無躲避的空間。

  眼看他就要和前幾次一樣失敗,可忽然,羅伊迎著那魔族戰士,使勁歪了歪嘴。

  嗤,長劍擦著他的臉劃過。

  當劍靈手中的劍,如期刺入魔族戰士的咽喉時,羅伊體內的鬥氣,也如同衝破了閘門的洪水一般,浩蕩奔流!

  天空中,矮人斧靈傻傻地瞪大了眼睛。

  “這…這樣…也行?”

  沒有人回答他。他只是看見,那個歪著嘴少年的身體中,一道白色的光環,就像平靜水面被石頭砸出的漣漪,蕩漾開來。

  鬥氣第一階。

  騎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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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九十九章 見面

  羅伊從冥想中睜開眼睛。房間陽光明媚,一片寂靜。

  一道光環在地毯上旋轉著,一半於牆壁的陰影中清晰可見,另一半則沒入從窗戶投射下的金色陽光中。雖然看起來淡淡的,但它卻真實的存在,再不像之前那樣偶爾出現,旋即消失。

  羅伊看著這道來之不易的戰環,一時有些失神。

  “找到神器,你就能恢復修煉鬥氣的能力,別灰心。”那是爺爺威廉蒼老而有力的聲音。這聲音,伴著無邊風雪的呼嘯聲。從記憶開始的童年,沿著風雪中那一大一小的兩排腳印,迎面撞來。

  讓人艱於呼吸。

  “成為聖騎士……”那是湯姆的聲音。在那個無邊落葉飄零的懸崖,鐵匠的兒子在痛苦中微笑,重複著兄弟倆的誓言。

  伴隨這聲音的,是一種眼睜睜看著失去卻無力挽回的撕心裂肺的痛。

  還有……

  還有那艾蕾希婭隱入陽光中的身影。金色的長髮,在埡口的大風中飛舞,美麗的容顏帶著親切的微笑。

  她將長劍放於自己肩頭,她說:“在你成為騎士的那一天,你將成為我,聖索蘭帝國公主艾蕾希婭的守護騎士。”

  她是他的未婚妻。

  從出生的那一刻起就是。

  他和她在十幾年的人生中,各自走過了不同的軌跡,一個在風雪的荒野,一個在危機四伏的皇宮。

  而後,在南方那美麗的小城相遇。

  “我很開心,雖然沒有找到我要找的人,可在旅途的最後卻遇見了你。羅伊是個好名字,我很喜歡的。”波拉貝爾城堡的星空下,高貴而遙遠的艾蕾希婭就像一個鄰家女孩,嫣然微笑。

  她扮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如果有一天你成了他,或者成了比別人都厲害的那個人,記得來救我哦。”

  過往的一切,就像小時候偷偷溜進的某個貴族家後院,那靜靜地存在於滿地或紅或黃的落葉之中老舊斑駁的旋轉的木馬般,由靜止開始轉動,一遍又一遍,反反覆覆出現在羅伊的腦海。

  “恭喜你。”矮人聲音低沉地道。

  “謝謝。”羅伊低著頭,牽動了一下嘴角。

  房間裡沉默下來。矮人沒有再說話,只靜靜地陪著這個孤獨的男孩享受這喜悅而又傷感的時光。

  “你知道嗎?”過了良久,矮人聳了聳肩道,“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靠歪嘴獲得鬥氣突破的傢伙,我不得不說,你剛才的樣子真的很醜。”

  羅伊笑了起來。

  矮人將沒有溫度和重量的手,放在羅伊的肩頭:“但我也必須承認,從現在開始,你已經是一名真正的騎士。”

  羅伊點了點頭,臉上浮現陽光般明朗的微笑。

  一陣喧囂聲從樓下傳來。他如同一隻敏捷而快活的馴鹿般跳了起來,飛奔到窗前向下望去。

  樓下小院的鐵花門外,兩名不速之客正和老葛朗台說著話,似乎在詢問什麼,態度恭敬。而伊凡和傑姆則一左一右抱著膀子站在門口,勾著嘴角,面無表情。和葛朗台一同搖著頭。

  身後的門被推開了。羅伊聽到一個熟悉的腳步聲,頭也不回地問道:“外面出了什麼事,那兩個人是誰?”

  “那兩人是第一訓練營魔法部的教導,說是來拜訪一位尊貴的法神。”走進房間的麥芽兒一邊說著,一邊將手中一大堆剛剛從晾衣架上收來,帶著肥皂和陽光味道的衣服床單疊好,放進衣櫃裡。

  “可笑的是,他們也不確定那個法神住在哪裡,說是感知到了靈力潮大致湧向這邊,就挨家挨戶地找過來看看。”

  說話間,樓下的兩人已經隨著葛朗台的否認而面露失望地行禮轉身,沿著門前小路向旁邊的民居走去。

  靈力潮……法神…….羅伊嚇了一跳,身子飛快地閃到了窗簾後,只探出半邊腦袋向下張望。

  那兩人都是男人。其中一位三十多歲,身上沒什麼特點,似乎只是一位普通的事務學士。另一位大概五十多歲,穿著一身沒有任何標識的黑色法袍,身上湧動著雄厚的魔?力波動,實力深不可測。

  如果不是一名蒼穹賢者,至少也是一名驕陽魔導師!

  羅伊摸著下巴,砸吧砸吧嘴。

  他知道,這兩個人就是被自己吸引來的。

  最開始冥想的時候,他一度以為所有法師冥想時感應的天地能量潮都跟自己一樣恐怖。後來,時間久了他才慢慢明白,差點被那靈力浪頭拍死在沙灘上的倒霉蛋,其實就只有自己一個人而已。

  其他的低階魔法師,每次冥想身邊能有一團霧就不錯了!

  羅伊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樣的情形,是因為自己的感知力太強,還是因為裁決這傢伙需要補充能量的原因。反正,他和裁決每一次冥想時鬧出的動靜,比一個法神來有有過之而無不及。

  羅伊看看四周,一時有些發愁。在人口密集的城市裡鼓動如此強大的天地靈力潮,想不被人注意都難。現在已經有人通過靈力湧向尋過來了,那以後進了學院,豈不是更加惹眼?

  就在這時,樓下那五十多歲的魔法教導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回頭想小樓閣樓望來。羅伊趕緊一側身,躲在了牆壁後。驚魂未定的看著麥芽兒。

  “老爺,他們不會是在找你吧?”麥芽兒踮著腳尖,將一疊折好的衣服放到衣櫃最頂上的一格。下巴揚起,嘴角抿著笑。

  她柔順的長髮用一根碎花的手絹紮了起來,露出白皙的脖子和微尖的耳朵。腰脖上繫著圍裙,棉質的薄薄布衣被收束著,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緊緊貼在她豐滿挺拔的酥胸和渾圓的美臀上。

  這第一形態的下麥芽兒,簡直就是一顆熟透的水蜜桃。渾身上下每一寸線條都散發著一種自然,溫婉而性感的誘惑。

  老爺……

  每次被麥芽兒這麼一叫,羅伊骨頭都酥了。

  他貼在牆邊,情不自禁地悄悄吞了口唾沫,目光如同被粘在了麥芽兒身上一般,無法移開。而麥芽兒似乎也察覺到了羅伊的目光,不著痕跡地微微挺高了酥胸,微尖的耳朵紅紅的,微微顫抖著。

  房間裡一時陷入了一種微妙的氛圍。羅伊和黑暗精靈互相都感覺到彼此的心思,聽到對方的呼吸和心跳,血液裡流淌著一種春日的騷動。就像大片大片的青草,飛快地鑽出了土壤。

  “麥芽……”羅伊咳了一聲。

  麥芽兒扯著衣角,耷拉著睫毛,一副乖巧女奴模樣:“老爺,有什麼吩咐?”

  “哦,沒什麼事兒。我找奧利弗去。”羅伊逃也似的溜出了房間,聽到身後傳來一陣低低的笑聲。

  “要命。遲早被她玩死!”

  羅伊一臉沮喪地下了樓。他正值對異性有著難以抑制的幻想和躁動的年齡,就是早晨起床,都要衝個冷水澡才能讓煩惱的小羅伊老實一點,更何況面對麥芽兒這個玩火的魅惑尤物!

  尤其是到了幕尼城的這幾天,他發現自己對麥芽兒的抵抗力似乎越來越弱了。第一形態的麥芽兒,就像一朵美麗絶倫充滿了極致誘惑力的魔花,不知道什麼時候就已經悄然綻放開來。

  她的腳步變得更輕盈,身段變得更柔軟,舉手投足流露出的萬種風情已全然沒有了少女的青澀,變得更加自然迷人,也更加致命。

  聽著樓上房間裡銀鈴般,帶著一絲促狹的吃吃笑聲,羅伊一臉臭臭的,心裡卻是喜樂安寧。

  搖了搖頭,把一腦子綺麗幻想都拋開,羅伊向前院走去。

  當他走出小樓綠色的木門時,葛朗台已經在擺滿了鮮花和倒垂的吊蘭的木質花台上等著他,見面恭敬地道:“羅伊少爺,您要的煉丹材料,我已經採買回來了。放在您的實驗室裡。”

  “來的正好。”羅伊笑著接過了葛朗台遞過來的清單。

  自從在美丁城服用了一顆索菲婭給的五級靈氣丹之後。羅伊就充分的意識到丹藥對修煉的好處。而現在他正是剛剛突破鬥氣一階,急需鞏固的時候,葛朗台採買回來的材料,正好能用得著!

  煉丹方面羅伊是個新手,不過他那位死了一百多年的老師——亡靈法師奧斯汀,卻是這方面的天才。

  在奧斯汀的筆記裡,記載著無數草藥材料學的知識和羅伊以前連聽都沒聽說過的藥劑配方。而在羅伊的空間戒指裡,也裝滿了自絶境中採摘的珍稀藥材。

  既然已經突破了鬥氣一階,接下來的幾天,羅伊準備專心學習丹藥煉製。如果能煉製成功筆記上的幾種藥,無論是對日後修煉還是其他方面,都有極大的好處!要知道,煉丹師的地位,可一點也不比魔紋師低!

  看過清單,羅伊笑了起來。

  雖然葛朗台不會什麼武技,外表看起來也顯得有些猥瑣。可羅伊不得不承認,福格斯送了一個天大的人情給自己。

  只要有葛朗台在,就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從他的腰部裡多掏哪怕一個銅撒尼出去。這老財迷對金錢的狂熱和對數字的敏感,讓羅伊甚至一度懷疑這傢伙是上輩子是一頭貪婪的巨龍!

  就像手中的這份清單,即便是羅伊自己去買,也要多花至少百分之三十的價錢才能拿下來。而且不知道要跟那些貪婪的商人們扯多長時間。而交代給葛朗台,不過半天時間就已經辦得妥妥貼貼。

  “羅伊少爺,剩下的錢…….”葛朗台將羅伊給他的藍金卡片遞過來。

  “老財迷,別一口一個少爺少爺的。以後就叫我羅伊好了。這張卡你拿著吧,”羅伊笑著罷了罷手,示意葛朗台把那張福格斯給的藍金卡收起來,“過兩天我進了學院,外面還靠你照應呢。”

  “那怎麼行,您就了福格斯少爺一家,就是我葛朗台的恩人。況且,福格斯少爺既然已經讓我跟著您,那我就得叫您少爺。規矩可不能亂。”葛朗台一板一眼地正色道。卡片倒飛快揣進了包裡。

  他收好了藍金卡,對羅伊道,“羅伊少爺,我前兩天跟小姐商量過。我們覺得,應該購置些產業。”

  “產業,有必要嗎?”羅伊撓了撓頭。雖然斐烈人距離幕尼城還很遠,局勢看起來好像很平穩。可多年前曾經跟隨爺爺流浪去過斐烈的羅伊知道,那個以騎士文明天下的帝國,連十分之一的實力都還沒拿出來。

  一直嚮往有屬於自己的城堡和莊園的羅伊,對購置產業並不反對,但他認為,最好是去帝都之後再考慮這樣的事情。不過,他也知道,“小姐”是絶對不會同意的。

  葛朗台口中的小姐,自然是麥芽兒了。葛朗台跟麥芽兒商量這件事兒,就跟和狗熊商量要不要吃蜂蜜一樣,不可能出現第二種答案。自始自終,麥芽兒對購置莊園產業的熱忱,從來就沒有消退過半分。

  這個夢想,來自於她流落救贖之地之初那段輾轉於不同妓院騙吃混喝提心吊膽的日子。在那段日子裡,麥芽兒最大的願望,就是買一個小莊園,自己做女主人。不用再冒著被人認出真實身份的危險四處流浪。只是後來遇見羅伊,誤入絶境,在裡面呆了半年,夢想也隨之擱淺。

  而現在,沒有人能阻擋麥芽兒大小姐。

  羅伊敢肯定,只要自己口裡吐出半個不字,麥芽兒就會如同幻獸師的召喚獸一樣,頃刻間出現在自己身旁,擰住自己的耳朵一通怒吼。

  而在院子角落裡打盹曬太陽的奧利弗,也會沒心沒肺沒頭沒腦地衝上來,同自己這個主人戰鬥。

  “是的,當然有必要,羅伊少爺。貴族老爺怎麼能沒有自己的產業呢?”葛朗台也無法理解地道。

  身為一個商人家庭的管家。在他的概念裡,無論生意做得有多大,購置田地產業都是天經地義。田產本身就是最好的貨物,不但保值,還能賺錢。有土地有奴隷,財富才不是無根之萍。

  況且,羅伊是一位魔法師,還要進第一訓練營的學院。成為貴族是板上釘釘的事情。沒有田產的貴族是破落貴族,沒有采邑的騎士是流浪騎士。他可不能看著少爺因此受人笑話。

  這個少爺,厲害是厲害,就是有些不靠譜。在這方面,見識還不如小姐呢。

  “好吧!”羅伊看著葛朗台的眼神,一臉苦笑地答應了下來。在這個問題上,他沒一點發言權。

  “少爺,我已經看好了城東的一個莊園。地勢不錯,還有一棟漂亮的白色房子。有河,背山就是牧場,離著磨房也近。只需要三千金路朗。以後要擴大也方便……”葛朗台見羅伊點頭,頓時興奮起來。

  他喋喋不休地道:“過兩天有個奴隷交易會,我們得去買些奴隷。有了莊園,沒人可不行。那些佃戶可指望不了……”

  老葛朗台一說起這方面的事情就沒個完,絮絮叨叨,直到伊凡過來才行禮告退,屁顛屁顛找最支持他的“小姐”商量去了。

  “老財迷跟你說買莊園的事情了?”伊凡走上台階,和羅伊在花廊的長椅上坐下來。一邊看著葛朗台屁顛顛離開的背影,一邊問道。見羅伊點頭,他便笑起來,說道,“我就知道,這兩天他和麥芽兒可沒少商量這事兒。”

  說著,他伸手從懷裡摸出了兩封封了蠟印的信,遞給羅伊。

  接過伊凡手中信件的時候,羅伊的臉色變得嚴肅起來。他打開信封,抽出信紙。

  第一封是菲利普派人秘密瞭解的溫格劫掠案的情況。

  在將一些重要的證人帶走之後,勃隆郡教區的宗教裁判所只花了很短的世界,就取得了足以釘死溫格並牽連到西區教廷的口供。隨即,約瑟夫以此為由,派人迅速控制了落霞城主教和領主溫格。

  事情在第一時間就已經被彙報給了盧利安大主教華萊士和盧利安大公阿道夫。對這種醜聞,兩人不約而同地採取了一種對事件保持距離的觀望姿態,而眾目睽睽之下公開的指令,只有兩個字——徹查!

  當溫格夥同黑骷髏盜匪團劫掠近二十支過往商隊的罪行,伴著人們談之色變的黑骷髏盜匪團覆沒的消息迅速向四面八方傳播開的時候,除了約瑟夫之外,已經沒有任何其他人能夠插得上手。

  對於貴族們來說,和臭名昭著的黑骷髏盜匪團混在一起的行為不但有失身份,而且破壞了貴族們的名聲和規矩,無論他們和溫格有沒有交情,對他都唯恐避之不及。

  而西區主教薩基,更是在第一時間就發佈了一份表面義正辭嚴,在羅伊看來卻充滿了心虛的公開譴責信。

  事情到了這個階段,羅伊知道,約瑟夫已經完全控制了局面。

  薩基那封信與其說是譴責溫格,都不如說是給約瑟夫看的。現在不管約瑟夫是想從中獲取利益,逼迫薩基服軟,還是痛打落水狗,都看他自己的心情和大主教華萊士的意願。

  無論怎麼說,溫格家是徹底的完了。大量來歷不明的財物,將以某種形式落入約瑟夫的腰包。只有約瑟夫會做人,這些東西就少不了華萊士的一部分。那樣一來,他這位新任郡主教的地位,也將水漲船高。

  而當羅伊打開第二封信的時候,他的手,禁不住。

  這封信上的內容,是他拜託伊凡等人幫忙查找到的鐵匠肯老爹和當初一同從波拉貝爾逃出來的人的地址。

  當年他跳崖之後,艾蕾希婭率領皇家騎兵們,將平民護送到遠離馬修等人騷擾報復的幕尼城。一年多來,他們早已經在幕尼城裡安家生活。最近的一個,距離自己所在的街區不到五百米!

  “我們走!”羅伊站起身來,大步向門外走去。

  他要去找他們。

  一刻也不能等!

  ………….

  ………….

  “漢斯!你還在磨蹭什麼?還不趕緊把這東西給辛普森夫人送過去,半個禱時內你要不能送到,你就等著挨我收拾吧!”

   隨著一聲大吼,漢斯懷裡抱著一個沉重的木箱,從幕尼城中區博寧街的一棟灰色小樓裡走出來。

  “漢斯警士,又去送貨吶?”兩名穿著制服,騎著馬的警士,一臉揶揄地騎在披著黑紅色馬飾的戰馬上,看著有些狼狽的漢斯。

  漢斯沉默著從他們身邊走過。

  街道熱鬧非凡。一輛輛馬車響著鈴鐺悠然而過,馬蹄在石板路踏出清脆的蹄聲。衣著華麗的貴族,身穿鎧甲外罩斗篷的騎士,衣著破爛光著腳的平民和小販熙熙攘攘,川流不息。

  他們有的站在路邊聊天,有的在商店中流連,有的騎著馬或坐在敞篷的馬車上,於交錯而過的時候互相欠身致意。更多的則是往來匆匆。那鼎沸的人聲、馬蹄聲、車鈴聲此起彼伏。一幅繁華景象。

  但身處這繁華之中,漢斯卻無法產生哪怕一丁點的歸屬感。

  他是波拉貝爾人,屬於那個已經在斐烈人的鐵蹄下夷為平地的南方小城。他在那裡出生在那里長大,從十八歲成為波拉貝爾的警士開始,他就穿上了制服,每日在波拉貝爾街頭巡邏。

  在波拉貝爾,沒有他不認識的人,也沒有人不認識他。


  他勤奮,認真,和氣,公正。每一個街坊都樂意跟他交朋友,跟他聊天,請他評判對錯裁判糾紛。

  漢斯的武技不算出眾,但鮮少有人敢挑釁他的權威。只要是有他在的地方,騙子小偷流氓惡棍全都老老實實。因為他們知道,漢斯那雙眼睛可毒著呢,什麼鬼把戲也別想騙過他。

  一旦被他抓住,可要吃上不少苦頭。

   那時候,他的生活平靜而愜意。他喜歡那裡的人們,喜歡那裡的海風,也喜歡在脫下制服後,和那些跑海路的漢子們吆五喝六的喝酒賭錢。只可惜,這場該死的戰爭,毀掉了他的生活。

  而自從到了幕尼城之後,漢斯雖然憑藉警士的身份勉強在幕尼城的警士廳裡謀取了一個職位,但無權無勢也沒有錢的他處處都受人排擠。堂堂警士,每天卻被支使著幹些清潔和送貨的雜役。

  雖然心裡很苦悶,但漢斯還是只能忍著。因為還有很多波拉貝爾來的人,處境比他更艱難,需要他的幫助和接濟。

  而且當初從波拉貝爾出來的時候,他只是一個年近四十的單身漢。而現在,他已經和在這裡認識的一個寡婦好上了。有了家就有了覊絆。哪怕他再委屈,再憋悶,這樣的日子也只能咬著牙過下去。

  想到這兩天就要交房租,女人和她的女兒腳上的鞋也都補了又補,必須要換了,漢斯就決定趕緊把警士隊長交代送給辛普森夫人的東西送過去。

  他不能給對方發飆的機會。在中區的這個第二警士所裡,除了區警督外,就數警士隊長職位最高。

  那傢伙貪財好色,脾氣暴躁。雖然他不能直接開除自己,但要想聯合下面那些警士給自己找點麻煩,簡直再輕鬆不過了。如果他們想的話,做個局陷害自己,讓自己丟掉飯碗也不是沒可能。

   漢斯抱著沉重的木箱,走到拴馬柱邊,用繩索把它綁在馬背上。他的馬是警士所裡最弱的一匹老馬,以前是用來拉車的。後來成了他的坐騎。以至於每次巡邏,他都只能牽著馬在街上走。

  這馬也就只能幹點馱貨的活計了,連騎都沒法騎。

  漢斯埋頭綁著木箱,聽到旁邊那兩個剛剛奚落自己的警士已經轉移開了話題。正興沖沖地聊著最近發生的一些事情。

  美丁城大捷,勝利慶祝游和 諧行,三大訓練營的分院招生考試在即……這些東西漢斯的耳朵都快聽出繭子了。

  其實不光警士們見面就聊這些,就連漢斯自己和整個幕尼城的所有居民每天的話題也都是這些。沒有人會覺得膩味。這些話題對一天辛勤勞作後的人們來說,就像加了香料烹製的肉乾,越嚼就越有味兒。 著他們的警士身份,也幹了不少不地道的事情。普通平民在有警士和貴族騎士雙重身份的卡登面前,只有忍氣吞聲。

  當初漢斯來到中區第二警士所的時候,雖然看不慣卡登的所作所為,卻也沒有跟他有什麼直接的衝突。之所以出現現在的局面,完全是因為漢斯的女人——那位帶著一個女兒來到幕尼城的寡婦。

  寡婦名叫薩莉,和漢斯一樣,是逃難來幕尼城的難民。

  薩莉雖然今年已經三十多歲了,但風韻猶存,十五歲的女兒也長得很漂亮。母女倆剛在貧民區安了家,就被不少人給盯上了。

  漢斯就是在那個時候,通過一個住在薩莉隔壁的波拉貝爾人認識了薩莉,其後又為母女倆擋了不少禍事,日久生情,走到了一起。

  可沒想到,卡登卻看上了薩莉。

  在這個亂世,一對沒有錢也沒有背景靠山的母女,就跟沒有羊圈和牧犬保護的羔羊一樣容易得手。如果不是漢斯的話,至少有一百種法子,讓母女倆走投無路。甚至可以把母女倆全都收到自己的床上。

  卡登不會因為漢斯的存在而放棄。他直接找到漢斯,開價讓漢斯把薩莉母女賣給自己。在他看來,這已經是給漢斯面子了。

  就這樣,漢斯和卡登終於無可避免的碰到了一起。雖然漢斯一直小心避免跟卡登正面衝突,但這一次卻由不得他了。除了站在薩莉母女身前,盡一個男人和父親的責任之外,他別無選擇。

  從那時候開始,漢斯在警士所裡的日子,就越來越不好過了。

  警士所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卡登遲早要讓漢斯丟掉飯碗。把那對讓人垂涎的母女給奪過來!

  “漢斯,辛普森夫人是誰,不用提醒你也應該清楚,”聽到卡登的冷哼,他身旁的一個心腹警士陰測測地對漢斯道,“半個禱時內你要不能把這些東西送到夫人府上,誤了她的宴會,誰也保不了你。”

  漢斯低著頭,牽著馬準備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看見卡登身後一位和自己私下交好的警士,正焦急地向自己遞著眼色。

  當了二十多年的警士,練就了一對毒辣眼睛的漢斯,只一票卡登和他身邊的那幾個心腹,就知道事情不對勁。這些人面露得色,目光中帶著一絲幸災樂禍。雖然平時他們看自己的目光也不怎麼友好,但絶對不會是這種目光。

  這種目光,他只在一種情況下看見過。那就是獵人看著跌入陷阱的獵物,或者騙子看見目標上了套!

  頃刻間,漢斯的腦海裡忽然浮現了剛才在捆紮木箱時,聽到的從木箱裡傳來的一種聲音。

  瓷器……碎片……

  漢斯的腦子嗡地一聲,飛快地從馬上解下木箱。

  “你幹什麼?”

  在卡登的怒吼聲中,漢斯把木箱打開。

  數十個精美的瓷碟,分成三疊,出現在眾人面前。而其中至少五分之一,已經變成了碎片!

  “你想陷害我?”漢斯的眼睛一下就紅了。他抬起頭,死死的盯著卡登。

  辛普森夫人是幕尼城的名流,貴為伯爵。在幕尼城是出了名的刻薄。漢斯不用想都知道一旦自己在她舉行晚宴之前,把這箱她需要使用的瓷器送到她的府上,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樣的下場!

  東西是自己送的,黑鍋當然自己背。到時候卡登等人把責任往自己頭上一推,自己就算是跳進聖池裡也洗不清!

  看見漢斯忽然打開箱子,卡登也一時有些發懵。

  他的計劃是把漢斯送到辛普森夫人的面前,借刀殺人。辛普森夫人一怒之下,漢斯不但工作不保,還要背上他幹上十年苦力也還不起的債。光賠償就夠他喝一壺的。甚至只能賣身為奴!

  可現在……卡登忽然冷冷地指著漢斯:“好你個漢斯,我們剛剛把東西交給你還是好好的,這才出個門,你就把辛普森夫人的東西給摔碎了。我說我剛才聽到東西落地的聲音呢,對不對?”

  卡登最後的話,是跟身旁其他人說的。

  一聽到卡登的話,他的一干狐群狗黨頓時叫了起來。

  “對,我也聽到了。”

  “就是他把箱子落在地上的。”

  “我可以作證,我剛才在窗戶裡看見了。”

  “我也可以作證!”

  在這惡毒的公然誣陷聲中,旁邊的警士們和一些聞聲而來過往路人,都用憐憫的目光看著漢斯。

  漢斯千不該萬不該,不該接過那個箱子。

  箱子既然已經過了他的手,那麼,裡面的東西碎了,他就脫不了責任。更何況,對方現在是鐵了心要栽臓到他的身上。卡登是貴族,又是警士隊長。身邊有一大幫的跟班。而漢斯卻無權無勢。

  這個虧,他吃定了!

  看著眼前的一張張可惡的嘴裡,漢斯的眼睛如同發狂的狼一般血紅。他死死攥著拳頭,咬著牙,身體微微顫抖著,似乎下一秒就要撲上去把卡登撕得粉碎!

  別去。漢斯,冷靜!

  旁邊的人們都為他捏了一把汗。大家都知道,一旦漢斯動手,不但於事無補,反而會變得更加不可收拾。不說這些碎掉的瓷器,單是公然襲擊貴族的罪名,就能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更何況,漢斯根本就不是身為三星勇敢騎士的卡登的對手!而卡登也不會放過這樣的機會。現在已經鎮定下來,正用一種殘忍的眼神看著漢斯的他,會毫不猶豫地把漢斯給當場擊殺!

  漢斯的眼睛越來越紅,已經失去了理智。

  就在他喉嚨裡發出一聲低吼,準備撲上去的時候,忽然,幾名騎士如同旋風般從他的身旁掠過,衝向卡登等人。

  下一秒,一位衣服上綉著有著紅葉騎士紋章,腳下四個戰環旋轉的高大騎士,已經狠狠一拳揮在了卡登的臉上。卡登整個人如同被一隻憤怒的公牛迎面撞上一般,騰空倒飛了出去。

  而同一時間,一個熟悉的聲音,在漢斯耳邊響起。

  “漢斯叔叔。”

  聽到這個聲音,漢斯如同被雷擊一般。

  他呆呆地扭過頭,當他的視野中,出現那一張憨呆而陽光的笑臉時,一股莫名的酸楚,慢慢的,慢慢的湧上了鼻腔。

  視線一片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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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一百章 貧民區裡的波拉貝爾人

  下午的陽光,灑在博寧街高低錯落的連綿屋頂和尖塔上,一片斑駁的明媚。一群鴿子撲棱著翅膀,嘩啦嘩啦的自天空飛過。
 
  教廷的鐘聲響了起來。如同一個無形的巨人般,自幾個街區外的中央廣場緩步而來。鐘聲渾厚、肅穆,帶著一種至高無上的威嚴,緩慢而不著痕跡地將一切喧囂壓制,籠罩整個城市。
 
  街道上鴉雀無聲。車水馬龍的喧囂繁華彷彿凝固成了一幅靜止的畫。
 
  無論是路邊聊天的平民,坐在馬車上路過的貴族女士,牽著馱馬的商人,還是屋簷下叫賣的小販,都如同雕塑般,呆呆的看著博寧街警士所那棟灰白色小樓前正在發生的一切,驚心肉跳!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
 
  前一秒,卡登和他的爪牙們還在誣陷漢斯,下一秒,幾名如狼似虎的騎士就閃電般衝到了他們面前,一拳揮到了他們的臉上。
 
  這是一次沉默的暴行。
 
  四名騎士中一位是公正騎士,三名是勇敢騎士。他們每一個人的身上都充斥著一種讓人害怕的氣息。從動手開始,他們一句話都沒說,就像一群寂然無聲撲上來的獒犬,兇狠地露出了獠牙。
 
  在他們的面前,包括卡登在內,沒有人有還手之力。
 
  轟!卡登的頭剛剛在那公正騎士如同鐵鎚一般的拳頭下猛地向後一仰。旁邊一個白胖警士就彎下了腰,鼻涕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一名警士如同沙包一般左搖右擺,另一個則則轟然倒地。
 
  騎士們在人群中飛快的移動,弓身,出拳,交錯。他們的動作敏捷,身形矯健。一看就知道是訓練有素的百戰之士。他們身上那凜冽的恐怖氣息,是從刀光劍影血海屍山裡爬出來的人所獨有的!
 
  卡登一夥人在雷霆暴雨一般的拳頭中東倒西歪,個個臉上鮮血四濺碎牙亂飛。旁邊的圍觀者們也情不自禁的顫抖著。
 
  這輩子,他們從來沒有見過這麼狠的打法,那掄開了的拳頭如同雨點一般急促,如同毒蛇一般刁鑽。每一拳都重重地捍在卡登等人的身體最薄弱,痛感最強烈的地方,一拳接一拳,拳拳到肉!
 
  那拳頭撞擊肉體時所發出的沉悶聲響,都如同一面戰鼓,在飛揚的狠厲和瀰漫的殺氣中,震動人們的心弦,讓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慄!
 
  沒有人膽敢阻止。
 
  無論是過路的貴族,騎士還是警士所裡的其他警士,都只能喋若寒蟬地站在一旁眼睜睜地看著。別說有絲毫的阻止動作,甚至連吭也不敢吭上一聲。原因除了這些騎士的兇狠讓他們膽寒之外,還因為騎士們身上的紋章。
 
  那是一片紅葉!
 
  看見應個著名的紋章,別說無關的人,就連挨揍的卡登一夥都沒有反抗的勇氣。而這些紅葉騎士顯然也很清楚這一點,他們拳起腳落間,有意無意地把騎士大氅掀得飛起來,亮出那鮮紅的五角紅葉……
 
  然後痛下毒手!
 
  這簡直是最赤裸裸,最蠻橫霸道的仗勢欺人!
 
  一開始,大家還有些發愣。
 
  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誰不知道這些騎士是從哪裡衝出來的,又是為了什麼如此大打出手。是尋仇,還是卡登他們犯了什麼事?唯獨沒人往漢斯的身上想。
 
  可很快,當大家看見和紅葉騎士一同而來的那幫人簇擁在漢斯身邊,再看見漢斯激動地和其中一個黑髮少年用力擁抱的時候,就連傻子也明白卡登為什麼挨這頓揍了。
 
  “紅葉騎士在為漢斯出氣!!!”
 
  一想的這個答案,博寧街的人們就瞪大了眼睛,張大了嘴,發出一陣難以置信的嘩然。
 
  “紅……紅葉騎士……”一個長期在警士所旁邊賣水果的小販結結巴巴,連顧客遞過來的錢也忘了收。
 
  他旁邊不遠,一名熟悉漢斯的鐵匠也已經停下了手中的鐵鎚,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邊,任憑敲打得奇形怪狀的火紅毛鐵在鐵氈上冷卻。
 
  “漢斯認識紅葉騎士團的麼? !”街道邊,一位在博寧街頗有名望的老伸士和身邊的幾個朋友面面相覷,目光驚愕。
 
  他們都是博寧街這一代的名流宿老,都有著祖上傳下來的貴族頭銜,威望極高。平日裡別說漢斯,就是卡登看見他們也要恭恭敬敬的行禮。有什麼關係到公共利益的事情,也要徵求他們的同意。
 
  可就是他們,至今也沒榮幸認識哪怕一個紅葉騎士團的騎士。
 
  戰爭爆發前,紅葉騎士團遠在帝都。而戰爭爆發後,紅葉騎士團雖然在第一時間就趕到了盧利安,可大部分都在遠離幕尼城的地方作戰,最近的也駐紮在二十多公里遠的峽灣鎮的軍營裡。
 
  前幾天,大家聽說紅葉騎士團有一支騎士小隊到了幕尼城,當時就有自持身份尊崇的人去拜會,卻無一例外的都被擋了回來。人家只讓城防軍衛兵說軍務在身,不方便收禮吃飯,連個面也沒見。
 
  可誰曾想,一向老實的漢斯竟然有如此強悍的背景。
 
  他們這些人費盡心機也巴結不上的紅葉騎士,卻在這裡揎拳挽袖親自上陣,幫著這個他們以前從來都沒有放在眼裡的小小警士大打出手!
 
  可笑卡登竟然還想著陷害他,這不是在找死嗎?!
 
  有紅葉騎士撐腰,漢斯就算把瓷器全砸了丟到辛普森夫人的面前,辛普森夫人恐怕也不敢說半句話。
 
  畢竟,辛普森夫人雖然貴為伯爵,卻只是一個豢養著些低級黑幫,靠著放貸和經商過活的普通貴族。以她的身份或許一句話就能要了普通平民的命,可是在紅葉騎士的面前,她能做的就只是緊緊閉上嘴巴。
 
  別說辛普森夫人和自己這些普通貴族,就算是現今阿道夫大公麾下那些有封地有私兵的領主們,又有幾個有資格並且願意去得罪紅葉騎士團,只有腦子壞掉的人才會去為了一箱子瓷器跟卡雷家族為敵!
 
  人群七嘴八舌,議論紛紛。不少女人誇張地捂著嘴,驚呼連連。對她們來說,無論是那些讓人心醉的紅葉騎士還是平日裡老實巴交的漢斯,都會是今後好幾天的談資。

  而身處漩渦中心的其他警士們,一時間只覺得渾身都是冷汗。一些早看不慣卡登,私下和漢斯交好的警士們固然是驚喜交集。而另一些平日裡對漢斯吆五喝六的警士,則只覺得渾身發軟。看向漢斯的目光又是畏懼又是討好。
 
  可這一切,漢斯卻完全沒有注意。他的眼豐就只剩下了羅伊。
 
  “好小子,你還活著!你還活著!”漢斯用力地擁抱著羅伊,黝黑的臉膛上泛著激動的血色,眼裡噙著淚花
 
  “我的命硬,”羅伊看著漢斯已經有些泛白的頭髮,笑著,鼻子發酸,“我要是死了,你喝醉了誰扶你回去?”
 
  “臭小子!”漢斯狠狠給了他一拳,哈哈大笑。可眼眶裡的淚水卻越滾越多。
 
  多年來,就是這黑髮小子在波拉貝爾的酒館門口牽著自己的馬,好讓自己在巡邏的時候有空偷偷鑽進去喝一杯。也是他,在自己每次爛醉如泥的時候把自己扶回去。同樣是他,幫自己處理那些頭疼的公文,和自己一同在海邊釣魚,每隔幾天便笑嘻嘻地提一隻皮毛上有著某種可疑痕跡的野兔來給自己下酒。
 
  往日的平靜生活,隨著這個少年的死而復生又重新出現在眼前,如此清晰。讓他幾乎忘記了自己身在的現實,忘記了戰爭的創痛和生活的窮困艱辛。
 
  “嗚嗚,”隨著褲腳傳來的一陣扯動,漢斯低下頭,驚喜地把奧利弗一把抱了起來,“肥狗,你越來越重了!”
 
  奧利弗蹬著小短腿,肥碩的身子一陣扭動,努力探著頭,伸長了舌頭去舔漢斯的臉。就在這時,只聽“轟”的一聲巨響從旁邊傳來。被伊凡一腳踹得直摜出去的卡登,如同砲彈般砸在警士所的大門上。木門散了架,轟然倒下,揚起一蓬塵土。
 
  “漢斯大人,”伊凡嘴角勾著笑,向漢斯行了個禮,用整條街都能聽見的聲音道,“您要怎麼處置他們?”
 
  “大人?”
 
  漢斯一時有些發懵,他看了看伊凡,又看了看羅伊,發現兩人都衝自己遞了個眼色,頓時明白過來。
 
  他心裡痛快得跟六月天吃了冰棍一般,表面上卻淡淡地道:“處置嘛……把他們和這箱子東西都送到辛普森夫人的府上去好了。”
 
  “遵命!”伊凡演戲演全套,一絲不苟地躬身答應了,扭頭沖七八個紅葉騎士團的士兵一努嘴。
 
  早已經等了半天的士兵們一擁而上,把卡登等人給綁了個扎奐,橫提著放上馬背,帶著那箱子瓷器呼嘯著衝出紛紛散開避讓的人群,在無數敬畏的目光中策馬衝出了博寧街,飛馳而去。
 
  當馬蹄聲消失,世界一下子變得安靜下來。在那些認識了一年多,卻從來沒有正眼看過自己的人們複雜的目光中,漢斯一手抱著奧利弗,一手拉著羅伊,意氣風發:“跟我走!咱們回家去!”

  …………………

  …………………

  “滾!”小蘭姐站在髒水四溢的低矮屋邊,和一乾花街姐妹們一道,用身體擋著薩莉和她的女兒凱蘿爾,目光兇狠地看著眼前的一幫人,如同一群氣勢洶洶的母獅子。
 
  這是幕尼城西北的貧民區,密密麻麻的土牆木屋擁擠在一起,遮蔽了天空的陽光。只留下一條條寬不過兩三米的街道永遠都隱藏在陰影中。陰暗,潮濕,牆角長滿綠苔,下水道散發著惡臭。
 
  街上永遠都充斥著各種各樣的聲音,鐵匠鋪的打鐵聲、風箱的呼呼聲、騾馬的嘶叫聲、嘰嘰呀呀的車輪聲、廚娘的潑水聲、孩子的哭鬧聲,母女的吵架聲以及吉賽女郎的浪笑聲和尖叫聲。
 
  任何一個城市的貧民區都大抵如此。
 
  這裡聚集著人類世界最底層的人,三教九流,龍蛇混雜。到處都是騙子、小偷、賭徒和各種各樣的罪犯。
 
  在這裡每天都能聽到新鮮的搶劫、謀殺和強姦等各種罪行。每天能看到賣掉兒女的父母、從地下角鬥場抬出來的死屍、傾家蕩產的自殺者、倚門賣笑的妓女、敲骨吸髓的放貸者和鞭打奴隷的人販子。
 
  這是一個被詛咒的世界。在這裡生活,就像是在一片幽深的魔獸叢林中一樣,規矩只有一種,那就是弱肉強食。
 
  在逃難到幕尼城之後,波拉貝爾的平民,大多都選擇了在貧民區裡安身。
 
  當初斐烈人的進攻太突然,逃進男爵城堡的人們根本來不及帶上自己的財物。他們一生的心血要麼被斐烈人搶走,要麼就被一把大火付之一炬。抵達幕尼城的時候已是身無分文,只能重新開始。
 
  因為一起經歷了斐烈人的屠殺,經歷了逃亡路上被貴族拋棄和出賣,因此,逃難到幕尼城的每一個波拉貝爾人都很團結,大家竭盡所能的互相照應著,只為能在這個亂世之中活下去。
 
  小蘭姐是波拉貝爾花街的妓女。

  她是孤兒,從小就被賣進了妓院。餓過肚子挨過鞭子,十歲之前每天都要幹數不清的雜活,稍微大一點,就開始接受調教,直到十六歲的某一天被灌了春藥丟到客人床上。
 
  十年的風塵生涯,讓她變得妖嬈性感且潑辣凶悍。
 
  在波拉貝爾的時候,她就是花街最紅的頭牌,也是所有花街女人的大姐頭。可認識她的人都知道,她雖然外表潑辣,心腸卻極好,無論誰受了欺負她都會毫不猶豫地挺身而出。
 
  就像她現在擋在漢斯的女人和他的繼女身前一樣。
 
  事情發生在小蘭姐領著一幫姐妹上街買了東西從漢斯家門口路過時。當時她們一拐過街角,就看見人販子鮑勃和幾個打手圍著薩莉和凱蘿爾,而旁邊一個女人則在喋喋不休。
 
  那個女人三十多歲,名叫伯莎,是這一帶有名的碎嘴花媒,以給人說媒、放高利貸和當暗娼為生,陰損刻薄貪財如命。
 
  波拉貝爾人剛到這裡的時候可沒少被她占便宜。
 
  她高階賣給人們摻了草根樹安的藥材,以幫忙找工作或者排解糾紛的名義騙取錢財。甚至曾經一度想設局把因為老闆被斐烈人殺死後重獲自由的小蘭姐和姑娘們變成她的搖錢樹。
 
  因為她是這裡的地頭蛇,有不少老相好,加之善於鼓動一些當地的地痞流氓,因此欺負起人生地不熟的波拉貝爾人來,屢屢得逞。直到後來漢斯進了警士所,狠狠教訓了她兩次,她才有所收斂。
 
  可沒想到,今天她竟然出現在漢斯的家門口,而且還夥同人販子鮑勃,找上了漢斯的女人和繼女!
 
  只聽了幾句話,小蘭她們就明白了事情的經過,一時怒不可遏。
 
  原來,伯莎竟然是在逼迫薩莉離開漢斯,投入卡登的懷抱。她威脅說,這是薩莉最後的機會,如果薩莉執迷不悟,就別怪他們心狠手辣。這一次,就連漢斯也保不住她們。
 
  小蘭姐當即就領著人衝了過去,將凱蘿爾一把扯過來,把母女兩人一同擋在了身後。
 
  “滾!”小蘭姐再次怒道。她的聲音引起了四周人們的注意,不少人都湧出家門和店舖,向這邊張望。
 
  “小蘭這不關你的事……”伯莎一看見她,便往鮑勃身後躲了躲,撇著薄薄的嘴唇道,“……我警告你,別給你自己找麻煩!”
 
  “找麻煩?”小蘭姐抄著手,環顧四周,“不知道是誰給誰找麻煩?”
 
  這個時候,四周的人群已經圍了上來,有一大半都是住在附近的波拉貝爾人。他們冷冷地看著伯莎和她的幫兇們,眼神不善。同時,十幾個青年也擠出了人群,站到小蘭姐身邊。
 
  “小蘭姐,怎麼回事?”
 
  這些青年,以一個剃著光頭留著鬍子,名叫尼塔的青年為首。他們都是本地的地痞流氓,靠敲詐勒索和收取保護費為生。以前小蘭她們初來的時候,沒少跟他們發生沖究
 
  後來倒不打不相識。尼塔敬佩波拉貝爾人的團結,見識小蘭姐的潑辣,又喜歡上了她們中一個叫雀舌的女孩,慢慢的成了朋友。他是這一帶的地頭蛇,手下有十幾個兄弟。只要有他們在,別的地痞流氓就不會到這一帶來挑事,倒給大家省下了不少麻煩。
 
  “這只白眼鳩想逼薩莉嬸離開雙斯大姐……”小蘭姐冷冷地說著,印伯莎面前的低聲啐了。唾沫。
 
  “誰是白眼鳩,你個殺千刀的小騷貨!”伯莎一聽到這句話,立刻如同被人丟進了油鍋一般跳了起來。高聲叫嚷道。
 
  白眼鳩是聖索蘭南方特有的一種斑鳩。外表光鮮,養不家,體內有能提煉的鳩毒,又喜歡不勞而獲,到繁育時期就去佔據鵲巢,仗著體型大,蠻橫地把嬌小的原主人趕走,因此最受鄙夷。
 
  在索蘭南方,人們一向把伯莎這類女人比作白眼鳩。而這卻是伯莎的禁忌,沒想到小蘭姐當面就給叫了出來。
 
  “小騷貨?”被伯莎一罵,小蘭姐一臉嬌羞,拂了拂耳畔髮絲,顧盼自憐地道,“這話倒是沒說錯。老娘青春貌美,正是又騷又浪的時候。”說著,她斜眼睨著伯莎,輕蔑地道,“可不像你,想騷都沒人要。”
 
  這一番話只說得伯莎臉上一陣青一陣白。倒回去幾年時間,她也是這幕尼城的紅牌,就卡登也是入幕之賓。雖說這幾年年齡大了,容色已不復當年,但也絶不像小蘭說得那麼不堪。
 
  自從小蘭姐來了之後,她以前的客人都拜倒在更年輕更漂亮的小蘭裙下,讓她又嫉又恨。此刻聽到小蘭的奚落直揭瘡疤,更是新仇舊恨一起湧上心頭,幾近失去理智。
 
  “小蘭,你別得意,告訴你,漢斯已經完蛋了,他得罪了辛普森夫人,不死也得脫層皮!”伯莎原本就是卡登的情婦,蛇鼠一窩,自然知道卡登陷害漢斯的內幕,惱羞成怒之下頓時叫了起來,“你們也跑不了!”
 
  “得罪辛普森夫人……”一聽到伯莎的話,在場的人一下就懵了。
 
  在幕尼城生活了這麼長時間,大家自然知道辛普森夫人是誰。
 
  那是一位世襲伯爵,是以一大幫黑幫打手控制著半個貧民區,以金錢和交情織成了一張大網,經營著妓院,賭場,商會,參與奴隷買賣和角鬥場賭博,就連最兇殘的罪犯也要俯身親吻她的腳的人。

  在貴族圈裡,她或許算不上什麼,可對這些貧民來說,她就是一道鐵幕,得罪了她的人,絶對沒有好下場!
 
  “漢斯……” 漢斯的妻子薩莉一下子抓緊了小蘭姐的胳膊,失聲叫道。
 
  儘管年齡和伯莎差不多大,臉上還有些生活窘迫留下的菜色,可來自南方的薩莉卻風韻猶存,遠比伯莎漂亮得多。
 
  薩莉自幼父母雙亡,在姑姑的撫養下長大,還不到十四歲,就已經是她那個威產棉花和織物的南方家鄉有名的美人。
 
  姑姑去世後,十七歲的她嫁給了一位比她年長九歲的當地莊園主,次年生下了女兒凱蘿爾。
 
  原本薩莉以為這樣的日子會這麼持續下去。可沒想到,嗜酒好賭的丈夫卻在凱蘿爾七歲那一年輸光了家產上了吊。留下薩莉一個人拖著孩子,靠在有錢人家當廚娘和給人漿洗縫補衣服為生。
 
  因為長得漂亮,薩莉不光受到一些覬覦她美色的人的騷擾,還要承受無盡的流言蜚語。每次幫工都幹不長久。生活原本就已經夠痛苦了,可沒想到,命運之神連一點平靜時光也不給她。就在她千辛萬苦把女兒凱蘿爾拖到十五歲,眼看著安定一點的時候,戰爭就爆發了。
 
  好不容易才逃難到幕尼城,母女倆才剛剛租了房子住下來,就因為美貌,成了許多人的覬覦對象。
 
  幸而那時候,漢斯及時出現了。
 
  他趕走了那些騷擾她們,打著各種各樣壞主意的傢伙,就像一把暴風雨中的大傘,出現在她們的頭頂。為她們遮風擋雨。
 
  多年來,薩莉見過無數想要接近自己的男人,也包括那些扮演救世主出現的人。可這一次不一樣。不光是她,就連她一向叛逆的女兒凱蘿爾,也真真切切的感受到漢斯的好。
 
  凱蘿爾是一個美麗而孤僻的女孩,她的容貌比薩莉年輕的時候更漂亮。可正因為這份美麗和童年經歷的不幸,使得她的性格有些極端腦子裡常出現一些危險的念頭。
 
  她就像是一把靜靜燃燒的火。
 
  世俗道德在她的眼中,根本就不存在。她當過小偷 當過騙子幹過劫匪,也曾經試圖把自己賣出去。她喜歡撒謊演戲,扮什麼像什麼,外表清純安靜可骨子裡卻有一種疾世憤俗的放縱。
 
  很少有人知道,凱蘿爾還是一名魔法覺醒者。只不過,這個原本可以為她的人生帶來幸運的天賦,卻在她最充滿希望的時候給了她最致命的一記——她的感知力不足。
 
  感知,是魔法師的眼睛。
 
  命運女神讓凱蘿爾睜開了眼睛,看到了那個奇妙的世界,給了她改變自己和母親命運的機會 卻把她的視力停留在了嬰兒的水平。
 
  如果把元素比作一把沙。那麼當別的魔法師能夠依靠感知把這些沙一顆顆分開,雖然緩慢,卻總能完成精妙的魔法元素陣的構建的時候,凱蘿爾的世界裡,卻是一團模糊。
 
  就像一個半盲的人,每一次移動那些沙子的結果都是一團糟。
 
  直到現在,凱蘿爾也只能完成最基本的七元素排列。更複雜一點的元素陣就力不從心了。這樣的天賦不但對她們的生活沒有絲毫幫助,不能幫她們擊敗任何一個惡棍,反倒要小心隱藏。
 
  誰也不知道哪一天,凱蘿爾就會被當做女巫給燒死。這種事情在聖索蘭不多可在其他兩大帝國卻不鮮見。
 
  為了這個女兒,薩莉心力交瘁,直到她遇見漢斯。
 
  凱蘿爾能夠接受一個男人走進她們的生活這是在以前從未出現過的。儘管漢斯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士,可他的出現,卻讓薩莉在多年之後,如同駛入了避風的港灣,重新有了家的滋味。
 
  而現在,她卻聽到了如此噩耗!
 
  “你說什麼?”兩個人同時越眾而出,一個是小蘭姐,另一個清麗苗條的身影,這是凱蘿爾。她們臉色煞白,四周的人群也一片嘩然,大家互相看著彼此的眼睛,憂心忡忡。
 
  一看見小蘭姐的臉色,伯莎就覺得痛快無比。
 
  她幸災樂禍地道:“今天是辛普森夫人宴請一位從帝都來的大人物的日子。可她定的一箱子用來招待客人的名責餐盤卻被漢斯給摔碎了。你們自己覺得,她會放過漢斯嗎?”
 
  “你胡說!”小蘭姐怒道,“剛才我們在博寧街才看見漢斯巡邏,根本沒有你說的那些事兒,我們走過來的時候,你已經在這裡了,你怎麼知道漢斯把辛普森夫人的餐盤摔碎了?”
 
  “這…… ”伯莎一陣語塞,眼睛躲躲閃閃。

  她知道的這些,都是卡登昨晚和他的人在她家裡商量時說的。今天來威脅薩莉,也是卡登的吩咐。
 
  剛才被小蘭姐一刺激就張口說了出來,痛快是痛快了,卻沒注意小蘭她們到這邊來,正要經過博寧街。
 
  蠢女人!一直在旁邊沒吭聲的鮑勃,不禁在心裡罵了一句,上前一步。惡狠狠地環顧四周。
 
  “我勸你們最好滾回自己的窩裡去。”
 
  這個貧民區裡有名的惡棍,長著一個粗大的鼻子和一雙陰狠的眼睛。身材和熊一般壯碩。他抱著肌肉虯結的膀子,嘴裡叼著一根草根,臉上的冷笑和眼睛裡的寒光,威脅意味十足。
 
  “這件事,你們管不了。誰沾上誰倒霉。話說在前頭,免得到時候栽倒我手裡,怪我鮑勃心狠手辣!”
 
  “放你媽的屁!”
 
  “你鮑勃算那顆蔥,敢到這裡抖威風!”
 
  “鮑勃,你踩過線了!”
 
  鮑勃的聲音剛落,尼塔和他手下的一幫兄弟就怒聲呵斥。尼塔更是上前一步,同鮑勃針鋒相對,冷道:“鮑勃,在我的地頭上可輪不到你說話。該閉上嘴滾回窩裡的是你才對。”
 
  人販子是鮑勃的外號,他和尼塔一樣,也是幕尼城本地的流氓團夥的小頭目。只不過,他的主業是販賣奴隷罷了。
 
  像他們這種人,被稱為小獒頭。每一個人都如同獒犬一樣,對自己的領地有著極其強烈的護衛意識。如果有別的人踩過了線,進入他們的領地 通常的結局就是拼得你死我活。
 
  鮑勃雖然從實力上來說,比尼塔強上一些可在自己的地頭上尼塔可不願意示弱。
 
  聽到尼塔的話,鮑勃一翻白眼:“尼塔,我這次過來,可不是為了跟你爭地盤。你敢招惹我,難道還敢招惹卡登隊長和辛普森夫人?”
 
  尼塔的臉一陣鐵青。四周的人群的心,也在不住地往下沉。鮑勃他們不怕,可他的話,卻間接地證實了伯莎口中那個可怕的消息。
 
  尼塔扭頭從自己的一個小弟使了個眼色,道:“快腿,你去博寧街找漢斯先生看看……”
 
  他的話還沒說完忽然,密密麻麻擁堵在街道上的人群出現了一陣騷動。騷動從小街的遠端出現,一直蔓延而來。片刻之後,一個滿頭大汗的中年漢子擠出人群,出現在眾人眼前。
 
  “薩莉!”這個在博寧街上做小生意的漢子,一看見薩莉,就驚惶地道,“漢斯出事了!”
 
  薩莉一聽到這話,整個人頓時覺得天昏地暗,她在小蘭姐的幾個姐妹的攙扶下才勉強站住,顫聲問道:“他,他怎麼了?”
 
  那漢子是漢斯和薩莉的鄰居,當時一看見卡登等人陷害漢斯,立刻就飛奔回來送信,當下把自己看到的一切說了出來。
 
  當他說完,整條街,頓時靜得如同墳墓一般。男人們死死咬著牙,攥緊了拳頭,女人們則忍不住低聲抽泣。
 
  身為波拉貝爾人,他們想不明白,他們世世代代居住的那個美麗的南方小城究竟受到了什麼樣的詛咒。不但飽受戰爭的蹂躪,而且逃到了幕尼城,也要遭遇如此欺凌。
 
  “怎麼樣?”四周的寂靜讓伯莎和鮑勃等人一下子囂張起來。伯莎一臉得意地看著薩莉道:“我沒騙你吧?”
 
  說著,她輕蔑地瞟了小蘭姐一眼,拿腔作勢地道:“要救漢斯,也不是沒法子,只要卡登大人親自去辛普森夫人府上拜會求情,賠償了夫人的損失,夫人或許會網開一面,不過……”
 
  她嘖嘖兩聲:“那可是一大筆錢呢,想讓卡登大人幫忙,我之前的提議,你也應該考慮考慮…… ”
 
  “放屁!”小蘭姐怒道,“你告訴卡登,別做夢了!”
 
  “閉上你的嘴,”鮑勃惡狠狠地推了小蘭一把,把她一巴掌掀到了牆邊,“一個低賤的婊子充什麼英雄……”

  “小蘭姐!”一旁的幾個姐妹趕緊扶住了小蘭。
 
  鮑勃環顧四周,冷哼一聲:“實話說了吧,今天我就是來帶人走的。誰要想給她們出頭,先自己掂量掂量本事,考慮考慮後果!”
 
  說著,他沖一干打手做了個“給我上”的手勢,在圍過來的手下簇擁中,看著薩莉和凱蘿爾,“你們是自己跟我走呢,還是等我用強?”
 
  “尼塔!”扶住小蘭姐的雀舌叫道。
 
  尼塔面色掙扎,終於還是咬著牙,上前一步,擋在鮑勃的面前。
 
  “尼塔,你想逞英雄?”鮑勃笑了起來,目光從尼塔臉上輕輕一掃,便忽略了他,身子轉了一圈,問道,“還有誰想逞英雄的?”
 
  剛剛被狠狠撞在牆上的小蘭姐咬著牙,站到了尼塔的身邊。尼塔的十幾個弟兄和小蘭的姐妹,也都紛紛圍了上來。而人群中的波拉貝爾人,更是一個接一個的走了出來。
 
  氣氛,在這一刻顯得有些淒涼而悲壯。
 
  “人倒不少!”鮑勃抱著膀子,有恃無恐地冷笑著。
 
  一旁的幕尼城當地居民,都紛紛搖頭嘆息。他們知道,這些波拉貝爾人惹上了鮑勃和卡登這樣的惡棍,未來恐怕有苦頭吃了。就算鮑勃今天帶不走薩莉母女,明天呢,後天呢?
 
  大家護得住她們一時,護不住她們一世,更何況,漢斯還犯到了他們的手裡。
 
  就在眾人紛紛站出來的時候,薩莉看著自己的女兒。母女倆對視良久,薩莉忽然開口道:“我們跟你走!”
 
  “薩莉姐!”小蘭難以置信地看著薩莉,失聲叫道。
 
  “我不能拖累漢斯和你們。”薩莉緩緩地說著,有些出神地看著自己的腳尖。
 
  腳上的這雙鞋,已經舊了。原本漢斯想著給自己和女兒買一雙新鞋,可現在看來,自己和凱蘿爾是穿不上了。
 
  漢斯只是一個小小的警士,雖然他比誰都有擔待,比誰都更像個男人,可是,在那些貴族老爺和卡登這種人的面前,他也只是一個弱者。他能保護自己一次,保護不了一輩子。
 
  如果不是自己拖累他,他根本就不會遭遇今天的事。
 
  見薩莉鬆口,鮑勃和伯莎互視一眼,不禁一陣狂喜。雖然事情已經成了定局,不過這些波拉貝爾的鄉巴佬倒讓人頭疼。他們硬要阻攔的話,想帶人走,還真得費點周折。
 
  “薩莉姐,你先別急,我們先瞭解一下……”小蘭的勸解聲中,鮑勃一揮手,“帶她們走!”
 
  “誰敢?”小蘭急了,擋在薩莉身前。
 
  “啪!”伯莎一耳光抽在了小蘭的臉上。這個等了很久機會的女人,一巴掌出手後,迅速躲到了鮑勃的身後,一臉有恃無恐的惡毒笑容:“臭婊子,這裡沒你說話的地方,滾開!”
 
  小蘭捂著臉,死死咬牙看著伯莎和鮑勃那兩張臉,一時間,只覺得心口都快悲憤到炸開來。
 
  她身旁的姐妹和所有波拉貝爾人,也都紅了眼睛。
 
  就在這時候,忽然,小街遠端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人群再度騷動起來。隨著馬蹄聲越來越近,四周人群也如同潮水一般分開來。耳畔,滿是圍觀的幕尼城當地人的驚呼聲。
 
  “紅葉騎士,快看,是紅葉騎士。”
 
  “天啦,快讓開。”
 
  小蘭扭頭看去,只見分開的人群中,幾名騎著神駿戰馬的紅葉騎士手執騎槍,策馬而來。
 
  他們穿著錚亮的鎧甲,披著昂貴的大氅,坐下戰馬以行進步高高抬起腿,騎槍頂端,長條形的騎士旗迎風飄揚。
 
  飛馳到近前,騎士們忽然向兩側分開。
 
  夕陽如火。
 
  晚霞的光芒中,兩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她和所有波拉貝爾人的眼前。
 
  一個是漢斯。
 
  毫髮無損的他在騎士的簇擁下,向著驚喜地睜大了眼睛的薩莉飛馳而來。而另一個……
 
  小蘭死死捂著嘴,淚眼膘朧地看著那個黑髮少年。
 
  忽然哭出了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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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一章 小巷深處

  初認識羅伊的時候,十八歲的小蘭姐已經是花街的紅牌。而羅伊這個一臉憨呆的熊孩子才十歲,身高還不到她的胸口。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們喜歡上了捏他臉的遊戲。

  波拉貝爾的女人都喜歡把這迷迷糊糊,卻呆得可愛的大腦袋男孩抓住,使勁的捏他的臉,看他那呆樣在自己的手裡變形,看他不情不願又逆來順受的模樣,哈哈大笑。

  小蘭姐最是樂此不疲。

  無論大腦袋是在河邊跟湯姆玩丟石頭,在街角拼木劍,還是在店裡打瞌睡,抑或在小孩免進的酒吧門口牽著漢斯的馬,眼巴巴等漢斯給他帶酒出來……反正只要出現在小蘭眼睛裡,總跑不了。

  這種有些幼稚可笑的惡作劇,讓小蘭姐打心眼裡快活。只有在這個時候,她的笑聲才是放肆的,咯咯咯的,前仰後合,而不是妓院裡逢場作戲時嬌媚,矜持而虛偽的嬌笑。

  她只是一個妓女,沒有尊嚴,沒有未來。除了跟大腦袋的這種遊戲外,她再找不到一種簡單單純的快樂。

  小蘭姐喜歡和羅伊聊天。在羅伊到妓院打工之前,她就經常拉著他到海邊去,坐在燈塔旁的石墩上,看著一波又一波撲上礁石又緩緩退去的泡沫,和他說說那些她別無可訴的心裡話。

  那時候,她十八歲,正是身軀漸漸豐滿,風韻漸漸成熟的時候,也是一個女人幻想最豐富的年齡。

  她告訴他某一個只在小樓上看了一眼,就默默喜歡上的騎士,發花痴一般讓他幫忙出主意,每當這小子一臉憨憨的模樣看著自己,就大發脾氣,狠狠揉捏他一番,然後自己笑出聲來。

  她告訴他自己的夢想,做個女船長,駕駛著一艘永遠也不沉沒的大船,從波拉貝爾起航,一直航行到無盡之海的盡頭。在海之女妖的歌聲中,看第一縷灑向這個世界的陽光。

  高興的時候,她跟他說,不高興的時候她也跟他說。永遠嘮嘮叨叨。而他永遠一臉迷糊,就像一個傻瓜牌的樹洞,收藏著一個低賤,卻充滿美好幻想的妓女的所有秘密。

  後來,羅伊曾經有一段時間在妓院裡幫廚,幹點雜役。

  儘管許多姐妹都喜歡羅伊在的那段日子。可對小蘭姐來說,那卻是一段她最不喜歡的時光。

  她不喜歡他在那麼近的距離,看見自己如同花蝴蝶一般在男人中打轉,不喜歡他看見自己陪著笑臉,被人捏了屁股還一副佯嗔實喜的模樣,更不喜歡這個原來只屬於自己的傻瓜樹洞被別的女孩拉著聊天。

  幸好,羅伊雖然幹什麼活都不錯,但總是幹不長久。三個月過後,他就離開妓院去了一艘漁船,當一名小水手。

  小蘭姐不知道這小子哪來的精力,去嘗試那麼多的東西。出海那年,他才十二歲。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連毛都沒長齊”。

  第一次看見這小子像個侏儒一樣,站在那些高大健碩,渾身肌肉和濃密汗毛的水手中間,小蘭姐笑得眼淚都出來了。

  不過一個月後,他已經是一個合格的水手了。一次遠航結束後,他甚至受到水手們的一致尊重。除了個子矮點力氣小點,別的事兒他幹得比所有人都好,誰也不拿他當小孩看。

  可在小蘭姐的眼裡,他就是個小熊孩子。她看著這個小子一點點長大,從不到自己的肩膀,到齊平自己的脖子。等到一年多之前那一個血腥的夜晚降臨的時候,他已經齊平她的耳朵了。

  小蘭永遠記得那一天,不知道為此哭了多少回。

  到了幕尼城之後,大家總會提起羅伊。津津樂道這小傢伙衝陣時的騎士風範,把他擊殺巴克和安德魯,以及受封公主守護騎士的事蹟講了一遍又一遍。然後拍著胸脯打賭,他一定還活著。

  可每一次話題的末尾,卻是死一般的沉默。

  隨著時間的推移,一年多過去,所有人都不抱希望了。唯一堅信他還活著的人,就只有寥寥無幾的幾個人。

  小蘭姐是其中是一個。

  沒有誰願意和她爭執這個問題,她就像一個著了魔的瘋子,毫無理智。任何足以證明羅伊死了的證據和邏輯,都無法說服她。甚至誰要是敢當著她的面說羅伊死了,她就能啐你一臉!

  可今天,人們才發現,她是對的!

  羅伊還活著。他騎著馬,穿著挺神氣的皮甲,在紅葉騎士的簇擁下,出現在這火紅的夕陽中。

  小蘭姐哭得稀里嘩啦。

  平時發呆的時候,晚上做夢的時候,她曾經想像過很多次再次見到羅伊的畫面。那些畫面悲慘的,也有美麗的。有時候她被從夢中嚇醒,鼻子酸酸的再也睡不著。有時候又樂不可支。

  可再華麗的想像,也沒有任何一種,比這死小孩此刻出現在自己面前的方式更騷包。

  這個一臉憨憨的,老是在自己揉捏他的時候頂著自己胸脯占便宜的大腦袋回來了。他長高了,長大了。可惡的是,他不但敢比自己高出大半個頭,而且還敢長成一個英俊得讓人臉紅心跳的小男人!

  羅伊越來越近。小蘭姐看著他穿過人群,看著他在自己面前下馬,然後,她聽到這小王八蛋和往常一樣,帶著一絲該死的羞澀靦腆叫道。

  “小蘭姐。”

  “你這個該死的小王八蛋……”小蘭姐又哭又笑,咬牙切齒。

  她站在原地,眼淚橫溢間,把已經長大羅伊看了有看,終於再也忍不住,張牙舞爪地撲了過去,一把捏住了他的臉。

  另一邊,漢斯走向薩莉。

  “漢斯……”

  薩莉有些不自信地叫著走到她面前的男人。

  她的表情茫然而惶恐。雖然一直以來,漢斯都在她的身邊,為她和女兒遮風擋雨,堅強的像一塊石頭。可在她的認識裡,他只是一個同樣住在貧民區,同樣為生活發愁,無權無勢的小小的警士。

  幾分鐘前,薩莉以為自己任性的報應來了。

  作為一個母親,她早已經過了懷春少女的年齡。生活的艱辛原本應該教得她更聰明一點,更現實一些。可是,儘管當初和她一起來到幕尼城的許多同鄉都極力反對,她還是選擇了漢斯。

  為此,她甚至得罪了不少主動為她張羅的同鄉姐妹。

  在其他女人看來,漢斯再好,把這個窮困的家掘地三尺賣光榨乾也湊不齊十個金路郎。走出去,她也只是一個小小警士的老婆。無論是身份還是地位,和那些穿著漂亮衣服坐在馬車上的貴婦人比起來,都有天壤之別。

  她們用生活的經歷告訴她這是錯的。她們甚至預言當某一天災難降臨的時候,她這個完全無法經受風雨的家立刻就會坍塌!

  剛才,那些曾經勸說過她的同鄉女人們,就站在人群中,或憐憫地看著她,或搖頭嘆息,交頭接耳,衝她指指點點。不用聽到她們的聲音,她也知道她們在說什麼。

  薩莉心如死灰。那無聲的聲音,那一根根指向自己的手指,那一張張翻動的嘴唇,就像一根根鋼針般紮在她的心頭。把她的生活化作了可憐又可笑的泡沫,一一戳破。

  那是她的選擇,她嚥下了最苦的苦果。

  可是,就在她最絶望的時候,漢斯回來了。而且是在一群鮮衣怒馬的紅葉騎士的簇擁下,在無數人的注視中,出現在自己眼前!

  紅葉騎士……

  “夫人。”一位跟在漢斯身旁的高大騎士,微笑著躬身行禮。

  在人群的一片嘩然和驚嘆聲中,薩莉的腦子一片空白,只是機械式的回禮,並讓那高大騎士親吻了自己的手背。

  手背上,傳來騎士鬍鬚觸碰的酥養。

  這是薩莉連在最荒謬的夢裡也從來沒有想像過的場景。

  她曾經見過一位和一名幕尼衛隊騎士攀談過幾句的婦人在街頭那掩飾不住的得意勁兒,還記得旁邊人群看她時那艷羡的眼神以及騎士離開後一擁而上的夫人們驚嘆恭維的聲音。

  那時候,她怎麼也想不到,有一天漢斯會在紅葉騎士的護衛下,來到自己的面前。更想不到,一位尊貴的騎士會叫自己夫人,並行吻手禮。

  聖帝在上,這可是紅葉騎士啊!

  他們是帝國最強大的騎士團之一,是帝國的國家武力,論身份論地位,比起幕尼衛隊的普通騎士來,高出何止十倍!

  耳畔,傳來了人群的議論聲。

  “他吻了她的手,哦,天啦,我不是眼花了吧。”

  “他還叫她夫人呢!”

  “你們眼睛都瞎了嗎,沒看見剛才漢斯被紅葉騎士護送回來時,那位騎士還刻意落後他半個馬身呢!”

  “他不是只是個警士嗎?他們究竟什麼關係?”

  “什麼關係?嘿,告訴你,能讓紅葉騎士公開護送回來的關係!看著吧,卡登要倒霉了。”

  “要倒霉?他已經倒霉了!”

  “怎麼啦?”

  “等我喘口氣,我可是剛剛跟著紅葉騎士從博寧街跑過來的。把水給我喝一口,來來,我跟你們說……”

  “真的?”

  “我早說什麼來著,漢斯一看就不是普通人,薩莉的眼光就是好,選了這麼個好丈夫!”

  議論聲一波接這一波,其中不乏那些同鄉女人們艷羡的驚呼聲。

  薩莉覺得自己在做一個夢。這個夢又快活,又充滿了讓人臉紅受人鄙夷的虛榮。可是,她卻怎麼也不願意醒來。

  她叫著漢斯的名字。

  “是我!”漢斯笑著回答。那張黝黑樸實的臉,和往常一樣,身上的汗味兒,也一樣!

  薩莉猛地撲進了男人的懷裡!

  這不是夢!

  紅葉騎士的出現,瞬間引爆了整條街。更多的貧民們從四面八方湧向這條狹窄的小街。許多孩子乾脆翻上了土牆,爭相目睹這些平日裡就算是在最繁華的中央大街上也難得一見的尊貴騎士。

  這是一個騎士的時代。每一個孩子,從懂事開始,就夢想著成為一名騎士,或者夢想著嫁給一名騎士。

  對男孩來說,騎士是英雄。對女孩來說,騎士是白馬王子。

  他們勇敢而公正,高貴而富有。他們是這個時代的標誌,是萬眾矚目的明星。哪怕只是遠遠看上一眼,就不知道能讓多少男孩羡慕崇拜,就不知道讓多少懷春的女孩夜不能寐。

  可是,騎士和貧民區無關。

  這是一個受到詛咒的地方。這裡骯髒、擁擠、混亂。生活著社會最底層的貧民、奴隷、妓女、乞丐和罪犯。這一切,混雜在一起,如同一個散發著惡臭的泥塘,同騎士錚亮的鎧甲和榮耀的紋章格格不入。

  沒有騎士會來貧民區。這裡的人們也不可能擁有騎士身份的朋友。他們和騎士之間的距離,就像天和地那麼遙遠。世俗的觀念,嚴格的等級制度,如同一道天塹,將兩個世界的人彼此隔開。

  即便偶爾有從貧民區走出去的騎士,他們也絶不會再回到這裡。

  他們會悄無聲息的帶走他們的家人,把在貧民區裡生活的痕跡抹去,把與此有關的回憶埋葬。此生再不提及。

  而今天,不但有騎士集體來到了這裡,而且還是遠比普通騎士更加尊貴的紅葉騎士!

  人們凝神屏息,目眩神迷。

  尼塔和他的一班兄弟們有些發懵。伯莎和鮑勃,更是面色如土,渾身發軟。

  他們看著紅葉騎士的鎧甲,馬飾,盾牌和槍旗上的紋章,看著無數的波拉貝爾人蜂擁而上,包圍著那個黑髮男孩,欣喜若狂,年輕人蹦著跳著,叫著他的名字。年長者把手伸向他的臉龐,熱淚盈眶。

  歡呼聲震耳欲聾!

  該來的終歸要來,片刻之後,世界安靜下來。

  “誰打的?”羅伊看見小蘭姐臉上的紅印,問道。

  這時的小蘭姐,正拉著麥芽兒說話,聞聲偷瞟了旁邊的紅葉騎士一眼,低聲問道:“先說,他們是不是都是你的人?”

  羅伊點了點頭。

  小蘭姐和麥芽兒對視一眼,笑了起來。

  她只是一個低賤的妓女,從來都任人欺負。尤其是在來到了幕尼城之後,人生地不熟的她們更是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

  她潑辣,記仇,沒學識,更不懂什麼修養。

  她只知道,如果羅伊這小王八蛋帶了一幫紅葉騎士回來給自己撐腰,都不打回來,老娘這一巴掌豈不白挨了?

  “羅伊,”小蘭姐的臉變得飛快,她挽著羅伊的手,扭頭笑眯眯地看著已經連站也站不穩的伯莎,告狀道,“就是她,她和那邊的人販子想把薩莉姐和凱蘿爾帶走,我們阻止她,她就打我,還罵我臭婊子。”

  伯莎的臉上,已經完全沒有了血色。一旁的鮑勃也早已經絶望。

  幾分鐘之前,他們還占盡了上風。

  可命運,給他們開了一個巨大的玩笑。他們就連做夢也沒想過,小蘭姐這種低賤的妓女,漢斯這種小小的警士和貧民區裡的這些波拉貝爾人,竟然還有如此恐怖,如此豪華的強援陣營。

  紅葉騎士…….

  一看見那些閒散地站在一旁,或牽著馬,或低聲聊天,不時扭頭看自己一眼的騎士和士兵,伯莎和鮑勃就渾身發軟。現在他們的感覺,就像是追著一隻兔子進了叢林,卻發現一頭巨龍搓著手,向他們獰笑。

  一個暗娼,一個人販子和幾個打手的低賤身份別說和紅葉騎士比,就是在幕尼黑衛隊騎士的面前,也如同螻蟻一般。

  人們看著伯莎和鮑勃等人的臉色,只覺得暢快無比。這一年多來,這裡的人們可沒少受這些惡棍的欺負甚至侮辱。他們是寄生在貧民區的豺狼,只要一有機會,就會撲上來咬住你的喉嚨!

  小蘭姐向伯莎露出了一絲讓她恐懼的笑容,然後當著她的面,一臉委屈地搖了搖羅伊的胳膊,聲音膩膩的:“他們欺負我,你說怎麼辦,我的小男人。”

  小男人?麥芽兒的手悄悄放在了羅伊的腰上。

  “還用我說?”羅伊疼得一呲牙,沖小蘭姐這罪魁禍首翻了個白眼。

  被小蘭姐調戲,對他來說已經是家常便飯。同時他也知道,只要有人撐腰占了上風,這個又虛榮又潑辣又莽撞的女人什麼事都幹得出來,就算是教皇在面前,她也敢給他臉上撓幾條血痕出來。

  果然,羅伊的話音剛落,就見早已經按捺不住的小蘭姐一叉腰,恢復了悍女的本色,環顧四周:“那還等什麼?打!”

  已經攥緊了拳頭的人們一擁而上。

  波拉貝爾人的心齊,在貧民區了是出了名的。剛才那樣的情況下,大家都能挺身而出,更何況現在。

  伯莎和鮑勃等人轉眼就被人群淹沒了。無數的拳腳如同雨點一般落下。這其中,以尼塔和他的兄弟們最為賣力。尼塔拳起腳落,打得暢快無比。身旁的弟兄們,也一個個跟打了雞血似的。

  尼塔只是一個小獒頭。

  當他面對鮑勃的威脅站出來的時候,他沒想過回報。只因為男人的血性和一個捍衛領地的流氓的本分!

  可他做夢也沒想到,就在自己他媽的豁出去的時候,無意間竟然和紅葉騎士站到了同一陣營。一個小流氓這輩子想出頭機會或許只有一次。這時候不趁機掙一點表現,還等什麼時候?

  片刻之後,鮑勃和打手已經不成人形,伯莎更是被小蘭姐的一幫彪悍姐妹和幾位大嬸級的婦人給抽了好幾十個耳光。幾個人最後是如同爛泥一般,被尼塔和一幫流氓抬著丟到了遠處的垃圾堆裡。

  這一頓痛揍,就像一次集體的狂歡。

  直到波拉貝爾的人們簇擁著紅葉騎士們走進漢斯的家門,直到夕陽已經落到了遠方的山巔,大家還興奮的議論紛紛。尤其是一幫年輕人,大呼小叫,痛快無比。

  而這個時候,羅伊已經獨自在漢斯和小蘭姐的帶領下,走進了位於貧民區深處的一條小巷。

  小巷幽深,倒顯得比貧民區的其他街道乾淨不少。地面上還鋪著青石板。走在上面,腳步的回音異常清晰。越往裡走,腳步聲就漸漸聽不見了。只聽見從那斑駁的牆壁裡,從不知多遠的深處傳來的一陣金屬敲擊聲。

  那是打鐵聲,是熟悉的鐵鎚和鐵砧的撞擊聲。

  羅伊循著著聲音往前走。漢斯和小蘭姐靜靜地陪在他的身旁,看著這個他們看著長大的少年越走眼眶就越紅。

  在一個被破舊篷布遮擋著前臉,旁邊木架放著一些打好的武器和鐵器的小鐵匠鋪門口,三人停了下來。

  鐵匠鋪裡,爐火熊熊燃燒著。空氣在熱浪中扭曲。一個佝僂的身影,正在一次次地揮著鐵鎚,敲打著鐵砧上的火紅鐵塊。

  那是一個老人,他的頭髮已經花白。火光明滅間映照的那張臉,也已經滿是皺紋。

  他敲打的是一塊普通的毛鐵,打這種鐵,不需要什麼技巧。只需要趁著火候用大力反覆鍛打,去掉其中的雜質。只有打成精鐵後才能鍛造器具。

  可是,因為沒有揮大鎚的助手,他打得很吃力。一錘一錘。節奏單調的敲擊聲,在小巷中迴蕩著,鐵砧上,火星四濺。

  羅伊痴痴的看著他,良久,他脫去了自己的皮甲,赤著上身,拎起旁邊的一個大鎚,走進店裡,在老人一錘敲下的間隙,掄圓了砸在火紅的鐵上。

  一道遠比之前猛烈十倍的火星,漫天漫地地濺射開來。

  那火紅的光芒中,老人猛地抬起頭,看了一眼,落錘。

  錘聲沒有停頓。

  一下一下,就像曾經千百次的配合一樣默契,大鎚小錘交相翻飛。那原本單調的聲音變得密集起來。

  大鎚一下,小錘三下。

  火紅的毛鐵在鐵鎚的敲擊下飛快地變形,四濺的火星中,一老一少兩個赤著上身的男人眼中已是一片晶瑩。

  淚水,終於止不住地湧了出來。兩個男人都在揮著錘,沒時間擦拭,只任它在臉上橫淌,在飛濺的火星中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交替的錘聲中,男人的淚水變成了大聲的抽泣,繼而嚎啕大哭。

  “老爹!”

  當羅伊哭得如同一個孩子般,丟掉鐵鎚,死死抱住淚泗滂沱的老人,發出這從胸膛最深處撕心裂肺的喊聲時,小店外,漢斯死死咬著牙,別開頭去。而小蘭姐,已哭成了淚人,泣不成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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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二章 天賦

    認識肯的那一年,羅伊十歲。

    當時的他還只是一個一臉呆呆的大腦袋小孩。因為爺爺威廉需要一些農具和幾個捕獸夾,所以,他跟著走進了肯的鐵匠鋪。在叮叮噹當的敲打聲中,看見了這個皮膚黝黑的大漢和那個滿臉雀斑的男孩。

    雖然當時的肯已經五十歲了,可因為常年打鐵的關係,有著一副如同岩石般結實的身板。他赤裸這上身,腰上圍著一條又厚又破的鐵匠皮圍裙,一頭褐色的亂髮亂糟糟地披在腦後,笑容滿面。

    倒是湯姆,如同一隻小獸一般,沖踏入自己領地的陌生大腦袋男孩呲了呲牙。

    肯嗓門洪亮,說起話來就跟打雷一般。

    只要有顧客上門,一條街都能聽到他的聲音。他會熱情的讓你坐下,傾聽你的要求,然後用他的大嗓門告訴你他會怎樣把你需要的工具或武器打得漂漂亮亮,讓你花的每一分錢都不冤枉。

    他性子平和,和他孔武有力的身軀形成了強烈的反差。在波拉貝爾的這些年裡,羅伊從來沒見肯跟誰紅過臉。街坊鄰居有什麼難事,要做點什麼東西卻囊中羞澀,他都會主動幫忙,費用能免就免。

    他的手藝是附近幾個縣最好的。人緣也是最好的。每天清晨響起,一直持續到晚上的辛勤打鐵聲,已經成了波拉貝爾人們生活中的一部分。

    因為勤奮,肯的日子過得不錯。鐵匠鋪的生意紅紅火火,兒子湯姆也善良懂事,家裡除了沒個女人外,什麼都不缺。

    湯姆的母親是生他的時候難產死的。

    那時候,肯已經快四十歲了。是他又當爹又當娘,把湯姆一手一腳拉扯大。爺兒倆相依為命。雖然肯時常被湯姆氣得瞪眼,湯姆偶爾也會挨上頓揍,可他們都視對方為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肯想讓湯姆當個鐵匠,湯姆卻想成為騎士。肯總是一邊罵湯姆白日做夢,抱怨鐵匠鋪後繼無人,一邊又在兒子落選男爵城堡的騎士侍童之後,以白幹一個月為代價,為他找來一位流浪騎士做老師,幫他延續夢想。

    當湯姆在後院跟隨自由騎士習武的時候,肯在鐵匠鋪裡打鐵。汗流浹背,一聲不吭。只在休息的時候往後院看上一眼。

    他是一個平凡的男人,就連他愛兒子的這種方式,也和其他的平民一樣。他們沉默寡言,很難對兒子流露出親昵,似乎那樣會有損於他們作為父親的尊嚴。他們笨拙,不善表達感情,可他們對孩子的愛,卻根植骨髓。

    在湯姆呱呱墜地的那一刻,肯的人生已經以另外一種形式融合在了兒子的身上。那是他的血脈,是他生命的延續,是他在這個世界上留下的印記。

    看著眼前的肯,羅伊心疼得渾身發抖。

    無父無母的他和肯情同父子。他享受在爐火熊熊的鐵匠鋪裡跟肯和湯姆一起打鐵,默契配合,為打出一把好武器齊心協力。他享受肯撥亂他頭髮的厚重巴掌,享受和湯姆在後院裡揮舞著木劍,呼呼喝喝胡亂折騰。享受肯沖兩個“小兔崽子”瞪眼時,那隱藏在黝黑臉膛和嚴厲目光中的縱容!

    而這生活,這一切,卻被人徹底毀了!

    毀了!再也回不去了!

    肯的頭髮已經斑白,黝黑爽朗的臉膛滿是深深的皺紋,一雙有神的眼睛,也已經變得渾濁。看起來比一年多以前老了何止十歲。

    羅伊不敢去想像,這五百多個日夜中,這個孤獨的老人是怎樣在漆黑的夜裡回想和湯姆相依為命的每一個畫面,怎樣無聲地呼喚他的名字,又是怎樣在回答他的一片死寂中沉默獨坐,失聲慟哭。

    這畫面每在腦海中浮現一次,羅伊心就如同被割上十刀,對亞歷克斯,對奧古斯都,對教廷和聖殿騎士團的仇恨就增長一百倍,一千倍!

    …………

    …………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老一少才在漢斯和小蘭姐的含淚勸慰下平復了情緒。一清醒過來,肯就急匆匆的忙上忙下,把家裡的一瓶捨不得喝的好酒拿出來,又忙著切燻肉臘腸,烘烤麵包。羅伊想要幫忙,卻被他硬攔著不許動。

    一旁的小蘭姐和漢斯,靜靜地看著老人那忙碌得有些慌亂的身影,看著他那喜滋滋泛起血色的臉和那雙變得有神的眼睛,看著羅伊如同跟屁蟲一般跟在他身後,爺兒倆為幹活爭執的模樣,又是高興,又是鼻子發酸。

    這一天,來得太不容易了。

    只有他們才明白肯和羅伊之間的感情,也只有他們才明白,此刻的肯,有多麼喜悅,多麼欣慰。

    他已經老了。湯姆死去之後,他人生的所有希望,就是期盼被他當做親生兒子一般的羅伊能活著回來。這一年多來,或許有人跟小蘭姐和漢斯爭論羅伊的生死,卻從來沒有那一個人忍心戳破這個老人的希望。

    他堅信羅伊還活著,堅信有一天,那個大腦袋男孩還會如同往常一樣,在一個清晨走進他的鐵匠鋪,衝他微笑,叫他老爹。

    在他的心目中,湯姆和羅伊,已經在那個懸崖上合二為一。

    那是他苟活著,在這寂靜的小巷深處,孤獨的一次又一次揮動鐵鎚,在飛濺的火星中堅持到現在的唯一動力!

    而這一天,終於到來了。

    當羅伊活生生的站在他的面前的時候,老人整個人都像活了過來。是的,活了過來。像一把火,在飄搖欲滅中,忽然亮了起來。讓人真真切切感受到一個生命的力量,一種自骨頭裡透出來的雀躍!

    “來!”終於弄好了一桌飯菜,坐下來的時候,肯老爹把一碗酒放在羅伊的面前。用寬厚的大手揉了揉他的腦袋,“小兔崽子,長大了,可以喝酒了!”

    羅伊眼眶紅紅的低著頭。

    他無法不去想以前自己和湯姆一起在肯的酒窖裡偷酒喝,結果兩個小兔崽子臉紅紅的睡了整整一天的往事。腦海中,兩個男孩光著腳飛奔出鐵匠店,在回家的肯的怒吼聲中落荒而逃的情景,彷彿就在昨天。

    看見羅伊的模樣,漢斯和小蘭姐都對視一眼,嘆了口氣。

    他們知道,羅伊怎麼也過不了心裡的那道檻。湯姆是為了就他才死的,因此,在他的心裡,有著一種深深的負罪感。

    “別哭喪著臉!”沉默中,肯老爹拍了拍羅伊的肩膀道:“我知道,你想湯姆,覺得欠他的。也欠我的。可是,我今天得告訴你,你誰也不欠!如果不是你,別說湯姆,就是我,漢斯,小蘭和這城裡的大部分波拉貝爾人,都活不到今天!”

    他扭頭看著漢斯和小蘭:“我說的對不對?”

    漢斯和小蘭姐都點了點頭。

    每一個波拉貝爾人都記得羅伊轉身殺回來,記得他帶領大家逃亡,記得他在埡口和巴克等人拚命。說他救了大家,一點也沒有誇張。

    “湯姆是我的兒子,一個傻小子。擋在你面前的動作,更是傻得透頂。”肯看著羅伊,聲音緩慢,“可是……羅伊,看著我。”

    羅伊抬起頭。

    一老一少彼此凝視著,肯的眼淚在眼眶中翻滾,淚中帶笑:“你得知道,我有多麼為他驕傲。”

    小院一片寂靜。

    “我承認,我每天都在想他。”肯深吸了一口氣,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他是我兒子,我沒法不去想他。我多想那臭小子活過來,跟我犟嘴,挨揍時滿地打滾。可我最想的,卻是跟他說兩句話。”

    “我想跟他說一聲對不起。這麼多年,我竟然不知道老子的兒子這麼好,這麼出管努力的深呼吸,可肯的淚水還是忍不住滾了出來:“我還想當面告訴他,那一天,他這小兔崽子比誰都像一個騎士!”

    肯的聲音,在幽深的小院中回盪。

    無論是羅伊,漢斯還是小蘭姐都痴痴地看著這個驕傲的父親,不知不覺之間,已是淚流滿面。

    “既然如此,我們還哭個什麼勁兒。”肯猛用手背一抹眼睛,舉起酒碗,對羅伊道:“陪我喝一碗。”

    羅伊端起碗,和肯用力一碰,混著淚水大口大口喝了下去。喉嚨裡傳來的火燒一般的感覺,讓他彷彿渾身都被點燃了。

    “再來!”

    “漢斯,小蘭,還愣著幹嘛!”

    “來!”

    一碗又一碗。那一個夜晚,羅伊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酒。

    他只記得,天邊的魔月分外明亮,頭頂的星辰密如恆沙,小院裡,四個人不停的喝酒,不停的說話,不停的哭,不停的笑。

    小蘭姐摟著他,得意的向肯老爹講今天他來的時候有多麼臭屁,多麼威風。漢斯講那個陷害他的警士隊長的狼狽樣。肯老爹拉著他,滿面紅光地講他新琢磨的打造技巧,他自己則講跳下懸崖之後,這一年多來的遭遇。

    他告訴他們自己如何被河水衝到岸邊,如何找到了奧利弗和麥芽兒,如何化解聖殿騎士團的追殺,如何誤入絶境,如何救了菲利普……

    他說的這些,驚呆了大家。

    當聽到他已經是一個五星級的朗星法師的時候,小蘭姐張大了嘴。

    當看見他身體中透出的戰環光芒時候,漢斯和肯老爹如同兩個老小孩一般跳了起來,不敢置信。

    而當聽到他說起美丁城之戰,說起擊殺馬修時,所有人都傻了。他們做夢也沒想到,那個傳說中的法師,就是羅伊。更沒有想到,當年的罪魁禍首之一的馬修,已經被羅伊送進了地獄。

    過來半響,他們又哭又笑,一一給他擁抱。

    後來,他已經醉得看不清東西。

    他只記到,他要買一個大大的莊園給他們,以後,要有一個領地,一座再也沒有人能夠攻破的城市。

    他要為漢斯在警士所裡開個酒館,讓他天天都能在執勤的時候喝酒。給小蘭姐買個城堡,讓她和她的姐妹們天天穿著最漂亮的衣服,過她們最羡慕的貴婦人的生活,給肯老爹開一個最豪華的武器店,起湯姆的名字,讓刻著那小子名字的武器,成為每一名騎士夢寐以求的寶貝!

    在完全失去知覺之前,他聽見不知是誰提前了男爵夫人,萊斯和安妮,又提起了第一訓練營什麼的,可下一秒,他就已經不省人事。

    …………

    …………

    聖女山,位於龐貝帝國北部,距離梵丁堡和教廷山兩百多公里。

    三百年來,這座神聖的山脈都以她的秀美風光聞名於世。她就像一個姿態曼妙的,散發著神奇的魅力。哪怕四周群山拱繞,人們也總是會不知不覺的被她吸引住目光,為她的美麗著迷。

    聖女殿,就位於聖女山的主峰上。

    這是一片以中央的圓形大殿為中心,屹立於懸崖峭壁之上的龐大白色建築群。所有建築都由通體潔白的巨石壘就。牆壁、屋簷、走廊的大量雕刻塑像,給了建築一種精巧的美,而那成片高聳入雲的尖塔,那和陡峭懸崖融合一體的石牆,又賦予其宏偉的氣勢。

    而最神秘的,卻是在這積雪終年不化的峰頂,聖女殿不但見不到一片雪花,且四季百花錦簇,溫暖如春。

    艾蕾希婭坐在一塊凸出山巒的巨石上。一道巨大的雪瀑從她的身旁飛落。如同白色的沙塵般墜入巨石下方的萬丈深淵。直到被橫穿過深淵的狂風一吹,才紛紛揚揚的散開,化作白濛濛的一片。

    巨石就像一個巨大的鷹嘴,從懸崖邊伸出去。

    站在巨石上放眼望去,四周群山層巒疊嶂,遠方雲霞蒼茫。腳下的萬丈深淵彷彿遼闊大地上的一道皺紋。

    艾蕾希婭緩緩收回了感知,湧動的天地靈力,就像一隻馴服的猛獸,緩緩退去。

    她扭過頭,向身後的一位中年女子嫣然一笑。

    中年女子穿著一身白色的法師袍,五十歲左右的年齡,身材高挑,臉上神情雖然看起來有些冷,眼角也有了皺紋,卻依稀能看到年輕時的清秀。

    她就是艾蕾希婭的師父,也是聖女殿的第三長老霞熙。

    看到愛徒投來的目光,霞熙那如同冰山一般冷漠的臉上,lu出一絲笑容。讚許的點了點頭。

    “不錯,短短一年多時間,就能從一名普通的魔法覺醒者晉陞到二星魔導士,難怪聖殿的尋星堂一直把你排在所有希望吸收來的候選人第三位呢。這樣的天賦,簡直可怕。”

    “天賦……”艾蕾希婭心中無聲的一嘆。

    對於她來說,卓越的天賦和公主的身份一樣,都只是一根捆綁著她的繩索罷了。如果可以選擇的話,她寧可做個普通的小女孩。不過,她倒是對霞熙的話感到一絲好奇。

    “尋星堂第三位,那前兩位是……”艾蕾希婭好奇地問道。

    尋星堂,是聖女殿中負責尋找天才弟子候選人的機構。成員大多不在聖女山上,而是深入民間,尋找值得吸收的天才。

    在這個大陸上,聖女殿的地位和梵丁堡教廷山平起平坐,無論實力還是威望,都不讓分毫。三百年前,有教廷的時候,就有了聖女殿。其底蘊之深厚,遠不是普通人能想像的。

    就拿艾蕾希婭自己來說,如果不是在聖女殿,有霞熙的傳授,有殿中的雄厚資源支持,想要在一年時間內晉陞到二星魔導士,簡直就不可想像的。即便是索蘭皇室也做不到。

    而這樣的一個讓人做夢都想進來的殿堂看上的人,竟然還有兩位更高的,這不得不讓她感到好奇。自己多少占了皇室身份的便宜,而那兩位如果身份普通的話,恐怕天賦就真的驚人了。

    更重要的是,艾蕾希婭知道,自己進聖女殿之後,就一直被視為聖女殿第三代弟子中的第一人。

    雖然她自己對這樣的虛名並不在意,不過,無論是她的公主身份還是聖殿對她的重視,都不自然的形成了三代弟子以她為首的局面。就連那些比她更早加入,實力更高的弟子也是如此。

    這也就意味著,被聖女殿看上的另外兩個天才,竟然沒有加入!

    “很好奇是嗎?想不明白誰比你這位索蘭帝國公主的架子更大,居然不加入聖女殿?”霞熙看著一向淡然的艾蕾希婭,居然也有如同小女孩一般好奇的時候,不禁微微一笑。

    蕾希婭臉上飛起一絲薄粉。

    “其實原因很簡單……”霞熙看著遠方,淡淡地道:“他們是男的。”

    艾蕾希婭輕輕呀了一聲。

    這個答案的確簡單得出乎她的意料,可這並不能解決她的困惑,反倒讓她愈發想不明白了。

    要知道,三百年來,聖女殿的內殿從來就沒有吸收過男性成員,而對方天賦如此之高,顯然也不會加入外殿,那麼尋星堂幹嘛還把他們列為候選人?

    霞熙接下來的話,解開了她的困惑:“世界浩大,藏龍臥虎。這其中不知有多少天才。不過,至少我們所知道的人中,你們三個的天賦之罕見,卻是百年難得一見……”

    說著,她扭頭看著艾蕾希婭道:“只可惜,三個人裡,不但女孩子只有你一個。而且我們曾經數度想要帶走你,你父親愛德華陛下都沒有同意。當年,殿主甚至考慮過為他們破除聖女殿的規矩。不過,最終還是作罷了。”

    艾蕾希婭驚訝極了。聖女殿的制度之嚴格,就連身為皇室公主的她,也時常感到壓抑難過。可沒想到,為了那兩個人,殿主竟然想破除聖女殿最根本的鐵律。哪怕那最終只是沒有實現的一個想法,也太讓人難以置信了。

    “他們是誰?”這個問題在艾蕾希婭的腦海中盤旋,劇烈的好奇心驅使她不自覺地就脫口而出。

    “其中一個,你應該能想到。”霞熙用一種奇怪的眼神看著艾蕾希婭,說道,“除了那個人之外,還有誰的天賦比你更高?”

    “奧古斯都……”艾蕾希婭明白了過來,提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她的臉色有些蒼白。

    她早該想到,這個世界,一提天才,人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奧古斯都。

    在年輕騎士中,如果一般人是猛虎狂獅,他就是翱翔九天的巨龍。如果普通人是一團火,那他就是太陽之子。他是這個世界上最璀璨的明星,是所有年輕人的偶像。

    “排第二的是誰?”艾蕾希婭不想再提起他,沒讓話題在他的身上繼續下去。

    霞熙看著白衣如雪,清澈透明得如同水晶一般的女孩,目光閃動:“排第二的是奧古斯都。”

    艾蕾希婭好看的眼睛睜大了。

    奧古斯都排第二?

    那第一的那個人是誰?!

    “以前排第一的……”耳邊,傳來了霞熙輕輕的聲音,“是你以前的未婚夫……羅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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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三章 入學日

  羅伊。

  這個熟悉的名字,讓艾蕾希婭難以置信。

  在這片大陸,聖女殿和教廷就像兩個高高在上的神明,俯視著塵世。對於他們的眼光,艾蕾希婭毫不懷疑。

  就拿她自己來說。

  身為愛德華唯一的掌上明珠,聖索蘭帝國的公主,她從小到大都一直生活在愛德華的寵溺和保護下。

  因為天性嫻靜,本身對打打殺殺的事情完全沒有興趣,加之愛德華不願意讓她介入到鬥爭中,因此,她除了學習一些基本的健體術之外,沒有接受過任何的魔法和武技訓練。

  艾蕾希婭漂亮,聰慧,性情也溫婉。可她並非完人。有時候,她也會有一些小糊塗。尤其是在修煉這方面更是如此。以至於一直以來就連她自己對自己的天賦都不瞭解。

  可她的名字,卻一直排在聖女殿候選人名單的前列。而短短一年多時間,原本對魔法一竅不通的她就接連突破魔障晉陞到龍月魔導士事實,也證明了聖女殿的眼光之精準。

  這是艾蕾希婭第一次聽到聖女殿內部這秘而不宣的候選人名單,她做夢也沒想到,那個從她懂事起,就一直在孤獨的心靈中陪伴著她的男孩,竟然曾是排名還在奧古斯都之上的天才!

  這個事實,讓她又是高興,又是難過。

  高興的是,那個人是他的未婚夫,是她雖然沒有見過面,卻自出生起就已經以婚約緊緊聯繫在一起的人。而難過的是,在別人的口中,他卻成為了一個過去式。

  他甚至來不及出現,來不及表達他的意見,就已經被一個“以前”輕描淡寫地掃進了歷史的塵埃堆中。

  “可惜……”霞熙嘆了口氣,“有時候,天賦帶來的不僅僅是幸運,也有嫉妒,畏懼和隨之而來的災難。”

  “當初,究竟發生了什麼……”艾蕾希婭問道。

  她的白裙和長髮在風中飛揚,滾滾雪瀑自她的身後飛落,宛如一隻白色的巨龍遊走的身軀。

  霞熙看著女孩清澈的眼睛,沉默良久,避開她的視線。

  “這些事情,以後你總會明白。你現在應該逐漸明白是,命運並不是我們能夠主宰的。我們都是神的子民,所有的一切,無論是否公平,是否合理,都是神的旨意。”

  “神的旨意……”

  艾蕾希婭口中咀嚼著這句話,扭過頭。

  遠方,聖殿大殿潔白的身體屹立於雪峰之巔。大殿上,聖帝巨大的雕塑靜靜地矗立著。他的面容安寧而慈祥,帶帽的白色長袍遮擋了他的額頭和身體,莊嚴肅穆。

  不過,和其他教堂統一的聖帝雕塑形象不一樣的是,這個雕塑背後那象徵著他在最終之戰時破開空間的大十字術的十字架,不是白色,而是黑色。

  艾蕾希婭凝視著聖帝雕像。

  聖索蘭帝國因為當年立國時和教廷的一戰,一直有著相當尖鋭的矛盾。直到很久之後,雙方才和解。可是,即便是這樣,也沒有人對聖帝不敬。對救贖之地的人類來說,聖帝,就是唯一的真神。

  她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神的旨意,如果是真的的話,那對一個當年才一兩歲的男孩來說,也未免太殘忍了!

  不知道為什麼,這一刻,艾蕾希婭忽然想起了另一個羅伊。

  那個來自波拉貝爾的小雜役,自己的守護騎士。

  不久之前,她回到聖索蘭的時候,聽到了菲利普找到他的消息,他不僅活著,而且已經成為了一名出色的魔法師,如果不是恰好遇見他,又承他出手相救,菲利普早就被追殺的斐烈人撕成碎片了!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旁邊還有龐克和雨果在。

  大家又是高興,又是驚訝。那個曾經救了她,曾經和皇家騎士團並肩作戰的黑髮少年,再一次讓人刮目相看,就連蘇珊也不得不承認,那小子是她見過的最牛的小雜役。

  回想一年多之前,在波拉貝爾認識羅伊,並且策封他為自己的守護騎士,氣得穆恩修士和那些聖殿騎士臉色鐵青的時候,艾蕾希婭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勾起一絲好看的微笑。

  可片刻之後,她嘴角的微笑就凝固了。

  遠方,群山和雲海之間,一隻巨龍披著霞光,振翅而來。

  那是一隻年輕的金色巨龍,優美,健碩,張開的翅膀兩翼足足有五十米長,巨大的龍尾隨著它的飛翔在空中擺動著,以一種漫不經心的姿態,彰顯著一隻成年巨龍的強大和高傲。

  天空中的雪鷹和喜歡盤踞在另一個山頭的幾隻獅鷲,早已經不見了蹤影,而在那讓人發自內心膽寒的無盡龍威中,卻有一個青年,背負雙手,靜靜地站在巨龍身上。

  他穿著一身便裝,沒有閃爍著魔紋的鎧甲,沒有貴族們酷愛的華服和蕾絲花邊,只乾乾淨淨清清爽爽一襲白衣。一頭亞麻色的頭髮披在他的腦後,英俊的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

  他乘龍而來,還在遠處,天際就響起了一聲從天國傳來的悠長嘹喨的號角。在這號角的伴隨下,一道白色的光芒從虛無的天空中降下,照在他的身上,隨振翅的巨龍而來。

  整個聖女殿都被驚動了。原本清靜的殿堂,變得喧囂起來。外殿的護衛們手持長矛,成群結隊地出現在城牆上。長號手列隊而立,一面面巨大的長條聖迎旗從城牆上飛滾而下,一直垂落到陡峭的懸崖邊。

  大殿門外,城牆邊,陽台上,出現了無數身穿白袍的聖女殿弟子們的身影。她們有的靜靜地看著,有的探出身來,激動地指著那飛來的巨龍,雀躍不已,議論紛紛。

  而聖女殿圓形主殿前的巨門,也在幾聲禮號之後打開來。那是近十年都未曾開啟的門,上一次迎接的,是教皇尼古拉斯二世。這一次,竟只是一名不過二十一二歲的青年!

  羅伊的身影還在腦海中,艾蕾希婭的視野就已經被這個青年所佔據。

  他似乎天生就是目光的焦點,是聖帝的寵兒,他擁有最尊貴的身份任,無盡的權勢和財富,讓人仰望的天賦,還有太陽般耀眼奪目的容貌。任何人在他的面前,都會變得暗淡無光。

  這個世界上,這樣的人只有一個。

  那就是黃金龍家族的繼承人,教皇尼古拉斯二世的教子,聖殿騎士團未來的團長,黃金龍米亞斯的宿命之主,天才龍騎士——奧古斯都!

  一個小雜役,一個天之驕子。

  這兩者之間的差距,何止雲泥之別!

  可艾蕾希婭的目光,卻漸漸的冷了下來。如果說這個世界上有一個人是她最不想見到的話,那就是奧古斯都了!

  就在她準備跟霞熙告辭,回自己房間避開奧古斯都的時候,忽然一個聲音傳來。

  “艾蕾希婭。”

  艾蕾希婭扭頭看去,只見白石鋪就的小路上,一個雖然年過四十,依然貌美如仙,清麗脫俗的女子飄然而來。

  “二長老。”艾蕾希婭恭敬地道。

  聖女殿五大長老,大長老今年已經年過八十,自四年前閉關以來,從未在人前出現。而包括她的師父霞熙在內的其他幾個長老,也大多年過五十六十,唯獨二長老阿爾薇拉,才剛滿了四十歲。

  雖然艾蕾希婭自己有著聖索蘭第一美女之稱,甚至有人已經隱隱把她和當年的大陸第一美女海倫相提並論,可每次看到阿爾薇拉的時候,艾蕾希婭還是會感到羡慕。

  她希望自己四十歲的時候,能有阿爾薇拉這樣的年輕和韻致。

  不過,平常人看見阿爾薇拉,都會為她的美麗所傾倒,卻想不到,如此風姿若仙的女人,卻是聖女殿的執法長老!

  說話間,阿爾薇拉已經走到了艾蕾希婭的面前。

  “艾蕾希婭,奧古斯都來了,”阿爾薇拉臉上的微笑,如同鮮花一般動人,可眼神卻淡淡的,“他是你的未婚夫,又是聖殿騎士團未來的團長,於公於私,你都應該去見見。”

  “二長老,您弄錯了,他不是我的未婚夫。”艾蕾希婭道,“而且,我也不想見他。”

  “是嗎?”阿爾薇拉臉上的笑容依舊,“那可不行,這裡是聖女殿。既然身為聖女殿的弟子,所有的行為準則當然要為聖女殿的利益著想,不能由著自己性子。”

  “這是命令嗎?”艾蕾希婭靜靜地看著阿爾薇拉。

  阿爾薇拉微笑。

  艾蕾希婭扭頭看向自己的師父,雲霞萬丈的懸崖巨石上,霞熙面色微白,扭開頭,避開了她的目光。

  …………….

  ……………

  隨著阿道夫大公回城之期的日益臨近,盧利安首府幕尼城完全變了一個模樣。富人區自然是張燈結綵花團錦簇,就連貧民區也比以前乾淨了許多。城防護衛部隊換上了新的制服。城門上,八面綉著盧利安火蜂紋章的巨大的威風旗垂吊下來,讓人歎為觀止。

  來自四面八方的人們把城裡的每一間旅店都塞得滿滿的。有來參加慶賀日的貴族和平民,有做生意的商人和傭兵,有想發點小財的騙子小偷,還有盯著比武場豐厚獎品的騎士和角鬥士老闆。

  城裡的街道上已經是人山人海車水馬龍,城外還有人不斷的湧來。每日裡,光是城門口排隊進出的人流,就足以讓維持秩序的守衛們嗓子沙啞精疲力竭。

  而除了即將到來的勝利日之外,還有一件事,如同磁鐵一般牢牢地吸引著人們的注意力。那就是一年一度的三大訓練營的招生考試和正式學員們的年度騎士之星的評選。

  在聖索蘭帝國,三大訓練營有著至高無上的地位。

  立國百年來,這裡培養了無數的高級將領和名震天下的強者。單是聖騎士,前後就多達數百人。一代又一代的青年走進這裡,接受訓練,然後以騎士的身份離開,進入到帝國的核心系統,享受榮耀、權勢、地位和財富。得到夢想中的一切!

  百年的傳承,不僅賦予了三大訓練營帝國騎士搖籃的稱號,更被索蘭民眾視為帝國武力的根基。全國最具天賦的年輕人都集中在這裡,他們的一舉一動,都是目光的焦點。

  尤其是在各大行省的首府,上至王公貴族,下至平民百姓,個個都是三大訓練營的擁躉。他們狂熱的支持著自己喜愛的隊伍,談其每一個訓練營中的明星學員都如數家珍。

  正因為如此,每年一度的入學考試和騎士之星的評選,也就成為了擁有訓練營分院的各大行省首府的一項盛事。受關注的程度,僅次於兩年一度的學院間的大比武。

  才剛過四月,前幾天還空曠冷清的第一訓練營分院就已經熱鬧非凡。學院內外的教舍、訓練場、走廊上,隨處可見身穿制服的學員和在家人的陪同下前來詢問入學考試消息的青年。

  他們有的衣著樸實,背著行囊大步而行,有的則乘坐豪華的馬車,在護衛家僕和漂亮侍女的陪伴下招搖過市。有的一臉迷茫,站在十字路口東張西望,有的則熟門熟路,見誰都招呼一聲。

  或許是因為戰爭的原因,今年來報考訓練營的學員,遠比往年多得多。

  戰爭,是騎士的舞台。

  對普通人來說,生逢亂世是一種悲哀,而對以戰爭為職業的騎士來說,和平年代才是禁錮的囚籠。他們的刀劍長槍,他們的鎧甲駿馬,他們的勇武和熱血,都是為了戰爭而生的。

  戰爭爆發這一年多以來,雖然聖索蘭帝國丟掉了西北的整個普魯行省,西部的龍門戰區也是節節敗退,可是,戰爭中,依然湧現了大量少年成名意氣風發的英雄騎士。

  這其中,有在西北普魯戰場帶領一支孤軍力敵十倍於己方的敵人,為了主力撤退爭取到寶貴時間的鷹騎士黑格。有在邊城龍門血戰十二小時,擊殺百名強敵的巨熊鄭赫。有一記十級魔法摧毀敵人一支後勤車隊的魔法天才李察,更有率領數十獵鷹深入敵後斬殺斐列親王的紅葉之光菲利普。

  他們的事蹟,通過不知堂的快報,吟遊詩人的傳唱和皇室的嘉獎文書流傳開來,被人們津津樂道。女孩子們視他們為夢中的白馬王子,而男孩們則效仿他們的舉止,穿著和談吐,視他們為偶像。

  而對於第一訓練營的學員們來說,自同一個訓練營走出去的菲利普,自然更受崇拜。他們做夢都想要在某一天,和菲利普一樣挺槍策馬馳騁沙場。那種畫面,光是想想就讓大家心馳神往!

  不過,菲利普的身份地位,距離他們畢竟太過遙遠。大家的目光和熱議的話題,更多的集中在周邊認識的人和事上面。

  距離開學還有好幾天的時間,就有兩個消息在第一訓練營慕尼分院中引起了轟動。

  第一件事,是這次的一年級春季試練中排名榜首的試練小隊,不是評分高達九十分的嘉莉詩郡主小隊,也不是排名第二的夏厲騎士小隊,而是一支評分只有僅僅四十分,才剛剛過了及格線的平民小隊!

  試練成績一公佈,整個學院一片嘩然。

  學員們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紛紛打探詳情。最終,大家通過成績審查的工作人員得知,這支小隊之所以力壓其他小隊攀上頭名,是因為他們在試練中,擊殺了一隻超五階的藤木猿!

  雖然不認識這幾個名不見經傳的平民學員,但大家對藤木猿這種淫邪而兇殘的魔獸可一點也不陌生。

  眾所周知,六階以下的魔獸中,藤木猿的實力排名第一。它是五階魔獸中罕見的高智高敏魔獸,速度極快,不但一雙利爪可生裂虎豹,還有木系的魔技配合。加之其天性狡猾兇殘,別說實力低微的一年級學員,就算是二年級學員,輕易也不敢招惹。

  大家不知道一支評分才四十多分的平民小隊是怎樣擊殺這只凶獸的,但可以確定的是,那支小隊的成績是真實的。這一點,已經得到了學院的確認。學院不但審查了他們提交的報告,物證和單獨的詢問記錄,甚至還專門派了人到現場去進行了反覆的查驗。

  從來沒有任何一支隊伍的試練成績受到過如此繁複的檢查,但無論怎麼查驗,所有的證據都顯示,妮可小隊擊殺藤木猿的事實無可懷疑!

  看著高高立於排行榜頂端的平民小隊,看著諸如盧克,蒙猛這些平時聽都沒聽說過的名字,學員門或震驚,或不甘,或嫉妒。一時間,這支小隊中的每一個人都成了學院中的話題人物。

  而第二個消息,則更為轟動。

  那就是美丁城之戰中,第一訓練營有九人參戰。其中的六人不但親自經歷了那場奇蹟般的勝利,而且一年級s大隊的唐小笨還是烏合軍中那支立下了大功的小隊的核心成員!

  當這個消息傳到慕尼城的時候,不僅是學員們轟動了,就連一向保持穩重風度的教導們也目瞪口呆,繼而欣喜若狂!

  唐小笨還在數十公里外的烏合軍軍營中,學院就連夜派出了一名大教導和三名教導趕往軍營。據說,當四位教導在見了唐小笨和烏合軍的長官回到學院的時候,人都樂的有些犯傻。

  他們證實了唐小笨參戰並立功的消息。

  在戰鬥中,唐小笨殺敵七人,其中有兩名斐列騎士,一名步兵中隊長和四名斐列士兵,並且還奪旗一面。

  而更重要的是,當時,這個小胖子就在那支引領了整個烏合軍發動絶地反擊的那支小隊裡。他是小隊中的核心成員,且一直跟隨在那個被所有人談論的神秘法師的身旁,和他並肩作戰!

  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整個第一訓練營立刻就爆了。

  誰也沒想到,在那場被人們津津樂道爭相傳頌的勝利中,竟然有一個核心人物是第一訓練營中的學員。尤其是想到他還和那名魔法師並肩作戰,大家就羡慕得眼睛發紅。

  不過,沒有人會嫉妒。

  對第一訓練營來說,這是所有人的榮耀。

  別的不說,單說不久之後唐小笨將作為烏合軍代表中的一個,走在勝利游行隊列的最前面,在全城乃至全盧利安人的目光中接受大公和皇室的嘉獎,就足以讓任何一個學員與有榮焉。

  尤其是想到那時候第二訓練營和第三訓練營的臉色,大家就快活得想要跑到對方學院門口去吼上一嗓子!

  這一次,第一訓練營可算露臉了!

  一時間,唐小笨的名字在風雲人物榜上直躥第一,在一年級實力排行,學分榜,騎士之星人氣榜,女生傾慕對象榜和男生嫉妒對象榜上的排位也一路飆升,大有問鼎總榜第一的架勢。

  無論是學院中的教導還是學員,每日裡的話題中心都是這個小胖子。別說他本人,就是那些認識他的學員,也都跟著沾了光,隨便講講這傢伙的軼事,便大受追捧。

  時間就這麼在人們的翹首期盼和各種各樣讓人激動的消息和議論中過去,轉眼,已經到了訓練營開學考試的日子。

  ……………

  ……………

  “羅伊!快點!”

  剛剛下過雨的清晨,空氣中散發著泥土的味道。

  位於慕尼城東的林木蔥鬱綠草如茵的山坡上,羅伊如同一隻獵豹般飛奔。雖然他的速度,已經快得像離弦之箭,可是,矮人斧靈卻還在不停的催促著,似乎恨不得讓他飛起來。

  “快快快!你沒吃飽飯還是怎麼,就你這速度,比個娘們都不如。”

  “再快一點,小子。你要不想我踢你屁股的話。”

  呼哧呼哧,羅伊的胸膛如同拉風箱一般劇烈的起伏著,豆子般的汗珠順著額頭飛速滑落,把一副領口浸濕了一大圈。

  健步如飛,眨眼間,他已經衝上了山坡,進入了一片樹林。

  “激發戰環!”

  隨著矮人斧靈的一聲暴喝,羅伊催動道理決,源力從小腹的能量漩渦處飛射而出,順著經脈遊走全身,化作一縷縷鬥氣衝入血脈筋肉。

  鬥氣的激發,使得他的身體的氣血沛然充盈,骨骼也發出嘎嘣嘎嘣的聲響,片刻之後,一道白色的光芒透體而出,和天地間的能量融合在一起,在他腳下組成了一道飛旋的光環。

  溝通天氣地魄,鬥氣一階!

  雖然從表面看,羅伊還是那個身材單薄的少年,可是,氣魄一現,他整個人已經和剛才截然不同。就像是一隻下山的猛虎,彷彿有一種無形的力量在五彩斑斕的皮毛下遊走。

  戰環一激發,羅伊立刻覺得快要崩潰的身體在瞬間變得輕盈而有力。所有的疲倦都一掃而空。他腳下的速度提高了整整兩倍。整個人就像一支箭一般,在空中拉出一道筆直的幻影。

  嗖!一根削尖的樹幹自一旁撞來。

  羅伊腳下一踏,左腳腳掌著地,在堅實的地面上生生踩出一個小坑,身體借力一偏,左手成刀,帶著一道遊走的光環自身後驟然甩出,如同鋼鞭般抽在飛掠而來的樹幹上。

  只聽轟的一聲巨響,那樹幹在羅伊的手刀下爆開,木屑紛飛。巨大的身軀斜斜的飛出七八米遠,砸在一堆灌木叢中,打得枝葉一片狼藉。

  不過,還沒等羅伊停下來,一顆顆長五六米,足有粗細的樹幹就絡繹不絶的電射而至。

  羅伊不聲不響,迎了上去。

  只看見他的身影在叢林中,在無數射來的巨木中縱躍騰挪。拳打腳踢間,一道白色的光環就像一隻靈巧敏捷的小獸一般,忽而鑽上他的肩膀,忽而溜向腳底,忽而又躥向拳頭。

  白光吐處,一道道無形的氣勁炸得空氣砰砰作響!飛來的巨木在他的拳腳下,就像撞上了鋼斧鐵鎚一般,紛紛碎裂。

  山坡下,一棟呈“工”字型的白色木質小樓,矗立於如茵草坪之中。四周圍著白色的木質柵欄,綠樹成蔭,一條小路蜿蜒通向遠方的農田,葡萄園,馬舍,磨坊和牧場。

  幾隻牧羊犬在吠叫著,羊兒被趕出了羊圈。扛著鋤頭的農夫,提著牛奶桶的女傭和叉著牧草的馬伕,構成了一副安寧祥和的畫卷。

  小樓的二樓平台上,麥芽兒趴在欄杆邊,托著腮幫子打哈欠。奧利弗在她的腳下和一根巨大的熏腸搏鬥,它忽而撲上去,忽而又跳開來,口中嗚嗚地威脅著,不亦樂乎。

  肯老爹抽著煙斗,漢斯喝著咖啡,莎莉圍著圍裙笑臉盈盈地忙上忙下,凱蘿爾在一邊靜靜的發呆,小蘭姐則和一幫姐妹們在早餐桌上和伊凡等人一邊嘰嘰喳喳的說笑,一邊吃著麵包乳酪。

  而當遠處山坡上的呼喝聲和樹木砸落地面的聲音傳來的時候,大家都會扭過頭,看向那個單薄的身影。

  這裡是羅伊新購置的莊園。

  自從找到了肯老爹,漢斯等人之後,羅伊就不願再讓大家住在潮濕骯髒的貧民區裡。

  雖然他現在還不可能把所有波拉貝爾人都重新安置,但這個早被麥芽兒和葛朗台看上的莊園安置肯,漢斯一家,小蘭姐和老馬克西姆等數十戶波拉貝爾平民卻不是什麼難事。

  漢斯還是在警士所工作。

  紅葉騎士暴打卡登的第二天,區警督就親自找漢斯談話。等他再從區警督的辦公室裡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是中區第二警士所的警士隊長了。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莎莉高興得抹了好長時間的眼淚。

  肯老爹已經退掉了那小巷深處的房子,把鐵匠鋪搬進了羅伊在最繁華的中央廣場西街為他尋下的一棟小樓,打出了湯姆騎士裝備店的招牌。他要和羅伊把刻著湯姆名字的武器變成所有騎士的夢想。

  小蘭姐和一乾姐妹們依然還在妓院裡。

  “老娘除了勾引男人,不會幹別的!”當時,小蘭姐斜睨著羅伊,用手指勾著他的下巴說,“小王八蛋,你要操這份心,倒不如幫姐姐們找個和你一樣,又俊俏又有錢的男人。”

  一群女人哈哈大笑。

  那時候,羅伊就知道,個性要強又善解人意的小蘭姐她們不願意給自己添麻煩。她們的身份卑微而敏感。即便穿上最華貴的衣服,坐在最豪華的馬車上,她們也會被人指指點點。

  與其讓她們去過一種無所事事且陌生拘束的生活,倒不如憑她們喜歡。於是,羅伊乾脆花了近五千金路朗,把她們所在的花樓給買了下來,交給小蘭姐,由著她們自己折騰。

  這一舉措,深得人心。

  那天晚上吃飯的時候,一幫瘋女人齊聲尖叫,捧著羅伊的臉親了又親,弄得他一臉的口紅印。

  現在的莊園裡,有三十多戶人家,都是以前的波拉貝爾人。他們有的是農戶,有的是工匠,有的造酒師,有的是牧羊人。他們的到來,讓羅伊的莊園剛剛才買下來不到一週時間,就已經初具規模。

  而這,也掏空了羅伊的口袋。現在的他就是路上見了個銅幣,也會紅著眼睛撲上去。

  痛並快樂著,這就是羅伊的內心寫照。

  一年多以前,還只是波拉貝爾城主府一個小雜役的他,做夢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的肩膀上,會肩負所有波拉貝爾人的希望。按理來說,這些人的命運和他也沒有直接的聯繫。

  可是,當他在波拉貝爾城堡前勒轉馬頭向斐列人屠刀下的平民們衝過去;當他答應龐克的託付,帶領難民群一路逃亡;當他走進貧民區,站在那雀躍歡呼的人群中時,這一切,他就再也放不下了。

  “轟!”羅伊的身體,在空中化作了一道飛射的箭矢,狠狠揮出的鐵拳撞在疾射而來的一根樹幹上,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碗口粗細的木頭,一節節爆散成萬千木屑。在碰撞的衝擊波中漫天飛射。

  “好!”

  矮人斧靈的讚許聲和山坡下小樓的歡呼聲同時響起。羅伊扭頭看去,只見肯老爹和漢斯衝自己高高舉起了大拇指。麥芽兒和小蘭姐則又蹦又跳,生怕自己看不見的小蘭姐還揮舞著手裡的餐巾。

  “呼。”羅伊呼出一口氣,拳頭上的戰環緩緩順著手臂,胸膛,小腹,大腿返回到腳下。體內急速運轉的鬥氣,也回歸到了小腹的能量漩渦之中。

  這幾天來,因為忙於莊園和老爹等人的事情,他的修煉落下了不少,原本想要煉製的靈力丹也暫時擱置到了一邊。眼看今天就是入學考試的日子了,早晨起來才臨時抱佛腳練一會兒。

  不過,從目前的實力來看,羅伊相信,自己要靠進第一訓練營完全沒有問題。無論是鬥氣水平還是對戰環的運用,他都已經具備了實實在在的武裝騎士的實力。只要沒什麼意外……

  一想到意外,羅伊心裡多少有些忐忑。

  他想起了那位曾經毫不客氣訓了自己一頓,讓自己放棄騎士之路的那個大光明騎士卡梅尼。

  如果他是考官的話,天知道會發生什麼!

  “擔心?”知道羅伊心思的矮人斧靈嘟囔道:“我都說讓你別去考那個什麼破爛學院了。一個小小的光明騎士,管他那麼多做什麼。我們這裡一堆戰神法神,還教不了你一個?”

  羅伊打了個哆嗦,翻了個白眼。相較於被一劍又一劍,一刀又一刀砍在身上,體會那種和現實毫無二致的痛苦,甚至還要體驗一下死亡地獄的所謂教導,他寧願相信學院的傳授會正常一點。

  而更重要的是,現在的他,最需要的,除了實力之外,還有一個堂堂正正的身份!

  騎士的身份!

  第一訓練營,就是打開通往那個世界的大門!

  “老爺,要遲到了!”

  小樓方向傳來了麥芽兒的聲音。一襲白裙的她,如同一朵美麗的風鈴花盛開在如茵的草地上。在她身邊,穿上了自己最好的衣服的老爹,漢斯一家和小蘭等人,正絡繹從小樓裡走出來。

  羅伊深吸一口氣,臉上露出了快活的笑容。

  “來了!”他叫道,飛奔而去。

  陽光穿過雲層,一縷縷灑下來,雨後大地,生機勃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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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四章 混亂

  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已經是人山人海。

  從天空中看下去,整個學院呈一個六邊形,中央是魔法學院和圖書館,競賽場,幻界主塔,管理大樓等核心區域。六個騎士大隊的城堡分佈於六個邊角,每一個城堡都有獨立的幻界副塔,訓練場,馬場和鱗次櫛比的宿舍。

  在慕尼城中,三大騎士訓練營是僅次於公爵城堡和中央軍營的軍事重地。平日裡是學院。可一旦遭遇外敵襲擊,三大訓練營分院就將肩負起救助市民抗擊敵人的重任。

  到那時候,這就是最堅固的軍事堡壘。

  完全按照最高強度的戰爭來設計的學院,每一個都可以容納三萬軍民。儲備的糧食和武器可供三個月共一百天的防禦戰。

  而學院中的這些學員就是現成的戰士,擁有騎士和魔法師實力的他們,一旦經歷過血雨腥風,就能迅速成長起來。這對任何敵人來說都是一個噩夢。

  不光慕尼城是這樣,聖索蘭帝國的每一個行省的主城,也是同樣的設置。

  這些,都是百年前索蘭大公在建立三大訓練營之初就已經做好的規劃。因此,無論從現實還是象徵意義來說,三大訓練營在每一個索蘭人的心目中,都是帝國武力的根基。

  雖然整個學院占地面積幾乎相當於一個小型城市,可是,早早趕來的新生,家長,返校的學員和各大訓練營的忠實擁躉們,依然把偌大的校園擠得滿滿噹噹。

  新生入學日對慕尼城的居民來說,重要性不亞於愛德華一世的生日和獨立日。

  這一天,每一個人都穿著節日才穿的正裝,貴族們自然不用多說,就連普通平民也會穿上家裡壓箱底的最好的衣服和鞋子,把自己打扮的乾乾淨淨整整齊齊。

  他們都是三大訓練營的擁躉,對他們來說,新生入學日的吸引力,甚至超過一場盛大的騎士比賽。

  近百年來,他們的祖輩、父輩,他們自己和他們的孩子都全心全意地支持著自己喜愛的訓練營。他們為訓練營的每一次勝利歡呼,沖另外兩大訓練的人起鬨。

  他們熟悉學院中的每一個天才,隨口就能叫出他們的名字,說出他們的年齡和比賽戰績,對他們的拿手絶招,武技招式和擅長的格鬥項目更是瞭若指掌。

  每一個人都期盼自己支持的訓練營能夠招到幾個天才學員,變得強大起來,在學院間的較量中揚眉吐氣。讓他們可以整整一年都在對方的擁躉面前昂首挺胸,得意洋洋。

  而想要強大,除了學院本身的底蘊之外,更多的取決於每一屆學員的素質。因此,這不僅關係到學院未來的實力,而且也是三大訓練營擁躉之間一場無聲的比拚。

  “嗨,老托尼爵士,見到你可真高興。”

  “早安,各位。”

  “嘿,馬科斯,你來得可真早。”

  “老夥計,是你來得太晚。趕緊進去吧,不然一會兒連落腳的地方也沒有了。”

  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人們互相打著招呼。其中一群老人,明顯是人群的中心。幾乎每一個人都會恭敬的向他們問好致意。

  這些老者都是第一訓練營擁躉中的元老級人物。從他們出生開始,就已經支持第一訓練營了。因此,他們不光在擁躉中有著極其崇高的聲望,就連學院也對他們相當尊重。

  他們中,有農夫,有工匠,也有商人和貴族。其中身份最高的,是一位名叫老托尼的侯爵。

  托尼侯爵的領地在盧利安行省的東北方向,不過最近十幾年來,他已經把領地交給了兒子統治管理,自己則住在慕尼城裡。

  老托尼不但是第一訓練營擁躉中的元老,還是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的最大幾位資助者之一,同時也是有著監督權利和財務審查權利的【校友會】的長老。

  校友會,是由從訓練營中畢業的學員組成的。成員個個身份尊貴,聲望卓著。在學院事務中,擁有很大的發言權。

  他們的存在,保證了訓練營保持一個教育機構的廉潔,避免其介入到政治鬥爭和錢財漩渦之中。

  四十多年前,老托尼就是一名第一訓練營的學員。一名有著榮耀騎士實力的老騎士。雖然現在的他已經年近七十,可對第一訓練營的感情,依然如同他的【銀雪】鬥氣一樣深厚。

  寒暄間,又有校友會、資助者和擁躉中有聲望的元老陸續到達,久不見面的人們互相擁抱著,親吻對方的面頰,看見元老們而圍過來的人也越來越多。

  “托尼爵士,聽說學院一年級的唐小笨要作為烏合軍的立功者代表接受大公和皇室的嘉獎,是真的嗎?”

  步行向學院中央大樓走去的時候,一位捏著氈帽的平民好奇的問道。

  “消息大家都聽說了?”一頭白髮的老托尼輕輕甩著一支銀白色的手杖,步履優雅,面帶微笑。見眾人的目光關切期盼,笑著點了點頭道,“沒錯兒。”

  一聽到老托尼的證實,人群頓時一片歡騰。

  “那麼,那小胖子和魔法師並肩作戰的傳說也是真的囉?”平民趕緊問出了一個大家更想知道的問題。

  簇擁在元老們身旁的人群都屏住了呼吸,更遠一點的人們則一邊走,一邊伸長了脖子打聽消息。迫不及待地想要從這些元老和貴族們的口中瞭解一些大家不知道的內幕。

  “當然是真的。”另一位元老驕傲的回答,頓時引起了人群的一片驚嘆,大家交換著眼神,興奮之情溢於言表。

  現在,那位年輕的魔法師已經是整個慕尼城話題的焦點。為了把他收入自己的學院,不光三大訓練營派人拜訪了每一個前來報考學院的魔法考生。就連各營的擁躉們,也自發的尋找他的蹤影。

  有身份的紳士貴族們利用自己的人脈打探消息,有錢人到不知堂購買情報,平民們則每天都留意自己身邊的每一個人,一旦看見一個魔法考生,趕緊就跑去告訴學院的招生事務學士,有時候連自己手裡的活兒和生意都丟下不管。

  可是,無論是貴族也好,平民也罷,都一無所獲。就連消息最靈通的不知堂,也無法提供確切的信息。

  後來有貴族們從內幕消息得知,不知道是那個魔法師的身份敏感還是希望把他招攬的自己的麾下,阿道夫大公親自下令封鎖了關於他的一切消息。

  因此,直到現在,大家除了知道那是個十七八歲,長著一頭黑髮的少年之外,關於他的名字,身份來歷,長相等等信息都一無所知。

  就在大家沮喪的時候,關於唐小笨的消息傳來了。

  第一訓練營的擁躉們驚訝的發現,這小子竟然是和那個魔法師在同一個游勇小隊。

  這一下,整個慕尼城都炸了鍋。

  第一訓練營的擁躉們得意洋洋,而第二第三訓練營的擁躉們則嫉妒的紅了眼睛。

  誰都明白近水樓台先得月這個道理。別說唐小笨和那少年有並肩作戰的交情,單是他透露一點消息,就能讓第一訓練營在這場全城矚目的爭奪戰中獲勝。

  一個十七八歲的魔導士或許不算什麼,可是一個能在生死搏殺的戰場上以一己之力扭轉戰局的少年,可是數遍聖索蘭帝國三大訓練營總營加所有的分院也找不出來的。

  這樣的人,站在比武場上,絶對是一個讓人頭疼的對手。得到他或許不會讓一個學院的實力突飛猛進,但讓他成為自己的對手卻絶對是一個錯誤。

  此刻,消息得到了老托尼的證實,第一訓練營的擁躉們頓時興高采烈。氣氛比起先前又熱烈了幾分。

  “嘿,我敢打賭,這次咱們訓練營一定能把他給招進來。”

  “廢話,那還用說?”

  “不會再被第二和第三訓練營搶了去吧?”

  “搶?做夢!咱們還有唐小笨,他們可連味兒也沒聞著。你看看那邊,瞧見了嗎?”

  “是第二訓練營的博比……還有第三訓練營的卡斯!今天是入學日,他們不在自己的訓練營裡呆著,跑這裡來幹嘛?”

  “幹嘛,告訴你,他們就是來盯著那魔法師男孩的。如果他們有消息,還會眼巴巴在這裡看著?”

  “哈哈,看,小克魯斯那壞小子故意在跟他們打招呼呢,瞧這倆的臉色,可難看的很。”

  “哼哼,誰讓他們老是把優秀學員都搶過去來著,這次他們要敢再搶咱們的人,我非得揍他們不可!”

  “對對,算我一個!”

  “還有我!”

  人群在說笑間,已經陸續穿過訓練場和學院道路,抵達了入學考試的主考場。

  主考場和以前一樣,設置在第一訓練營的中央主樓。

  主樓通體為白色,高八十米,每邊的長和寬分別是三百米和三十米。整體呈現一個巨大的“口”字。是整個學院的核心。不光院長和其他學院高層的辦公室都在這裡,而且,藥劑室,實驗室,魔紋研究室等重要部門都在這裡。

  而最醒目的,則是主樓不遠處的幻界塔。

  幻界塔,修建於三百年前,原本是人類用於魔獸戰爭傳遞消息和預備抗擊魔族的魔法塔。

  只是後來,隨著人類贏得魔獸戰爭在救贖之地安定下來,魔族又被擋在了斷天山脈以東,這些耗費了人類大量人力物力,彙集了三百年前倖存的魔法大師精髓的巨塔,漸漸荒廢了。

  那時候,正是騎士崛起和教廷一統天下的時代,大量的魔法師被宗教裁判所燒死。原本就已經漸漸式微的魔法遭受了毀滅性的打擊。這些巨塔有一大半都被毀掉了。

  而後幾十年,隨著羅曼皇朝的統一,幻界塔被宮廷魔法師開發出了新的用途。最終演變為了現在的訓練塔,在各國的騎士學院中保留了下來。只不過,建造的工藝和魔塔的法陣,卻已經失傳。

  三大帝國中,總計分佈著八十一座幻界塔,其中,聖索蘭帝國二十一座,斐列帝國二十四座,龐貝帝國最多,有三十六座。

  除了三大帝國之外,教廷的梵丁堡有七座,聖女殿三座,混亂之地五座,還有不明數量的幻界塔分佈於魔獸遍佈的群山峻嶺之中。

  幻界塔是訓練營最寶貴的財富。只要有足夠的魔核提供能量,幻界塔就能為修煉者提供遠比平常修煉更充沛的靈力,使騎士或法師的修煉速度大幅提升。

  而同時,進入幻界之中的修煉者,可以和不同的對手進行戰鬥,提升自己的實戰經驗,而不用擔心受傷。在那個由魔紋法陣開闢的空間中,一切都是虛幻的,就像做夢一樣,哪怕被人亂刀分屍,退出來之後也是毫髮無損。

  今天,新生的入學考試,就將在幻界塔中舉行。

  “拿著號牌,排好隊,依次站好,聽我宣佈考試規則。”主樓前寬闊的空地上,每隔二三十米,就有一名學院的事務學士站在用木板臨時搭建的高台上,衝下面的學員喊話。

  每一個人的喊話內容,都是一樣的。

  “拿到號牌的考生,按號碼的先後順序,每十人為一組,聽到叫號,就從那邊的通道進去,參加考試。考試的內容有兩項,首先,是在幻界中全力攻擊守關者,其次是天賦評測,最終以兩項的幻界綜合評分作為成績……”

  事務學士的聲音在迴蕩著。

  不過,除了神色緊張的新生之外,圍觀的人們幾乎都沒有去聽。同樣的話,他們多的已經聽了幾十次,少的也有好幾遍,年年相同,都能背下來了。

  所有人都知道,第一項考核攻擊守關者,完全是評測學員的鬥氣或者魔力水平。只有激發了戰環,或者突破了第一道魔障的人,才能闖過守關者,進入下一關。

  而第二關,則是評測學員的天賦。

  在這一關中,考官將瞭解學員鬥氣突破一階或魔法覺醒時的年齡,評測其先天天賦,並在極短的時間內,讓其跟隨學習一套武技,最終按照學習的程度評定後天學習天賦。

  這種考試說起來簡單,實際上卻有一套很嚴格也很完整的標準。若是以為達到鬥氣一階就能進入學院,那也未免把三大訓練營想得太簡單了。大部分人都被擋在了門外,能進來的,都是精英。

  事務學士反覆講解著考試的注意事項和規則,圍觀的人群則把注意力集中在了別的地方。

  因為入學考試日同時也是正式學員的春季試練返校日,因此,除了那些青澀的考生之外,還有許多穿著學院制服的正式學員。

  他們有的在主樓或宿舍奔忙來去,有的在互相打招呼,有的圍在一起聊天,有的靜靜的坐在一邊,更多的則看著參加考試的考生,不時指指點點,議論紛紛。

  “看,是斯嘉麗郡主!”一位青年激動地指著被幾個衣著考究的貴族學員簇擁在中央的女孩。

  女孩大概十七八歲年齡,穿著一身漂亮的法袍。長著一雙細長而嫵媚的丹鳳眼,身材高挑,婷婷玉立。雖然只是神色淡淡的站在那裡,卻自然有一種迷人的魅力。

  這種魅力,是如同陽光一般耀眼奪目的。

  她和她身邊的貴族學員們自成一體,獨立於人群之外。其他的學員都有意無意地避免接近他們。那看向他們的目光中,有羡慕,有自卑,也有痴迷。

  這並不奇怪。

  要知道,在去年的考生當中,斯嘉麗的得分是最高的。而自從進了學院之後,她出色的天賦,尊貴的身份和迷人的魅力,讓她迅速成為了整個一年級生中的第一人。

  而有資格站在她身旁的那些貴族學員,也不簡單。其中有三個,都是因為斯嘉麗才報考的第一訓練營。不然,以他們的天賦,第二第三訓練營會搶著要。

  另外幾個,也都是學院中一年級的佼佼者。

  他們中的每一個人,都是人們熱議的對象,也是寄託了大家期盼的第一訓練營明日之星。大家毫不懷疑,升入二年級的他們,將在不遠的將來挑起第一訓練營的大梁。

  被那青年指出了斯嘉麗之後,人群頓時找到了考試開始之前消磨時間的遊戲。

  “夏厲,是夏厲!”

  “二年級的摩根也返校了。聽說今年,他就要提前升入總營了,才二十歲就要突破到公正騎士,難怪老摩根提起他這個孫子就得意,倒真給摩根家族長臉。”

  “看那邊,是三年級的皮埃爾。聽說他現在已經有三星公正騎士的實力了,如果不是分院要留他對抗其他兩大分院,他早就進總營了。嘖嘖,這才是咱們慕尼城分院的鎮院之寶啊。”

  人們紛紛尋找著第一訓練營的明星學員,議論紛紛。

  有資深的擁躉,面紅耳赤地爭執著誰的實力更強一點,有青年艷羡不已,也有懷春的少女看著某個學員激動得雙頰緋紅,為了能讓閨蜜看上一眼自己的夢中情人,幾乎扯破了對方的衣袖。

  可就在這時候,忽然,不遠處的人群忽然騷動起來,緊接著,幾聲尖叫響起,一個人的身影騰雲駕霧般飛出來,重重甩在地上,場面一片混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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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五章 黑髮考生

  “怎麼回事?”
  
  當第一訓練營分院的院長古斯塔斯聽到樓下傳來的尖叫聲和混亂的喧囂聲,大步走到窗前,胖胖的臉上皺起眉頭時,小西瓜唐小笨就站在古斯塔斯的身旁。
  
  小西瓜是在兩天前,從烏合軍位於美丁城南方的軍營中趕回學院來報到的。
  
  因為三大訓練營原本就屬於帝國軍事編製,因此,學員不僅不受中途離開軍功減半的規則限制。其積累的軍功還是學院認定的加分科目,計入考核成績。
  
  尤其是在畢業後,接受各大騎士團選拔的時候,軍功就是比成績更重要的砝碼。
  
  小西瓜這次軍功撈了不少,原本還準備在烏合軍中呆上幾天,在大公回城的時候才風風光光回去顯擺,可沒想到,院長古斯塔斯十萬火急的一封信,直接擺上了烏合軍統領的案頭。
  
  然後,小西瓜就回來了。在距離慕尼城還有好幾十公里的時候,一群等候的教導們一哄而上,把他塞進了一輛封得嚴嚴實實的馬車,趁夜送進了古斯塔斯的辦公室。
  
  在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裡,如果要說有誰是學員們最不害怕的人的話,那就是古斯塔斯了。
  
  今年六十歲的古斯塔斯,五短身材,白白胖胖。臉上一個又大又紅潤的酒糟鼻搶去了眼睛和嘴巴的所有風采,只有一雙招風耳從旁邊探出來,多少分去點人們注意力。
  
  古斯塔斯性子平和懶散,相較於其他兩大訓練營的分院院長的威嚴和權威,他更像是一個老好人,遇見內部矛盾,最喜歡干的就是裝糊塗合稀泥。
  
  不過,對外他就完全變了一個人。尤其是在關係學院利益的事情上,誰也別想他退讓半步。哪怕能為學院占一點便宜,他都能抹下臉皮,會拼出老命。
  
  一被送到古斯塔斯的辦公室,小西瓜就苦了臉。
  
  用腳指頭想,他也知道這位院長大人不惜親自寫信十萬火急地讓自己趕回來是為了什麼事情。
  
  事實也正如同他猜測的那樣。從見面起,古斯塔斯就像一個肥胖的橡皮泥般粘上了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誘之以利,威脅恐嚇廝磨硬纏,就是想從他的嘴裡撬出羅伊的消息。
  
  唐小笨不是不願意說,而是沒法說。
  
  要知道,別說他和老熊、紅酒、大蝦這些跟羅伊一個小隊的隊員,就連招募的軍官,被羅伊揍過的烏戈以及其他當時在戰鬥中見過羅伊的人,都被阿道夫大公親自下了封口令。
  
  在盧利安,阿道夫大公就是天。整個盧利安行省都是他的領地。
  
  別說大公親自下令,就是隨便讓這些平民的領主們或者頂頭上司打個招呼,也沒人敢違背。
  
  不過,古斯塔斯是不管什麼封口令的。訓練營地位獨特,阿道夫大公管誰也管不到他的頭上來。在他的眼中,一個優秀的天才學員比什麼事情都重要。
  
  這些年來,第一訓練營在爭奪優秀學員方面,被其他兩個訓練營給踩得死死的。如果這次有這麼好的機會還失了手,他這個大院長乾脆自己上吊好了。
  
  就這樣,一個打死不說,一個不說就纏死你,一老一少兩個胖子就耗上了。
  
  最後,精疲力竭的他們終於達成了協議,古斯塔斯在付出大量學分和獎勵為代價後,得到了唐小笨在親眼見到羅伊的時候點點頭,稍微示意一下的承諾。
  
  其實,自美丁城之戰過後,唐小笨就沒見過羅伊,更不知道他的近況。
  
  不過既然有學分和獎勵可拿,他才不會傻乎乎的放過呢。如果羅伊出現在眼前,他就點點頭,反正也不違反大公的指令。羅伊不出現,那也只能怪運氣不好。
  
  得到了小西瓜的承諾之後,古斯塔斯可沒想守株待兔等著那男孩上門來,而是帶著唐小笨坐在一輛馬車上滿世界轉悠。可轉悠了兩天,也沒看見要找的人。
  
  這期間,小西瓜的頭倒點過幾次,不過,當陪同的眾人眼睛發光,心跳加速的時候,才發現,那不是小王八蛋脖子僵硬活動一下。就是看見美女大點其頭。
  
  今天是入學日,也是魔法師少年最可能出現的一天。
  
  一大早,古斯塔斯就押著唐小笨在辦公室的窗戶邊觀察每一個來報考的新生。
  
  新生不斷的湧入學院,人越來越多,古斯塔斯也越來越緊張。
  
  這些新生大部分都是來報考騎士的考生,報考魔法師的人只有那麼寥寥無幾的幾十個人。而且前一段時間學院教導們四路出擊,幾乎個個都認識,等了半天,別說小西瓜點頭,就連旁邊的幾位魔法教導們,也愣沒見到幾個新一點的面孔。
  
  就在大家心急火燎,覺得希望一點點的渺茫起來,樓下卻忽然爆發了一場驚叫四起的騷動。
  
  古斯塔斯,學院的幾位高層和教導們圍在窗前往下一看,頓時就氣炸了肺。
  
  只見人群中,一群人正在大打出手。
  
  這些人不是考生,也不是前來觀看參加學院入學日的擁蹙,竟然是一群正式學員。
  
  在如此重大的場合中,在包括學院資助者在內的全城擁蹙的睽睽目光下,他們的行為,簡直丟盡了第一訓練營的臉!
  
  教導們原本就已經焦躁不安,此刻看見這樣的事情,再看見第二訓練營的博比和第三訓練營卡斯臉上那幸災樂禍的表情,大家就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
  
  他們完全能想像,這個事情會以多麼快的速度傳遞,又有多少人會把這當作茶餘飯後的笑料。
  
  “是布魯諾,昆西,該死,還有盧克,蒙猛他們在幹什麼!混帳!”
  
  “快,叫人攔住他們!”
  
  “校衛隊的人呢,都死到哪裡去了?”
  
  就在眾人剛剛看清樓下混亂,怒斥出聲的時候,只聽轟的一聲,一個人影飛出了人群,砸落在地。
  
  眾人看得很清楚。
  
  被人一拳揍得飛起來的傢伙,是學院的一年級學員昆西。平時他實力還算不錯,可就在他和蒙猛大打出手的時候,卻被一個偷襲的黑髮少年一拳揮在臉上,橫飛出去。
  
  當著他跌落地面的時候,已經滿臉是血,整張臉都在那黑髮小子的黑拳下變了形。
  
  “可惡,他是誰?”
  
  一名教導看責那一臉憨呆無害的模樣,下手卻又準又狠的少年,驚怒交集。
  
  這個少年是唯一一個沒有穿第一訓練營制服的人。
  
  學院六個騎士大隊,分駐於六個城堡。按照等級從低到高,依次編號為由E到A的五個大隊和天才集中的S大隊。每一個大隊區中,又有三個年級大隊。
  
  包括教員,事務學士,各部門的成員和管理人員在內,整個學院有超過三千人。
  
  因為人多,不可能全部認識,加之是學員之間的衝突,因此那教導下意識就把這少年當作一個沒有穿制服的學員。可扭頭過去,卻看見一干教導們都在搖頭。
  
  顯然,這少年不屬於六個年紀大隊中的任何一個。
  
  “是個考生!”一名教導看見那黑髮少年的衣服上,還彆著一個事務學士發放的考試號牌,頓時叫了起來。
  
  他的叫聲,讓每一個人的臉色都變得異常難看。
  
  學員打架雖然混帳,可畢竟還是自己學院裡的人。可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哪個還沒有進學院的考生,敢如此囂張狂妄,在這麼重大的場合下大打出手。
  
  其他的考生到學院來,都是循規蹈矩,如履薄冰。生怕一舉一動有個差錯導致自己落榜。這小子還沒進學院,居然就敢幹這樣的事情,完全沒把學院放在眼裡。
  
  “走!”
  
  隨著一位學院高層的怒哼,一群人急匆匆地衝出了房間,向事發地趕去。
  
  不過,包括腳步匆匆的古斯塔斯在內,誰也沒有發現,小西瓜正目瞪口呆地站在窗戶面前,指著那黑髮少年衝他們直點頭。
  
  …………
  
  …………
  
  當古斯塔斯等人還在樓梯上飛奔而下的時候,迪亞拉就站在衝突人群的不遠處,臉色已是一片鐵青。
  
  迪亞拉今年四十五歲,一頭銀髮,身材瘦削挺拔,舉止穩重,是第一訓練營的副院長,僅次於古斯塔斯的第二人。
  
  在學院中,如果說古斯塔斯是最讓人不害怕的人的話,那麼,這位副院長大人,就是所有人最害怕的一個。
  
  迪亞拉的性格極其古板嚴厲。見不得人舉止輕佻放蕩,更痛恨誰不守規矩,不但自己是正統騎士作派,而且要求所有學員都必須嚴守騎士訓誡,不得有絲毫行差踏錯。
  
  若是有誰犯在他手裡的話,通常都沒有什麼好下場。因此,凡是他走過的地方,原本再熱鬧的氣氛,也會如同氣溫驟降一百度般結成冰,變得鴉雀無聲。
  
  在慕尼城分院,迪亞拉的權力極大。他本身是副院長,正院長古斯塔斯又不怎麼管事,因此,幾乎學院的一切重大事務和日常工作,都由他決定主持。
  
  今天的入學日也是如此。古斯塔斯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尋找那個他們至今連名字都不知道的魔法師身上,而組織考試,接待貴賓等工作,自然就是迪亞拉一手操持。
  
  衝突爆發的時候,迪亞拉正在和老托尼侯爵等人寒暄。
  
  這些人都是盧利安的貴族,也是學院最重要的資助者。平日裡隨便來一個,學院也要精心佈置接待,告誡學員收斂一點,以免給他們留下不好的印象。
  
  可誰知道,就在他們集體到來的今天,在慕尼城居民們聚集一堂的入學日裡,一群學員竟然當眾打架,影響之惡劣,簡直空前絶後!
  
  當看見身邊的貴族們一個個面面相覷,怫然不悅的時候,迪亞拉只覺得一股火苗從小腹直躥頭頂,即便以他的城府之深,也不禁咬緊了牙關,勃然變色。
  
  因為距離很近,因此,整個事情的經過他看得一清二楚。
  
  幾分鐘前,在這次春季試練中橫空殺出的黑馬妮可小隊,來到了學院。
  
  小隊有七個人。
  
  隊長是慕尼城的一位富商的女兒妮可。成員有二星的劍士盧克,一星的娃娃臉女弓箭手伊娃,身材高大的蒙猛,矮個子埃裡克,相貌漂亮的朱lì和瘦弱的賴安。
  
  除了賴安不知道什麼原因受小隊其他成員的排擠,今天獨自而來以外,其他的六個人,都是相約而來。
  
  妮可小隊一到,自然就成了所有目光的焦點。在這些目光中,有羡慕,有嫉妒,也有鄙夷和不滿。其中最不屑的人,當屬學院中的一幫貴族子弟了。
  
  雖然索蘭大公在創建三大訓練營的時候就規定學員之間無論貴賤貧富一律平等,但事實上,森嚴的等級制度,使得貴族子弟和平民子弟之間依然存在著一條不容跨越的鴻溝。
  
  就身份地位來說,貴族子弟高高在上,學院裡的不少平民學員甚至就是他們的家僕和領地臣民。別說什麼平等,就算是這些貴族子弟不在乎,平民們也不敢踰矩。
  
  而從實力上來說,貴族子弟也要高出一大截。
  
  他們擁有的資源,家族的傳承,丹藥的輔助,足以使他們遠遠領先於什麼都沒有的平民。
  
  正因為如此,一直以來,在學院中的各種考核和比試排行榜上,除了個別的平民天才能佔據一席之地之外其他的名次全都被貴族學員們所壟斷。
  
  這種情形,不光貴族子弟們覺得天經地義就連平民和教導們也都認為理所當然。、
  
  可偏偏這一次,從來沒有把平民當作競爭對手的貴族學員們,卻輸給了一支在他們眼中連垃圾也不如的平民小隊,而且,還是在最關鍵的試練成績榜上。
  
  這一結果,別說一幫驕傲慣了的貴族學員們無法接受,就連迪亞拉也覺得荒唐可笑。
  
  事實上,早在妮可小隊提交試練報告的當天,他就在院務會議上力主對妮可小隊展開有史以來最細緻最苛刻的調查。
  
  如果是針對貴族小隊的話,這種調查幾近於侮辱了,可對幾個平民,迪亞拉一點都不覺得過份。
  
  這並不是憑空猜測,而是有道理有依據的。
  
  首先,妮可小隊中除了盧克是武裝二星實力外,其他人都是武裝一星的實力。在大部分都是二星,甚至三星四星實力的一年級學員中,簡直就是幾個垃圾。
  
  這樣的實力,絶對不可能擊殺一隻藤木猿!
  
  其次,雖然妮可小隊在報告中聲稱有一個實力還沒有凝結戰環的平民產年參與了戰鬥,並起了很關鍵的作用,不過,這顯然是一個利用規則漏洞的無恥謊言。
  
  在學院的試練規則中,的確有些因為現實情況的不可預知而對試練成績的評定有著一定的寬容標準。
  
  例如,其中一條標準就規定,小隊人數最低為六人,最高為八人。
  
  可在特殊情況下,允許一名或兩名非學晏人員參與戰鬥,結果不影響最終成績。
  
  但是,這兩個機動名額也有一定的限制。
  
  首先,戰鬥參與者的實力不能超過小隊成員的平均水準,更不能超過擊殺目標。其次,不能用命令,金錢以及其他的任何形式的承諾,聘請他人參與作戰。
  
  這樣的規定,保證了試練小隊成績的真實性,同時也最大程度的放寬了現實中,試練小隊在救助他人,或者其他類似情況下擊殺魔獸而取得成績的限制。
  
  而妮可小隊,就是鑽了這個規則的漏洞!
  
  什麼一個在魔獸山脈裡遇見的少年,什麼準備報考學院的新人,完全是一派胡言。
  
  一個連戰環都沒有的平民,怎麼可能在關鍵時刻壓制住一隻超五階的魔獸?即便有這麼一個人,他又憑什麼在沒有任何承諾的情況下,跟一幫剛認識的人並肩作戰?
  
  在迪亞拉看來,這樣不合邏輯,充滿了各種巧合的謊言,簡直是在侮辱自己的智商。只需要一次調查,就能將其揭穿!
  
  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就在他已經認定了結果,甚至已經擬定了開除作弊學員的報告的時候,調查的結果卻和他的認定截然相反。
  
  這一次,迪亞拉憤怒了。
  
  在第二次的院務會議上,他根本不想再提什麼調查的事情,直接就以小隊中的疑點為妮可小隊定了罪,建議將這些學員直接開除並通報給騎士殿備案。
  
  不過,這一建議,遭到了院長古斯塔斯的反對。
  
  雖然迪亞拉據理力爭,不少教導也站在迪亞拉一邊,但最後,古斯塔斯還是拍板決定,在調查報告沒有找出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宣佈妮可小隊的成績真實有效。
  
  古斯塔斯畢竟是學院的院長。他做出的決定,就算迪亞拉再怎麼不甘心,也只能接受。他現在必須隱忍,只有等找到確鑿的證據,他才能給他們定罪。
  
  到那時候,他不但要讓這些學員統統捲鋪蓋滾蛋,還會通報騎士殿,讓他們永遠都無法躋身騎士的行列!
  
  因此,當看見這幾個平民學員出現的時候,迪亞拉別開了目光。
  
  就連身旁的幾位地位尊貴的資助者提起,他也裝作完全沒有看見的樣子,把話題引到一邊去。
  
  可他可以隱忍,有人卻忍不住了。昆西和布魯諾,就是最為嫉恨妮可小隊的貴族學員中的兩個。
  
  在妮可等人同屆的學員當中,昆西和布魯諾的實力都排名在五十名以內。而他們和其他幾個人組成的試練小隊,評分更高達八十一分,排名前五。
  
  原本這次試練中,昆西小隊運氣不錯,擊殺了一隻五階的灰岩地龍,得分僅次於斯嘉麗郡主和另一個天才騎士夏厲的隊伍,躋身前三。
  
  可沒想到,橫空殺出了一支平民小隊,竟然高居第一,生生把他們從獎勵豐厚的前三名給擠了出來。
  
  因此,在看見妮可小隊到來的時候,以昆西為首的一群人,頓時就迎了上去。
  
  迪亞拉不知道昆西等人攔住妮可小隊的人說了些什麼,反正片刻之後,雙方就動起了手來。不僅學員之間大打出手,甚至還有一個和妮可等人一起來的考生也加入了進來。
  
  這一來,迪亞拉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尤其是那個出手偷襲,一拳頭打飛了昆西的考生,更是讓他怒火攻心。在第一訓練營,從來沒有人敢當著他的面這樣撒野。
  
  “住手!”迪亞拉厲喝一聲,大步走向戰團!
  
  這個機會,他不會放過。今天,他要讓妮可小隊的所有成員和那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考生一起,滾出第一訓練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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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六章 衝突

  在來學院的路上時,羅伊的心情原本一直很好。

  今天不管是對他還是對他身邊的每一個人來說,都是一個重大的日子。大家都已經迫不及待地想看見他穿上訓練營的制服,走進那騎士聖地的模樣了。

  一路上,眾人歡聲笑語,興緻勃勃。

  肯老爹和漢斯還只是保持著成熟男人的穩重,面帶微笑。而以小蘭姐為首的一幫女人則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嬉笑打鬧聲和驚呼聲,一條街都能聽見。

  在臨近學院附近街區的時候,羅伊和大家分開獨自前行。一年前,湯姆的死對他是一個很大的教訓。尤其是在知道了自己的身份之後,他對自己身邊人的安全更加警惕。

  羅伊明白, 自己現在就是叢林中的一隻初生小獸。別說黃金龍家族,隨便一個領主或一名像一年前的阿歷克斯那樣的榮耀騎士,就能要自己的命。

  自己或許還有魔法可依靠,而自己身邊的人卻完全沒有抵抗之力。一旦被他們瞄上,任何一次攻擊都是致命的。

  羅伊不想給自己身邊的人帶去災難。在他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身邊的人之前,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儘量把自己和自己身邊的人隔離開來。尤其是在訓練營這種滿是貴族子弟和目光聚焦的地方,分開走,對麥芽兒他們更好。

  隨著人潮前行,羅伊回想過去,不禁感慨。

  一年多以前,還是一個小雜役的他,做夢也想不到自己有一天會恢復鬥氣修煉的天賦,會走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之中,走進自己小時候憧憬的騎士聖地。

  是裁決改變了他的人生軌跡。

  裁決給予他的不但是身體中的那顆“魔核”,同時也是戰鬥的經驗,武技和對力量的本源認知。

  這一段時間,羅伊除了修煉之外,一直在仔細的思索和探尋關於鬥氣和魔法之間的秘密。

  他發現,無論鬥氣還是魔法,在本源上都是天地靈力。二者是二而一,一而二的關係。之所以會出現不同,甚至完全走上兩條不同的道路,是因為修煉功法和對力量的運用不同所造成的。

  就像一些魔獸,雖然他們的魔核中的能量都是一樣的。但是,經過不同的生命魔紋之後,這些力量表現出來的形式也就千差萬別。有的魔獸力量強橫,有的魔獸速度極快。有的魔獸善於近距離攻擊,而有的魔獸則有遠距離釋放魔法的天賦。

  可無論它們展現出來的是法術系技能還是近身格鬥系技能,也無論它們展現出來的是水箭,風刃還是別的什麼形式,其力量的來源,都是同出一脈。

  因此,羅伊一直在考慮,如何將自己的武技和魔法融入到一個體系之中。

  自己以前,就曾經在波拉貝爾以亡靈法術中的骨矛配合衝鋒,幹掉了對當時的自己來說很強大的幾個斐列武裝騎士和騎兵。但那時候,骨矛的使用還是不太隱蔽,速度也慢。若是遇見高級騎士,只需要戰環一震,就能把自己的火球和隱藏在其中的骨矛給震散。

  因此,最好的方式,是在戰鬥中出其不意的使用。比如在一套槍法中融合進一個魔法,在和對方戰鬥的時候,槍花亂顫間忽然抖出一個火龍焰虎,那樂子可就大了。

  一想到自己若是能夠在一年後的比武場上,用這種招術在奧古斯都的身上來那麼一下,最好是一個十八級禁咒直接放到他那活兒上面,老實孩子羅伊就興奮得渾身發抖。

  不過,這只是想想而已。

  幾百年來,魔法和鬥氣之間,已經各自發展到了極致。兩者對力量的理解和修煉的體系完全不同,因此,想要把這兩種力量融合到一起,絶對不是隨便說說那麼簡單。

  這也是羅伊期待進入學院的原因之一。畢竟,三大訓練營的傳承之深厚不是任何一個騎士學院能夠比擬的。想要更上一步,想要對力量的理解更透徹,騎士訓練營是不二之選。

  前往第一訓練營的人群如潮。前後左右都是一張張笑臉。有穿著正裝的貴族;有揮舞著第一訓練營旗幟的平民;有矜持的撐著小花傘的女士;有在人群中如同泥鰍一般鑽來鑽去的小孩。

  自然,還有不少是考生和學員。

  考生們一個個面色緊張,在家人長輩的叮囑中不住點頭。而學員們則顯得自然了很多。他們都是人群中的明星。只要看見他們身上的制服,不管是認識不認識的,都會笑盈盈的點頭示意。

  尤其是一些實力較高,比較出名的學員,更是無論走到那裡都能帶起一陣歡呼聲。

  人們爭先恐後的和他們招呼,說話。年長者拍著他們發肩膀讚賞鼓勵,年輕人則一臉艷羡。更有不少女孩子,拖著女伴的手飛奔過去,漂亮的眼睛裡直放光,興奮得一臉嬌紅。

  羅伊一邊走一邊看,沒過多長時間就已經到了學院的門口。

  讓他沒想到的是,在門口,竟然遇見了剛剛抵達學院的妮可等人。

  妮可眼尖,最先看見羅伊,飛快地衝他招手。盧克還算穩重,微笑著給羅伊打了個招呼。朱莉和羅伊之間的關係稍微遠一點,但在看見他的時候也目光閃動。

  而性格最直爽的蒙猛,埃里克和最活潑的伊娃,則驚喜的擠開身邊的人群,衝過來跟他擁抱問好。

  在這個的入學日裡,妮可小隊也是所有人矚目的對象。

  他們擊殺超五階魔獸的消息,早就已經傳遍了。不光學院的學員們知道,擁躉們也把這當作當下的熱門話題。

  關於小隊的成績,有相信的,有懷疑的,有欣喜振奮的,也有憤怒鄙視的。

  但無論怎麼說,這幾個平民少年都創造了第一訓練營的一個歷史。只要沒有差錯的話,今天的他們,就將成為第一支壓倒貴族小隊登頂春季試練冠軍的平民小隊!

  因此,妮可等六人從一出現就吸引了大家的目光。而當大家看見蒙猛等人欣喜若狂的和一個黑髮少年擁抱的時候,他們連同這少年也產生了好奇。

  在之前的傳聞中,大家對妮可小隊的試練過程多少有所瞭解。因此,在看見這少年的時候,大家都很自然的猜測他的身份是不是那個在擊殺魔獸時起了關鍵作用的傢伙。

  寒暄過後,得知羅伊是來報考訓練營的,蒙猛等人來不及和他細聊,趕緊領著他向考場所在的中央大樓走去。

  對於他們的熱情,羅伊自然是無法拒絶的。但也因為這樣,他必須要承受這一路上來自四面八方的目光。

  一路上,無論男女老少,個個都衝他們一行人指指點點,平民學員和擁躉們還不時有人微笑著招呼,揮揮手,衝他們比上個大拇指,一些貴族學員的目光就明顯不善。

  越走,羅伊就感覺氣氛越緊張。

  臨近中央大樓的時候,擁躉們越來越少,人群中的學員比例越來越高。每一個人看向妮可小隊的目光,都變得有些複雜。甚至有一些平日裡交好的學員原本想過來打個招呼,在看見旁邊那些貴族學員不善的眼神時,都知趣的停下了腳步。

  妮可和盧克心思比較細,對周圍的目光非常敏感。而蒙猛,埃里克和伊娃三個則有點沒心沒肺。一路上大聲說笑,顧盼自得,渾沒發現那些貴族學員們目光中的不屑和鄙夷。

  在小隊中,朱莉是最窘迫的一個。

  朱莉出身於一個普通平民家庭,從小到大,家裡的貧窮給了她太深刻的印象,因此,她發誓要通過自己的努力躋身於那些她原本只能遠遠觀望的貴族行列。

  朱莉的運氣不錯。

  她在十七歲那年成功的凝結了戰環,從而加入訓練營,跨出了成為了一名騎士最堅實的一步。

  在這個世界,成為騎士就意味著脫離平民的身份,邁向更高的階層。不過,普通人看見的只是朱莉考入學院時的無限風光,卻很難瞭解這份風光背後的隱情。

  只有朱莉自己才知道,三大訓練營招收學員時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那就是凝結戰環的時間若是超過十八歲,訓練營基本上就會將其排除出錄取的名單。

  這個規定從來沒有在文字上出現過,但卻是三大訓練營最近數十年來遵守得最為嚴格的一項規則。

  因為人們在長期的觀察中發現,騎士的未來成就,和自身的天賦有著很大的關係。而天賦高低最直接的表現,就是鬥氣突破一階凝結戰環時的年齡大小。

  正常的戰環凝結時間,是從十四歲開始。每半年為一個台階。凝結戰環的年齡越小天賦就越高,年齡越大天賦就越低。這和魔法師以魔力覺醒早晚判斷天賦的保準完全一樣。

  諸如奧古斯都這樣的天才,早在十歲的時候就已經凝結了戰環,十四歲的時候,就已經是公正騎士了。而其他的天才,大多數都是在十二歲左右突破一階。

  超過十八歲才凝結戰環的人,未來的的成就無一例外都非常的低。大多數人一輩子都侷限在武裝和勇敢騎士這兩個等級碌碌無為。這也是那麼多擁有武裝騎士實力以上的軍人,傭兵和自由騎士無法通過訓練營更進一步的原因。

  同樣是騎士,但他們的地位和學院出身的騎士之間,相差何止千里。即便他們還有打仗掙軍功這一條路,人生最大的成就最多也就是成為一個小領主。

  朱莉知道自己的天賦並不出眾。

  十七歲的最後兩個月才突破鬥氣一階,是她的幸運,也是她的不幸。

  幸運是能夠在諸多夢想加入學院的同齡人中脫穎而出,進入這個騎士的聖地。而不幸,則是在學院中,她的資質只能排在數百同齡人中的倒數五十名。

  她所在的大隊,是等級最低的e大隊。等級最低也就意味著受到的重視最少。不光學員們把e大隊的人視為垃圾,就連學院的那些教導對他們也沒有多少耐心。

  無論做什麼,e大隊永遠都排在最後。他們和獎學金無緣,只能使用最破的一個訓練場,只能騎其他大隊淘汰的老馬,只能用其他大隊淘汰的武器裝備。

  在這裡,他們只不過是一群混吃等死的垃圾。三年一結束,他們會被掃地出門,最大的成就,就是頂著訓練營畢業生的名頭加入軍隊或在某個領主手下謀一個職位。

  朱莉很不甘心,但卻不得不接受這樣的現實。哪怕她再聰明再漂亮再刻苦,在學院這個小世界裡,她的一切都已經被她的天賦和制服上的編號所注定了。

  當看不見自己的前途的時候,朱莉就像一個拚命向前跑,來不及喘口氣的旅者,終於在一個十字路口停下來。這時候,她剩下的,就只有深深的迷茫和疲憊。

  從一名沒有布娃娃,沒有漂亮裙子的貧民小女孩到考入訓練營,她付出了太多。

  當別的女孩都在玩耍的時候,她在修煉。當別的女孩開始注意自己的儀容,每天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時候,她在修煉。當別人去約會去參加舞會的時候,她還在修煉。

  為了改變自己的命運,她日復一日的忍受著痛苦和孤獨。

  可越痛苦,越孤獨,她對那些自己從來都沒有享受過的東西的執念就愈加強烈。這一切已經隨著貧苦的生活,痛苦而孤獨的修煉記憶,一起深入到了骨髓裡。

  朱莉很聰明,也很果斷。當她明白自己已經不可能靠自己的努力更進一步的時候,她就果斷的放棄了修煉。轉而將所有精力都集中在自己剩下的唯一本錢——美貌上。

  朱莉的漂亮,是一種清純中隱約流露的妖嬈。這種全然相反的混合魅力,對男人,尤其是學院中這些涉世不深的年輕人來說,是一種致命的誘惑。

  朱莉很明白自己的優勢。她就像一隻漂亮的蝴蝶,在男生群中飛來飛去,時而清純羞澀,時而性感迷人。彷彿隨時可以接近,又彷彿永遠也抓不住她。

  學院中追求朱莉的人不少。而朱莉則會很果斷的斬斷一些平民男生的痴心妄想。

  從小就吃夠了苦的她,現在需要的是身份地位和財富。只有嫁給一個貴族,才能徹底改變自己的人生。她不想把自己唯一的優勢浪費在所謂的感情上。

  她喜歡睡覺到太陽灑過窗櫺,喜歡在後花園花香鳥語的樹蔭下喝茶,喜歡用穿著鯨魚骨襯裡的裙子,成為舞會中眾人矚目的明星,喜歡用牛奶漫過自己嬌嫩的肌膚……

  這一切或許這些都會被人罵做無所事事,罵做虛榮而膚淺,但她一點也不在乎。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麼,其他人的看法,對她來說都不過是耳邊的清風罷了。

  不過,想要嫁入豪門並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除了森嚴的等級制度會讓貴族們對任何一個試圖進入家族的平民說不之外,貴族婚姻中的利益交換規則,也是橫在前路上的一座難以踰越的高山。

  為了家族的強大,貴族通常都會把婚姻當作一場交易。要麼帶來財富,要麼帶來力量,要麼帶來更高的地位和權勢,最低也要以此保證家族的穩定。

  而朱莉,除了她自己的美貌之外,沒有任何的背景。她的父母只不過是一對老實巴交的平民,家裡除了她以外,還有一個白痴的弟弟和一個年幼的妹妹。

  這樣的家庭,不但給不了她任何幫助,反倒還眼巴巴的指望著她改變家裡的處境。

  因此,一切都只能靠朱莉自己去實現。她必須要很小心的選擇對象,很小心的識別這些貴族子弟們的讚美、恭維、甜言蜜語和精美昂貴的禮物背後的真實面目。

  在這個世界上,和朱莉一樣想法的女孩並不少。不過,她們中的大多數,最後都是被人哄上了床之後,棄之如履。

  朱莉很清楚這一點,她必須用自己的智慧做到既不能讓對方得逞,也不能讓對方失去耐心,更不能得罪對方。

  原本這一切,對她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甚至遊刃有餘。可是,隨著春季試練的到來,她發現,自己苦心經營的一切,在學院通知下達的當天,就垮塌了。

  朱莉記得很清楚,那一天,她為了能夠取得一個好一點的成績,找了好幾個追自己追得最狠的貴族男生。

  第一個男生很惋惜的告訴她,他加入的是別人的隊伍,他只是其中的隊員,做不了主。第二個男生說,他的隊伍有家族長輩的意志,沒有辦法幫她。

  第三個男生把拒絶的責任推到了一個和朱莉有矛盾的貴族女生身上,第四個男生則乾脆連見也沒有見……

  朱莉很清楚這個世界有多麼的現實,可她沒想到,會這麼的冷酷。

  不過,再怎麼樣,春季試練都是必須要進行的。

  學院試練報名截至的最後一天,朱莉加入了妮可的隊伍,坐上了去美丁城的公共馬車。

  那原本是一次無奈而無聊的旅程。可沒想到,因為羅伊的出現,他們竟然擊殺了一隻超五階魔獸,並以此奇蹟般的得到了學院春季試練的年級第一名。

  春季試練是學院最為重要的考核之一,不但學分占成績中的很大一部分,而且獎勵也極其豐厚。去年的第一名不但得到了一套四級以上的功法,價值超過三千金路朗的武器裝備等獎品,還獲得了每人三千點的幻界塔積分。

  幻界塔積分,簡稱幻塔分,是學員進入幻界塔修煉時候的必需品。

  因為幻界塔能夠極大的提升修煉速度,因此,對爭分奪秒想要提升自己實力的學員來說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騎士訓練營的地位有很大一部分都因為幻塔而得來。

  不過,幻界塔的容量畢竟有限,並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去,也不是有錢有勢就能更多占用的。

  學院分配幻界塔使用時間的標準只有一個,那就是成績。

  成績越高,天賦越好的學員,使用幻界塔的時間就越多,反之越少。不過,無論天賦有多麼出眾的學院,一年分配的幻塔分,也不過區區一千多分。

  而去年試練第一名小隊獎勵的幻塔分,卻是每人三千分。

  這一切,在今天之前,是朱莉連想也不敢想的。就像是一場夢。或許是夢得太過美好,反而讓她產生了一種嚴重的不真實感。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尤其是在今天返校的時候,一走進學院,她就發現以前她認識的那些貴族學員們看向自己的目光有些不對勁了。

  以前,她是他們圈子裡的人。而今天,她卻走在一群平民學員之中,力壓所有曾經拒絶過她的的貴族小隊,成為了春季試練的冠軍,得到連他們都想得到的那些獎勵。

  朱莉的心情很矛盾。

  她很清楚今天過後,自己在原來費盡心機才擁有一席之地的貴族圈子裡會受到怎樣的排擠,可是,她不想放棄自己付出了努力才得到的獎勵。這不是騙來的,不是別人送的,而是她咬著牙,在危險重重的戰鬥中得來的。

  朱莉低下頭,走在羅伊的左邊。雖然相處的時間不長,但不知道為什麼,身邊的這個黑髮男孩,總是能讓她感到安心。殺藤木猿的時候是這樣,遭遇斐列騎兵的時候也是這樣。

  不過,朱莉儘量避免目光接觸的動作不但沒有起到作用,反倒讓一些人愈發來勁。尤其是那些以前認識她的貴族子弟們,更是一個個如同狼一般的盯著她,面露冷笑。

  終於,在中央大樓的廣場上,一群面色不善的貴族子弟直端端的迎了上來。

  一看見领頭的昆西和布魯諾兩個人,朱莉就知道糟了。

  昆西來自東部的一個老牌貴族家族,其家族不但在東部頗有勢力,而且還是第一訓練營的資助者。

  他最好的朋友布魯諾的身份也和他差不多。因為他們的家族世代交好,因此,昆西和布魯諾在第一訓練營的貴族當中自成一派,身邊有不少的追隨者。

  今天,昆西和布魯諾的家人也跟隨他們一同來了訓練營。剛才在人群中,好幾道不屑的目光就是他們投過來的。

  在朱莉的追求者中,昆西和布魯諾是她最狂熱的追求者,也是最可能娶她的人。

  因為昆西和布魯諾的家族都是屬於那種不怎麼參與政治鬥爭,卻把自己的領地經營得如同鐵桶般潑水不入的家族,因此,他們對婚姻中的利益關係並不是太在乎。

  從族譜上看,兩個家族都娶過平民的女子。許多人甚至還娶了好幾個平民女子,很顯然,對他們來說,滿足情慾遠比利益更重要。

  以朱莉的身份,一旦嫁給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都能獲得正妻的位置。可偏偏,這兩個人都是朱莉最討厭的人。

  昆西狂妄自大,布魯諾則陰損狡猾,他們的家族教育,不但沒有賦予他們一個貴族應有的素質,反倒讓他們養成了的驕奢脾氣,囂張跋扈,為所欲為。

  朱莉雖然虛榮,但認人的眼力絶對比大多數人都要高明。平時見到昆西和布魯諾都是能躲就躲。

  而昆西和布魯諾則沒有這樣的覺悟。在他們的觀念裡,他們看上的人,就是他們的禁臠,誰也別想接近。

  此刻,一看見大步迎上來的昆西和布魯諾那鐵青的臉色和陰冷的目光,朱莉就知道,別說自己,就算有九頭牛在後面拉著,也無法阻止一向無法無天的他們了。

  所有的一年級學員中,最恨妮可小隊的人就是昆西、布魯諾和他們的一幫試練同伴。戰鬥力評分高居前五的他們,原本可以進入前三名。是妮可小隊硬生生把他們給擠出來的!

  這件事已經在學院中傳得沸沸揚揚,平民學員還只是單純的羡慕妮可等人的好運氣,而那些平日裡和昆西有矛盾的貴族子弟們,則一直在拿這個事情奚落昆西。

  這股怒火,早已經埋在了昆西的心裡。如果說,這還不足以讓他們失去理智的話,那麼,當他們看見朱莉在眾目睽睽之下和盧克,蒙猛這些平民男生走在一起時,他們就完全失控了。

  對這些貴族子弟來說,這幫該死的平民簡直就是當眾抽他們的臉!

  盧克,蒙猛這些人是誰?

  是e大隊的垃圾!是他們平時見面甚至懶得抬一下眼皮的賤民!他們能夠進入學院,原本就已經是聖父開恩祖宗積德了。可是,他們不但以卑鄙的手段作弊,還大搖大擺的帶著全學院都知道屬於他們的女人在開學日所有人的面前招搖過市!

  幾乎是在看見妮可小隊的一瞬間,昆西和布魯諾就已經迎了上去。

  “朱莉,過來!”攔住了眾人之後,昆西的目光掃過妮可等人,冷哼一聲,對朱莉道。

  四週一下子靜了下來,而忽然被攔住的妮可等人,臉色也一下子變了。他們當然知道昆西這幫人攔住自己是因為什麼事情。對方的敵意,就如同一把明晃晃的刀子般不加掩飾。

  “還愣著幹什麼?叫你過來!”布魯諾見朱莉面色為難的站著不動,陰冷地道。

  “昆西,布魯諾,”朱莉面帶微笑,輕輕上前一步,試圖緩和情緒,“你們這是……”

  “怎麼,拿了試練頭名,就看不起我們這些朋友了?”布魯諾不為所動,冷笑著對她道。

  這句話,直接擊中了朱莉的要害。

  她知道,別說承認,哪怕只是保持沉默,她也將因此被擠到所有貴族學員的對立面。她可以不搭理昆西和布魯諾這兩個傢伙,可她卻不能失去那個圈子!

  “怎麼會呢?我不過是運氣好罷了。那比得上你們,硬碰硬也殺了一隻五階的灰岩地龍。”朱莉嘴角勾起一絲嗔怪的微笑,偷偷掃了一眼身邊的盧克等人,慢慢向對面走去。

  她只希望,在自己走過去之後,能夠化解眼下的對立。

  她看見,在昆西和布魯諾那近乎挑釁的無禮眼神中,盧克等人的臉色都已經變了,脾氣直爽的蒙猛和埃里克更是捏緊了拳頭,毫不示弱的和對方對視。

  “贏得比賽很高興吧?”布魯諾雖然是在和朱莉說話,可陰冷的目光卻在盧克等人的臉上掃來掃去。

  “布魯諾,我們到那邊去好不好……”朱莉試圖轉移開話題。

  “問你話呢,婊子。”布魯諾冷冷地道。

  這句話,讓朱莉腦子一懵。她看著布魯諾,不敢相信這話是從他的嘴裡說出來的。

  “不說話,看來是很高興了。”一旁的昆西看著朱莉,臉上露出一絲報復的快意,冷笑道,“為了這個,你讓他們操了幾次?”

  “昆西,你!”朱莉臉色煞白,手腳冰涼。

  “瞧這一副無辜的模樣,”昆西笑了起來,嘴角一勾道,“如果不是讓他們過癮了,他們作弊又怎麼可能帶上你?”

  “放屁!”脾氣火爆的埃里克,再也忍不住了,一聲怒喝,“誰作弊了,你才作弊!”

  他的話音還沒落地,布魯諾反手一記耳光就揮了過去:“沒你說話的地方,閉嘴!”

  “啪!”布魯諾的巴掌落在埃里克的臉上。

  時間在這一刻猛的一頓。布魯諾是四星武裝騎士,實力原本就比埃里克高得多,加之雙方對面而立,距離近,出手也突然,埃里克一時間根本無法躲開。

  這一巴掌,讓所有人都懵了。在場的人們都沒有想到,布魯諾竟然說出手就出手。而且是在入學日這樣重要的會場上,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囂張跋扈,竟至於斯!

  埃里克捂著臉,蒙猛攥緊了拳頭,盧克反手搭在了劍柄上。

  可就在最衝動的蒙猛眼睛通紅,一聲虎吼,憤怒的揮拳衝過去的時候,人們看見,從斜地裡伸出來的一隻腳,已經當先一步,狠狠地踹在了布魯諾的小腹上。

  是羅伊!

  妮可等人心跳驟然加速間,那黑髮少年,如同一隻豹子般衝了上去。耳邊傳來他的怒喝。

  “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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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七章 拳頭,魔法和箭
  
  隨著羅伊這一腳,早已經緊張到了極點的氣氛如同落入了火星的火藥桶一般,頓時爆炸。
  
  “給我打!”
  
  布魯諾被踹得踉踉蹌蹌退了好幾步,疼得眼睛都充血了,稍一站穩就一聲狂吼,和昆西等人一同撲了出去。
  
  他們做夢也沒想到,一個低賤的平民竟然敢向自己動手。不光是他們,整個學院也是一片嘩然。
  
  四周的人群一邊向旁邊躲避,一邊驚聲尖叫。就連遠處東一堆西一堆圍在一起聊天的學員們和老托尼這樣的貴族資助者們也一個個張口結舌,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
  
  這是一個等級制度森嚴的世界。對平民來說,別說毆打貴族,就是罵上一句也是不可饒恕的罪過。
  
  可是,就在這眾目睽睽之下,那個黑頭髮的平民考生卻狠狠地一腳踹上了布魯諾的小腹。動作之乾脆之俐落,好像他踹的不是一個貴族,而是一隻狗!
  
  而更讓大家發懵的是,隨著黑髮少年的一腳,妮可小隊中的每一個人都出手了!
  
  除了火爆脾氣的蒙猛和埃裡克之外,就連一向冷靜的盧克,從不招惹是非的妮可,膽小的伊娃,也都毫不猶豫地激發戰環,迎上了昆西和他的幾個同伴。
  
  而當大家看見朱莉在片刻的猶豫之後,也咬牙加入戰團的時候,不少貴族學員的臉色當時就變了。
  
  他們當然知道朱莉平時是一個什麼樣的人。如果放在以前,別說布魯諾抽埃裡克一個耳光,就算是當這她的面殺了埃裡克,她也不會說一句話。更別提動手了。
  
  可現在,她卻動手了!
  
  僅僅武裝一星實力的她,竟迎上了昆西小隊中的一個武裝四星實力的貴族學員。
  
  一階武裝騎士是人類六個騎士等階中最低的一階。別說在訓練營這樣彙集了全國所有最優秀的年輕騎士的地方,就是在邊軍、領主衛隊和傭兵團中,也多如牛毛。
  
  而一階武裝騎士中,又按照鬥氣的強弱和戰環的強度不同,分為一星到五星。
  
  一星最低,五星最高。每一星之間的實力差距都極大。
  
  一星武裝騎士在全力激發鬥氣。並將力量通過戰環提升後,可以達到兩千勁。
  
  此後上升一星,力量就上升一千勁。到武裝騎士五星等級時,力量能達到六千勁。而想要突破到二階勇敢騎士的水平,就要求全力一擊至少達到一萬勁!
  
  如果拋開武技和其他的因素不說。光是鬥氣的比拚的話,茱莉在武裝四星實力的對手面前,連一點機會都沒有。兩千勁對五千勁,只需要兩三下,對方就能把她的戰環撞崩潰!
  
  以朱莉的聰明,不可能不明白自己和對方的差距,可是,她還是迎了上去。
  
  她瘋了嗎?!
  
  難道她不明白。百年前索蘭大公創立訓練營時定下的訓練營內人人平等的規則,在百年後的今天,在這個等級制度森嚴的現實中,不過是一句口號罷了!
  
  攻擊貴族,可是重罪。即便學院中和外面不一樣,可貴族的怒火一樣不是這些平民可以承受的。
  
  不用學院制裁,只要在場的這些貴族學員們一句話,他們在這訓練營裡。就沒有立足之地!
  
  貴族學員們不知道以朱莉那麼虛榮現實的性格,為什麼不明哲保身,反倒去趟這灘渾水,但無論是因為她受到了侮辱,覺得委屈還是別的什麼原因,都不可原諒。
  
  “真是一群蠢貨,”遠處。一位貴族學員看著妮可等人,冷冷地道,“得了試練第一名,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
  
  “狂悖!”另一個站在斯嘉麗郡主身邊的貴族學員,微微眯起眼睛。看著大打出手的羅伊,“這小子是誰,一個平民考生敢在這裡動手,太放肆了!”
  
  雖然這些貴族學員中,有許多人都不認識昆西和布魯諾,甚至有些人還和他們冤家對頭。不過,在這一刻,他們都很自然地站在了貴族的立場上。
  
  在他們看來,雖然布魯諾在這樣的場合下出手抽人耳光有些過份,可是,哪怕再抽埃裡克一百個一千個耳光,平民也沒有資格向貴族動手,更別提旁邊其他人了!
  
  不過,這樣也好。
  
  尤其是一年級的貴族學員們,更是幸災樂禍。
  
  在一年級的學員中,入學考試時成績第一的斯嘉麗郡主和排名第二的夏厲都是不折不扣的天才。他們兩人的小隊,無論誰得了第一,大家都能接受。
  
  唯獨,大家不能接受一支垃圾小隊高高的壓在他們的頭上。
  
  而昆西等人雖然跋扈,但在這次試煉中,他們的戰鬥力評測卻高居第三,遠超妮可小隊。尤其是他們中間的兩名魔法學員,更是擁有朗星法師的實力。其中一個法師是一星,另一個法師則是二星。兩人聯手,就是勇敢騎士也要退避三舍。
  
  而這次衝突,正是扯掉妮可小隊虎皮的最佳時機。一支戰鬥力評分四十多分的垃圾小隊,將在這裡,在眾目睽睽之下,被揍得體無完膚,原形畢露!
  
  到那時候,看誰還敢說他們擊殺超五階藤木猿的成績是真實的!
  
  ……
  
  ……
  
  世界,在這一刻變得無比混亂。
  
  雙方頃刻間打作一團。
  
  因為都是同一個訓練營的學員,接受的是相同的訓練並在試煉中多次配合,因此,小隊成員之間不但彼此瞭解,而且都針對戰鬥制定過固定的戰術。
  
  昆西小隊是以昆西,布魯諾和另外一個有武裝四星實力的學員為首,三人都是修煉剛猛路線武技的騎士,在戰鬥開始的一瞬間,就沖在了最前面。
  
  在他們的身後。另外兩名敏捷型的武裝三星騎士迅速駐守兩翼,除了保護身後的法師之外,同時也從側翼攻擊。而兩名法師,更是在第一時間後退一步,開始吟唱。
  
  一看見昆西等人的作戰方式,有見識的人頓時心下直點頭。尤其是昆西所在的s大隊的幾個教導和昆西,布魯諾兩人的家族長輩,都不禁暗自誇讚。
  
  這幫小子雖然跋扈。衝動,但能躋身於強者如雲的s大隊,可見其天賦和智商都不低。
  
  這種陣型,正能發揮他們三個強力騎士衝擊力和兩個法師的攻擊力。只要他們將妮可等人的陣型衝開,那麼。隨後抵達的魔法,就能讓對方徹底崩潰。
  
  轉眼間,昆西等人就已經到了妮可小隊的面前。
  
  衝在最前面的昆西修煉的是四級的著名火屬性鬥氣功法【焰龍嘯】,瞬間戰環加成值高達一點三。全力催動的時候,一擊可達近七千勁。開山裂石易如反掌!
  
  只見他一馬當先,電射至羅伊面前,揮手就是一拳擊出。
  
  這一拳,勢如流星。在揮出的一剎那。魔紋臂甲自動延伸到手上,將拳頭緊緊的包裹起來。同時,一道火紅的戰環,順著昆西的人體飛速流到拳頭上。
  
  從旁邊看起來,整個拳頭就如同一團飛射的火球。巨大的衝擊力破開空氣,發出一陣尖鋭的呼嘯聲!
  
  “噝!”人群中,響起了一陣倒吸涼氣的聲音。
  
  誰也沒想到,昆西出手這麼狠。學員之間打架本是常事。畢竟這裡是騎士訓練營,不是文學院,學員之間發生衝突,掄拳頭才是正常的第一反應。
  
  不過,再有什麼矛盾,也沒有像昆西這樣幹的——他的攻擊,完全是要人命!
  
  說時遲那時快。轉眼之間,昆西的拳頭就已經到了羅伊的面前。
  
  這個時候,羅伊同時也在撲向對方。因為雙方相向而行,接近的速度極快。昆西這一拳角度又極刁鑽狠辣,身在空中的他。看起來竟是避無可避。
  
  在場的不少人都齊聲發出了一陣驚叫聲。
  
  可就昆西的拳風已經激盪開羅伊的頭髮,幾乎觸及面門的一瞬間,身在空中的羅伊卻以一種極其詭異的姿態,硬生生在無法借力的空中橫著划出一道弧線,躲開了。
  
  “這是怎麼回事?!”人群一片嘩然。
  
  不少學員們都驚奇地睜大了眼睛。雖然類似的動作在戰鬥中並不稀奇,不過,在大家的認識中,能夠熟練凌空變向的,都是控魔技巧高超的魔法師和擁有戰環的騎士。
  
  魔法師可以通過對元素的控制或者一些小型的魔法,在空中改變姿態。而五階賢者才能學會的漂浮術和飛掠術,更是讓他們擁有了在空中戰鬥的能力。
  
  騎士沒有空戰能力。不過,在低空變向方面,他們同樣不弱。他們的戰環,可以讓他們在騰空的時候產生反作用力,從而使得他們的身體凌空變向。
  
  不過,那至少也是二階勇敢騎士才能具有的技巧。
  
  畢竟,在戰鬥的時候,一階武裝騎士的戰環只有一個,一旦將其用於別的方面,攻擊和防禦就會出現空檔,這在騎士戰鬥的訓練準則中,是絶對不被允許的。
  
  而眼前的這個黑髮少年,卻連戰環也沒有激發,直接就在空中如同被人給拉了一把般,橫著移開,躲過了昆西的拳頭。這不得不讓大家為之驚奇。
  
  也有眼尖的人,發現黑髮少年在凌空變向的時候,膝蓋上的兩個膝甲,有魔紋的光芒隱約一閃,猜測是某種魔紋裝備的效果。不過,這樣的猜測讓他們更加驚奇。
  
  畢竟,魔紋裝備,不是人人都能用得起的。而且,他們從來都沒見過這種功能的膝甲。
  
  嘩然聲中,凌空變向的羅伊剛剛閃開,一個高大的人影,已經恰順著他閃開的空檔高速撞向昆西。
  
  是蒙猛!幾個一年級學員頓時叫了起來。
  
  他們都是e大隊的學員,實力和蒙猛不相上下,平日裡互相之間也頗有瞭解,很清楚蒙猛的實力和水平。
  
  騎士的戰鬥中,鬥氣戰環的重要性排第一位,其次就是武技,再次就是臨機應變。
  
  蒙猛修習的是剛猛路線的【天橫決】。武技以大開大合的劍法和拳法為主,因此,他的戰鬥方式都是直來直去,靠力量取勝。就大家所知,他在臨機應變方面,最是差勁不過了。
  
  可沒想到,這才一個假期不見,蒙猛的實力竟然陡然提升了一大截。更為難得的是。大家能夠從他的動作中感受到一種從容和自信!
  
  如果說以前的蒙猛還是一個菜鳥的話,那麼,經過這次試練,他的身上已經開始出現那種經歷了生死搏殺的戰士才能沉澱下來的沉穩果斷的氣息。
  
  就拿這一次來說,他的時機掌握得極好。黑髮少年剛剛讓開身子,他就出現在了昆西的面前,那一拳又快又重,就像演練過千百次一樣,恰到好處。
  
  “轟!”一聲巨響。
  
  完全沒想到對方能夠躲開自己拳頭的昆西,驚駭之下,雙臂交叉,封住了蒙猛的拳頭。
  
  蒙猛雖然只有一星騎士的實力。但是他本身體格強健,身體強度和力量都比普通同齡人高得多,加之這一拳以有心攻無備,一拳將昆西打得接連退了好幾步。
  
  “好!”周邊有人當即就是一聲喝采。
  
  昆西的實力強,可黑髮少年和蒙猛的配合更讓人讚嘆。雙方的第一次交鋒,顯然是妮可小隊占了便宜!
  
  不過,這還沒完。
  
  就在蒙猛一拳打得昆西踉蹌後退的時候,羅伊已經如同鬼魅般貼身而上。一拳揮在了昆西的臉上。
  
  這一拳雖然看起來沒有蒙猛的拳頭力道大,可速度和角度卻近乎完美。人們只看見那拳頭在空中划過一道漂亮的弧線,鑽入昆西的面頰肌肉,蕩起一圈漣漪。
  
  昆西原本就在後退當中,被這一拳揍了個結實,整個人頓時騰空而起,遠遠飛出十幾米的距離。跌落到人群外。
  
  “砰!”當昆西重重的砸在地上,揚起一蓬塵土時,人群再度爆發出一陣驚叫和混亂。所有人都不敢相信才一個回合,昆西就被武裝一星的蒙猛和一個普通平民少年聯手放倒了。
  
  昆西倒在地上,頭暈目眩。一時竟站不起來。而與此同時,盧克,妮可,埃裡克和朱莉四人,也迎上了猛撲而來的布魯諾和另外一名武裝四星學員。
  
  當人們還在猜測妮可等人的成績是作弊得來的時候,他們其實並不知道,妮可他們不但經歷了和超五階魔獸的一場驚心動魄的惡鬥,更曾經直面斐烈騎士。
  
  那場營救菲利普的遭遇戰,為了他們帶來的是一名騎士經歷了血與火磨礪後的蛻變。
  
  如果放在以前和昆西小隊對陣,即便是實力最強的盧克恐怕也要未戰先怯。可是,當與斐烈騎士交手之後,再面對這些同齡人,就連膽子最小的伊娃也不覺得緊張。
  
  和那些渾身散發著凜冽殺氣的斐烈二階勇敢騎士,甚至還有雪狼騎士團的三階公正騎士比起來,昆西這些人簡直就像是一群還穿著開襠褲的娃娃!
  
  “轟!”布魯諾和盧克閃電般撞在一起,互擊一拳。
  
  布魯諾是武裝四星的實力,而盧克才武裝二星,雙方的力量差距超過兩千勁。
  
  不過,騎士的戰鬥可不是蠻力比拚。雖然鬥氣提供的力量決定著戰鬥力的強弱,可是,在具體的戰鬥中,對力量的運用卻更為重要。不同的戰技,不同的戰環使用方式以及步法和身法,都決定著交手一瞬間雙方攻擊或防禦的勝負。
  
  布魯諾這一拳用盡了全力,勢大力沉。如果硬挨上的話,盧克的戰環瞬間就會被擊潰。可盧克畢竟不是訓練場上的木偶。和斐烈騎士交手的經驗,讓他在對戰環的運用上,比布魯諾的領悟更深。
  
  這一拳互擊,布魯諾彙集與拳頭頂端的戰環形成了一個凝練的光球,盧克卻將戰環聚整合了一道光刺!
  
  一聲巨響,當盧克在布魯諾的全力一擊下飛退七八米時,布魯諾一聲悶哼。
  
  人群中,有不少實力出眾的騎士都不禁詫異地互視一眼。
  
  在普通平民和一些低年級學員的眼中,或許是一拳擊飛了盧克的布魯諾占了上風,可是,對他們這些明眼人來說。這一次交手,卻是布魯諾吃了暗虧。
  
  騎士的攻擊力,全在戰環上。
  
  戰環是騎士體內的鬥氣修煉到了一定的程度之後,溝通天氣地魄而產生的一種類能量的鬥氣實質化光環。
  
  這種光環,可不只是好看。
  
  如果把身體內的鬥氣,比喻成火藥的話,那麼,戰環就是點燃火藥的烈火。
  
  如果沒有火。火藥再多,也是封在火藥桶裡的廢物。而一旦通過戰環激發除來,力量就會瞬間膨脹。因此,騎士的實力高低,全在於戰環的強弱和運用。
  
  大陸上。有各種各樣或高或低,或強或弱的鬥氣修煉功法和武技。不過,所有的功法和武技,有一點是相同的,那就是教導人類如何壯大和運用戰環。
  
  布魯諾是武裝四星騎士,鬥氣激發之後,戰環能在瞬間達到超過五千勁的力量,這還不算其修煉的家族秘傳武技對戰環之力的加成。如果沒有計算錯誤的話。剛才這一拳,至少有近七千勁的爆發力。
  
  而盧克只是一個普通的平民學員。不但自身等級才武裝二星,而且其戰技,也是學院中傳授的普通戰技。雖然比起學院外的人要好,但在力量加成上,絶對不如布魯諾。
  
  兩項對比的話,那一拳之間的差距,至少有三千勁。這也是為什麼盧克被一拳擊退七八米的原因。
  
  可在戰環的運用上。盧克卻占了上風,那瞬間凝練戰環,形成一個類似尖刺的突起,使得他所有的力量,都集中在了那一點上。當他和布魯諾兩拳相碰的時候,匯聚於一點的力量,瞬間突破了布魯諾的戰環。讓布魯諾吃虧不小。
  
  這正是大家為之驚訝的地方。雖然盧克的戰環凝練的尖刺並不完美。可是,一個武裝二星實力的學員能夠採取這種戰鬥方式,並把戰環控制到這種程度,足以證明他的戰鬥經驗遠比布魯諾更豐富。
  
  被盧克陰了一把,布魯諾只覺得整支右手都痛麻木了。可就在這時候。一旁同時出手的朱莉,已經凌空一腳踢在了他的後背上,將他踢得向前一個踉蹌。
  
  “婊子……”布魯諾只氣的眼睛發花,剛穩住身形,想要給朱莉好看,倒飛而出的盧克又一個凌空倒翻,落地後在雙腿一蹬,以比之前更快的速度電射而來,揮手就是一拳。
  
  布魯諾手忙腳亂疲於應付,旁邊的另外一個武裝四星學員也好不了多少。兩個人在妮可等四人疾風驟雨般的攻擊下,一時間竟只有招架之功,而無還手之力,狼狽不堪。
  
  這一幕,讓周圍的人們全都有些發懵。
  
  說起來慢,可實際上從雙方交手到現在,不過才短短幾秒鐘時間。就在這一系列眼花繚亂的打鬥中,人們驚訝的發現,原本應該一下就壓倒對方的昆西小隊反倒落了下風。
  
  尤其是沖在最全面的昆西,布魯諾和另外一個學員,衝上去的時候氣勢洶洶,一交手,卻一個被打飛,兩個疲於招架。這巨大的反差讓不少和他們交好的學員都為之臉紅。
  
  不過,妮可小隊雖然讓人刮目相看,可是,他們全靠二打一的配合。而在昆西小隊的後面,兩個武裝三星實力的騎士學員和兩個魔法學員,還沒出手。
  
  騎士學員只是起護衛後方的作用,兩個魔法學員的力量,卻足以改變整個戰局。
  
  這時候,早在第一時間就已經拿出了魔法杖的兩名魔法學員,已經做好了施法的準備。
  
  一名魔法學員準備釋放的是三級的火圈術,而另一個魔法學員,準備釋放的則是一個木系的藤蔓捆綁。
  
  在學院中,他們顯然不能使用大規模的殺傷性魔法,因此,這種用於輔助騎士戰鬥的法術,就是最適合的戰鬥方式。一旦被他們釋放出來,妮可小隊所有人都將陷入被動挨打的境地。
  
  所有人都在靜靜的等待著。
  
  衝下中央大樓的院長古斯塔斯和一干學院高層們,高呼住手的副院長迪亞拉和老托尼等一干貴族們,還有昆西,布魯諾的家人們,都神色各異的等待最後塵埃落定。
  
  古斯塔斯等人是驚訝於妮可小隊的默契配合和出手間顯露出來的沉穩從容。而迪亞拉以及昆西和布魯諾的家人,則是在等待昆西等人能反敗為勝。
  
  畢竟,這個時候若是他們出面制止的話,昆西小隊這個面子,可就丟定了。
  
  兩名魔法學員已經接近完成元素陣,他們雙手飛快結出的手印,輔助這魔力,將自然元素排列到陣中。
  
  雖然在場的人們都看不見那無形的元素陣,但大家能感覺到炙熱的火元素和靈動的風元素,正在飛快的聚集。這種感覺,讓許多從來都沒有見過魔法的平民們,一陣驚嘆。
  
  在他們看來,眼前的這兩個魔法學員,神秘而又強大。他們操控著一種恐怖的力量。在這種力量的面前,任何人都會由衷地感覺到自己的渺小和脆弱。
  
  幾名魔法導師也面露讚許。
  
  他們的感知力,讓他們更清楚自己的學生控制的魔法的完成度。
  
  雖然三級魔法需要的魔力值不過一兩百法碼,就是一階的覺醒法士也能完成。可是,魔力多少是一回事,釋放的速度,佈置元素陣的技巧是否嫻熟又是另外一回事。
  
  從這兩個學生施法的速度來看,他們已經對這兩種三級魔法產生了一種近乎於條件反射的本能,技巧極其嫻熟!
  
  一年級的魔法學員能夠達到這樣的水準,足以讓任何一名導師為之驕傲。
  
  短短幾秒鐘的等待過後,魔法元素陣,終於成型了。兩個魔法學員的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元素陣已經完成,身前還有兩名武裝三星實力的同伴護衛,在他們看來,這一仗,無論如何也贏定了!
  
  可是,就在他們即將以魔力激發元素陣,釋放魔法的時候,忽然,十幾隻白尾羽箭,如同陽光下浮現的幽靈一般,出現在他們面前。
  
  嗖嗖嗖嗖嗖嗖嗖嗖……
  
  當這尖鋭的破空呼嘯聲,在他們的耳畔響起,當兩名騎士和兩名魔法師,同時感受到那箭矢掠過耳際,面頰和手臂時,割開皮膚的疼痛和血口流淌下的溫熱鮮血時,他們如同被人定住了一般,呆立原地。
  
  世界,一片死寂。
  
  在他們面前十步之外,羅伊張弓搭箭,冷冷地看著他們。雪亮的箭頭,如同死神的鐮刀,放在了他們的脖子上。
  
  “誰敢動,試試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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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八章 小西瓜,點點頭

  十步,是一個很近的距離。

  而十步外的一名箭術超凡的射手,對於身體羸弱動作遲緩的魔法師來說,絶對是一個致命的威脅!

  兩名魔法學員呆立原地,額頭上冒出了一顆顆冷汗。

  對方的箭術,已經完全超過了他們的想像。那十二支箭,箭如連珠,幾乎是在一秒內同時射出來的。等他們發現的時候,箭已經割破他們的面頰,帶走了一串串血珠!

  此刻,黑髮少年穩若磐石的手,冷漠的眼睛,還有自己臉上血痕傳來的疼痛,都無時無刻不在提醒他們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們相信,只要自己稍有輕舉妄動,下一秒,這面無表情的瘋子就會毫不猶豫地把箭送進自己的咽喉,把自己最後吟唱的音符,化作嘴角的一律血沫。

  他身上散發的那種殺氣,不是裝樣子能夠裝出來的。他冰冷中帶著憤怒的眼睛,他穩定得連一絲也不晃動的手,無一不在告訴他們,他殺過人,甚至還可能不止一個。

  沒有人願意拿自己的生命冒險。他們和昆西,布魯諾的關係,不過是為了試練組合在一起的同伴罷了,交情還沒有到為對方拿自己的命去賭的地步。

  況且,就這麼一瞬間的耽擱,他們佈置的元素陣已經開始消散。他們對魔力的控制水平無法長時間維持元素的穩定,而元素陣,只需要一點錯亂就無法激發。

  兩名魔法學員頽然放下了自己的魔杖。他們的妥協,宣告了昆西小隊的失敗。

  人群一片嘩然。

  “轟!”當布魯諾在盧克和朱莉聯手夾擊下,再度被狠狠揍了一拳,灰頭土臉踉蹌後退時候,幾個聲音同時響起!

  “住手!”

  ……

  ……

  聽到這些聲音,羅伊嘴角勾起一絲冷笑,雙手一翻,將弓箭收了回去。扭頭向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從衝突一開始,他就知道許多人在旁邊看著。他們精確地選擇這個時候出現,顯然是在維護昆西小隊。不然。他們早就應該站出來制止這場鬧劇了。

  羅伊的目光掃過人群,忽然在一個人的臉上定住了。

  卡梅尼!

  這位曾經直接判了他騎士之路死刑的大光明騎士,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了旁邊,正靜靜地注視著他。

  兩人目光相對,羅伊飛快地扭開頭。

  他不知道卡梅尼怎麼想,但他不在乎。哪怕今天失去進學院的資格,他也不能任自己的朋友被人欺負。既然已經幹了,那就幹到底。做過的事情,他絶不後悔!

  不就是一幫貴族嗎?

  老爺一樣會仗勢欺人!

  不過。剛剛移開目光,羅伊又在人群中看見了幾雙熟悉的眼睛。除了麥芽兒,肯老爹。漢斯之外,還有今天也來參加入學考試的凌霜和凌雪姐妹倆。

  兩姐妹顯然沒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他,更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事情。都是一臉的緊張。

  而更讓羅伊心頭一跳的是,他竟然在幾名學員中間,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安妮,波拉貝爾男爵的女兒!

  “她怎麼也在這裡……”羅伊迎著安妮的眼睛,微微張大了嘴。

  當他看見安妮的時候。安妮似乎已經看了他很長時間,但眼神一直有些猶豫,似乎想認,又怕認錯。此刻一看見他的目光。她頓時驚喜地摀住了嘴。

  人群分開,怒不可遏的迪亞拉和老托尼等面色沉重的擁躉元老們當先出現。而另外兩個方向,古斯塔斯。學院教導們,以及昆西和布魯諾的家人也紛紛走了進來。

  “布魯諾。你怎麼樣,傷著哪裡沒有?”

  一個身材微胖的貴婦人衝進人群,一邊心疼地扶著布魯諾查看他的身體,一邊用手指著羅伊和妮可等人大聲呵斥,那尖鋭的聲音,就像一隻憤怒的母雞。

  “放肆,太放肆了!一群平民竟然敢向毆打貴族,這是犯罪!衛兵,把他們都抓起來!”

  面色鐵青的布魯諾一下子甩開了自己的母親。原本在眾目睽睽之下輸給一支垃圾小隊就已經夠丟臉了,她的話更讓他難堪到了極點。

  “閉嘴!”布魯諾的父親華爾特走出來,低聲呵斥道。

  女人頓時閉上了嘴,臉頰一陣抽搐,看向羅伊等人的目光充滿了憤恨和怨毒。

  “迪亞拉先生,”華爾特走到布魯諾身旁,掃了一眼妮可等人,緩緩轉身面對迪亞拉。

  “我想知道,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學院中會允許這樣的暴徒存在。”

  華爾特身形高瘦,氣質優雅出眾。典型的貴族作派。他說話的聲音中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不過,仔細觀察的話,人們就能從他額頭凸起的青筋,發現他的羞惱。

  “這裡是高貴的騎士訓練營,不是暴徒集中營。”華爾特的聲音愈發冷冽,“他們的所作所為,簡直讓訓練營蒙羞!”

  華爾特是第一訓練營的資助者,和迪亞拉的私交不錯,因此,在學院中頗有些地位。他做夢也沒想到,在入學日這樣隆重的場合裡,自己的兒子竟然被一群賤民打了個灰頭土臉。

  如果他不立刻把這些賤民趕出學院的話,別說未來布魯諾在學院的貴族學員裡抬不起頭來,就是整個家族,也會成貴族圈裡的笑柄,因此,一出口就把罪名直接扣在了妮可小隊的頭上。

  他的話,立刻引起了其他人的附和。

  昆西的爺爺,一個身材矮胖的老伯爵,也走了出來,冷聲道:“這是我所見過的最令人髮指的惡行,這些平民不但公然襲擊貴族,而且是在入學日這樣重大的場合下,昆西他們已經極力克制,可對方依然趁機大打出手,對這樣的人,絶不能饒恕!”

  聽到昆西爺爺老瓊斯的話,一些目睹了整個事情經過的人們都面面相覷。

  很明顯。惹事的人正是昆西和布魯斯。

  不過,沒有人站出來反駁他。畢竟,這些高高在上的貴族。不是平民百姓能夠招惹的。

  在眾人的目光中,迪亞拉嚴肅地點了點頭。

  “華爾特伯爵,請稍安勿躁,這件事我一定會秉公處理,絶不讓害群之馬敗壞第一訓練營的名聲!”

  說著,他轉過身,目光陰沉地掃過妮可等人,冷冷地道:“你們還有什麼好說的?”

  “迪亞拉先生,是他們先羞辱茱莉。並且向埃裡克動手的。”作為小隊的隊長,妮可當即挺身而出。

  她雖然不是貴族出身,但在小隊中。她的地位卻比其他人高得多。而她的父親是慕尼城一個還算有名的商會的主席,同樣也是第一訓練營的資助者。

  “哦?”迪亞拉面無表情地扭過頭,看向昆西。“她說的是真的嗎?”

  “她撒謊!”昆西毫不遲疑地道,“我們因為他們的試練成績有作弊嫌疑,和他們有言語衝突,可沒想到,被我們揭穿之後。他們惱羞成怒的動起手來。我們只是被迫自衛!”

  “你胡說!”

  聽到昆西的話,妮可小隊的眾人頓時憤怒地叫道。

  “住口!”迪亞拉威嚴地打斷了他們的聲音,把目光投向了一旁的華爾特和老瓊斯。

  “迪亞拉先生,你應該相信一個貴族的話。”華爾特自然明白迪亞拉把目光投過來是什麼意思。他淡淡地道,“況且,無論誰先動手。都不是平民襲擊貴族的理由。”

  “我相信我孫子的人品,他是從小受貴族教育的上等人。也是瓊斯家族的繼承人,”老瓊斯道,“他不會撒謊。”

  “當然。”迪亞拉點了點頭,“昆西和布魯諾都是s大隊的學員,天賦出眾,品行素來也讓人稱讚。我個人是完全信任他們的。事情的是非曲直,顯然很容易分辨。”

  說著,他的目光掃過妮可等人,道:“今天是入學日,無論你們有什麼樣的理由,動手打架都是一個巨大的錯誤。你們的所作所為讓學院蒙羞。因此,我宣佈……”

  一片寂靜中,迪亞拉居高臨下地看著妮可等人,面無表情地道:“你們所有人,被開除出學院。這一命令,即時生效……”他沖衛兵示意,“把他們趕出去!”

  人群轟的一聲騷動起來。妮可等人的臉色,更是在瞬間變得煞白。

  在訓練營中,學員之間發生衝突打架本就是常事。平日裡有衝突,進幻界約戰或在比武場比試,賭錢賭裝備賭幻塔分,幾乎是每天都會發生的事情。

  加之這次是昆西等人挑釁動手在先,欺人太甚,他們又都年輕氣盛血氣方剛,所以才動手打了起來。

  原本他們也做好了受罰的準備。可沒想到,迪亞拉竟然不分青紅皂白,直接宣佈將他們驅逐出訓練營!這對平民出身的他們來說,完全是滅頂之災!

  就在全副武裝的衛兵們大步穿過人群,衝向妮可等人的時候,一直沒有吭聲的古斯塔斯皺了皺眉頭,上前一步正要說話,忽然,幾個漢子穿出人群,擋在了妮可小隊的面前。

  這忽如其來的一幕,讓人群一陣騷動。

  雖然這幾個人都穿著一身便裝,可是,他們那精悍的身軀,冷峻的面容,以及隱約可以感受到的鬥氣氣場,立刻就大家意識到,這些人的身份並不簡單。

  尤其是上前的護衛們,更是警惕的停下了腳步。他們的職業,讓他們比普通人更能判斷對手的強弱。

  在這些人的身上,他們感受到的是一種如同雪亮刀鋒般的氣息,一種他們在這個訓練營中曾經見過無數次的,屬於那些生活在刀光劍影中的軍人的氣息!

  “你們是……”

  看見這些人,迪亞拉的眼睛一下子眯了起來。以他的目光,當然能看出對方的厲害。不過,他有些想不明白,這些人和一幫平民學員究竟有什麼關係。

  迪亞拉的話,被幾名彪悍男子直接無視了。

  他們抱著膀子站在妮可等人的身前,冷眼看著迪亞拉,似乎連一句話都懶得說。

  這一下,迪亞拉的臉色有些掛不住了。

  “請你們讓開,這是第一訓練營的內部事務。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無論你們是誰,這裡都不是你們撒野的地方。”

  “你是這裡的院長嗎?”一個聲音從旁邊傳來。迪亞拉扭頭看去,正看見羅伊正好奇地看著他。

  一看見這黑髮小子。迪亞拉頓時火冒三丈,用手一指,對護衛道:“把他給我趕出去!”

  一名護衛正要上前,卻見那幾個彪悍男子中的一個,橫著移了一步,又把羅伊給一道給擋在了身後。

  這個動作,跟迪亞拉做對的意思簡直再明顯不過了,完全就是面對面的挑釁!

  “你們……”

  迪亞拉只氣的手腳冰涼。雖然這裡只是在第一訓練營中排名靠後的一個小小分院,可是這麼多年來。他還從來都沒有遇見過敢這樣完全不把他放在眼裡的傢伙。

  “你是院長?”擋在護衛前面的幾個男子中,一個顯然是领頭的高大男子上下打量了迪亞拉幾眼,忽然開口。問出了一個和黑髮男孩相同的問題。

  一直因為對方不開口而摸不著底細的迪亞拉,幾乎是下意識地傲然一抬下巴,冷冷地道:“我是副院長迪亞拉!”

  他的話音剛落。羅伊就嗤笑一聲,撇了撇嘴,“我還以為是院長呢,活蹦亂跳的,原來是個副的。”

  這一句話。頓時引發了人群的一片騷動和哄笑。

  第一訓練營的平民擁躉最多,從內心深處來說,大家對妮可小隊多少有一點同情。尤其是那些目睹了整個事情經過的平民,更是覺得迪亞拉的處罰太不公平。

  此刻聽到這句話。只覺得這黑髮小子相貌憨厚,口舌卻刁毒。一時忍俊不禁,笑出聲來。

  哄笑聲中。迪亞拉麵色鐵青,一旁的貴族學員以及華爾特。老瓊斯等貴族,則紛紛怒斥。

  “放肆!”

  “衛兵,把他趕出去!”

  “你是個什麼東西,居然敢對迪亞拉先生這樣說話。”

  “就你這樣的人,還想考入學院,做夢!”

  喧囂聲中,迪亞拉深吸一口氣,冷笑道:“的確,我只是一個副院長,不過我的權力已經足以宣佈,你不受第一訓練營的歡迎。這輩子,你都別想踏進這個學院大門一步!”

  說著,他指著羅伊身上彆著的考生號碼,對負責考試的事務學士道:“把他的考牌收回來。”

  迪亞拉的話,讓在場的人們都不禁為羅伊感到惋惜。進入學院,不知道是多人年輕人的夢想。而這個黑髮少年,卻因為一時的衝動,斷送了自己的前程。

  人群中,肯老爹和漢斯難過的低下了頭。小蘭姐和一幫姐妹們,則淚花在眼眶裡打轉。凌霜凌雪兩姐妹相對黯然,安妮則緊緊咬住嘴唇,眉頭緊皺。

  就連院長古斯塔斯,也在心底嘆了一口氣。在他看來,迪亞拉的做法,的確有些偏激。

  不過,對方畢竟是副院長,在這樣的場合下,在旁邊還有第二和第三訓練營的人看熱鬧的情況下,自己實在不方便表態。更何況,這黑髮小子還沒進學院,就已經把所有的貴族學員都得罪了個遍。即便考進來,日子恐怕也不怎麼好過。

  眼看事務學士走到羅伊身邊,最後把徵詢的目光投向自己,古斯塔斯嘆了一口氣,就要點頭。可就在這時候,他忽然看見小西瓜躲在旁邊,衝自己又是點頭,又是努嘴。

  看看唐小笨急的直跳腳,拚命點頭的模樣,再看見他努嘴的對象,一道靈光如同閃電般,劈中了古斯塔斯的頭頂。

  這位身材矮胖的院長大人,頓時一個機靈,渾身的肥肉都跳了起來。一聲大叫。

  “不行!”

  整個學院,頓時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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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九章 蒼穹賢者
  
  整個學院,在這一刻鴉雀無聲。
  
  不光迪亞拉,華爾特和老瓊斯一干人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就連學員和教導們也個個神色古怪。看向古斯塔斯的眼神,就像看見了一個吃錯了藥的老瘋子。
  
  “院長又喝酒了?”
  
  “沒有啊。”
  
  “那這老傢伙發什麼瘋,他這不是擺明不給迪亞拉副院長面子嗎?”
  
  學員和教導們交頭接耳,竊竊私語。大家怎麼也不敢相信,為了一個普普通通的考生,古斯塔斯竟然會當面給迪亞拉和華爾特等人如此大的難堪。
  
  就剛才他吼的那一聲,已經讓迪亞拉等人的臉色完全變了。這簡直……簡直就是活生生的打臉啊。
  
  學員們在議論,擁躉們也沒閒著。所有人的目光都在古斯塔斯和羅伊的臉上掃來掃去。一些心思靈動的當下就在猜測羅伊和古斯塔斯私底下是不是有什麼關係。
  
  越想,大家就越覺得其中有隱秘。不然,那黑頭髮的小子憑什麼就這麼橫。在入學考試這麼重大的日子,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就敢一腳踹在布魯諾的肚子上?
  
  而且更重要的是,你看看,他踹得那叫一個乾淨俐落。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把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的院史拿出來翻翻,把數十年來最混蛋的小子擰出來數數,敢幹這種事情的恐怕就這麼一個!要說他沒點倚仗,誰信啊?!
  
  “院長,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迪亞拉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他的聲音低沉。語氣平穩,可其中壓抑的憤怒,卻毫不掩飾。
  
  迪亞拉雖然只是副院長,可全校師生都知道,論權力論地位論背景,迪亞拉一點也不比古斯塔斯低。可以說,三年前從總營直接空降來的他,乾脆就是來接古斯塔斯的班的!
  
  古斯塔斯在慕尼城分院。已經快二十年了。
  
  老頭魔法造詣不錯,在競爭和管理上卻是個糊塗蛋。這些年來,他犯下的最大的錯誤,就是把訓練營的錄取標準,向平民放開。降低了平民加入的門檻。
  
  因為他的這一舉措,第一訓練營變成了平民訓練營。許多不屑於混跡於平民子弟中的貴族子弟,都轉而報考其他兩大訓練營。
  
  貴族子弟實力原本就普遍高於平民學員。貴族學員少,學員的平均實力就低,成績就差。而成績越差,願意報考第一訓練營的優秀學員就越少,成績就更差。
  
  這在古斯塔斯領導期間,已經成了學院的惡性循環。
  
  光是成績差。優秀學員流失也就不說了,更讓學院教導們鬱悶的是擁躉的流失。
  
  要說擁躉數量,這些年來,第一訓練營其實一直在增加。這都是因為老頭大量招收平民學員所帶來的。
  
  可平民擁躉再多,也只是一幫沒錢沒勢的窮鬼罷了。他們的存在,不但對學院沒有任何的幫助,反而他們的子弟,還要學院發放大量的助學金來資助。
  
  一千個平民。也比不了一個貴族對學院的作用!
  
  當其他兩大訓練營財大氣粗的添置各種器械的時候,第一訓練營就只能修修補補。當其他兩大訓練營聘請高階傭兵和騎士來傳授的時候,第一訓練營就只考這些教導們撐著。
  
  鎧甲,戰馬,幻界塔魔紋陣的補充魔核,試練,魔法研究。魔紋研究,丹藥材料和配方,那一樣不是學院實力提升的保證,又有哪一樣不需要大量金錢支撐?
  
  這些東西,光靠這些平民擁躉們熱情洋溢地吼上一嗓子就能從天上掉下來嗎?
  
  因此。總營和學院中的部分教導,早就對古斯塔斯不滿了。派迪亞拉來當副院長,就是為了能夠把慕尼城分院從這個懶惰糊塗而又濫好人的矮胖老頭手裡拯救出來。
  
  自從迪亞拉來了之後,古斯塔斯似乎也心知肚明,很乾脆地把學院中的事務都放手給了迪亞拉,自己每天要嗎躲在魔法塔裡做研究,要嗎出去弄錢。
  
  如果不是他魔法造詣精深,弄錢的手段也不錯,一心一意為學院當老黃牛,恐怕早就容不下他了。
  
  論權勢手腕,論管理嚴格,迪亞拉這位正統騎士大人,可比古斯塔斯強到天上去了。
  
  在他的管理下,整個學院從古斯塔斯時代的懶散輕鬆,迅速變得嚴肅起來。尤其是他一手制定並強硬推行的【實力為尊】考核制度,更讓學院大變。
  
  實力強的貴族學員們,獲得大量特權,平民學員則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考核不過關或者犯到迪亞拉手上被趕出訓練營。
  
  再加上這兩年來,迪亞拉對平民考生入學的嚴格控制,貴族們倒願意把子弟送來了。去年加入學院的斯嘉麗郡主,夏厲和一些天賦出眾的貴族學員,就是最好的例子。
  
  雖然想要扭轉古斯塔斯造成的後果,不是一年兩年就能做到的事情。但有一點是肯定的,那就是迪亞拉在學院中的地位和威信,一點也不比古斯塔斯低。
  
  從某種程度上來說,迪亞拉才是學院的真正控制者。他不但在總營有深厚的背景,而且在學院中,也有一大幫的追隨者。學院高層中,有超過一半的人,都支持他。
  
  原本不出意外的話,古斯塔斯和迪亞拉,就會在這種心照不宣中慢慢完成學院領導權的交接。不爭,不搶,不紅臉。
  
  可誰也沒想到,在這個入學日上,古斯塔斯卻為了一個犯事的考生,直接否定了迪亞拉的決定。
  
  這簡直難以置信!
  
  聽到迪亞拉的問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古斯塔斯的臉上。他們想聽聽,這個如同被踩著了尾巴的肥貓一般跳起來,臉頰上的肉都在抖動的院長大人會說什麼。
  
  在大家的目光中,古斯塔斯撓了撓腦袋。當時著急叫起來,是因為小西瓜拚命點頭,一時來不及細想。可等到話音出口,他發現有一件事自己好像弄錯了。
  
  眼前的這個黑髮小子,是一個騎士考生啊!
  
  別說他從頭到尾連一點魔法都沒有使用。就是此刻用感知把他渾身都摸個遍,也愣找不到一丁點魔力波動!
  
  “小西瓜騙我?”這個念頭讓古斯塔斯差點就準備衝上樓去拿他那把珍藏版的西瓜刀。
  
  不過很快,看見小西瓜衝自己豎起大拇指的他就把這個想法否定了。他知道,小西瓜雖然有時候有些不著調,可是,在這樣的事情上,他絶對不會騙自己。
  
  仔細回想關於那個魔法師的傳言,古斯塔斯心頭雖有疑慮,但看向羅伊的目光也越來越有興趣。
  
  黑頭髮,這一點是和傳言吻合的。
  
  這麼年輕,出手就這麼沉穩,顯然是在戰場上歷練過。這一點也可以算吻合。
  
  妮可小隊的試練報告中,也有這麼一個黑頭髮小子,在幫忙擊殺了超五階魔獸之後,和他們在美丁城分開。而算算時間,美丁城之戰,正是那之後不久的事情。
  
  還有……古斯塔斯的目光落在了羅伊的膝甲上。
  
  對一名魔法師來說,這才是最有說服力的證據。
  
  剛才羅伊凌空變向的一幕,老頭可是看在眼裡。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那是膝甲上的魔紋起的作用。可是,從事魔法研究這麼多年來,他瞭解的魔紋成千上萬,卻找不到任何一種已知的魔紋能夠和羅伊膝甲上的魔紋對應起來。
  
  而且,普通人使用魔紋,都需要啟動魔核,使之提供能量,只有魔法師,才能在瞬間,在不接觸魔紋的情況下,利用魔力激發魔紋。
  
  這麼一來……
  
  要賭就賭個大的!古斯塔斯心下一橫,大義凌然道:“我說不行就是不能趕人走,還有個什麼意思?怎麼能為了這麼一點小事否定一個大好青年的前途呢?”
  
  “小事?”迪亞拉臉都青了,他做夢也沒想到,古斯塔斯竟然把這些平民學員在入學日大打出手的行徑,以及那個黑髮小子對自己的嘲諷,輕描淡寫的解釋為小事。
  
  “當然是小事!”古斯塔斯理所當然地道:“一幫毛頭小子,有衝突不打架難道還吐口水啊?”
  
  說著,他一邊打量著羅伊,一邊無所謂地擺擺手,對迪亞拉道:“你這麼大年齡了,不會跟一群小孩子計較吧?”
  
  聽到古斯塔斯的話,周圍的人們目瞪口呆,而迪亞拉則差點一口血吐出來。
  
  這叫什麼話。老頭這不是明擺擠兌人嗎?
  
  在華爾特和老瓊斯的注視下,迪亞拉麵色鐵青:“如果我堅持我的決定呢?”
  
  這句話,近乎於直接挑戰了。
  
  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中,古斯塔斯緩緩挺直了身軀,半眯的眼睛睜開,短胖的手指一指自己的肉鼻頭,淡淡地道:“我是院長!”
  
  話只要四個字,意思卻很明白。
  
  老子才是院長,你個狗屎還是個副的!想反駁我的決定,等你當了院長再說!
  
  轟……一陣無形的衝擊波,隨著人群向四周擴散。
  
  人們呆呆地看著古斯塔斯,彷彿不認識這個人一般。尤其是一些學員和一些新來的教導,從來沒想一向懶惰迷糊而毫無氣質的院長大人,竟有如此強勢的一面。
  
  而那些熟悉古斯塔斯的人更是猛然驚醒。他們這個時候才想起,這位和氣的院長大人,無論他外表多麼和善,性格多麼懶惰迷糊,他都是一位威嚴不容冒犯的強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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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章 我確定

  當看見古斯塔斯的眼睛時,迪亞拉知道,自己今天已經不成能改變局面了。
  
  和古斯塔斯相處了幾年時間,他比誰都瞭解這個老傢伙的實力,也比誰都明白,一旦老頭被逼急了眼,會有何等蠻橫,何等不講理。即便是他,也不克不及正面硬撼!
  
  良久,迪亞拉點了頷首,後退一步,很乾脆地閉上了嘴。他的這一姿態讓在場的人們面面相覷,心下震動。
  
  這位騎士大人也是個厲害人物。拿得起放得下。再大的火氣,哪怕是這種騎虎難下的局面,也是說退就退,乾脆果隔離不糾纏,這份城府可深到了極處。
  
  不過,迪亞拉不肯意自己和古斯塔斯直接衝突,其實不代表他就此干休。在後退的時候,他若有若無地瞟了華爾特和老瓊斯一眼。
  
  看見迪亞拉的眼神,華爾特和老瓊斯低聲商量了幾句,站了出來。
  
  作為盧利安的知名貴族,領主,布魯諾和昆西的尊長,又是學院的資助者,他們可沒那麼多忌諱,一開口就毫不客氣地道:“古斯塔斯院長,我們不合意您的決定。”
  
  一石激起千層浪,人群再度騷動起來。
  
  一次衝突,竟然引發了這麼多的事端,不但迪亞拉和古斯塔斯公然內訌,還呈現了幾名不明身份的男子護著妮可小隊,現在,學院的資助者也直接和古斯塔斯對上了。
  
  所有人心裡都有些擔憂,不知道事情最終會演釀成什麼模樣。大家都是第一訓練營的擁躉,這樣的事情,委實不肯意看見。卻是第二訓練營的博比和第三訓練營的卡斯兩人,冷眼旁觀,臉上的笑容難免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
  
  ………
  
  ………
  
  “安妮,你怎麼了?”一名身穿魔法袍的女孩看著緊咬著嘴唇的安妮,有些好奇地道。
  
  她順著安妮的目光扭頭看了看衝突人群中的黑髮男孩。困惑地問:“你認識他?”
  
  安妮下意識地址了頷首,隨即又飛快地搖了搖頭。
  
  自打一年前,安妮從波拉貝爾逃出來之後。她和母親,哥哥三人,就帶著一同逃出來的僕人在慕尼城中定了居。
  
  對安妮來說,一年前的一切,就是一場惡夢。
  
  爭先者家族在波拉貝爾數十年的經營,毀於一旦,父親布萊恩男爵,也在戰鬥中身亡。原本平靜的生活,在一夜間。就已經成了記憶中滿是血火的碎片。
  
  而來到慕尼城,他們的日子其實並不好過。
  
  在滿城的貴族中,他們只不過是小小的男爵家族。失去了世襲領地之後,家裡已經沒有了經濟來源。全靠逃亡時母親帶的一些財富過活。
  
  現在,全家就住在阿道夫大公給的一所位於香檳大街的房子裡。大部分僕人都遣散了。除忠心耿耿的管家,嬤嬤和馬伕之外,家裡再沒有另外任何下人。
  
  而當初波拉貝爾城堡讓人引以為傲的七八名騎士,更是死的死,走的走。只剩下了一位名叫趙勛的騎士。還護衛著故去的波拉貝爾男爵的紋章和家人。
  
  從那之後,安妮成熟了許多。
  
  哥哥萊斯在第五軍團來慕尼城的時候,咬牙進了軍隊,而則她為了幫忙萊斯。背著母親男爵夫人,脫去了小姐的服飾,跟隨趙勛開始了騎士修煉。
  
  因為早在波拉貝爾的時候。安妮就有一定的鬥氣修煉基礎,加之天賦不錯。又吃得苦,因此,一年半之後,她已經突破了一階,有了考入學院的資格。
  
  身旁的同伴,是她在慕尼城貴族圈中最好的朋友詹妮。因為詹妮是第一訓練營的魔法學員,所以,在決定協助哥哥重新恢復家族榮耀之後,安妮決定背著母親來報考第一訓練營。
  
  雖然還沒有進學院,不過,在慕尼城的貴族圈交際中,安妮早就認識了包含昆西在內的大部分學院中的貴族學員。和這些人連結良好的關係對一個破落的男爵家族來說,實在太重要了。尤其是她的哥哥萊斯,更是成天都在貴族圈裡廝混。
  
  可她沒想到的是,在這裡,竟然遇見了羅伊。更沒有想到,他竟然和昆西等人起了衝突。
  
  這一年多來,這個外表憨厚實則狡猾的小雜役,不知道幾多次在安妮的腦海中想起,也不知道幾多次被母親男爵夫人提起。甚至有好幾次,母親還在訓斥萊斯的時候,用羅伊來比較。
  
  是羅伊救了波拉貝爾的居民。在波拉貝爾人的心目中,他比男爵家的這些曾經的領主地位更高。
  
  萊斯每次聽到這樣的話,都是一臉鐵青。而安妮則覺得理所固然。
  
  如果說,那一夜中,只要一個身影能讓少女的心記住的話,那就是這個曾經在波拉貝爾人的歡呼聲中,跪在艾蕾希婭公主面前,說出“你的意願,我的長劍”的少年。
  
  那一刻,安妮何等希望他是自己的守護騎士!
  
  可是,她現在卻不克不及認他。除因為身在貴族圈中,必須要站在貴族朋友的立場之外,更因為安妮知道,那些想要羅伊命的傢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現在,她只能遠遠看著羅伊,看著幾名貴族陸續走出來向古斯塔斯施加壓力,攥緊了手心,為羅伊捏一把汗。
  
  ………
  
  ………
  
  “對!”
  
  “我們不合意這個決定。”
  
  “這種人必須要走,絶對不克不及讓他進學院!還有那邊那幾個也要開除!簡直太跋扈狂了,敢公然襲擊貴族!”
  
  隨著華爾特和老瓊斯的話音一落,他們的家人隨從就鬧了起來,其中還包含一些平素相熟的貴族。
  
  昆西和布魯諾丟了這麼大的臉,這是他們無論如何也不克不及接受的。如果今天妥協了的話,那麼,不單昆西和布魯諾這個虧吃定了,日後想報復回來,也沒那麼簡單。
  
  究竟,只要妮可他們還在學院裡一天,他們就是學院中的人。任何人向他們展開任何形式的報復。都必須要顧及學院的態度。
  
  而那個黑髮平民小子也同樣如此。若是趕出去的話,隨便幾個侍衛就能要了他的命。可讓他進了訓練營,那就不一樣了。再對他脫手。就是直接對訓練營宣戰了。
  
  因此,在看見迪亞拉退讓之後,兩個家族迅速統一了意見。
  
  “這件事,我們下來再說好欠好?”古斯塔斯微笑著道。以他的身份,倒不是懼怕華爾特和老瓊斯,只不過,在旁邊還有博比和卡斯看熱鬧的情況下,他其實不肯意激化矛盾。
  
  “昆西和布魯諾的天賦和實力都不錯,這次試練的成績也很超卓。”古斯塔斯道:“我認為,他們應該獲得更大的榮譽和獎勵。”
  
  聽到這話,貴族們的聲音一下子就小了下來。
  
  大家面面相覷。都把目光集中在了華爾特和老瓊斯的臉上。究竟結果,古斯塔斯這樣的措置,也算是給足了他們面子。如果趁此機會下台。也不算吃虧。
  
  更何況,未來的日子還長著呢,就算在學院裡拿那幫平民沒體例,等他們結業了,總歸有機會報復回來。難道他們還能一輩子躲在學院裡不出來?
  
  不過。華爾特和老瓊斯卻不這麼想。
  
  這兩位將家族臉面看得比天都大的貴族,只沉吟了一下,就迅速否決了古斯塔斯的提議。
  
  “院長大人,我們需要的是一個公正。而不是交易。”老奸巨猾的瓊斯淡淡地道:“原本我們今天,是帶著今年的資助款來的。聽說學院的魔紋研究室需要增添新的設備,馬場也需要幾匹好馬。所以,我們兩家準備了二十萬金路朗……”
  
  瓊斯的話音還沒落。就聽見人群陡然一陣倒吸氣的聲音。對在場這些以平民居多的擁躉們來說,一萬金路朗,已經是一筆難以想像的財富。更何況是整整二十萬!
  
  尤其是大家都知道,現在的學院雖然還是一個龐然大物,底蘊之深,遠瞧不上二十萬金路朗。可是,訓練營有訓練營的規矩,底蘊再深,也不克不及拿來換錢。
  
  而這二十萬金路朗,敵手頭緊張的古斯塔斯來說,簡直就是一筆救命的錢。
  
  一邊是二十萬金路朗,一邊是幾個平民學員,以古斯塔斯視財如命的性格,想要做出取捨,實在不需要什麼考慮。
  
  在眾人的驚嘆聲中,老瓊斯看了看在場人們,尤其是一干教導們的臉色,嘴角一勾,接著道:“固然,這筆錢和今天產生的事情沒有什麼關係,我說出來,只是想表白我們兩家對學院的支持,同時表白我們尋求一個公正的態度。”
  
  說著,他頓了頓,比及四周人群都恬靜下來的時候,才對古斯塔斯一字一頓地道:“不過,如果我們今天得不到這個公正,那麼,我們對第一訓練營將失去信心。”
  
  “昆西和布魯諾,都是s大隊的學員,實力排在學院前五十名以內,雖然稱不上特別出眾,可是,如果轉投其他學院的話,我想,還是有人樂意收下的。”
  
  轟,人群如同炸了鍋一般。
  
  在這喧囂聲中,老瓊斯看著臉色一變的古斯塔斯,緩緩道:“你說呢,院長大人?”
  
  到這一刻,已經沒有人懷疑最終的勝利者會是誰了。
  
  在勝負的天枰上,一邊是二十萬金路朗和兩名天賦出眾的貴族子弟,再加上他們的家族。而另一邊,則只是一群e大隊的垃圾平民學員和一個考生……
  
  就算是傻子,恐怕也知道該選那一邊。
  
  古斯塔斯看著老瓊斯,良久,開口道:“如果我拒絶改變主意,你們就會讓昆西和布魯諾退學?”
  
  老瓊斯點了頷首,語氣和緩:“古斯塔斯院長,我們相識多年,你知道,這其實不是針對你的威脅,而是尋求一個公正。”
  
  “如果其他的訓練營不接受你們呢?”古斯塔斯道:“這樣一來,你們不是害了……”
  
  他的話音未落,一個聲音就從旁邊響起。
  
  “第二訓練營願意接受!”
  
  人們霍然扭頭看去,正看見滿臉笑容的第二訓練營大教導博比。與此同時,第三訓練營的卡斯也唯恐天下穩定地舉起手,沖這邊道。
  
  “第三訓練營也歡迎!”
  
  除幸災樂禍之外,這兩位的話倒也出自真心。
  
  究竟結果,能夠排進前五十名的學員,又有這樣的家族支持,放到那裡都沒有拒絶的理由。他們原本就是靠貴族壓倒第一訓練營的,這樣的好事怎麼能錯過?
  
  就算最終昆西和布魯諾留在第一學院,至少他們也賣給老瓊斯和華爾特兩家一個人情。
  
  至於古斯塔斯……大家原本就是冤家,不打起來就不錯了。
  
  隨著博比和卡斯的話,四周完全恬靜了下來。老瓊斯和華爾特,嘴角勾起一絲滿意的笑容,看著古斯塔斯。而迪亞拉,則抱著膀子一副旁觀者的模樣。所有的人,都在期待古斯塔斯的決定。
  
  作為當事人之一,羅伊的目光,一直放在古斯塔斯的臉上。
  
  他不明白這個素未謀面的老頭為什麼這麼回護自己,但不成否認,他很感動。
  
  良久,古斯塔斯嘆了口氣,搖了搖頭。
  
  “那我只能說,”他抬起頭,看著老瓊斯等人,“祝昆西和布魯諾前程遠大了!”
  
  就像一顆巨大的石頭,從萬米高空直接砸進了水面。
  
  片刻的死寂之後,整個學院一片嘩然。
  
  “瘋了,瘋了!”
  
  不但老瓊斯,華爾特和迪亞拉等人不敢相信,就連學院的教導們,也覺得古斯塔斯一定是瘋了。
  
  片刻之後,華爾特一臉鐵青地上前一步:“古斯塔斯院長,你確定你說的話……”
  
  還沒等古斯塔斯答話,忽然間,一個聲音,從人群外傳來。
  
  “我確定!”
  
  眾人驟然扭頭,只見分隔的人群中,幾名騎士蜂擁著一個年輕人和幾名商人快步而來。
  
  “紅葉騎士團!”
  
  “快看!”
  
  “天啦,那是卡雷家族的繼承人,沒錯,是菲利普!”
  
  看著那說話的年輕人,人們震驚地發出一陣呼聲,而羅伊的臉上,則露出溫暖的微笑。
  
  紅葉騎士團,菲利普來了!
  
  不可是他,還有他身邊的燧石財團的福格斯,還有身上綉著仙人掌商團標記的商人,還有……
  
  羅伊看見走在菲利普身旁的那個人,忽然有些傻眼。
  
  這個人,他曾經在美丁城男爵府裡見過一面。那時的他,領著一群手捧武器鎧甲的侍從,極力勸說自己加入大公麾下。
  
  他就是阿道夫大公的心腹,近衛騎士統領。
  
  卡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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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一章 宣佈
  
  菲利普和卡恩的到來,就像一道龍捲風,瞬間席捲了整個學院,引發一陣轟動。
  
  學員們從各個地方奔向中央大樓操場。貴族們趕緊整理儀容,趨步上前。而擁躉們則一邊讓開通道,一邊指指點點議論紛紛。每一個人看向他們的目光都滿是驚喜和激動。
  
  誰也沒想到,在第一訓練營的入學日,紅葉卡雷家族的繼承人和阿道夫大公的近衛騎士統領,竟然聯袂而來。
  
  別說卡雷家這樣的帝國頂級貴族,就是卡恩,也是阿道夫大公的近衛統領,身份尊貴,平日裡難得一見的人物。他們的到來對今天這個入學日的意義特別不同凡響。
  
  三大訓練營都是同一天的入學日。
  
  他們哪裡都不去,偏偏來了第一訓練營……一想到這裡,再扭頭看看第二營的博比和第三營的卡斯已經變了的臉色,擁躉們就覺得臉面發光,與有榮焉。
  
  片刻之後,菲利普等人已經大步走進了人群。
  
  “早安,尊敬的古斯塔斯院長。”菲利普和卡恩向古斯塔斯行禮問候。
  
  “早安,菲利普勛爵,卡恩爵士。”古斯塔斯驚訝地看著一同到來的眾人。
  
  卡恩是阿道夫大公麾下的大將,自然熟悉,而菲利普這位卡雷家族的長孫,卻只聽說是帝都總營的學員,並沒有見過面。他不明白,今天這兩人為什麼一起來參加第一訓練營的入學日,而且在出現的第一時間,就旗幟鮮明地站在了自己一邊。
  
  在同古斯塔斯問好之後,菲利普毫不客氣地轉身面對已經臉色蒼白的瓊斯一干人,目光從昆西和布魯諾的臉上掃過:“就是你們要轉投其他訓練營?”
  
  “這……”昆西和布魯諾面色難堪,囁嚅著說不出話來,而老瓊斯和華爾特等人,則冷汗直冒。
  
  在盧利安。他們或許算得上一號人物,可是在菲利普這樣的頂級貴族,他們不過是一群鄉下土包子罷了!更讓他們心驚肉跳的是,卡恩就站在旁邊冷眼注視著他們。
  
  在盧利安貴族中,就是白痴也知道,卡恩在阿道夫大公眼中的地位之高,無人能及。身為大公治下領主,他們就是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卡恩叫板啊。
  
  “不用這啊那的。”菲利普一點沒準備給他們台階下,當即一擺手:“這樣的學員,第一訓練營不需要。既然你們要轉投其他訓練營,那就別在這裡愣著了。今天是入學日,正合適你們去考試。我也代表紅葉騎士團,祝你們前程遠大!”
  
  一聽到菲利普的話,一干貴族頓時面頰僵硬,嘴唇發白。
  
  什麼祝你們前程遠大,這樣冷漠的反話,簡直比當面厲聲訓斥更讓人心驚膽顫。
  
  他們之前之所以敢以退學要挾古斯塔斯。不過是因為迪亞拉的關係罷了。
  
  在他們看來,這兩年第一訓練營基本都是迪亞拉的掌控之下,而他們和迪亞拉的私交又不錯,因此,面對已經日薄西山的古斯塔斯,就沒了那麼多的顧忌。
  
  加之自持瞭解學院現狀。想用昆西,布魯諾和二十萬金路朗逼迫古斯塔斯改變注意,因此才說出那樣的話來。
  
  可他們做夢也沒想到,自己剛剛的話,竟然落到了菲利普的耳中,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就惹得這位帝國頂級貴族的繼承人火冒三丈。這對他們來說,這無異於飛來橫禍。
  
  貴族圈有貴族圈的規則。如果說之前他們的敵人是一群平民,所有貴族都會站在他們一邊的話,那麼。當菲利普出現的時候,這一切瞬間就會顛倒過來。
  
  一旦被菲利普點名斥責,盧利安中,還剩多少貴族樂意冒著得罪卡雷家族的危險和他們打交道,恐怕一個巴掌都數的出來!
  
  “菲利普大人。事情可能有些誤會。”眼見事情不妙,華爾特和老瓊斯驚惶之下,趕緊解釋。
  
  他們指著妮可等人道:“是這幾個學員在入學日出手打架鬧事。而且是當先襲擊貴族,我們這麼做。只是想要一個公道。絶對沒有對第一訓練營有任何不滿的意思。”
  
  “他們?”菲利普扭頭看了看妮可等人。沖已經激動得一臉通紅的幾位平民學員一一點頭示意,這才回過頭來。一臉輕蔑地對華爾特等人道,“你們知道他們是誰嗎?”
  
  一聽到這話,在場的所有人都有些發懵。大家面面相覷——這不就是幾個平民學員嗎,還能是誰?
  
  尤其是那些平素裡就認識瞭解妮可等人的教導和學員們,更是搜腸刮肚,努力回想這幾個人的家世。想了又想,也沒找出能和菲利普掛上關係的人。
  
  一邊是連盧利安的這些貴族都占不了邊的帝國頂級貴族,一邊是低賤如塵土般的貧民,雙方唯一的共同點,或許就是大家都是人罷了。
  
  “這個……”老瓊斯聞言一窒,瑟瑟的說不出話來,轉頭把目光投向了迪亞拉。
  
  不過,沒等他求得援軍,菲利普冰冷的聲音已經在他的耳邊響起。
  
  “不知道?我告訴你們,一個多月前,我率隊深入敵後,偵查敵情,擊殺斐烈帝國親王,返程途中遭遇斐烈帝國騎士追擊,在美丁城南差點全軍覆沒……”
  
  一片死寂中,菲利普用手一指妮可等人,大聲道:“就是他們,救了我!”
  
  轟,一片驚呼聲如同海嘯一般,從人群中飛掠而過。
  
  妮可,盧克,茱莉,蒙猛,埃里克和伊娃,站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已經是熱淚盈眶。
  
  呼聲旋起旋落,寂靜下來的操場裡,就只聽見菲利普一個人的聲音:“他們不但救了我,還救了紅葉騎士團裡的這些戰士,更救了我們從敵後帶回來的情報和整個盧利安!”
  
  菲利普踱步走到臉色煞白的老瓊斯等人面前,冷冷地道:“不然,你們以為我們怎麼知道斐烈帝國把兵力都集中在了西南方向?不然,你們以為美丁城之戰的勝利,是怎麼來的?”
  
  說道這裡,他猛地一轉身。用手一指妮可等人,大聲咆哮道:“告訴你們,全靠他們!”
  
  聽到他的話,所有的教導,學員,貴族資助者,擁躉元老們,都震驚地看著剛才差點就被趕走的妮可小隊的成員,而老瓊斯等人已經嘴唇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一個多月前。菲利普擊殺帝國親王的事蹟,早已經傳遍了整個聖索蘭帝國,人盡皆知。
  
  那是帝國在面對斐烈入侵以來,最振奮人心的消息,也是最輝煌的戰果之一。
  
  人們至今還記得當初這一消息傳來時的場面。
  
  可以說,整個帝國,都在為菲利普歡呼,每一條大街小巷,都在議論這位冉冉升起的帝國新星。因為這一功績,菲利普得到了皇室的大力嘉獎。紅葉卡雷家族的聲望,也再攀一步,風光一時無兩。
  
  可誰也不知道,在這無限風光的背後,竟然還有幾個第一訓練營平民學員的身影。
  
  人們呆呆地看著妮可等人。
  
  他們不但救了菲利普,還為盧利安的戰爭立下了如此大的功勞。這對他們個人,對第一訓練營來說,是何等的榮耀!
  
  這是放到任何一個訓練營,搶著要的寶貝啊。哪怕他們的天賦再低,身世在貧賤,他們也是盧利安的英雄!
  
  “天啦,妮可他們竟然救了菲利普!”一名學院教導失聲叫道。
  
  “難以置信!”一位擁躉元老,激動得眼睛發光。
  
  人群驚呼連連。擁躉們爭先恐後踮起腳尖,想要一睹幾個平民學員的風采。教導們臉泛紅光,激動不已。而那些認識妮可他們的學員們。則羡慕嫉妒,幾乎發狂。
  
  就連古斯塔斯和迪亞拉,都已經懵了。
  
  對於第一訓練營來說,還有什麼,是比這更讓人驚喜的嗎。光憑菲利普的這一番話。第一訓練營的聲望,就能在頃刻之間力壓其他兩大訓練營,攀至巔峰!
  
  什麼衝突。什麼打架,什麼丟臉。在妮可他們立下的功勞面前。連屁都算不上!
  
  “原本我準備過一會再來的,不過。聽到有人給我報告這裡的衝突之後,我不得不提前過來。”
  
  菲利普走到昆西和布魯諾面前,冷眼看著他們,一聲獰笑:“天賦不錯,身份尊貴?呸!”
  
  話音未落,他已經反手兩個耳光抽在了昆西和布魯諾的臉上,怒喝道:“就你們這樣的垃圾,也敢侮辱他們,衝他們動手?!放肆!!!”
  
  菲利普出手極重,這兩個耳光,直抽得昆西而布魯諾整個人都橫飛了出去。
  
  而看著他們挨打,別說老瓊斯和華爾特不敢動,就是布魯諾的母親,那位衝動的胖婦人,也臉上一陣顫抖,連吭都不敢吭一聲。
  
  帝國森嚴的等級制度,對平民嚴格,對貴族更加嚴格。在菲利普和卡恩的面前,若是他們現在敢有任何輕舉妄動,對他們的整個家族來說,都是一場滅頂之災!
  
  “二十萬金路朗,兩個貴族學員,就想把我卡雷家的恩人趕出去,”菲利普咬著牙,看著老瓊斯等人。目光掠過,落在迪亞拉臉上,一字一頓地道,“真是好大的手筆!”
  
  “咳。”迪亞拉一聲輕咳,站了出來。
  
  他原本就是帝都總營出來的人,論身份也算是菲利普的師長,加之帝國三大訓練營地位獨特崇高,頂級家族子弟多如牛毛,因此,對菲利普倒沒什麼畏懼。
  
  而讓他鬱悶的是,老瓊斯和華爾特這些盧利安的本地貴族,卻被菲利普和卡恩吃得死死的。哪怕他再怎麼慫恿,恐怕他們都不敢再說上哪怕半個字。
  
  在這樣的情況下,自己這時候如果再不站出來,恐怕事情就無法收拾了。
  
  在眾人的目光中,迪亞拉正要說話,古斯塔斯忽然一擺手:“你等會兒,讓菲利普說完。”
  
  迪亞拉只覺得一口氣憋在胸口,血氣上湧間,一張臉漲得通紅。
  
  旁邊有人,已經忍不住笑出聲來。古斯塔斯胖乎乎的一臉和氣,可沒想到也是個蔫壞,這一下對迪亞拉來說,比跟菲利普一樣直接抽耳光還來得氣人。
  
  菲利普也沒給迪亞拉麵子,直接無視了他,對古斯塔斯道:“古斯塔斯院長,今天我來,是代表卡雷家族表達對慕尼分院的謝意……”
  
  說著,他一揮手,一旁的隨從立刻給古斯塔斯遞上了一張清單。接過手頭的清單一看,古斯塔斯的眼睛一下就睜得溜圓,而站在他身旁的一些學院高層和教導們,也瞠目結舌。
  
  “紅葉騎士團卡雷家族,贈予帝國第一戰鬥者訓練營慕尼城分院兩百匹夏爾戰馬,兩百套四級鎧甲,兩百把四級騎士劍……”當菲利普侍從的報告聲響起的一瞬間,人群一片歡呼。
  
  作為第一訓練營的擁躉,在場的人們哪個不希望學院變得更強,哪個不希望學院的子弟能有更好的裝備,更強的實力?
  
  這些年來,第一訓練營日漸式微,大家都是看在眼力,急在心裡。只期盼訓練營有一天能打一個漂亮的翻身仗,讓這些忠心耿耿,甚至祖上幾代人都支持學院的擁躉們能揚眉吐氣。
  
  而今天,這一時刻就這麼忽如起來的降臨了。
  
  雖然還沒有在學院間的比試中戰勝第二和第三訓練營,可在這場戰爭中,學員們卻著實給大家長了臉。不但參與美丁城之戰的唐小笨,還有營救了菲利普的妮可小隊!
  
  如果說這些,都只是名譽上的東西的話,那麼,此刻那侍從口中的清單,就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武器,戰馬,鎧甲……這些東西,都是提升實力的保證!
  
  侍從的聲音在歡呼聲中持續著。他每念一項,歡呼聲就高亢一分。擁躉們有的熱血沸騰,振臂高呼,有的兩眼發光,默默計算,還有的一邊叫,一邊看旁邊的博比和卡斯那鐵青的臉色。
  
  當侍從唸完了之後,還沒等大家計算出所有物品的價值,就看見兩位和菲利普同來的商人站了出來。
  
  “燧石財團宣佈,申請成為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的合作者和長期資助人,每年資助金額為三十萬金路朗。”
  
  “仙人掌財團宣佈,申請成為第一訓練營分院的合作者和長期資助人,每年資助金額,為十萬金路朗!”
  
  喝,人群剛剛倒吸一口冷氣,卡恩已經宣佈,“為表彰妮可小隊的功績,大公已經向騎士殿報備他們的名字。同時,向第一訓練營慕尼分院捐贈五十萬金路朗。”
  
  隨著卡恩的話音落下,片刻的寂靜後,人群歡聲雷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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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二章 一階道理決

    整個學院,成了歡樂的海洋。

    無論是教導們,學員們還是擁躉們,都激動得又蹦又跳。無數雙揮舞的手,就像風中的草浪一般搖曳。就連許多老成持重的擁躉元老,也是笑逐顏開。

    看著四周歡呼雀躍的人群,看著那一張張興奮的笑臉,博比和卡斯互視一眼,都有些尷尬沮喪。

    毫無疑問,在這場戰爭中,第一訓練營已經先拔頭籌,把第二和第三訓練營完全給比了下去。相較於學院間的比試成績,這樣的榮耀,更加璀璨奪目。

    而更讓兩人嫉妒的是,紅葉卡雷家族和阿道夫大公參加第一訓練營入學日並捐贈獎勵的這些物資和金錢。

    雖然從價值上來看,包括兩個商團在內,款物價值總計也就一百多萬金路朗,可是,這其中的意義,卻是其他兩大訓練營哪怕花上一千萬金路朗也買不來的。

    一家是帝國的頂級貴族紅葉卡雷家族,另一家是行省的擁有者和守護者盧利安公爵家族。

    作為整個行省的風向標,別說兩大家族同時出現在第一訓練營的入學日上公然宣佈捐贈和獎勵,哪怕他們只是含蓄的表達一下關注,也足以讓盧利安的貴族們對這個他們平日裡連正眼也不看上一眼的破落學院趨之若鶩。

    博比和卡斯可以想像,要不了多長時間,今天發生在第一訓練營中的這場鬧劇,就會成為盧利安最熱門的話題。

    在人們的口中,除了對第一訓練營的羡慕和驚嘆之外,恐怕更多的是對老瓊斯和華爾特兩個家族的譏笑。而自己兩人。作為第一訓練營榮耀的陪襯,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

    博比扭頭看去,人群中,老瓊斯和華爾特的臉色已經變得異常蒼白。他們的家人僕人,在身後畏畏縮縮,而原本和他們站在一起的其他貴族,則早已無聲無息的挪開了。

    “卡斯先生,看來,咱們今天來得不是時候啊。”博比一聲苦笑。對卡斯道。

    他現在有些後悔剛才在收錄昆西和布魯諾這件事上的輕率表態了。原本想賣個順手人情,隨便給古斯塔斯搗搗亂。可沒想到,最終卻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若是收了昆西和布魯諾,不但沒有什麼好處,反倒成了人們的笑柄。若是不收,那麼,訓練營的名譽又會受到極大的影響。

    也就是說,昆西和布魯諾這兩個臭鴨蛋,他們只能閉著眼吞下去。

    這種感覺。簡直難受到了極點。

    卡斯也是一臉苦澀。不過相較於博比,他更沉得住氣。他看著人群中的迪亞拉。低聲對博比道:“事情還沒完呢,等著看吧,以迪亞拉的性子不會這麼輕易就算了。”

    原本已經想要打道回府的博比眼前一亮,停下了腳步。

    今天,是三大訓練營共同的入學日。在這一天三大訓練營拼的就是招收學員的質量。

    看戲要看完。

    眼前。第一訓練營的入學考試,已經開始了。

    ………

    ………

    入學考試,是訓練營入學日的重頭戲。

    因為一場衝突而耽擱了近一個禱時的時間,再不開始,今天的許多程序都會受到影響,因此,平息了糾紛的古斯塔斯迅速下令開始考試。學院也隨之恢復了正常的秩序。

    隨著考生的集中,人們把考場四周未得水洩不通。

    或許是受之前一場大戲的影響,大家的精神還有些亢奮,氣氛也格外的歡快熱烈。大家一邊議論著剛才的事情。一邊期盼在今年的新生中,發現幾個好苗子。

    最好是那個傳說中的魔法師少年出現,再來幾個騎士天才,那就太完美了。

    至於老瓊斯等人,則早就被大家擠到人群外,遺忘得乾乾淨淨了,就連他們什麼時候灰溜溜離開的都沒人知道。

    羅伊按照考牌編號,站到了所屬的隊列中。在他前後左右,滿是神色各異的考生。

    年齡大的,看起來已經有二十多歲了,年齡小的,不過十五六歲。每一個人都在緊張地注視著前面的事務學士的同時,不時衝他看上一眼,相熟的還交頭接耳,指指點點。

    羅伊一陣鬱悶。

    以他從小在叢林裡生活培養出來的性格,更喜歡站在陰影裡,而不是受人矚目。

    不過,要怪只能怪他見不得朋友被欺負,當時看見茱莉被侮辱,埃裡克被打,火一拱上來,頓時什麼都顧不得了。

    他偷眼向旁邊看去,從頭到尾都沒有跟他打過招呼的菲利普和老卡恩,正在古斯塔斯的陪同下笑容滿面地聊著天。偶爾投過來一個似笑非笑的眼神,旋即又挪開。

    菲利普倒沒什麼。羅伊對老卡恩的來意有些捉摸不透。

    這老傢伙想幹什麼?

    心裡一邊嘀咕,羅伊一邊看向旁邊。

    站在古斯塔斯和一干教導中間的妮可等人,已經成了整個學院的明星。

    不過,這幾個沒見過世面的傢伙,此刻一臉的侷促,渾然沒有一點明星的風範。

    尤其是蒙猛和埃裡克兩個渾人,更是裂開大嘴笑得一臉傻氣。也難怪,出這麼大風頭不說,還得到阿道夫大公親自出面在騎士殿註冊的允諾,這簡直就是一步登天。

    別說他們這樣的貧民子弟,就是旁邊的那些貴族學員,又有幾個看向他們的目光不帶點羡慕嫉妒?

    似乎是感覺到了羅伊的目光,偷偷的,盧克衝他比了個大拇指,妮可嫣然微笑著點了點頭。而朱莉則靜靜的看著他,眼神中流露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羅伊撓了撓頭,避開茱莉的目光。

    他並不知道,在他看別人的同時,遠處一個由數十名貴族學員組成的人群中。傳來了幾聲冷哼。

    和其他的人相比,這些衣著華貴,神態倨傲的貴族子弟們的臉色並不怎麼好看。他們聚集在一起。每個人看向羅伊和妮可等人的眼神,都充滿了冷漠。

    “看那小子和茱莉眉來眼去的模樣,恐怕以為,他日後就可以肆無忌憚了!”一名魔法師學員面色陰沉,手裡把玩著一顆綠幽幽的魔力玉珠,冷冷地道。

    “他就是妮可他們在試練時遇見的那個鄉巴佬?”另一位貴族學員問道:“如果是他的話,那一旦他通過考試。算上加分,他就能進我們s大隊吧?”

    “做夢!”他身旁的一名騎士學員咬牙道:“別說S大隊,能通過考試就不錯了!”

    “夏厲,郡主,咱們怎麼辦?”一個貴族子弟憤恨不已,“難道我們就眼看著不管?雖然昆西和布魯諾那兩個傢伙討厭,可也輪不到一幫平民欺負!”

    隨著他的話,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人群中央一位相貌英俊,臉部線條如同雕塑般剛硬的騎士男生。和他身邊那長著一雙丹鳳眼,神情慵懶的魔法少女身上。

    即便是被衣著華麗。氣質出眾的一干貴族子弟圍著,這兩人依然如同黑夜中的明珠般醒目。

    夏厲靜靜地站在那裡,如同一座冰山般,對貴族子弟的話充耳不聞。斯嘉麗嘴角勾著淡淡的微笑,一雙飛挑的丹鳳眼饒有興緻地打量著人群中的妮可等人。

    至於羅伊。她連看也沒看一眼。

    良久,斯嘉麗悠悠站起身來。那收腰的魔法袍包裹下幾近完美的曲線,一下子奪去了四周每一個人的注意力。尤其是貴族男生們,每一個人的目光中,都閃爍著狂熱的愛慕。

    “很無聊呢。”斯嘉麗嘴角勾起一絲清冷迷人的弧線,悠悠地衝身後一個體形彪悍,渾身都散發著一種刀子般鋒利氣場的男生道:“項鋒。有機會你去會他吧。”

    “是,郡主!”彪悍男生面無表情,躬身答應了,便不再說話。

    聽到斯嘉麗和項鋒的對話。原本以為她不會插手的貴族學員們,臉上頓時一片喜色。

    “項鋒!郡主讓項鋒出手!”

    “那小子這下慘了!在項鋒面前,他連一招也過不了吧?”

    議論聲中,忽然,一直沒有說話的夏厲扭頭對身旁一個身材窈窕,白衣如雪的清純女孩開口道。

    “貓兒,你也去。”

    女孩一怔,隨即驚喜的眼珠兒一轉,莞爾笑著低聲應道。

    “是!”

    看著女孩美麗的臉上那如同得到了一個好玩具般的笑容和亮閃閃的眼睛,剛才還面露喜色議論紛紛的貴族學員們,忽然震驚的面面相覷,集體陷入了沉默。

    就連斯嘉麗,也驚訝地看著夏厲,似乎不明白,夏厲為什麼做出這樣的決定。

    而這個時候,操場中,一名事務學士走到了羅伊面前。

    “姓名?”

    “羅伊。”

    “年齡?”

    “十八。”

    近乎機械式的例行問話之後,那事務學士面無表情地抬起頭來,問道:“鬥氣突破一階了嗎?”

    這是學院諸多錄取指標中,最為基本的一項,如果不是鬥氣突破一階的考生,連進入考場的資格都沒有。

    聽到這個問題,在場的人們都把目光集中在了羅伊身上。大家迫不及待的想知道,這個箭術超凡的少年,天賦究竟如何。

    在眾人的目光中,羅伊激發鬥氣。頃刻間,一道白色光環自他的體內透出,旋轉著在腳下擴散。

    一看見這道光環,所有人都懵了。片刻之後,一陣失望的嘆息聲和一陣譏諷的爆笑聲,轟然響起。

    “道理決,哈哈哈哈哈!”

    “而且還只有一階,聖父在上,這樣的人也想考進學院!”

    貴族學員人群中,不少人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尤其是剛才最看不慣羅伊的幾個人,更是前仰後合。

    擁躉們也在嘆氣,幾位元老和一些騎士教導更是搖著頭,失望極了。不過,人們渾然沒有注意到,這一刻,妮可小隊眾人看向羅伊的眼神,是如此的古怪,如此難以置信。

    “一階!”妮可駭然摀住了嘴。

    而在一個多月前,當她於莽莽群山中遇見這個黑髮少年的時候,他的鬥氣才僅僅第五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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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三章 考試開始

    人群的哄笑聲中,事務學士皺著眉頭看了看羅伊腳下的戰環。

    這位四十多歲的事務學士,在第一訓練營慕尼城分院工作已經超過十五年了。每一年的入學日,他都會迎來數不清的考生,問無數次相同的問題。

    可是,他從來沒有見過像眼前這個黑髮少年一樣的考生。

    論天賦,年滿十八歲鬥氣才一階一層,實在是低得可憐。在這上千名考生中,就算不是倒數第一,至少也能排進倒數前十之內。而且,他修煉的還是道理決這樣的垃圾功法。

    事務學士搖了搖頭,天賦如此之差,卻還敢在考試之前大打出手的傢伙,他還是第一次看見。

    “戰環凝結多長時間了?”事務學士一邊在手中的登記本上書寫,一邊問道。

    “一個星期。”羅伊老老實實。

    聽到他的回答,四周又再度傳來一陣哄笑。就連一些剛才對羅伊頗有些好感的平民擁躉們也不禁搖頭。

    事務學士牙疼般地抽了口氣,合上筆記本走向下一個人。對於這個黑髮小子,他已經在心裡判了死刑。

    三大訓練營不成文的規矩中,超過十八歲才凝結戰環的人概不收錄,這是數十年來從未被打破的慣例。這小子凝結戰環才一個星期,而且修煉的還是道理決……

    “他要是能進學院,我就把名字倒過來寫。”事務學士一邊走,一邊心想。

    “一個星期?”一直關注著羅伊的古斯塔斯也有些發懵。

    趁著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考生們的身上,胖老頭做賊一般偷偷把妮可等人和唐小笨拉到中央大樓的廊柱後面,探頭看了看四周,發現沒人注意自己。才回過頭來,低聲問道:“他叫羅伊?”

    唐小笨點了點頭,妮可小隊諸人也點了點頭。

    “他就是你們試練的時候遇見的那個小子?”古斯塔斯向妮可小隊問道。

    “是的,院長先生。”妮可回答道。

    唐小笨看著妮可,目光驚訝。雖然從剛才的事情來看,他知道羅伊一定和妮可等人認識。可他沒想到,羅伊竟然就是幫助妮可小隊完成試練的那個人。

    此刻聽妮可證實,唐小笨頓時恍然。

    之前他也因為妮可這支戰鬥力極低的小隊擊殺超五階魔獸而困惑,要知道,他也是一年級學員。這次試練,他所在的小隊不過擊殺了一隻超四階魔獸罷了。

    不過既然是羅伊的話,那就沒有什麼好說的了。有那個傢伙幫忙,只能說明妮可小隊運氣好而已!

    只是沒想到,原來這次轟動學院的兩件大事。都有那個一臉憨厚的小子參與。而且還是其中的核心,難怪三大訓練營當時一得到美丁之戰的零星信息,就拚命想把羅伊招入學院。

    看來,三大訓練營畢竟不是浪得虛名,光憑這份見微知著的眼力,就甩出那些普通學院十幾條街了。

    古斯塔斯扭過頭。看著唐小笨:“你確定,他就是那個人?”

    唐小笨依然堅決地貫徹著自己絶不開口的信條。只是把腦袋點得飛快。目光晶瑩閃動,那副誠實誠懇兼赤膽忠心的模樣。似乎恨不得把心掏出來給古斯塔斯看看。

    看見唐小笨的模樣,妮可等人都互視一眼,有些摸不著頭腦。不知道古斯塔斯口中說羅伊就是“那個人”,究竟是哪個人。

    正困惑間,忽然,眾人腦中靈光一現,想起了最近關於唐小笨的傳說,一下子張大了嘴巴。

    如果別人不知道羅伊是魔法師的話,那他們幾個簡直再清楚不過了。當初在美丁城南,就是羅伊以一個七級魔法救了菲利普,這才讓大家有了今天的一切。

    而在那之後,他們和羅伊正是在美丁城分開的。

    唐小笨,美丁城,魔法師……這幾個關鍵詞一組合,唐小笨為什麼會認識羅伊,古斯塔斯為什麼會問他羅伊是不是那個人的答案,已經呼之欲出!

    “他究竟是魔法師還是騎士?”古斯塔斯目光炯炯地看著妮可等人。

    這個問題,他在唐小笨那裡不會得到另外的答案。因此,想要證明羅伊的身份,就必須尋求妮可等人的證實。從看見羅伊開始,這疑問憋在心裡,簡直要憋出內傷了。

    他怎麼也想不明白,如果羅伊就是美丁之戰的哪個男孩的話,那他為什麼不報考魔法師,而去報考騎士。

    他一面是一個十八歲就能釋放七級魔法的天才,另一面卻是一個十八歲才凝結戰環的低能笨蛋,放棄自己最優秀的天賦去考騎士,他腦子被馬蹄子踩過嗎?!

    面對古斯塔斯的問題,妮可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陣沉默。

    當初在美丁城分手的時候,羅伊曾經囑託過他們不要洩露他的魔法師身份。一直以來,他們也堅持著自己的諾言,絶對沒有跟任何一個人透露過。

    就算是面臨學院調查的時候,他們也沒有提一句羅伊會魔法的事情。

    不過,這個秘密在古斯塔斯面前,顯然無法再隱藏下去了。他已經認定了羅伊就是美丁城之戰中大放異彩的魔法師男孩,而同時,羅伊又面臨十八歲後才凝練戰環,不被錄取的危險……

    “他是魔法師。”寂靜中,茱莉的聲音響起。

    所有人都驚訝地扭頭看著茱莉。

    無視眾人的目光,茱莉平靜地對古斯塔斯道:“我們之所以能夠營救下菲利普勛爵,就是因為羅伊當時在距離對方不到二十米的距離上,釋放了一個七級魔法。”

    “七級魔法?”古斯塔斯眼前一亮。要知道,在唐小笨那裡,他問不出關於美丁城之戰的任何細節,而此刻茱莉的話,證實了羅伊能釋放七級魔法外。更有細節可以瞭解。

    “二十米距離?是什麼魔法?”古斯塔斯急不可耐地問道。

    “春筍怒發。”一旁的盧克開口道。

    古斯塔斯雙目圓睜,倒吸一口冷氣。二十米的距離內,釋放春筍怒發這樣的魔法,那豈不是直接放在了敵人的腳下?

    一想到無數尖鋭石筍從地底之間鑽出來,刺入斐烈騎兵的馬腹和下體,古斯塔斯雙腿就是一緊。

    那小子出手。簡直比他的頭髮還黑。

    接下來,在古斯塔斯的詢問下,妮可小隊詳細講述了當時的整個事件經過。

    從羅伊發現被追殺的菲利普開始,到他頃刻間定下作戰方案,和盧克大打出手。一個觔斗滾下山,再到站在敵人飛馳的騎隊旁邊釋放魔法。一時間,只聽得古斯塔斯和唐小笨目瞪口呆。

    越聽,古斯塔斯就越是抓狂。

    這樣一個心黑手黑的天生魔法料子,怎麼就鬼迷心竅來報考什麼狗屁騎士?

    如果進了魔法部。他可以保證。利用一下院長職權給這小子開開小灶,要不了半年時間,他就能把這小子培養為慕尼分院最璀璨的魔法新星。到時候,保準能在學院間比試中打得第二第三訓練營那幫土鱉屁滾尿流哭爹叫娘。

    古斯塔斯轉來轉去,口中不住口地念叨:“這個白痴,為什麼考騎士。為什麼考騎士。”

    “他說,他就想做騎士。”茱莉淡淡地道。她扭頭向走廊外看去。陽光明媚的操場中,羅伊老老實實地站在那裡。不聲不響,和旁邊的普通男孩們沒有任何區別。

    可只有自己和自己身邊才這些同伴才知道,在那張人畜無害的面孔下面隱藏的是什麼。那是一隻混跡於人群中的野性魔獸。只有招惹到他的人,才會看見他的獠牙。

    古斯塔斯使勁撓了撓頭髮,猛地轉過身向考場走去。騎士就騎士,無論如何,他也要先把這小子給留在第一訓練營再說!

    走了兩步,他回過頭來,嚴肅的叮囑道:“一人兩個學分。都給我保密,誰也不能透露那小子半點消息出去!”

    他胖胖的身影剛剛消失在廊柱間,身後已經一片低低的歡呼。

    …………

    …………

    考前的例行詢問登記很快結束了。

    今年的考生比之往年似乎質量更高,一千多名考生中,魔法學員超過了六十個。而擁有武裝二星實力的考生,也超過了兩百個。這讓擁躉們雀躍不已。

    而最受人關注的,一共有七個人。五個騎士,兩名魔法師。

    五名騎士中的三個,是一起到來的兩男一女。都是來自沿海地區的貴族。男孩一個名叫黑明,一個名叫安德烈,女孩名叫媞娜。他們原本在自家領地的城堡中接受家族長輩的訓練,戰爭爆發之後才隨家人遷徙到慕尼城。

    這三個考生都擁有武裝四星的實力,年齡都不到十八歲。不過,或許是太過自傲,從一出現開始,他們就自成一系,對周圍的人冷冰冰的不理不睬。

    甚至有慕尼城的貴族子弟上去打招呼,他們也不搭理。

    這種態度,甚至比當面衝突更得罪人,考試還沒有開始,學院中的各大學員團體已經把這三人打上了“不好接近,討厭,冷漠,讓人噁心,裝模作樣,不陰不陽,妖異”等亂七八糟的標籤。

    而另外兩名騎士學員,則是平民。一個裴戰,擁有武裝四星的實力,另一個名叫莫雷,竟然擁有武裝五星的實力。這讓學院的教導們和擁躉們著實驚喜了一番。

    而七人中的兩名魔法學員,也讓大家興奮。

    其中一人名叫戈麥斯,據說來自於帝都的某個老牌世家,是一個年僅十四歲就擁有一階覺醒法士五星實力的水系魔法師。距離二階朗星法師,只是一步之遙。

    而另一個人,名叫白牧,今年已經二十五歲了,是一個擁有朗星三星實力的木系魔法師。

    這兩個人雖然比起美丁之戰中那個十八歲的三階魔導士來,實力還差得很遠。不過,作為一年級的新生,這種天賦也很驚人了。尤其是戈麥斯,更是被譽為神童。

    片刻之後,隨著第一批學員進入考試場,中央大樓上,一個連接到幻界塔的巨型魔紋法陣亮了起來。

    騎士考試和魔法師的考核,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體系。

    因為稀少,因此,每一個擁有魔法資質的覺醒者都是帝國極力保護的寶貝。除了那些無法突破魔障而改行成為專職魔紋師的人之外,只要突破到了覺醒法士等級的魔法師,無論其年齡大小,都會被訓練營接納。

    魔法師的考核也很簡單。在入學考試中,他們只需要在距離主考場不遠的小較場裡,接受魔力測試就行了。

    而眾多的騎士考生,則需要進入到中央主樓的考場內,接受鬥氣和戰技天賦的雙重考核。

    這兩關,都是困難重重。而擁躉們最喜歡看的,也就是騎士考核。

    隨著一聲鈴響,騎士考核開始了。第一批六十個考生,在幾名事務學士的帶領下進入了主樓的大廳中,然後各自進入到一個鬥氣測試房間,進行攻擊測試。

    騎士考核使用的是一種被稱為守關者的魔偶。

    考生們必須在規定的三分鐘內,全力出手,攻擊魔偶。

    而魔偶會根據其攻擊力的大小,戰環的強度和控制熟練度,測試其鬥氣天賦併進行評分。

    評分以“紅黃藍綠”四種顏色表示。第一時間出現在中央大樓的魔法陣上。

    當外面的擁躉們看見某個號碼出現紅色的時候,那代表那個學員直接被淘汰,連進入複試的資格都沒有。黃色代表警告,如果下一項測試不能拿到足夠的高分的話,同樣會被淘汰。

    藍色代表合格,而綠色則代表優秀。

    除了這四種顏色之外,還有橙色和紫色兩種顏色。橙色代表特別優秀,尊貴的紫色更是代表超凡天賦。每出現一個紫色評分,對訓練營極其支持者來說都是天大的喜訊。

    往年的入學考試中,第一訓練營幾乎看不見幾個橙色的出現,更遑論紫色了。而第二和第三訓練營,卻多少有那麼一兩個達到紫色評分天賦的學員。

    因此,一直以來,其他兩大訓練營的擁躉,都在第一訓練營擁躉面前得意洋洋。讓第一訓練營全營上下都憋足了一口氣。

    時間已經臨近中午。

    儘管烈日當頭,饑腸轆轆,不過,沒有任何一個人離開。所有人都目不轉睛地看著消失在考場通道的考生背影。

    鈴聲響起。

    考試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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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四章 三色天賦

  第一訓練營的中央大樓是一棟修建於羅曼皇朝初期,有著濃烈的文藝復興末期流行的巴洛克風格的四方形建築。

  四個巨大的塔樓分別立於大樓的四個邊角。高大雄偉。塔樓和塔樓之間的建築呈現深灰色,由雕刻過的花崗岩磊築,既堅固,又充滿藝術的氣息。

  當第一批考生走進設置在大樓大廳內的考場時,學院的高層官員和教導們,也同受邀的貴族資助者和擁蹙元老們一道,站在了中央大樓的二樓平台上。

  大廳二樓是一圈被石欄杆和拱形廊柱隔開的平台。

  因為在一層和二層之間設置了魔法光幕,因此,二樓的眾人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大廳考場中的每一個細節。而位於下方的學員們卻看不見僅僅距離一二十米遠的他們。

  大廳中臨時設置的考試房間一共有六十個。

  說是房間,其實就是用魔法屏障隔起來的一個個方形格子罷了。每一個房間的中央,都擺放著一個人形魔偶。那就是考生們要面對的對手一守關者。

  守關者是百年來三失訓練營考試的專用魔偶。分為三個等級。新生入學考試使用的是最低的低級守關者。

  雖然最低一級,但每一個魔偶都是以融合了魔銀的金屬打造的,異常堅固。想要對這樣的魔偶造成傷害,至少需要公正騎士以上的實力才行。用來考核新生已經足夠了。

  在魔偶的身上,銘刻著用於測試學員攻擊力的魔紋法陣。學員的攻擊力越強,法陣產生的波動就越大。

  而在攻擊的時候,魔偶也不是固定在原地不動的。它們會沿著地面的軌道喜速移動,有時候甚至還會進行反擊。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已經接近於戰爭魔械了。

  隨著事務學士的指揮,考生們各自進入了獨立的考試房間。

  一分鐘的準備過後,考試開始。激發戰環的考生們迅疾對魔偶展開了全力攻擊。一時間,只看見不同顏色的戰環在空中飛舞,拳腳落在魔偶身上的沉悶聲響不絶於耳。

  很快,十六號考生黑明,就引起了大家的注意。

  在今年的一千多號考生中,黑明是實力最強的五人之一。這位來自於沿海揚帆城子爵家族的次子,性格冷酷,沉默寡言。一雙細長的眼睛中看不見絲毫感情的色彩。

  可是,一旦他發動攻擊的時候,他的整個人都變了。如果說之前的他是一顆石頭的話,那麼,現在的他就是一顆流星。

  “轟轟婁轟轟轟!”

  在黑明疾風驟雨般的攻擊下,魔偶被打得左搖右晃。身上的魔法陣飛快地變幻著光芒。才剛剛開始四十多秒,法陣的顏色就被打成了藍色。正在向綠色轉變。

  “好!”幾位擁蹙元老激動地叫了起來。

  一直緊緊的盯著黑明的一位教導興奮地道:“四十秒過關,還有兩分多鐘,只要保持攻擊頻率,這孩子至少也能拿到橙色。就是衝擊紫色也不是沒希望啊!”

  他的話音剛落,就看見黑明攻擊的魔偶已經變成了綠色。這時候,三分鐘的攻擊時間,才剛過一分鐘!

  法陣變成綠色之後,魔偶的閃避速度明顯提升,同時,一道透明的魔法光盾浮現在身體四周。和之前相比,現在的魔偶攻擊難度提升了何止十倍!

  呼,看到魔偶的變化,黑明一聲低喝,身形閃動,如同影子一般貼住魔偶,任憑它怎麼變向,疾風驟雨般的拳頭依然準確的落在他固定攻擊的幾個部位上。

  “他修煉的是一種五星珍稀級的鬥氣功法,”一位站在卡梅尼身旁的教導說道︰“只是看不出來究竟是哪一種。揚帆城黑家是一個新興貴族,學院裡沒有關於這個家族的資料。”

  說著,這個四十多歲的光頭教導扭頭看向卡梅尼,臉上似笑非笑地道:“卡梅尼教導是總營的名人,見識非凡。這樣的事情當然難不住您,能不能給我們大家介紹一下……”

  聽到他的話,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卡梅尼的臉上,氣氛一時顯得有些古怪。

  貴族資助者和擁蹙元老們,看向卡梅尼的目光是好奇,敬畏和欣喜。他們早就聽說今年帝都總營派了卡梅尼來分院任職,已經急切的期盼了好長時間。

  大家都知道,學院的實力要想提升,招收天賦出眾的優秀學員固然重要,可若是沒有厲害的教導傳授,那也是徒然浪費好材料罷了。

  而卡梅尼,就是一位出色的教導。學院間的比武決賽中,能和第二第三訓練營抗衡的基本上都是他的學生。哪怕天賦最差的,他也能挖掘出他們的潛力來。

  大家不知道卡梅尼為什麼會離開總營。但他的到來對慕尼城分院來說絶對是意外之喜。有這樣的強援加盟,慕尼城分院的師資力量至少要上一個大台階。

  旁邊的騎士教導們卻神色各異。

  相較於貴族和元老們,身在學院當中的他們更知道卡梅尼到慕尼城分院來的真實原因。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卡梅尼就是一個派系鬥爭的犧牲品,一個可憐的失敗者。他被調來慕尼城,不是為了加強慕尼城分院的力量,完全就是一種發配。

  大家不瞭解卡梅尼,不過也聽說過很多關於他的事情。

  在帝都總營,對卡梅尼的評價兩極分化很大。

  喜歡他的人,對他讚不絕口。認為他是第一訓練營中最出色的騎士大教導,沒有之一。

  而不喜歡他的人,則對他的訓練方式嗤之以鼻。

  在他們看來,卡梅尼的訓練,完全就是建築在大量超負荷基礎上的冷酷摧殘。

  那些簡單的,毫無技巧性更毫無學術價值的訓練科目,充斥著野蠻的味道。換任何一個教導來,只要恨得下心腸一樣可以做到。甚至比他做得更好!

  這些年來,卡梅尼名氣挺大,卻從來沒有帶領第一訓練營在營際比賽中獲得過一次冠軍。這就足以說明,他的那一套早就該丟進垃圾桶裡發臭了!

  慕尼分院的教導們不知道卡梅尼是不是浪得虛名,不過有一點他們卻能肯定,那就是無論卡梅尼有多厲害,他在學院裡的日子都不會好過。

  要知道,同樣從總營出來的迪亞拉,就是總營副統領威爾遜一系的人,以前就和卡梅尼不對付。既然卡梅尼落到了他的手上,他就絶不會給卡梅尼任何翻身的機會。

  據說,迪亞拉已經給卡梅尼定好了職位。

  那就是e大隊的大教導。

  在那個被視為垃圾大隊的地方卡梅尼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會被埋沒在一堆扶不上牆的爛泥裡。要不了幾年,他就會從人們的視野中消失,默默無聞直到終老。

  而剛才問話的這個人,名叫法利,是墓尼城分院的s大隊的教導。也是迪亞拉手下的人。

  他問卡梅尼這樣的問題顯然不是出於什麼好心。

  騎士的修煉功法成千上萬。鬥氣行於內戰技表於外。要辨認拳法掌法這樣的戰技已經不簡單了,更別提在沒有交手的情況下辨認運行於體內的鬥氣功法了。

  至少在場的這些教導們,沒有一個能認出來。

  聽到法利的問題,卡梅尼認真地道:“這個學員使用的是一種名叫【七線決】的功法。功法雖然冷僻,卻也不是什麼家族秘傳功法。在盧利安沿海的貴族圈中,有四個家族都有人修習。”

  說著他困惑地扭頭看了看法利:“作為盧利安分院s大隊的教導法利先生居然連這個也不認識?”

  卡梅尼一句話只說得法利臉上一陣青一陣白。

  四周的人們紛紛點頭,所有人都對卡梅尼的博聞強記而驚嘆。沒想到一種小範圍流傳於盧利安沿海幾個家族中的功法,他居然看一眼就能辨認出來。

  “快看!”一位擁蹙元老的叫聲響起。

  眾人扭頭看去。只見房間裡,黑明如同一道電射的黑影不離魔偶左右。隨著他的攻擊,一道光環忽而絳上手臂忽而又遊走到小腿。如同活過來一般。

  “轟!”黑明錯步,如影隨形地追上魔偶,一拳擊出。鼻本在腳下的戰環瞬間飛射到拳頭,狠狠轟在魔偶身上,發出一聲巨響。

  魔偶身體一晃,飛快地向左邊移動。黑明腳下一蹬,已然騰空而起。當他一個風車旋轉,右腿狠狠一腳抽向魔偶腦袋的時候,戰環也從拳頭疾速遊走到了腳背上。

  “轟!”又是一聲巨響。二樓平台和大樓外的操場人群,同時爆發出一陣震耳欲聾的呼聲。

  “橙色!”

  ……………

  ……………

  羅伊站在操場的考生隊列當中,仰著頭,注視著大樓上的魔紋法陣。

  自第一輪考試時,那代表十六號考生黑明的標誌從藍色轉變為橙色的那一刻開始,海潮般的歡呼聲就把他給淹沒了。一直到現在,五輪過去了,這聲音都沒有停止過。

  雖然黑明的成績最終只固定在橙色,沒能進入紫色,但前五輪一共三百名考生中,竟然出了四十個綠色和三個橙色。這意外的驚喜,已經足夠點燃擁蹙們的熱情了。

  “看,是媞娜!她也是橙色。”羅伊身旁不遠處,一個考生看著通道入口,興奮地對旁邊的另外一個人道。

  一個身穿緊身皮衣,一頭飄逸黑髮的女孩,漫不經心地走了出來。她長著一張如同美神鵰塑般的臉,一雙因為眼角太過尖鋭而呈現菱形的眼睛讓她看起來充滿了一種冷酷的野性。

  面對人們的視線和指指點點,她連理也不理,直接走到和她同來的黑明和安德烈身邊。這種近乎無禮的冷漠,讓她看起來就像一塊萬年寒冰,冷冽逼人。

  從南方來的三個考生中,黑明和她都是橙色。而且都是顏色最深的一階。只有那個身材高大,看起來有些木訥的安德烈要差一點成績為淺橙色。

  但這也足夠震動所有人了。在這三人結束考試之後,原本那些因為他們之前的冷漠而對他們產生了某種敵意的學員,此刻看向他們的目光都變了。

  有一些忌憚,有一些敬畏。

  武裝四星的等級在訓練營中或許算不上什麼。可這三個人能在鬥氣測試中被評定為橙色,意義可就不一樣了。同樣是武裝四星,但他們的價值遠比其他同等級的學員高出十倍百倍。

  去年新生入學中,只有夏厲和唐小笨是橙色騎士。斯嘉麗的也是橙色天賦,只不過,因為是魔法師,因此,她的天賦不計入騎士考生的天賦排名中。

  而今年,考核才剛剛開始就已經出現了三個橙色。而且,這三人還是同一夥人。這就不得不讓在場的學員們為之動容了。畢竟誰也不願意和這樣的人成為敵人。

  別說普通的學員為這南方三人組感到震驚,就是斯嘉麗和夏厲也盯著這三個人看了好長時間。

  不過,同樣的驕傲,讓他們彼此間就像有一道壕溝一般,格格不入。感受到斯嘉麗和夏厲的目光後南方三人組只抬了抬眼皮,就再也沒有任何表示。

  而這,已經是他們來到第一訓練營之後,最有禮貌的回應了。

  羅伊從媞娜的身上收回目光。

  不過,就在這個時候,對方似乎感受到他的眼神一般微微一側頭目光緊追著而來。

  雙方的目光在空中交錯的一瞬間羅伊驚訝的發現,女孩眼中的冷漠似乎瞬間融解了一些,她甚至輕輕向他點了點頭。

  還沒等羅伊辨別出這是否是自己的錯覺時,另外那個名叫黑明和安德烈的男孩也順著媞娜的目光投了過來,在看見他之後同樣友好地衝他點頭示意。

  這一幕,落在了其他人的眼中,引發了一陣輕微的騷動。不遠處的貴族學院人群中,不少人已經是面色鐵青。

  “三百六十號。”事務學士的聲音傳來。

  羅伊回頭,舉手示意後,整理了一下衣服,跟隨在第六批考生的身後向考場通道走去。

  操場上,一下就安靜了下來。人們都盯著魔法陣,凝神屏息。

  這一輪,是最重要的一輪。

  因為,在這一批六十名考生中,集中了武裝四星的裴戰,五星的莫雷和另外七八個武裝三星的考生。

  能不能出紫色,就看接下來的三分鐘了!

  “三個橙色!該死!”博比和卡斯站在人群之外,神色嚴峻地注視著主樓上的魔法陣。

  事情的發展已經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料。前面的三百人中,能出現四十多個綠色和三個橙色,比例之高,甚至超過了往年他們所在的訓練營的水平。

  如果僅僅只是在旁邊看著也還罷了。可作為其他兩大訓練營的人,他們在這裡受到的是天然的敵視。

  周邊的擁蹙們可沒跟他們客氣,那不時掃過來的目光,甚至不時故意的大聲吹噓,讓他們渾身都不自在。

  “看來,今年形勢不容樂觀啊。”卡斯道。

  博比環顧四周狂熱的人群,點了點頭。

  今年是三大營的比武年。所有人都在暗中憋著一股勁。菲利普和卡恩的到來已經讓第一訓練營出盡了風頭,如果在招生方面再被他們壓上一頭,那就太打擊人了。

  他們可不想看到第一訓練營這團死灰再度復燃。

  雖然一直在表面上對第一訓練營不屑一顧,可他們自己知道,自家對這個索蘭大公創立的第一個戰鬥者訓練營有多麼警惕。

  近百年來,第一訓練營不知道培養了多少傑出的騎士和魔法師。底蘊之深厚,無以倫比。現在的她,就像一個巨人在沉睡著,但願她能永遠沉睡下去。

  不然,一旦等到她覺醒,讓人頭疼的就不僅僅是三大訓練營之間的爭鬥,還有整個帝國的貴族之間的勢力平衡!作為帝國貴族叢林中的一員,這是他們最不想看見的。

  “我們的考核應該結束了吧?”博比看了看時間,有些心焦地說著。

  因為剛才的一場鬧劇,因此,一營的考核時間比他們兩家推遲了一個禱時。算算時間,現在正是結束的時候。

  正在這時候,忽然,從大門方向傳來一陣騷動。

  博比和卡斯扭頭看去,只見十幾個去第二第三訓練營打聽消息的青年,如同風一般飛奔進來。

  一看見這些人,四周的人群頓時圍了上去。雖然隔得遠,不知道他們說什麼,不過,博比和卡斯卻發現,那些剛剛還一臉喜悅的擁蹙們,都臉色難看地沉默了下來。

  而與此同時,兩個事務官,已經穿過人群,向他們走來。

  博比和卡斯的心跳急劇加速。

  看看事務官臉上的喜色,再看看第一訓練營擁蹙們憤憤的眼神,他們已經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片刻之後,兩名事務官分別走到博比和卡斯的面前。

  “博比先生,我們第二訓練營今年招收學員六百二十人,綠色天賦一百三十人,橙色天賦十五人,紫色三人!”第二訓練營的事務官迫不及待地當先報告道。

  “紫色三個?”博比驚喜交集,一把抓住自己的事務官“這是真的?”

  “是真的,先生。”事務官jī動得臉都紅了。

  這個消息,不僅讓博比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就連旁邊的卡斯,也嫉妒得眼睛發紅。他飛快地轉向自己的事務官,急問道:“我們學院呢,結果如何?”

  “第三營今年招收六百五十人,綠色天賦一百四十五人,橙色十八人,紫色兩人!”第三訓練營的事務官報告道。

  卡斯張大了嘴,一張臉因為驚喜過度竟然顯得有些呆滯。

  雖然紫色天賦的考生比第二訓練營少了一個,可是,這樣的成績,已經是他以往不敢想像的了。

  尤其是十八個橙色,簡直就是驚人。即便是比起諸如薩克森這種傳統出騎士的行省,恐怕也差不了多少可。

  良久,兩人才從驚喜中回過神來。

  事務官又分別彙報了魔法師的考核情況。

  因為魔法師的稀少,因此,信息畢竟簡單。

  博比和卡斯得知,在魔法考核方面,第二營和第三營都分別出現了幾個擁有橙色天賦的魔法師,魔力,感知和控制力相當出色,這些人,還沒有計入天賦總排名中。

  這個時候在迎接周圍人群的目光,他們已經變得無比的淡定從容。

  臉上的微笑,和煦如春風。

  “看來,今年也不是第一訓練營一家風光啊。”博比笑著道,渾人無視周圍幾個一營資深擁蹙刀子般的目光。

  卡斯笑著搖了搖頭,一臉的遺憾:“我還以為,我們會輸給一營呢。沒想到竟然有十八個橙色天賦和兩個紫色天賦。”

  他環顧四周︰“可惜,一營最優秀的就這麼幾個,估計這一輪過後,也就沒什麼好看的了。”

  博比也笑了起來。

  在這裡盯了這麼長時間,他也沒有看見那個三大訓練營都勢在必得的魔法師。前來報考的,都是入學日之前就已經瞭解過的那些考生。

  魔法學員方面已經沒有什麼懸念了。

  而作為訓練營最重要的騎士方面,以第二和第三訓練營的成績,一營就是拍馬也追不上。

  想贏下這一局,一營還能做什麼?

  難道,他們還能拿出一個比紫色天賦更恐怖的,代表神之眷顧的三色天賦?

  可笑!

  一聲鐘響,第六輪考核已經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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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五章 考核成績!

    羅伊走進大廳,舉目四望,學院大樓的雄偉和華麗讓他感到驚訝。

    這個南方鄉下小城裡走出來的小鄉巴佬,一走三嘆,簡直被眼前這寬敞的大廳,光芒閃爍的魔法屏障和樑柱上精美的雕塑耀花了眼。

    這是他見過的最雄偉最漂亮的地方,就連美丁城任務堂也比不上這裡十分之一。

    一想到自己未來就會在這個地方學習,羅伊就滿是憧憬。

    穿上漂亮的騎士學員制服,在學院行道的樹蔭下行走,在寂靜的圖書館靠窗的座位上思考,在訓練場上揮劍,在馬場上挺槍衝鋒,和貴族女孩調情……

    這一切,是大陸每一個少年的夢想,也是羅伊和湯姆在波拉貝爾泥濘的訓練場邊,在堆滿雜物的鐵匠鋪後院,在馬廄的穀草堆上,在溫暖的陽光和帶著鹹味的海風中日復一日的憧憬。

    哪怕這一年多來,羅伊已經經歷了許多,對未來的規劃也遠遠超出了騎士學院的範疇,可當曾經的夢想觸手可及的時候,他的心跳還是忍不住一陣加速。

    因為編號是三百六十號,因此,羅伊排在這一批考生的最末。

    當別的考生凝神屏息目不斜視的跟隨在事務學士身後,排成整齊的隊形向前走的時候,位於隊末,好奇的東張西望的他,在二樓眾人的眼中,就顯得特別明顯。

    “這小子,一點也不知道什麼叫緊張嗎?”老托尼饒有興致地看著羅伊,嘴角勾起一絲笑容。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這小子頗有些好感。雖然在入學日這樣重大的場合打架有些讓人惱火,可是,做為妮可等人的朋友,在看見朋友被欺負後能毫不猶豫地出手,甚至不顧自己的考生身份,這一點是很多人都做不到的。

    騎士可不是道貌岸然的假正經。

    和那樣的人比起來。這小子還真有身為騎士的那份血性。

    而且,這小子身手也不錯,無論是踹布魯諾的那一腳還是揍昆西的那一拳,時機都把握得恰到好處,出手乾淨俐落。尤其是最後震懾兩名魔法學員的那十二箭,簡直技驚四座。

    只可惜,這小子的鬥氣水平差了一點,十八歲了,才剛剛突破鬥氣一階一週時間。而且修煉的還是道理決這樣的垃圾功法,在鬥氣測試中,他想要在三分鐘內將魔偶擊打成藍色,幾乎是不可能的。

    這種鬥氣測試,自索蘭大公創立開始,就延續至今。老托尼當年入學的時候也經歷過,對其非常瞭解。

    魔偶本身是以殘渣了魔銀的全金屬製造的,而且為實心,每一個重量高達上千公斤,幾乎不可能被破壞。除非有三階公正騎士以上的等級。能夠同時動用四個戰環並且使用兵器進行全力一擊才行。

    魔偶身上的魔紋,是百年前大公麾下最強大的一位法神的傑作。這些神秘繁複的線條通過魔核激發之後,會在魔偶身上產生七面魔法盾。

    當考生進行考核時,他們的攻擊落在魔偶身上,都被魔法盾所吸收。當攻擊強度超過第一面盾的承受極限的時候,判定為紅色。超過第二面盾的時候。判定為黃色……以此類推。

    不過,在前四道盾都超過承受極限後,魔偶身上會出現一道新的能量盾,同時,閃避速度會增加。這是為最後的橙色和紫色等級提高難度。

    除了這六個種常規的顏色作為天賦評定標準之外,還有另外一種標準,那就是比紫色天賦更高的多色天賦。

    所謂多色天賦,就是指在攻擊的瞬間,同時讓幾道魔法盾達到極限,以至於幾個顏色的成績都在同一時間顯示出來。

    如果是紅色盾和黃色盾達到極限。那就是雙色天賦。

    如果是紅色,黃色和藍色三個盾同時達到極限,那就是三色天賦。以此類推,如果誰能在一瞬間同時擊潰六個天賦盾和一個保護盾,那就會增加一個白色。而出現七色天賦。

    當然,那是不可能的。

    別說七色,就是只相差一個盾。三色比雙色的難度也高出何止十倍。歷史上,達到過三色天賦的人屈指可數。無一不是驚才絶艷的天才。成就之高,聖騎士也不過是起點罷了。

    據說。奧古斯都,就是傳說中的三色騎士,而且,當時他甚至差點將綠色盾同時擊碎。而那一年,他才十歲而已。

    當然,年齡小並不意味在測試中吃虧。因為魔偶在受到攻擊的時候,除了判定攻擊者的攻擊力之外,還會對其戰環的強度,熟練度,和氣魄值進行判定。

    氣魄,是騎士的專屬特徵,也是鬥技中最為重要的一項指標。

    因為鬥氣修煉,只產生於騎士體內。如果不能釋放出來的話,再強大的鬥氣也只是關在堤壩和閘門裡的洪水,除了增強騎士的體魄和力量之外,沒有別的作用。

    而鬥氣達到一階以後,騎士就產生了戰環。

    戰環是鬥氣釋放的唯一方式。一個戰環,就如同一個閘門,體內的鬥氣通過戰環釋放出來,瞬間產生遠比肉體更加強大的衝擊力。

    閘門的數量越多,瞬間釋放的洪水也越多,力量就越大。這一點,就連小孩子也明白。

    不過,戰環並不僅僅起閘門的作用。

    它還有一個更重要的作用,那就是——溝通天氣地魄!

    如果還是用洪水來形容鬥氣的話,那麼,天氣地魄就是堤壩水庫外的那些蘊含著龐大自然力量的河流。

    在沒有外力幹擾的情況下,天地能量就存在與身邊,看不見,摸不著,以它本身的規律運行。

    而一旦這種力量被戰環溝通,那麼,這些原本平靜流淌的河流,就如同被破閘而出的洪水裹挾一般,產生更為恐怖的力量。其攻擊力,甚至是原來的十倍百倍!

    在鬥氣測試中,戰環的這些指標都很重要。魔偶也會根據檢測到的戰環,對測試進行相應的調整。

    戰環越強。使用熟練度和氣魄值越高,護盾抵達極限的速度就越快。

    如果兩個考生同時進行測驗,一個考生攻擊在魔偶身上的力量高達三千勁,而另一個考生只有兩千勁,但他的戰環強度,熟練度和氣魄值更高,那麼,他過關的時間比前一個考生更短。

    因為,這證明了他的天賦。

    這是天賦測試。而不是單純的戰鬥力測試。

    這也是為什麼十八歲之後才突破鬥氣一階的人,即便擁有更強的攻擊力,也很難把魔偶打成藍色,而有些年僅十一二歲的天才,剛剛突破一階就能達到紫色天賦的原因。

    看著東張西望,一點也不知道緊張和憂慮的羅伊,老托尼不禁嘆了口氣。

    在他看來,羅伊已經注定會在這一關中被淘汰。

    除了老托尼之外,其他的擁躉元老,貴族資助者和教導們。也注意到了羅伊。不過和托尼侯爵不一樣的是,他們中的大部分人對羅伊的觀感並不怎麼好。雖然剛才羅伊因為菲利普的出現以及古斯塔斯的力保而逃過一劫,可是,這並不能抹去他在入學日大打出手的惡劣行徑。

    “這小子是個刺頭!”

    這樣的觀感已經深入人心。

    而在得知他的鬥氣實力之後,在場的所有人都鬆了一口氣。巴不得他趕緊淘汰,免得頭疼。

    這其中。又以迪亞拉和追隨他的一干教導為最。看見羅伊的時候,迪亞拉眼中的目光,就像刀鋒一般。

    “這小子以為他是來參觀博物館的嗎?”法利抱著膀子,半眯著眼看著羅伊。

    “真不知道,院長為什麼要維護這種垃圾。”另一位站在迪亞拉身旁的教導輕蔑地道:“如果他也能進學院,那簡直就是第一訓練營的恥辱!”

    “十八歲才突破一階,怎麼可能打過守關者?”法利笑了起來:“而且這小子修煉的還是道理決。打不過,講道理。難道他準備和守關者講道理?我可不認為一個金屬魔偶有興緻聽他說話。”

    法利的話,引來了一陣哄笑。

    眾人一邊笑,一邊扭頭向古斯塔斯和他身邊的那些忠於他的教導看去。發現除了古斯塔斯神色如常之外,其他的教導們臉色多少都有些難堪。

    這讓他們愈發愉快。

    不過就在這時候,幾個事務學士風一般地衝了進來。他們帶來了剛剛得到的第二和第三訓練營入學日考核的結果。

    當聽到事務學士的報告,笑容凝固在了眾人的臉上。整個二樓平台的氣氛,就像被寒冰凝固了一般。

    大家面面相覷。都覺得自己的心在不斷地往下沉。

    他們都知道,如果說,之前的第一訓練營。因為卡恩和菲利普的到來而壓倒了另外兩大訓練營的話,那麼。短短一兩個禱時內,第二和第三訓練營就用這種方式。給了第一營狠狠一擊。

    今天是入學日,再大的榮耀,也比不上一個天才對學院的重要性。

    在第二訓練營十四個橙色,三個紫色,以及第三訓練營十八個橙色,兩個紫色的成績面前,第一訓練營顯得如此的落寞。

    死一般的寂靜中,老托尼嘆了口氣,扭頭向古斯塔斯看去。

    他驚訝的發現,原本應該是這裡面最失落的老朋友,此刻正趴在欄杆上,靜靜地看著下方。

    而在他的目光終點,不是那個名叫莫雷的五星武裝騎士,也不是那個名叫裴戰的四星武裝騎士,而是那個注定會被淘汰的少年…….

    羅伊!

    ………………

    ……………..

    在大廳的通道中左轉右拐,羅伊最後一個進入測試房間。

    一進來,他就被房間中央的魔偶給吸引了。

    羅伊小時候曾經在侏儒的機關城裡住過一段時間。機關城裡有一個很大的圖書館,裡面放滿了關於各種機關學的書籍。他每天最喜歡做的事情,就是在圖書館裡翻那些書,有時候看到喜歡的東西,甚至把頁面撕下來,去廢物堆或倉庫裡找零件來做。

    雖然最後這渾小子被圖書管理員列為了追殺目標,不過,正是那一段時間的生活經歷。讓他對這個世界的魔械有了遠超常人的瞭解。

    一提起機關學,人們第一個想到的種族,就是侏儒。可羅伊卻知道,真正將魔械製造工藝達到巔峰的不是侏儒,是人類!

    早在魔族入侵之前,魔法文明高度發達的人類,就將魔法和機械結合起來,創造出了許多至今依然讓人記憶深刻的魔械。尤其是在戰爭魔械方面,人類的成就更是遠超其他種族。

    當年人類聯軍和魔族的百年大戰。魔械就曾經屢屢大放異彩,在好幾場慘烈的戰役中出場,給予魔族重創。

    那恐怖的鋼鐵機械,那近乎於碾壓的威力,那跟隨在魔械身後衝鋒的騎兵和魔械上的魔法師,是魔族永遠的噩夢。

    不過,魔械因為工藝複雜,造價昂貴和建造難度大、週期長,而在資源匱乏的戰爭後期退出了戰爭舞台。隨著最終之戰人類最頂級魔法師的死亡,這一代表魔法文明巔峰的產物。也隨之沒落。

    現在的人類世界,雖然還在使用魔械,不過,無論是魔法水平還是機械水平都遠遠不能和當年相提並論。數量也少得可憐,普通人難得一見。

    而眼前這個魔偶,雖然不是戰爭魔械。可是,也頗具魔械的雛形了。對於羅伊來說,這可是難得一見的新奇玩意。

    魔偶高兩米,渾身呈現鍛造金屬的本色——黑色。整個外形,像一個野蠻人武士。它的四肢可以活動,身上銘刻著繁瑣到極點的魔紋。

    仔細觀察過後,羅伊失望的發現,魔偶除了幾處少量而粗陋的關節外,完全沒有什麼機械技術含量。它的所有行動,都靠地面和牆壁上的軌道和魔紋帶動。功能有限。

    不過。魔偶身上的魔紋,則迅速引起了他的興趣。

    那是數百條繁複得讓人眼花繚亂的線條。普通魔紋師別說理清其中的關係,就是多看上幾眼,恐怕都會因為耗盡精神而頭疼欲裂,噁心欲吐。

    不過。在掌握了魔紋最本質的生命魔紋,並有著一雙能看見元素眼睛的羅伊面前,越繁複的魔紋。越能引起他探究的有趣。

    很快,他就通過自然元素的走向和變幻。發現元素在經過這些線條的組合之後,形成了六道光芒閃爍的魔法盾。

    而仔細觀察。羅伊發現,在這六道魔法盾的運行線路上,還有一道隱藏的魔法盾。一旦前四道魔法盾被破解之後,這隱藏的魔法盾就會被激發,從而保護剩下的兩道魔法盾。

    不用腦子想,羅伊也知道,這六道魔法盾,就代表“紅黃藍綠橙紫”六個天賦等級了。而那道隱藏的魔紋,顯然是為了增加最後兩個等級的難度。

    “這是能量聚合線,這是元素排列線,這條也是元素排列線,這是魔力傳輸線…….”

    羅伊圍著魔偶轉來轉去,看入了迷。

    他現在的魔法水平,只能運行一個四級魔法盾,在面對高階騎士的時候,這種低級魔法盾幾乎沒有什麼作用。

    而且,因為魔力水平不足,所以,雖然他手裡掌握著兩種類似魔法盾的防禦型生命魔紋,可是卻無法完成繪製。

    因此,魔偶身上的這些魔法盾,就讓他特別感興趣。以他的眼光能夠看出來,這種魔紋出自一個對魔紋研究極其精深的魔紋大師之手。大師的傑作,自然要好好揣摩學習。

    就在他看得津津有味的時候,忽然,一位事務學士的聲音打斷了他。

    “你在幹什麼?”那事務學士看著他,目光中有些厭惡。

    羅伊一怔,還沒來得及回答,就聽那事務學士一聲冷笑:“看什麼看,難道你還能看出一朵花來?”

    羅伊的臉色一下子就沉了下來。半眯著眼睛道:“我看我的,關你什麼事?這是你的暗戀對象?”

    “轟!”整個大廳一下就爆了。

    要知道,雖然是單獨的房間,可是每個房間都是以透明的魔法屏障隔開的。而且為了統一發號指令,並不隔音。此刻正是考試即將開始的時候,四週一片安靜。羅伊和事務學士的爭吵,全被大家聽得清清楚楚。

    事務學士全然沒想到這小子嘴巴如此刁鑽,一時間只氣的頭暈眼花。他用手指著羅伊:“你…..你…..”

    “你太放肆了!”旁邊房間,一名考生指著羅伊。正義凜然的道:“不想考試就滾出去,別影響大家!”

    羅伊扭頭看去。

    那考生衣著雖然稱不上華麗,但顯然家境不錯。尤其引人注意的,是已經激發了戰環的他,腳下戰環的光芒和旋轉速度遠比其他考生高上不少,竟是一個三星武裝騎士。

    看羅伊和事務學士同時扭頭看來,這考生臉上的神情愈發顯得剛正不阿。

    當看見那事務學士目光中露出讚許的眼神時,旁邊的考生也紛紛加入了進來,出言指責。

    “就是。不想考就滾出去!”

    “什麼東西!也不自己照照鏡子,十八歲才突破一階,以為自己好了不起嗎?”

    “哼,這種人,也只配在沒見過世面的鄉下耍耍威風。在這裡還認不清自己的地位。論實力,這裡哪個不比他強?”

    一時間,羅伊完全被指責聲淹沒了。

    要知道,這些學員們哪一個到這裡來不是戰戰兢兢如履薄冰,生怕自己稍有差錯就毀了前途。

    可羅伊卻一副無所謂的模樣,不但在學院中大打出手。而且竟然還因為院長的庇護和菲利普的到來逃過了懲罰。

    如果他的實力強橫,恐怕大家還不敢說什麼,偏偏這小子是一個鬥氣剛剛突破一階且修煉道理決的垃圾。

    此刻見他和事務學士頂撞,那還有什麼好客氣的。就算討好事務學士對自己的考核沒什麼好處,可也沒什麼壞處。更何況,罵死這小子也沒什麼。反正他注定是不會進入學院的。

    這一片喧囂,頓時驚動了二樓的眾人。

    原本大家就因為剛剛得到的消息而憋悶,一看見又是羅伊,許多人都是怒氣上湧,一臉鐵青。

    “都閉嘴!”迪亞拉一聲怒斥:“還愣著幹什麼,趕緊開始考試。”

    說著,他瞟了一眼古斯塔斯,冷冷地道:“他想看,就讓他看個夠好了,三分鐘後。考試不合格,把他給我趕出去!”

    從魔法屏障上方傳來的聲音,頓時讓大廳一片安靜。

    那些出言指責的學員,都暗自竊喜。很顯然,剛才的一幕已經落在了學院高層的眼中。而高層對這個黑頭髮的傢伙。同樣不喜歡。

    得到了迪亞拉的指令,那事務學士向羅伊冷笑一聲:“很好,如果看看能過關的話。你就儘管看好了。”

    說著,他扭過頭。沖剛才出聲指責羅伊的一干考生微微一笑:“大家準備,十秒鐘倒計時。”

    羅伊半眯著眼睛。抬起頭,雖然看不穿頭頂的魔法屏障,可是他卻知道,那個聲音,正是那個想把自己趕出學院的傢伙的聲音。而且感知中,還有更多的人在看著自己。

    “想趕老爺我出去?”羅伊嘴角勾起一絲冷笑。

    “十…….九………八……..”

    事務學士的倒計時聲,在空曠的大廳中迴蕩著。

    羅伊激發了戰環。

    看見羅伊身上那淡淡的戰環,無論是那事務學士,旁邊的考生還是二樓上迪亞拉和他身邊的教導們,臉上都滿是嘲諷的笑容。

    “四……三……二………一,開始!”

    隨著事務學士的一聲令下,鐘聲響起。

    就在這一瞬間,羅伊如同離弦之箭,“嗖”的一聲電射到了魔偶身旁,戰環流動間,已經疾速攻出四拳三腿,落在魔偶身上。

    “雖然老子鬥氣不行,戰環不行,但老子懂魔紋,會作弊!”羅伊一聲暴喝,“破!”

    隨著羅伊的這一聲怒喝,眾人只聽見羅伊拳下的魔偶,發出“轟”的一聲巨響,旋即,魔偶表面流動的光芒,就像是被狂風震開的五彩沙礫般,消散於虛空之中。

    消散!

    所有的光芒,同時消散!

    一道七色的光芒,浮現在魔法陣上!

    “這不可能!”

    迪亞拉一聲狂吼。擁躉元老們瞠目結舌。教導們猛地撲到了欄杆邊。老托尼,古斯塔斯和卡梅尼的腦海則一片空白。

    大廳中。羅伊收拳。

    他站在渾身漆黑的魔偶面前,抬起頭,在旁邊那事務學士那已經完全呆滯的目光中,輕輕佻了挑眉毛。

    “誰讓我滾出去?”

    這一刻,大樓裡的世界,大樓外的時間,鴉雀無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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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六章 重考!

    “七色天賦!”

    一陣風從偌大的學院中央操場吹過,行道邊的大樹搖曳著樹冠,在明媚的陽光下襬弄地面破碎的金斑。

    幾隻鴿子搧動翅膀,發出噗拉噗拉的聲音,從頭頂的天空中飛過,消失在高聳的尖塔之間。

    夏厲的目光凝固了。斯嘉麗拂動髮梢的手停在了耳邊。

    成堆成團的學員們和黑壓壓的擁躉人群靜立原地,看向魔法陣的目光充滿了難以置信。

    博比臉色春風般的笑容,就像在最開心的時候被人狠狠抽了一耳光般,完全變了形。

    正在喝水的卡斯手中的水杯,跌落在地面上,碧綠的茶水和瓷器的碎片飛濺開來,弄髒了他齊整的褲腳和錚亮的鞋子,他卻恍然不覺。

    “三百六十號?”

    拒絶了邀請而留在操場上的菲利普扭頭看向卡恩。當兩人震驚而呆滯的目光彼此觸碰的一瞬間……

    “是羅伊!”

    他們同時啟動,如同箭一般向大樓奔去。

    片刻之後,隨著一陣騷動蔓延,擴散,整個學院,淹沒在一陣如同山崩海嘯的驚呼聲中。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

    大樓中,迪亞拉咬著牙,口中反覆喃喃道。

    他身旁的一干教導們,也個個臉色發白。雖然目光盯著羅伊,可眼神卻完全出於散亂狀態。

    “誰想趕我出去?”

    羅伊的聲音,在他們的耳邊迴蕩著。

    他們想要衝下去。把這個傢伙狠揍一頓,把他那張該死的嘴縫上,然後丟出學院。

    可是,一看見那光芒全無的魔偶,他們就只能呆呆的站在原地,任那迴蕩的聲音如同耳光一般,一次又一次的抽在臉上。啪啪作響!

    趕他走?

    這是上百年來從未出現過的七色天賦啊。就連奧古斯都。也不過是三色天賦而已。

    把這樣的人趕出學院,除非瘋了。

    誰要是敢提半句,不用總營派人下來,外面的擁躉們的怒火,就能把他給燒成灰燼。

    可是。這怎麼可能?

    考試還在繼續。

    三分鐘的時間,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痛苦的煎熬。

    三分鐘過後,當一個紫色和兩個橙色出現在魔法陣上的時候。已經沒有人再去關注了。

    “這不是真的!”清醒過來的迪亞拉,率先衝下了樓。

    隨著他的動作,石化般的眾人,如同從岸邊跳進水裡的魚一般活了過來,跟隨在他身後,蜂擁而下。

    一衝到羅伊所在的房間,眾人第一時間就圍在了魔偶邊上。

    “沒了……沒了……”一位對魔偶最熟悉的魔法教導和幾名負責考核的事務學士,仔仔細細地把魔偶檢查了一遍。一邊檢查,嘴裡一邊喃喃自語。

    其實不用他們檢查,大家都能看得很清楚。

    眼前的這個魔偶身上的法陣光芒,全都消散了。六個天賦法盾和一個保護法盾,消失得乾乾淨淨,沒留下一丁點痕跡。整個魔偶看起來,就像是剛剛才從倉庫裡搬出來的一般。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迪亞拉指著魔偶。對羅伊厲聲道。

    他絶對不相信,一個年滿十八歲,鬥氣一週前才突破一階的垃圾,能獲得七色天賦。

    這簡直太荒唐了。

    自從索蘭大公創立學院,自從這種魔偶被創造出來。百年來,七色天賦只存在於理論之中。從來都沒有任何一個人。能夠超越四色天賦。就是奧古斯都這種天才中的天才,也不過是三色天賦而已。

    如果說三色天賦是神的眷顧,那七色天賦是什麼?

    用百年前那位創造魔偶的法神的話來說,那是逆天的存在!

    就連他,也從來沒有想過有人能突破四色天賦。這個魔偶的七色設計,根本就是他的一個玩笑!

    這個世界上,可能存在這樣的人嗎?

    不可能,絶對不可能!

    面對迪亞拉的厲聲喝問,羅伊一臉憨憨的,撓了撓腦袋:“我剛才就按照考試規則攻擊魔偶。為什麼會這樣?”

    羅伊的一句反問,只氣得迪亞拉面色鐵青。他做夢也沒想到,這小子不回答自己的問題不說,居然還反問自己。

    他死死咬著牙,瞪著眼,攥緊了拳頭,看黑髮小子一臉迷糊地舉起雙手,在自己面前裝模作樣。

    “真是奇怪啊。”羅伊看著自己的手,眉花眼笑地道,“原來我的天賦這麼高!”

    轟!一股怒氣直接在迪亞拉的腦海裡炸開,氣得渾身發抖。

    而旁邊則發出一連串噗哧噗哧的輕響。許多人都咬著牙,憋得一臉通紅。尤其是那些傾向於古斯塔斯的教導們,中立的擁躉元老和貴族資助者們,都差點笑出聲來。

    這黑髮小子看起來不聲不響,一臉憨憨愣愣的模樣,可這張嘴不開口則已,一開口能把人活活氣死。

    不過,這也要怪迪亞拉自己。如果不是之前昆西小隊和妮可小隊衝突的時候他就不分青紅皂白要趕人家出去;如果不是考試開始前他說的那些話,恐怕對方也不會如此和他針鋒相對。

    很顯然,這黑髮小子是個不吃虧的主。誰要是惹了他,他就會毫不猶豫地報復回來。無論對方是誰。

    這耳光打的,十里外都能聽見聲響啊。

    “好……好……”迪亞拉氣急反笑,用手指著羅伊,點了點,硬生生將自己臉上的那一縷青色給壓了下去,扭頭對那檢查魔偶的魔法教導道:“檢查出什麼問題來沒有?”

    蹲在魔偶身邊的魔法教導向他搖了搖頭:“沒有。”

    他已經非常仔細地檢查過了魔偶,但無論怎麼看。魔偶身上也沒有任何可疑的跡象。本體上,絲毫傷痕也沒有。

    回答了迪亞拉的問題,他用手撥動機關,打開魔偶的胸腔,從中取出一個三級魔核,看了看,發現能量還有大半。又塞了回去。試圖重新啟動魔偶上的魔法護盾。

    可是,無論他怎麼激發,魔偶都沒有半點反應。

    看見他的動作,周圍的人也感覺到了異常,都目不轉睛的盯著他。

    “怎麼了?”一直保持沉默的古斯塔斯開口問道。

    “這個魔偶。”那魔法教導怔怔地抬起頭:“好像壞了!”

    “壞了?!”

    眾人的表情,一下子變得異常古怪。

    雖然打心眼裡不相信這個匪夷所思到了極點的成績,可是,大家誰也沒想過魔偶竟然壞了。

    要知道。這可是自從鑄造以來,就從來都沒有壞過的東西。無論當時魔偶本身的材質還是身體上的魔法盾,都是極其堅固的防禦。實力普遍只有一階武裝水平的考生,別說將其打壞,就算是想在上面留下哪怕一點點傷痕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而且,剛才大家也看得很清楚,羅伊頃刻間對魔偶擊出的四拳三腿,雖然造成了魔法盾的潰散。可對其本體並沒有造成什麼傷害。魔法教導的檢查,也證明了這一點。

    這也就是說,魔法教導此刻口中的“壞了”,只要一個可能性。

    那就是魔偶自身故障!

    雖然這故障來得太過巧合了一點,可相較於“七色天賦”這種神話般的傳說,大家寧可相信這萬中無一的機率。

    一些人當即就鬆了一口氣。

    七色天賦,對於這個世界來說。太恐怖了。即便是期盼第一訓練營擁有讓人羡慕的天才,大家也難以接受。

    如果是真的,別說盧利安行省和這小小的訓練營分院,就是三大帝國,連帶教廷都會被驚動。到那個時候。想要把一個七色天賦的天才留在自己手上,簡直是白日做夢。

    而如果這是假的。並且以後才發現的話,那麼,這就將成為整個帝國的一大笑話。

    現在發現還不算晚。雖然外面已經被驚動了,可在沒有正式宣佈結果之前,這件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如果是魔偶故障的話,誰都能理解。只會把這當作入學日的一段插曲罷了。

    大廳裡的氣氛,在這一刻變得輕鬆下來。

    旁邊那些目睹了整個事情經過的學考生恍然大悟,而迪亞拉和他手下的法利等人,嘴角則勾起一絲冷笑。

    他們原本就不相信這一切是真的。魔法教導的話,證實了他們的猜測,為這個匪夷所思的成績給出了一個能接受的結果。

    不過,這一成績,顯然他們是不會承認的。

    現在要做的事情,就是重新測試!

    “好了,你們都離開吧!”迪亞拉對交頭接耳議論紛紛的考生們說道。

    考生們有心想要留下來,卻又沒辦法,只能遺憾地退了出去。他們一出大樓,就被蜂擁而上的人們給包圍了。

    “嘿,裡面出什麼事了,怎麼這麼長時間才出來。”

    “七色天賦是真的嗎?”

    “對啊,快跟我們說說,”

    “什麼真的啊,我跟你們說,是那魔偶……”

    大樓裡,迪亞拉看見所有考生都跟隨事務學士離開大廳之後,轉過頭,冷冷地看著羅伊道:“成績作廢。現在,你重新考試。”

    “憑什麼?”羅伊一臉招牌式的迷糊蟲表情,吸了吸鼻子。

    一聽到他的話,迪亞拉等人只覺得額頭青筋暴跳。法利上前一步,咬牙地道:“讓你重新考試就重新考試,你以為這裡是哪裡,輪得到你說話。不想考就滾!”

    “第一訓練營的考核規矩,是每個人只有一次機會。無論成績好壞,都不能更改。”羅伊耷拉著眼皮,連看也不看法利一眼,“我考試成績已經出來了,幹嘛要重考?”

    這話一出來,在場的人們都面面相覷。

    羅伊說的,的確是三大訓練營百年不變的鐵律。考生一年只有一次幾乎。發揮正常失誤,都沒有重考的規矩。

    從道理上來說,他還真站得住腳。就算把官司打到總營或者愛德華一世面前,他也沒錯。

    “那不是一回事,”法利被眼前這小子激得一股子邪火鑽心,“魔偶出現故障,你的成績不能算數。”

    “魔偶是你們的魔偶。”羅伊抱著膀子。慢悠悠地道,“出現故障也是你們發問題,關我什麼事?”

    他原本就是山野裡瘋跑養出來的野性子,從小又在脾氣暴躁的矮人堆裡和記仇的精靈中長大,最是睚眥必報。這迪亞拉和身邊一夥人從一開始就針對他。此刻他占著理,可沒什麼好客氣的。既然得罪了,那不妨得罪到底。

    看到羅伊那副模樣,法利恨不得拔劍出來捅死他:“不行。你必須重考!”

    “訓練營你家開的?你說考就考?”羅伊翻白眼。

    眼看雙方成了僵局,這時候,一旁的幾位教導和擁躉元老,以及幾位貴族資助者都站出來,紛紛勸說羅伊再接受一次考核。

    如果這些人羅伊還不為所動的話,那麼,卡梅尼冷冷的一句話,就讓羅伊沒了脾氣。

    “重考!”

    這位大光明騎士眉頭一皺。就連剛剛進來的菲利普也嚇了一跳。趕緊沖羅伊遞眼色。

    “好吧,重考可以。”羅伊的脾氣只能向在迪亞拉這些人身上出,“我有什麼好處?”

    聽到羅伊前一句話,在場的人剛剛鬆了一口氣,聽到後一句話,就只覺得一股無力感從腳底一直躥上了頭皮。

    這小子簡直……

    “你要什麼好處?”迪亞拉咬牙道。他絶對在不相信這小子繼續考核能過關。現在沒時間再跟他耗下去了。無論什麼,先答應下來。反正考核一結束,這小子也會被踢出學院。

    “我的要求不高,”羅伊一臉老實:“一萬幻塔分。”

    “一萬?!”法利等人頓時跳了起來。

    “你做夢!”

    “該死,你以為那是什麼?”

    不光是法利等人,就連古斯塔斯和身邊的教導們。也覺得這小子開口太狠了。要知道,就算是去年的試練冠軍隊伍。也不過兩三千幻塔分而已。這小子居然張口就是一萬。

    即便是學院,幻塔分也不是白來的。

    “好!我給你!”出人意料的是,迪亞拉竟然一口答應了下來。

    在眾人驚訝的目光中,迪亞拉冷冷地看著羅伊:“但是,學院發放的幻塔分只能供學員使用,如果你考核不過關,進不了學院,那就什麼都沒有。”

    這一番話,讓法利等人的情緒平和了下來。迪亞拉說得對,如果這小子不能進入學院,別說一萬,就是給他十萬,百萬,他又有什麼用?!

    “這樣啊。”羅伊考慮了一下,“那還得加上一個優先權。我隨時隨地都能優先使用幻塔房間。”

    “好!”迪亞拉現在一點也不想再和這小子鬼扯下去了,當即毫不猶豫地答應。

    “嗯。”羅伊滿意地點點頭,環顧四周,“在哪裡重考?”

    “換個房間。”迪亞拉一扭頭,當先而行,領著眾人走到隔壁的一個房間,指著房間裡的魔偶道:“就這個。”

    說著,他對身旁的魔法教導和事務學士道:“切斷外面的魔法陣,另外,仔細檢查魔偶。”

    因為重考這樣的事情,在三大訓練營上百年來是從未有過的事情,因此,這只能是一次私下的考核。切斷外面魔法陣的成績顯示,把結果控制在大廳內部這些人之間,是必然的。

    片刻之後,魔法教導已經檢查完了魔偶,為了保險起見,他甚至為魔偶換上了一個新的魔核。

    見魔法教導點頭示意,迪亞拉退開一旁,法利則冷冷地做了個請的動作。

    “天才,請吧。”

    在眾人的目光中,羅伊激發戰環,自言自語地道:“如果我這次測試還是七色天賦,那怎麼辦啊?”

    法利等人互視一眼,同時發出一聲輕蔑地冷笑,扭頭向人群走去。他們甚至懶得和這個小子再說什麼了。

    可是,就在他們轉身的一瞬間,就聽見身後傳來一道衣袂破空聲和一陣疾如迅雷的拳打腳踢聲,旋即,眼前人群爆發出轟的一聲驚呼。

    他們霍然回頭。

    視野中,羅伊如同豹子般矯健的身形,正圍繞魔偶飛掠,拳腳在空中化作一團旋風般的幻影。

    而隨著他的攻擊,魔偶身上那炫目的光芒,正在消散。

    抓不著,留不住。

    就那麼在他們越睜越大的眼睛中,散入虛空。

    “不可能!”還沒等完成攻擊的羅伊退開,迪亞拉已經一聲厲喝,一閃身電射到了魔偶身旁。

    光芒消失了。七道法盾,如同陽光下的融雪,在他面前消失得無影無蹤。

    而羅伊的臉,則迅速出現在他眼前。

    “一萬幻塔分。”

    看著這張臉,迪亞拉如同被人抽了一百八十個耳光,直覺得一股血液直衝頭頂,頭暈眼花,

    這一次,不等迪亞拉招呼,魔法教導已經飛快地衝上來檢查。片刻之後,他面無血色地抬起頭,看著迪亞拉。

    “啟動不了。”

    這一結果,讓人群一片大嘩。如果說之前的一次,是巧合的話,這一次,就絶對不是巧合了。

    可是,魔偶為什麼會壞掉?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羅伊身上。一片死寂中,迪亞拉死死咬著牙,指著羅伊,一字一頓地道:“你作弊!”

    羅伊笑了起來,不承認也不否認,只是攤開手,做出一個拿來的動作:“證據!”

    這一刻,這黑髮小子的臉,如此可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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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第十七章 入學

    證據!

    羅伊在笑,可他口中淡淡吐出的這兩個字,卻冷冽得就像一道自地獄之門吹來的寒風。

    人們呆呆地看著笑容滿面的羅伊和臉色鐵青的迪亞拉,感覺周圍的溫度,在這一刻降到了最低點。

    認識迪亞拉的人都知道,這是一個接受過近乎於清教徒式的嚴苛訓練的傳統騎士。和所有正統騎士一樣,古板、冷酷、固執、實力強大,視信仰為生命,憎恨一切不符合規矩的人和事。

    這種人或許無趣,但通常都很厲害,極難對付。

    如果是英雄,他們是最勇敢的戰士,最忠誠的部下,最果敢堅定的將軍,最無懈可擊的統帥。

    給他們一支長槍,他們就能書寫一段傳奇。

    如果是梟雄,他們是鼻狡詐的淫謀家,最冷酷的暴君,可使天空燃燒,大地塌陷,可使血流成河,伏屍百萬。

    給他們一把權杖,他們能毀掉整個世界。

    人們很難和一個傳統騎士成為朋友,也很難接受他們那怪僻的生活習慣和不近人情的處世哲學一他們幾乎個個如此。可是,人們卻會對他們保持敬畏和尊重。

    迪亞拉或許算不上這種人中最出色的一個,可是,他絶對是整個慕尼城分院中,大家最不想得罪的一個。

    他的城府極深,處事也極冷靜。在他來慕尼城的這幾年裡,無論是面對權勢鬥爭的對手還是面對那些不守規矩的學員,人們幾乎從來都沒有見過他發怒的樣子。

    可今天,大家見到了他的憤怒,甚至見到了他的失態。而造成這一切的人,就是眼前這個黑髮少年。

    他和羅伊的衝突始於幾個禱時前。

    那個時候,他是高高在上的副院長,是學院事實上的掌控者。當他做出開除妮可等人的決定的時候,他不相信有人敢在無數擁蹙、學員和教導們的面前,當眾挑戰他的權威。

    連想都沒有想過。

    可是,事情偏偏就脫離了他的掌控一這少年不但當眾奚落他。而且,古斯塔斯的偏袒,還有菲利普和卡恩的出現,讓這個黑髮少年和妮可等人無視他的決定,從容逃脫了懲罰。

    那個時候,站在操場人群中的迪亞拉,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皮毛鮮亮孔武有力卻只能眼睜睜看著獵物大搖大擺離開的猛虎。四周的目光,頭頂的陽光,把他的難堪和無力照的秋毫畢現。

    這是這幾年來,迪亞拉遭遇的最嚴峻的挑戰。不過,即便是那樣的難堪,那樣的騎虎難下,他還是忍了下來。後來出面的老瓊斯和華爾特兩人的遭遇,證明了他的明智。

    但也是從那一刻起,他和這個黑髮小子,也就再沒有任何妥協的可能。

    當知道這小子的鬥氣水平,僅僅是鬥氣一階的時候,迪亞拉得到了一個毫無爭議的報復機會。

    可現實,卻再度走向了他期望的反面一這黑髮小子竟然不知用什麼方式毀壞了魔偶,並以此得到了七色天賦的成績。

    而此刻,他就站在迪亞拉的面前,攤開手,要證據。

    這是當眾抽在迪亞拉臉上的一記響亮耳光!

    證據?什麼證據?

    攻擊魔偶測試鬥氣,是三大訓練營百年來的傳統。魔偶從被製造出來開始,就從來沒有失靈過,從來沒有被人破壞過,也從來沒有被人打出過七色天賦。

    而現在,羅伊打出來了。並毀壞了魔偶。

    可魔偶是學院的魔偶,攻擊是正常攻擊。沒有證據,你憑什麼說人家作弊。沒有見識過被打出七色天賦後的情況,你憑什麼說魔偶在出現七色天賦之後還能繼續使用?

    哪怕對方不否認,哪怕在場的所有人都懷疑成績的真實性。可沒有確鑿的證據,誰也沒辦法證明對方作弊。

    這也就是說。

    當那黑髮小子帶著一臉憨厚而淫壞的笑容,伸出手來的時候,他其實並不是在要證據。

    他用這種方式,完成了這場衝突的最狠一擊。

    他用這種方式告訴曾經高高在上的對手,他手裡攥著的是一隻蒼蠅。而對方能做的,就只是閉著眼睛吞下去。

    …………………

    ………………

    大廳在這一刻陷入了沉默之中。

    人們看著眼前的少年。目光或震驚,或憤怒,或欣賞,或不屑。

    但無論怎麼樣,有一點都是他們不得不承認的,那就是在這場交鋒中,迪亞拉徹徹底底的輸了。不光是他,就是把法利和其他人都加起來,也只落了個被對方玩弄於股掌之上的下場。

    人們驚嘆於少年的心智。和他的同齡人比起來,他簡直像是一隻披著稚嫩的毛皮的老狐狸。

    現在回想起來,從考試開始,他外表所展現的一切,都不過是他引導或撥弄對手的情緒,讓對手走進被他控制的節奏的手段而已。

    如果把迪亞拉比喻為一隻被一步步誘導進陷阱裡的魔獸的話,那麼,他就是一名高明的叢林獵手。在這一過程中,他展現出來的冷靜、

    冷酷、狡猾和步步為營,讓人驚嘆,不敢相信他ル十八歲究竟是什麼樣的壞境,ル能培養一個這樣的怪物啊!

    良久,古斯塔斯緩緩走了出來。

    “好了!”他環顧四周:“時間耽擱得太久了。不管怎麼樣,這個事情都不能拖下去了,現在必須要有一個結果。”

    眾人都點了點頭,一陣交頭接耳。沒有證據,就不能說羅伊作弊。

    可要承認他的七色天賦,又實在太荒謬也太冒險了。這個事情,也只能大家商量一個解決方案出來。哪怕是臨時的也行。

    “我有個想法,”古斯塔斯咳了一聲,看了看迪亞拉,又把目光投向一干貴族資助者和校友會的長老們,說道:“在沒有確定七色天賦是否屬實的情況下,我們暫時以藍色天賦,作為這次考核的評定。”

    “這太低了吧?”

    “七色天賦變藍色天賦,這小子能答應?”眾人互視一眼,心裡嘀咕。

    畢竟,七色天賦的學員和藍色天賦的學員在待遇上差出太遠了。

    如果羅伊死咬著自己的七色天賦,這事還真不好處理。

    “當然,”古斯塔斯面對羅伊:“作為我們無端懷疑並強行降低天賦等級的補償,我們承諾,哪怕是作弊,我們日後都不會再追究。畢竟,能作弊作到這種程度,倒也是本事。”古斯塔斯的話,升起了一陣笑聲。

    他接著道:“同時,接下來的戰技學習能力考核也可以免了。如果你同意的話,你現在就是第一訓練營的學員了。”

    說著,他扭頭看向其他人:“我的這個提議,大家沒意見吧?”

    “我贊同。”老托尼侯爵第一個表了態。

    古斯塔斯的想法,也正是他的想法。羅伊的七色天賦太過駭人聽聞,無論真假,鬧下去對學院都沒有什麼好處。真,學院平白看見一個天ル卻留不住,假,學院的臉就丟盡了。

    而古斯塔斯的這種處理方式,正能解決問題。以後如果發現羅孕的天賦是真的,那就偷著樂。如果是假的,也沒什麼關係。畢竟,給羅伊的只是一個藍色天賦成績。

    想到這裡,托尼不禁偷偷沖古斯塔斯比了個大拇指。薑還是老的辣。古斯塔斯的處理,再恰當不過了。

    不過,他的大拇指白比了。那矮胖的老傢伙正用一種撿到寶般的眼神,不住偷瞟著羅伊。

    老托尼不知道,古斯塔斯的這個提議,有著他更深的用意。

    原本,古斯塔斯還在為如何留住一心想要報考騎士,鬥氣實力卻糟糕得一塌糊塗的羅伊而頭疼。可沒想到,還沒等他想出如何讓羅伊過關的主意,羅伊竟然打出了七色天賦。

    這一結果,讓老頭嚇了一大跳。一方面,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另一方面,這也不是他想看見的結果。

    他知道,別說羅伊因為七色天賦而被人從自己身邊奪走,就是他能留在學院中,自己也沒辦法讓他放棄鬥氣轉修魔法。

    不過,隨著事情的發展,古斯塔斯發現,自己居然等到了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

    一想到心裡的算盤,古斯塔斯就忍不住要笑出聲來。

    迪亞拉找不到羅伊作弊的證據,給了他正大光明留下羅伊的藉口。

    而羅伊作弊的嫌疑,又給了他把羅伊的天賦定為藍色的藉口。還有什麼是比這更美妙的事情?

    留下羅伊,就是偷偷留下了其他兩大訓練營拚命尋找的美丁城之戰中的魔法天ル。而把天賦定為籃色,他又能理直氣壯的把他丟進最垃圾的e大隊,狠狠打壓。

    等羅伊對騎士之路絶望的時候,就是第一訓練營一顆魔法新星冉冉升起的時候!

    一想到這裡,古斯塔斯就彷彿看見了其他兩大訓練營發現這個事實時那瞠目結舌懊惱不已的模樣了。

    一個頭疼的問題,竟然船到橋頭,就這麼解決了。他想不偷著樂都難。

    老托尼的贊同,引來了一片贊同聲。

    這時候,就算迪亞拉和法利等人在不甘願,他們也只能保持沉默。

    雖然都有一種被當眾打臉,還被逼著吞了蒼蠅般的憋屈,可相較於七色天賦這樣的大個蒼蠅,藍色天賦的免試入學,至少感覺小一點。

    更何況,只要羅伊一點頭,他們就能在其後的學員分配中,名正言順的把著小子丟進e大隊裡和垃圾為伍!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羅伊的臉上。

    “我如果同意,就能免試入學,以後不再追究作弊?”羅伊沖古斯塔斯問道,眼睛卻笑眯眯地看著迪亞拉。

    最後一句話,幾乎就是當面承認作弊了。

    迪亞拉攥緊拳頭的手指捏得嘎嘣作響,與此同時,耳邊傳來了羅伊乾脆的回答:“這樣的好事,我當然同意了!”

    迪亞拉抬起頭,視野中,羅伊笑容滿面。

    “不過,那一萬幻塔分可不能少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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