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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神魔變 (全書完)


第四集
第三十九章 雙頭巨蟒(中)

  這廂漢斯還沉浸在自憐的情緒中,一人慢悠悠地從另一扇滑開的石門中出來了。他帶著一貫冰冷的表情,緩步而出,長長的黑髮在腦後搖動。這人當然就是明斯克了。

  耐達依見明斯克出來,也顧不得戲弄漢斯,立刻將目標轉移到冰塊男明斯克身上。

  「明斯克,你也出來啦!那條大蛇怎麼啦?」耐達依好奇地盯著被明斯克扛在肩膀上的巨大蟒蛇身軀。

  明斯克跟漢斯不同,他可是非常清楚耐達依的嗜好和興趣的。面對耐達依的詢問,最好就是不搭不理,讓他自討沒趣。因此,他連看都不看耐達依一眼,自顧自地走到鐵戰面前。

  「碰」地一聲,巨蟒偌大的身軀被丟到地上,發出一聲悶響,猛地驚醒了鐵戰。

  原來鐵戰還沉浸在剛剛漢斯與耐達依兩人的對話所給他的震撼當中。鐵戰被這聲響驚醒,回過神來就見眼前多了一頭「生死不明」的雙頭蟒。

  鐵戰都還沒開口詢問,那邊耐達依卻急急忙忙地開口了:

  「我說,大冰塊呀!這不會是死的吧?」耐達依眼中閃著興災樂禍的光芒,興高采烈地問。

  此話一出,剛剛還情緒低落的漢斯精神立刻來了。

  「明斯克,沒關係!打死就算了!頂多不玩了。老子陪你!」漢斯拍胸甫保證,神情激動,大有覓得知音的味道。

  明斯克瞪了漢斯一眼,冷冷地道:「誰跟你說它死了?」

  聞言,大塊頭漢斯愕然地張大嘴:「沒死嗎?」

  明斯克不做聲,倒是耐達依立刻伸手探向躺在地上的雙頭蟒,接著「喔」了一聲:

  「沒死!昏了而已。」

  聞言,明斯克斜睨了漢斯一眼。漢斯則是立刻垮下臉來。倒是鐵戰鬆了一口氣,立刻上前檢視巨蟒。沒錯,巨蟒雖然一動不動,但是生命跡象還很穩定,果然只是昏了而已。幸虧沒死,要是死了,這群人過不了關是小事,他們這些人還要再去抓雙頭蟒才是大事。

  鐵戰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卻更納悶了。雙頭蟒的頭骨很硬,加上類似海綿組織的皮膚構造,要打昏它可不是易事。不知道這個渾身冷冰冰的男子是如何辦到的?

  卻不知,明斯克的確是花了很大功夫才打昏雙頭蟒。

  話說明斯克遇到雙頭蟒,並不攻擊,反而利用身法躲避雙頭蟒的攻勢,一邊閃躲一邊還仔細觀察雙頭蟒的一舉一動。經過四年在極北地區的磨練,明斯克不僅做事比以前沉穩,對敵時更是比以前來得謹慎小心。尤其在面對不熟悉的敵人時,保留體力,不做無謂攻擊便是他在極北苦韓之地闖過多次生死關頭所學到的。

  雙頭蟒這種魔獸明斯克聽過,它智慧雖然不高卻有很大的力氣和防禦力,煞是難纏。可惜,明斯克卻從來沒機會遇到它。首先當然是,雙頭蟒會避人,要不是存心找它,正常的情況下,要遇到雙頭蟒也滿難的。其次是,明斯克四年歷練的地方─極北地區,正好就是這種魔獸絕跡的地區,他打遍極北地區大大小小的魔獸,就是沒打過雙頭蟒。因此,面對可說是陌生的雙頭蟒,他不由得多用上一些心了。

  看了好半晌,明斯克才納悶地發現,這雙頭蟒的攻擊實在沒什麼特別,不外乎刺、掃、卷這幾樣,雖然動作很快,攻勢也頗凌厲,但卻不難對付。這時他倒覺得剛才花太多時間觀察,有些兒不划算。

  想到這裡,明斯克不再猶豫,疾步向前,右腳一蹬躍高,雙手指南打北,一連拍了雙頭蟒好幾掌。不過儘管明斯克掌上勁力不弱,仍沒傷到巨蟒分毫,反倒惹起它的狠性,尾巴疾掃而來。

  明斯克左腳一錯閃過雙頭蟒尾巴的攻擊,巨蟒一擊不中,帶動頭部疾攻而來,明斯克不慌不忙一個矮身,閃到側面,左掌立刻蓄勁疾拍而去,目標正是巨蟒喉下。巨蟒直覺低頭張嘴反擊,明斯卻不驚反笑,右手食中兩指彎曲如勾,不帶風聲一伸一繞,轉眼便到巨蟒得意忘形的墨綠色大眼前。

  巨蟒驚覺危險,急忙閉眼,身軀一扭就待避過明斯克的攻擊。但明斯克好不容易抓到這麼好的機會怎肯放棄,雙腳如影隨形逼上,右手兩指甫觸及巨蟒雙眼,也顧不得有沒有對準,未免巨蟒逃脫,立刻勁力疾發。兩指一戳一勾,兩顆血淋淋的眼球隨即蹦了出來,落到地上滾了好一斷距離。

  明斯克一愕,他本來只想創傷雙頭蟒的眼球,好利於他的行動,沒想到這一緊張,用力過猛,竟硬生生地戳瞎了眼睛。

  這一下不只明斯克愕然,連一旁的裁判也跟著大吃一驚。要知道雙頭蟒全身皮肉,刀劍難傷,明斯克這一手一下穿過雙頭蟒急閉的眼皮,挖下了兩顆骨碌碌還透著青光的眼珠,這指頭上的勁力也實在是夠驚人了。

  明斯克只頓了一頓,隨即聽到勁風呼呼,連忙回神飛身而退,正巧閃過急掃而來的尾巴。沒想到巨蟒尚不甘心,壯軀一扭又掃來。

  明斯克一凜,斂起全身氣息,再退!他知道受傷後的野獸才是最可怕的。沒想到他一時用力不慎,沒滅了它的鬥志反倒激起它的凶性,這真是始料未及。

  失去雙眼的雙頭蟒,又痛又怒,像瘋了似亂劈亂撞。身邊的樹木石頭,一但遇上了沒有不掃得支離破碎的。可惜以明斯克的能耐要是存心躲避,就算它把整個試場夷為平地也不見得能傷到明斯克分毫。因此任憑雙頭蟒發狂亂掃,卻沒掃到挖下它兩顆眼珠的敵人。

  雙頭蟒沒有掃到可恨的敵人,更是不甘心,盲目地飛撞。一時之間,整個房間的假樹毀了一大半,就連一旁藏身的鑒院人員也藏不住了。連忙四處躲藏。哪知他不出現還好,一出現,移動的風聲驚動了憤怒中的雙頭蟒,追著他的方向而去,可把這個倒楣的裁判逼得狼狽逃竄。而一邊冷靜地斂起氣息的罪魁禍首明斯克反倒平安無事地看著這可笑的一幕。

  「喂!你想想辦法!是你在考試,可不是我在考試!」那個被追得衣衫破碎,傷痕纍纍的裁判出聲抗議。

  聞言明斯克不禁愕然,難道一個鑒院的裁判竟然連這點自保本領也沒有?卻沒想到他們自己可是龍人族精挑細選出來的人,這個人族的普通高手怎有辦法與他們相提並論?更何況,現在在他們面前的可是「發狂」的雙頭蟒啊!

  驚訝歸驚訝,明斯克也知道那個人說得對,考試是他在參加的!於是,明斯克飛身而進,攔住發狂的巨蟒。

  瘋狂的雙頭蟒也察覺了!顧不得為什麼敵人變成兩個,蛇尾一擺,甩了上去!而可憐的裁判這時才得以躲到一旁療傷兼哀歎去了!

  不像剛剛追打得十分快意的狀況,雙頭蟒馬上就發現,眼前這個敵人比剛剛那個不知道要強多少倍!剛剛它還可以甩到那個人的身體,甚至敏銳的聽覺也感受得到那個人如打雷般的喘息!但眼前這個人,任憑它使盡渾身解數,卻連一片衣角都撈不著。儘管它用盡所有力氣威嚇這個人,這人還是一樣不疾不徐地避開它的攻擊,一點也沒有驚慌的感覺。雙頭蟒終於忍不住憤怒地尖嘯,奮起全身的力量攻擊!一時之間,飛沙走石,斷枝殘幹到處飛舞。

  試場內的混亂已經到了不可收拾的地步,一旁的裁判明知他應該出面處理善後,可是他卻更清楚,他不接近便罷,一接近恐怕地一個遭殃的不是那個引起雙頭蟒暴亂的罪魁禍首,而是他這個公正的裁判。

  明斯克一邊腳下不停歇地竄高蹴低閃避流彈攻擊,一邊沉凝地觀察巨蟒的每一絲變化。看著憤怒的巨蟒,知道再下去,這條巨蟒一定會力竭而死。如果換成是一般的交手,他大可等待巨蟒力竭而死,但是這次卻不同,規定是活捉,那就不能讓它死了。

  於是,明斯克冒險深入。雙頭蟒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其餘感官依舊敏銳,因此它很快就察覺到明斯克的接近,厲嘯一聲,直撲而來。明斯克心中一凜,並不強行躲避,待得巨蟒逼近,再來不及轉向時,偏身一避,險險躲過蛇頭。明斯克閃避成功隨即左掌一拍,拍開巨蟒逼近的長軀。

  巨蟒被明斯克蓄滿勁氣的一掌拍得一震,粗壯的身軀也不由自主地一偏。明斯克正想趁機逼近,沒想到,巨蟒突然劇扭長軀,偏勢立止。

  就在明斯克忍不住一愣之際,心中警兆突起,明斯克不及細想,腳下一蹬,連忙飛退。沒想到明斯克的反應還是慢了點,右腳收之不及被追上的蛇尾掃到,小腿處立刻留下一道深達四五公分的傷口,正汩汩地冒血。

  明斯克眉頭一皺,知道自己因為擔心失手打死巨蟒,加上錯估雙頭蟒的堅韌皮肉,力道用得太小,才讓巨蟒有餘力反擊。這是他的疏忽!嚴格的訓練讓明斯克自責自己不應該的錯判。

  但現在不是自責的時候。明斯克不愧是龍人族後起新秀,立刻收拾起懊惱的心情。不理會腿上不斷冒出的鮮血,馬上決定速戰速決。反正,對龍人而言,這傷口雖深,卻不會致命,就算不處理,稍晚也可自行結痂!

  注視著盲目亂撲的雙頭蟒,明斯克提氣再度竄上!比前次更快的動作完全看不出受傷的跡象。

  這次,明斯克沒有給雙頭蟒攻擊的機會,甫一接近便主動攻擊,雙掌連拍,這次掌掌勁力充足,硬是把雙頭蟒的行動控制在雙掌中,雙頭蟒巨大的身軀隨著明斯克的掌勁一下偏東一下又倒向西邊。待得雙頭蟒被明斯克的雙掌逼得頭昏眼花時,明斯克的右掌終於再度拍上雙頭蟒的巨頭!

  「碰!」沉悶的掌勁交擊聲之後,隨即伴隨著更大的聲響,「轟隆」一聲帶起一蓬砂石。那是雙頭蟒落地的聲音。

  見巨蟒落地不動,明斯克連忙彎身查看。幸好,明斯克這次用的力道剛好,只把巨蟒震昏了,沒死!

  明斯克暗暗鬆了一口起,隨即扛起雙頭蟒沉重的身體,不理一旁還在喘氣的裁判,交差去了。

  鐵戰雖然還不太相信眼前的黑髮少年有徒手擊昏巨蟒的能力,甚至那個大塊頭的話也讓他存疑,但是他也沒追問,心裡則打算著要好好問問負責觀察他們的裁判。

  只是巨蟒還在地上來不及處置,幾扇石門卻又陸續開啟,走出四個少年。金髮俊美少年首先出現,踩著悠然的步伐而來,手臂上掛著一動不動的巨蟒。接著一個淺藍頭髮的少年也出來了,手中倒提著無力蠕動的雙頭蟒。鐵戰還來不及看清雙頭蟒的生死,又一個藍發少年出來了,與此同時,一個棕髮少年也從開啟的石門中邁出。藍發少年雙手抓著雙頭蟒,一手抓頭一手抓尾,尾巴利刃正好抵住巨蟒胸腹,將雙頭蟒乖乖制得一動不動。棕髮少年則是撈著全身微微抽蓄的巨蟒,意氣風發地走來。

  四個人來到鐵戰面前,不約而同地將巨蟒遞給鐵戰。鐵戰瞪著四頭巨蟒,實在也沒信心一個人處理,幸好剛剛忙著解開打結的雙頭蟒的同伴還在,有他們幫忙,總算將五頭巨蟒帶走。一邊處置巨蟒,眾人也忍不住驚訝。看這幾個人全都毫髮無傷的模樣,難道雙頭蟒有這麼好對付嗎?想當初他們過這關的時候還鬧的灰頭土臉。卻不知,這群少年全是龍人族精挑細選出來的精英,純以功力來講,要活捉一頭雙頭蟒本就不是難事,只差在應敵經驗稍嫌生嫩罷了。

  以皮喇為例,他雖然沒有實際遇過雙頭蟒,甚至也不像其他同伴有那麼多輝煌的獵捕紀錄,但是他卻比他的同伴更積極研究人類的手札記,因此,就算面對雙頭蟒也沒有無從下手之感。

  雖然攻勢凌厲的雙頭蟒的確讓皮喇一開始有些無所適從,但是很快的,他在閃躲的同時也想起了書上的建議。

  人族的書中說,遇到這種麻煩的魔獸,要嘛躲開它,不要驚動它。若是真的要動手,那麼最快的方法就是手上有一把鋒利的武器。這種武器可不能是市場上隨便亂買的那種,一定要是難得一見的那種。只要有了鋒利的武器克制雙頭蟒堅硬的皮肉,那麼要逼退甚或殺死雙頭蟒也就不是什麼難事。

  書上寫的就是這樣!

  可惜,他並不是要逼退或是殺死雙頭蟒,而是要活捉它,所以不能躲開,只能硬拚。更糟的是,他手上沒有任何武器,更別說是難得一見的鋒利武器了。

  皮喇一邊閃躲,一邊腦筋急轉。才剛錯步側身閃過雙頭蟒尖銳的尾巴,一個靈感突然浮上皮喇腦海。他沒有利器,可是雙頭蟒有!尖牙他沒本事拿來利用,不過利尾可就很好用了。

  皮喇心中有了決定,也就不跟它乾耗。覷準時機,飛身而上!巨蟒見狀也飛撲而來…

  見巨蟒來勢洶洶,皮喇也不迴避,右掌蓄勁飛拍,拍飛了蛇頭。左腳立刻一抬,正好踢中了反撲的蛇尾。

  這兩下勁道不弱。蛇頭蛇尾同時中招,巨蟒馬上成U型往反方向飛去。一旁躲藏的裁判還來不及在心中喝采這俐落而準確的一招,皮喇就以令人驚歎的速度變招。若不是親眼看見,實在無法相信竟有人能在出招的同時迅速收招,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飛身而起。

  只見,皮喇一擊中巨蟒,隨即飛竄,竟攔在飛退的巨蟒前頭。趁著巨蟒失去攻擊力的這一瞬間,兩手疾出,左手五指一張一捏,緊緊扣住了巨蟒下顎;左腳一蹬又撲到尾巴部位,伸手一抓,扣住蛇尾。

  一抓到蛇尾,皮喇立刻手一旋,將尖銳的尾巴抵住巨蟒肚子。巨蟒本能地掙動,怎料一道刺痛即刻傳來,原來竟是尾巴利刃刺進胸腹,幸好巨蟒吃痛,立刻停止掙動,否則一扎恐怕受傷不輕。

  巨蟒雖然沒受大傷,可是這一下還是將巨蟒嚇得動也不敢多動一下。就這樣,巨蟒被自己的武器威脅著乖乖待在敵人手中,成了別人的戰利品。

  至於班塔耶,那就更絕了。

  因為跟耐達依比賽了四年,所以對雙頭蟒班塔耶並不陌生。但他跟耐達依面臨同樣的問題,那便是,他從來沒有「活捉」過任何一個獵物。所以面對「活捉」的規定,班塔耶也不知如何是好。

  一時想不出對付方法的班塔耶只好閃躲,趁著閃避思考策略。但他也沒浪費時間,只見他一邊躲一邊有一下沒一下地這邊拍一下,那邊踹一下。力道都不強,但卻打得巨蟒火冒三丈,嘶嘶亂響。

  發怒的巨蟒面對邊打邊跑的敵人,開始進行瘋狂的攔截行動。頭尾並用,似乎不逼得班塔耶與它正面交手不罷休似的。

  班塔耶見狀,興致也來了。既然這樣就可以把雙頭蟒耍得團團轉,那他何不乾脆把它整翻呢?於是,他乾脆不去想要怎麼活捉雙頭蟒了,卯起精神開始進行他的閃躲策略。一邊躲,一邊還不忘抽冷子打個幾下。

  班塔耶的策略顯然奏效了,只見巨蟒的攻擊越來越凌厲,力道越來越強。附近的樹木都被打折了一大半,試場凌亂不堪。可惜,班塔耶的輕功似乎沒有耐達依那麼好,雖然刻意裝得輕鬆自若,但被發狂的雙頭蟒猛追,還是不免露出了點拙態。

  「欸!還差一點!」班塔耶險險地踢開巨蟒的大尾巴,戲謔地笑道。

  這就是班塔耶的壞毛病了,明明險些沒躲過,嘴巴上還是裝硬,死命的嘲笑對方。幸好幾次下來,對雙頭蟒的行動路線也掌握了不少,因此越躲越順手,雖然動作不見得優雅,但是安全無虞倒是沒問題。

  巨蟒就這樣憤怒地追著班塔耶攻擊,而班塔耶也做戲做得足,每次都故意差那麼一點點才躲過,把一旁的裁判看得冷汗直流,也把憤怒的雙頭蟒激得怒嘯連連,不辨東西南北,亂掃一通。

  突然,班塔耶腳步慢了下來。怒火高張的雙頭蟒見狀,直覺地將利尾疾刺而去。也不知道班塔耶是不是累了,竟然沒有躲避。眼看利尾就要將他對穿,他才突然一個大力縱躍,險險躲過刺來的蛇尾。

  「鏗!」的一聲中,班塔耶也輕飄飄落在巨蟒的另一側。甫一落地,班塔耶立刻旋身凝目一看。

  只見雙頭蟒「碰」地掉下地,渾身劇烈顫抖,只有蛇頭仍舊對著班塔耶凶狠地吞吐著細長的舌頭。奇怪的是,方纔還瘋狂攻擊的雙頭蟒,這時只嘶嘶做聲威嚇,卻不攻擊。

  原來,躲著躲著,班塔耶竟將巨蟒引到房間角落。剛才班塔耶故意到最後一刻才閃躲,目的就是要讓巨蟒的攻擊來不及轉向。果然,巨蟒尾巴的尖銳骨骼如班塔耶所料的撞上了牆壁,強烈的震盪沿著骨頭上傳,麻得巨蟒動也不能動。

  「你看看,誰要你不長眼的亂打,打到牆壁啦!麻啦?!」班塔耶幸災樂禍地道。

  巨蟒「嘶嘶」回應,眼神很是不甘。

  班塔耶見狀,笑了笑,微彎下身,又道:

  「不枉大爺陪你玩一場,就不信你這沒腳的傢伙不上當!大爺我動動腦筋,任你再厲害,還不是要喝班大爺的洗腳水!哈哈哈!」見自己的計劃圓滿達成,班塔耶笑得好是囂張。說著,不理還憤怒地「嘶嘶」怒叫的雙頭蟒。班塔耶伸手一抓,捏住巨蟒的頭頸部,正想拉起來,蛇尾卻倏地彈飛而起,往班塔耶抓住它的手削去。竟是雙頭蟒不甘支配,反擊了!

  班塔耶大驚,左手急忙反手一拍,「鏗」地一聲,可巧的,這一掌又將蛇尾拍向牆壁,再度震得全身發麻。

  巨蟒反攻功敗垂成,蛇身又恢復發麻狀態,無力地抖動著。

  班塔耶驚魂圃定,看著仍然凶像畢露的雙頭蟒,惡意地笑了一笑。接著,扣著巨蟒的頭,往石壁連甩。「鏗」「鏗」連響,嚇傻了一旁躲藏著的裁判。這樣的甩法,不消幾下,就見蟒身直挺挺地發抖,凶狠的神情變得委糜不振。

  「要知道讓我嚇一次的代價是很大的。」班塔耶一邊咕噥著,一邊提著已然屈服的雙頭蟒,交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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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四十章 雙頭巨蟒(下)

  另一邊,尼路的手段也很驚人。原因無他,只是尼路對於蛇這種生物異常厭惡,這當然也包括了它的近親─蟒。所以,只要一想到要活「捉」雙頭蟒,尼路就高興不起來。

  同樣面對雙頭蟒,尼路的看法就跟別人不同,他不理雙頭蟒巨大的蟒頭,反而將目標放在尾巴。在他眼裡,巨蟒靈活的尾巴比他的利牙更危險。

  他首先沉著地觀察雙頭蟒的動作。對雙頭蟒尼路並不陌生,事實上以他四年落日除魔團的經驗,就打過不少雙頭蟒,這次要活抓雙頭蟒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他還是習慣在對敵時先觀察對手習性。這種魔獸的確是有些水準。除了毒牙、利尾、和堅韌的皮肉外,它的攻擊速度不僅快,而且又狠又準,一擊不中,隨即反收。動作敏捷,身體彈力高,常能出奇不意地竄起,用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攻擊。要是一般人,想空手打昏它,恐怕就得先累死自己,更別說要打死它了!要不是這次雙頭蟒們,霉運當頭,遇上了這群來自模裡邦聯尋人不著,又無聊到極點的傢伙,突發奇想要來「參觀」鑒院,它們還不見得會被打得那麼淒慘。

  言歸正傳,話說尼路觀察清楚雙頭蟒的攻擊方式之後,立刻瞇起眼,氣勢迅速累積,看來是打算動手了!

  果然,只見尼路腳下一蹬,身影一閃,飛撲向前,幾個縱躍躲開雙頭蟒一個個接連的攻勢,迅速逼近雙頭蟒。尼路手刀一劈,擊開了頭,接著順勢矮下身,正好迎上夾帶著凌厲攻勢而來的尾巴。

  像是計算好了似的,尼路一個偏頭,巨尾險險地從左頰閃過。一擊不中,蟒頭接著攻來,巨尾回抽。尼路瞇著的藍眼閃出精光,右手疾伸,竟恰恰抓住了尖銳尾巴的基部。順著這個手勢,尼路的身體也往右一旋,正好避開了從後面襲來的尖牙。

  才一抓住,尼路都還來不及運勁震直,雙頭蟒的彈性的確驚人,馬上又已經反竄而來。可惜巨蟒攻勢雖然突然,尼路卻像是早已預料到,沉著地將空著的左掌往下拍,擊中了以右手為目標的蟒頭,巨蟒攻勢無功而返。

  雙頭蟒並未因攻擊失敗而放棄,它很快地又攻向尼路的左腿。尼路雙腳飛快幾個交錯,巨蟒尖牙攻擊紛紛落空。巨蟒正待再尋隙攻擊,不料方才躲過自己攻擊的左腿竟已夾帶風聲踢來。巨蟒險險躲過,卻又中了一掌。

  巨蟒猶不放棄,微微一頓,再往腹部攻去。這次,尼路可不留手了。運勁在手,一個下拍,拍得巨蟒一陣暈眩。頓了一頓才又再組攻勢。

  就這樣,尼路憑著高超的眼力和敏捷的反應,見招拆招,一掌掌落下。大概挨了十幾二十下,巨蟒的反擊漸漸小了、少了,就連尾巴的掙扎也弱了。尼路見狀也不放鬆,又追打了十幾下。巨蟒這才認命不動,因此才有鐵戰所見的倒提巨蟒的景象出現。

  鐵戰要是知道尼路對付巨蟒的方法,一定不敢相信。尼路毫無取巧,竟能單靠掌力便將巨蟒打得乖乖屈服!事實上,就連從頭看到尾的裁判也不太相信。要在二十幾下中打得雙頭蟒乖乖聽話,那是怎樣的掌力。尼路年紀輕輕不僅做到這一點,兼且過程流暢,氣定神閒,絲毫不顯疲態,這又是怎樣的內力修為啊!

  但要是鐵戰以為尼路表現的能力就已經令他不敢相信的話,那麼薩摩的表現肯定會將他們長久以來建立的自信心摧毀。

  因為,試驗一開始,當雙頭蟒察覺敵人存在而主動攻來的時候,在場的裁判很快就找不到薩摩的位置。定睛一看才發現,原來,薩摩正以優雅而快速的步伐身法閃避著雙頭蟒的攻勢。儘管雙頭蟒攻勢凌厲快速,看來悠閒的薩摩卻總能安然自在地穿梭其中。

  薩摩閃避的原因很簡單,因為畢竟是要活捉,他擔心一出手不小心就像上次一樣,消失得不見蹤影。

  只是看了好一陣,薩摩卻忍不住疑惑地皺眉。這頭雙頭蟒的確要比上次的幻蛙強上許多,但是,也不怎麼樣啊!果然,圖蘇說得對,人族的評等標準不過是一場可笑的遊戲。薩摩這樣判斷。

  看著死命攻來的巨蟒,薩摩試探地拍了三掌,都落在巨蟒背部。第一掌,巨蟒微微一頓。第二掌,巨蟒明顯偏了一下。第三掌巨蟒發出尖銳的「嘶嘶」聲。

  探知雙頭蟒約略的防禦底線之後,薩摩倏然逼近,一掌拍向巨蟒後腦。雙頭蟒似乎也察覺到此掌勁力不小,厲嘯一聲,巨軀猛扭。

  「砰」雙頭蟒巨頭率先落地,撞起一片煙塵。原來,雙頭蟒雖然盡力閃避,但以薩摩的速度,又豈是這麼容易躲過?因此,雙頭蟒只來得及避開掌力直擊,還是不免被此掌餘勁逼得哄然墜地。

  經這一撞,任雙頭蟒如何霸道也不免頭昏眼花,一時無法動彈。幸好巨蟒知機閃躲,否則絕非暫時暈眩可以了事。

  不過,薩摩可沒打算就此放過它,即刻飛起右腳,往暫時失去行動力的巨頭踢了過去。這一腳要是踢實了,巨蟒恐怕只有頭破血流的份。

  眼看就要踢實,薩摩卻忽然想起上次幻蛙灰飛湮滅的樣子,一個不忍,勁力又收。

  就這麼一個猶豫,巨蟒尾巴竟順勢纏了上來。原來巨蟒雖然暫時失去行動力,但是尾巴受到衝擊最小,因此還能對薩摩的攻擊做抵抗。薩摩就是因為錯估雙頭蟒的狀態,加上一時不忍,才讓巨蟒有機會反擊。

  見狀,薩摩又驚又惱,連忙催動功力,往外逼出。只見,雙頭蟒尾巴下半截纏住薩摩的右小腿,但卻詭異地纏在小腿外八厘米處,就像捆著一層透明的衣物似的,樣子看起來說有多詭異就有多詭異。

  這情景看得一旁的裁判傻眼了!功力能外放到可以實質化禦敵的人,已經不是武士等級的測驗可以應付的了。沒想到這個少年年紀輕輕竟有如此修為,難道是什麼高人子弟嗎?但是所有高手門下的消息他們鑒院都在持續注意,那些人當中的確沒有這號人物啊!難道,有漏網之魚嗎?一旁的裁判百思不得其解,倒是薩摩這邊的「戰鬥」仍在持續。

  巨蟒趁著「纏住」敵人的短暫時間,迅速恢復行動力,顧不得還有些暈眩便張著滴著毒液的尖牙咬了過去。

  見狀,薩摩腦中不由想起了龍皇的話:

  「對敵最忌仁慈,仁慈的代價就是你的命!」當初不怎麼認同的論點,這時卻在薩摩心中悄悄生根萌芽。

  隨著眼中殺意一閃,薩摩心中也湧上了殺戮的慾望。卑微的生命憑什麼對他張牙舞爪?他想把眼前對他張開毒牙的巨蟒撕成碎片!

  碎片?!薩摩猛地醒神。他剛剛在想什麼?!為什麼他感覺到打從心裡對所有生命的輕蔑感?這是不應該的!薩摩很快察覺不對勁,用力深呼吸,壓抑勃發的殺意,和更多的不安。好一會兒激動的表情才恢復平靜。

  沒空思索為何殺戮的慾望來得如此突然,恢復冷靜的薩摩看著被勁氣逼在八厘米之外的利牙,一個想法浮上腦海。手指一伸,沒有任何風聲,薩摩無聲無息地將食中兩指印上巨蟒頂門。

  在巨蟒還沒來得及改變攻擊目標時,勁力一吐,巨蟒眼睛仍舊大張,但纏著薩摩右小腿的巨蟒身體猛地一抖一僵,不動了。

  薩摩收回腳上的功力,失去勁力支撐的巨蟒隨即「噗」地一聲掉在地上。薩摩看著躺在地上不動的雙頭蟒,露出思索的表情不言不動,好一會才手一伸,撈起了巨蟒。輕輕一抖,蟒身隨即伸直,一動也不動。

  巨蟒沒死,它只是從此失去自己行動思考的能力。薩摩透過那兩指送進了摧毀巨蟒腦神經的力量。這也是薩摩為什麼在成功後陷入思索的原因。他以為他已經冷靜下來並成功壓抑殺意了,但是,他為什麼選擇用這樣的方式來完成試驗?他知道,要活抓巨蟒,並不需要把它變成這樣可悲的狀態,但他,為什麼在剛剛靈機一動時,想到的竟是這麼慘忍的方法?似乎有一團迷霧遮住了他的心,那是什麼呢?

  薩摩的疑問當然沒有人有解答,直到他來到鐵戰面前,將巨蟒交給鐵戰的時候,薩摩還在思索。

  尼路等人完全不知道薩摩心中的波動,幾個人立刻問起各自狀況。除了漢斯一臉低落之外,其他人顯然很悠閒。

  「班!你慢囉!」趁著鐵戰等人還在忙碌的時候,耐達依立刻抓緊機會揶揄班塔耶。

  「哈!大爺我在馴蛇!你瞧,那頭大蛇被我治得乖乖的,現在要它叫我聲班大爺,諒它也不敢不叫!」班塔耶指著地上萎靡的雙頭蟒,越說越是得意。

  「喔 ̄ ̄ ̄你厲害!你不請它叫幾聲班大爺來聽聽?」耐達依不甘示弱地嘲諷。

  聞言,班塔耶一時語塞,支支吾吾了一陣,惹得眾人哈哈大笑。

  「耐達依,你的蛇呢?」尼路好奇的問。

  耐達依聞言眼睛立刻笑得瞇了起來,指著角落一大蓬枝幹,努努嘴:

  「那兒哩!我瞧那笨蛇還是適合待樹上!」

  眾人定睛一看,全部愕然。接著又是一陣哄然大笑。就連心事重重的薩摩也不禁展顏一笑,心情倏然輕鬆起來。

  「有你的!有你的!」班塔耶一邊笑一邊擦眼淚。眾人也好不到哪去,幾個人笑得,也真只有耐達依才會做這種無聊事。

  笑一段落,皮喇「咦」了一聲:「少一隻!」

  眾人一邊輕笑一邊看向皮喇。

  皮喇指著地上,神情嚴肅道:「地上只有六隻,我們有七個人!」當過事務官的皮喇對數字特別敏感,所以很快就發現少了一頭雙頭蟒。

  聞言,眾人也默數了一下,的確是少一隻。倒是知情的耐達依又笑了起來,指著鼓著嘴的大塊頭漢斯:

  「大塊頭說他打架肚子餓,所以把它那條蛇吃下肚了!」

  眾人聞言一愣,倒是漢斯急著證明他的清白:

  「老子沒吃!老子只是把它弄死了!」說著還不忘強調雙頭蟒是怎樣不光明正大跟他比武,所以他才會失手弄死它。

  其實不用他說,眾人也猜得出八成是漢斯的蠻力惹的禍,只是耐達依生性如此,老是拐彎抹角說話。漢斯不懂,還自己一五一十地招認了。

  這幾下說說鬧鬧,鐵戰這邊結果也出來了,除了漢斯,眾人都過關了。結果既然出來,眾人也該打道回府。薩摩正想這樣宣佈時,目光偶然從眾人身上掃過,突然定在明斯克身上。

  「明斯克。」薩摩眉頭輕皺叫。

  明斯克聞言,全身一僵,但還是立刻來到薩摩面前。其餘眾人煞是不解地看著兩人。薩摩沒有為眾人解答,只是責備地看了明斯克一眼,目光落向被長袍遮住的右小腿,沒有說話,微彎下身,手掌按向目標處。

  「不……。不用了!」明斯克連忙搖頭,伸手想阻止薩摩的企圖。他不能這點小傷都麻煩王子幫他治療!

  薩摩搖搖頭,揮開明斯克阻攔的手,按上小腿腿腹處。明斯克臉頰一個抽動。藍光一閃之後,薩摩再度站起來,淡淡地道:

  「回去再向我解釋!」

  看著一臉淡然的薩摩,明斯克輕輕地點頭,心中很是感動。沒想到,王子這麼關心他,這點小傷也要幫他治。

  原來明斯克在剛才與雙頭蟒對戰中,不小心受了點傷。龍人一向不善治癒的魔法,對於傷口也都是以敷藥為主,但明斯克手邊沒有藥,因此本想回去再稍微治療一下。他又不想讓其他夥伴得知他的傷,因此才刻意用長袍遮住,沒想到卻還是讓薩摩發現了。眾人見到藍光,也立刻猜到定是明斯克逞強,受了傷還想瞞著眾人,也齊齊起哄要他回去好好交代受傷過程!

  鬧了一陣,眾人正待離開,最後一扇石門也開了。那個人族黝黑男子蹣跚地走了出來,情況看起來並不好。

  只見他全身上下都是大小深淺不等的傷口,鮮血汩汩,全身粗布衣衫破爛不堪。手上拖著半死不活的巨蟒,看起來倒跟黝黑男子一般狼狽。雖然黝黑的膚色看不出異狀,但薩摩還是敏銳地發現這個人類男子早已受了嚴重的內傷,再不治療很可能有生命危險。

  基於對這個人類男子還有好感,薩摩藉著輕輕一拍,迅速輸入光元素,治癒了黝黑男子的內傷,至於外傷,就讓他自己負責了。

  黝黑漢子本來驚訝金髮少年為什麼拍他,正想發問時卻猛然發現內傷不藥而癒,這哪還不知道是那位素昧平生的少年治好他的?!因此他草草將巨蟒丟給鐵戰,快步跟上薩摩等人,先後離開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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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四十一章 脫籍奴隸

  薩摩等人才剛穿出甬道,便看到大廳中站著那位叫做麻宓的人類少女。這倒有些令人意外。只見她臉色微微發白,眉頭緊皺,站在大廳中,似乎有好一陣子了。難不成在等他們?薩摩很不高興地想。腳下更是加快。尼路等人似乎也約略猜到少女的目的,所以在微微錯愕之後,便跟著薩摩快步離開。

  「喂!你,等等!」少女麻宓嬌聲喚道。

  既然人家開口叫了,眾人也不好再裝做沒看到,只好停下腳步。

  「你找我們主子嗎?」班塔耶擺著一張無害商人臉,微笑地問。

  少女麻宓微微一滯,接著點點頭,妙目盯著背影修長的俊美少年:「你……你通過了嗎?」薩摩沒有回答,只是微偏過頭,斜睨著少女。他以為答案很清楚了,他根本沒有跟她交代結果的必要。

  麻宓見薩摩沒有開口的打算,神情一僵,隨即嘟起嘴嬌嗔:「你怎麼都不理麻宓呢?麻宓這麼討人厭嗎?」語氣很是無辜。

  聞言,薩摩不禁皺起眉頭,有些不耐煩。儘管眾人的確覺得麻宓很討人厭,卻也不能明講,耐達依只好出面笑著回答:「除了那個大塊頭,我們都通過了!麻宓小姐。」少女麻宓聞言牽強地笑了一笑,她想聽的不是這個人的回答。她實在不懂那個英俊的少年為什麼理都不理她?她應該夠漂亮了呀!在王都的時候,追她的人都不知道排到哪裡裡去了,怎麼她的魅力到監院就沒用了?還是……其實他只是想引自己注意,所以才故意裝做不理她?

  麻宓越想越有道理,隨即往前輕走了幾步。她相信只要她靠近一點,一定可以看到英俊少年迷醉的眼神。怎料,她才往前走了兩步,一個藍發少年卻攔在自己前面。

  「有事嗎?」藍發少年─皮喇板著臉問。這個女人想要靠近王子,難道有什麼企圖嗎?

  少女麻宓臉上怒色一閃,對這些人的無視和攔阻感到有些憤怒。她從來沒有讓人這樣忽視過。但,她很快又甜甜地笑了:「對……對不起……因為剛剛麻宓不小心受傷了,頭好疼,一定不能參加之後的考試了。所以……所以,麻宓想來說再見……」語氣帶著撒嬌和委屈。

  照她想,男人不都是想要表現自己很了不起嗎?只要她裝得可憐一點,他們一定會立刻自告奮勇來幫她。更何況依她這樣的條件,哪裡有男人不喜歡的?所以他的拒絕一定是故做姿態。她都告訴他,她就要離開了,他一定會挽留她的。她相信,只要讓薩摩跟她相處一段時間,他一定會愛上她,成為她的裙下之臣。在所有追求她的人當中,根本沒有一個比得上薩摩。他過人的風采,讓麻宓更加堅定要擄獲他的想法。她已經等不及想看到薩摩跟她一同回到王都時,其它公主們的表情。一定是又羨慕又忌妒吧!

  只可惜,她遇上的是絕對不會故做姿態的人。面對麻宓的撒嬌,薩摩不僅不為所動,還輕蔑一笑。接著挑挑眉,微微點頭示意,就又邁開腳步離開。

  少女麻宓顯然有些錯愕。難道,他不開口安慰安慰她嗎?眼看薩摩就要離開,麻宓靈機一動……

  「啊!」一聲輕呼,少女像是不支一般,蹲了下來,雙手捧著頭,眉頭緊皺。

  聞聲,薩摩等人回頭納悶地看著麻宓,就是沒人伸手拉起她。跟在後面的黝黑男子,猶豫了好一會兒,才走向前:「你……。」黝黑男子伸手想拉少女起來。

  麻宓皺了眉頭!嫌惡地撇撇嘴,但隨即又驚覺,收起嫌惡,對著黝黑男子虛弱地笑道:「啊……謝謝你!對不起……失態了!」接著又像是吃力萬分地站起身。

  這種表情的變化怎麼可能瞞得了薩摩等人?看到麻宓這種表現,眾人對她更加不以為然了。

  麻宓自己吃力地站起來,黝黑男子一隻手只好訕訕地又收了回來。他其實也看出來了,眼前這個漂亮的少女目標是剛剛為自己治療的金髮男子。但人家不理她,他不好看她難堪,只好伸手幫幫她,沒想到還討了個沒趣。就算他地位的確卑賤,也不禁有些不悅。轉頭一看,這才發現前行的那群人都已經停步了,轉過頭在看著這一幕。

  這時的麻宓則還是輕撫著額頭,像是痛極的樣子。

  黝黑男子見狀,只得支支吾吾地道:「呃……大人,這位大人很不舒服,可不可以……」他想,雖然這個美麗少女看不起他,但是她或許是真的受傷了,所以他想請那位幫他治好傷的少年幫她治療。

  只是,話還沒說完,麻宓卻驚叫一聲。滿臉震驚和厭惡:「你是奴隸?!」只有奴隸才會對普通人,不分男女都以大人稱呼!這個人竟然是卑賤的奴隸。

  黝黑男子見狀本來不解,突然卻像想起什麼一樣,臉色煞白,表情僵硬。他忘記改變稱謂了。一直不想多說話的原因就是怕會洩漏身份,想不到還是……。

  「現在是怎麼回事?」班塔耶不解地問,怎麼氣氛突然變得凝重了。

  黝黑男子聞聲回頭,這才發現,這群不凡的人全都一臉不解疑惑,就是沒有鄙視和厭惡。不由得心裡一暖,原來還是有人不歧視奴隸的。卻不知薩摩等人全都不知道奴隸會這樣稱呼他人。因為,模裡邦聯是沒有奴隸的,奴隸這種階層是人族才有的。早期由戰俘演變而來,後來因為各國蓄奴風氣大盛,對奴隸的需求越來約高,加上沒有戰事增加戰俘,所以開始有人專抓貧苦人家的子弟來當奴隸。各國高層都知道這件事,但是在關係眾多貴族的利益之下,也只好裝做不知了。

  「你是哪裡裡的奴隸?怎麼可以私自逃離主人來參加監等?」麻宓此刻倒完全看不出有任何虛弱的地方,氣勢洶洶地質問著。

  黝黑男子聞言慌了,支支吾吾地不知該如何辯解。沒錯,他是奴隸的兒子,當初為了躲避被烙上奴隸的印痕,父親將自己藏在深山,謊稱孩子已經胎死腹中。父親總是在夜晚時才偷偷上山,教導自己武術。好不容易,學藝有成,父親也籌出錢來讓他坐著貨船來到依闊利市,目的就是,考得好的等級,離開家鄉到別處討生活,脫離被奴役的命運。現在,眼看成功在即,卻洩漏了身份。雖然監院並不禁止奴隸前來監等,但,前提卻是必須主人同意。

  他是奴隸沒錯,但他沒有烙印!他怕的不是不能升等,也不是成為奴隸!他最害怕的是,他們會查出,他是逃籍的奴隸!依照法律,凡是逃奴隸籍者,以死論罪。他死沒關係,但是父親、母親呢?他的奴隸哥哥呢?

  想到這,他幾乎想要拔腿跑了!但是,他知道,只要一跑,就等於承認了!他必須否認,因為,他身上沒有烙印。雖然他也同樣沒有身份證明,但鄉下地區多的是沒有身份證明的人,他們一定查不出來的。想到這裡,男子立刻猛搖頭:「不是!我不是!」聞言,麻宓懷疑地看著黝黑男子。正想再開口質問時,一直沒有開口的尼路這時卻開口詢問:「你怎麼知道他是奴隸!」他有些知道,這人恐怕是脫逃的奴隸。原本,這是人族的事,但王子顯然對這個男的很感興趣,竟示意他解決。唉………

  麻宓睜著不可思議的大眼,彷彿尼路問的是什麼可笑的問題似的。

  「他叫我「大人」!也叫他「大人」耶!你沒聽到嗎?」原來如此啊!眾人這才知道,原來奴隸叫人都是稱大人的!難道這個黝黑男子真的是奴隸?若真是如此,以人族對奴隸的嚴格限制,他這監等恐怕是白考了。

  「他不是奴隸!」薩摩出聲了,語氣很肯定。

  這下不僅麻宓驚訝,一旁忐忑不安的黝黑男子也驚得張大嘴,就連尼路等人也微微動容。

  「你怎麼知道?」麻宓尖銳地反問。對於奴隸她再瞭解不過了,奴隸都是像那黝黑男子那樣,一副畏畏縮縮,隨時準備搖尾乞憐的模樣。

  「你又怎麼知道他是奴隸?」薩摩冷然反問。其實薩摩早已從黝黑男子那閃爍的眼神中得知事實,但卻對麻宓那種反應和態度相當不以為然,而且身為奴隸還冒險來監等,可見這個黝黑男子擁有其它奴隸沒有的上進心,因此薩摩選擇幫他一把。

  「他叫人大人就是最好的證明!奴隸沒有權利參加監等!他一定是偷偷來的!」說著,麻宓驕傲地抬起下巴,睨視著黝黑男子。

  薩摩挑挑眉,忽視麻宓刻意表現出來的優越感,繼續追問:「除此之外呢?你還有什麼證據?」聞言,麻宓有短暫的錯愕。她覺得眼前這個英俊少年似乎在袒護那位奴隸,這讓她很迷惑,沒有任何有身份地位的人會袒護奴隸!想到這裡,麻宓更加堅定要薩摩認清「奴隸」的卑賤身份!

  「證據……對!烙印!奴隸還有烙印!被神詛咒的烙印!奴隸不被神接納,他們身上有詛咒的烙印!」麻宓說著,眼光得意地落向男子光裸的胸膛。

  沒想到她預料中應該烙在胸膛處的印記竟然沒有看到?!麻宓滯了一滯,靈光一閃,又隨即拉高聲音道:「他沒有烙印,那他一定是脫籍的奴隸!只有奴隸才這麼叫人!」麻宓堅稱。

  眾人一愕,而男子則是全身僵直。麻宓說得肯定,幾乎要叫人無法懷疑她的結論。不過薩摩顯然完全不受影響,語氣同樣堅定:「他不是!」少女麻宓瞪大眼,想再反駁,薩摩接下來的一句話卻將她驚得說不出話來!

  「他是我隨從!」薩摩一點牽強的表情也沒有,倒讓麻宓也分不輕真假了。

  此言一出,不僅麻宓吃驚!黝黑漢子也吃驚!尼路等人更是差點咬掉自己的舌頭!王子意思是要將這個素昧平生的人族男子收到手下嗎?這男的有什麼讓王子這麼堅持的優點嗎?眾人真是想破頭也想不出來。

  其實,就連薩摩也不知道,為什麼要堅持為這位男子解圍。他明明也已經看出,正如麻宓所講的,他是一個脫籍的奴隸。就算這男子有難得的上進心,人族畢竟有人族的制度,他實在沒必要硬要淌這混水。他明明知道這個道理,卻還是決定幫忙!或許,他是欣賞他眼中那股反抗命運的光芒吧!

  「你的隨從?」麻宓愣愣地反問。

  薩摩肯定地點頭。尼路率先醒神,見狀立刻開腔附和:「是啊!他只是習慣叫我家的人大人,並不是奴隸。」麻宓一呆,若真是如此,那這個男子一定有顯赫的家世,要不然平民是不能使用大人這個稱謂的。

  「你家是?」麻宓試探地問。

  薩摩皺眉,正不知該如何回答時,冷冷的聲音適時傳來:「這不是你可以問的!」是明斯克。這種時候他的冷臉就發揮很大的功用,成功讓麻宓以為薩摩是個擁有顯赫家世,不能洩漏身份的人。

  聞言,薩摩不禁讚許地點點頭。

  麻宓一聽,本來還有些不悅,但是轉念一想又不禁雀躍!當然,他們這麼對她說話未免太過無禮,但是看在他們都不知道自己身份的份上,也不需要生氣。更何況,他們敢這麼無禮,可見背景一定不平凡。如果真是這樣,那不是更好嗎?麻宓很自然地將一切合理化。認定了眼前是個不可多得的好對象。

  見麻宓臉色幾度變換,薩摩無心猜測,對明斯克讚許地點點頭之後,率先轉頭離開。

  「啊!等等!」見薩摩要走,麻宓也沒空計劃要如何讓薩摩成為她的群下臣,連忙開口阻止。

  只是薩摩這次卻連停頓都沒有,兀自踩出大殿。其餘眾人自然毫無異議跟上。麻宓見狀,氣惱地跺跺腳,本想不理這個不識相的少年,但越想越是可惜,最後還是忍不住邁開步伐追了過去。

  「喂!等等嘛!」麻宓很快就在門外追上薩摩等人,立刻攔在前路,可憐兮兮地望著薩摩道。

  幾乎在麻宓攔住眾人的同時,明斯克也往前一步,擋在少女前面,保護的意味很明顯。薩摩被迫停下腳步,冷著臉沒有說話。

  「什麼事?」問話的是明斯克。眾人已經為了這個女人停留太久了,不僅明斯克受不了,其它人的耐心也幾乎消磨殆盡。

  少女迎著明斯克冰冷的目光,腦中念頭急轉。其實她也不知道攔他們要做什麼,她只是想讓那個英俊少年多停留一下,所以明斯克這一問倒是問倒她了。頓了一頓,終於,麻宓想到理由了。只見她看著薩摩,神情猶豫地道:「你可以幫麻宓治療嗎?…。麻宓的頭好疼…可是麻宓的醫生在船上…所以……」其實她也沒什麼大傷,只不過是魔力耗用過度而已。不過不用這個理由,她就不知道還有什麼辦法可以讓這個身份高貴,人又英俊的少年多留一下了。

  此話一出,薩摩眉頭一擰,還沒表示任何意見,明斯克便率先一聲冷哼,將麻宓驚得情不自禁往後退了幾步。而另一邊,皮喇也一臉憤怒地上前,渾身殺氣騰騰。

  她把堂堂的龍人王子當成什麼?她的專屬治療師嗎?早上治療那個人類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糾紛,可是現在,他們可沒欠她什麼,她憑哪裡一點要王子親手為她治傷?因為她還有那麼一點姿色嗎?想到這裡,皮喇的怒氣更是沸騰到最高點。

  漢斯聽到這些話,更是將自己沒通過測試的窩囊氣全拋到九霄雲外去,扯開喉嚨生氣地嚷嚷:「他奶奶的你什麼東西,竟然要咱們王………。」班塔耶一聽,連忙快手快腳地摀住漢斯的嘴。免得讓這個不知輕重的傢伙把王子的身份洩漏了。

  其實,其它三人也是一般想法,都覺得麻宓未免太不知分寸。不管如何,要求一個可說是陌生人的人為她治療,怎麼樣都是不恰當的。

  麻宓可不知道眼前這個俊美的人是龍人族的王子,她只知道,以前她只要稍稍皺眉就有一堆人搶著問她是不是不舒服。可是這次,她話才剛說出口,這群人卻一副想要生吞她的凶狠模樣。以她的身份都這樣委曲求全了,這些人怎麼還這麼不知好歹呢?麻宓不解。

  「抱歉,麻宓小姐。我們主子不輕易為人治傷的。請你另請高明吧!相信伊闊利市多的是足以勝任的醫師。」尼路越眾而出,擋住明斯克、皮喇和漢斯的怒氣,有禮地開口拒絕。

  麻宓聞言一愣,但隨即又委屈地道:「可是……今天早上……」她想強調這天早上薩摩既然親手治療韓瑟,沒道理不治療她。雖然事實上她並不需要治療,但她不相信她竟比不上韓瑟重要。

  「今早我們主子不想事態擴大才這麼做,但是,小姐,你沒那個身份讓主子動手。」皮喇不客氣地接口。

  少女俏臉倏地刷白,全身氣得簌簌發抖,一時竟也說不出話來。

  薩摩冷冷的看著眼前這個明顯居心不良的人類女子,沉默了好一會兒才丟下一句話:「你根本沒有傷。」說完,薩摩便領著眾人越過她走了,留下因為這一句話,臉又突然發紅的少女。

  眼看薩摩等人越走越遠,突然,少女轉過身,對著眾人背影大叫:「告訴我你的名字!」眾人沒有停留地往前走,只有班塔耶遠遠拋來一句話:「小姐請自重吧!」眾人離開監院,正想回旅棧好好討論時,背後卻傳來緊張侷促的聲音:「大人………」聲音不大,但眾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腳步。回頭一看,原來是那位黝黑男子,他正保持著三步的距離跟在眾人後面。見眾人停步,他也跟著停下腳步,猶豫了一會才慢慢走近:「大人,謝謝你們。」黝黑男子感激地道。他不知道這群人為什麼幫他解圍,他只知道,他安全了,他全家也都安全了,所以,他感激。

  聞言,眾人都忍不住笑了,一掃剛剛麻宓所引起的不悅。就連薩摩也少見地揚起嘴角輕笑:「沒什麼!我幫你,是因為你很了不起。」聞言,黝黑男子的黑臉泛出了淺淺的紅色,頭垂得老低,顯得更加侷促不安。這些人不僅不歧視他,還說他很了不起!這種生平僅有的讚美讓他更是尊敬眼前這些人。如果這樣的人可以當他的主人,那他一點也不介意成為奴隸!想到這裡,男子似乎做了什麼重要的決定,臉上露出堅定的神采:「谷韃還有事情沒有完成,只要谷韃完成了,谷韃一定會去找大人,為大人做事,報大人之恩。」黝黑男子恭敬地道。

  眾人聞言,都不禁露出讚許的表情。這個人類看來是個很不錯的人,這忙總算沒有白幫。

  薩摩以帶著笑意的眼看著這個叫做谷韃的男子,語氣寬容地道:「等你完成了,來模裡邦聯龍人族的王宮找我。」谷韃沒有問為什麼要到王宮找人,他只是點點頭,對著薩摩行了一個大禮,才轉身離開。

  「王子,你確定要收他嗎?」看著谷韃的背影消失,尼路這麼問。

  「如果他來的話,我就會收他。」薩摩平靜地道。如果他就像他現在所表現的那般忠實,那麼,他也沒道理放棄這個可能是滿不錯的手下。

  尼路等人聞言也同意了,要是這個人類真的如他所表現的這般忠實善良,那麼多了這麼一個臂助似乎也不是什麼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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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集
第四十二章 紛亂頻傳

  情況似乎有點不對勁……尼路等人已經交換許多次迷惑的眼神,但還是不瞭解他們的王子,薩摩,究竟有什麼用意。他們明明已經離旅棧不遠了,薩摩卻遲遲不接近,反而老是在這幾條巷弄鑽來鑽去繞圈子。

  尼路將再次將不解的眼神看向他們的王子。可惜薩摩沒有表情的臉上看不出任何不對勁。悠閒自然的神態彷彿……他只是想多散散步。眾人當然不會以為薩摩迷路了,相反的,他們深信薩摩會這樣做肯定有原因,只是這原因他們想不到罷了!因此,儘管好奇與不解已經堆積到幾乎將眾人淹死,他們還是乖乖跟著薩摩繼續過門不入。

  走走繞繞好一陣子,終於,一堵牆擋住了眾人去路。死巷!這下好了,該回頭了。眾人這樣打算,直覺都想往回走時……

  「出來吧!這裡沒有別人。」他們的王子薩摩在眾人愕然當中說出了這番沒頭沒腦的話。

  話落,就在眾人驚疑不定時,一陣腳步聲從來路傳來。沉重的腳步聲像是刻意發出來一樣,每一下都一樣大小。

  眾人都是聰明人,很快的便明白這趟散步是從何而來了。有人跟蹤!薩摩定是發現這一點才會帶著眾人兜兜轉轉,遲遲不回旅棧。只是,更另他們震驚的是,究竟是誰能夠這樣不知不覺地跟蹤他們?要知道,尼路等人雖然還只是中階龍人,但天生的中階龍人身份讓他們在天份上就是中階龍人中的精英,否則也不會被選為薩摩的護衛。加上後來刻意的栽培和訓練,一身修為可以說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即便是年齡比他們大的中階龍人都不見得是他們的對手,要成為高階龍人也只是遲早的事。以這樣的修為,來人卻瞞住他們耳目跟蹤了這麼長一段時間,這怎不讓這群自信滿滿的年輕人深受打擊?

  卻不知,跟蹤他們的人,也許就功力來講不見得穩贏尼路等人,但是經年累月所累積的經驗,對環境的善加利用卻是尼路等人比不上的。來人並沒有特別高超的身法,他靠的是對環境的熟悉和掌握度,藉由建築物和人群活動來掩護他跟蹤的行動,就憑這一點,饒是以尼路等人的修為還是給瞞過去了。

  就在尼路等人忙著猜測著來人身份時,一個身材修長,相貌不差的男子出現在眼前。尼路等人原本還算輕鬆的神色都在看見男子從胸前延伸到脖子的龍麟時,變成了慎重。龍人?!是來追回王子的嗎?

  眾人無法不這麼聯想,因為,算算日子,王上派出來的人也該到了。他們這群人這般醒目,王上派來的人要找他們想來也不難,只是,怎麼只有一個呢?難道王上覺得只有一個就足夠把他們都架回去?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這個龍人的跟蹤跟圖蘇一點關係也沒有,因為圖蘇根本沒有派人出來尋找!

  看著眼前的眾人一臉戒備,這位龍人也很不自在,他只是想前來求證他的猜測,但這群應該是他的同胞的人不知怎的,似乎對他頗有敵意。龍人不解,但是想到自己的推測,他又忍不住將目光落向那位發現自己跟蹤的金髮少年,就是因為這少年,讓他明明已經看出來這些人都是龍人,卻選擇不說出事實。

  原來,這位龍人不是別人,正是早先在甬道中觀察薩摩眾人的那群人當中的一個。他自從注意到薩摩刻意釋放出來的龍神氣息之後,越想越不安心,終於決定親自前來詢問。他相信,龍神的氣息他不會錯認,但這位可以擁有龍神氣息的人,究竟是什麼身份呢?如果他真是龍皇的繼承人,為何會參加監等?這些都是他想知道的。

  感受到龍人的視線,薩摩並不訝異。因為,早在他刻意釋放龍神氣息時,他就已經料到這位感受到龍神氣息的族人會找來,只是沒料到動作這麼快,他們才剛離開監院,他就跟來了。

  「你想問什麼就問吧!」薩摩見對方沒有開口的意思,只好率先打破沉默。

  此話一出,眾人都是一呆。尼路等人呆的是,王子似乎認識他,而且好像不認為這是王上派出來的人。而那個龍人呆的是,他沒想到眼前這人會這麼直接地要他明說。該怎麼說呢?他有些苦惱。

  「你……您……」這名龍人顯然為了自己的措詞該不該使用敬語而頗為猶豫。

  見狀,薩摩沒有讓他的猶豫持續太久。他乾脆地捲起衣袖,解下手臂上的臂環,飛躍的黑龍活靈靈地盤在白皙的手臂上,組成詭異的氛圍。

  圖騰一現,那名龍人大大一驚,只見他飛退幾步,接著「呼」的一聲,修長的身體立刻半跪在地上,揚聲誠惶誠恐地道:「中階龍人韋笢見過王子。」這個圖騰世上只有兩個人可能擁有,一個是王,一個就是預定的繼承人,也就是王子。

  薩摩擺擺手,不疾不徐地將臂環扣回原處。

  「沒關係!我還沒向你說謝謝哩!」說著緩步向前,扶起跪在地上的韋笢。

  韋笢顯然沒料到薩摩會親自過來扶他,受寵若驚地慌忙站起,手足無措地躬身道:「不!這是屬下該做的!不知王子到來,是屬下失職,請務必讓韋笢一盡地主之責!王子有任何事只管吩咐。」

  尼路等人聽到這裡真是一頭霧水,王子為什麼要跟這個人說謝謝?而這個人卻回答那是他該做的?他做了什麼嗎?眾人還在迷惑,薩摩和韋笢的對話卻還在持續。

  「不是你的錯,我們秘密前來,沒有通知,你不知道也是常理。況且此次前來全是為了私事,不好叨擾你們。你也不必太客氣了。」薩摩推辭。

  王子都這麼說了,韋笢也不好堅持。微微一滯,接著又忍不住問出他心中另一個疑惑:「王子為何參加監等呢?人族的監等並不值得王子浪費時間啊。」難道王子有其它的打算?如果真是這樣,那又是什麼樣的打算必須讓他親自參加監等呢?

  薩摩可以理解韋笢的迷惑,因此他微微一笑,看了還在迷惑的眾人一眼,道:「他們說無聊,要去監院看看。」

  韋笢將目光落向茫然的六個人:「他們是………?」這六個人他不陌生,就是他們把監院弄得雞飛狗跳,但是他們是什麼樣的身份?這才是他想知道的。

  薩摩正想回答,一旁滿肚子疑惑的班塔耶倒是先搭了腔:「我們是王子的貼身護衛。」

  聞言,韋笢的目光透出了一抹崇敬。歷代龍皇多少都有貼身護衛,雖然不像這次有六個那麼多,但沒有例外都是從年幼的龍人中精挑細選出來的,儘管之後龍皇獨當一面,不需護衛隨身跟著,這些人也分別成了族中不可小覷的人物。像現任龍皇圖蘇當年的隨身護衛,現在都成了各方的大將軍,為族人守住要疆。

  「失敬失敬,原來是護佐大人。」韋笢微微躬身行禮。

  護佐大人是族人對龍皇與王子隨身護衛的敬稱。從這裡也看出龍人上下關係極為嚴謹,這韋笢不僅年紀比尼路等人大,就連修為也高上六人一線,但卻必須對身為護佐大人的六個人必恭必敬。

  眾人見狀也連忙回禮。

  「不敬不敬,能不能先告訴我們到底發生什麼事。」班塔耶率先丟出疑惑,其它人也隨之點頭附和。

  韋笢聞言一呆,就連薩摩也不禁失笑。韋笢正不知如何回答,薩摩倒是主動開口為他解圍:「韋笢就是之前在甬道裡觀察我們的龍人。」

  這麼一說,眾人都懂了。看來王子大老早就知道他跟來了,才故意帶著他們轉轉繞繞。那麼王子對他道謝,自然就是謝他沒有洩漏眾人的身份了。想到這裡,尼路越眾而出,由衷感謝韋笢:「感謝你沒有說出我們的身份!」

  聞言,反倒是韋笢不好意思了。只見他尷尬地搔搔頭:「別這麼說,我只是感覺到龍神的氣,覺得事情不單純而已。」

  兩方客氣了好一陣子,韋笢才又問道:「王子,你們來伊闊利市要做什麼?需不需要韋笢幫忙。」雖然薩摩說是私人的事,但如果可以,他也想幫上點忙。

  眾人一聽,不由臉色發亮。這韋笢待在伊闊利市這麼久了,也算是「地頭龍」一頭,問問他或許有些線索也不一定。於是,眾人立刻引韋笢來到旅棧詳談。

  ※※※

  旅棧客房中,八個人對坐而談。

  「您說,你們是來找一個人族女孩?」聽過薩摩簡單的描述他們的目的之後,韋笢驚訝地反問。他不知道究竟是怎樣的女孩需要勞動王子親自出來尋找。

  「嗯!」薩摩肯定地點點頭。

  「大約兩三個月左右,你有沒有聽說有來自模裡邦聯的船?」班塔耶問。

  韋笢沉吟了一下:「模裡邦聯的船幾乎每天都有,但是沒聽說有帶一個漂亮小女生的。」

  聞言,眾人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還是沒消息啊!

  「你想,有沒有可能漏掉了?」尼路不放棄地追問。

  韋笢聞言,臉色微微一紅,輕咳一聲:「這是有可能,畢竟我的消息來源還是有限的。」

  話落,韋笢微微一頓,隨即又道:「但是,這個疏忽可以補救。」

  眾人聞言,希望又起,連忙追問。

  韋笢胸有成竹地輕笑道:「補救的方法有兩個。第一,所有送往人族的人貨都必須在伊闊利市立案登記。只要這個女孩真的有來,到登記處查詢,應該可以查到資料。但是,這個方法要是遇到使用假名的人,可能也不大準確。第二,所有往人族的船都會再回到這裡,只要在這裡等,一定會有消息的。但是這個方法很花時間,沒有幾個月等不出結果。」

  果然是伊闊利市的「地頭龍」,很快就想到這兩個方法。薩摩聽到韋笢的建議,不由得激動地追問:「我們會在伊闊利市停留就是因為有人建議我們等船回航。你說的第一個方法我們倒是不知道,登記的紀錄可以查詢嗎?」

  「這個紀錄並不對外公開。」韋笢為難地道。

  眾人聞言心情跟著一沉,沒想到韋笢接著便沉吟起來,好半晌才展眉笑道:「無妨,韋笢可以透過監院的關係來調查。」

  「這個關係安全嗎?」薩摩喜中帶憂地問。要是透過監院的關係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那還是謹慎來得好。

  「王子放心,韋笢定會小心謹慎。伊闊利市一向對監院特別優待,查詢紀錄只是小事一樁,不會有問題。」韋笢頗具信心的保證。

  沒想到話一說完,卻又立刻猶豫地道:「只是……王子可能必須給韋笢一段時間。監院的紀錄很龐大,恐不是一時半刻便可查到。」語氣惶恐,倒像是犯了什麼滔天大罪似的。

  薩摩見狀不由苦笑,伸手輕拍韋笢肩膀,安慰地道:「不用急,我們都來到這裡了,也不差這幾天。煩你去查,盡力就好,不需要趕。」

  聞言,韋笢才鬆了一口氣,也跟著笑起來。

  「樣也好,韋笢去查紀錄,我們也好趁這個機會,再去探聽消息,說不定雙管齊下,會有不錯的收穫。」見情況已經明朗,尼路高興地安排了接下來幾天的計劃。

  「是啊!要是再問不到,我們還能到監院去打發打發時間。」班塔耶也笑著自嘲。

  韋笢離去前答應查到結果之後,立刻前來告知。眾人見天色不早,只得打消立刻出去探聽消息的念頭,匆匆用膳之後便各自歇下。反正這次監等結束必須再等上半個月才能挑戰武師,加上韋笢的消息也急不得,因此眾人有的是時間好好探聽消息。

  ※※※

  隔天一大早,眾人便再度來到港口探聽消息。兩個月前到人族去的船雖然有一些已經返航回到伊闊利市,但絕大部分都還沒回來。問了大半天,薩摩等人還是沒有探聽到他們想要的消息。倒是小道消息聽得不少。

  眼看日落西山,還是沒有任何消息,薩摩等人只好選了港口邊的一處茶棚稍事休息。還沒到用餐時間,茶棚裡卻擠了滿滿的人,薩摩等人一陣好找,才尋到一個偏僻的角落圍坐下來。隨便點了幾樣茶水點心,眾人便立刻又拉起耳朵,注意茶棚裡的對話。

  這個茶棚沒有名字,它就叫茶棚。這裡是苦哈哈的船工們上岸後最常停留的地方,因為這茶棚專門提供廉價的茶點食物。老闆是一位退休的。對這些收入微薄的船工而言,來這裡,大家都苦,不會被歧視,更何況,離港口近,若有人要僱船工,都會到這裡來,船工只要工作告一段落,幾乎都會來這座茶棚休息順便等待下一份工作。因此,這個簡陋的地方也就成了收集各地情報的絕佳地點。薩摩等人挑上這裡歇腳也是因為看中了這一點。

  「你們知道嗎?最近各國的軍隊都出動了!」薩摩等人斜後方的一桌船工中傳來這些話。

  薩摩眼角一掃,是一個滿嘴鬍子,短髮,頭上包條褪色藍色包巾的人類男子,看起來約莫五十歲。但或許更年輕,因為,跑船的人在海上日曬雨淋的,看起來的年紀通常比實際大。

  「我有聽說,各地都不怎麼平靜的樣子。」另一個聲音傳來,口氣很是憂慮。

  這次薩摩沒有再看是哪裡一個說的,他只是聽。雖然這不是他們想要的消息,但不知怎的,他有些好奇。

  「那你們知道為什麼嗎?」第一個聲音得意地道。

  「不知道!難道你知道?」第二個聲音不以為然地反問。

  「嗯哼!」第一個聲音傳出像是十分驕傲的哼聲。

  「要說便說吧!賣什麼屁關子!」另一個陌生的聲音笑斥。話落便傳來好幾個催促的聲音。看來這個男子的話已經成功引起整桌人的注意了這男子似乎很滿意這樣的結果,輕咳一聲:「你們還記得四年前那場災難吧!」男子突然岔開話題,反問起眾人來了。

  薩摩聞言心中一跳,四年前?什麼災難?薩摩不解地將迷惑的目光望向尼路等人,卻見他們一點也不驚訝。看來那人口中「四年前」的事,尼路他們也知道。

  就在薩摩猶豫著要不要開口詢問尼路等人時,那邊那群聽眾似乎也不滿引起話題的男子故意岔開話題,紛紛起哄。

  「記得是記得,不過你又扯這些幹嘛!」另一個聲音揚聲斥道。

  引開話題的男子不僅不以為意,甚至還慢悠悠地道:「別急,自然是有關係我才說的。」頓了一頓,又隨即反問:「你們先說說那場災難最慘的是哪裡裡?」

  聞言,那群人又是一陣議論。就連尼路等人也很感興趣地注意著。

  「應該是模裡邦聯吧!聽說他們地震水災死傷慘重,還有很多獸人莫名其妙發狂,見人就殺,連部落也被毀掉不少,大人小孩逃難的一堆。」一個聲音分析道。

  此話一出自然又引起一陣討論。

  「我覺得是巴耶帝國。蒙瑙特市大地震,埋死了不知多少人。那棟漂漂亮亮的皇宮毀了,連號稱帝國銅牆鐵壁的三山也都被震得裂開了!偏偏從來沒乾過的奇跡湖也突然乾掉,藥草死了一大片,傷患沒藥可以用,不會死的吃了假藥倒是死了通透。你沒見現在藥材還這麼貴嗎?真的慘啊!」另一個聲音反駁,一邊說一邊歎氣。

  「這麼說裡爾公國也很慘啦!他們森林裡的魔獸全出籠吃人,好幾個城鎮連個活口都沒留,好好一片大平原,給毀得七七八八,鬧了糧荒又冤死了不少可憐人。」又一個聲音開始分析起來。

  「我說,最慘的不是他們,是約塔公國。他們的礦山見鬼的,沒用火藥也大爆炸,聽說一下就活埋了上萬人!天昏地暗的,大石頭到處飛,每一顆都有幾十噸重,村啊人啊,雞鴨走獸,都沒留下。被那種大石頭一砸,連救都沒得救啦!旁邊的村莊連一個也沒留下,人也不知死了多少。」又一個人唏噓道。

  眾人越討論越熱烈,各方消息大會串,越說越是淒慘恐怖。

  薩摩聳眉,他怎麼沒聽說?!這應該是一件大事啊!卻不知,災難是在他進風眼之後發生的,等他出來已經四年後了,眾人又怎會想到跟他提四年前的「舊事」呢?更何況之後薩摩到模裡邦聯,為了琉璃的事情,根本無心他顧,當然更是無法得知這件到現在仍舊是謎的大事了。

  斜後方的討論還在持續,這時候尼路等人都被這個男子引起了興趣,仔細地聽著。雖然這些情況,他們就算不是親身經歷,也看過統計報告。不過,同樣的東西,透過這批苦哈哈的平民百姓口裡講出來,感覺似乎又不大一樣。其它桌的船工聽到這邊的討論也都停止嘻鬧,紛紛豎起耳朵注意著。畢竟這些事不管說了幾次都還是很好的話題。

  男子似乎對這樣的狀況感到很滿意,輕咳地打斷同伴越趨熱烈的討論道:「其實,每個國家都很慘,都有災區。模裡邦聯我不清楚,但是聽說另外三個國家都把他們的軍隊派到這些很慘的地方去!」

  「為什麼?」眾人異口同聲的問。派軍隊到災區做什麼?復原地方嗎?誰都知道巴耶帝國和裡爾公國間情勢緊張,絕不可能為了復原地方派軍隊到其它地方去。難道帝國皇帝和公國大公都轉性了嗎?

  當然不是,男子神秘地壓低聲音:「這其中有很大的秘密。我可告訴你們,今天在這裡講了,離開這裡,我是死都不會承認我有講這些話的。」

  聞言,眾人更是好奇了!難道這是機密不成?!眾人禁不住好奇,都紛紛開口催促。

  男子得意地笑了起來,喝口茶潤潤喉,這才繼續道:「我有一個甥婿,他可是巴耶帝國軍隊裡的紅人,前些日子我在塔裡沙港遇見他。他偷偷跟我說……。」說到這裡,男子突然停住,接著抬頭望了眾人一眼。

  「說什麼?」眾人迫不及待地追問。

  見狀,男子故做無奈地歎一口氣,接著縮下頭,壓低聲音,神神秘秘地道:「他說啊,軍隊都被派到那些出事的地方,就是因為,最近發現那些地方的村莊完全跟外界沒有聯繫。後來才發現,那些村莊還在,但村民都不見了!也不知道已經消失多久了!」

  「啊!」眾人驚呼。管他男子的甥婿究竟是不是紅人,這個消息要是真的那可是大事一件。

  「更可怕的是,派出去的軍隊查不到三天,又會整隊消失了!」男子繼續說,一邊說一邊還露出驚恐的表情。

  「啊!」眾人驚叫。就連薩摩等人臉色也不禁微微一變。不過他們並不是為軍隊消失而驚訝,相反的,他們是為在邦聯的時候並沒有收到這樣的消息而感到納悶。這是最近的事嗎?

  「誰做的?」眾人好奇得紛紛追問。

  男子聳聳肩搖搖頭,瞪著眼,語氣聳動地道:「沒有人知道!現場完全沒有血跡,也沒有打鬥的痕跡!」

  聞言,眾皆嘩然,議論之聲此起彼落。男子煩躁地擺擺手,眾人又不約而同地靜了下來。

  男子等待眾人安靜下來之後才又比手畫腳地道:「現在,每個國家都緊張的要命,暗中派人去查,都懷疑是其它國家動的手腳,所以消息封的死死的。我會知道是因為我那甥婿就要被派去查了,擔心回不來,這才跟我說了出來!」

  話落,茶棚裡有了一分鐘的安靜,接著議論之聲開始從各個角落沸騰起來,茶棚馬上就成了紛擾的菜市場。

  眼看不會再有其它消息,薩摩對眾人微微點頭,率先離開茶棚。走在伊闊利市寬闊的大街上,薩摩雖然沉默不語,心裡卻擔心龍人族是否也有這種情形。但是,他在族中時並沒聽說有這種事。四年前的變亂……驀然,一段話閃進了薩摩的腦海裡:「大亂已至,見危應變;聖命所托,浴劫重生。」

  那是巴蘭所說的長老們的遺言,時間不長不短,正是四年。難道,長老們的謝世也跟他今天聽到的種種異狀有關嗎?四年……為什麼這麼剛巧與他困在風眼的時間同樣長?薩摩心中,不知怎的,有種說不清的預感。難道就如長老們留下的話一樣,大亂……將要到了嗎?如果是真的,亂從何起?人族嗎?也許,他應該稍個訊息回去,請他們多加注意……。

  想到這裡薩摩不由想起前往人族的琉璃……。要是今天茶棚中那男子所的是事實,那麼,琉璃在這種時候回到人族,不知會不會有事!薩摩腦中念頭飛轉,卻是想不出個辦法來,只好在心裡重重歎了一口氣……。他在這裡窮擔心也沒用,還是盡早探聽到琉璃的消息比較實在。

  尼路等人跟在薩摩身後,見薩摩沉默不語,各自也在心裡暗暗思量。這個消息到底是真是假?是假倒也就罷了,要是屬實,族中對這個消息的掌握有多少?雖然模裡邦聯僻處北疆,但是一但人族有戰亂卻鮮少不受到影響,這個消息要是屬實,族裡實在有必要小心觀察,做好應變。

  一行七人各自思量,一路無話。

  ※※※

  第三天,韋笢來到旅棧尋找眾人。帶來的卻不是眾人期盼已久的好消息。監院一兩個月內的紀錄完全沒有「琉璃」這個小女孩的紀錄,韋笢甚至主動追溯到三個月前,但還是同樣沒消息。

  「怎麼辦?」班塔耶問出所有人心中的疑惑。查不到琉璃的消息,他們應該放棄嗎?眾人不由得面面相覷。

  「屬下無能,沒能查到那女孩的消息。」韋笢歉疚地看著端坐不語的薩摩。

  眾人聞言,也將視線落到他們的主子身上,見薩摩不言不語,一時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也許,琉璃小姐並沒有使用真名登記。韋笢之前不是也說過,要是用假名,就沒辦法從紀錄裡查出來嗎?」尼路沉吟一陣,推測道。

  韋笢聞言連忙點頭。是沒錯!他相信只要要往人族,一定要到伊闊利市來。除非她根本沒到人族去,否則一定有紀錄!問題只出在,她究竟用什麼名字登記?

  「但是,如果琉璃小姐沒用真名,我們又不知道他會用什麼假名,這樣肯定查不出來了。」班塔耶苦惱地分析。

  眾人聞言都默默地點點頭。的確如此,來來往往的人這般多,名字肯定也是琳琅滿目,難不成她們還一個個過濾嗎?眾人這邊討論不出結果,偏生薩摩到現在還是不發一語。眾人拿不定主意,只好彼此大眼瞪小眼。

  好半晌,急躁的漢斯終於耐不住現場沉悶的氣氛,開口叫道:「王子啊!接下來我們怎麼辦啊?」

  聞聲,薩摩似乎回過神來了。只見他那對金眸逐一落向眾人,最後定在韋笢身上。韋笢見狀連忙躬下身,自責地道:「屬下無能!請王子治罪!」

  薩摩輕輕搖頭:「不是你的錯!我沒怪你。」說完,頓了一頓,突然轉向尼路等人歉疚地問:「你們再多陪我一些時間可好?」他這個決定勢必延後眾人回族的時間,所以他開口徵詢眾人同意。

  眾人聞言全都愣了一下,接著臉上都露出憤慨的表情。

  「王子你說這什麼話!我們本來就該跟著你,就算你趕我們,我們也是不走的。」尼路嚴肅地道。其它人也跟著連連附和。

  聞言,薩摩不由得露出一抹微笑,起身走了幾步,又回過身來對著一旁無措的韋笢吩咐道:「既然如此,我可要多麻煩韋笢一次了。」

  韋笢聞言精神一振,打直腰桿,很是精神地大聲回答:「王子有事儘管吩咐,韋笢一定會做到!」

  薩摩輕輕一笑,接著又練起笑容,沉吟道:「第一件事,我要你通知王。告訴他,人族軍隊動向似乎有異,近期可能要多加觀察。」說完,頓了一頓,又叮嚀:「不過,不要告訴他是我交代的。」

  韋笢儘管迷惑不解,但還是肯定地點頭答應。

  薩摩滿意地點點頭,接著才又道:「第二件事,勞煩你再去查一次紀錄。」

  聞言,眾人盡皆不解。明明已經查過了不是嗎?難道王子以為韋笢漏掉了?

  不過,不等他們把疑問提出來,薩摩隨即解釋:「這次鎖定來自模裡邦聯的船,查查哪裡艘船哪裡條路線有搭載一個十一、二歲小女孩的。」

  此話一出,眾人都懂了。原來薩摩是打算擴大條件範圍啊!但是這樣有多少成效呢?眾人心中存疑。其實,薩摩也跟他們同樣懷疑,但要他放過這個可能的機會,他卻辦不到,思索很久還是決定留下來繼續查,一方面讓韋笢擴大範圍追查,一方面繼續在港口探聽消息,希望能盡早得到琉璃的消息。

  韋笢似乎也能體會薩摩急於尋找琉璃的心情,因此沒有異議地接了兩個任務走了。至於其餘眾人則是摩拳擦掌,準備繼續尋人大業。

  ※※※

  可惜事與願違,後來的日子,薩摩等人不僅沒有琉璃的消息,也沒有再聽到任何重要的消息。每天總是一些,某某船長討姨太太被老婆知道,鬧起了家庭革命;要不就是某某城市的船工價格好,某某城市的某某人對船工最是刻薄……等等。到後來,薩摩等人每天就只能像是無頭蒼蠅一樣,胡亂忙碌一場。

  韋笢在那次見面之後的第五天又來了一趟,可惜帶來的卻是一個相當籠統的答案……有七艘船合乎標準。其中兩艘往裡爾公國,一艘往約塔公國,四艘則往巴耶帝國。其中一艘往約塔公國和兩艘往巴耶帝國的船已經返回伊闊利市,其餘四艘都還沒回來。已返航的船,韋笢也問過了,所載的小女孩並不符合金髮藍眼漂亮女孩的條件。也就是說,剩下的希望都在那四艘尚未回來的船上了。

  得知這樣的結果,眾人商議之後,還是決定留下來,等待那四艘船返回伊闊利市。日子就在等待與尋找中流逝,直至武師監等的前夕,他們只等到兩艘分別從裡爾公國和巴耶帝國返回的船,只是仍然沒有琉璃的消息。

  至此,薩摩等人離開模裡邦聯也已經將近三個月了。就在薩摩等人在伊闊利市忙碌地找尋時,琉璃在神殿密室正式度過三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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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四十三章 邀請

  眼看監等的日子已到,剩下那兩艘船卻還是沒有回來,眾人只好決定繼續參加監等好消磨時間。

  尼路等人這時實在十分感激監等考試的到來,因為終於有點事情可以分薩摩的心!否則這樣漫無目的等待下去,說不準哪裡天薩摩會受不了。

  一大早,尼路等人先是命令漢斯乖乖待在旅棧,接著就拉著還在猶豫的薩摩來到根本還沒開門的監院門口。薩摩也知道尼路他們擔心他。因此,苦笑一下,也不反對地站在監院門外候著。幸好,他們並沒有等太久,監院的門很快就開了。

  眾人進了大殿,空蕩蕩的,除了他們之外,只有鐵戰和另外一位負責魔法監等的中年漢子,其它人都還沒到,眾人也只得等待。

  薩摩知道之前那個叫做谷韃的人類男子應該還會參加這次監等,因為,薩摩看得出來,谷韃似乎很急於得到高等級,這或許與他的奴隸背景有關吧。但是很可惜的是,薩摩也知道,如果沒有意外,現在的谷韃所能達到的上限只到武士。因為,人類不比其它種族,他們的體能發展速度相當慢,除非另有奇遇,否則以谷韃的年紀,實在不可能接連突破三關。更糟糕的是,谷韃本身並沒有內力修為,他靠的只是天生的蠻力、靈敏反應和後來學會的格鬥技術。以這樣的條件,能獲得這樣的等級已經相當難得了。本來,谷韃就連雙頭蟒那一關也是過不了的,但是谷韃看來心志堅毅,硬是通過了,但也因此,受了一身嚴重的內傷。可以說,谷韃的武士等級是用命換來的。雖然薩摩已經幫他治好,但這並不表示,谷韃可以通過第三關,痊癒的身體頂多可以多支持一段時間罷了。

  就在薩摩在心中暗暗思量時,谷韃也來了!同時到的還有那個人類少女麻宓。

  「大人!」谷韃見薩摩等人已到,連忙上前招呼。

  薩摩微微頷首示意,尼路等人也先後露出友善的笑容。

  「你們好啊!」少女麻宓不甘寂寞,也熱絡地與眾人打招呼,但目光卻只落在薩摩身上。

  見狀,除了薩摩還是一臉漠然之外,其餘眾人都不由一陣怔愣。不明白半個月前明明還不歡而散,怎的麻宓反而更熱絡了?好似久違老友似的。只是,驚訝歸驚訝,總不能太過失禮,所以,班塔耶代表眾人向麻宓微微一笑。

  見薩摩等人這般冷漠,全然不似對谷韃般友善,麻宓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僵硬,但隨即又甜甜笑了起來:「你們這次比完要做什麼啊?」麻宓軟言問。

  眾人不解地看著她。比完?比完當然是繼續探聽琉璃的消息啊!不過這當然不能講,所以眾人一時都不知該如何回答。

  麻宓見眾人無言還道他們聽不懂自己的意思,連忙解釋道:「我的意思是,你們要不要到蒙腦特市去玩啊,我可以帶路喔!」

  眾人疑惑地互視一眼。到蒙腦特市玩?他們哪裡有那種閒心啊!而且,跟著這個女人回去說不准她會設個什麼圈套讓他們跳,屆時可就糟糕了。況且,誰都看得出來,麻宓這個邀請根本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明擺著打薩摩的主意,那更是不能去了。

  「麻宓小姐,等比完都不知道什麼時候了,那麼久以後的事現在想會不會太早啊!」班塔耶客氣地敷衍道。

  沒想到少女麻宓只是驚訝地瞪大眼,理所當然地道:「很快啊!這次就可以比完啦!你們不是要升武師嗎?這一關不可能過得了的啦!從來沒有人連續通過三個關卡的!麻宓連續得到魔法士的等級,回去就可以直接保送蘭普頓魔武學院了。」說著,臉上不覺浮現驕傲的神色。

  蘭普頓魔武學院?眾人又對看一眼,同樣傳遞出迷惑的訊息。那是什麼地方?聽名字應該是一個教育機關。

  麻宓見眾人滿臉迷惑,更是詫異地瞪大眼,不可思議地道:「你們不知道蘭普頓魔武學院?那是全世界最大的魔法、武術綜合學校耶!」麻宓不解,這是只要是有點見識的人都應該知道的!怎麼他們不知道?

  眾人聞言臉上淡然,但心裡可都很不以為然。人類盛名昭著的監院也不過如此,可見那什麼全世界最大的學校也沒什麼了不起了。

  卻不知這所學校的確有它傲人之處,創校以來為人族各國培養出無數優秀人才。不只是武功魔法上的優秀人才,甚至將軍宰相十個有八個出身於蘭普頓魔武學院,就連建築、醫術、水利……等長才都多少跟這個學院沾上點邊。有人開玩笑的說,要是把出身於蘭普頓魔武學院的人都抽離開各國,那各國政府只能剩下一個空殼子。這話雖然誇張,但卻說明了這間學校的地位。

  蘭普頓魔武學院之所以令人矚目,除了優良的師資外,就是它悠久的歷史,它的圖書館號稱搜集了從古到今所有典籍文獻。蘭普頓魔武學院因此成為人類文明的代表,許多人都已就讀這所學校為最高榮耀。

  麻宓見眾人沒有反應,也不計較他們是不是知道這間學院,反正她的目的並不在這。

  「總之,這次比完就沒事了。你們要不要一起到蒙腦特市?」麻宓急切地問。

  聞言,眾人都將目光落向薩摩,就連麻宓也期盼地看著薩摩。不過,讓麻宓失望的是,薩摩搖頭了。

  「不!」薩摩冷淡地拒絕了。他的確想過再等不到消息便親自去找,但是就如尼路等人所想的一般,即使要去,他也不會跟麻宓同行。更何況,前些日子得知各地異變頻傳的消息,薩摩一方面也擔心模裡邦聯的狀況,更是遲遲無法下決心。

  得到薩摩否定的答案,麻宓大失所望,連忙追問:「為什麼?」她無法接受他們竟然拒絕她的邀約!

  面對麻宓的詰問,薩摩不悅地皺眉,側過身不想回答。他不認為他應該對一個根本不算認識的人交代他做事的理由。一時之間,氣氛顯得有些尷尬。這當然是專指麻宓的感覺而言。

  尼路等人見對話膠著著,都你眼望我眼,面面相覷。最後還是耐達依笑著打破沉默:「我們打算繼續比下去!所以近期不打算到巴耶帝國。」耐達依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搪塞。雖然他也不喜歡這個看來被寵壞的少女,但他知道,這種任性而自我的女人為了自己的任性可以不擇手段傷害他人。縱使他們並不懼怕,甚至也沒把她放在眼裡,但麻煩畢竟還是越少越好。

  「比下去?怎麼可能?!」麻宓驚呼。這群人雖然來歷不尋常,武功好像也很不錯。但頂多也跟自己不相上下而已,自己都沒把握連過三關了,他們能過?卻不知,這群人都是來自龍人族的精英,他們其中任何一個人的修為都不是她比得上的,她這麼比倒是把自己瞧高了。

  聞言,班塔耶倒是抓到語病,立刻反問:「你不比下去,那你來做什麼?」

  「當然是來看看啊!」麻宓一臉理所當然地回答。話落,見眾人還一臉迷惑,又繼續道:「監院能夠一次過兩關就很了不起啦!你們也不用試了,第二關都那麼難了,第三關一定過不去的啊!」

  眾人說這理由本來只是敷衍麻宓,但聽麻宓這麼回答,卻不禁嗤之以鼻。

  「以前沒人過得了並不代表以後也沒人過得了!」明斯克冷然道。更何況,他們不是普通人,他們是「龍人」,而且是很不簡單的「龍人」。

  聞言,麻宓立刻露出不以為然的表情,尖聲反駁:「你們別傻了,這怎麼可能!監院的標準可是很高的!麻宓從小就跟好幾位老師學魔法,都還只能通過第二關呢!」

  眾人一聽,全都忍不住暗中翻白眼。因為麻宓這句話的意思等於是:「我麻宓都只能通過第二關,你們又不比我強,怎麼可能通過第三關?」

  不過,眾人並沒有開口反駁。因為,監院的人員就在這時出來,眾人只能匆匆結束談話。麻宓縱使還有一籮筐關於監院如何高標準的例子,此時也只得悶著往左側甬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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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四十四章 額外的身份

  甬道內,鐵戰神色複雜,輪流看過七個參加監等的人,最後將視線落在薩摩等六個人身上,心思不由得飄到十天前……

  監院所有人員除了外族人之外將近三十個聚集在一間寬大的會議室。監院的會議一向只有人族可以參加,今天也不例外,在座的清一色全是人類,外族人甚至連開會的消息都不見得會知道。

  灰黑色的半圓形會議室迴盪著凝重的氣氛。他們今天開的會不為別的,就為那群各項表現出乎監院眾人意料之外,老打得他們措手不及的年輕人。

  「我建議不要讓他們繼續參加了!」一位年約四十的長臉漢子站起來道。鐵戰一看,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被明斯克害得被雙頭蟒猛追的裁判,叫做烏澤的武鬥師。烏澤多智,且性格謹慎,算是監院裡頗具聲望的一位成員。若不是那日事出突然,也不會落到被雙頭蟒追殺的窘境。

  這建議出自說話頗有份量的烏澤口中,眾人都是一陣沉默……好半晌,才有人開口猶豫地道:「不妥。我們監院本來就是讓人監等的,怎麼可以拒絕?」

  此話一出,不少人也立刻附和:「沒錯!雖然他們製造了不少麻煩,但是我們要是因為這種原因拒絕他們參加,這事傳出去,我們自由港監院的招牌也算砸了!」

  這話很是道理,因此一時之間,會議室裡議論紛紛,都在討論該不該為了怕麻煩而砸了監院的招牌。

  烏澤見狀輕咳一聲,見眾人注意力回到自己身上,才搖搖頭,反駁道:

  「我自然知道監院不應該拒絕監等,但是事有蹊蹺!」頓了一頓,烏澤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下繼續道:

  「你們不覺得這些人實力高得很不正常嗎?依他們的報名資料,他們也不過十七、八歲,就算打娘胎練起,也不可能練得這麼厲害。」

  聞言,眾人都不由得深思起來。沒錯!第一關眾人還不覺得,只覺得這群人贏得莫名其妙。但是,第二關,面對雙頭蟒,這群人擁有的實力竟似乎都不遜於他們這些裁判。這就讓眾人心中很不是滋味了!要知道,他們這些人能進來監院當裁判,其修為就算還稱不上絕世,也是不可小覷的高手了。這群人明明這麼年輕,卻有這麼好的身手,怎不讓這群人族精英大是懷疑呢?

  「嗯……是很奇怪!普通學武的人應該沒辦法這麼年輕就有這麼好的武功……除非……他們不會是什麼將軍名人之後吧?!」眾人這會都不禁開始猜疑起來了。唯有系出名門,藉由特殊的練功法門才有可能年紀輕輕就練得這般好身手。當然特殊際遇也有可能,但畢竟太少見了,所以眾人全都往名門貴族上面聯想。

  「沒錯!我也同意。你們還記得那天測驗前發生的事嗎?那個金色頭髮,叫……叫……」又一人開腔附和,不過卻忘了想說的那個人的名字。

  「摩耶!」鐵戰好意提醒。那個金髮少年氣質獨特,鐵戰從一開始就印象深刻,因此這人一講金色頭髮,他立刻想起化名摩耶的薩摩。

  那人聞言,立刻連連點頭道:「對!摩耶!那個叫摩耶的少年處理事情的老練態度,根本不像一個普通的年輕人。由那風範來看,說不定是出自哪裡個名門。」

  聞言,鐵戰和那位一同看到整個過程的魔法士感觸特別深刻。薩摩應付裕如的神態、優雅瀟灑的動作、不怒自威的風姿,那種恩威並施的震撼早已烙印在他們的腦海裡,到現在他們都還可以清楚描繪出當時的每一個細節。那種天生王者的氣質讓他們想忘都忘不掉。所以,他們比誰都還認同系出名門這個看法。

  「可是,所有名門世家裡的人,我們的名冊裡都有資料,也查過了。這些人都不是啊!」反駁的聲音也出現了。

  此話一出,眾人又靜了下來。沒錯!監院為了怕不小心得罪重要人物,對於各國信息的掌握一向都很重視。像是韓瑟不能繼續監等,監院人員還特地延請治療師加速恢復他的魔力,原因就是,韓瑟是蒙腦特市首富的獨生子,這層身份,他們監院得罪不起。所以說,如果這群人當真出身不低,監院這邊根本不可能會漏掉。眾人當真是越想越混亂。

  這也是鐵戰最不解的地方,他們監院的資料來自各國權貴多方提供,應該不致有疏漏,怎麼會沒有這些人的資料?他們甚至連麻密和韓瑟的身份都查出來了,卻偏偏查不到薩摩這群人。難道他們當真只是平民嗎?

  「不論他們是不是名人之後,我們監院也不能因為這樣拒絕他們監等。」又一人提出意見,強調監等原則上是不分貴賤的。

  此話一出,眾人又是啞然。是啊!不管他們是平民百姓還是豪富貴族,監院都不能拒絕!正當拒絕監等的建議就要被推翻時,烏澤卻開口喊停:「等一下!」

  眾人投以不解的目光。烏澤迎著眾人的目光,神情嚴肅地道:「另一個我覺得應該拒絕的原因是……我懷疑,他們根本不是人族的人。」

  此話一出,眾皆嘩然。鐵戰也不免心中一動。的確,他都沒有想到外族,因為外族通常是不會來監院監等的。但薩摩這些人高超的身手的確不是普通人族年輕人可以及得上的,加上那股領導風範,如果他們是哪裡個族的貴族或領導階層二代就說得通了。但是,這還有一個問題……

  「怎麼說?」眾人連忙追問。

  烏澤沉吟半晌才慎重地分析:

  「首先,他們的實力與年齡落差太大。除非是外族,否則以我們人族,這麼年輕要達到這種程度實在太難。要是他們出身自哪裡個名門貴族當中也就算了,但是他們卻不是,這樣就只有他們是外族才說得通。」

  有道理!眾人不由得思考這樣的可能性。這時,烏澤的聲音又響了起來:「其次,他們的樣貌!你看他們的髮色,藍色、紅色……都是我們人族少見的!」

  眾人聞言都陷入沉思,的確,要是這一群人都是外族人,那麼他們那麼高的身手就可以理解了。若真如此,那他們就應該勸退這群人。畢竟監院是以人族為對象,讓外族參加就顯得不公平了!

  「如果是……為什麼韋笢他們沒看出來呢?」鐵戰把他的問題提出來。

  這似乎也是烏澤想不通的地方,只見他鎖著眉頭,沉默起來。其它人見烏澤不語也跟著沉默,因為眾人討論到這裡只覺得謎團越滾越大。

  「會不會是韋笢他們刻意隱瞞?」一人遲疑地猜測。

  鐵戰聞言,正想反駁,怎知烏澤卻開口附和:「有可能,畢竟他們是外族,掩護同胞也是極有可能的事。」

  聽烏澤這麼說,鐵戰反而不語。他知道人類普遍存在著「非我族類,其心必異」的想法,所以就算他反駁眾人也不見得聽得進去。

  鐵戰不語,倒是會議室裡的眾人討論開來了。開始猜測究竟會是誰刻意隱瞞。

  烏澤環視討論的眾人,突然面露憂慮:

  「不管他們是不是外族,韋笢有沒有隱瞞,都是其次。我最擔心的是,要是他們連過三關……一群不到二十歲的年輕人打破無人連過三關的紀錄……我們監院的威信一定會大大受損!」

  此話一出,眾人表情都嚴肅起來。他們自由港監院可是號稱人族當中最有水平的監院,要是傳出一群年輕人打破紀錄,自由港監院高水平的評語大有可能變動。這關係可就大了……。

  幾番思索之下,陸陸續續開始有人附和婉拒監等的建議。眼看結果即將拍板定案,會議室的側門忽然打開,眾人不約而同地看了過去……。一位佝僂老者,駝著背,緩步走進會議室。無視眾人的視線,老人一邊走一邊咳,直走到會議室最大的一張椅子前,吃力地坐了下去,然後舒舒適適地呼了一口氣,臉上露出滿足的表情。

  眾人目瞪口呆地看著老人,好一會兒才有人驚叫:「院長?!」

  這一叫可把眾人叫醒了。三十個人一回過神,立刻恭恭敬敬地向著大位上的老人問好,可是心裡的疑惑卻堆得老高。他們這位院長叫鈕克多,雖然一副癆病鬼的模樣,但可是名列十大大魔導師之列的高手,自由港監院能這麼有名多少也是因為鈕克多的存在。不過,他這個院長當得可輕鬆,平日裡也沒見過幾次,每次開會雖然眾人總是按規定送通知過去,但他從來也沒參加過。這次開會,眾人當然也送了通知,但誰也沒期待他會來,怎的卻來了?!眾人心中驚疑不定,一時竟沒人說話。

  老人在座位上又咳了一陣才慢慢安靜下來。黃澄澄的眼珠似若無意地掃過眾人。明明只是一瞥,眾人卻都同時覺得老人視線的焦點便是自己,因此都不由得正襟危坐。老人似乎對現場氣氛的變化一點感覺也沒有,有氣無力地支起身體問:

  「你們這會開什麼呢?」

  聞言,眾人面面相覷,都不知道如何回答。

  「院長,我們在討論要不要讓一群身份不明的受試者繼續監等。」烏澤躬身回答。

  「誰身份不明?」老人鈕克多迷迷糊糊地問。其實他已經在外面聽了許久,但是到現在才進來自然要裝迷糊羅。

  聞言,烏澤連忙低頭翻閱桌上的資料,不一會便抬起頭回答道:「摩耶、尼路、漢斯、耐達依、皮喇、明斯克、班塔耶這七個人身份不明。」

  鈕克多咳了幾聲,才慢悠悠地反問道:「誰說身份不明不能監等?」

  烏澤聞言話聲一滯,接著斂目肅容道:

  「烏澤認為,要是讓這七個身份不明的人連續過監院三個關卡,一方面突顯我們監院對受試者掌握不清,二方面則叫人以為監院關卡不嚴。這兩點都會傷害監院的名聲。」

  此話一出,眾人紛紛點頭同意。鈕克多見狀,心裡則開始埋怨起薩摩等人。雖然他有告訴他們放心監等,但也該收斂一點,雖然這樣的確讓監院這群小鬼深受打擊,但他老人家要收尾實在很辛苦啊!

  埋怨歸埋怨,鈕克多人老成精,自有一套應付辦法。只見他搖頭晃腦,又咳了一陣才道:「唔……有道理……你說……他們叫…叫什麼來著?」

  「摩耶、尼路、漢斯、耐達依……。」烏澤不知他們這個看起來已經老年癡呆的院長有何打算,只好又重複一次。

  鈕克多揮揮手,打斷烏澤的回答:

  「等等等等……摩耶……這名字…我聽過…唔……我想想……」薩摩說過,他在人族的化名就叫摩耶,因此鈕克多便針對這個假名字做文章。

  眾人聞言不自禁交換驚訝的眼神。鈕克多是十大大魔導師之一,難不成這群人當真是監院資料遺漏的重要人物嗎?

  就在眾人想不出所以然的時候,鈕克多突然一拍桌面,「啊!」的一聲叫了出來。

  「院長?」烏澤不解地叫。

  鈕克多呵呵連笑,枯枝般的雙手互搓了起來:「對對對!就是他!他是不是金色頭髮,棕色眼珠,長得頂俊俏的?」

  烏澤不解,但是回想一下,那位叫摩耶的的確是這般長相,因此也點點頭:「沒錯!是這個樣子。」

  此話一出,鈕克多笑得更高興了,兩隻眼睛瞇得只剩兩條彎弧線:「沒錯!沒錯!肯定是那小傢伙。」

  眾人這可聽出眉頭來了,原來院長竟然認識那群人?!

  「院長您認識那個叫摩耶的人嗎?」烏澤試探地問。

  鈕克多顯然心懷大暢,樂呵呵地道:「認識!當然認識!他是丹蒙的小徒弟啊!好久年沒見羅,改天老頭子要去看看他。」

  此話一出,眾人大嘩。丹蒙的小徒弟?!丹蒙可是人類各國公認的武術大家,行蹤飄忽不定。好多年沒有丹蒙的消息,不少人還猜測丹蒙大概是死了,沒想到他不僅沒死,還收了徒弟?!如果摩耶是丹蒙的徒弟,那其它那六個跟他一起行動的人呢應該也跟丹蒙脫離不了關係了,說不定也是徒弟之類的。如果是這位愛好流浪的武術大家的徒弟,就難怪查不到身份了。

  原來,自從有了監院之後,魔法方面出現了十大大魔導師,武術方面也出了九大大武練師。為什麼武術只有九大呢?就是因為其中一個位置是為了尊崇丹蒙而留下來的。丹蒙出身於軍旅,在約塔公國和巴耶帝國間的大小戰事中嶄露頭角。他投身軍旅五十年,卻只願做個先頭小兵,只要丹蒙一出現,己方就會士氣大振,儼然已經成為先鋒大將軍。後來兩國戰事減少,他也飄然遠遊。他的武術無師自通,據說已經到達登峰造極的程度,現在巴耶帝國的護國大將軍丹頓·霍姆據說就曾接受過他的指導。如果丹蒙還活著,恐怕也超過兩百歲了。人類很少能有這樣的壽命,但是舉凡修為越高,壽命也就越長。這位武術大家既然修為到了登峰造極的程度,要活這麼久似乎也不是不可能。眾人一時被這消息驚呆了,誰也沒想到,到底鈕克多認不認識丹蒙呢?

  其實鈕克多只見過丹蒙一面。四十年前鈕克多剛成為大魔導師時,臨時起意想去尋找其它的大魔導師切磋,沒想到卻在荒郊野地裡遇見了丹蒙。那時的丹蒙就像鄉野村夫,一點也不起眼。鈕克多會注意到是因為他看見了這位不起眼的村夫獵捕一頭餓狼。只有一眼,他就知道這人不凡,通名之後才知道竟然是讓各國極力推崇的丹蒙。當時帝國極力邀請他當王宮魔法導師,本來他也有意接受,但與丹蒙一番談話之後,鈕克多決定婉拒,反而選了自由港監院成為他的落腳處。這次薩摩等人搞了這麼一個麻煩,鈕克多馬上就想到丹蒙。所有名人資料監院無一不缺,唯一缺的就是這位武術奇人,鈕克多自然就把這人給抬出來了,幸好他身為大魔導師,認識丹蒙也不是不可能。換成其它人說這番話,說不定還沒人相信,但鈕克多的話,眾人最多也只能半信半疑。

  鈕克多話說完,見眾人還在出神,心中一動,無神的黃色眼睛閃起興奮的光芒道:

  「這小鬼都來了,不要讓他太輕鬆。不如就把第四關調來第三關吧!」他決定,既然要刺激監院這些小鬼,不如刺激得大一點。依他看,摩耶那群人要應付第四關的魔獸應該也不是問題,橫豎就讓他們直接打第四關,也順便替眼前這些日漸自滿的人下帖猛藥。

  此話一出,眾人你眼看我眼,滿臉茫然。直接挑戰第四關?他們可以嗎?不過如果真如鈕克多所言,這些人背後有個丹蒙,要過第四關好像也不是不可能。眾人心中的震撼不言可喻,他們從來不知道,傳說中的丹蒙,竟然是真實的存在,甚至還培養了這麼傑出的一群人。剎那間,眾人都湧起不如人的感慨。

  會議就在鈕克多丟了這個炸彈之後草草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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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四十五章 棒打魔梟(上)

  薩摩等人不知鈕克多給他們安了這麼特別的身份,因此面對鐵戰又疑又敬的眼神心中都直打滴咕。怎麼半個月不見,這人的態度就差那麼多?再見到鐵戰只光看著他們出神卻不說話,眾人更是莫名其妙。

  「咳!」班塔耶輕咳一聲。

  鐵戰聞聲倏地回過神來,見眾人全不解地盯著自己,尷尬地輕咳一聲,這才肅容道:

  「一件事情宣佈。」頓了一頓,鐵戰環視眾人一眼,繼續道:「今天的比試結束後,按例要在一個月後方能舉行下一關升等。但基於魔獸繁殖因素,故提早半個月。也就是說,這次升等成功,則半個月後就會舉行武鬥士的升等。這一點,各位有沒有意見。如果有,你們可以提出,本院會再斟酌監等時間。如果沒有,就這麼決定了。」

  照理講以監院的安排不應該出現這樣的情形,卻是因為鈕克多決定將第四關與第三關對調,一但眾人通過,接下來的第四關就必須把第五關的魔獸挪過來,但一個月後正好是牠們的繁殖期,所以才會有提前半個月的決定。

  薩摩等人自然不知道中間的轉折,但他們本來就不是非參加不可,因此對提前也沒有什麼意見。而谷韃,今天能不能過尚且成問題,更加沒心思去想到以後了。鐵戰見眾人沒有說話,也當沒意見,於是,事情就這麼定了。

  這一關的對手是魔梟。牠是生長在高海拔高山區的兇惡魔獸。生性好殺,喜歡群體行動。通常集體捕殺獵物之後再分食之。所有除魔者都知道,遇到成群的魔梟,那是連接近也不行的。有道是,蟻多咬死象,何況是眾多的魔梟?!不過,要是有幸遇上落單的魔梟,只要成員有實力又配合好,成功的機率也不低。只是,一點犧牲總是難免。

  魔梟之所以難對付是因為牠有一身媲美鋼鐵的羽毛,硬如鋼鑽的銳利鳥喙和生有倒勾的指甲。這三項利器使得眾多除魔者飲恨爪下。然而,捕捉牠的人並沒有因此減少,反而規模越來越大,原因無他,魔梟的三項利器任一種都是製作暗器的絕佳材料,理所當然地成為發財的好工具,所以獵捕魔梟的除魔者從來也沒有少過,當然所付出的代價也從來都不輕。

  尤其是那一身堅硬的羽毛,猶如盔甲一般,讓魔梟的防禦力傲視群獸。因此跟魔梟對打最忌勁力不足,要是力道不足或是手下留情,很可能打到氣竭都不一定能傷到魔梟。也就是說,力道必須大到足夠擊傷魔梟才能讓魔梟感到畏懼。一般除魔者,遇到魔梟,通常都先用計謀圍住,再互相配合攻擊,以連續而密集的攻擊擊傷魔梟,再撒特製的大網抓住。饒是如此大費周章仍是免不了損兵折將,魔梟的難纏由此可見一斑。

  眾人要面對的就是這種惡名昭彰的魔獸。要是只有一隻魔梟,那這個關卡也稱不上太難,只是薩摩等人這次要對付的不是一隻,而是八隻魔梟。八隻魔梟足夠讓大部分除魔團體知難而退。鐵戰當初挑戰這一關時,也是失敗好幾次,第五次才成功。這次鈕克多這麼有信心的將這一關提前,眾人心中不無疑懼。難道丹蒙的徒弟當真有這麼高的修為嗎?眾人其實都很不願意相信,因為一但相信了,就彷彿承認他們根本不如這些年紀輕輕的小伙子一樣,這讓平時心高氣傲的他們怎麼有辦法接受?所以,他們心裡多少還是希望這群人不要通過。

  雖然心情複雜,鐵戰還是盡責地將該交代的事項告知眾人:「這一關的對象是魔梟。過關標準是打退魔梟。其餘規定照常不變。」

  眾人聞言,薩摩還不覺得如何,倒是皮喇神情古怪,欲言又止。原來,皮喇研究過許多人的札記,他可知道第三關根本不是魔梟,而是鑽地魔鼠。卻不知為什麼換成了魔梟。難道監等的難度調整了嗎?否則一向排在第四關的魔梟怎會變成第三關?雖然不解,但不知內情的皮喇對這奇怪的安排也只能做如此猜測。

  鐵戰見薩摩等人沒有特別反應,暗暗鬆了一口氣。畢竟監院的關卡並不是秘密,只要有心便可以查出各關卡的測試魔獸,要是這些人當中有人知道監院的固定安排,肯定會對監院今天這個安排提出抗議。不過看來就像鈕克多所說的,這群人跟著丹蒙,少接觸外界,所以對這些並不清楚。如此一來監院就不虞被指為不公了。

  少了這個憂慮,鐵戰心情顯然輕鬆很多。只見他迅速分給每人一枝木棍,微笑吩咐道:「裡面,唯一能用的武器,就是這個。」

  眾人接下木棍,面面相覷,心中大是懷疑木棍可以發揮的功能,不過既然是測試,監院要給什麼武器眾人也無權置喙,只得無奈對視一眼,進甬道去了。

  這次的試場與之前不同,鐵戰直接將他們引到甬道後段,眾人這才發現,後段試場外的石門上很明顯地漆著飛禽的圖騰。

  分別進入試場之後,眾人第一件事便是飛快地觀察環境。這才發現,這個試場與之前那個試場有很大的不同。這裡雖然也佈置著眾多的假樹,但比起之前以中型樹木輔以灌木的佈置,這裡很顯然都以高大筆直的樹木為主。樹幹沒有太多枝幹,只有在樹冠處才張開了幾枝。的確是非常適合警覺性強的猛禽類棲息的環境,而魔梟正是喜歡在這種環境生活的魔獸之一。

  薩摩此行六人,班塔耶、耐達依和尼路都有與魔梟交手的經驗。尼路不消說,就是與落日除魔團的成員迎戰魔梟,而耐達依和班塔耶雖然沒有與大隊魔梟對打的經驗,但是為了爭勝負,也曾誘殺魔梟,因此這次顯得很有信心。倒是明斯克,雖然對魔梟也略有耳聞,甚至也看過魔梟群集體行動,但卻沒有親自交手的機會,四年歷練的地點又是連片森林也沒有的極北地區,更是沒有機會接觸魔梟。所以,跟魔梟對打,他也是生平第一遭。皮喇的實戰經驗雖少,但憑著看書也對魔梟瞭解不少。至於薩摩,他對魔梟的認識僅止於族人們口傳的消息,幾乎全然陌生。尚幸藝高人膽大,雖然聽聞魔梟生性兇猛好殺,卻也夷然不懼。

  言歸正傳,話說眾人觀察完了環境,分散在不同試場的六人便先後前行。甫一靠近森林,「呼」「呼」的風嘯聲立刻傳來。顯然是警覺性高的魔梟察覺到不速之客侵入領域,前來示威了!果然,抬頭一看!黑壓壓一片從森林上空撲捲而來,轉眼間,八隻魔梟已飛臨頭上。「嘎!嘎!」粗嘎的尖叫聲立時震天響起。

  魔梟之所以教人頭疼,除了牠本身擁有的優勢條件之外,還有一個讓除魔者不敢輕易攖其鋒的原因,那便是:分工合作!魔梟很懂得分工合作。牠們常會分成兩三批不等,輪流攻擊。一組主攻,一組就在旁邊抽冷子。因此,尋常高手若單身遇上魔梟群,那就乾脆自殺好些。薩摩等人雖然也獨自面對魔梟群,但,他們可都不是尋常高手。誰要自殺恐怕也很難說了。

  看著在天空中囂張的列隊編排的魔梟,眾人心中都有打算。反正,眾人手中已經有了武器,至少也不用再做用手掌硬劈的笨事了。

  ※※※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眾人與魔梟的交手也到了白熱化的程度。

  八隻魔梟輪番上陣,嘯聲中,尖喙利爪持續地在獵物身上施加壓力。然而,牠們的獵物─皮喇揮舞著手中木棍,防得滴水不漏,八隻魔梟即便毫不停歇地輪番上陣仍然近不了身,丈餘木棍硬是將魔梟阻在兩尺之外。

  這樣雖然阻擋了魔梟尖喙利爪的近身攻擊,可這八隻魔梟也不簡單,牠們分成三組,兩隻看起來最凶的一組,其它六隻分成兩組。三組輪流攻擊,前後夾攻,若是皮喇沒有想辦法應對,那麼,這場對打恐怕會打很久,而且,恐怕連勝負都是未知之數。

  幸好,皮喇似乎也察覺情勢對己不利,因此觀察一會之後,便決定邊守邊退,找尋有利位置。直到背後碰到一堵硬牆,皮喇神色大定。棍法一變,不再漫天飛舞,立刻寓守於攻,採取綿密如雨點般的攻勢。這一變,魔梟的攻擊因而受到很大的阻礙。因為皮喇不再專注於防守之後,魔梟除了攻擊,還要防範皮喇手中木棍的反擊。原來,皮喇沒了後顧之憂,棍法一開,憑著高超的眼力和以深厚內力為基礎的勁力,好整以暇地覷機東敲一棍,西打一棒。儘管魔梟曉得分批攻擊,要是一個不小心,打了這一隻,另一隻搞不好就賞了你一個大爪。但是,皮喇並不急著打退牠們,而是專找漏洞攻擊,一擊而中便收棍回防,並不追擊。這一來也就不怕回防不及,讓其它魔梟撿便宜了。

  雖然只是尋隙攻擊,但以皮喇的功力,每一棍可都頗有勁道,加上棍法變化萬千,指南打北的,也讓八隻飛禽忙得手忙腳亂。但是,要是照這樣的情形發展下去,以魔梟的防禦力,僵持的可能性卻非常高。皮喇似乎也發現了這一點,沒多久便開始專挑頭部攻擊。

  原來,魔梟最大的挨打本錢就是那一身羽毛,打在上面等閒十棍、二十棍也不痛不癢。不過,這身羽毛卻有一個最薄弱的地方,那便是頭部。魔梟的各處羽毛都很濃密,頭部卻是最稀疏的地方,連帶的也讓這裡的防禦力特別低。這也是皮喇為什麼專找頭部下手的原因。不過魔梟這處防禦漏洞卻不是這麼好打,原因是,頭部還有魔梟的利喙。要是棍法不夠巧妙,可能甫一接近便被魔梟的利喙啄下一截來,更別說想要打到了。但是,皮喇似乎對棍頗有一套,饒是魔梟再靈巧,皮喇十棍倒有八棍都成功擊中頭部。

  魔梟群本來勝卷在握,沒想到敵手恁地狡猾,竟然讓牠們無法前後夾擊,還用偷襲的方式使得牠們無法放手猛攻。本來牠們還等著敵人力竭,那麼牠們便可以輕鬆解決敵人,沒想到這個人類像是不累似的,越打越起勁,越打越神准。縱橫來去,一隻棍子使得出神入化,怎麼躲都硬是會掉到牠們頭上。魔梟們想用利爪抓斷木棍,可木棍卻像狡猾的狐狸一樣,硬是叫牠們眼巴巴的看它從牠們爪下「逃生」。

  「嘎!嘎!」魔梟的叫聲越來越大聲。只不過,這時聽來卻有那麼一點……。淒厲!

  說來也是牠們流年不利。龍人本來並不擅棍,但皮喇卻例外。原來,皮喇小時候,在市集第一次看到的人族武功就是棍法。那是一個賣藝的人族男子。棍子耍得就像長在手上似的,又漂亮又順暢。那時,也不曉得那是花俏多於實用,只覺得既有趣又羨慕,因此,後來便刻意去練了棍法。受到當初看到賣藝人耍棍的影響,皮喇的棍法也很花俏,跟他的形象真的很不搭。當初尼路等人也看過他的棍法,評語便是:「變化有餘,勁道不足;花巧有餘,行氣不暢」。也就是說,招式是夠多了,變化也是夠巧妙了,但是太過詭變,勁道未出,招式已收。太過重視變化,沒有配合自己的真氣走向,導致事倍功半。

  自從聽到夥伴們的評論之後,皮喇沒再當眾演練過。但私底下卻將棍法重新組合濃縮,變化萬千中同時兼顧了攻擊力和真氣走向,幾年下來也略有小成。這次遇到喜歡分批攻擊的魔梟,加上監院只提供木棍當武器,皮喇才終於使出了改良後的棍法。花巧詭變仍在,棍法威力卻提升了兩倍不止。

  多變的招式讓魔梟銳利的雙眼成為致命缺點,當場耍得八隻扁毛畜生團團亂轉。接著再趁著魔梟混亂之際,化虛為實,木棍霎時猶如剛棍一般重重落下,將魔梟敲得頭昏眼花。

  其實,若不是遇上善耍花棍的皮喇,魔梟們也不至於被一枝小小的木棍耍得團團轉了。

  也不知打了多久。皮喇越打越精神,棍法也越耍越順。畢竟,他雖然改進了棍法,但並沒有實際對打,而很多招式細節卻是要在對打中才能領悟精要。這群皮粗肉厚的魔梟此時正好成了皮喇棍法最好的試金石。皮喇一開始或許還有些生澀僵硬,但使到最後,呼吸與棍法結合,招招式式無不流暢自然,變化越顯靈活,招式銜接越顯順暢。

  此長彼消之下,魔梟的處境就顯得可憐多了。只見八隻魔梟的動作越來越慢,本來進退有序的動作也越見混亂。大多數的魔梟早已經搞不清楚誰攻誰不攻,全都昏沉沉地圍住皮喇,盲目攻擊。這卻便宜了皮喇,樂得他趁亂攻擊。幾個大棍霹啵連響,接著「碰」的一聲,一隻魔梟從空中墬落,巨大的身軀撞在地上揚起不少灰塵。

  一隻落地,就像骨牌效應一樣,七隻魔梟立刻一陣混亂,東逃西竄。這時剛剛皮喇努力的效果就出現了,魔梟本來腦袋就有些昏沉沉,再這麼一慌,更是東西南北搞不清楚,立刻又撞得「嘎!嘎!」亂叫。皮喇當然毫不客氣,趁亂又打下三隻魔梟,剩下五隻魔梟這才倉皇的四散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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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四十六章 棒打魔梟(中)

  同一時間,耐達依這邊……。

  他沒有皮喇的好棍法。一隻棍子怎麼拿怎麼礙手。乾脆棍交右手,將慣用的左手空了下來。一棍一掌,迎上迎面而來的魔梟群,毫不遲疑地穿入其中,再度發揮他過人的身法,在梟群中起起落落。

  對於魔梟,耐達依並不陌生,因此應付起來頗有餘裕。魔梟的速度與機動性都不錯,加上擅長分工合作,所以耐達依也和皮喇面臨一樣的問題,就是不能強攻,只能採取游鬥的方式,掌棍交錯攻擊,一沾即走。不同的是,皮喇專挑頭部,耐達依卻是毫無目標地打,每棍每掌都落在不同地方。雖然命中率比皮喇高,但對魔梟的傷害力卻也相對降低了。若是持續這種分散的攻擊方式,不禁讓人擔心,一但後繼無力,說不定就要敗在輪番上陣的魔梟手上。

  但對梟性瞭解甚深的耐達依似乎另有打算,依舊不慌不忙地東打一棍西打一掌,臉上掛著輕鬆的微笑。

  魔梟前後幾次輪替,耐達依也打了好幾輪。正當魔梟一波退去,另一波正待湧上時,耐達依眼中精光一閃,突然一反輕鬆的打法,覷準兩波相接的魔梟,右手一棍運勁上揮,那只魔梟連忙擺頭,讓木棍打中強壯的翅膀,身軀應棍往斜上方偏去,撞入梟群當中,梟群陣勢頓時一亂。耐達依似乎早就預料到這樣的情狀,毫不耽擱,趁著這少有的混亂立刻棄棍不用,身形閃動,雙掌高速飛拍而出,掌掌都蓄足了勁力。霎時「彭」「彭」連響,陣勢已亂的魔梟抵不住突如其來的攻勢,一時被打得東倒西歪,紛紛後退。

  正當梟群大亂之時,耐達依卻雙掌齊收,突然退開。在魔梟還沒反應過來時,耐達依右腳一踢,迅速挑起剛剛被棄置於地的木棍,雙手一抓,立刻運勁一捏。霹啪一聲脆響,木棍斷成好幾十截紛紛落下。耐達依毫不遲疑,雙手一撈,隨即飛身向前,雙手齊施,上下連揮。光影劃過空中,斷木不帶風聲地先後飛入混亂中的梟群中。

  混亂中的梟群對這突如其來的攻擊根本不及防備,紛紛被斷木擊中。厲嘯聲中,五頭魔梟轟然墬地,掙扎一陣便寂然不動,只餘汩汩鮮血不斷從頭下湧出,迅速染紅泥地。仔細一看,五隻魔梟的傷口都在長喙基部,分毫不差,就好像計算好似的,光這個準確度便足以傲視眾多高手。另外三隻魔梟因為距離稍遠,僥倖逃過一劫,但還是不免被威力媲美上等暗器的木棍所擊中,震得老遠。三隻倖存的魔梟好不容易穩住陣腳,卻發現同伴已經死了一半以上,只得盤旋在空中,「嘎!嘎!」尖嘯。就在此時,光影又閃,幾截斷木疾飛而來,只是這次夾帶著明顯的風聲,險險地擦過倖存魔梟的側喙。魔梟經此一嚇,再不敢戀戰,立刻飛快退走。

  原來,耐達依雖然不會耍棍,但四年歷練的經驗卻將他訓練成一流的暗殺高手,丟暗器的功夫更是練得滾瓜爛熟。方才與魔梟游鬥的目的便是覷機施展殺手。沒想到魔梟恁地耐得住性子,打了好幾輪還不見有絲毫漏洞,好不容易終於讓耐達依等到兩波攻擊間出現了斷層,哪裡還不立刻趁機製造混亂,立刻利用手中木棍,施予痛擊,先擾亂陣勢,再進一步擴大混亂。果然,耐達依突如其來的強力攻擊讓魔梟陣腳大亂,攻守失序。

  耐達依等的就是這一刻。他知道魔梟的死穴,那便是長喙基部不到一指寬的狹小地區。這是當初跟班塔耶比賽擊殺魔梟時所發現的,這個弱點很小也很隱密,換成其它人就算發現也沒那本事打到,不過耐達依卻不同,他那手無師自通的暗器手法恰恰是這種小弱點的剋星。當然,當時只有一頭魔梟,要打容易,這次卻有八頭,耐達依自然要多花點心力,以求一舉成功,這也是耐達依與魔梟周旋這般久的原因。幸好魔梟也因為敵人一成不變的攻擊方式而鬆懈,露出了破綻,從而讓耐達依藉機重挫魔梟。

  ※※※

  看到尼路這一邊,戰況又有些許不同。當初尼路遇到魔梟時,並未與之正面衝突,而是由擅長長兵器的落日同伴─蒂亞和威卡牽制梟群,倫斐勒主攻,基努暗襲,尼路自己只擔任指揮的工作。靠著尼路高人一等觀察能力,加上眾人修為不弱,又分工得宜,始在眾人多少都掛了彩後,成功韱滅梟群。不過這次尼路孤身一人,自不能仰賴同伴,只得正面迎戰群梟。

  為了讓自己立於不敗之地,尼路一開始便挑了一個進可攻退可守的地方作為戰場。不擅使棍的尼路甚至索性棄棍不用,將它扔在一邊,擺起雙掌,大方迎戰兇猛的魔梟。這也是尼路聰明的地方,舉凡人手中一有了武器,總會很自然地依賴這項武器,而忽略了不熟悉的武器也許正是限制攻擊的重要因素。尼路明白這一點,因此乾脆捨棄不用,而以自己擅長且熟悉的雙掌迎敵。

  言歸正傳,話說八隻魔梟輪番上陣,意在疲憊敵人,但尼路夷然不懼,憑著深厚的內力見招拆招。掌力一發,一手迎敵,一手斜置其後防衛,加上身法配合,一時之間,魔梟倒也近身不得。但若要重創魔梟,尼路自肘短時間內也做不到。因此,尼路一邊防禦,一邊冷靜地看著魔梟前後變換攻勢。他想覷出一個好時機,讓他既可以傷敵又不致為敵所傷。腦袋忙著,尼路手裡也不閒著。只見他雙掌上下翻飛,迅捷異常。禦敵之掌固然守得滴水不漏,應敵之掌更是勁氣橫溢,魔梟幾次想要突破防線,卻仍是無功而返,兩方就這樣僵持了近半柱香時間。由此就可看出,尼路的修為的確不可小覷,半柱香時間可不短,魔梟尚可輪番上陣,但他獨自一人以這樣強勁的掌力與魔梟對峙這麼久,還絲毫沒有力竭的傾向,甚至可以分心觀察魔梟的行動,這一點恐怕就沒多少人做得到。但尼路有苦自己知,這種大耗內力的動作若是再持續下去,久了恐怕他也不免要舉白旗。幸好,這半柱香時間可不是白花的,尼路總算也從魔梟的進退間看出點端倪來了。

  原來,尼路已經看出梟群攻勢最脆弱的地方正是攻勢交替之時,一波攻勢甫息,另一波攻勢未起,正是適合反擊的時間。但魔梟畢竟不是好與的,尼路雖然看出這一點,卻遲遲拿捏不到好時機,才會與魔梟纏鬥了近半柱香時間。這半柱香的時間讓尼路觀察出魔梟攻擊的韻律,暗暗提起全身功力,抓准一批魔梟退回之際,雙掌勁力同時一收,身形往後一退。突然失去阻擋力量的魔梟一時反應不及,失衡地往前一衝。就在這時,尼路又倏然飛身上前,穿入梟群,雙掌齊施,掌力再吐。

  「彭」「彭」兩聲幾乎疊在一起的巨響,兩頭魔梟硬生生被擊斃當場!可見這兩掌勁力絕對直逼開山裂石。等到魔梟反應回來要反擊時,尼路卻又身形一閃,退回原地。這一來,只剩下六隻魔梟。魔梟匆忙再組攻勢,但倉促之間陣腳已亂,攻勢交替破綻更多,卻是無法有效攻擊,尼路自然毫不客氣地咬准破綻,再度發動幾次攻擊,陸續擊落四隻魔梟。僅剩的兩頭魔梟見勢單力孤,幾次攻擊不果之下,只得幾個盤桓,悲鳴著走了。

  雖然大範圍大勁道的掌力聲勢浩大,但同時對內氣的消耗也很大,以尼路這樣修為的人也不禁有些疲累。因此待得魔梟離去,尼路便重重地噓了一口氣,微喘地擦擦額頭上滲出的汗珠,歎道:

  「一人對付這些大鳥,確是有些辛苦啊!」不能使用龍人族的武功,只能用這種比力氣的笨方法,實在不是尼路喜歡的方式。

  ※※※

  同樣不擅使棍的班塔耶又另有一番做法,他先是把棍拿在手上掂掂重量,接著斜劈了幾下,唇角一揚,乾脆便將棍當刀使,拿著就是一陣狠劈。灌入真氣的木棍當真媲美鋼鐵,打在魔梟身上竟發出了鏗鏮的敲擊聲。

  一邊敲著,班塔耶的雙眼還不停繞著魔梟們的翅膀直轉。當初他利用弓箭射殺一梟,但目前手上這木棒顯然不能讓他故計重施,因此他便動起別的腦筋來了。好一番思量,終於讓班塔耶想到一個可行的方法。在他想,這些魔梟充其量不就是會在天空飛來飛去,讓人防不勝防罷了!只要,翅膀沒了,牠們也就沒轍了。想到這,班塔耶手下再不遲疑,棍棍都對準翅膀打。這方式可比皮喇對準頭打要容易多,翅膀目標既大加以在飛行中又不易閃躲了,任魔梟身手多靈活還是不免挨棒。聽牠們起落不停的「嘎!嘎!」聲就可以證明。

  當然,有一得便有一失,翅膀目標雖大,可也是魔梟全身羽毛最豐厚的地方,堅硬的翅膀很耐得住打,班塔耶連打十幾棍還是只能減慢魔梟的飛行速度。要知道以班塔耶這樣的功力,尋常一棒都是非同凡響,換成其它魔獸,怕不一兩棍便斃命當場。可這魔梟恁地耐打,班塔耶連打好幾棍還是不能造成太大傷害。不過魔梟也不好過,因為班塔耶每一棍的力道都大得驚人,加上打擊那瞬間的震盪,儘管魔梟有傲人的防禦力也不免開始發痛了。

  鏗鏮聲響迴盪在寬廣的試場裡。班塔耶手中不停,心裡卻暗暗叫苦,原來,魔梟翅膀之堅硬已經到了匪夷所思的地步,班塔耶一棒打下去都不免被反彈的力道震得雙手發麻。不過,越是這樣,班塔耶越不信邪,更是卯足了勁對著魔梟雙翅敲打。右手麻了便換左手,一時之間倒也勢均力敵。連打了近百下,班塔耶雖然雙手發麻,但也總算沒有白費力氣,因為在班塔耶鍥而不捨的固執攻擊下,魔梟已經開始失去平衡,歪歪斜斜地飛行,連攻勢也開始混亂了。班塔耶見攻勢奏效精神大振,硬是咬牙忍住雙手的麻痺感,死命狠打。再打個百來下,魔梟甚似乎連揮翅都覺得辛苦了,開始左搖右晃如喝醉般地在空中塗鴉。終於,魔梟撐不住班塔耶落在翅膀上的攻擊,八隻魔梟一陣「嘎」「嘎」悲鳴之後,一隻不少,全都擺著顛顛倒倒的曲線,離開了!

  魔梟一往回飛,班塔耶便迫不及待地丟下手中的木棍,甩起手來了!令人驚異的是,這木棒一落地,竟然立刻碎成粉末!原來班塔耶雖然不信邪地硬是與魔梟堅硬的翅膀角力,但卻實在不好受,一陣交手下來,兩隻手幾乎麻到沒感覺,若非靠著深厚的內力撐著,還真不大可能打退魔梟。所以一見魔梟認輸,班塔耶立刻丟掉木棒讓自己麻痺的雙手休息一下。作為武器的木棒,在兩力震盪下,本就應該碎成粉末,只是靠著班塔耶的內力在撐著,所以一等班塔耶鬆手,落到地上一撞便立刻粉碎了。

  這一仗下來,班塔耶暗暗決定,對付這種怪鳥,還是要有一把好刀劍才行。

  ※※※

  場景轉到明斯克這邊……。他顯然心情有點不好,或許想到上一次輕敵而掛綵,本來謹慎的他,這次不僅更是謹慎,兼且也積極起來。只見他首次主動出擊,電光般竄前,在魔梟尚未「組隊」完成前攻入其中。木棍一擺,拳腳棍齊施,打了進去。身影閃處,霎時嗶嗶啵啵連聲響起。魔梟被明斯克這毫無預警的一陣亂打打得滿天羽毛紛飛,尖嘯連連,混亂一片。魔梟似乎已經被這又快又強的攻勢打亂了陣腳,根本顧不得分工合作,只能拼了命的反擊。然而,牠們的攻勢越亂,越方便明斯克趁亂混水摸魚。

  當然,魔梟也非好與之輩。雖然一時被明斯克打亂了攻勢,但總算很快便開始組織起來。只是明斯克好不容易打亂梟群陣腳,怎會輕易讓群梟組織起來?因此,只見明斯克毫不遲疑地穿梭在魔梟之間,迅疾的身影讓明斯克成為一條淡影在梟群中起落,一掌一棒起落不停,攻勢疾如密雨,片刻也沒停歇。群梟甫一組織便叫明斯克打散,驚怒之下,厲嘯聲此起彼落。

  這種打法恐怕是所有遇到魔梟的人都沒用過的。畢竟,深入敵境太過危險,而且魔梟幾乎全身上下都是武器,近身攻打並不恰當。更何況,一群魔梟全打過來,可真沒幾個人抵得住。設非明斯克有絕佳的眼力,絕頂的反應,加上深厚悠長的氣脈,還真沒這籌碼做這樣的冒險。當然魔梟全身利器也不是好對付的,明斯克高超的身法雖然讓他在群梟中全身而退,但是衣衫還是不免被魔梟撕裂了好幾處。

  一陣「嘎」「嘎」聲中,群梟同時後撤,看來是因為敵人太過強橫,因此決定先遠離敵人,再度組織攻勢。但很顯然的,明斯克一點也不願意讓牠們有任何傷到他的機會了。見群梟一退,明斯克眼中精光一閃,立刻便銜尾追上。魔梟撤得快,明斯克追得更快,梟群幾乎沒有任何機會再組攻勢。這是可以理解的,畢竟第一輪交戰群梟就已落在下風,儘管知機撤退,但匆促之間速度根本不能發揮。相反的,明斯克氣勢正足,群梟一撤,明斯克更是順勢追上,加上他僅次於耐達依的身法,此消彼長下,魔梟儘管想組攻勢也不可得了。於是,魔梟被明斯克打得羽毛滿天飛,嘎嘎亂叫,聲勢浩大,就連旁人看了也不禁不忍。但,明斯克顯然吃了秤陀鐵了心,不但對魔梟的悲鳴毫不理會,反而加緊攻擊。不一會,八隻魔梟一隻不少全掉在地上。一時,滿地都是掙扎的魔梟,但卻一隻也沒死。可見,明斯克在攻擊中其實還是留了點手的。

  正因為明斯克這麼一發狠,讓他成為所有人當中最早離開試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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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四十七章 棒打魔梟(下)

  至於薩摩這邊,情況就稍顯不同了。面對魔梟的攻勢,他並不急著打,反而選擇一邊閃掠一邊觀察。不一會,薩摩便不得不承認,魔梟的確是種特別的魔獸,它們有近乎本能的組織能力,發現敵人之後迅速接近,並立刻分成三批攻來。它們的組織非常緊密,不管打哪一隻都立即有另一隻上來遞補,就像早已演練多次一樣。為了這個有趣的特性,薩摩多花了一點時間研究它們的組織,來決定應對的方式。

  他不打算逐一瓦解攻勢,那不僅要花時間,還要花無謂的力氣。舉凡組織一定會有一個或一個以上的「首領」來統籌所有進退,他希望魔梟不是例外。要是魔梟真如其他組織一樣都有扮演首領的角色,那薩摩便可以用更省事的方式來對付梟群。所謂擒賊先擒王,他只要找出梟群中的指揮者,破壞它們的指揮能力,便可以輕易擊潰組織,然後再進一步各個擊破,這比面對不斷輪替的攻勢要輕鬆也快速多了。心中有了這個決定,薩摩的觀察的重點於是擺在尋找魔梟首領上面。

  這一凝神注意,薩摩驚人的觀察力馬上發揮了功用。他一邊靠著絕頂的身法縱掠閃避,一邊觀察著魔梟的每一個攻勢。不論是魔梟攻擊的前後順序,攻擊強度,攻擊的持續時間,隊形轉換的模式都是薩摩觀察的範圍。只一會,他就看出,梟群中個頭最小的那隻,總是在隊形轉變時擔任引導的角色,雖然不甚明顯,但總是這頭魔梟動了,梟群的隊形很快就跟著變動。此外,每次攻擊這頭魔梟總是一沾即退,從不像其他魔梟一樣,對著目標奮力猛攻。反而大半擔任佯攻的角色,負責迷惑薩摩的焦點。薩摩判斷,若不是身為主導者,絕不會這樣小心謹慎,而梟群中也絕容不下這樣不合群的成員。因此,薩摩立刻便將目標放在它身上了。

  既然目標已定,接下來就是如何引蛇出洞了。就在薩摩緊盯著那頭魔梟,皺眉思索時,梟群也因久攻未果而顯得焦躁萬分。這也難怪,靠著對風元素的深刻掌握,薩摩的身法早已到了意未到身已隨的境界,儘管以魔梟的敏捷,遇到薩摩刻意閃躲之下,要想追上還是力有未逮。幾波攻擊都不能傷到敵人分毫顯然讓魔梟很是挫折,本來靈活多變的攻擊模式也慢慢轉變成強攻狠打的模式。這個微小的轉變讓薩摩靈機一動。沒錯!就算這領頭的魔梟再謹慎、再聰明也不過是野性未退的猛禽,只要引出它的野性,讓它忍不住攻擊,薩摩便可以趁機給予打擊。只要它加入攻擊的行列,任它再厲害也絕逃不出他的手掌心。

  打定主意之後,薩摩首先主動出擊,穿入梟群當中,將手中木棍施展開來。一時之間,棍影滿天飛舞,很是精采。但是,仔細一看卻發現,儘管薩摩木棍耍得很有那麼一回事,但命中率卻奇低無比。滿天棍影,卻十棍中打不中三棍,大半的攻擊都白費了。更奇怪的是,棍上勁道雖大,卻只夠給魔梟搔癢,所以雖然交手甚久,卻沒給魔梟造成多大傷害。魔梟一開始還被敵人漫天飛舞的木棍給嚇到,後來發現敵人命中率甚低,便開始無所顧忌地再掀一波波攻勢。霎時梟群的攻擊更加密集,攻勢更加凌厲,梟影棍影交錯閃動。

  多餘動作過多似乎耗損了薩摩不少體力,沒一會兒,就見薩摩越打越顯吃力,越打越退,力道也不斷減弱。魔梟們見眼前的敵人就快擋不住它們的攻擊,更是精神大振,越攻越犀利。被挑起嗜血凶性的魔梟一點也沒發現,眼前敵人明明就快撐不住,閃躲間也異常狼狽,為什麼卻總是差那麼一點,遲遲不能將他傷在它們的嘴爪下?聰明的讀者想必已經猜到,這樣的情勢正是薩摩刻意營造的,他選擇用這種方式逐步引出魔梟的凶性,就目前看來已經有了初步的成果。

  久攻未果,體型小的魔梟似乎有些急了!厲嘯一聲,似乎在催促群梟加把勁。果然,嘯聲一落,眾魔梟便像瘋了似的全力攻擊,每頭魔梟都像俯衝的子彈,密雨般交錯攻擊。薩摩身處其中,壓力大增但仍夷然不懼。將身子擺動得如風中柳絮,總是在險之又險的當口閃避成功,也讓魔梟的凶性不斷累積。終於,那頭小魔梟也忍不住了,厲嘯一聲,鋼翅猛扇,加入攻擊!

  薩摩見大魚上勾,隨即開始進行下一步。只見薩摩越打腳下越亂,許多次都差點失足跌倒。顧此失彼,守備漸漸無力,空門漸顯。群梟厲嘯連連,似乎為了眼前快要到口的獵物在慶賀著。小魔梟更是興奮得連連厲嘯,跟著同伴們加力攻擊敵人。突然,獵物腳下一個踉蹌,背後空門大開!「剛好」就在薩摩身後的那頭體型較小的魔梟,顧不得招呼,連忙攻上,就要將敵人傷在利嘴下。

  沒想到,薩摩熊腰一扭,雙腳一錯,本來要按上泥地的右手竟倏地上抓,往狠撲而來的小魔梟抓去!魔梟見狀大驚,連忙用力拍動翅膀企圖停下攻勢。可惜,遲了…….薩摩好不容易找到了這個機會,怎會讓它有機會逃脫?就在魔梟成功停下之前,薩摩的右爪已像是索命的鎖鏈般緊緊扣住了魔梟的頸脖。

  眾梟驚嘯,盡皆上前,想在敵人手下救出領導者。然而,它們快,薩摩更快,身軀一轉,左手一伸一抓一扭,緊緊地扭住了魔梟的雙翅。成了一手扣住魔梟脖子,一手扭住魔梟雙翅的情形,這樣任憑魔梟有銳利的雙爪和尖銳的硬喙也無用武之地。薩摩這一轉身,面對群梟攻擊的不再是薩摩而是這只倒楣的魔梟了!群梟見狀飛快轉向,稍一頓又厲嘯一聲,再度撲來。

  薩摩唇角微揚,手勁一使,魔梟隨即痛叫起來,勁力再吐,魔梟更是有如鬼哭神嚎般地厲叫,拉緊喉管發出的聲音淒厲異常,聽得人雞皮疙瘩全冒了上來。群梟聞聲,不敢上前,只得厲嘯著在旁盤旋。薩摩這一手的確夠狠,硬生生抓住了梟群的三寸之處。當然,要想使出這一手也不簡單。魔梟皮堅肉厚,加上媲美鋼鐵的羽毛,絕佳的反應速度,本來就不容易抓到。就算真有媲美魔梟的敏捷與速度,能夠一爪抓上它,但要想一爪抓住不被掙脫,這爪上的力道卻不是尋常人使得起。更何況,那一轉身又一扭手,又快又準,讓手中的魔梟連一點反抗機會都沒有。這種快速而流暢的動作,彷彿已經抓過魔梟千百次般熟練,這就沒幾個人能夠了。這種種動作控制之下,還有餘力將勁力透過堅硬的羽毛,讓魔梟叫得神鬼皆驚,這種功力更是嚇人了!

  魔梟繞著薩摩盤旋,威嚇的嘯聲不曾稍停,卻沒有一頭敢接近。薩摩看著不停威嚇叫囂的魔梟,突然冷冷一笑,扭住小魔梟翅膀的左手倏然一鬆。突然得到局部自由的小魔梟不明其故,但本能地猛力疾拍雙翅,企圖擺脫薩摩的箝制。怎料薩摩的手就像黏在它脖子上一樣,不論魔梟如何掙扎仍不能擺脫分毫。其餘魔梟見首領正在掙脫敵人控制,都興奮地嘎嘎亂叫,像是在為小魔梟加油。就在小魔梟努力掙扎的時候,薩摩扣住魔梟脖子的右手卻悄悄地增加力道。魔梟越掙扎,薩摩的右爪扣得越緊,當魔梟察覺不對時,早已連叫出聲音都不行了。漸漸地,小魔梟的翅膀越拍越無力,兩隻腳爪開始無力的抽蓄,眼看就要魂歸西天。其他魔梟們這時也看出不對勁,慌張地繞著薩摩打轉,厲嘯連連,嘯聲中帶著慌張。就在這時,薩摩又笑了。扣緊的右手輕輕一鬆,本已將要窒息的小魔梟頓時恢復呼吸,也顧不得趁機拍翅逃脫,立刻忙著大口呼吸,堅硬的鳥喙大大張開,渴求著新鮮空氣。可惜,它的苦難還沒過去。薩摩空著的左手突然揪住小魔梟翅膀邊緣的硬毛,用力一扯!隨著帶血的羽毛飛舞在空中,小魔梟淒厲的慘嚎也迴盪在試場裡,令人聞之色變。薩摩並未因此留手,又連連扯下好幾撮羽毛,臉上帶著自己也沒發現的殘狠表情。

  一時之間只聽尖嘯聲震天嘎響。淒厲無比,夾著略顯沙啞破碎的聲音,聞者都不禁同情心軟。群梟見了這恐怖的畫面,聽到這樣淒慘的叫聲,心魂俱喪,早已無法像剛剛那樣示威地盤旋。它們只能聚在一起,驚懼無比地聽著恐怖的叫聲,看著帶血的羽毛片片掉落。正當它們都覺得它們的首領應該在劫難逃時,它們的敵人─薩摩卻突然放開了這頭落難的小魔梟。

  「碰」地一聲,魔梟掉到地上,揚起一蓬帶血的羽毛。

  經過這一番「拷打、虐待」,小魔梟早已沒了剛才叱吒飛揚的樣子,神情萎頓地在泥地上掙扎。那群魔梟也不叫了,只是驚恐地注視著地上的首領。好一會,小魔梟似乎找回了力氣,吃力地振振翅膀,搖搖晃晃地飛了起來。綠幽幽的眼珠看向方才折磨它的敵人─薩摩,眼中有恐怖、畏懼,還有……怯懦。它想攻擊,也應該攻擊,卻提不起勇氣……。

  「哼!」薩摩一聲冷哼。

  薩摩方纔的手段似乎還令小魔梟印象深刻,這一聲冷哼不大聲,但卻幾乎將魔梟驚得飛不住又要掉下地來。兩隻看著薩摩的無神綠眼睛只剩深刻的恐懼,才剛萌芽的勇氣早已不知消失到哪去了!小魔梟搖晃地拍拍無力的翅膀,低弱地「嘎嘎」急叫幾聲,率先回頭逃離這個讓它恐懼的敵人!群梟見首領走了,更是驚懼地看著凝立不動的敵人。薩摩見群梟未走,不自覺地將視線從離去的小魔梟身上轉向群梟。沒想到薩摩視線甫跟群梟接觸,梟群立刻爆出一聲驚恐的叫聲,接著爭先恐後振翅離開!不用說,這群魔梟都算廢了,因為,它們已經對人有了畏懼,以後只要遇到人類都會不由自主地恐懼害怕。這一來,要它攻擊人類,恐怕很難了。

  看到梟群離去,薩摩內心波濤洶湧。他應該高興的,但他不但沒有,反而還害怕起來。他害怕剛剛那個對敵殘狠的自己!他這種不經意出現的心狠手辣讓他沒有察覺,直到事情過後,才驚覺,原來自己竟然做出了這樣殘忍的舉動。他不明白,那股從小令他失控的力量分明已經受到兩股力量中的其中一股控制住了,為什麼他還會有這種失控的舉動?當他的手一抓上魔梟時,不知怎的,他只覺得,這麼做最恰當,然後就這麼做了!現在一回想,雖然,讓他們知難而退是很好,但那種手段也未免太殘,太狠了!

  薩摩怎麼會知道,那股力量從小伴隨著他,早已入侵了他的性格。儘管,之後被控制在另一股大力量之下,但被侵入的性格早已潛藏著殘忍冷酷不擇手段的魔性,平日裡,沒有衝突,這性格便靜靜蟄伏,但來到鑒院,真正有了對打的「敵人」,這方面的性格也就隨著攻擊、殺戮,漸漸被牽引出來。他沒有任何憤怒的感覺,便有這樣恐怖的手段!那麼,要是真的生氣了,這股潛藏的性格又會造成怎樣恐怖的災難呢?這才是薩摩真正擔憂的!生長在純潔善良的精靈世界,薩摩對這方面的改變是很敏感的。也就是很敏感,才讓他覺得可怕。

  就在薩摩不安的情緒下,七個人也順利地通過武師的鑒等,創造了鑒院設立以來首次同時間最多人連續通過三關鑒等關卡的紀錄。也讓鑒院中的眾人深信,這群年輕人的確與丹蒙有關!因為,他們這個武師的資格真正代表的其實是武練士!這些年輕人這麼年輕卻輕鬆達到許多人終生都達不到的標準。也只有傳說中的武術宗師才有可能培養出這麼厲害的人。這群年輕人的鑒等讓他們深深覺得,武術的殿堂是如此深奧,他們自以為卓越的標準竟在幾個二十歲不到的年輕人手中崩解!這種認知的推翻,讓他們不自禁地湧起強烈的危機感!可以說,鈕克多的目的達成了!從這次鑒等之後,鑒院的人員重新開始每日不間斷地練功,鑒院也不再瀰漫著散漫的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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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四十八章 護身晶石

  言歸正轉,話說眾人再度離開甬道,在大殿等候他們的是人類男子谷韃和人族少女麻宓。谷韃安靜地站在大殿一角,而麻宓雖然也在大殿,但卻明顯的和谷韃拉開距離,偶爾投出一道懷疑的目光。

  薩摩等人一出現在甬道口,麻宓立刻迎了上來,雙眼閃著奇特的光芒,急沖沖地問:「聽說你們通過了?真的嗎?」

  眾人神情一凝,都不願與這位人類女子多所糾纏。班塔耶見同伴都沒有回答的意思,只好主動點點頭充作回答。

  不過,不知道是沒有察覺,還是刻意視而不見,麻宓並沒有因此而退縮,依舊親熱地嗲聲道:「你們好厲害!教教麻宓吧!」

  薩摩聞言,不耐煩地皺眉,兀自越過她,往谷韃的方向走去。他方才在甬道中並沒有看見谷韃,可以預料是監等失敗了,否則應該會留在甬道中和他們一起等待結果才是。薩摩本來還以為大概遇不到可能已經先行離開的谷韃,沒想到他倒是留下來等候他們了。

  見到薩摩兀自離開,眾人也連忙跟上去。倒是班塔耶走了幾步,突然停下腳步,回過頭,對著神情愕然的麻宓道:「對不住啦!麻宓小姐。我們家主人不喜歡和人講話,反正我們有的只是笨力氣,魔法我們也幫不上忙,你應該不會介意吧!」意思就是,我們沒空管你,你還是自求多福吧!班塔耶扔下這幾句話,也不管麻宓的反應,回過頭三步並兩步地跟上眾人。

  薩摩才剛來到谷韃面前,一直注意薩摩等人的谷韃就率先開口招呼:「大人!」

  「你失敗了!」薩摩道。這句卻是肯定句,不是疑問句。

  聞言,谷韃神情倏地僵硬,然後微微點頭。沒錯,他敗了,敗得很慘。在魔梟面前,他毫無招架之力,只能苦苦支撐。最後傷痕纍纍的他,只好主動揮手認輸。他全身的傷也是監院人員為他治療的。說起來谷韃也真是倒霉。本來他的對手根本不是魔梟,卻因為鈕克多的意思,硬是把第四關武練士的測驗魔獸挪到這裡來。雖然以谷韃的能力,到達第二關已是極限,這一關失敗也是正常的,但設若魔獸沒有對調,他也不會敗得這樣慘。不過,谷韃當然不會知道其中緣由,所以才顯得特別沮喪。

  見谷韃這般沮喪,薩摩只好安慰道:「你沒有內功,能到這裡已經很好了!」

  谷韃神情一呆:「內功?」那是什麼?

  見谷韃不懂內功,薩摩也很驚訝。但一想到谷韃的奴隸身份,隨即釋然。看來是因為奴隸的地位太低,所以根本沒機會學到高級武術所需要的知識。因此,薩摩微微一笑,對著一旁的尼路點頭示意道:「尼路!你說說吧!」

  尼路聞言,隨即上前「所謂內功,是練武的人以一種獨特的行氣方式,蓄積內氣,以提高攻擊力的法門。內功高深的人,甚至可引天地之氣,使內氣無枯竭之虞。練有內功的人,甚至只靠掌力便可致人於死。」

  谷韃聞言,臉上浮現驚訝的神色。見狀,尼路微微一笑,突然摸出一枚銅幣:「像是這樣!」說著,手指輕輕一扳,平整的銅幣應指扭曲。

  谷韃一看更是詫異,還沒來得及表示讚歎,只見尼路又接著反方向一扳,撫摸了一陣,銅幣不僅彎了回來,甚至連一點曾經扭曲過的痕跡都沒留下。

  「這就是內功的功能!」在谷韃目瞪口呆中,尼路一邊把手中的銅幣遞給谷韃,一邊解釋。

  那麼神奇?!谷韃接過銅幣,前後翻轉了好幾次,心中詫異得無以復加。這枚銅幣一點痕跡也沒有,根本不像剛剛還被扭來扭去的樣子。

  薩摩看見谷韃打量那枚銅幣的驚訝模樣,不自覺地笑了,驀然,一個想法浮上薩摩腦海。薩摩心中一動,開口向讚歎中的谷韃問:「你要做的事想必不容易吧!」

  谷韃從讚歎中回神,想了一下,接著肯定地點點頭。在人類社會中,妄想脫離奴隸身份可是罪大惡極的,更何況他心裡還存著把家人也救出來的想法!當然是更不容易了。

  得到肯定答案的薩摩低頭沉吟了一下,突然抬起頭來,像是做了什麼決定似地肯定道:「我們的功法不適合你,但,我可以給你一樣東西,必要時可以救你一命。」

  此話一出,谷韃固然又驚又喜,尼路等人更是不解,任他們想破腦袋還是想不明白薩摩為何要對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這般照顧。但見薩摩的樣子分明早已下定了決心,眾人儘管不解,也只能默然對視。

  谷韃雖然不知道眼前這個身份應該很高貴的恩人要送他什麼,但卻抑不住興奮期待。這興奮期待才剛湧起,他又忍不住暗暗責備自己:谷韃啊谷韃!恩人對你已經很好了!你怎可以得寸進尺呢?莫忘了,你只是一個卑微的奴隸啊!想到這,谷韃又惶恐起來:「大人!這怎麼可以……谷韃…谷韃不能收……」

  薩摩不知道他心裡的轉折,也不理他的抗議,兀自張起雙掌,掌心斜對,白色的光芒突然閃現,這白光又接著分離出各色光線,互相纏繞竄動。

  薩摩肅容斂目,嘴裡低聲喃喃念了幾句,儘管谷韃就站在薩摩身前仍舊沒聽出薩摩到底念了什麼。

  隨著薩摩的低喃,各色光線隨即成漩渦狀旋轉著。漩渦越旋越小,顏色也越旋越少,到最後只剩下拳頭大的黃色光芒不停流轉。拳頭大的黃光持續濃縮,轉眼間,一顆帶著黃色光澤的盾形晶石便出現在眼前。

  薩摩滿意地看了晶石好一會,才遞給谷韃:「這顆晶石,你帶在身邊,三天內片刻不得離身,三天之後,最遠不可離它十步之遙。」薩摩仔細吩咐道。

  谷韃猶豫了半晌,最後還是在薩摩堅持的眼神下伸手接下。看著手中晶亮的黃色晶石,他心裡可是老大不明白,為什麼這人竟可以憑空變出一顆晶石?他自然不知道薩摩是用類似結界的魔法,封住元素能量,在攻擊意圖達到某一程度時,能量將會自動釋出,保護它認定的人,同時提高那個人的防禦力。所謂的認定就在三天中讓它完全只接收一個人的氣息。因此,薩摩才吩咐谷韃,三天不得讓晶石離身。這種魔法恐怕全世界會施展的人屈指可數。這些會施展的人因為功力高低不同,魔法的持久時間也高低不同。薩摩因為做了一點小手腳,結界內只放了微量的各項元素,但卻在結界上加上吸引的力量。也就是說,能量進得了結界,出不了結界。更因為薩摩刻意多放了一點土元素和水元素,因此,吸收能量時,土元素與水元素的比例也會高些。這個手腳一動,這顆晶石不再有期限問題,時間越長,蓄積的能量越多,救援的功能也就越大。

  這一手自然也落到一旁少女的眼裡,但她似乎並不知道這是一種困難的復合魔法,只是閃著羨慕的眼光看著谷韃手中美麗的黃晶石。燦爛亮眼的東西一向是麻宓的最愛,她覺得,只有那些燦爛的裝飾品才能為她的美麗加分,所以一見到谷韃手中那顆晶亮清澈的黃晶石,她便忍不住想將之據為己有。於是,猶豫半晌之後,她還是忍不住上前拍拍班塔耶的肩膀,叫喚:「喂!」

  班塔耶老早便察覺麻宓的接近,但卻不便刻意閃躲,因此只裝做不知。這時麻宓主動叫他了,他也不能再裝傻,於是只好故做疑惑地轉過頭看著麻宓。

  「那是什麼啊?」麻宓試探地問。

  班塔耶搖搖頭:「我不知道!」很老實的回答。他當然察覺得出來那是一種高級的復合魔法,但是真實的功能他卻看不出來,也猜不出來。所以這回答,其實也是實話。

  聞言,麻宓眼珠子一轉,開始旁敲側擊地問:「很漂亮耶!你會不會做啊?」

  「不會!」班塔耶還是老實回答。

  麻宓微微一愣,顯然沒想到對方會這麼直接的回答。但她稍稍沉吟,一念又起,隨即開口試探道:「那……可不可以………」說著竟顯得有些羞答答,很是嫵媚。

  麻宓刻意將話說得很慢,說得很保留、很猶豫。目的是希望眼前這男子主動幫她爭取,不論是直接跟那個奴隸拿,還是請那位英俊的少年為她做,她都可以順著語氣接下去。她不說她要拿谷韃的,也不說要那位俊美少年幫她做,就是為自己留個台階下。平日裡她想要什麼都是直接開口,哪裡有這般婉轉的?!不過,眼前這幾個少年似乎不怎麼買她的帳,加上她實在太喜歡那顆美麗的黃晶石,所以這才破天荒婉轉索求。她相信這麼美麗的晶石一定很適合做成項鏈。

  但是,她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少年一點也不為她的美色所迷,還冷酷地駁斥:「不可以!」有禮的表情此時已經變得嚴肅,甚至有些冷峻。

  麻宓見狀霎時愕然,一時竟不知做何反應。

  「麻宓小姐,不管你有什麼企圖。我勸你千萬不要想打我們主人的主意。從來只有他願意做的事,沒有人能強迫他做他不想做的事。除非他主動,否則我們主人從來不為他人服務,這點,麻宓小姐,你也不會例外。」班塔耶將話挑明了講。

  聞言,麻宓難堪地俏臉一白,接著又見薩摩等人連同那個卑賤的奴隸都轉過頭來看著她,甚至有人還滿臉嘲諷。從來嬌貴的麻宓怎受得了這樣的對待,刷白的臉很快漲紅,惱羞成怒地反駁道:「我又沒有要他幫我做,我只是……只是要那個奴隸手上那一顆!」說著手也指向谷韃雙手上的黃晶石。

  此言一出,就連谷韃都覺得這位叫做麻宓的少女也未免太蠻橫。怎有人這樣大喇喇地討取別人的東西,還一副道理都在她那邊的模樣。谷韃都這般覺得,薩摩等人當然也不例外,明斯克更是毫不客氣地冷哼一聲。班塔耶本來還以為這少女只是因為喜歡新奇的玩意兒,所以企圖叫王子也幫她做一個,沒想到她打的竟是索取他人之物的主意!想到這裡,班塔耶的神情更冷峻了,只聽他毫不留情地譏諷道:「我們主人送出去的東西,從來不轉送他人!麻宓小姐,你的心思白費了。」說完,也沒再理她,很快地轉過身,跟著正要離開的眾人而去。

  受不了班塔耶的冷嘲熱諷和其它人輕視的表情,麻宓不認輸地堅持她的驕傲,高姿態地道:「本姑娘也沒說要你們送!我跟你們買啊!多少錢?本姑娘照付就是了!」

  豈料此話一出,邁步離開的眾人非但沒停步,甚至還加緊腳步離去。倒是班塔耶腳步稍稍一頓,不屑地回答:「我們主人的東西,憑你那些錢還不一定買得起!」話聲還在迴盪時,班塔耶又立刻邁步離開。

  正因為眾人背對著麻宓,因此也就沒有看見,麻宓臉上露出了如何猙獰憤恨的表情。只是這表情卻落入了像是不經意回頭的薩摩眼中。薩摩不語,但卻悄悄留上了心。

  ※※※

  一離開監院,谷韃也向薩摩等人告辭離去。薩摩看著谷韃漸行漸遠,突然低聲道:「耐達依,你去盯著那個人族的女人!明斯克,你去看著谷韃,我們隨後就去。小心,別被發現了!」薩摩這樣安排是有道理的。耐達依輕功比明斯克好,用來跟蹤敵人最適合。讓輕功稍差的明斯克跟著谷韃則是為了以防萬一,要是不小心被谷韃發現也沒關係。

  耐達依和明斯克兩人對這突如其來的任務固然不解,但思及王子必有深意時也就不追問,僅低聲應「是」,便幾個起落,在一個轉角之後閃身不見。

  待兩人已經去遠了,尼路這才疑惑地問:「王子,有什麼不對嗎?」

  薩摩沉吟了一會才道:「我擔心那女的恐怕要對谷韃動手。」

  「咦?為什麼?」班塔耶驚訝叫道。莫不成那女的用討的討不成還真敢用搶的嗎?

  薩摩沒有回答,倒是尼路若有所悟地道:「為了驕傲,也為了晶石!越是驕傲的人越受不了不如意。她越是得不到,也就越想得到。由此推測,出手搶也並非不可能。」

  眾人聞言,一經細思,立刻便同意這個推斷。畢竟,他們都還記得,當那顆黃晶石出現時,那位叫做麻宓的少女明顯露出貪婪的神情。但是,這位叫做麻宓的少女當真有本事從谷韃手中搶到晶石嗎?

  「谷韃雖然沒有內功,但自保的能力看來還夠,應該不用擔心。」班塔耶雖然同意麻宓可能出手搶奪的猜測,但對於是否會成功,他卻語意保留。

  此話薩摩卻不同意,只見他立刻搖搖頭:「明刀明槍打不過,暗箭傷人難道不會?」反正他看她也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的人,要不然那天她就不會對韓瑟偷襲人的舉動不聞不問了。

  眾人聞言似乎也想起那日的衝突,隨即都同意的點點頭,的確,若是偷襲,以那麻宓魔法士的能力,谷韃在無備之下恐怕也要傷在麻宓手上!

  「現在明斯克跟去了,該是沒問題啦!有明斯克跟著,谷韃想死恐怕還很難哩!」班塔耶笑著道。

  聞言,眾人不禁莞爾。倒是皮喇沒笑,反而神情嚴肅地對著薩摩問道:「王子,此女今日不除,異日必成後患,要不要………」說著,雙眼不由閃著冷酷的光芒。經過剛剛的一番話,他才想到,若是以麻宓這樣的性格,眾人三番兩次給她難堪,說不得會找機會從背後捅眾人一刀。他看得出來,這個少女看著王子的眼神,就彷彿一個急著想收集玩具的小孩一樣,充滿企圖心。而王子顯然也很幸運的對她沒興趣,只是,一個忌妒的女人會做的事是很難令人想像的。

  聞言,薩摩略一沉吟,還是擺擺手道:「不用!」話落,頓了一頓,若有所思的目光望向遠處續道:「這裡是人族的地方。」何況,他看得出來這樣一個女孩絕對不是尋常家庭教育出來的。再聽她講話的語氣更不難猜到,這女孩應該有不尋常的家庭背景,因此,為了避免事後造成人族和龍人族兩族交惡,他們最好不要隨便鬧出人命。

  眾人一想也是道理。還沒摸清楚那個少女底細之前,他們還是不應該貿然行動。

  「那……我們現在………」班塔耶猶豫地問。

  「你們說?」薩摩挑挑眉,將問題丟回給他們。

  「遠遠吊著明斯克他們!」尼路道。

  「對!耐達依不能跟,人跟多了會打草驚蛇!」班塔耶接著同意道。

  「然後………等!」皮喇總結。

  薩摩帶著莫測高深的神情滿意地點點頭,再度邁開腳步大步而去。

  ※※※

  薩摩估量,就算麻宓想找谷韃麻煩也不致如此快,因此便先和尼路等三人在街上閒晃,怎料恁地巧的,竟叫眾人遇上了一大早就被派出去探聽消息的漢斯。眾人看到他時,他正在路邊的小酒攤,和一些腳夫、雜貨商聊得高興,也拚酒拚的快活,宏亮的笑聲響得幾條大街外都聽得到。

  班塔耶一看到漢斯消息沒問,倒是跑來跟人家喝酒,惡意地笑了笑,走向前去大掌用力拍向漢斯後背,大喊:「我說!大塊頭!」

  「噗!」這一拍顯然很大力,漢斯滿口酒馬上噴得對方一臉都是,還把自己嗆得猛咳。

  對方是個年過半百的老頭子,滿頭黑白相間的頭髮,大大的紅色酒槽鼻,看來也是酒國常客。或許是醉得可以了,漢斯噴得他滿頭滿臉的酒,他竟然也不生氣,只是笑呵呵地咕噥著:「你…。你輸了!你…喝…。喝不下…。都…。吐了!」

  漢斯顯然也醉了,沒聽出班塔耶的聲音,只顧著要教訓害他輸的兇手,就聽他大聲嚷嚷著道:「哪裡……哪裡來沒……長眼的兔……兔崽子!皇爺爺…。打…。打你!」嚷著,竟猛一回頭,大掌一張就落下,週遭頓時響起一片驚呼。

  小酒攤的客人剛剛才看過這個大塊頭一手劈碎了一張上好的檜木桌子,現在這掌落向了一個活人,這一下去還不非死即傷?!因此都忍不住驚呼出聲。

  班塔耶見漢斯轉身,滿身酒臭不打緊,還眼神渙散、滿臉潮紅,看來醉得不輕。又看他大掌落下,連忙往左一踩,一來班塔耶身形敏捷,二來漢斯又在大醉中,行動不靈活,故而漢斯這掌竟落空了!這一個變化又將旁觀眾人看得連連稱奇。

  漢斯一擊不中,驚咦了一聲,手一擺,正待追擊時。突然,一聲沉喝響起:「漢斯!」蘊含勁氣的低喝將酣醉的漢斯震得忍不住頭昏眼花,腳下也自然頓了一下。

  就在這時,發出沉喝的人─尼路滿臉寒霜,大步走向前。沒見如何做勢,蓄滿勁氣殺意的一掌似緩實疾地印向漢斯胸口。他知道要醒漢斯的酒,最快的方式就是殺氣。以前漢斯喝醉都是明斯克在打醒他,但現在明斯克不在,這工作就由他來做。

  漢斯不愧是武癡,尼路這掌甫一接近,本來還醉眼朦朧的漢斯竟倏地神智一清,本能一掌迎去。

  「彭!」地一聲響亮的勁氣交擊聲。尼路佔了出手先機,一步沒退。漢斯匆促回擊又酒醉未退,應聲連退了五大步。這一打,漢斯可清醒了!迷濛的眼睛看到了眼前寒霜未退的尼路和一臉擔憂的班塔耶。登時愣了起來。

  皮喇見狀也皺著眉頭向前,低聲提醒道:「看看誰來了!」

  聞言,漢斯半醉的雙眼很自然地看向眾人後方。一抹修長而熟悉的身影隨即映入眼簾,仔細一看,漢斯驚叫一聲,忍不住又猛退了一步。來人身份就像一盆冷水兜著漢斯的頭猛澆而下!無庸置疑的,漢斯看到薩摩了!這一嚇酒也醒了,頓時結結巴巴起來:「王……。王………。啊……。王八蛋!」一句王子本待出口,卻在班塔耶手指不留情扭動的提醒下,硬生生地轉成王八蛋。

  皮喇謹慎的目光掃過酒攤中的人,卻沒發現什麼異狀,看來漢斯的口誤並沒有引起他人的注意。

  尼路倒像沒注意漢斯的口誤,只是面色不善地看著被嚇醒的漢斯:「你又喝酒了!」

  漢斯尷尬地搔搔頭,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原來,從小在軍隊中長大的漢斯酒量本就很好,加上四年在獸人部落打轉,更是把酒量練到極致,可惜龍人族雖不禁酒,卻禁濫飲,只有特殊場合,例如慶功宴,才准多喝。因此漢斯空有一身酒量,卻沒機會好好跟人比拚一下。今日在這人族的地盤遇到這個老頭主動向他邀酒,早已酒蟲作怪的漢斯哪裡有不答應的道理?!因此才讓薩摩等人在這小酒攤裡看到他喝得這般爛醉。

  見圍觀者越來越多,尼路不想過度引起騷動,只好先收起訓誡的話,對還呆呆站著的漢斯道:「走吧!」

  向酒攤老闆付清了漢斯破壞的損失金額後,四人在那個喝得神智不清的老人「依依不捨」中,離開酒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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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四十九章 貪婪肇禍(上)

  另一條街上,薩摩緩步走在前頭,漢斯低垂著頭跟在身後,尼路等三人則聰明的遠離暴風中心,跟在大後方。

  「你是來喝酒的嗎?」薩摩輕聲問,聲音中聽不出情緒起伏。

  「不……不是!」漢斯理屈地回答。

  薩摩聞言,也不說廢話,直接追問:「原因?」

  漢斯見薩摩追問,更是窘得垂下頭,吞吞吐吐好一會才道:「我…我問了大半天……沒有消息,後來……跟那裡的人聊起來……才喝了點酒……」

  聞言,薩摩突地停下腳步,轉過身,冷冷地看著漢斯,平靜的雙眼中難得地出見了怒意:

  「喝了點酒?以你的功力能醉成這樣,你喝了多少?從剛剛到現在,酒氣還逼不完,你喝了多少?」沒有怒罵,薩摩平淡的反問,卻顯得特別駭人。

  漢斯聞言頓時語塞,再見到薩摩那種冰冷的模樣,更是嚇得不知怎麼回答。尼路等人第一次看見薩摩發怒,雖想幫忙說情,可偏不敢開口。

  漢斯沒有回答,薩摩也不追問,反倒是反問起來:「你知道酒會誤事嗎?」

  漢斯乖順地點頭。

  「剛才,尼路只要加上一成勁,你就非傷不可,你知道嗎?」

  漢斯再點頭。

  「你知道你可能在酒醉的時候洩漏什麼嗎?」

  漢斯這次沒點頭,反倒愣了起來。

  薩摩沒有理會漢斯的怔愣,繼續道:「你們是龍人族的重要人物,你知道的東西有多重要,你知道嗎?」

  連續幾個反問,真個問得漢斯酒意全消,連尼路等人也完全沒了求情的念頭。他們聽懂了,先不說酒後受襲的危險性,光說他們在龍人族中的地位,酒後洩密更是嚴重。

  漢斯似乎也明白了事情的嚴重性,連忙惶恐地承諾:「我……我……不會了!」

  薩摩見漢斯懂了,也不再責備,反而放緩聲音道:

  「我不反對你喝酒,但是,要看時間、地點!」就在這短短幾句話的時間,薩摩的怒意就像出現一樣突然,轉眼便消散了。

  漢斯見薩摩這樣循循規勸,心中大是歉疚,連忙點頭保證:「知道了!漢斯記住了!」

  聞言,薩摩露出了淡淡的笑容,伸手輕拍漢斯的肩,意味深長地道:「希望你真的記住了!」

  漢斯聞言又忙不迭地拍胸埔保證。薩摩但笑不語,雙眼看向遠方,繼續邁步前行,眾人自然連忙跟隨其後。

  又走了一陣子,薩摩突然腳下一頓,喃喃地道:「戲快開演哩!我們走快點吧!」說著,正想加快腳步,卻又突然停步,兀自皺起眉頭來了。

  眾人本已準備跟著薩摩前去看戲,但薩摩這突如其來一個停頓,又不說話,倒是把眾人搞得滿頭霧水。

  「怎麼了?王子?」看著薩摩微皺的眉頭,尼路疑惑地問。

  薩摩不語,反倒是偏過頭對漢斯招招手。漢斯一臉迷惑,但還是立刻趕到薩摩身旁。薩摩也不說什麼,直接便將手掌按向漢斯的背。眾人原想再問,但一看到漢斯身上不停蒸騰而出的霧氣,還帶著濃濃的酒味,馬上就明白了。敢情是漢斯身上的酒味太濃,濃到足以洩漏他們的行蹤。

  約莫過了兩分鐘,薩摩的手終於離開了漢斯。

  「……謝謝……」漢斯愧疚地道謝。

  薩摩不語,只是輕輕拍拍漢斯的肩,便繼續邁步前行。

  ※※※

  話說耐達依受薩摩吩咐前去盯著那位人族少女麻宓,自然沿著來路往監院找回去。當耐達依找到麻宓時,她正在監院前那條大街慢慢走著,低垂著頭倒像在思索著什麼事。耐達依沒有驚動她,而是小心隱伏著。看著少女麻宓順著大街直往港口而去,不片刻便來到一艘豪華的大船前。這艘船除了大了一點外,並沒有什麼特別,要說有扎眼的地方便是船身上刻著幾個圖騰。其它圖騰耐達依不識得,倒是最大的那個圖騰他認得,那是巴耶帝國王室的標誌。看來這女孩跟巴耶帝國的王室有關,身份不簡單!

  正在思忖著,就見麻宓毫不猶豫地進了大船。耐達依沒有進去,只是躲在另一艘小船上小心的盯著出口。不一會,麻宓又出來了,身後還跟著八個身強體壯的壯漢,壯漢身後則跟著一個文文弱弱的中年男子。幾個大漢面無表情地跟在麻宓身後,倒是那位文弱中年男子苦著臉嘴巴一張一合不知道在說些什麼。耐達依好奇心起,凝神細聽,微弱的聲音立刻便飄進耳朵。

  「表小姐!屬下求您了!在這裡千萬不要鬧事啊!要鬧大了,連皇后娘娘也保不了你啊!」中年男子低聲哀求。

  表小姐?皇后娘娘?耐達依不禁開始猜測起這個少女的身份。他是公主嗎?似乎不是,因為那個男子叫她表小姐。難道是皇后的親戚?唯一可確定的是,這個叫做麻宓的少女背後的靠山應該就是巴耶帝國的皇后了。

  耐達依還在這邊猜測,麻宓尖銳的斥責聲倒是響了起來。只聽她氣勢高張地道:

  「他們是我的保鑣,我受委屈他們當然要替我出氣啊!難不成你要看堂堂巴耶帝國的公主受那個低賤傢伙的氣嗎?在說,本公主不能得到的東西,那個低賤的奴隸憑什麼擁有?!」

  聞言,中年男子顯然無言以對,沉默了一忽兒之後,終於還是猶豫地道:

  「可是…。這裡是伊闊利市啊!在這裡鬧事不好啊!」自由港市可是大商人撐起來的,他們王室再有權勢,得罪這些大商人還是很不好說話,更別說帝國有很多貴族都暗地裡受這些大商人的供養,得罪這些大商人就等若得罪了那些貴族。尤其這些貴族所掌控的帝國議會是僅次於長老院的龐大勢力,足以左右帝國決策,要是他們橫起來,就算是帝國皇帝也得妥協。

  麻宓似乎也很清楚這一點,只見她步伐一頓,轉過頭,放緩了語氣道:

  「你放心,我不會殺了他,我只是要拿我想要的東西,我不會讓乾娘為難的!」說完兀自領著八個壯漢走了,留下中年男子在那裡長吁短歎。

  耐達依聽到這裡,對照前後文,多少猜出了麻宓的身份。看來她的確是王室的人,因為她自稱公主。但男子又不叫她公主,而她也說不會讓乾娘為難,那麼,沒錯的話,就是皇后的乾女兒了!

  耐達依的確猜對了。麻宓其實是皇后的相當遠的遠親。十年前,皇后從小小的嬪妃成了皇后時,許多親人都前往皇宮祝壽,這其中也包括了麻宓的父母。那時麻宓的父母其實已經是落難貴族,生活比不上其它貴族,只是死守著貴族的光環,不肯卸下。那次,為了向皇后祝賀,他們花了所剩無多的積蓄,來到皇宮,賭的就是他們能不能重新再起。所幸,他們有一個相當討喜美麗的女兒,皇后見了他十分喜愛,加上皇后沒有女兒,因此當下決定收她為乾女兒。那位幸運的女孩─麻宓就這樣成為巴耶帝國的「公主」,她的父母也因此如願以償地得到了他們想要的地位,而有了地位,財富也就不缺了。

  皇后對於這個甜美的乾女兒十分疼愛,常常三不五時就將她接到宮中作伴,到後來,麻宓幾乎是整年都住在皇宮裡了。只是麻宓越大,性格卻越是跋扈、任性。常常鬧得服侍她的人手忙腳亂。也就是說,雖然他不是正牌公主,卻把正牌公主的架勢、脾氣學得半點不漏,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只是,在其它「重要」的人面前,麻宓卻十分擅長利用自己的優勢取得他人的疼愛,也因此,讓皇宮中的人對她的看法十分兩極。

  麻宓雖然名義上是「公主」,但宮中的其它公主卻不容許下人叫她公主。因為,她根本不是!一開始,麻宓曾為此向皇后抗議,但,的確,皇后當初只是口頭上認定麻宓是她的乾女兒,但實際上並無公告,加上,麻宓也的確跟皇帝一點血緣也沒有,所以到最後也是抗議無效。麻宓雖然不甘心,但也只有認了。也就是這樣,下人們叫她表小姐,但她可是自稱為公主的。

  耐達依不知道這些曲折,大略猜出少女的身份後就小心翼翼的尾隨而去。

  ※※※

  另一邊的明斯克呢?他順著記憶中谷韃離去的方向,一番好找才看到在路旁踽踽獨行的谷韃。他跟上谷韃之後,只遠遠的吊著他。

  谷韃先是到處晃蕩了一陣,買了一些看來十分便宜的雜貨,最後晃到港口去。這時,麻宓正好離開港口,兩方正巧錯身而過,要不然這場戲恐怕要提早開演了。

  谷韃在港口到處問人,似乎在問回航的船期。問了好一陣子,就見他與一個身材高大的人拍掌,似乎已經塵埃落定。谷韃隨即離開港口,接著就七彎八繞地在巷弄中鑽,若不是明斯克對自己隱匿的功夫很有自信,一定會以為谷韃發現了有人追蹤,打算甩開自己。

  明斯克最後跟著谷韃來到一個偏僻而且可以說是非常陰暗的破屋子。或者說它是屋子還恭維了它,它早已破得只剩骨架和幾片不完整的土牆,連房子都稱不上了。谷韃像是十分熟悉似的進了「屋子」,沒多久又出來了。這時他身上又多了一隻灰白色的小小行囊。看來,這裡竟是谷韃在伊闊利市的「居處」!明斯克沒空為他唏噓,連忙又跟著谷韃「鑽」出巷弄。看他走的路線似乎像是要走回港口。為什麼呢?方才才從港口離開啊!明斯克雖然心裡滴咕,腳下卻沒慢,仍舊遠遠吊著谷韃。

  耐達依跟著這一群人好一陣子,發現這群人根本像是無頭蒼蠅一樣,胡亂地不知在找什麼。後來,麻宓似乎也發現了這個事實,於是她指揮著眾人分往四方而去。耐達依見狀有短暫的猶豫,但隨即決定繼續跟著麻宓。畢竟,麻宓是這群人的主人,跟著她就不怕其它人跑了。

  少女麻宓並沒有加入尋找的行列,她仔細地挑了一間看來消費不菲的茶棧。坐在裡頭「悠閒」地喝茶兼「賣弄風騷」。這是耐達依的想法,因為,麻宓雖然進去喝茶,聽起來很悠閒,但實際上卻忙得很。她忙著觀察有多少人在注意她,又忙著對這些人不假詞色怒目以對,還忙著比較茶棧中的女性,更忙著對那些沒有理會她的年輕男子搔首弄姿,又是歎氣,又是蹙眉的。耐達依越看越覺得有趣,他知道女人多少喜歡比較,但還真沒看過像麻宓這樣把這一個特點發揮得淋漓盡致的女人。

  過了一陣子,八個壯漢中的其中一人出現了。只見他急急忙忙地在街道上亂轉,耐達依想,他應該正在找茶棧中忙得不亦樂乎的少女。他恐怕沒料到麻宓會跑到茶棧裡,因此正為見不到麻宓而焦急哩!找了許久,這位壯漢許是急壞了,竟是開始喊了起來。

  「表小姐!表小姐,你在哪裡裡?」

  少女顯然聽見了,只見她不悅地皺起眉,接著不耐煩地站起來,丟下一枚銀幣,抬著頭,離開了茶棧。

  麻宓才剛踏上大街,壯漢立刻便發現了她,急沖沖地上前道:「表小姐!找到了!」

  麻宓本想發作,一聽到這個消息卻立刻轉怒為喜。飛快地從懷中掏出一枚短笛,嘴一對上,也不管會不會嚇到路人,就猛地一吹!

  「嗶───嗶─嗶─」尖銳的笛聲響起,夾雜著路人的驚呼聲。幾個路人不悅地看了少女一眼,但很顯然地,少女完全沒理會四周傳來的低咒聲,兀自收起短笛,問起一邊的壯漢:

  「在哪裡裡?」少女問。

  「就在前面那個旅棧左邊的巷子裡!看方向應該是往港口去了!」壯漢抹抹剛剛播急出來的汗水,恭敬地道。

  麻宓點點頭,也不走,卻在原地跺腳,似乎有點不耐煩。看樣子是在等其它七個人!

  過了一會兒,七個人陸續到齊了,當然還是免不了被麻宓當眾罵了一頓。九個人隨即浩浩蕩蕩地往港口而去。耐達依自然又跟了上去。

  事情越來越有趣了!

  ※※※

  薩摩領著四人穿街過巷,神情專注。尼路等人見薩摩這般專心也不敢打擾,只好加緊腳步跟緊。薩摩一語不發,偶爾加速前進,偶爾停下腳步像在思考什麼,偶爾又走回頭路,尼路等人雖然跟著薩摩團團轉,但因為知道他們此行是要跟上明斯克和耐達依,所以都大略猜到薩摩此舉應該是在探知那兩個人的位置,故並不多問。只不知薩摩究竟是用什麼方法得知明斯克和耐達依的行蹤。

  原來,薩摩此刻正以龍神對龍人的感應,搜索明斯克和耐達依的位置。但一來,明斯克和耐達依的位置不斷變動,龍神的感應範圍有限,追蹤不易。二來,街弄錯綜複雜,又非筆直,有時候順著路反而偏離位置,大白天也不好穿房過屋,因此才會有薩摩帶著尼路四人像是毫無章法亂鑽的情形。

  幸好也沒繞多久,薩摩在鑽進一條小巷後,突然浮現篤定的表情,大步往前疾走。眾人見狀哪裡還不知道薩摩已經查知正確位置,因此也不多問,連忙跟上。

  明斯克跟著谷達在巷弄中鑽,眼看港口就要到了,危險的氣息似乎也逼近了。他清楚地察覺到前方有一群人,帶著淡淡的殺氣。明斯克不知道該不該示警,畢竟,王子只交代他跟著谷韃。

  就在明斯克猶豫間,谷韃轉過轉角,似乎突然發現了不對勁,猛然往後飛退。只可惜慢了,兩個人已從後面包抄而來,谷韃頓時陷入包圍當中。

  「你們是誰?」看著圍上來的八個人,谷韃謹慎地問。他沒什麼敵人,所以實在不明白為什麼有人來意不善地堵住自己。他想,他看起來絕對不像有錢人,所以應該不可能遇到強盜,更何況這群人身上穿的比自己最豪華的衣服都還要好。難道他得罪了誰嗎?這也不大可能。因為他是脫籍奴隸,所以行事格外小心,不可能得罪別人。這下,谷韃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了!

  就在谷韃思索時,八個圍住谷韃的大漢沒有人回答谷韃的詢問,反而一聲不吭全數撲了上來。

  谷韃見狀一驚,也沒空質問對方為何不報出身份,就忙著對付八雙手八雙腳。而他也不愧是連過兩關的武士,一時雖忙得手忙腳亂,但很快便穩住陣腳,看來這八個人暫時也奈何不了谷韃。當然,好漢架不住人多,時間拖得越長,谷韃也就越危險。可偏偏谷韃的功夫防禦尚可,要是說要突破這八人的圍攻,卻是不行。於是一時之間就見九個人拳來腳往地僵持著。

  明斯克在衡量之後,決定先不出手,看清楚對方的意圖再救不遲…

  這八個人自然就是麻宓的保鑣了。探得谷韃在往港口途中的消息後,少女便差那八名壯漢到前途阻擋,將他擒下。八人原想偷襲,沒想到谷韃的警覺性出乎他們意料得高,還沒出手就讓他發覺了。不過,幸好,人總算是入觳了。

  耐達依吊在這群人身後,也來到這裡。不過,他一點也沒考慮就決定看熱鬧了。因為,他覺得重頭戲應該還在後頭。

  隨著時間過去,谷韃這邊的狀況也越來越不樂觀,但他卻硬是咬著牙苦苦支撐,不肯輕易束手就擒。明斯克在一旁看了,也忍不住在心中暗暗讚許。

  躲在一旁的少女麻宓顯然沒有明斯克的好耐性,見八個屬下打了老半天也沒把谷韃制服,更是不耐煩,只見她雙手交握,開始喃喃低誦:

  「空氣中的元素,請聽我驅策,為我禁錮面前的敵人……。鎖!」「鎖」字一出,交握的雙掌接著順勢前推。

  就在這時,黃色的光芒從谷韃腳下絲絲湧出,團團繞著谷韃雙腳,像極數十條繩索,交錯捆住谷韃雙腳。原本用來全面禁錮對方行動的魔法,因為麻宓能力不足,只能封住雙腳,但對於苦苦支撐的谷韃而言,這就夠了!在完全沒有防備的情況下,谷韃的腳一動也不能動了。谷韃遽然大驚,心神失守,本來就岌岌可危的情勢,更是一面倒。敗勢已成的谷韃撐不到幾回合便被制住了。

  見谷韃已經完全落入幾方掌握之後,麻宓這才巧笑倩兮地從暗處出現。谷韃一見到麻宓,頓時知道這些人便是麻宓差來對付他的,不由得又是吃驚又是憤怒。他哪裡裡冒犯她了?做什麼要這樣找他麻煩?

  「你要做什麼?」谷韃怒問。

  麻宓對谷韃的憤怒視而不見,兀自花枝招展地笑了起來,邊笑邊嗲聲道:「沒有啊!麻宓只是想跟你要一樣東西而已啊!」

  谷韃正在氣憤中,別說他不知道麻宓到底想要什麼東西,即便是知道了,麻宓以這種手段對付他,他也是不會把東西交給她的。於是,谷韃想也不想便不屑地哼了一聲,轉過頭:

  「我沒東西給你!」

  對谷韃刻意漠視的態度,麻宓似乎很不滿意。只見她豎起柳眉,走向前去,「啪!啪!」兩聲,對著谷韃的臉就是兩個耳光。雖然谷韃很是耐打,但麻宓這兩巴掌可不輕,因此還是把谷韃打得一陣暈眩。

  「你這賤民憑什麼這樣和本公主說話!」麻宓嬌斥。

  這時的谷韃根本沒注意到麻宓的自稱詞,怒意將他的雙眼燒得赤紅,狠瞪著麻宓。

  見狀,麻宓更生氣了,立刻尖聲命令道:「看什麼看!你們給我打!狠狠的打!打到他不敢這樣無禮地看本公主為止!」

  一邊的壯漢得到命令,隨即眼也不眨地拳腳齊施。一陣拳打腳踢下來,饒是谷韃這樣健壯的人也吃不消。頭臉身體全佈滿青青紫紫、又紅又腫的傷痕,嘴角也流出血絲。但是谷韃不愧是個漢子,任憑八個壯漢怎麼毆打,還是硬撐住,半聲不吭。

  麻宓倒也擔心將谷韃打死了,因此抬手止住壯漢的毆打,再度向前。

  「你是沒什麼東西可以給我,可是,你還有你主人送你的晶石啊!」麻宓悠閒地道。語落,麻宓滿意地看到谷韃瞬間瞪圓的雙眼,輕笑一聲又繼續道:

  「我也不貪心,我就只要那顆小小的晶石當我的首飾而已。」

  「休想!」谷韃說著,啐出一口帶血的唾沫,麻宓一時沒料到竟讓這口帶血的唾沫吐到衣服上。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麻宓不由得怔住了。谷韃卻不管麻宓是何反應,因為他想起方才在監院時,麻宓的確當眾索取那顆黃晶石。沒想到索取未果,竟然會以這樣的手段強取豪奪!

  「卑鄙!就算我死了也不會把它交給這種惡女!」谷韃怒火沖天,儘管嘴角還在滲血還是破口大罵。

  經谷韃這一罵,麻宓可回神了。這一回神,看到羅裙上的唾沫,聽到谷韃的辱罵,哪裡還不是怒火賁張?!也顧不得什麼身份氣質的,抬腳便踹!那付凶狠樣,真叫八個壯漢也看得目瞪口呆。狠狠踢了幾下之後,麻宓氣也消了一點,見八個壯漢都詫異地看著自己才猛然發現失態。不過,這時還在氣頭上,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尖起聲音怒斥道:

  「看什麼看?!打啊!打到他沒力氣說話為止!」

  幾個大漢還沒回過神,倒是谷韃一聽眼前這壞心腸的少女還要叫人毆打自己,恨得咬牙切齒,可惜他現在雖然沒有魔法束縛他的行動,卻因為被打得遍體鱗傷而無力反抗。

  「你休想我會把它交給你!讓它給狗吞了我也不給你!」谷韃怒叫。

  麻宓本要責問大漢為何不動手,一聽谷韃說寧願給狗也不給她,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大步上前又是兩個響亮的巴掌:

  「你這賤民!拿本公主跟狗比!你不給我,我自己拿!你們還愣在那裡幹嘛?給我搜!」

  壯漢這次總算回神了,四個壓住谷韃的四肢,其餘的人馬上便開始搜將起來。谷韃雖然在四個壯漢壓制之下,動彈不得,但仍然盡他微薄的力量奮力掙扎。他雖然不清楚那顆晶石的價值,但是,先別說這顆晶石是那個人親手給他,絕對不能失去,光看她們是用這種手段討取,他便是只剩一口氣也會拒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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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五十章 貪婪肇禍(下)

  這時,薩摩等人也已經來了。他們隱在一堵短牆後,看著狀況的演變。

  「王子,你瞧,她要的是你給他的晶石耶!」班塔耶低聲道,聲音很是驚奇。沒想到還真如薩摩所料,這個叫做麻宓的少女不僅動手搶,還帶了八個幫手來哩!

  薩摩漠然地看著幾個大漢在谷韃身上摸索,不以為然地挑挑眉,輕哼了一聲。這個少女只是為了一顆晶石就對人使這種手段,平常還不是跋扈得不可理喻?!不過,谷韃雖然挨打,但應該還不致有生命危險。既然如此,他也就不急著出面。

  因為,如果沒有必要,他不想在伊闊利市生事。最好這少女拿了晶石就走,橫豎自己隨時可以解除魔法結界,麻宓就算拿了晶石,也沒有機會使用。谷韃這邊,他可以再做一個!

  這邊薩摩等人默默地看著,但另一邊的明斯克卻在掙扎著要不要動手救人。他知道薩摩等人已經來了,雖然他對麻宓的行為厭惡到極點,幾乎忍不住想要動手,但是沒有薩摩的命令他卻不能行動。就在明斯克還沒拿定主意時,那邊的壯漢停下摸索的手,一人一腳恨恨地踢了谷韃幾下,才回頭向麻宓報告:

  「表小姐,沒有找到!」

  麻宓聞言一呆,猶帶怒意的雙眼看向蜷曲在地的谷韃。谷韃見她看了過來,忍不住嘲諷地笑了。雖然這笑因為牽動傷口而顯得相當難看,但看在麻宓眼中,這個難看的笑容卻不只是一隻已燃火的引線,將她才剛稍稍平息的怒氣又引爆了。怒氣衝天的麻宓一邊跺腳,一邊尖聲叫著:

  「不可能!一定在他身上!再搜一次!」

  兩個壯漢一聽,只得又搜一次。

  麻宓憤恨地看著雙眼透著不馴光芒的谷韃:「快說!你藏在哪裡裡?」

  谷韃瞪著少女,「呸」了一聲,就是不回答。

  少女見狀更是氣到發抖,指著谷韃,又怒叫著下令:「全身都搜!從頭髮到腳指,哪裡裡都不許錯過!」

  幾個大漢聞言應了一聲是,當真開始搜頭搜腳。谷韃心中大驚,卻隱忍著不敢表現出來。但是儘管他努力表現出無動於衷的模樣,幾個大漢仍舊忠實地執行命令,在這些細微的地方搜索。突然,一聲驚喜的叫聲響起:

  「找到了!在頭髮裡!」原來竟是一名壯漢扯掉了谷韃的發巾,從束起的頭髮中滾出了一顆指頭大的黃晶石。

  「快拿來給我!」麻宓興奮地催促。

  得此命令,一名壯漢隨即彎下身,打算撿起晶石。就在這時,異變突起!一道不知道從哪裡裡來的小小黑影急速射來,眨眼間便穿過了壯漢伸出的手掌。

  「啊────」驚心動魄的痛叫隨即響起。壯漢寬厚的手掌硬生生地被穿透了一個圓洞,鮮血淋漓!

  這事發生得突然,其餘壯漢沒人搞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也顧不得撿晶石,連忙擺起防禦的姿勢,驚叱:「什麼人!」

  就在這同時,一道人影飛快閃現。撞進壯漢群中,猶如穿花蝴蝶般在壯漢間穿梭,身影閃現處頓時驚喝連連。

  原來,一旁的皮喇見他們毆打穀韃倒是沒什麼意見,可是,他們把爪子伸向薩摩親手製造出來的晶石可就不行了。一見他們的「髒手」就要碰上晶石,皮喇馬上就忍不住撿起小石頭彈射出去,就這樣把壯漢的手射了個對穿。另一邊的明斯克本來還拿不定主意要不要動手,現在看到從旁邊射出了一顆小石頭,打傷了壯漢,還以為薩摩決定動手!因此,也不再猶豫,跳出來就是一陣拳打腳踢,打得對方陣腳大亂。一邊的少女麻宓雖然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但多少也猜出有人插手,因此見勢不對,立刻轉身就要往回跑。沒想到才剛轉過身,就見一個英俊的少年笑嘻嘻地攔在她前面,正好擋住她的去路,嚇得麻宓不由自主地猛退一大步。

  「麻宓小姐,你這就不對了!你那幾條狗正在挨打哩,你怎麼就走了呢?」少年帶著令人咬牙的笑腔說著。

  麻宓驚魂甫定,定睛一看,這可看出來了。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那個人的手下,那個嘻皮笑臉,卻差點殺死韓瑟的人!這一認出來,麻宓心中頓時打了個突,隨即轉身仔細看向「戰場」……。她的八個保鑣已經倒了一半,場面空了下來,一個擁有黑色長髮的少年正輕鬆容易地擋著其餘四個壯漢的攻勢。麻宓這下可確定了,插手這事的不是別人,一定就是那個人!因為這個黑髮男子也是那個人的手下。麻宓知道,她的企圖都叫那個人察覺了。果然,在她還來不及想到要擺什麼表情面對他們時,一旁又走出五個人。為首的就是那個讓她又愛又恨,連名字也不屑告訴她的人!

  原來,一旁看熱鬧的耐達依見明斯克跳出來打人,馬上就知道不能繼續看熱鬧,再加上主角之一的麻宓又打算走人,他哪裡還能繼續看下去,只得也跳出來攔人。在他想,要是沒有這個女人,事情恐怕就沒那麼有趣了!而本來不打算動手的薩摩,見到皮喇開端,明斯克接續,打了起來,也只得打消息事寧人的念頭,領著眾人現身。

  薩摩一出來,並沒有將注意力放向忐忑不安的麻宓,而是上前撿起那顆遺落在地上的黃晶石。接著,目光轉向躺在地上無法動彈的谷韃。

  谷韃見薩摩出現再度救了自己,又是驚喜,又是感激,又是抱歉。掙扎著想站起來,卻因為傷勢太重又倒了下來,只得呻吟著道歉:

  「……大人……對……對不…起……」

  薩摩不在意的搖搖頭,蹲下身,右掌前伸,按上谷韃的胸口,柔和的藍光瞬間包圍了谷韃。在藍光下,谷韃看到自己身上的傷口迅速止血結痂瘉合。漸漸的,藍光顏色轉淡,到後來竟成了白色的柔光。谷韃在白光下清楚感覺到全身筋骨酸酸癢癢,說不出的怪異感,讓他差點想跳起來大叫,但他現在別說跳起來了,就連動一下都會痛得齜牙裂嘴。幸好酸癢的感覺很快轉淡,等到白光消失時,谷韃才驚訝地發現,全身上下充滿了勁力,原本疼痛欲裂的筋骨現在全都熨燙在一股暖流中,舒服極了。這些過程寫來雖長,其實也不過一眨眼的功夫。

  「謝謝大人!」谷韃在驚喜中站了起來,感激地道。

  薩摩微笑不語,沉吟了一下,突然將左掌中的那顆黃晶石按向谷韃的胸膛。谷韃正自不解,一陣鑽孔般的痛楚驀然傳來。就見那顆晶石在一陣黃光大盛下,沒入了谷韃的胸膛,消失不見。谷韃當場瞠目結舌地說不出話來。

  「這樣就不用擔心會被搶了!」薩摩微笑地道。雖然屬於結界性質的晶石置放在人體中將會妨礙魔力的施展和內氣的運行,但谷韃本身並沒有內功,也不懂魔法,所以,應該不會有問題。

  谷韃楞楞地點頭,心裡卻是怎麼也想不明白,那顆黃晶石怎有辦法塞進胸口裡。

  薩摩也沒多做解釋,逕自將目光落向已經解決八個壯漢,正忙著將他們捆成人粽的明斯克。還沒來得及做進一步指示,就聽見麻宓拔高的聲音。

  「你攔住本公主做什麼?!再不讓開,小心本公主不客氣了!」麻宓色厲內荏地對著攔住她的耐達依叫道。

  薩摩聞聲,轉過身,看向聲音來處。就見麻宓叉手瞪著耐達依,怒氣衝天。原來,麻宓在見到手下被輕鬆打包後,邁起腳步又想離開,但是,不論她怎麼繞,耐達依偏生就是擋在面前,害她一點也前進不了。

  就在麻宓還在跟耐達依抗議時,薩摩已踩著悠閒的步伐而來,尼路等人見狀也立刻跟上。薩摩來到麻宓身後三步遠處,才停下腳步,淡淡地反問:「公主?」

  少女聞言,立刻轉過身,面向薩摩等人,昂起下巴,高傲地道:「沒錯,巴耶帝國的皇后是我的乾娘!我就是巴耶帝國的公主!」

  此話一出,眾人盡皆失笑。麻宓橫豎只是皇后的乾女兒,這公主的身份並不實在。而今她卻以這種身份在薩摩面前沾沾自喜,殊不知薩摩身兼兩族領袖的繼承人,這般炫耀豈不讓眾人啼笑皆非?!麻宓自然也看到眾人不以為然的表情,但她實在想不出為何這些人絲毫不因她的身份而有所忌憚。

  薩摩當然也聽到麻宓的炫耀之詞,但他只是撇撇嘴,不置可否。

  「你喜歡那顆晶石?」薩摩反問,神情莫測,誰也猜不出薩摩此刻的想法。

  聽薩摩問及晶石,麻宓神氣頓時一屈,但隨即又高高地抬起頭,哼了一聲:

  「是又怎樣!讓本公主看上是你的造化!還不叫他交出來!」麻宓嘴裡強硬,可惜飄動的眼神洩漏了她色厲內荏的真相。

  此話一出,薩摩眼中冷光一閃,帶著笑,沒有回答。只有尼路發現,他的笑並沒有到達眼底。

  「你要它做什麼?」見薩摩沒有動口的打算,班塔耶接著問。

  「你管這麼多做什麼?本公主高興拿它來做項鏈不行嗎?」少女瞪了班塔耶一眼,口氣相當不耐煩。

  沒想到話剛說完,一聲冷哼傳來。

  「不識貨!」卻是明斯克開口譏諷。

  麻宓聞言,瞪大了杏眼,怒氣沖沖地叱問:「你說誰不識貨?!」

  明斯克不理她,只是又回了一聲冷哼,一副懶得理會的模樣。眾人也靜觀其變的,沒人插嘴。不過,這一來,麻宓可就下不了台了。在她眼中,這些人的表情分明都認為她不識貨,這怎不讓心高氣傲的麻宓嘔得幾乎想尖叫?只見麻宓怒極,竟是惱羞成怒,大聲叱道:

  「本公主問你!你說誰不識貨?!」

  明斯克還是一臉酷樣,甚至乾脆撇過臉不搭理她。麻宓從小到大哪裡裡受過這樣的氣,見狀更是怒不可遏,雙手驀然高舉,就見水氣迅速聚集,不片刻一蓬寒冰氣便疾飛而來。在場的都不是尋常人,只消一眼就看出這種攻擊法耗魔力,魔法元素的凝聚力也不夠,但聲勢極大,且發動很快,不用唸咒也可以用,常可出其不意。但因為攻擊強度不如聲勢那般強大,唯一的優點便是發動時間短,所以通常在緊急不得已的時候才會施用。由此可見麻宓真的被氣壞了,根本等不及唸咒,否則這種大耗魔力的攻擊實在不應該輕易使用。

  見寒冰往明斯克急速湧去,薩摩眉一挑,仍舊沒有反應,但眼底的寒光卻更凜冽了。

  身為攻擊目標的明斯克初見麻宓出手攻擊的確有些驚訝,但他很快便看出這篷寒冰的威力比起極北地區的暴風雪還差上那麼一點。明斯克在極北待了那麼久,六衛當中恐怕沒人比他對水系魔法掌握更多,因此見這蓬寒冰接近,明斯克竟是不慌不忙地站著,待寒冰接近才伸出左掌,往前一擋一推。彷彿魔術一般,這蓬寒冰吃明斯克這一推,竟驀然轉向掠往後方,接著「碰」的一聲,後面一堵牆隨即變成了冰牆,轟然倒下。

  麻宓一呆,顯然沒想到自己的攻擊竟然讓人單手卸開,正想再發動攻擊,一聲冷喝突然傳來:「住手!」

  開口阻止的原來就是薩摩,別聽他這一聲平靜的低喝,聲音聽來不大,卻將麻宓震得神智短暫昏亂,不由自主地乖乖停下攻擊。就在麻宓怔神間,薩摩雙手一張,色彩再度旋繞、濃縮,一顆與方才壓入谷韃胸口一模一樣的晶石隨即出現。

  麻宓昏亂的神智好不容易恢復了正常,就見到薩摩手中拿著一顆晶瑩美麗的黃晶石,心裡大是驚喜。莫不是這些人被她的身份和剛剛的攻擊嚇到了,改變心意,決定將晶石給她了?!麻宓又驚又疑地私下揣測。

  薩摩對麻宓變換不定的神情視而不見,隨手將晶石輕輕一拋。黃晶石彷若羽毛一般,輕飄飄地落在麻宓面前。麻宓見晶石送到眼前,頓時把所有疑惑全都拋在一邊,反射性地伸手一抓,晶石便落在手中,傳來一股冰涼的觸感。麻宓喜形於色,尼路等人卻是大惑不解。他們當然不相信薩摩會平白無故送麻宓護身晶石,那究竟是什麼原因呢?難道薩摩打算息事寧人嗎?

  在眾人不解的目光中,薩摩道不帶任何情緒地道:「你要的就是這個吧!」

  麻宓還沉浸在驚喜當中,聞言只是點點頭,兩隻眼睛盡瞪著掌上黃光流轉的晶石,卻沒回答。就在這時,黃晶石突然透射出強烈的七彩光芒,刺目的光線逼得麻宓不由得瞇起眼,豈知,就在麻宓半睜半閉之間,手上的黃晶石越變越大,越變越淡,最後,竟然消失不見了!

  「啊?!」麻宓忍不住驚呼,就連尼路等人一時之間也被這異變驚呆了。

  這時薩摩卻笑了,笑得很冷,很沒有感情,晶亮的雙眼中閃動詭異的光芒。尼路等人卻彷彿在這抹冷笑中看到薩摩炙烈的怒氣,可是薩摩冷靜的表情明明又讓人瞧不出任何動怒的跡象。可見薩摩的怒火竟內斂得讓人看不出來,也內斂得讓人害怕,錯非尼路等人都非尋常人,對薩摩又頗瞭解,一定不能察覺這種冰冷當中潛藏的怒火。

  「驚訝嗎?」薩摩帶著淡淡的冷笑問道。

  麻宓說不出話來,只是怔怔地看著薩摩。不過那臉上的表情分明已經洩漏出麻宓心中的驚訝。

  薩摩譏諷地看著無所適從的麻宓,繼續道:「你搶谷韃的晶石做什麼呢?只要我不想給你,我隨時可以讓它消失!就像剛剛一樣。」

  麻宓聞言可懂了,原來晶石消失竟然是這位英俊少年動的手腳?!麻宓雙眉倒豎,張口只說了一字:

  「你!……」就再也說不下去。原來,麻宓此時的心情複雜極了,竟說不出是生氣還是羞愧。因此開了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只知道一股悶氣鬱積胸口,幾乎把她逼昏過去。

  麻宓正自氣得說不出話時,突然眼前白影一閃,頸部倏然一緊,猛地喘不過氣來。定睛一看,只見薩摩那張集天下靈秀於一身的俊美臉蛋加倍在眼前放大。如果換成其它時候,也許麻宓還會忍不住沉醉其中,但是此刻她卻只覺得全身發冷。因為,那雙閃著泠光的冷酷眼睛正一瞬不瞬地看著她,那種眼神就彷彿她的生死早已成為他的囊中之物一樣!儘管麻宓再大膽,直接迎著這目光還是忍不住寒毛直豎,竟簌簌地發起抖來。見麻宓嚇得面無人色,薩摩卻是一點憐香惜玉的意思也沒有,一爪就扣住麻宓的頸部之後,便冷酷地審視著她,就連護目鏡也掩不住眼中閃動的殺意,也難怪麻宓會嚇得全身發抖。

  「你這麼對待我的隨從,你說,我該怎麼回報你呢?」薩摩輕輕地發問,柔和的語氣卻比深冬的寒風更凜冽、更凍人。

  尼路等人這時才領教到薩摩真正的怒氣,不由得慶幸起對像不是自己。在這種怒氣下,大概沒人敢有任何僥倖的念頭。眾人對這人族少女再怎麼厭惡,這時也不免同情起她來了。只是同情歸同情,麻宓惡劣的行徑卻還歷歷在目,因此倒是沒人想要出頭說情。

  其實,就連薩摩也沒有發現,他前後的心態變化得有多大。本來,他並不打算與這個看來是人族貴族的少女計較,因為,理性上,他必須顧及他的身份。只是,當動手成為事實後,心中那條理性的繩索就斷了!接著,對麻宓的殺意也就隨著她的一言一行直線竄升。崇尚和平的精靈人是不好殺的,然而此刻的薩摩已經違背了他從小培養出來的原則和態度了!若非動手的那一剎那,薩摩清楚知道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恐怕麻宓早就屍橫就地了。

  話說麻宓被薩摩扼住脖子,滿臉驚恐地垂眼看著脖子上白皙修長的手指,不,嚴格的說,薩摩的手並沒有碰到她的脖子,而是隔著約莫五公分的距離,遙遙鎖住她的頸子。但就只是這樣,就足夠讓麻宓喘不過氣來。只見她一邊呻吟一邊掙扎,可惜薩摩這隻手雖然看起來沒什麼使力,麻宓卻還是掙脫不了。

  「呃………」麻宓辛苦地呻吟,眼中射出哀求的光芒。

  可惜薩摩對麻宓哀求的眼神視而不見,臉色絲毫不變,還是一臉笑容,但要是仔細看就會發現,這笑意根本沒有到達眼底。

  「我有一個想法,你說好不好?」薩摩像是商量一般,溫和地詢問。

  儘管薩摩語氣緩和,但已經被嚇破膽的麻宓卻完全不相信眼前這個俊美的少年會有什麼好建議,聞言更是奮力地搖頭。

  薩摩卻不理會麻宓是否同意,兀自用愉快的語氣說下去:「我打算把你的魔力封起來!」

  麻宓聽了,臉色倏地慘白,驚恐地猛搖頭。對一個魔法士,尤其是以魔法自傲的人而言,魔力就像第二生命,是無論如何也不能失去的。

  見狀,薩摩揚起唇角,接著惋惜地搖搖頭:

  「可惜,你沒有權利說不。」話落,在麻宓驚駭和眾人怔楞的目光下,薩摩左手三指併攏,指向麻宓的雙眼一劃,低喝一聲:「封!」

  應聲,一道分不出顏色的光線閃得麻宓眼前一花,還來不及閉眼閃避,眼前卻已一片黑暗。突然失去視力的麻宓大為恐慌,張口就想大聲喊叫,沒想到聲音還沒叫出口,腦後又是一震!這一震,震散了黑暗,景物頓時清晰起來。這一下當真彷若再世為人,麻宓猛眨雙眼,深怕這光明只是短暫的錯覺。這才發現,自己不知何時恢復順暢的呼吸。原來那位淡金色頭髮、行事冷酷的俊美少年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她的八個保鑣。

  八個壯漢驚魂未定,而且比起麻宓,他們更是顯得淒慘多了。麻宓頂多被嚇得冷汗直冒,臉色蒼白,但是這八個人卻被打得鼻青臉腫,有些甚至連骨頭都斷了。總算那個動手的人(明斯克)還有良心,手下留情,因此倒沒有致命傷,只是短時間內要想動手恐怕就不容易了。

  幾個人正在自怨自艾,一道令他們心驚膽顫的聲音驀然響起:「半年!半年內,你的魔法都無法施展!這半年你就跟好你的保鑣吧!」

  許是被嚇慘了,麻宓一聽這聲音,立刻全身一顫,她還記得這聲音,這是那個俊美少年的聲音!麻宓驚恐地循聲望去,卻見那人與他的手下早已走得老遠,但是聲音傳過來卻還很清晰,彷彿就在旁邊似的,怪不得將麻宓嚇了老大一跳。

  麻宓在短暫的呆楞之後,隨即意會薩摩的語意,驀然大驚!纖手一舉一揮,一抹淡淡水氣勉強聚集,但是比起剛剛那篷寒冰,這些水氣就算用來洗手都嫌太少。見到這種情形,麻宓驚恐地張大嘴巴。怎知更嚴重的還在後頭,原來,這些水氣聚集不到三秒鐘,竟然漸漸散掉了!任憑麻宓怎麼召喚都無法重聚!

  麻宓此刻的表情只能用面無人色來形容!但是麻宓卻不放棄,又試了幾次,沒想到這幾次竟連一點水氣都沒出現了!這時麻宓當然已經知道,正如薩摩所說的,她的魔力不能為她控制了!一點魔力都使不出來,當然更別想要役使元素了!薩摩的的確確將她的魔力封住了!只不過,比起生氣,麻宓還比較害怕。因為她不知道,沒了魔力,她該怎麼辦?!

  沉吟好半晌,麻宓終於有了決定。只聽她嚴肅地叮嚀八個保鑣:

  「我們立刻出發回國!回船後,說本公主病了,誰都不見!今天的事誰都不准洩漏!」麻宓心想,不讓別人知道她堂堂的帝國公主一點魔法都施展不出來的最好方法就是裝病,不動手。只要不動手,就沒人會發現她不能施展魔法。之後,只要撐過半年!她便可以繼續她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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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五十一章 茅塞頓開

  且看另一邊。話說薩摩對麻宓施以薄懲之後,領著眾人離開。雖然已經遠離麻宓,但尼路等人卻沒有事情落幕的感覺。因為,一路上薩摩不言不語,渾身散發著不容忽視的冷酷味道,冰冷的殺意還隱約地在他雙眼中閃動,尚未退去。尼路等人不免迷惑,因為以前的薩摩給他們的印象是相當冷靜的,就算激動也可以很快壓抑住。雖然麻宓的行為很令人厭惡,但似乎也不到動殺機的地步,為什麼薩摩會生這麼大的氣呢?如若今天動怒的是他們六人當中的一個,也就罷了!沒想到卻是擁有精靈人血液的薩摩?!這怎不讓尼路心中老大不明白呢?

  其實,薩摩的心中比他們還要苦惱。他發現他最近實在太容易動殺機了!不論是監等還是剛剛的事件,明明都非大事,卻都讓自己不由自己地動怒。難道是因為最近太常使用龍人族心法的關係嗎?他一直以為當他從風眼出來之後,那種狂暴的力量就已經被控制住,但從這一個多月的情形看來,很顯然的並有如他想像這般樂觀。他該不該乾脆停止使用龍人族的心法呢?否則像他現在這樣殺機盈然的情況恐怕還會不斷出現。

  想到這裡,薩摩倏地停步,左掌撫向身邊的圍牆。只見紅光一閃,這堵圍牆就這樣無聲無息地化成細粉堆落在地。眾人見狀,全都詫異地張大了嘴,只有薩摩像是發洩完了似地,舒適地呼了一口氣,接著轉過頭來。只見薩摩這時的神色已經恢復了一貫的深沉冷靜,對尼路等人淡然地道:

  「回去吧!」說完,邁步就走,留下目瞪口呆的眾人,神色詭異地看著薩摩的背影。

  要把一堵牆打垮,他們也可以,但是一來沒辦法這樣輕鬆,輕輕一摸便能破壞這堵牆;二來也不能保證能夠讓這堵牆毀壞得這般徹底均勻。這堆石牆化成的細沙,連一顆大顆粒都沒有,完全是徹徹底底的粉碎。這一點他們就做不到了。可見薩摩的功力已然相當精純,恐怕全龍人族只有圖蘇和大長老能與他相敵。

  ※※※

  港邊那艘豪華的大船,在當天便匆忙駛離港口,往南駛去。而谷韃也在隔日恭敬地拜別薩摩等人後,加入了貨船的搬運工,順道回國去了!剩下薩摩等人,為了之後的行止大傷腦筋。那兩艘葦笢名單中尚未歸來的商船已經在眾人監等結束後第二天抵達伊闊利市,可惜葦笢調查的結果卻是令人失望,兩艘船的小女孩都不是琉璃!

  既然查不到,眾人似乎也就沒有繼續停留的理由。因此幾個人聚集在旅棧的客房內,開始商量之後的行止。

  「我們要到約塔公國去嗎?」班塔耶問。薩摩曾經轉述圖蘇的說辭,因此眾人都知道圖蘇曾對薩摩說,琉璃去了約塔公國。

  此話一出,客房內陷入寂靜。此行若要到約塔公國尋找,無疑是海底撈針,該如何找?眾人真是毫無頭緒。就連薩摩也遲遲無法下定決心。因為這一去可不是一兩個月,恐怕最少都要半年以上!一時之間,眾人全都低頭思索。

  沉默中,尼路突然抬起頭,雙眼閃著猶豫的光芒。

  「尼路?」薩摩見狀試探地問。

  「我越想越覺得奇怪!」尼路皺著眉頭,語氣帶著濃濃的疑惑。

  聞言,薩摩神色微動,驀然陷入思索當中。

  耐達依沒注意到薩摩的反應,兀自好奇地問:「什麼奇怪?」

  眾人也附和地點點頭,都一副渴望的表情。要知道,尼路雖然是六人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但他縝密的心思、敏銳的觀察力和靈活的頭腦,在眾人中還真不做第二人想。他會覺得奇怪,那當中是一定有古怪了。

  尼路猶豫了半晌,才開口猜測:「我們查不到線索會不會是因為……王上並沒有對王子說實話?」

  此話一出,眾皆愕然,但是仔細一想卻又不無可能。要是圖蘇存心不讓琉璃回到薩摩身邊,那麼當然不會告訴薩摩琉璃的行蹤了!眾人越想越覺得有道理。

  「但是王上為什麼要說謊啊!」漢斯嚷嚷地問。

  看來在座不懂這道理的只有這位莽漢了,聽他追問,其它人都忍不住苦笑起來。總算班塔耶還體諒漢斯是個除了武功之外,其餘都很低能的人,因此主動向漢斯解釋道:

  「當然是因為,王上擔心琉璃妹妹被王子找回來啊!」

  漢斯聞言,喔了一聲,猛點大頭,看來是懂了。班塔耶滿意一笑,這才接著繼續猜測道:「如果是這樣,那麼很可能琉璃妹妹根本不是去約塔公國羅?」

  尼路不語,只是皺眉兀自思索著。

  「如果不是約塔公國,那就是裡爾公國和巴耶帝國了。」耐達依也相信了圖蘇並未說實話的論點,加入猜測琉璃真正去向的行列。

  班塔耶歪著頭想了一下,突然啊了一聲,高興地道:「我知道啦!琉璃妹妹是從裡爾公國逃回來的,當然不會再回裡爾公國,那麼十成十是去巴耶帝國啦。」

  見班塔耶沾沾自喜的模樣,耐達依忍不住想潑他冷水。因此故意唱反調道:

  「這也說不定。也許琉璃妹妹在裡爾公國還有什麼親戚,她要是想去找他們,那也無可厚非。」

  聞言班塔耶忍不住瞪起眼來,正想發作,一直沉默的薩摩卻搖搖頭道:

  「我並沒有聽說琉璃有什麼親戚還留在裡爾公國。」據埃爾說,當初事情發生時,所有親戚就算沒死也都逃亡去了。樹倒猢猻散,不就是這樣嗎?所以就算琉璃有什麼親戚還留在裡爾公國,恐怕也是躲躲藏藏,怎麼可能找得到?!所以琉璃回去裡爾公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聞言,班塔耶開心地咧開嘴,對著耐達依道:「對阿!就算有,琉璃妹妹那麼小也不見得會知道啊!真是笨喔!」

  此話一出,皺著眉頭不知道想些什麼的尼路竟猛然站了起來,叫了一聲:「沒錯!沒錯!問題出在這裡!」

  聞言,眾人全愕然地瞪著尼路。他們還是第一次看到尼路這麼激動。不過尼路可不管眾人的眼光,兀自在客房裡踱了幾步。接著猛然轉過頭來:

  「果然沒錯!琉璃妹妹不可能離開。王上根本沒把琉璃妹妹送走!」

  此話一出,眾人驚啊出聲,薩摩更是臉色大變。

  「琉璃妹妹這麼小根本沒有地方去。唯一的可能就是投靠親友。但是剛剛班塔耶點出一個關鍵!就是,琉璃妹妹這麼小根本不大可能記得她有哪裡些親友在哪裡些地方!」尼路一邊思考一邊分析給眾人聽。

  尼路踱了幾步,又繼續道:「所以王上說琉璃妹妹主動離開,並不合理。」

  眾人邊聽邊點頭,都覺得很有道理。

  「那你的意思是,琉璃妹妹是王上強行帶走的嗎?」耐達依追問道。

  不是琉璃自己走的,自然就是被帶走的,這樣的推測再是合理不過了。不過尼路沒有回答,反而反問道:「要是王上派人帶走琉璃妹妹,要帶到哪裡裡呢?」

  「當然是越遠越好啦!」班塔耶直覺地回答。

  尼路頷首,分析道:「沒錯!王上一定希望琉璃妹妹離王子越遠越好。這樣自然要送到人族!但是,我們來伊闊利市查了這麼久,沒道理連點蛛絲馬跡也沒有!」

  聞言,眾人都思索起來。這的確很奇怪,要到人族一定要經由伊闊利市,但是他們卻絲毫查不出線索。

  「難道王上根本沒把琉璃妹妹帶走嗎?這麼說來,琉璃還在邦聯羅!」耐達依驚訝地問道。說完又立刻搖搖頭道:

  「不可能!王上既然擔心王子找到琉璃,怎麼放心把她留在邦聯?」

  眾人到此幾乎已經滿頭霧水了,反倒是薩摩雖然不發一語,神情卻越來越嚴肅,像是已經有了什麼結論似的。

  尼路又思索了一下,才神色篤定地道:「沒錯,王上不放心把琉璃留在邦聯,但是,要是琉璃一直在王上的控制之下,事情就另當別論!」

  此話一出,眾人全被震呆了!還在思索此話的意思,尼路卻坐回位置,托著腮,露出深思的表情:

  「我一直納悶,我們出來這麼久了,王上沒道理不知道………王上一但知道,沒道理猜不出來王子是來找琉璃妹妹的…………一但猜到這件事,王上就更沒道理不派人來追……」

  聽到這裡,眾人頓時醒悟。沒錯!他們都預期王上會派人來追,但是,截至目前為止,除了葦笢之外,他們根本沒遇到其它龍人。而看葦笢的樣子,分明也不知道眾人出走的事。這不就透著大大的古怪嗎?

  尼路接著道:「在王上眼裡,王子是絕不能跟琉璃妹妹在一起的。更何況,王子的成年劫什麼時候到都還不確定,王上為什麼能這麼放心,不派人追回王子?」

  眾人點頭回應,沒錯,王上是應該派人來追的,就算找不到他們,他們也沒道理發現不到任何可疑的龍人。

  耐達依收起了笑臉,嚴肅地推測:「除非,王上早就料到王子找不到琉璃妹妹!」

  班塔耶眼中精光一閃,也緊接著道:「而且還知道,王子決不會在離開時正好遇上成年大劫!」

  薩摩此時的表情異常凝重。這些環節他早該想到的,只是,他一心只想找回琉璃,失去了冷靜,反而忽略了琉璃可能被刻意藏起來的可能性。

  尼路接著又分析道:「王上料定王子找不到琉璃妹妹,搞不好是因為……」

  耐達依接著回答:「琉璃妹妹根本沒有回到人族!或者根本沒有到伊闊利市來!」

  尼路又道:「王上能夠知道王子不會正好碰上成年劫,或許是因為………」

  班塔耶亮眼:「琉璃妹妹為王子預言!」

  在座眾人聰明絕頂,尼路幾句話拋磚引玉,很快就拼湊出整件事情的始末!竟然已將事情猜得七七八八。當然,他們怎樣也想不到,圖蘇本來的確是打算將琉璃送到人族去,只不過讓琉璃先一步提出了另外一個想法,才有今天這樣奇詭的演變。

  至此,薩摩也已深信自己果真摸錯了方向,徒然浪費這三個月時間。想到這裡,不由得歸心似箭,恨不得立刻插翅飛回模裡邦聯。就算將穆答烏普整個翻過來也要找到琉璃!但他深知事情急不得,急了徒然壞事,無奈之餘,不由得在心中深深歎了一口氣。

  感歎間,只聽尼路又接著分析:「所以,琉璃妹妹或許根本沒離開模裡邦聯,甚至可能沒離開王宮!」

  這個結論隨即將眾人震得目瞪口呆。若真是如此,他們可真被冤慘了,白白在伊闊利市浪費這許多時間!

  薩摩聞言,沉吟了一下才道:「我探查過整個王宮了!沒有發現琉璃。除非……她被藏在我不能進去的地方……。」

  聞言,眾人腦中都不由浮現一個名字─「神殿」!只有神殿才有王子也不能進入的地方,雖然為數不多,但神殿的某些地方的確是直屬龍皇所有,任何人不得進入的。圖蘇若是知道因為自己不想逼薩摩太緊的想法竟然讓眾人猜出了琉璃並未離開的話,恐怕會悔不當初吧!討論到這裡,薩摩雖然對龍皇圖蘇沒有一勞永逸地送琉璃走的動機還存有懷疑,但他已經幾乎肯定琉璃根本還留在王宮中了。

  至此,一切總算明朗,班塔耶忍不住歡聲道:「這麼說來,我們不用再留在這裡了!這倒好,要不比那勞什子監等,招式不能施展,綁手綁腳的,越打越心悶。」

  眾人聞言臉上都浮現認同的表情。要知道眾人都是身懷絕技,交手過招純靠直覺,但為了避免身份洩漏,每一出手都得小心招式,免得不小心使出了龍人族特有的招式。這一來,比試時心有旁騖,反應慢倒是其次,縛手縛腳卻可以把這幾個少年悶壞。反觀漢斯就沒這方面的煩惱了,只聽他樂呵呵地道:

  「還好老子我不用擔心這種麻煩事。」

  眾人聞言都忍不住笑了起來。明斯克向來少言,但見到漢斯那付得意模樣,竟是忍不住開口奚落起來:「智商比蛇還低的人,當然不用擔心這種事。」

  此話一出,漢斯立刻哇啦哇啦地抗議起來:

  「你說誰的……那個什麼…比蛇低啊?!」漢斯本來是理直氣壯的,沒想到明斯克中間那兩個說得太難,漢斯一時忘記了,一句很有氣勢的反駁也顯得氣弱多了。

  「是誰打不過一條蛇的,便是那人羅。」明斯克涼涼地丟出一句,惹得漢斯瞪大眼卻啞口無言。

  眾人見狀都不覺莞爾。這陣嘻鬧過後,眾人又回歸正題。班塔耶率先開口:

  「這麼看來,咱們是該回邦聯了吧?」話雖是對著大家說,但眼睛卻只看著薩摩。當然,眾人的行止還是以薩摩為準。

  薩摩自然知道眾人都等候他的決定,因此也認真權衡起來。

  「但是貏厊的船還沒回來啊。」皮喇沉吟道。

  耐達依搖搖頭,不甚在意地道:「貏厊不回來倒無所謂,我們可以坐別的船。」

  這也是道理,反正是回程,也不擔心圖蘇發現。更何況,要是他們猜測無誤,圖蘇根本就沒打算找他們。如此一來,眾人盡可以大喇喇地回去,不必等貏厊了。

  聽眾人忙著討論該怎麼回國,漢斯忍不住咕噥起來:「都怪那些人,不知道做什麼他娘的磨磨蹭蹭,就不早點回來,累得老子在這裡呆這麼久。」照他想,若不是這些商船拖拖拉拉,遲遲不回來,他們也用不著在伊闊利市呆這麼久。

  這實在是渾話一句,商人到了一個地方起碼總會停留個半個月、一個月以上的。該賣的賣,該進的進,還不是要拖點時間。更何況,他們就是早點回來,眾人不查到灰心也不會想到圖蘇可能說謊這上頭去。畢竟圖蘇可是龍人族的王,眾人對他很是敬畏,若非到了無計可施的地步,眾人實在不大可能會懷疑到他身上去。因此,沒人回答漢斯的抱怨,只是無趣地看了他一眼。

  經過這一會思量,薩摩總算下定決心,只聽他低歎一聲,吩咐道:「明天去向監院登記一下,後日便啟程吧!」

  向監院登記是確定放棄繼續監等,眾人既然已決定回國當然要去撤銷,不登記的話,監院可是會自動視為繼續參加的。這點眾人都理會得,因此沒有異議。事情也就這麼定下來了。

  ※※※

  昱日,眾人前去監院登記放棄繼續監等。負責登記一向由監院人員輪流,今天輪到登記的人無巧不巧,便是鐵戰。他見薩摩等人要放棄監等,很是驚訝。因為,他看得出來,上次的監等他們雖然動用了第四關的魔獸,但薩摩人分明還綽有餘裕,沒道理要放棄監等啊!

  「你們不多考慮一下嗎?」鐵戰迷惑地問。

  聞言,眾人不禁莞爾。耐達依更是笑嘻嘻地揶揄道:「你不讓我們走,不擔心我們拆了你們的招牌嗎?」

  此話一出,鐵戰愣了一下,老臉微紅,尷尬地道:「以我的身份說這話也許有些不當,但是我看你們很有機會再過關的,現在放棄豈不可惜?」

  看來這位男子的確為他們著想。眾人察覺此點也不好再開他玩笑,總算尼路識大體,開口懇切地道:

  「我們也知道可惜,但是要事在身,必須回國。這關卡,倘若你不介意,我們可以之後再來闖關。」

  鐵戰也是明人,見尼路臉上誠懇的表情也知道這群年輕人的確是有是在身,因此也不多問,友善地回答道:

  「當然可以。」說完低下頭在一本小冊子上做了幾個記號,然後又仔細核對一遍才抬頭道:「你們稍等,等一下就可拿到你們的證書。」

  證書?難不成是通過監等的證書?如果是這個,那他們並不需要。不過這話還沒出口,鐵戰卻已經攜著那本小冊子轉入院內。眾人轉念一想,拿了雖然沒用,但是也不算累贅,而且不拿說不定還會讓監院這些人懷疑,想來想去,還是收下好了。

  眾人等了約莫一刻鐘,鐵戰終於回來了。只見他手上拿著幾張半巴掌大的長方形卡片。就這樣,薩摩等人都取得了一張卡,正面毫不起眼,是七彩相間的流線圖案,眾人你眼望我眼,都不知道這張看起來普通到不行,掉在地上也沒人撿的卡片有什麼功用。

  鐵戰見他們滿臉輕視,連忙道:

  「你們別瞧這卡片普通,其實它玄機可多了!」說著拿起一張卡片,往中央用力一按,卡片上隨即出現「武術監等證明」六個流金字樣。

  眾人喔了一聲,沒有太大反應。鐵戰瞧他們一臉沒啥了不起的模樣,身為監院人員的榮譽心就出現了,他怎麼可以讓他們覺得監院的東西就「只有」這樣呢?於是乎鐵戰開始口沫橫飛地卯起來解釋:

  「這種卡片只認聲音,也就是說,當你想驗明正身時,只要將它送入監院特製,能用來收束聲音的晶槽中,對它發聲,卡片上的七彩流線圖案就會消失,變成監院的圖騰。所以,等一下還要麻煩你們去對照聲紋。」

  這不難懂,意思是說,薩摩等人若是對著晶槽中的卡片隨便說句話,卡片上就會浮現自由港監院的圖騰─島上的飛船。如此一來倒有個好處,那便是不用擔心被盜用、冒用。看來監院在這張小小的卡片上下了不少心血,這麼一想,眾人臉上就不由浮現佩服的神情。

  薩摩等人佩服的表情落在鐵戰眼裡,讓他不禁驕傲起來,立刻又翻過卡片背面,自豪地道:「背面也一樣經過精心設計,可以清楚看出持卡人的階等。」

  聞言,眾人仔細一看。原來卡片的背面是一道色帶,像爬樓梯一樣,一階階的總共八階。除了漢斯之外,其餘六人的階梯,色彩都延伸到第四階,漢斯則只有一階。眾人本來也是看看而已,沒想到皮喇竟然發現問題,直接開口問道:

  「我們只通過三關,為什麼會在第四階?是不是你們作業錯誤?」

  眾人本來也沒仔細看,聽皮喇這麼一說,仔細一看,果然是四階。這卻奇怪,眾人橫算豎算也不過只過三關,怎會是四階呢?眾人於是乎都把迷惑的目光落向鐵戰。

  鐵戰倒是老神在在,迎著眾人的目光將早已準備好的說辭搬出來:

  「因為敝院院長認為諸位早已超越標準,因此在第三關時擅自決定將第四關的魔獸調來。所以各位雖然只過三關,敝院還是核發四關的證書給你們,以示公平。」

  聞言,眾人愣了一愣。院長?不就是那個老頭嗎?他也真是無聊了,怎麼會去搞這名堂?要是換成本領差一點的不就敗得冤枉嗎?心裡納悶歸納悶,眾人卻是不甚在意。的確,對他們來說要一關關闖實在有些多餘,增加這點難度對眾人來講也不算什麼困擾。皮喇這時也才知道,原來當初他遇到魔梟時的錯愕果真是因為監院擅自更動關卡,並不是他所猜想的關卡魔獸可能隨時變換這個原因。

  鐵戰解釋完這個緣由之後便帶著眾人入內確認聲紋。折騰了將近半柱香的時間,總算一切底定。過程中只有漢斯悶悶不樂,眾人知他對自己只有一階感到心裡煩悶,因此也不多問,橫豎漢斯這人情緒來去飛快,只要離開監院大概就把這事忘得一乾二淨了。

  隔天,薩摩等人搭上了一艘駛往模裡邦聯的客貨船,啟程回國,只在晶匠阿瓜達那裡留下了口訊,說明眾人另有發現,先行回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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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五十二章 桃花再起

  這一趟回程或許載的人、貨多了,船行比較慢,花了足足兩個月才回到南方港口。一路上除了照常暈船的漢斯之外,眾人最常做的事就是聚在船艙討論如何確認琉璃的位置。有了結論後,眾人才偶爾出來艙面透透氣。

  為什麼是偶爾呢?因為,這船畢竟是駛往模裡邦聯的,船裡的人與模裡邦聯或許有或深或淺的關係,薩摩等人不得不防有人認出眾人的身份,他倒還好,畢竟他大半的歲月都在中央大陸,模裡邦聯認得他的屈指可數,只要戴著護目鏡,倒也不會引起太大的騷動,但尼路等人可不一樣了,他們的身份讓他們一直是其它部落注意的對象,不小心被人認出了,多少總是增加不便。儘管沒有保密的必要,做做樣子卻還是要的。因此,眾人就算出艙面透氣也多挑夜深人靜的時候,減低點風險。只是,該出事的還是會出事。

  這夜…,眾人都入睡之後,薩摩心裡卻儘是想著如何見琉璃一面而夜不成眠。心情煩悶之餘,乾脆起身離開船艙,緩步踱到艙面透透氣。夜晚的海洋很暗,天空也很暗,因此越顯得滿天星辰明亮耀眼。薩摩看著滿天的星斗,不由想起第一次有心情看星星是在村外的小森林裡,在他就要發狂的那一剎那,琉璃像是從月宮不小心闖入人間的小仙子,毫無心機地幫助他這個危險人物。從那時起,琉璃成了他的心防的最後關卡。似乎只要有她在,他就再也不會發狂。他明明知道這也許只是錯覺,但是他卻還是心甘情願地將琉璃放在他心裡唯一的缺口上。薩摩知道這樣的想法很單純,也很一廂情願。但,潛意識裡,他就是這樣想。所以,她到達了他心裡的深處,隨時像股和風一般,將他的心撫觸得平平靜靜。

  他不知道這是不是他們所說的愛,他只是單純或者說很自私的想將她永遠留在他的身邊,管他是否會不會害了他,他不在乎。他是這麼想的。但,真能不在乎嗎?爹爹、媽媽的話,和圖爹爹的做法,他聽在耳裡、看在眼裡,但卻不能責備他們。所以只好選擇自己出來尋找,希望讓他們知道,他,薩摩,不想讓琉璃離開!

  「琉璃………」想起琉璃那精緻清麗的臉,和只對著他的溫柔笑靨,薩摩不禁帶著歎息輕輕呢喃。

  就在這時,一陣突如其來的抽氣聲讓薩摩回過神來。有人?!薩摩心中一凜,隨即暗暗自責。太不應該了!他竟然想得出神,連讓人接近都沒有察覺!理理思緒,薩摩很快恢復冷淡漠然的模樣,慢慢轉過身,就見一個英氣勃勃的美麗少女,迷醉地看著他。

  薩摩皺皺眉,沒有想到這麼晚了還有人沒睡。幸好他在出房前雖然沒有帶上護目鏡,但總算為了以防萬一施了一個魔法在眼睛上。這個魔法不同於之前讓眼睛變色的障眼法,而是讓對方看不清眼睛的魔法,在夜晚,這樣的魔法不會引人疑竇。

  「你也睡不著嗎?」少女開口問,臉上還是掩不住的心喜愛慕。

  薩摩搖搖頭,不打算回答。既然已經有人介入了這個空間,那此處也就不值得他停留了。於是薩摩轉過身,邁開腳步,就待離開。

  少女見狀,臉上一慌,連忙嬌聲呼喚;「等等!」

  薩摩聞聲停下腳步,但卻沒有回頭。

  「你……你是誰?」少女輕聲問。她第一次遇到這般俊美的男子,那頭有如綢緞般的銀髮在月光下閃著冰冷的幽光,月光落在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交織出令人目眩的陰影。這個既英俊又充滿神秘氣息的男子讓少女為之眩惑,就這麼不知不覺地開口追問男子的名字。

  薩摩不知道少女的想法,只是困惑地皺緊眉頭,怎麼?現在的女人流行問陌生人姓名嗎?要是換成以前,也許他會不吝於編一個假名字告訴她,可惜自從有了人類女子麻宓的不良經驗之後,薩摩對所有陌生女子都沒有太多好印象,這時面對少女的詢問,自然就不想回答了。冷哼一聲,薩摩邁步離開,對身後傳來的叫喚聲充耳不聞,很快便消失在黑夜的艙板上。

  少女看著銀髮(?)男子離開了視線,遺憾地啊了一聲,遲遲捨不得收回目光,怔征地望著男子消失的方向,直到一聲呼喚叫醒她。

  「小姐!」一個小姑娘的聲音。

  少女回過神看了過去,原來是她的隨侍奴婢之一─喜兒,可能是因為她遲遲沒有回房才出來查看。

  「小姐您怎麼啦?奴婢剛剛聽到您在說話哩!」小姑娘不解地問。

  少女又看著男子消失的方向一會兒,才語聲顫抖地道:「喜兒!我剛剛看到一個溫柔、英俊又神秘的銀髮男人。」聲音很是興奮。

  「咦?!」喜兒不解地看了看空蕩蕩的艙面,除了她和小姐,根本沒人啊!這種時間也只有她這位任性的小姐會出來亂跑。莫不成……是看到鬼了?喜兒想著突然覺得全身發麻。

  喜兒正在疑神疑鬼,她的小姐突然又低落地道:「但是,他卻不理我。」

  小姑娘張張嘴,詫異地道:「不可能啦!只要是男的,誰都會迷上小姐的!」當然,鬼是例外。

  少女搖搖頭,肯定地道:「真的!他一句話都沒說就走了!」

  沒說話?!那不是鬼是什麼?喜兒想著想著心裡更是越發覺得不舒服了,但她可不敢說出她的想法。她們這個小姐向來只挑自己喜歡的聽,這話要是說了肯定只有挨罵的份。於是小姑娘眼珠子轉轉,敷衍地道:「那……那他一定是啞巴!」

  少女搖搖頭,思索著道:「不是!我記得他有哼了一聲!不可能是啞巴!可是他卻不理我。」說完歎了一口氣,表情很是沮喪。

  喜兒聽少女這麼一說,倒是有幾分相信那個人的確是一個「人」了。不過這一來,喜兒倒是迷惑起來。依照她跟隨她們這位小姐到現在,從來沒有任何異性能夠對她們小姐不聞不問的。難不成……?想到這裡,喜兒忍不住猜測道:

  「小姐,聽說有些人如果喜歡一個人,反而會故意擺出不理人的表情,好引人注意。您想…那個人……」

  喜兒話還沒說完,少女便急匆匆地插口道:「你是說他喜歡我?真的嗎?他會喜歡我嗎?」

  「喜兒是這麼猜的。」說到這裡,這個叫做喜兒的小姑娘,突然皺起眉頭:「小姐!你不會是喜歡上那個來路不明的人吧!」

  少女雙眼閃著不確定的光芒,默然不語。

  喜兒眼珠子一轉,繼續問道:「小姐知道他是誰嗎?」

  少女猶豫了半晌,搖搖頭。見狀,喜兒偏著頭嘟噥起來:「那就是說,這人不符合小姐的標準羅。」說完頓了一頓,見少女沒有反應,才又繼續分析道:

  「他會在這艘船上,很可能就是邦聯的人。可是邦聯裡每個有權有勢有錢的人王上的秘冊裡都有。小姐不認識他就表示王上的秘冊並沒有他,這就是說他不是有權有勢有地位的人啦。」

  少女似乎也想到這一點,立刻苦惱地皺起眉頭。

  喜兒見少女如此苦惱,還道少女正掙扎於標準與情感間,於是喜兒想了一會,隨即安慰道:

  「小姐,您要是真的喜歡那個人,就不用管標準了呀!」況且她家小姐的標準實在太嚴苛了,照她想,用這種標準大概永遠都嫁不出去了,還不如早早放棄算了。

  少女聽喜兒這番話之後似乎也想了不少,只聽她歎了口氣,遺憾地道:「唉!這麼溫柔俊美的男人,要是也有點地位就好了!這樣,我就可以嫁他了!」

  喜兒一聽,詫異地張大嘴。她還以為她家小姐猶豫這麼久是打算放棄標準,沒想到是打算放棄那個人啊!不過喜兒還沒來得及表示意見,少女又接下去道:

  「或許,我可以求王上讓他當官,如果當得好的話,我再嫁他。」

  喜兒嘴張得更大了,結結巴巴地道:「那,小姐,他官要當多大才能娶你啊?」看來她家小姐想兩者兼顧。

  少女仔細思考了好一會兒,終於勉為其難地道:「至少要是大將軍吧!這樣我勉強就可以嫁他了!要不然,我會被其它姊妹笑的。」

  大將軍?!雖然喜兒早知道她們小姐有非常嚴苛的擇偶條件,但也沒想到會嚴苛到這種地步。如果要等到那個人當到大將軍,恐怕小姐都成了老姑婆了!小姑娘喜兒這樣想,但沒敢講出來。

  這夜以後,少女時常探聽銀髮男子的消息,但是,很可惜的,得到的答案都是「沒這個人」。反觀被探聽的對象─薩摩,卻沒有將當晚的插曲放在心上,事實上,隔天清晨他就完全忘了有一個女子曾經用一種花癡般的眼神看過他。

  ※※※

  船抵南方港口,薩摩等人並沒有規規矩矩的從船板離開。為了不跟人貨一起擠在擁擠的艙板,七個武功高強的少年直接從艙房翻窗而出,走了!他們走得瀟灑,倒是少女不放棄地苦苦守在港邊,瞪著一個個陸續離開的乘客,懷疑自己是不是一時眼花看錯了!

  回程路上,眾人邊行邊安排往後行止,並不急著趕路。過了五天,眾人總算慢悠悠地回到王宮。他們的歸來,自然引起一陣騷動。久候薩摩歸來的圖蘇更是一得知薩摩回來,便即刻將他召來。而尼路等人因為私自離宮,自然還是要先到圖蘇面前領罪,因此一行人也就一起前往大殿。

  七人一起在大殿外等候通報,不片刻便傳來圖蘇同召七人入內的命令。

  「王子千萬小心。」入殿之前,尼路低聲叮嚀。

  薩摩自然知道,要是被圖蘇瞧出不對勁,他們想尋找琉璃恐怕會越加困難。因此薩摩暗暗吸了一口氣,沉穩地對尼路點點頭,才大步邁入宮殿。

  大殿中,圖蘇銳利的目光逐一掃過半跪在地的七人,好一會才沉聲道:

  「一個是龍人族的王子,六個是護佐。什麼時候你們比本王還大,可以在王宮說來就來說走便走?」

  這話傳入眾人耳中,叫眾人不禁凜然一驚。在重視王權的龍人族,這話跟叛變幾乎等同。因此此話一出,階下七人全數雙膝著地,垂首惶恐地道:

  「請王上恕罪!」

  圖蘇沉默地看著階下七人,面無表情,叫人看不出是喜是怒。尼路等人見圖蘇不語自然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時之間,大殿中氣氛沉凝。

  「尼路!你們是追蹤王子還是跟王子一起計劃好的?」圖蘇銳利的雙眼直視著尼路,那彷副穿透人心的目光叫人連謊話都不敢多說一個字。

  「啟稟王上,屬下等先是跟蹤王子,後來則是跟隨王子。」尼路抑住心中的懼意,沉穩地回答。這話並沒有假,他們的確是跟蹤薩摩,之後才與薩摩同謀。

  「不論你們是跟蹤王子還是跟隨王子!為何得知王子行蹤卻不將消息傳回?」圖蘇聲色俱厲地追問。

  尼路等六人聞言心神膽寒,連連叩頭認錯。

  「王上恕罪!屬下等只是想完成王子心願,所以不敢回報王上。」尼路依舊沉穩回答,但聲音卻已顯得有些抖顫。

  圖蘇當然相信這番說辭。事實上,圖蘇很容易就猜出,尼路等人身為薩摩的護佐最後定會聽薩摩命令。他之所以明知故問只不過是要加深他們的懼意,一方面達到警惕的效果,一方面也可以讓一旁的薩摩知道他的行為會連累到他人。如今見尼路等人已被他這幾句話震懾住,心中大是滿意,只是表面上還是不動聲色。

  「你們想要完成薩摩的什麼心願?」圖蘇明知故問。

  尼路心中打了一個突,一時吞吞吐吐說不出來。尼路說不出來,其它人更是不敢亂講。薩摩的心願當然很清楚,就是尋找琉璃。但是尼路不知道應該講到什麼程度,也不知道這話題是否是禁忌,所以才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來。

  圖蘇見尼路吞吞吐吐,還道尼路有意隱瞞,不禁不悅地冷哼了一聲。尼路等人聞聲一驚,正不知如何是好時,幸好薩摩主動開口解圍:

  「不關他們的事!是我不讓他們說。」薩摩抬起頭,截住圖蘇的責備。

  薩摩不說話還好,一說話便讓圖蘇將矛頭指向他。只聽他嚴肅地道:「薩摩,你知道你這樣私自離開讓多少人擔心嗎?」

  薩摩垂下眼,暗暗調整心情才道:「薩摩知道!」

  「你真的是去監等嗎?」雖然明明知道答案,圖蘇還是刻意繞著圈子問。

  薩摩心中微動,反而坦承:「不是!」

  圖蘇有點意外,他以為薩摩會與他多繞一會圈子才肯坦承的。這下可把他原本預設好的情境給打翻了,不過圖蘇很快就穩住陣腳,挑眉問道:

  「那麼……找那位人族女孩?」

  抬起頭,薩摩直視圖蘇,沒有絲毫動搖:「是的……」語氣自然地流露出落寞。

  圖蘇心中一跳,雖然早已知道,但是親耳聽薩摩承認還是讓圖蘇心裡湧起一陣愧疚。當然,他很快就甩脫愧疚,迅速盤算適當的反應,最後選擇淡漠:

  「找不到?這是當然的,她既然想離開你,就不會讓你找到。」

  薩摩抿著唇沒有回答。圖蘇在心中暗暗歎息,放軟了語氣勸道:

  「薩摩,不是我不喜歡那個女孩,而是,她畢竟是噬巫,你以後要領導龍人和精靈人兩族,她的身份對你不利。就是因為這樣她才會主動跟我要求離開,你不應該辜負她的用心!」語氣有著無奈,大有不得已的味道。

  薩摩再度垂下頭,以苦澀語氣道:「薩摩知道。」

  「知道就早點忘了她!你們兩個不會有結果的,趁現在還小,要忘了她比較快。」圖蘇皺眉勸道。

  聽到這些話,薩摩幾乎忍不住想反駁,不過話一到嘴邊薩摩又立刻想起不知所蹤的琉璃,腦中猛然清明,迅速冷靜下來,吞下到口的反駁轉而對著圖蘇唯唯喏喏地點頭。為了順利找到琉璃,現在,他還不能讓圖蘇有任何懷疑,甚至也不該讓圖蘇覺得他還沒死心!

  圖蘇見薩摩似乎想通了,正想讓他先下去休息時,一名侍衛匆匆來報:「稟王上,小姐回來了!」

  圖蘇一聽,也不急著讓薩摩回去了,樂呵呵地道:「讓她進來!」瞧那高興的模樣,似乎已將剛剛的不愉快全拋到腦後去了。

  見侍衛領命而去。圖蘇接著轉頭對著眾人道:

  「你們都起來吧!瞧瞧我這好久不見的乾女兒。」圖蘇說著張望了一下大殿門口,才又回過頭對薩摩道:「算起來她還是你的姊姊!是我們龍人族的第一大美人哩!」說著臉上浮現驕傲的神色。

  薩摩一邊站起身一邊納悶。乾女兒?他不知道圖蘇還有個乾女兒。倒是尼路等人表情都不自在起來,這讓薩摩更加疑惑。

  圖蘇看出薩摩的茫然,接著解釋:

  「她是我好友的獨生女,叫龐龐。十五年前,她父親在跟獸人對戰中,誤中陷阱而亡,我失去了一個好兄弟,她還在襁褓中卻失去了父親。她母親產後受不了打擊,不久也死了!我看她一個孩子孤苦伶仃的,心裡不忍,想到她父親為了我族出生入死,因此便將她收養起來。後來乾脆就認她當乾女兒了!她沒什麼不好,就是老是在族裡呆不下,硬要到人族那裡去,說是有伴!」

  說到這,一陣嬌聲傳來:

  「乾爹又在說龐龐的壞話了!」話落,一抹紫色的身影帶著一陣香風捲了進來。原來是一個美麗的女人,艷麗的五官加上高挑的身材和豐滿的軀體實在讓人看不出只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可惜,薩摩對美麗的少女,尤其是很會打扮的少女實在沒什麼好印象。只是意思地瞄了一眼就不看了。

  圖蘇見到這抹身影,忍不住呵呵笑道:「乖女兒你可願意回來看看爹爹我了!」

  少女輕輕跺腳,伸手攬住圖蘇的手臂,不依地道:「說那什麼話,人家這不就回來了嘛!」

  圖蘇歡快地輕拍少女的手,寵溺地道:

  「好!好!都是爹爹不對!來,讓你認識認識,這是咱們龍人族的王子,也是精靈人族的儲君,薩摩!薩摩,來,你也認識認識,這個就是我的乾女兒,龍人族第一大美女,龐龐。」

  薩摩第一次看到圖蘇這種寵溺的言行,很是驚訝,但也沒多說什麼。反倒是一旁的少女聽圖蘇這般說,卻嘟起嘴,像是不滿圖蘇的介紹,但眼角眉梢全都看得出喜意。

  跺了跺腳,少女才轉過頭,正想跟這個能身為兩族繼承人的人好好認識。但不看還好,一看就呆了!

  「是你?!」少女驚叫。

  眾人聞言都愣了,他們認識嗎?別說他們了,就連薩摩自己也是一臉茫然。忍不住皺起眉頭,她認識他嗎?

  「你們認識?」圖蘇驚奇地問。

  少女龐龐立刻點頭。她怎麼會不認識?這個人就是她在船上看到的那個溫柔、英俊、神秘的銀髮男人。只是,就著明亮的光線看,她這才發現,原來這人的頭髮是淡淡的金色,難怪在月光下看起來像是銀色。雖然頭髮顏色不同,眼神好像也不像印象中溫柔,甚至眼珠是讓人畏懼的紫金雙色,但那臉的輪廓分明就是那個人。

  聽到圖蘇的問話,龐龐固然點頭,薩摩卻是搖搖。這一來,眾人又看糊塗了。看兩人的表情都不像說謊啊!

  龐龐見到薩摩搖頭也很詫異,無法置信地問道:「你不記得我嗎?」

  薩摩搜索印象中所有人物,偏生就是想不起到底在哪裡裡見過她。於是只好搖搖頭表示回答。

  龐龐見狀,不放棄地提醒道:「我們在船上見過面啊!」

  船上?!薩摩疑惑地回想。想不出來,薩摩又搖搖頭。

  見薩摩還想不起來,龐龐有些焦急地道:「那天晚上我睡不著,出去走走,就在艙面看到你了啊!我還問你叫什麼名字啊!」

  這一說,薩摩似乎有點印象了。是打斷他思緒的那個女人嗎?他對她沒什麼印象,好像只是一個面目模糊的人影。這也怪不得薩摩,那晚他沉浸在與琉璃的回憶中,對於其它人的印象自然就弱了很多很多。既然想起來了,薩摩便「喔」了一聲表示回答。

  龐龐沒想到對方這麼冷淡,一點都沒有當天晚上對月歎息的柔情,也不禁一愣,頓時說不出話來。圖蘇見情況尷尬只好出來打圓場:

  「既然你們認識,那就好辦,你們年齡相差不多,往後你們也好有伴。薩摩的武功魔法都很好,龐龐你可以跟他好好學學。別老想跟著那些不長進的人族女孩,穿得花枝招展的。」

  這話落在兩人耳中,薩摩不表示意見,龐龐則猛點頭。而尼路他們呢?他們正在歎息─可憐王子小小年紀就走了桃花運,而且走的好像都是不怎麼好的桃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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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集
第五十三章 計劃甫動

  之後的日子,龐龐三不五時就纏著薩摩問東問西,害得薩摩不得不把尋找琉璃的指揮工作交給尼路。因此這些日子就見薩摩被龐龐這個女人纏得到處躲,而尼路等人則忙著收集些蛛絲馬跡。

  這天,薩摩刻意躲開了龐龐的「跟監」,來到了當初立下誓言的密林中見六名各有任務的屬下。

  自從龐龐的跟監從偷偷摸摸發展到光明正大之後,薩摩越來越不能忍受留在王宮裡,因此,他一偷空便來到這個密林。這裡路徑複雜,樹叢密佈,又隨時有魔獸出沒,不容易被跟蹤,所以成了薩摩最佳的避難地。眾人聚會的地方也因此移到了這個密林邊緣,雖然稍嫌遠了些,但卻特別有感情。

  「有消息嗎?」薩摩略顯焦急地問。

  眾人看向尼路,像是要他代表說出結果。尼路見狀只得輕咳了一聲:「王子讓班塔耶去膳房探聽消息這方面已經有結果了。」

  原來,眾人回途中,薩摩要班塔耶回宮後從膳房食物調配來調查。一般皇宮與神殿中人的飲食是由膳房烹煮,跟侍衛兵士是由一般廚房負責不同。因此,只要掌握王宮與神殿中的確切人數,再問明膳房烹煮的食物量,兩相對照應該就可看出些端倪。這件事情薩摩將它交給能言善道的班塔耶,為此漢斯曾大表不平,但三言兩語便被尼路打發走了。

  很簡單,尼路只問漢斯:「你要怎麼問?」

  漢斯自然直接回答:「問他們煮了幾份飯菜到神殿啊?」

  尼路在心中竊笑反問:「他們若是問你問這個要幹嘛呢?」

  漢斯大嘴一張,呆了一呆,隨即道:「就說老子我想知道!」

  尼路瞇起眼:「萬一王上有吩咐他們不能說呢?你不怕他們去告密?」

  漢斯愣了,說不出話來。

  「所以還是給班塔耶吧!」尼路就這樣輕鬆愉快地解決了爭端。

  後來,班塔耶也真的順利地探到消息了。方法並不難,他只是三不五時到膳房假裝肚子餓來討吃,藉機「培養感情」,然後見時機成熟後就開始旁敲側擊。

  一次午飯之後,班塔耶跑進了膳房。

  「谷娜嬤嬤,還有中午吃的那道蒜絨雞嗎?我還想要!」班塔耶裝可愛地耍賴。

  一位棕色頭髮的女人呵呵笑,愛憐地摸摸班塔耶的卷髮,慈祥地道:

  「你這孩子這般嘴饞,幸好嬤嬤替你留了一些,要不就沒了!」說完,從櫃中拿出了一包包妥的油包,一掀開,香氣四溢,即便班塔耶其實不餓也聞得口水直流。

  班塔耶一邊抓起雞腿吃,一邊還嘖嘖做聲,引得棕髮女人呵呵笑著。

  「我說,谷娜嬤嬤,你一定都是一份份慢慢煮吧!要不怎麼每樣菜都這麼入味呢?」班塔耶一邊吃一邊狀似不在意的問。

  棕髮的谷娜嬤嬤聞言笑得更開心,帶著自豪:「這可要看本領了!嬤嬤都是一起煮的,這一點還不算什麼,以前還煮過更多的,結果還不是讓人吃了全挑不出毛病來!」

  「好厲害啊!像我煮的東西就入不了口了。」班塔耶哈拉著。

  谷娜搖搖頭,安慰道:「你是男孩子嘛!你想學,嬤嬤教你。」

  班塔耶聞言歪歪嘴:「才不呢!學了就要煮,我寧願吃嬤嬤煮的好吃。而且,萬一我學了以後都要自己煮,那還不累死我。」

  谷娜聞言搖搖頭苦笑道:「都是你這孩子的話。學就學,不學就不學,哪裡來這麼多道理。」

  班塔耶嘻嘻笑了好一會,才又滿臉關心地開口問道:「對了,谷娜嬤嬤一天都要煮幾份啊?會不會很累呢?光是材料就很多吧!」

  谷娜看在眼裡顯然很受用,瞇著眼樂呵呵地道:

  「不會累!只是煮個二十幾份那累得了我!只是材料多倒是,所以膳房的人手就要多些,要不然這些食材光處理就會累死人。」

  班塔耶心中一動,故做驚訝:「二十幾?!很多呢!怎麼會這麼多!不是只送王宮和神殿嗎?」

  谷娜不疑有他,當著班塔耶的面數了起來:「是啊!光是王宮就十一份啦!神殿那邊還有神官和長老加起來也有十份,所以就這麼多。」

  班塔耶聞言,心中有了底,沒再繼續追問,跟谷娜閒話家常了幾句之後才離開。就這樣,班塔耶吃吃喝喝地完成了他的任務。

  言歸正傳,話說尼路告訴薩摩,班塔耶的調查已有初步成果。薩摩滿意地輕輕頷首,示意尼路繼續說下去。

  尼路理理思緒,分析道:「據查,膳房一天供應王宮和神殿共二十一份膳食,其中十一份在王宮,其餘十份在神殿,但是神殿除了七名長老之外,也只有兩位神官,因此,有一份膳食不知下落。」

  聞言,薩摩有一陣沉默,好半晌才又問:「那麼神殿那邊呢?有沒有什麼異常的動靜?」

  尼路微微皺眉,狀似苦惱:「神殿雖然不能輕易進入,但找個借口要進入並不困難,困難的是很難深入,而且次數多了容易引人疑竇。」

  薩摩輕輕點頭,這他可以理解。神殿是龍人族精神的依歸,也是僅次於龍皇的權力中心。只有大慶典時才會局部開放給重要人物進入,其它人頂多只能遠遠膜拜。

  尼路見薩摩蹙眉思索,又接著道:「耐達依曾經進入,但,沒有發現,還差一點被發現。而且,耐達依還發現,往地下宮殿的通道結上神殿特有的結界。尼路猜測,這應該是最神聖的龍言結界,除非擁有龍神的王上或王子親到才能在不引結界反應下通過。」

  聽完尼路這番話,薩摩忍不住沉吟起來。如果真是龍言結界,那麼就怪不得耐達依不敢接近了。看來還是需要他親自走一趟啊!只是麻煩的是,在沒有確定琉璃確實在那裡之前,薩摩實在不宜輕舉妄動,否則引起圖蘇的注意反而壞事。

  薩摩思前想後,忍不住歎了口氣。可惜他不能放出龍神雙生來查探,不然他應該可以勝任。因為牠是龍神,靠著與神殿的感應,他可以直接進入神殿不經過門口,而且龍言結界對牠又沒用。但一來,牠太巨大,在神殿中活動容易被發現,二來,只要一放出牠,不要說圖蘇了,其它附近的龍人都會察覺,這一來還不是在昭告天下?!不過若是龍神成長到可以縮小甚至隱身時,自然能夠隱匿氣息,不被察覺,那就絕對可行。但龍神的成長必須靠主人的氣息和時常交流的經驗。只可惜,薩摩從風眼出來後,一連串的事件讓他根本沒時間也沒心情喚出雙生,他能期待牠有多少成長呢?想到這裡,薩摩心下決定從今以後要好好訓練雙生。畢竟沒了兩隻小精靈,實在有點不方便,這點訓練雙生或許可以補償。更何況,假使琉璃真在神殿,今後出入神殿的需求一定很大,而薩摩等眾人都不方便時常出入,這時要靠的只有雙生了!可憐的雙生這時還不知道就是薩摩這樣的想法,讓他之後的日子沒了愜意悠閒懶散,反而大受訓練折磨。

  言歸正傳,薩摩既然知道尼路等人無法可施,也不能勉強,估量了一陣之後便道:

  「既然不能進去,那就不要勉強了!你們先查查還有沒有可疑的地方。記住,查到就走,不要冒險進入,免得讓王上察覺不對。我打算好好訓練雙生,若能成功,也許可以讓牠幫忙!」

  見尼路等人都慎重地點頭,薩摩才站起身,拍拍衣擺道:「你們都回去吧!離開太久恐會啟人疑竇。」

  眾人對視一會,遲疑不走。薩摩見狀甚是不解,也將詢問的眸光落向面前的六位少年。

  接收到薩摩詢問的眼神,班塔耶這才開口問道:「王子您呢?」

  薩摩聞言,愣了一愣,接著歎了口氣,搖搖頭,沒有回答。

  「您是不是在躲小姐?」尼路頓了一頓,問出眾人心中留存已久的疑惑。

  聽尼路將他的窘境給揭露出來,薩摩不禁露出苦笑。

  漢斯難得見到薩摩這種無奈的模樣,忍不住呵呵笑道:「誰叫王子長得太好了!男的女的全都逃不掉!」

  此話一出,薩摩立刻將冰冷的眼神瞪向漢斯,對於這種事,他可一點都不高興。

  「王子對小姐的感覺呢?」出奇的,竟是一向少言明斯克問出這個問題。

  薩摩困擾地皺皺眉,不解地道:「什麼感覺?」這也難怪,薩摩也不過十二歲,對這種感情之事自是懵懵懂懂,明斯克問他感覺,他哪裡說得出來?

  聽薩摩這般回答,明斯克不響了。倒是漢斯可聽懂了,立刻迫不及待地解釋道:

  「冰塊的意思是說,王子愛不愛小姐啊?」這愛字出自漢斯嘴裡真是怎麼聽怎麼滑稽。

  不過薩摩沒笑,因為他想起幾個月前靈珊對他說的話。「你只是喜歡她,並不是愛她」……愛與喜歡是不同的嗎?薩摩忍不住蹙眉思索起來。只是想了半天薩摩還是想不出個頭緒,猶豫了一下,只好決定「不恥下問」:

  「怎麼樣叫愛?」

  見薩摩十分認真地問出這樣的問題,尼路等人不禁啞然失笑。多可愛的問題啊!如果薩摩沒有問出這句話,眾人幾乎都忘了,眼前的王子即使表現得再成熟,其實也只是一個十二歲的大男孩。

  既然薩摩問了,眾人自然要回答。可惜,這六人雖然都是新一代的高材,但大半時間都用在練功學習,對於感情的瞭解恐怕也沒比薩摩多多少。這時候,額外花心思在異性上的耐達依可風光了,只聽他頭頭是道地道:

  「愛就是想要一看再看,看到想隨時隨地都看到她。跟她靠近就會興奮,會緊張,會覺得心跳很快!」耐達依一邊說一邊撫著心,到有幾分相思模樣。

  眾人聞言都大大「喔」了一聲,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只有薩摩偏頭思索了一會,又似懂非懂地又問了一句:

  「什麼叫興奮?」其它的他都懂,就是這「興奮」二字想不明白。

  此話一出,眾人又瞪開了眼。興奮?怎麼解釋?本來興奮就是一種感覺,只可意會不能言傳,偏生薩摩的情緒一向平淡無波,沒體會過興奮究竟是個什麼情形,才會問出這話。這下不用說尼路他們了,就連耐達依都說不出所以然。倒是漢斯精神來了,自告奮勇地嚷嚷著道:

  「這個老子知道!興奮就是想把娘們壓在地上快活!」漢斯把獸人們告訴他的意思照本宣科說了一次。

  聞言,眾人臉上都出現了古怪的神色。只可惜薩摩不僅不懂,反而更加迷惑:「壓在地上快活?那是什麼?」

  薩摩這話說出來,似懂非懂的眾人再度露出古怪的神情。這快活嘛!他們可都知道一點,但卻不多,誰都不知道如何解釋,該不該解釋。而被薩摩發問的漢斯更是苦惱,張大了嘴,支支吾吾地不知道怎麼回答薩摩的問題。

  氣氛正在僵持,幸好班塔耶機警,雲淡風輕地開口解危:「王子,聽不懂就算了,反正興奮那部份不算,喜歡就是那樣。」

  眾人一聽,立刻點頭附和。漢斯更是如釋重負地猛點頭:「對啦!他奶奶的就是這樣!」

  見到眾人這樣的反應,薩摩不怎麼滿意地皺起眉頭。但見眾人那副為難的模樣,薩摩最後還是勉強點點頭,算是接受了。

  尼路等人一直到薩摩點頭才鬆了一口氣,六人也才恢復輕鬆的談笑。

  「王子,你還沒回答究竟愛不愛小姐哩!」耐達依好奇地追問。他可一直記得這問題呢!

  薩摩一聽,開始仔細想了起來。龐龐他連一眼都不想看,更不會想要一看再看,嚴格說來他對她的長相印象模糊。接近她也不會緊張,只會厭惡;不會心跳加快,只會噁心。

  「我不愛她!」薩摩做出結論。

  「那對琉璃妹妹呢?」耐達依亮著雙眼問。

  薩摩皺皺眉,見眾人都一臉期待,只好再回想起來。

  他的確會很想看琉璃,也希望時時刻刻都看到她。看到她的時候,他會很高興。沒看到她的時候,他會擔心。雖然沒有緊張,但是有時候卻會莫名其妙的心跳加快……。薩摩衡量了一下,終於肯定地點點頭。

  見狀,眾人不約而同地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龐龐是個什麼樣的女孩,他們很清楚,所以薩摩不喜歡龐龐眾人只有慶幸。但是……情況顯然比較複雜,因為龐龐對薩摩似乎很…堅持。這種落差是應該讓薩摩知道的,於是班塔耶小心地道:

  「王子不喜歡龐龐小姐,可是龐龐小姐看起來「很」喜歡王子。」

  薩摩眉頭輕皺,厭惡之色立刻浮現。

  「可惜王子喜歡的是琉璃妹妹,龐龐小姐注定靠邊站。」耐達依接著道。

  「但是王上喜歡龐龐小姐。」班塔耶又道。

  「而且還不喜歡琉璃妹妹。」耐達依附和。

  薩摩眉頭再皺,很是苦惱。

  「龐龐小姐又是王上的乾女兒。」班塔耶對薩摩深鎖的眉頭視而不見,繼續道。

  「琉璃妹妹卻是個噬巫。」耐達依又補充。

  薩摩眉頭緊皺。

  「所以,龐龐小姐要跟王子在一起很容易。」班塔耶結論。

  「王子要跟琉璃妹妹在一起就很難。」耐達依附註。

  班塔耶和耐達依一搭一唱地唱雙簧,唱得薩摩眉頭幾乎打結。

  「王子的桃花走的真不是時候。」難得幽默的明斯克竟然加上了這樣的結論,讓薩摩終於忍不住長長歎了一口氣。

  因為對象是王上的乾女兒,眾人幫不上忙,所以雖然明知薩摩的處境,但也不知如何解決。

  尼路看著薩摩苦惱的表情,語帶憂心地道:

  「龐龐小姐是出名只跟達官貴人來往的人,現在,環視整個模裡邦聯,恐怕沒有比王子更好的對象了。尼路擔心龐龐小姐賴定您了,依王上對龐龐小姐的寵愛程度,久了恐怕出問題。」

  此話一出,薩摩固然立刻板下臉來,其它人也不禁聳然一驚。的確,就怕王上來個逼婚什麼的,這樣可憐的琉璃妹妹就永遠都沒希望了。

  他們的憂慮果然實現了!往後的日子,龐龐見薩摩對她不理不睬,終於將目標轉向圖蘇和宇瀚夫婦。害得薩摩一天到晚要聽精神訓話。

  ※※※

  光陰荏苒,時序又推進了五個月,薩摩也已經十三歲了。這段時間,尼路等人除了神殿的地下通道外,沒再發現任何可疑的地方。耐達依曾經發現,王上進入神殿後就不知去向,尋遍整個神殿都不見蹤影,後來卻又再度出現,從大門離開。這只有一個可能,便是王上進了神殿之後就轉進他人不能進入的地下通道,才會讓尾隨的耐達依遍尋不著。看來,監禁琉璃最有可能的地方應該就是神殿了。

  雖然幾乎已經確定琉璃的所在,但薩摩卻是不敢輕舉妄動。因為他相信,即便知道琉璃應該被關在地下通道裡面,恐怕還需要一陣好找。所以,他必須找一個有充裕時間,且不虞被發現的時機,才能行動。

  這段時間,薩摩橫豎無事,乾脆就實現了他的決心,三不五時放雙生出來訓練。訓話,打架,行動訓練,溝通訓練,薩摩很努力地讓他與雙生的默契逐步增強。雙生回到薩摩身上後,薩摩也很努力地感受牠的存在,試著像以前呼喚兩個小精靈一樣呼喚雙生。他想讓雙生達到跟他心靈相通的地步。

  五個月的努力總算沒有白費,雙生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只會亂吼亂叫,牠開始會說一些簡單的語言。只是奇怪的是,牠學龍語或龍人語都沒問題,偏偏學其它語言的進度卻是十分緩慢,發音、咬字也都不清不楚。至於動作、攻擊、防守等,雙生有過人的天賦。五個月來,雙生的動作靈活很多,以前老是躲不過薩摩的攻擊,現在已經可以有模有樣的閃個百八十招,還可以回擊。變化方面,雖然可以縮成一條小蛇,但還沒到達可以隱身的地步,更遑論隱匿氣息了。

  這樣的結果薩摩其實應該滿意了,問題是,他的目標是讓雙生可以代替他進入神殿!有了這樣的目標,薩摩當然就不會滿足於雙生現在的進步。於是乎,薩摩將他所有心力全都投注在雙生身上,嘗試在每一種情境中訓練雙生。可惜,這樣的成長似乎已經是極限了,之後,雙生除了語言、行動有更加長足的進步外,隱匿的功夫仍舊沒學到,心靈相通的程度也只能偶一為之。薩摩知道,一定有一個環節他沒注意到,才會無法提升雙生他最需要的能力。但在想不出來的情況下,目前也只能加強訓練雙生了!幸好雙生似乎生來少一條筋,就是一副樂天派的模樣,被薩摩折磨慘了頂多故意回到吼嗚吼嗚的時代,亂吼亂叫表示抗議,倒也沒出現什麼不適應狀態。或許牠也感覺到主人心中急切的心情吧,總的來說,雙生其實是滿配合薩摩的,只是偶爾偷空就不免想偷懶而已。

  雖然雙生這方面沒什麼大進展,但卻因為薩摩幾乎全天與龍神相處,以前時常「跟監」他的人竟然再也不出現了!薩摩知道,這是因為龍人對龍神的敬畏,有龍神在的地方,所有龍人都必須跪伏在地,哪裡還能跟蹤呢?因此,這段訓練雙生的時間,薩摩終於不用忍受背後傳來的視線了。這也算是一項意外的收穫吧!只不過因此他也得將寢宮中的侍衛全部撤離,免得一天到晚看到一堆磕頭蟲。

  當然薩摩訓練雙生的事圖蘇也知道,但一來,這是歷代擁有龍神的人必須做的事;二來,他也沒想到薩摩竟然不但知道琉璃沒走,還知道她被藏在神殿的地下密室。因此,反而鼓勵薩摩盡力訓練龍神,以為臂助,甚至還吩咐閒雜人等不許打擾薩摩。薩摩當然樂得讓圖蘇誤會,趁著圖蘇給他的方便加力訓練雙生。

  ※※※

  這天,薩摩對雙生遲遲無法成長一事感到煩悶,決定換個環境。薩摩帶著縮成小蛇盤在他手臂上的雙生,閒步走出王宮。沒想到就在薩摩轉個方向,準備穿入森林時,幾聲刻意放輕的步伐聲傳入薩摩耳中。有人跟蹤!不用說,這鬼鬼祟祟的人當然就是奉命跟蹤他的人。心情正煩,又遇到不長眼的跟班,薩摩氣打一處出。手臂往前一揮:

  「雙生!去把後面那個跟屁蟲打飛!」話落,小蛇竄出,「呼」地飛到了還在驚疑不定的「跟屁蟲」面前。

  「轟」地一聲,小蛇頓時變大龍,嚇得跟屁蟲往後猛退。

  「花呼呼─」雙生發出奇特的得意笑聲。想牠幾個月以來被折磨得不成龍形,滿腹怨氣還沒來得及發洩哩!正好,這人送上門來了。想到得意處,雙生咧開滿嘴尖牙的大嘴,看起來像是在笑。就在跟屁蟲還來不及決定要跪下或逃跑時,雙生大尾巴掃來。

  跟屁蟲是個二十歲不到的小伙子,身上穿著王宮僕役的服裝。見到雙生這頭傳說中的龍神早讓這個小伙子心魂俱喪,此時見雙生大尾巴甩來更是驚得手腳發軟,噗地癱倒跪地。幸虧是這樣,雙生的大尾巴沒有打到他,但是帶起的勁風還是硬生生將他吹得半天高,好一會才「碰」地一聲掉下來,昏了!

  雙生經過這件事,似乎心情很好,連續發出「吼嗚嗚嗚嗚吼」的叫聲,似乎在宣洩他的興奮。見狀,薩摩不客氣地賞了雙生一個響頭:

  「叫什麼叫!我沒教你說話嗎?還是只會亂叫」

  雙生見主人生氣,委屈地咕噥一聲,卻沒敢反駁。

  見雙生那副委屈模樣,薩摩忍不住苦笑起來:「回來!」

  接到命令,雙生張張嘴吼了半聲,突然想起主人剛剛生氣的原因,只好把另半聲吞下去,然後乖乖地回答:

  「是!」伴隨雙生沙啞低沉的聲音在空中迴盪,雙生又變回一條小蛇盤在薩摩身上。

  看了一眼乖乖盤在手臂上的雙生,薩摩無奈地搖搖頭,正想舉步再走,腦中卻驀地靈光一閃。他或許知道為什麼雙生一直不能成長的原因了!想到這,薩摩不由得飛快地竄入林中,他必須試試看!如果他猜得沒錯,雙生就可以進一步成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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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五十四章 八大禁招

  薩摩奔馳了一陣,還在尋找一個適合實驗的地點時,一道奇特的感應傳來……有龍人聚集?!薩摩沉吟半晌,終於轉變方向往感應處而去。

  不片刻,薩摩來到感應傳來的地點,正好就是與尼路等人聚會的空地。在這裡聚集的龍人不是別人,就是尼路他們六個人。見他們臉色沉重,倒像在商量什麼似的。

  薩摩抬抬眉,疑惑地道:「你們在做什麼?」

  眾人聞言一驚,顯然被突然出現的薩摩嚇了一跳。接著六人不約而同回過頭來,看到許久不見的薩摩,突然怔征地說不出話來。現在的薩摩,看起來文弱之氣更淡了,更多的是沉凝、穩重,僅是這樣靜靜地站著,身上那股令人無法忽視的王者風範,也幾乎可以和圖蘇一較高下了。

  見眾人都不回答,薩摩不禁略帶不滿地皺起眉:「都啞了?」話中帶著不自覺的嚴峻。

  聞言,眾人猛然醒神,這才知道他們竟然不自覺地呆瞪著薩摩。尷尬地互望一眼之後,尼路又被推出來回答:

  「稟王子,我們正在討論聽到的消息。」尼路的語氣不自覺地變得十分恭敬。

  困惑在薩摩心中一閃而過,他不明白他們為什麼變得這麼拘謹,是太久沒見了嗎?但很快的,他便將這個小小的迷惑拋在腦後。

  「什麼消息?」薩摩追問。這些日子他都躲在寢宮裡訓練雙生,很久沒有聽到外頭的消息了。

  看來是一個不怎麼好的消息,因為尼路等人聽薩摩這樣問,表情立刻變得沉重起來。

  尼路吞吞吐吐好一會才道:「據王上寢宮的侍衛說,曾經多次見到龐龐小姐出入王上寢宮,晤談許久。」

  聽到這話,薩摩心裡打了一個突。這聽來不算不正常,畢竟龐龐是圖蘇的乾女兒,時常出入寢宮並不算太奇怪,但以尼路等人行事的態度來看,應該還有下文,才會讓他們這麼謹慎對待。

  果然,尼路很快便接著道:「有消息說,龐龐小姐與王上談的是婚事。」

  婚事?!薩摩臉上訝色一閃而過。族人十五六歲結婚雖然算早,但也不是什麼稀奇事。只是以龐龐那種好玩的性格怎麼願意那麼早婚?薩摩不解,但卻不禁湧起一股不安。

  「誰那麼倒霉?」薩摩故作淡漠地問。

  眾人對望了一眼,接著不約而同地將視線落向薩摩。成為視線中心的薩摩心裡驀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預感。

  「我?!」薩摩的語氣有些陰沉。

  眾人你眼望我眼,最後一起輕輕點頭。原來,龐龐越看薩摩越是喜歡,可是薩摩對她卻不理不睬。她在無計可施之下,終於將心思轉到了圖蘇那裡。

  薩摩本來就因為龐龐的百般糾纏而感到不勝其擾,現在一聽龐龐竟然將腦筋動到圖蘇那裡,更是怒火中燒。只是他越生氣,臉上就越沒有表情,倒像對龐龐的作為一點感覺都沒有似的。不過,熟知薩摩的尼路等人卻從這種面無表情中感受到薩摩凜人的怒氣,他們相信,要是龐龐此刻就在這裡領受薩摩的怒氣,就是在給她幾個膽恐怕也不敢再提要跟薩摩結婚的事了。

  「結果?」薩摩問,語氣平淡神色卻不善。

  眾人又對視一眼,尼路才開口保留地道:「王上還沒有答應!」

  意思是說王上雖沒答應但頗為意動羅?薩摩眉梢一動,卻沒有說話。

  班塔耶接著解釋:「聽說龐龐小姐堅持只嫁您,王上先是說您還小,但龐龐小姐卻說為了不易生育一事,歷代龍皇繼承人也不乏早婚之人。」說到這裡,一頓,似乎在等薩摩的反應。

  薩摩抬眼看了班塔耶一眼,輕輕點頭道:「繼續說。」

  班塔耶得到允許,這才繼續道:

  「王上又說龐龐小姐年紀比王子大!龐龐小姐卻說王上的亡妻比王上大了將近百歲,龍人有這麼長的壽命不需要計較一兩歲的差距。」班塔耶似乎對龐龐的關說內容相當清楚,現在說起來倒是流利得緊。

  薩摩撇撇嘴,輕哼了一聲。看來龐龐為了要嫁他,還真是不遺餘力啊!

  班塔耶吞了一口唾沫又繼續道:「王上後來只說等王子成年再說,但是龐龐小姐又說……」說到這裡,班塔耶又猶豫起來,兩顆眼珠遲疑地看向尼路他們五個人。不過尼路等人也很是精乖,見班塔耶詢問地看向他們,也不表示意見,兀自看向薩摩,意思似乎是要薩摩作決定。

  薩摩見尼路等人的表情很快就猜到龐龐接下來的話恐怕不會令人怎麼愉快,但他眉一挑,還是追問:「說什麼?」

  班塔耶帶著畏懼的神情吞吞吐吐地道:

  「或許龐龐小姐聽到了什麼消息,她說……如果要讓王子忘了那個……呃……要照傳說的話講嗎?」班塔耶突然壓低聲音問。

  薩摩堅定地點點頭。

  見薩摩同意,班塔耶輕輕咳了一聲,立刻劈哩啪啦將方纔不敢說出來的話一股腦地說出來:「她說,如果要讓王子忘了人族那個賤民,最好的方法就是讓王子早點娶妻。」飛快地講完之後,班塔耶連忙小心地盯著薩摩看。他敢肯定他在王子眼中看到了一閃而逝的冷冽殺機。

  「接下來呢?」薩摩不知道在想什麼,沉默了半晌才又追問。

  班塔耶被薩摩這麼一停一問,一時反應不過來,被尼路在一旁推了一下才回過神。重整被剛剛薩摩眼中那抹殺意嚇散的思緒,班塔耶慌張地接著道:

  「王上似乎有點心動呃──」話說一半,班塔耶就又被薩摩竄升的怒氣嚇得說不出來,後半句話硬是噎在喉嚨裡。

  薩摩知道自己的情緒嚇到了班塔耶,於是閉上紫金雙色的眼,深吸一口氣之後才沉聲道:「繼續!」

  班塔耶謹慎地看了薩摩幾眼,小心翼翼地開口繼續說下去:

  「王上有點心動,所以就說,只要龐龐小姐能讓王子喜歡上她,親口答應娶她,他便答應王子與小姐的婚事!」看來圖蘇也知道薩摩不是可以輕易讓人擺佈的人,所以才會這般回答。

  聽到這,薩摩的情緒也似乎漸漸平靜下來。如果是這種條件,他就不需要太擔心了,因為主動仍在他手上。他最擔心圖蘇擅自宣佈他的婚事,如此一來就必須多費點功夫才能取消了。

  「這些話雖然是從王上寢宮傳出來的,但還沒經過證實。而且,如果是真的,只要王子不答應,王上應該是不會強迫的。」尼路似乎很擔心薩摩會因此對圖蘇產生芥蒂,所以等班塔耶話一說完便急著澄清。

  薩摩也知道尼路的擔憂,因此聽尼路這麼一說反倒笑了起來,語氣緩和地打住這個話題:「放心,我自有分寸。」

  尼路等人不知薩摩心中究竟有什麼分寸,只能將信將疑地唯喏點頭。薩摩也不多作解釋,兀自在心裡轉著另外一個打算。他決定,一但讓他抓到機會,他會救出琉璃,一起回中央大陸的小木屋裡生活,除非圖蘇接受琉璃,否則他將不再理會模裡邦聯的是是非非!經過這番談話,他已經充分瞭解,橫艮在他與琉璃之間的不僅是圖蘇的立場,更有那些所謂門當戶對的女人。也只有回到中央大陸他才能避開這些紛紛擾擾。

  雖然已經做好決定,但看著盤在手上的雙生,薩摩也知道,除非他死了,或者是圖蘇死了,否則長老們是絕對無法對第三個人做龍神轉體烙印的。也就是說只要他還活著擁有左臂上的圖騰,他們無法再給另一個人繼承人的身份。可以說,從他接受這個圖騰開始,他就背負了龍人族的未來,除非死,否則無法轉讓。他難道真能如此任性地帶著琉璃遠走高飛嗎?想到這裡,他又覺得迷惑了。他究竟不夠狠心啊!

  眾人離去後,薩摩又思索了好一會,見時候不早,才突然想起穿入森林的初衷,只好收拾起混亂的心情,振作精神決定進行他的實驗。

  首先,他必須做好預防工作。於是,薩摩開始尋找一個適當的地點。不片刻,薩摩便在密林深處找到了一個人跡罕至的地方,設下結界。

  原來,前些時候讓雙生打飛那個跟屁蟲時,薩摩才猛然想起,所有的努力和嘗試中自己獨獨漏了一項。一項絕對和龍神配合度有關的工作。八大禁招!

  圖蘇傳授他八大禁招時曾經提及,禁招是配合龍神施展的,因此威力的強度不僅決定於施展者的功力,更決定於施展者與龍神的精神聯繫程度。當時,雙生剛剛覺醒不久,圖蘇只讓薩摩形式上與龍神配合施展,雖然當時施展結果威力驚人,但圖蘇說,既然叫做禁招,威力決不僅止於此,要他今後好好訓練龍神,加強和龍神的精神聯繫。薩摩這段時間天天跟雙生對話,心靈的溝通也進步許多,只是後來進步趨緩,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見到雙生動手,這才想起,或許龍神的成長不僅來自於日常的相處,更來自於戰鬥中的配合。而他一直只顧著與雙生「對打」,卻忘了要和牠「一起打」。醒悟過來之後,薩摩立刻決定做這樣的試驗。但是,他並不清楚真正與龍神配合施展,其威力會到達什麼程度,因此,為了安全起見,薩摩才決定設下結界。

  以薩摩此刻的功力,要設結界自然並不困難。不一會便將結界設好,喚出雙生。雙生早已收到薩摩的指示,因此一落地便立刻變回原形。一條大龍威武絕倫地出現在這片不算大的空地。這段日子雙生的成長是很鮮明的,除了能力的提升外,就連「體積」也進步非常多,一條龍就幾乎佔據薩摩大半寢宮的空間。因此為了減少麻煩,雙生平日裡接受訓練時都有相當程度的縮小,並不會完全恢復真實體積。不過今天可不一樣,薩摩要試驗的是八大禁招,為了充分發揮效,自然不會讓雙生在不能完全發揮能力的狀態下試驗,於是雙生的龐大身軀這時可是完全沒有絲毫偷工減料地出現在這塊空地上。

  雙生一解除所有桎梏,高興地在空地上翻騰低嘯著。薩摩見雙生的興奮模樣,想到這段時間牠被自己累慘了,因此也不阻止雙生,任牠呼嘯了好半晌。幸虧雙生興奮歸興奮,卻還記得正事,宣洩完興奮之後很快就回到薩摩面前,大大的頭顱盡往薩摩懷裡磨著。薩摩見雙生向他撒嬌,溫柔地伸手摸摸雙生的長嘴,再輕拍牠的頭顱道:

  「雙生,我們要施展第一式地龍潛淵,知道嗎?」

  「知道!」雙生點著大大的龍頭,兩隻大眼眨巴眨巴地,似乎並不反對。

  薩摩寬慰一笑,神色略整,低聲輕喝:「地龍潛淵,起!」

  話聲甫落,龍神雙生立刻沉吼一聲,風沙突起,黑色龍影飛竄而上,而薩摩也在此時飛躍而起,雙掌按上龍神的背,蹲踞其上。

  「吼!」龍神再吼,全身勁氣外發,飛快前射,黑色的眼睛閃著晶亮的光芒,速度快得驚人。薩摩雙眼神光灼灼,衣袂飄揚,在高速中雖只用雙掌按住龍神,卻是穩如泰山。

  「著!」薩摩一聲大喝,身體一騰,懸空而起,接著雙腳凌空一旋一伸,往前飛踢。龍神也在這個時候一陣翻騰,巨大的尾巴幾乎與薩摩雙腳同步反掃而來。

  金光一閃,尾巴反掃的龍神順勢回頭,薩摩也收回雙腳,騰身坐回龍神的背。凝目望去,只見正前方整片樹林全被掃得僅剩幾塊碎木,金色的勁氣仍然餘勢不衰地前撲,最後「彭」地一聲,撞上薩摩布下的結界,引得整個結界內空氣一陣震盪。好一會兒才平靜下來。

  薩摩坐在雙生背上靜靜地看著眼前的景象,心裡卻在衡量。這一次雖然比起之前的施展結果強得多,但似乎不如自己預料,儘管他挑的是八大禁招中最入門的一招,破壞力最弱,但他還是覺得禁招的真正威力應該更強。於是薩摩冷靜地思前想後,搜索可能遺漏的重點。

  雙生見背上的主人突然沉默起來,甚是不解地低吼了一聲。薩摩被這一吼打斷了思路,正想開口叫雙生安靜,卻驀地靈光一閃!是了!心靈的相通!他怎麼忘了呢?早在圖蘇一開始教授八大禁招的時候就強調過,禁招最重要的是心靈相通,但他方才光只是注意著出招的時機,盯著雙生的動作,卻忘了那關鍵的心靈相通!他知道心靈相通的感覺,那是一種與對方思考同步的奇特經驗。坐在雙生的背上,薩摩開始回憶心靈相通的經驗。漸漸地,混亂的情緒平緩了,心神逐漸集中,思緒也開始沉凝,外界的聲音遺失了,世界變得安靜起來,靜得連血液在血管中流動的聲音都活生生地傳入耳中。

  「雙生……」薩摩在心中輕輕呼喚。

  「吼嗚!主人……」座下的雙生輕輕抖了幾下,薩摩卻在心裡聽到他的回應。

  成功了!薩摩心情一個激動,幾乎又失去這樣的感覺。薩摩心下一凜,立刻平穩心情,沉澱精神。很快的,薩摩又感應到雙生,但為了謹慎起見,薩摩毫不躁進,耐著性子靜靜感受。他要完全感應到雙生的精神。隨著時間分秒過去,一股沉穩中帶著活潑的精神緩緩流入薩摩心中,薩摩直覺地覺得那是雙生的精神。那股精神似乎也察覺了薩摩的存在,很快就傳來了暖暖的雀躍感,似乎在歡迎他的進入。就在這一剎那,薩摩忽然知道了雙生的各種情緒,包括對自己信任又依賴的感情。感覺很奇特,龍神的精神世界很乾淨,沒有太多思緒。或許雙生還小,牠的心中滿是對世界的好奇,讓牠的精神中,色彩很多,但很純淨。

  薩摩顧著專心體會龍神雙生的精神,卻沒發現,四周隱約傳來的聲音極端細緻,風拂過身體的聲音,綠草摩擦的窸窣聲,樹木中水分子流動的聲音,全都進入他的耳朵。他也沒發現,他聞到的味道跟平常不一樣,不只是草木的芬芳,還有空氣中元素的味道,遠處傳來的動物體味,陽光射下的燥熱味道。這些都是龍神的知覺空間,在薩摩與雙生完全心靈相通的現在,這個空間也同時加入了薩摩的知覺中。

  薩摩陶醉在這種特殊經驗裡好一會兒,心中微微一動,龍神雙生立刻一聲怒嘯,身軀再度翻騰而起。只見雙生黑亮的壯軀直竄而上,金光暴現,粲然奪目。那對黑亮的大眼也變成了紫色的魔晶,射出令人膽寒的厲光。龍神以著比剛才快十倍不只的速度前衝。薩摩凝著一張臉,直視前方,直直地穩坐在龍神背上,頭髮衣袂在高速中卻一點也沒飄動,一雙金紫異色的眼睛罩上濃濃的紫光,看起來也是詭異無比。忽然,龍神又一聲尖嘯,背後猛然鑽出兩面巨大的肉翼,大大地伸展開來,聲威赫赫。

  若是圖蘇現在在這裡一定會大驚失色,龍神的樣子正說明牠與薩摩的精神已經完全結合!這已不是心靈相通,而是心靈結合了。這樣的狀態是最完美也最強大的狀態,許多龍皇終其一生不見得能有幾次這樣的狀態,大多數時候都只有心靈相通的程度,因為,大多數人對進入其它生物的精神中或許還不怎麼排斥,但若要其它生物的精神也進入他的精神中,恐怕就有些顧慮了!只要一有顧慮,要想出現完全結合的型態就更加困難了。沒想到薩摩一心只想發揮招式的威力卻誤打誤撞地達到這個令人羨慕的境界。不知其中差異的薩摩,自顧自沉醉在這個奇特的經驗中。他覺得他化身成雙生,往前飛躍,風在耳邊呼嘯,在身邊盤旋,皮膚毛細孔大張,所有元素都像自然流入體中,舒暢無比。薩摩只覺得全身勁氣勃發,急欲發洩,忍不住開口一聲長嘯……。

  「吼────」這嘯聲恁是奇怪,原來薩摩心中這股衝動竟是在雙生的口中宣洩出來。完全與薩摩精神結合的雙生,全身金光更盛,兩片肉翼拍出強烈的氣流,颯颯而去。

  同樣的招式,薩摩身體再度凌空躍起,懸空的身軀竟隱約有一道金色光芒連接著雙生!金芒中,薩摩雙足緩緩前踢,雙生的尾巴立刻帶著強烈對比的高速與刺眼金光反掃而來。巨尾掃過,勁氣便挾著呼呼風聲,恍若一片金色浪濤層層迭迭湧出。龍神巨尾一掃即收,翻騰而回,任那層層勁氣疾飆而去。

  當龍神回身停住時,薩摩頓時從這種美妙酣暢的攻擊狀態「醒」來。一直睜開著的雙眼也終於「看見」週遭的事物。但他只來得及看見雙生身上光芒漸退,兩面巨翼也慢慢縮入體內,金色勁氣層層罩向森林,發出滋滋的響聲……。薩摩正想凝神觀察結果,忽然,轟隆一聲巨響,金色勁氣撞上了結界散了開來,湧向四周。只見金色勁氣來回竄流,層層勁氣緊追其後,陸續逼向結界。只聽得磅磅連響,結界內空氣劇烈顫動,薩摩不得已只得運氣護身。怎料薩摩體內突然氣血震盪起來,暗叫聲不妙,猛地一股強烈震盪傳入大腦!結界破了!薩摩嚇得幾乎魂飛魄散,被這內外兩力一逼,薩摩胸腔劇震,喉嚨一甜,情不自禁地嘔出一口血,眼前一黑,就這麼昏倒在雙生的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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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五十五章 潛入神殿

  不知道昏了多久,當薩摩清醒張開眼睛時,只看到眼前逐漸模糊的雙生。

  「……雙生?」薩摩吃力地問,話一說出口才發現聲音竟乾啞得厲害。

  雙生一聲低吼悠悠傳來,身影隨即消失不見。薩摩見狀大驚失色,翻身而起,卻不料身體一動便傳來巨疼,忍不住呻吟一聲,全身無力又倒回地上。這時,雙生的聲音隱約從薩摩臂上傳來:

  「等我……。主人……」

  薩摩聞聲,也顧不得疼痛,急忙撐起身體,驚叫:「雙生!」

  四週一片寂靜。就算薩摩再冷靜,這時心裡也不免慌張起來。雙生消失了?!而他全身見鬼的到處發痛發酸!抬眼一望,四周是一片大平原,樹木花草一棵不見。平得連石頭也不見一顆。薩摩不禁懷疑起來,這裡難道就是他選的那個林木蔥鬱的地方嗎?

  可惜現在卻不是追究自己究竟在何方的時候,薩摩強迫自己定下心來感應龍神。好一會兒,薩摩終於鬆了一口氣,因為雙生總算沒像兩隻小精靈一樣憑空消失,他還感受得到牠微弱的氣息。雖然很弱,但的確存在。

  薩摩叫喚牠,牠並沒有反應,心中傳來的是沉睡的感覺。他不知道為什麼雙生會這般虛弱。甚至,他也不明白,就算是受到結界被破的震盪自己也不該虛弱成這樣。想到這裡,薩摩不由自嘲地笑了起來。天底下大概只有他會自己打破自己設的結界,把自己搞成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除了威力太大,意外打破了結界之外,薩摩仔細回想,他分明感受到招式施展的十分順利,為什麼會讓雙生和他都覺得異常虛弱。細查一番,除了血氣還有些震盪外,也沒什麼大傷啊!難道,他們的攻擊有什麼地方出錯了嗎?薩摩百思不得其解之下,乾脆查看起體內真氣和魔力的狀態。但是不論他如何查就是查不出癥結所在……。真氣和魔力的運行十分順利,根本沒有任何阻滯。

  薩摩並不知道,以雙生還未完全成熟的狀態進入完全精神結合的攻擊,不論是對他還是對雙生都是莫大的傷害。雙生回復成原來的型態後如果立即休息,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恢復,但,不巧的是,薩摩這時因為結界被破,吐血昏倒,雖然不是大傷,但雙生不敢離開,才造成雙生過度衰弱,來不及說些什麼就進入休眠狀態。薩摩不知此中緣由,還忙著將心思放在體內真氣魔力的流動上,想從其中查出造成他與雙生這般虛弱的原因,當然不會有結果。

  薩摩推敲不出原因,忍不住歎了一口氣,乾脆閉上眼睛準備運功療傷。這一平靜下來,薩摩才猛然發現體內那兩股不受他控制的力量有點不一樣了!左邊那股明顯地速度加快,而右邊那一股對比之下顯得流動得更慢了。

  怎麼回事?薩摩不解,但看來沒什麼不舒服的地方,薩摩也只能放任它去。反正他也管不了它們。

  薩摩閉目運了一會功,突然聽到東方傳來衣衫掠動的聲音。薩摩心中一動,仔細聆聽半晌,隨即鬆了一口氣。都是熟悉的腳步聲…,速度相當快。第一個是耐達依,他不愧在眾人中輕功最佳,跑在最前頭。第二個是明斯克,相差不遠的第三個是尼路,第四個是皮喇,輕功最差的漢斯是最後一個。就缺了班塔耶!薩摩雖然已經猜到他們趕來的原因,但他卻不想讓他們看見他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於是撐起仍嫌虛弱的身體,吃力地站起來,打算等他們到來。

  沒多久,尼路等人先後到達,五個人不約而同突然減速,滿臉詫異,顯然是被眼前的景象嚇呆了。密林最深處什麼時候出現了這麼大一片空地?!尼路等人驚訝之下又想到他們之所以匆匆趕至的原因,心中一動……,這不會是王子弄出來的吧?!眾人定定心神,看像平原的「另一端」……,薩摩就在那裡。眾人連忙迎了上去。

  「王子!你可讓我們擔心死了!」首先開口的是耐達依,話雖說著擔心,臉上卻還是掛著無所謂的笑容。

  薩摩苦笑。一聽耐達依這話,薩摩便篤定,肯定是他打破結界時的衝擊把她們引來的。正待開口安撫,卻突然傳來一聲驚叫:

  「您受傷了!」皮喇瞪著薩摩胸前,震驚地道。

  薩摩順著皮喇的視線低頭,這才看見胸前留著剛剛吐出來的血,不多,但是落在皮喇眼中卻是天大地大的事。

  見皮喇這般大驚小怪,薩摩擺擺手,安慰地道:「沒什麼傷,只是沒料到結界會破,稍微震傷而已!」

  眾人一聽,愣了起來。結界?!眾人眼光落向幾乎可稱做「一望無際」的大平原…。莫不成這片空地本來並不是空地,而是被薩摩鏟出來的?如果是這樣,那麼這一片應該是結界內,而他們方才經過的斷木區,則是結界之外的地區,因為結界被破,威力減弱,才沒把那裡也鏟成大平原。眾人再想起不久前的天搖地動,不禁心中凜然…,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為何竟能造成這麼可怕的破壞?

  「王子!你在做什麼玩意兒?怎麼搞得連王宮都聽到轟隆隆響,滿地都在震動,害老子以為他娘的獸人大軍攻來了。」漢斯埋怨。

  漢斯這話其實並不恰當,但是皮喇卻首次沒有責怪漢斯的無理,反而附和道:「王上本想派兵前來搜查,但我們料想是王子,因此便將事情攬了下來。」

  薩摩聽皮喇這麼說,這才知道結界破掉的威力竟這麼大,連王宮都聽得到聲音,感覺得到震動。其實這並不難理解,以薩摩此時的功力,所建結界的堅韌度自然相當高,也因此,這種結界不破則已,一破肯定相當驚人。尚幸薩摩選擇在森林深處實驗,要是在王宮試驗,恐怕如今王宮起碼已毀掉半座。薩摩很快就想通原因所在,忍不住又苦笑起來道:

  「我在訓練雙生。」

  耐達依好奇地問:「怎麼訓練?」什麼方式的訓練會弄成這副模樣,他很好奇。

  「八大禁招。」薩摩簡單地回答。

  眾人聞言,「喔」了一聲,恍然大悟。

  「就是八大禁招才會這麼厲害啊!」耐達依一邊講一邊認同地點頭。

  尼路想了一下,又皺皺眉,不解地問:「王子您全都在這裡施展嗎?要不然怎麼會……」

  薩摩搖搖頭,伸出了一根指頭。一?什麼意思?眾人一時鬧不清楚薩摩的意思。

  「一招!地龍潛淵!」薩摩很乾脆地宣佈答案。

  地龍潛淵?那是第幾招,這麼厲害?!眾人正自不解,明斯克突然開口為眾人解答:「八大禁招入門第一招。」

  眾人聞言一怔,還懷疑著時,薩摩卻點點頭,肯定了明斯克的答案。

  入門第一招就這麼厲害?漢斯首先哇啦啦興奮大嚷:

  「他娘的第一招就這麼嗆,以後哪裡個奶奶的龜孫子敢來,派王子一個人就能把他們打得哭爹喊娘啦!」說完更是樂得哈哈大笑。

  薩摩不語。這八大禁招既然叫禁招,不僅是因為威力強大,更因為對龍神力量的消耗太大,所以並不適合時常施展。可不?這次才一招地龍潛淵便將他和雙生弄成這副模樣。因此,薩摩聽著漢斯天真的言論也只能苦笑。倒是尼路瞧出點不對勁,小心地問:

  「有什麼不對嗎?」

  薩摩不想多做解釋,聞言只是聳聳肩,無奈地道:「雙生不知怎的睡著了!」

  此話一出,眾人都吃了一驚。以龍神的能力會這樣莫名其妙沉睡,的確不尋常得很。雖然大家都猜到不尋常之處,但顯然就是有一個例外,那個人就是漢斯。他聽了薩摩的話,不僅不驚訝,還理所當然地道:

  「叫醒不就好了?」

  眾人一聽,無力地翻翻白眼,知道跟漢斯解釋不清楚,所以乾脆不理他,陪著薩摩離開這個後來成為他們秘密基地的地方。

  回到王宮,薩摩不管三七二十一,一頭就鑽進寢宮。他現在不只渾身酸痛,疲累還一直不斷地湧現,因此薩摩幾乎一碰到枕頭就沉沉睡去,沉到連圖蘇及宇瀚夫婦曾來看望他也不知道。圖蘇看薩摩沉睡得奇怪,只好詢問跟薩摩一起回來的尼路等人。尼路倒也精乖,只向圖蘇說是因為薩摩與雙生合練八大禁招過度疲累,但對於造成破壞的招式,卻不肯明確告知。因為,他們都不肯定,這些事能不能或者該不該告知圖蘇。於是最安全的做法便是讓圖蘇自己猜測造成如此破壞的招式。

  當薩摩再度醒來,已經是第二天的深夜。薩摩不知自己已昏睡一日夜,還道只睡了一個下午。看著寢宮中亮著幾盞昏黃的燈,薩摩心思又落到雙生身上。默查一番,左臂仍舊傳來沉睡的感覺。難道他失敗了嗎?薩摩暗暗思忖。但是,在施展地龍潛淵時他明明感覺到與雙生心靈相通,結果也證明那次的施展的確是他學會禁招以來施展最成功、威力最大的一次,為什麼雙生竟會陷入沉睡?!薩摩百思不得其解,思緒又轉到琉璃身上。如果這次跟雙生的試驗真的失敗了,他又該如何去找琉璃呢?他自己去風險太大,因為他的身份太特別,行蹤太容易引人注意。而他卻又想不出還有什麼方法可以讓雙生加速成長!就這樣,薩摩看著夜空,思緒紛飛,直到天亮。

  在薩摩還為雙生擔心這段時間,龐龐的做法更明顯了。一天到晚叫人送來糕點點心,也三不五時地借口來探望薩摩的「傷」。薩摩明知道這是她在試著讓他答應婚事,但礙於圖蘇的面上,薩摩也只能冷著臉招待她。後來,他實在受不了她過於頻繁的關心,也不喜歡她喜好炫耀的嘴臉,時常在他面前細數她在人族認識的達官貴人、名媛淑女。諸如哪裡位公主小姐的相貌不佳,卻個性驕傲;哪裡個王子、富商對她求愛,但是她老是覺得他們只是喜歡她的容貌之類的。他不懂這些話題跟他有什麼關係,也不認為他有知道的必要。既然受不了,薩摩也不是會委屈自己的人,乾脆就來個避不見面,推說練功無暇接待。一次兩次,龐龐老吃閉門羹,直氣得銀牙暗咬。

  日子就在薩摩束手無策和龐龐緊迫盯人下流逝。

  這天是雙生沉睡滿三個月的日子,薩摩若有所思地坐在庭院裡。經過這三個月,他早已放棄靠雙生潛入神殿的打算,開始研究起如何避開耳目,潛入神殿尋找琉璃的方法。他不能每天徒勞地猜測琉璃的現況,雖然風險大,但只要安排妥當,加上運氣夠好的話,或許可以順利進去。薩摩的手指在石桌上輕劃著,腦中卻浮現神殿的通道路線。可惜他進入神殿的次數屈指可數,儘管大概知道通道路線,卻不知道哪裡條比較安全。薩摩正在坐困愁城,心中卻驀然一動,一股久違的訊息傳來。

  「主人……」薩摩聞聲又驚又喜。這聲音不是別的,正是久違的雙生!

  無暇疑惑為什麼雙生可以直接將訊息傳入心裡,薩摩輕叫一聲:「雙生!」

  應聲,雙生巨大的龍影從薩摩左臂鑽了出來。薩摩定睛一看,三個月不見,雙生似乎又比以前大了一號,唯一不變的是,牠一出現就親熱地盤在薩摩身上,大頭猛往薩摩臉上蹭。薩摩看來也很高興,不但沒有推開,反而高興地撫摸雙生的長嘴。

  「你可醒了!這幾個月到底怎麼了?」薩摩關心地問。

  「主人,雙生與主人精神結合,但是雙生的精神還沒有完全成熟,施出那個招式之後精神大損,所以必須休眠。」雙生的解釋從薩摩腦中傳來。

  聞言,薩摩恍然大悟。但是問題就來了,如果雙生光是施展地龍潛淵就得睡三個月,那以後別說其它招式了,就連要施展這招最基礎的招式他都必須要好好考慮。才剛這麼想著,雙生的聲音馬上從腦中響起:

  「主人不必擔心,雖然因為與主人精神結合而精神大損,但雙生的精神也因此在休眠中成長了,以後就不會再這樣了。」

  聽雙生這麼說,薩摩總算鬆了一口氣,他可不想在擔心雙生一次。才剛想到這裡,雙生突然高興地翻了一圈:「謝謝主人關心。」

  這次薩摩可看清楚了,雙生明明沒開口,但他卻聽到雙生的聲音!薩摩腦筋一轉,立刻想到原因,忍不住詫異地追問:「你可以直接跟我心靈溝通了?」

  「花呼呼」同樣怪異的笑聲,雙生的聲音再次在薩摩腦中響起:「是啊!所以說雙生已經成長了!」

  薩摩心中一動,在心中試著問:「那你可以隱身了嗎?」

  「可以,主人。」雙生的聲音立刻在腦中響起,帶點驕傲。

  心中一喜,薩摩接著問:「這麼說,以後不管你在哪裡裡我們都能這樣說話羅?」

  眼前的雙生搖搖大頭,聲音卻還是在薩摩腦中響起:「不能太遠,太遠的話會比較難。」

  薩摩聞言一呆,沉吟了一下又問:「那從這裡到神殿呢?」

  雙生沉默了一陣,似乎在思考這個距離的困難度。好半晌,雙生終於勉強地點點頭:「只要主人靜下心來應該沒問題。」

  聞言,薩摩心下稍安,於是便開始打算著如何尋找琉璃。方法他早就在心裡盤算過好幾次,因此這一思索,很快就下了決定:

  「明天入夜,你就進入神殿的地下通道,幫我找找琉璃在不在那裡。兩天後,王上要到鄰近部落去巡視,不在王宮,假使琉璃真的在神殿的話,我可以趁這個機會去找她。」

  隔天,薩摩雖然仍舊表現得一如往常,其實心裡卻一直盤算著如何讓雙生進入神殿還能繼續與他保持聯繫。

  入夜之後,薩摩召來處世沉著的尼路。

  「王子有事嗎?」尼路納悶地問。

  薩摩沉吟了一下,將他的計劃說了出來。原來薩摩擔心,萬一他花費太多精神在與雙生的聯繫上,要是有他人來訪可能會造成不必要的困擾。所以必須找值得信任的人來為他守著寢宮。但他也不便一次叫他們六個人都到,免得引人注目,因此,他選擇六人當中最機警的尼路,要他視狀況處理。

  尼路得知情形之後,忙不迭保證道:「一切包在屬下身上。倒是王子此去要小心,千萬別暴露行藏。」

  薩摩聞言,傲然笑道:「雙生已經可以隱身,加上龍神和神殿的感應,除非是王上,否則沒人可以發現。」

  既然薩摩這麼說,尼路自然也就放心多了。待一切安排停當之後,薩摩讓雙生藉由與神殿的特殊聯繫,神不知鬼不覺地進入神殿深處,自己則盤坐在床上,精神緊緊跟著雙生。他看見雙生所看見的東西,聽到雙生所聽到的聲音,甚至雙生的每一個想法都很清楚。

  首先,映入薩摩腦中的是一間挑高的大殿,十二根八角石柱穩穩地撐起拱狀的屋頂。大殿中十分安靜,只有四角油燈燃燒燈蕊的霹啪聲在昏黃的大殿中傳遞。正前方的石壁上浮雕著一條騰飛的龍,樣子跟雙生差不多,但大了很多,龍身的鱗片一片片鏤刻地非常精細,龍背上是一對巨大的肉翼,龍頭上是一對尖銳的岔角,紫色的眼睛直直地望向大殿中央。薩摩記得當初施展地龍潛淵時,雙生的樣子大抵上就是這副模樣,只差了頭上沒有那對角罷了。如果他猜得沒錯,這裡應該就是神殿最中心的龍神殿。

  憑著印象,薩摩指揮雙生往右後側的通道進入通往閉關祈禱堂的通道。用雙生的身體行事有一個好處,那便是可以憑借雙生對龍人的感應得知何處有人何處沒人。薩摩小心地通過幾處神官必經的地方,才終於來到閉關祈禱堂前。堂門微開,裡面黑沉沉的,薩摩透過雙生的感應知道裡面沒有人在。薩摩暗暗舒了一口氣,他還擔心這裡會有那位長老在,幸好沒有。只要這裡沒人,待會進入地下通道時被察覺的可能性也會大大降低。於是薩摩引著雙生快速通過閉關祈禱堂,彎入左邊角落的小門。

  小門裡是一個長形的房間,房間側壁掛著一盞油燈,但沒有點亮。幸好透過雙生的眼睛,薩摩一點也沒有光線太暗的感覺,週遭的各種擺設一目瞭然。因此,薩摩清楚看到了房間地板的正中央有一片鏤刻著美麗線條的杉板,杉板上還有兩個黃銅環對稱地嵌在杉板上,想必就是通往地下神殿的通道。只是路雖然找到了,問題卻也來了。雙生怎麼進去呢?雙生的巨爪本來就不是生來提東西抬東西的,面對那對銅環只有無計可施四個字可以形容。不過薩摩很快便想到了一個方法。再嚴密的門也該有縫隙,只要將雙生的身軀變小,便不難從縫隙鑽過去。

  變小對現在的雙生而言並不是難事,薩摩只心中微動,雙生立刻變成一條小小的黑蛇,爬啊爬地尋找縫隙。在杉板邊緣繞了兩圈,小蛇雙生終於在杉板與石板鑲嵌處找到了一道縫隙,順利地「溜」了進去。才剛鑽進通道,薩摩便透過雙生的身體察覺到結界的存在,這應該就是讓耐達依不敢貿然靠近的結界!神殿特有的結界。這結界雖然可以讓其它人止步,卻不能阻止雙生。靠著龍神與神殿間的特殊感應,雙生可以毫無困難地在結界中穿行。

  杉板下是一道長而蜿蜒的樓梯,雙生沿著階緣滑行,花了好些時候才走完它。樓梯盡頭是一個L型的彎角,雙生維持著小蛇的樣子順著彎道爬。一過彎道,視野豁然開朗,原來眼前也是一個大殿,雖然大小不及龍神殿那麼大,但也頗具規模,八條大柱撐開大殿空間,盡頭也是一片石壁,石壁上刻著數幅圖,薩摩透過雙生的眼睛稍微看了一下,發現每幅圖都是一個故事,說的是龍人族從龍族中獨立,首代龍皇領著眾龍人遷徙,經過與龍族、獸人族大大小小不下百場的戰役,終於掙得這片生存的土地,獲得各族認同,成為北方大陸眾多族群之一的過程。

  大殿中央是一個個擺放整齊的團浦,擺放的方式也極有意思。一個最大的團浦放在前面,一旁有一個小一點的團浦,後面還有一排七個團浦成弧狀微微將一大一小兩個團浦環抱著。這九個團浦的前面是一列八個團浦,八個團浦後是七個團浦,在這十五個團浦之後一段距離是長八寬四,四八三十二個團浦。

  薩摩稍一思考便知道這個擺設的意義。這裡是族中密會的場所。一大一小應該是圖蘇和自己的位置。後面七個弧狀排列的應該是七位長老。對面這九個人的位置方面:前面八個應該是護疆八大龍神將的位置,接下來的七個位置則是尼路他們和六人自己的父親宇瀚的位置。再之後的三十二個位置應該就是每位龍神將帳下各兩團的團長及其副手的位置。

  大略觀察完大殿的擺設之後,薩摩不再多看,趕緊將心思放在如何找到琉璃上面。

  透過雙生的眼睛,薩摩往四周看去。大殿兩側各有三扇巨大的石門,上面鏤刻著神殿的獨有徽章,仔細一看,門上還刻有號碼,右側單號,左側雙號。薩摩稍一思索便知這六間都不是囚禁琉璃的地方,因為,這六個地方面對的是龍人族密會的場所,以圖蘇性格之謹慎,斷不會將琉璃關在這種一但開會就很可能被發現的地方。再往內看去,壁畫兩側各有一個長長的通道。薩摩凝神注視,這才發現,左邊的通道上刻著神殿的徽章,而右側的通道上卻刻著龍人族的族徽。

  幾乎是在看到族徽的那一剎那,薩摩便決定往這個通道而去。心念甫動,雙生便滑向右側的通道。通道並不寬敞,甚至還顯得有些狹小,大概只容得下兩人錯身。這麼小的通道有一個最大的優點,那就是便於監控出入的人。走過一段不算短的距離,走道逐漸變寬,已足夠五人並行。跟前面狹窄的走道相比,這裡多了四扇門,左右兩側各兩扇。門是石門,上面還刻有族徽。

  薩摩甫一靠近便察覺四個石門上都有一層結界。如果剛剛他進入地下神殿時所感受到的那層專屬於神殿的結界可以視機解除的話,那這一層非重重手續是絕對解不了的。因為,這層結界已經不再只是神殿特有的結界,它加上了龍皇的加持,已經不是尋常人能夠靠近的。就是薩摩親來,以他對結界魔法的熟稔度,都沒辦法在不觸動它的情況下通過,更別說要無聲無息地解掉它了。但薩摩現在是藉由龍身雙生來行動,情況自又不同。因為,不論是神殿的結界,還是龍皇的加持都對可說是純能量體的龍神沒用。

  於是,雙生在薩摩的指示下靠著靈敏的嗅覺和聽覺開始尋找可能有人生活的石室。逐間傾聽感應,雙生最後停在右邊第二扇石門前,牠覺得這裡有那個人族女孩的味道。薩摩沒有猶豫,立即引著雙生爬過石門下方的縫隙。

  首先映入薩摩腦海的影像是一間大房間,裡面堆著琳琅滿目的武器。薩摩好奇地帶著雙生在房間中遊走。房間中的武器每一件都非凡品,看來應該是龍皇的珍藏。突然,另一側微微透出的昏黃燈光引起他的注意。壓抑住心中微微的激動,薩摩引著雙生往燈光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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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五十六章 海棠春睡

  穿過一扇拱型的圓門,一間籠罩在朦朧燈光下的華麗房間浮現在薩摩腦海中。

  房間的擺設異常眼熟,仔細一想,薩摩驀地恍然大悟!這間小房間的佈置分明就是圖蘇寢宮的縮影!再凝目細看,中間一張大床是空的,左側靠壁一張小臥褟上卻躺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蓋著一條薄薄的夏被。薩摩心中猛地一跳!琉璃?!

  飛快帶著雙生上前,爬上臥塌。琉璃!真的是琉璃!一陣狂喜湧上薩摩心頭,讓他幾乎激動得叫了出來。大概因為情緒波動態大,薩摩腦中的影像快速模糊,雙生也隨即傳來恐慌的訊息。薩摩心下一凜,立刻深吸一口氣,屏氣凝神,漸漸再與雙生取得聯繫。果然,聯繫一增強,薩摩腦中的影像也就漸漸清楚。

  知道自己不能激動,薩摩只好強迫自己冷靜地「看」著熟睡中的琉璃。昏黃的燈光在琉璃的臉上留下陰影。長長的鵝蛋臉上鑲著兩道濃淡適宜的柳月眉,梃翹的瑤鼻玲瓏小巧,菱嘴兒則透著淡淡粉紅輕抿著,好一副宜喜宜嗔的俏臉。就一年沒見,琉璃又更美了,雖然似乎清減許多,卻增添幾許楚楚可憐的柔弱美。

  稚氣雖已逐漸退去,純真卻出奇地還在,靈秀之氣更是有增無減。看得出來琉璃睡得似乎並不安穩,眉頭微皺,不知在擔憂什麼。薩摩只覺得這樣的琉璃讓他更心疼,更眷戀!床邊擺著一卷卷書籍,雙生無法打開它們,但其中一卷已經攤開,可見琉璃入睡前正在看它,仔細一瞧,上面是龍人文字。

  寬大的房間,生活的味道卻只局限在這一角。或許琉璃比較習慣小地方吧!

  就連睡覺都不挑中間那張大床,反而窩在牆邊的臥褟。看著顯得清瘦的琉璃,他不懂為什麼她願意就這樣待在這裡?她就離他這麼近,她知不知道他竟然傻傻地跑到伊闊利市找她?!如果知道了,她怎麼想呢?會不會感動?會不會覺得有點對不起他?明明知道她是不得已的,薩摩心中還是不免有些怨懟。

  薩摩腦中思緒紛亂,一時竟只知道呆瞪著睡夢中的琉璃,直到雙生迷惑地叫道:「主人,我們要叫醒她嗎?」

  薩摩一醒神,沉吟了半晌,隨即讓雙生回復原形。他可不想琉璃醒來的時候看到床邊躺了一條蛇。雙生似乎也比較喜歡原來的樣子,變回原形之後還高興地在空中轉了一圈。薩摩一邊安撫雙生,一邊指示它叫醒琉璃。至於他自己…,由於擔心情緒失控導致聯繫中斷,薩摩因此決定退居第二位,讓雙生主導與琉璃溝通。

  雙生得到薩摩的允許,立刻將自己長長的身體挨著琉璃摩擦。琉璃本就睡得不安穩,被雙生如此刻意騷擾立刻微微皺眉,動動身子,像是就要醒了。雙生沒想到效果這麼好,一個高興之下,大頭挨近琉璃的臉,古怪地咧開嘴。

  薩摩與雙生心靈相通,自然知道它在笑,但這笑未免太過奇怪。薩摩正想告訴雙生收斂一點,沒想到琉璃竟真的醒了!只見她美目迷濛,好不容易找到焦距,卻又猛地全身一跳!也不知是呆了還是驚了,琉璃竟瞪著美目,一動也不動地維持著姿勢,只有微微顫抖的身體洩漏了琉璃真的被嚇慘了!也難怪,才剛清醒第一眼就看到兩排白亮亮的大尖牙,恁是膽大包天的人也難免會被嚇著,何況是琉璃?

  薩摩見狀,不悅地輕斥。雙生自知理虧,委屈地咕噥一聲,乖乖拉遠了頭,低低吼叫幾聲,意思是說「對不起」。薩摩真搞不懂,明明就有教它講話,怎麼面對琉璃又只會亂吼亂叫了?

  幸好雙生的吼叫琉璃聽到了。只見她緊繃的身體漸漸放鬆,很認真地看著眼前的巨龍。好半晌,琉璃終於不確定地試探道:「雙生?」雖然長相似乎不大一樣,但她還是覺得眼前這條龍的感覺很像是雙生。

  「吼吼───」見眼前的女孩認出自己,雙生忍不住瞇彎眼,很是高興,不理它的主人在腦中罵它不長進,它覺得這樣和人說話很輕鬆,而且很好玩。

  琉璃得到龍神的肯定,驚喜地坐起身體,被褥順勢滑下,露出一身單薄輕便的短衣短褲。她在這裡已經一年了,這個年紀的孩子正在成長,琉璃原本的衣服很快就太短了。本來應該由圖蘇替她張羅,但一來不方便公然拿女孩子的衣服來,二來也不知道該如何處理女孩的衣著問題,因此只得從神殿的櫃子中拿了一些法袍讓她穿。這些法袍清一色都是暗色系,圖蘇雖然覺得不適合,但也只能勉強湊合。雖然琉璃有一雙巧手,可以將這些衣服改來穿,但是,琉璃還是不喜歡這些衣服,因為這些衣服不屬於她。因此,大部分時間她還是習慣穿著已經太小的衣衫,反正密室中除了自己也沒別人了。

  「你怎麼來了?」琉璃訝異地問。

  雙生本想回答,無奈腦中一片混亂。因為它現在滿腦子都是主人不健康的思想。原來,薩摩也不知怎的,突然將「視線」落向琉璃露出的雪白肌膚,以及胸前已經開始發育的微微隆起,心裡竟微微騷動了起來。他似乎有點理解什麼叫做「興奮」,因為,他現在就有點興奮,很想伸手撫摸………。

  「吼嗚嗚嗚………。」雙生困擾地低吼。它不懂主人這些想法是什麼意思,要它去摸嗎?主人不知道他看著人家的身體,會害得它的眼睛也不受控制地看著人家嗎?雖然看起來很好吃,但是主人要吃嗎?

  「主人?」雙生受不了薩摩邪惡思想的荼毒,忍不住叫起薩摩來。

  琉璃見雙生叫了一聲又安靜下來,實在猜不出雙生的意思,因此也忍不住迷惑地輕喚:「雙生?」

  薩摩耳中聽到雙生的叫喚,又見琉璃滿臉不解地看著雙生,猛然回過神,連忙甩開剛剛混亂的思緒,安撫一下雙生,讓它繼續和琉璃對話。至於剛剛那股奇怪的情緒,薩摩決定等有空再想想到底怎麼回事。

  雙生著實不明白薩摩的思緒怎的轉得這般快,但既然已接到命令,也只好說話:「吼………」不過雙生只輕叫了一聲,又停下來了,瞪著兩顆大眼珠滾來滾去。

  「雙生?」琉璃歪著頭,不解地問。

  薩摩見雙生不說話,也急著催促:「你做什麼?說啊!」

  「主人,我要叫她什麼啊?」雙生苦惱地問。

  聞言,薩摩頓時一呆。雙生該怎麼稱呼琉璃呢?他也實在不知道!只好隨便丟個模擬兩可的答案:「隨便吧!」

  此話一出,就換雙生發怔了。它怎麼知道要叫什麼啊?只是薩摩擺明了要它自己想,雙生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用力想起來。可惜雙生天生沒耐性,想不到三秒鐘便放棄了。反正名稱也不是頂重要,雙生乾脆就用起最簡單的指稱詞:「喂!

  那個,我的主人要我來找你。「

  這問法可真夠白話了。琉璃一聽一時還醒悟不過來,愣了好一會才想到,雙生的主人不就是薩摩嗎?想到這,也無暇理會雙生為何「口吐人言」,連忙緊張地追問道:「摩哥哥?摩哥哥怎麼了?」

  雙生讓琉璃這麼一問,反倒不知道如何回答。什麼怎麼了?主人正在自己身體裡面呀!

  「沒事啊!」雙生愣愣地回答。

  琉璃一聽,才剛鬆了一口氣,又隨即想到另一個問題:「摩哥哥知道我在這裡?」琉璃話一問出口才想到這問題未免多餘。薩摩要是不知道她在這裡,雙生又怎麼會尋來?

  果然,雙生很快就點點頭。琉璃得知薩摩已經知道她的行蹤,心裡竟說不出是喜是悲。姑且不論他如何得知,她更想知道的是薩摩怎麼想的。看著雙生,琉璃不確定地試探:「那……摩哥哥…他…他怎麼說?」他會怪她嗎?怪她不告而別?

  雙生可聽不出琉璃的弦外之音,憨直地將薩摩告訴它的話轉告給琉璃:「主人說他有很多話要講,雙生講不清楚,改天他要來講。」

  他要來?!琉璃一聽,臉上不由閃出喜意,但隨即又落寞地道:「……我不能見摩哥哥?」她已經答應過圖蘇,用自由來交換留下,她不能毀約。

  「為什麼?」雙生代替薩摩問,它感覺到主人傳來一股淡淡的怒意。

  琉璃不疑有他,美目看著雙生,帶著深深的傷痛:「琉璃答應過王上,只留在這裡幫助摩哥哥,不可以害他!琉璃如果跟摩哥哥見面,就再也不能留在這裡了!」

  琉璃此話一出,就見雙生立刻開口反駁:「你該死的沒有害我!」語帶怒氣。

  琉璃不解地看向雙生,卻見雙生慌亂得連連搖頭!原來,薩摩一聽到琉璃被關在這裡竟然是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心中又急又怒,一時衝動不管三七二十一便奪回主導權,藉由雙生的嘴巴開口反駁。所以,這句話並不是雙生說的,而是薩摩藉由雙生的嘴說的。正因為如此,當琉璃不解地看向雙生時,雙生便直覺地搖頭否認。

  「你是……?」琉璃驚問,為什麼她覺得這不是雙生說的呢?光是憑借這短短一句話就能猜測出這樣的結果,琉璃的第六感果然驚人。可惜,琉璃的疑惑卻來不及獲得證實,因為這時,薩摩由於心情激動萬分,竟驀地斷了與雙生的聯繫。

  「吼───」雙生突然與薩摩失去聯繫,一時也慌了手腳,焦躁地翻騰起來。

  琉璃見狀心裡更急,頻頻激動地追問:「摩哥哥是你嗎?是你嗎?」

  「不見了!主人不見了!」像在回應琉璃的疑問似的,雙生一邊說一邊轉圈圈。

  「啊?」琉璃真被眼前的狀況弄糊塗了。她心裡急著想知道答案,偏偏雙生比她還慌,又吼又叫。琉璃沒法,只好伸手一抓,揪住雙生的長鬚,安撫地道:「雙生,你先冷靜下來!」

  雙生吃痛,又吼了一聲,幸好這一痛也拉回了它的注意力。冷靜下來的雙生,開始用它那個不常使用的腦袋思考起來。主人一定是因為太生氣了,所以才回去的。雙生不夠聰明的腦袋只能依據薩摩最後傳來的情緒來判斷。

  琉璃見雙生已經冷靜下來,又問出自己的疑惑:「到底怎麼回事?雙生?」

  雙生想了一想,嘟嘟噥噥地道:「主人好像生氣了……,雙生要回去問。」

  生氣?!琉璃一聽,心裡忍不住微微一震。他生氣了嗎?他不高興嗎?可是她沒有選擇啊?!琉璃真不知該如何是好。

  雙生可不理琉璃腦袋裡在轉什麼念頭,想到薩摩無聲無息便又急起來:「喂!

  我要回去找主人了!「簡單幾句話交代完,馬上」呼「的一聲變回小蛇。

  琉璃目瞪口呆地看著眼前的奇景。只見小蛇彎曲著身體,很快地滑下她的床,往門口滑去。琉璃正在猶豫著要不要挽留它時,小蛇雙生卻又突然停下來,回過頭,慎重地叮嚀道:「喂!你,以後不要拉我的鬍子,很痛!」

  聽到從一條小蛇口中發出低沉的聲音實在有點滑稽。琉璃暫時拋開了煩惱,忍不住輕笑著反問:「不拉你的鬍子要拉什麼?」雙生全身上下也只有鬍子既方便拉又可以達到提醒它的效果。

  小蛇雙生聞言偏頭思考了一下,卻也想不出其他方法,只得不甘不願地妥協道:「那……以後要輕一點。」

  琉璃笑著點點頭。小蛇雙生見狀,這才滿意地滑出了房間,趕忙找薩摩去了。

  寢宮中,薩摩突然斷了與雙生聯繫後,情緒起伏不定,遲遲不能平復。雖然明知道琉璃也是不得已的,但他還是不禁氣她沒有先與他商量。當薩摩好不容易終於冷靜下來,想再與神殿中的雙生聯繫時,雙生卻突然出現在寢宮。

  「你已經回來了?」薩摩驚訝地問。

  雙生點點頭,理所當然地道:「主人走了,雙生當然也要走了。」

  薩摩一聽,忍不住瞪大眼,差點想掐死這頭笨龍,他好不容易找到這個機會,雙生竟然這麼輕易就浪費掉!只是一見到雙生那臉無辜像,時間也已不早,只好打消讓雙生再去一次神殿的想法。遣退為他守著寢宮的尼路,薩摩開始盤算起來。

  三天後,圖蘇將有一次例行性地部落巡視,由巡行地點判斷,這一趟起碼要一天!這是他行動的最佳機會。所以這兩天,為了避免因頻繁行動而啟人疑竇,薩摩沒再叫雙生進去神殿。這一次,他要親自去找琉璃,為了這個決定,他必須壓抑立刻去找琉璃的想法,讓自己表現得一如往常,耐心地等待時機到來。因此這兩天,薩摩表面雖平靜,內心卻一點也不平靜。

  第三天,圖蘇在一串冗長的儀式之後離開了王宮。薩摩把握機會,立即潛入神殿。有過前一次與雙生一同行動的經驗,薩摩這次熟門熟路,很快就通過了地下通道,來到地下神殿。毫不猶豫地走向右側的通道,薩摩腳步不停地來到了兩天前的那扇石門前。仔細一看,這扇石門不僅佈滿結界,還上了鎖。他相信石門的鑰匙一定在圖蘇手上。薩摩甩甩頭,搖開紛亂的思緒,將頭貼近石門,嘗試地呼喚:「琉璃?」

  門內沒有回應。薩摩不解地皺起眉頭。沒聽到嗎?原來,這時的琉璃正在房間中發怔,腦袋裡反覆想著兩天前夜裡的事,薩摩這一聲叫喚竟沒被她聽到。

  「琉璃?!」薩摩不放棄,提高了聲量,又叫了一聲。

  這次,房中的琉璃總算有反應了,只見她茫然地眨眨眼,側耳傾聽。她好像聽見有人在叫她……。

  「琉璃?!」又一聲傳來。

  琉璃這次聽清楚了!分明有人喚她,而且這聲音聽來很是耳熟。驀然,琉璃腦中靈光一閃,終於想起這聲音的主人了。是薩摩?!沒想到摩哥哥真的來了?!

  琉璃這時早忘了什麼害不害的問題,一聽到薩摩的聲音,高興得跳了起來,蹦蹦跳跳地來到石門前,念茲在茲的承諾早被她拋到九霄雲外去了。

  琉璃來到石門前,立刻挨了上去,驚喜地叫:「摩哥哥?!」

  薩摩連叫三聲終於聽到琉璃的回應,心中不免一陣激動,但他總算很快就平靜下來,溫柔地問:「……琉璃……。你好嗎?」薩摩心情激動,連聲音都不自覺在顫抖。他本來以為她就這麼離開他了……,現在聽到琉璃的聲音讓他有種失而復得的感動。

  石門另一邊的琉璃聽到這句話,眼淚立即模糊了視線。沒錯,石門的那一邊真的是薩摩!琉璃雙手按著石門,張開口想叫,卻已經哽咽:「摩…。摩哥……

  …哥「為什麼哭?她不知道……。她明明…明明一點都不覺得委屈……。

  「琉璃……。不要哭…。我不是來了嗎?」薩摩歎息地安慰。

  怎知不安慰還好,一安慰,石門另一邊的琉璃反而哭得更凶,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儘是抽抽答答地哭著。啜泣聲傳到薩摩耳裡,讓薩摩也不禁眼眶發熱。

  「我們一起走吧…………」薩摩輕輕地道。

  聞言,琉璃也顧不得哭了,詫異地追問:「摩哥哥………你…。你說什……

  …麼?「雖然還有點哽咽,但語氣卻是驚訝的。

  薩摩右手撫上石門,平靜地道:「我們一起走,這扇石門困不住我,我們一起回中央大陸去,回到那個小木屋生活。」

  琉璃不語,只是才剛止住的淚水又掉了下來,這次她既不委屈也不難過,有的是濃濃的感動與幸福。這樣就可以了……摩哥哥在乎她………願意為她這麼做……這就可以了!其實,她多想就這樣答應他,但是,她怎麼能那麼自私?!怎麼可以讓他放棄整個龍人族的未來?怎麼可以讓他為了她在中央大陸過一輩子?

  圖蘇是對的,薩摩有對精靈人和龍人兩族的責任,所以他並不屬於她!想到這裡,琉璃深吸一口氣,故做冷靜地道:「……不可以,摩哥哥………我們不可以這樣做?」

  「為什麼?」明知琉璃為什麼這麼說,但他還是忍不住想問。難道她不想跟他在一起嗎?

  此話一出,石門那一邊先是一陣寂靜,好半晌琉璃的聲音才輕飄飄地傳來:「摩哥哥還有龍人族和精靈人族……。」

  這句話,又觸動了薩摩心中對擔起兩族責任的反彈,讓他忍不住立刻反駁:「那又怎樣?!」他不認為他必須為了它們放棄所有,他有他的堅持,誰都無法改變。

  「他們需要你……。」琉璃感覺到薩摩的怒氣,只好避重就輕地回答。

  「你不需要我?」薩摩挑挑眉,不以為然地追問。

  需要!琉璃在心中吶喊!她需要他!一但失去了他,她就一無所有了!儘管琉璃心裡這樣想,但她卻沒有說出來,也不可以說出來。

  「我會害你…………」琉璃試著讓薩摩明白她的難處。

  「你不會!你從來沒有害過我!」薩摩反駁。

  「以前不會,但是以後會!」琉璃也提高聲音叫道。她不只要說給薩摩聽,還要說給自己聽,好讓她認清自己的角色。

  薩摩聽到這裡,想起人人都認定琉璃會害他,忍不住氣憤起來:「你有沒有害我,會不會害我是我決定的!不是你決定的!更不是其他人決定的!」他的命運在他手上,誰都無權為他下定論!

  聽到這裡,琉璃又哭了起來。她又何嘗不希望就如薩摩所說的,她並沒有害他!但是光只有這個身份就不允許存在薩摩的身邊!從來在她身邊的人都沒有好結果!想到這裡,琉璃忍不住捶著石門,哭喊起來:「我會害你!爹爹是琉璃害死的!媽媽是琉璃害死的!叔叔也是琉璃害死的!琉璃是害人精!所有人都被琉璃害死了!我不要以後你也死了!你死了,我該怎麼辦?琉璃不要你死…………

  琉璃要摩哥哥永遠都活著……「說到最後只剩下啜泣聲。

  原來,琉璃真正的心結在於最親近她的人都間接或直接因為她而死,她心裡最恐懼的其實是擔心薩摩會成為其中之一,所以當所有人都說她的存在會危害薩摩時,她一點都沒有為自己辯駁。

  薩摩無言,比起憤怒,他更心疼,她這麼善良,又這麼脆弱。傻傻地將所有過錯都攬在身上。對於這樣的她,他能責備嗎?他捨得責備嗎?帶著溫柔的眸光,薩摩輕輕呢喃著:「琉璃………摩哥哥不會死………你聽到了嗎?…摩哥哥不會死………摩哥哥永遠都要陪著琉璃妹妹………我們一起去看星星………一起去抓菟絲蟲………一起去採葉子…。一起去做很多很多的事……」

  聲音很低,但石門另一邊流著淚的琉璃卻點頭了!她也呢喃著回應道:「………摩哥哥要永遠陪著琉璃………永遠都不能死……」

  薩摩心頭沉甸甸,略低沉的嗓音也向琉璃討取對等的承諾:「摩哥哥永遠都不會死……除非琉璃先死了………摩哥哥會孤單…。所以也會死了………」

  「琉璃不會死………琉璃要跟摩哥哥一起死……。這樣…。永遠都不用哭了…。」

  就這樣,兩個人隔著一道石門,靜靜地坐著,沒有說太多話,只是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個一兩句。這種時候,彷彿知道她/他在另一邊,一起呼吸,一起思考,就是最幸福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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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五十七章 暗潮洶湧(上)

  當薩摩離開神殿時,已經是隔天清晨了。將近一天的時間,薩摩就這樣跟琉璃聊著,雖然看不見,卻像是就在眼前一樣。他告訴她,他如何得知她已經走了,又是如何離開王宮到伊闊利市,到了伊闊利市看到什麼,問到什麼、遇到什麼,快樂的、悲傷的、激動的全都說給琉璃聽。而琉璃則告訴他,她怎麼樣和圖蘇交換條件,怎麼樣來到地下書庫,怎麼樣想念,又怎麼樣逼自己埋首書堆,快樂的事情不多,但是琉璃盡量將生活說得很輕鬆。只是,這樣又怎麼瞞得過聰明的薩摩呢?薩摩並沒有揭穿琉璃的話,因為,他知道,琉璃不想讓他擔心。如果不是預定中午圖蘇就會返回王宮,薩摩實在不想太早離開。

  回到寢宮,薩摩遇到耐達依等人。他們正憂心忡忡地在他的寢宮裡踱步。薩摩這才想起,因為尼路進入成年大劫的危險期,所以他轉而交代耐達依為他守著寢宮,免得讓人起疑。本來預定晚一點就回來,只是沒想到在那裡跟琉璃聊了半天一夜…。看來一定急死他們了。

  「王子!」耐達依見到薩摩回來,快步迎上。他在寢宮已經為薩摩擋住好幾波人的來訪,包括靈珊和宇瀚夫婦倆。但時間越久,連其他四個夥伴都來了,就是王子還不見蹤影。雖然知道王子行事冷靜謹慎,但,這次可是去見琉璃哩!耐達依自己也保不定王子會不會因為太過想念而忘了時間。這可不!眼看過了一天薩摩竟還蹤影不見,正在焦急的當口,薩摩總算回來了。

  薩摩看著眼前五位忠心的屬下,微微點頭致歉:「讓你們擔心了!」

  眾人看著薩摩,滿肚子的話想問,卻不知該先問什麼。最後,還是耐達依先開口:「琉璃妹妹還好嗎?」眾人附和地點點頭,表示他們也想問這個。

  薩摩走進寢宮,找到一張椅子坐了下來,先是倒了一杯茶,接著瀟灑輕笑道:「還算好。」

  有人開了頭,接下來也就好問得多。只聽班塔耶立刻接著問:「琉璃妹妹怎麼說?她為什麼會被藏到神殿去?」其他人又是附和地點點頭,這點他們也是很好奇。

  薩摩捧起茶杯,啜了一口,視線落向窗外:「交換條件!用預言、和永遠不見我,換留下來。」薩摩的語氣不禁帶著苦澀。所有不公似乎都是因為他的存在。

  一個繼承人的身份究竟還要為他帶來多少煩惱?

  此話一出,眾人終於明白為什麼圖蘇願意冒險將「後患」留在龍人族了。對圖蘇而言,這真是一個相當划算的約定。不僅可以擁有琉璃的預言能力,還可以讓琉璃不能接近薩摩。錯非圖蘇對他們離族之事過於輕忽,他們也真猜不到琉璃其實還在穆答烏普。

  沉默當中,明斯克低沉的聲音緩緩響起:「王子有什麼打算?」

  聞言,其他人又看向薩摩,似乎也很想知道薩摩的想法。他會帶琉璃離開嗎?

  要是這麼做了,那幾乎等於背離了龍人族,除非,王上承認琉璃的地位,但這似乎很難。如果薩摩最後真的選擇離開龍人族,他們肯定會跟著他,但是,他們能去哪裡?中央大陸?薩摩進得去,他們可不行。而且背離龍人族的薩摩必定會遭到龍人族長老們追殺,因為,除非目前的繼承人死了,否則長老們是無法再選繼承人的。也就是這種同時只會有兩位擁有圖騰印記的王族存在的限制,才使得龍人族的王權非常穩固堅定。私心上,眾人雖然同情琉璃的遭遇,但要是龍人族失去了薩摩這個有史以來最傑出的繼承人的話,那肯定是非常之可惜的。

  薩摩聽明斯克這麼問,一時也回答不出來。這問題他在與琉璃說話時就已經想過了。雖然他跟琉璃說得堅定,事實上他自己知道,如果他這樣做,琉璃只會更自責。

  見薩摩思索不語,眾人心情不免緊張起來。突然,一聲歎息傳薩摩口中傳出:「我不知道…………」要他放棄琉璃,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要說能完全拋棄龍人族這個責任,那也是不可能的。他身上流著一半的龍人血,不是說斷就能斷的。

  不知道?!

  聽到這個回答,眾人不由面面相覷。他們也許應該慶幸薩摩還沒拿定主意,但一向甚有主見的薩摩會這樣回答,可見他真的很迷惑。思及此,眾人又不禁心情沉重起來。

  「再等等吧…………」薩摩輕聲道。

  等等?!等什麼?眾人不解,恐怕就連薩摩也不知道要等什麼。等自己對琉璃放手?等圖蘇接受琉璃?還是等琉璃開口要他帶她走?他不知道。

  之後,圖蘇回來了。薩摩知道,以圖蘇的修為和敏銳的觀察力,要想瞞著他多次進出神殿,那是不可能的。因此,他只好三天兩頭讓雙生變成一條小蛇溜進神殿,透過它的眼睛看琉璃,透過它的嘴巴與琉璃說話,琉璃也漸漸習慣對著雙生說話給薩摩聽。話題很多很廣,但兩人都很有默契地絕口不提離開與否。

  時間就這樣又過了三年。雙生在薩摩的訓練下,與薩摩的默契和配合度越來越好,一開始薩摩還需要集中精神才能追蹤雙生,到後來簡直就是心隨意動,一動念就能迅速進入狀況。

  除了三更半夜放蛇找人之外,薩摩白天除了練功就是躲人。龐龐從一開始派人「關心」到後來親自來「關切」,薩摩總是能避則避。但龐龐就是神通廣大,外加膽大包天,除了練功她不敢打擾之外,就連薩摩跟尼路等人說話,或跟宇瀚夫婦聊天都敢大剌剌地要求薩摩陪他。一開始,薩摩看在她是圖蘇乾女兒的份上,加上其他大人也紛紛推波助瀾地要他們多多相處,薩摩還會跟她敷衍幾句。到最後,真的受不了,只要看到龐龐一到,二話不說,隨即板起臉色走人。

  這夜,薩摩正打算放雙生出去找琉璃。殿外卻傳出說話聲。薩摩心中納悶,連忙側耳傾聽。原來竟是宇瀚夫婦的聲音。殿外盡責的侍衛正轉達方才薩摩的交代,告訴宇瀚夫婦王子已經就寢。宇瀚夫婦見侍衛堅持不讓他們進去,只得交代轉告兩人找他的消息。

  聽到兩人告辭的聲音,薩摩連忙起身發話:「爹爹,媽媽,都進來吧!」

  聞聲,侍衛不響了,低著頭,手一擺,讓宇瀚夫婦進入。宇瀚夫婦見狀,歎了口氣,來到這裡,兒子都像變成別人的,連見個面都要通報。

  兩人通過穿廊來到薩摩的房間,薩摩已然開門站在門邊等著他們了。

  「爹爹媽媽很久沒單獨找薩摩了,今天這麼晚來有什麼事…………?」薩摩開門見山問。

  聞言,靈珊瞪起眼,佯怒道:「沒事就不能找你嗎?」

  薩摩一聽,苦笑著搖搖頭,不知道怎麼回答。

  宇瀚見狀連忙出來打圓場:「你別怪爹爹媽媽。在這裡,你是龍人族的王子,父親是王上。我們不好天天找你、指使你。」

  在龍人族,親子之間的關係比較淡薄,尤其是王室。因為歷屆龍皇生育力太弱,因此繼承人通常會過繼到龍皇之下,成為龍皇對外宣稱的「兒子」。正因為如此,宇瀚夫婦雖然是薩摩的親生父母,卻也充其量因此提高他們的地位,對於中央決策並不會因兒子是繼承人而有特權。某個角度來看,這當然也是鞏固王權的手段,沒有王室身份的人不論什麼原因都不能干涉王權行使。儘管因為薩摩還有一個精靈人族繼承人的身份,並沒有正式過繼到圖蘇之下,但是,在龍人眼中,有沒有這種儀式其實是差不多的。

  薩摩當然也知道這個環節,因此,他在眾人面前,不論是行動還是對話都必須拿捏分寸。這當中,最不習慣的當然是靈珊了。他不像宇瀚在龍人的觀念中長大,認為兒子成為龍皇的「兒子」是一件榮譽。她是精靈人,精靈人從來沒有這種亂七八糟的例子的。在她想,兒子是她生的自然是她的,肯借他們龍人當王子已經很犧牲了。因此,靈珊幾乎每天都向宇瀚埋怨。

  靈珊看著已經長高長壯的兒子,眼眶有點泛紅:「媽媽天天都想來看你,可你爹爹都不肯。說什麼,你在肚子裡是媽媽的,生出來了,一半是龍人族的一半是精靈族的,就沒我們爹爹媽媽的份。」說著,怨懟地瞪了宇瀚一眼。從剛剛那件事就可以證明這些話。他們身為薩摩的親生父母,要見薩摩,竟還要讓侍衛盤查。靈珊心中的苦澀可想而知。

  靈珊想著想著,眼淚就掉了下來。

  宇瀚見愛妻又為了這種事流淚,心中也是無奈。沒有兒子之前,總以為兒子能成為龍人族的繼承人士多麼無上光榮的事。之前還在中央大陸時,他也是這麼想。但是,一到龍人族,真正碰到薩摩當眾只能喊圖蘇爹爹,卻不能喊他;跟兒子講話要執君臣禮;要和兒子見面要經過通報……,心中要說不難過,那實在是騙人的。只是他還有個根深蒂固的思想背景可以讓他勉強接受,但靈珊卻沒有。

  也難怪靈珊一天到晚吵著要回中央大陸了。

  薩摩看父親安慰哭泣的母親,暗暗歎口氣。一開始他也非常不習慣跟爹爹媽媽保持距離,只是,久了,竟也漸漸習慣了。他想,或許他天生冷血了一點。

  「爹爹媽媽你們別難過,不管其他人怎麼想,薩摩心裡還是認你們的。」薩摩安慰道。

  靈珊見兒子也在安慰她,有些不好意思。擦擦眼淚,靈珊笑了笑:「瞧我!這麼不濟事!這點小事也哭。」

  宇瀚拍拍靈珊的背,薩摩則是微笑以對。

  「你今天的份可是哭完了,記得回房別再找我哭。」宇瀚開玩笑地道,惹來靈珊一記白眼。

  「爹爹媽媽還沒說有什麼事呢!」薩摩提醒道。

  「怎麼?這麼急著趕媽媽走嗎?」靈珊佯怒道。

  薩摩聽靈珊又用這種話堵他,只得無措地抓抓頭。宇瀚見薩摩尷尬的模樣,呵呵笑了幾聲:「別鬧了!你明明知道兒子不是這個意思的。」

  靈珊聞言也笑了起來:「是啦!我只是嚇嚇他!」

  宇瀚又微微一笑,才言歸正傳地收起笑容道:「今天爹爹媽媽來其實是想問一件事。」

  薩摩挑起眉,好奇地問:「什麼事?」

  宇瀚夫婦對看一眼,頗有難色。薩摩一看,也知道可能不是什麼受他歡迎的事,否則宇瀚夫婦何嘗需要這般猶豫?宇瀚猶豫了好一會兒,終於開口道:「我們想問問你對龐龐這孩子的看法。」

  薩摩聽到「龐龐」二字,臉色立刻沉了下來,也不願多說,乾脆直截了當地道:「沒看法!」

  靈珊歎了一口氣,一副「你看吧?」的表情,繼續拿眼看著宇瀚。宇瀚也很無奈,只是受人所托,不想講也得講。因此輕咳了一聲,還是繼續道:「聽說,龐龐這孩子很中意你……」

  薩摩皺起眉頭,不等宇瀚說完就直接接腔:「我不中意她!」

  這話堵得宇瀚接不下去,好半晌才語氣無奈地道:「薩摩………」

  薩摩沒有絲毫軟化,直視著父親,嚴肅地道:「爹爹媽媽,你們知道薩摩的想法,為什麼還問?是因為王上對你們說什麼嗎?」

  靈珊與宇瀚為難地互看一眼。

  「不能怪王上,他實在被龐龐煩慘了……」宇瀚解釋。

  薩摩心中了悟。果然是因為圖蘇,否則宇瀚夫婦對龐龐也沒什麼好印象,實在沒必要特地走這一趟來勸他。

  「薩摩知道,所以薩摩並沒有和龐龐撕破臉。」薩摩平靜地回答。他認為他這樣就已是給圖蘇面子了。

  這下,宇瀚沒話了。只得拿眼看著靈珊,意思是要她接腔。靈珊見狀只得為難地開口:「其實,龐龐那孩子除了驕縱些,也沒什麼缺點。而且,她也是王上的義女,說來身份也不低,長得又不錯,長袖善舞,你不妨跟她親近親近……或許……」

  「媽媽!沒有或許!你們都清楚,她不只驕縱,還虛榮、自大!今天假使薩摩不是王子,她還會這樣纏著我嗎?」薩摩不客氣地反問。

  宇瀚夫婦對看一眼,齊齊歎口氣。他們都不敢保證。龐龐只跟達官貴族往來是人盡皆知的事情。其實,他們夫婦倆都不認為應該讓薩摩跟龐龐在一起,以薩摩的個性,絕對無法忍受這麼膚淺的女人!只是,他們受人之托,而這人又不是他們可以輕易拒絕的。

  見父母一臉為難,薩摩語氣轉軟:「爹爹媽媽,我只喜歡琉璃。其他女人,我不想要,再好我也不要!」

  靈珊聽見薩摩簡單卻堅定的宣告,突然察覺,自己的兒子長大了!大到已經可以開始主宰他的感情了!對於這樣的薩摩,他們還能說什麼?站在父母的立場,他們總是希望兒子快樂的。

  「薩摩,雖然你很喜歡琉璃,但她是噬巫,你有想過事情的嚴重性嗎?媽媽不希望你將來後悔。」雖然希望兒子快樂,靈珊還是忍不住苦口婆心地將琉璃可能引發的問題再講一次。

  這一點,宇瀚也很認同。他也不希望薩摩往後陷入兩難的困境。雖然到時候他們做父母的還是會支持他,只是面對所有人的疑慮,畢竟還是太辛苦了。

  薩摩當然也知道父母的苦心,但他心意已決,不可能更改。於是他堅定地抬起頭,試圖說服父母:「薩摩知道!薩摩也想過。薩摩不認為琉璃會害我。以前,薩摩就跟琉璃在一起,並沒有因為她是嗜巫而功力減退。以前沒有,沒道理以後就會有。」

  宇瀚夫婦聞言,也不敢確定到底噬巫對薩摩有沒有傷害。但是,見兒子這般堅持只要跟琉璃在一起,他們又能如何,拿刀架著他嗎?行不通的。薩摩從小就那麼有主見,這樣的方法只會將他逼離開他們身邊……。於是,夫婦兩個人只好安撫薩摩應付應付龐龐,在薩摩勉強答應之後才離開。

  侍衛送走宇瀚夫婦之後,又折返垂首站在薩摩三丈遠處。薩摩坐在桃木椅上,本在思索應該如何才能解決父母目前這般尷尬的立場,卻發現侍衛站在遠處,垂首不動,不像有事稟報,倒像在等候他的指示。

  「為什麼不退下?」薩摩饒富興趣地拿眼瞧著那名侍衛。

  侍衛雖然大半時間都在王子寢宮執勤,但也沒幾次機會和薩摩面對面講話,因此一聽薩摩開口問他,心中一緊張,連聲音都發起抖來:「屬……屬下…來領………領罪……。」這卻不能怪他沒用。因為能夠成為王宮侍衛都是族中精英分子,只是一來薩摩那張俊臉,不分男女老少都不能倖免,二來薩摩王子的身份在龍人心中尊貴異常,兩種因素讓這名侍衛在薩摩面前手足無措。

  薩摩聞言倒是納悶了,忍不住好奇地問:「你何罪之有?」

  侍衛一聽薩摩的問話,神魂立刻歸位,恭敬地回答道:「屬下不應阻擋先生和小姐進來。」宇瀚和靈珊身份特別,除了王上與長老外,皆不可直呼其名,因此眾人都用「先生」「小姐」來稱呼他們。

  此話一出,薩摩興趣來了。只見他雙眼精光閃閃看著垂首恭立的侍衛。好半晌,薩摩突然岔開話題道:「抬起頭來。」

  侍衛一聽,全身明顯一震,但還是抬起頭。薩摩仔細打量這名侍衛,發現他有一頭栗色短髮,一雙藍色眼珠,和端正的容貌。本該相當活潑外放的相貌卻一臉肅穆,一看就知道和玩世不恭的耐答依不同。

  「你叫什麼名字?」薩摩問。

  侍衛愕然半晌,才受寵若驚地回答:「屬下是副侍衛隊長,滅。」

  這名字倒是簡潔有力,薩摩輕輕頷首。起身走向窗邊,吸了一口夜晚的涼風,澄淨略為焦躁煩悶的心情之後,才回頭開口道:「你很盡責,並沒有做錯。」

  滅一聽,更是恭敬地道:「謝王子不罪之恩。」

  聞言,薩摩忍不住笑了起來:「滅…這哪有什麼恩惠呢?你沒罪,當然也沒有寬恕的問題了。」

  看來滅的性格就是這樣固執,薩摩這番話說完,他照樣道謝起來:「謝王子教導!」

  薩摩拿他沒辦法,苦笑一聲,揮手讓他退下。待滅的身影消失在過道之後,薩摩的眉頭又忍不住慢慢聚攏起來。他是不是應該找一天跟圖蘇好好談談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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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集
第五十八章 暗潮洶湧(中)

  隔天,薩摩整整衣衫,前去找圖蘇。寢宮中沒有他的蹤影,據侍衛說,圖蘇到書房去了。書房是所有人的禁地,只有圖蘇想安靜時才會到那裡去。這就不免讓薩摩好奇起來,據他所知,最近圖蘇到書房去的頻率似乎太高了。圖蘇要安靜倒也無妨,不過,如此一來他就見不到圖蘇的面了!

  薩摩緩步踱向書房,最後停在門口。門前兩個侍衛見到他,恭敬地鞠了一個躬,卻沒有退開讓他進去的意思。薩摩思索了一會,橫豎閉上眼睛凝注精神與圖蘇聯繫。圖蘇似乎從來不關閉感應,薩摩才一凝神便看見圖蘇坐在桌前習字的身影。

  幾乎就在薩摩看到圖蘇的同時,圖蘇也驚訝地抬起頭,詢問:「有事?」也難怪圖蘇驚訝,薩摩已經單方面關閉感應很久了,也從來沒有以這種方式與他聯絡,這次竟然主動聯繫他,怎不叫他驚訝呢?

  薩摩察覺圖蘇的訝異,心中閃過一絲愧疚,但隨即收攝心神,頷首傳去一道訊息:「薩摩有事求見,此刻正在書房外。」

  圖蘇一聽,似乎很是驚喜,立刻開口揚聲:「讓王子進來!」

  門口兩名侍衛突然聽到圖蘇的命令,很是驚訝。怎麼王子在外面閉著眼睛站了一會,王上就發現了呢?儘管疑惑,侍衛還是高聲應是,接著兩邊退開,躬身延手讓薩摩進去。

  薩摩不客氣地走進書房,就見圖蘇已站起身微笑地等著他。見到這一幕,薩摩倒是不好直接開口要他叫龐龐離他遠一點。圖蘇很重視他,會為龐龐當說客肯定是因為被龐龐煩得受不了了,否則哪需三天兩頭便躲在書房內呢?思及此,昨夜擬好的話再也說不出來,只能訥訥地看著圖蘇。

  圖蘇恁地聰明,一見薩摩猶豫的臉色,略一思索,便猜出薩摩來訪的目的。

  忍不住歎了一口氣道:「你是為了龐龐的事吧?」

  薩摩微微一愕,隨即點頭,欲言又止。

  「你可是怪圖爹爹?」圖蘇苦澀地問。

  薩摩猶豫了一會,終於還是開口道:「薩摩對龐龐小姐沒有意思。」

  圖蘇一聽,苦笑起來:「我知道。龐龐被圖爹爹寵壞了,那性子……遲早吃虧。」

  聞言,薩摩倒是納悶了。

  「那……?」

  圖蘇這時已收起感歎的情緒,目光灼灼地道:「圖爹爹刻意做給龐龐看的,省得煩心。」

  意思就是說,圖蘇去請宇瀚夫婦幫忙只是為了應付龐龐?!薩摩聽到這話,也苦笑起來埋怨道:「圖爹爹不用煩心,爹爹媽媽和薩摩卻得多煩心了。」

  圖蘇一聽,微微一笑,揶揄道:「你們年輕,經得起煩。圖爹爹卻是不行啦!」

  你就算體諒圖爹爹年紀大,隨便打發她吧!「

  薩摩聽得啞口無言。圖蘇見狀也不繼續調侃,反而將目光拋向窗外,淡淡地道:『薩摩,記住一件事。再喜歡的物事,在跟大局衝突時,就要毫不留情地拋棄。』

  此話一出,薩摩心下一凜。這些話無疑是說,就算圖蘇再怎麼喜歡龐龐,當遇到與大局衝突時,他還是會毫不猶豫捨棄龐龐!但是,什麼是大局呢?圖蘇又真的拋得下嗎?雖然這些話還有很多值得思量的地方,不過可以確定的是,圖蘇不會允許龐龐任性妄為。如此,薩摩總算心下稍安。

  很快地,薩摩十六歲了。已經到了預言中成年大劫發動的年紀,圖蘇多次請琉璃預言出正確的時間,但琉璃卻總是只看到漆黑的一片,漆黑的影像後彷彿有圖像,但任憑琉璃想盡辦法還是無法看清楚。圖蘇心知無法勉強,因此只得吩咐宮中侍衛多加小心注意薩摩。

  而薩摩呢?因為透過雙生跟琉璃聯絡,所以他也知道成年劫會在今年到來。

  對這件事,他沒有太大的反應,反正該來的跑不掉,他也實在太習慣了身體時常有的異狀了。

  日子在緊張的平靜中渡過。

  另一邊,龐龐經過三年也已經十九歲了,看著其他姊妹們紛紛出閣,她也急了。這幾年,她越看薩摩越是覺得再也沒有人比他更合適她,但是,任憑她使盡手段討好,示愛,薩摩就是不為所動。可偏偏他越是這樣子,自己越覺得他不凡。

  終於,在收到最後一位姊妹結婚的消息後,龐龐受不了了,又找上了圖蘇。

  在圖蘇的寢宮裡,圖蘇一聽龐龐求見哪還不知道是為了什麼,可惜他今天公事稍多,耽誤了點時間,否則此刻已經在書房清靜去了。果不其然,龐龐劈頭就賴著圖蘇撒嬌道:『乾爹!龐龐的姊妹們都出閣了,龐龐該怎麼辦啊?』

  圖蘇揉揉額頭,他知道龐龐就是希望他將她許給薩摩,無奈之下只好反問:『薩摩答應了嗎?』

  圖蘇這麼一問,龐龐表情立刻一僵,但隨即又笑了起來,抓住圖蘇的手臂不依地輕輕搖晃:『唉唷──,薩摩還小啊!還不懂嘛!』她這樣解釋。

  圖蘇不以為然地搖搖頭道:『龐龐!十六歲算不得是小孩子,何況要論懂,你恐怕還沒有薩摩懂事!』

  龐龐一聽到圖蘇這話,立刻不平地反駁:『乾爹!你怎麼這麼說啦!龐龐都回來陪您了,哪裡不懂事呢?』

  圖蘇歎了一口氣:『你要不是不懂事,怎會逼著乾爹讓薩摩娶你呢?』

  龐龐聞言扁扁嘴,不悅地道:『那您說,全天下還有誰配得上龐龐?除了龐龐又有誰配得上薩摩呢?』

  圖蘇不語,龐龐是他的寶貝乾女兒,要他隨便嫁了她,那是不可能的。當然,薩摩是最好的人選了。只是他不是護短的人,他很清楚,龐龐這性格當不得母儀天下的皇后,薩摩也無心於她,只不過礙著他的面子才沒當場跟龐龐翻臉罷了。

  龐龐說得容易,卻不知薩摩是絕對逼不得的人啊!比起龐龐,他還比較重視薩摩一點。

  有了這些顧慮,圖蘇也只能對龐龐敷衍地道:『龐龐,乖!聽話!薩摩成年劫就要開始了,你要談這個起碼要等成年劫結束再說啊。』

  『為什麼要等成年劫結束?那要什麼時候啊!』龐龐不滿地抗議。

  圖蘇聞言皺起眉頭,慎重地道:『成年劫可是攸關生死的大事,一不小心連命都沒了。為了薩摩著想,在這之前還是一切小心的好。』

  龐龐卻不同意,立刻撇嘴反駁:『有什麼好緊張的嘛!我們族裡那些男人人人都經過成年劫啊,他們不都活得好好的!就連那些什麼尼什麼皮的都安全度過了嘛!』她說的是薩摩六個護衛中年紀最小的皮喇和尼路,他們在三年前都在長老的幫助之下,平安度過。

  圖蘇聞言歎了一口氣:『你不懂,王族成年劫跟其他人是不能比的!你沒見乾爹把神殿的事務都停了嗎?為的就是應付薩摩隨時可能開始的成年劫啊!』

  瞪起眼,龐龐不同意地道:『龐龐懂!可是乾爹是王耶!您也經過成年劫啊!現在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圖蘇氣沮地張張嘴,隨即大大歎了口氣。這叫他怎麼解釋呢?當初他在經歷成年大劫時可沒有薩摩現在的修為。現在薩摩的龍麟跟他一樣顏色,甚至,他還發現薩摩額上龍麟的顏色似乎比之前淡了,這是不是表示,薩摩就要成為首次出現黑色龍麟以外顏色的王族?圖蘇不知道,但,他十分擔心薩摩的成年劫,那卻是真的。於是,他莊重地吩咐龐龐:『薩摩跟乾爹不一樣!龐龐,你只管聽乾爹的話,一切等成年劫過了再說!』

  圖蘇語氣堅定,龐龐只好心不甘情不願地離開了圖蘇的寢宮。

  是夜,王宮東北側的樓閣中…,一盞宮燈下是三個女子身影。

  『小姐,您從早上回來就一直不講話,誰惹您生氣了?』小丫環喜兒怯怯地問。

  龐龐搖搖頭,悶下臉不說話。

  喜兒猶豫了半晌,才期期艾艾地猜測道:『是不是……王上又不答應了?』

  龐龐聞言,猛然抬起頭,突然激動起來:『乾爹要我等到薩摩成年劫結束!』

  等!等!等!我還要等多久,我已經十九歲了,再不嫁,他們都會笑我,說我沒人要,嫁不出去!」

  喜兒知道「他們」指的是龐龐的「人族」姊妹。

  「這也是沒辦法的啊!成年劫很重要嘛!」喜兒安慰。

  龐龐不語,蹙著眉像是在思考什麼,喜兒沒敢打擾她。好一會,龐龐才突然抬起頭問:「喜兒,你知道有什麼方法讓男人非娶你不可嗎?」

  喜兒一呆,想了一下,為難地道:「好像沒有。」

  龐龐板起臉,十分篤定地道:「一定有!喜兒,你再想想。」

  喜兒苦著臉,只好再想。在各族中,除了矮人不知道外,獸人族對婚姻態度近乎放縱,很少有獸人一輩子只認定一個女人當妻子,有時,他們的關係可以複雜到,女的有數個丈夫,而丈夫也有數個妻子的情形。而精靈族、龍族和精靈人族、龍人族不同於人族,他們都非常重視婚姻關係,不輕易結婚,一結婚那就是一輩子,很少有像人族離異,或中途娶妾的情形。雖然各族都沒有人族的貞操觀念,但除了獸人族外,就算是性慾強盛的龍族,或龍人也都不濫交,因為,對方絕對是可以因此逼你與他結婚的。

  想到這裡,喜兒突然想到了一個方法,只是這方法未免有些卑鄙。喜兒猶豫好一會才吞吞吐吐地道:「小姐……」

  龐龐聞聲,驚喜地抬頭問:「你想到了嗎?」

  喜兒又猶豫了一下,這才點點頭:「我們只要讓小姐跟王子………,以小姐的地位,王子就非娶您不可了!」

  龐龐乍聽之下有些迷惑,但隨即懂了。對於男女間事,她並非全然不知。相反的,她還時常和人族的姊妹們聊到這方面的事。所以對喜兒的暗示,她很快就想到是怎麼一回事。一想通,龐龐更是喜不自勝,忍不住笑開了臉,這方法的確可行。但很快地,龐龐又沉下臉來,萬分苦惱地道:「可是,薩摩理都不理我,怎麼那樣做啊?」霸王硬上弓嗎?不可能!她又打不過他。

  喜兒一聽,也面現難色。的確,如何讓王子「就範」才是最難的。正當龐龐與喜兒想不出什麼法子時,另一邊一直沒說話的悅兒卻開口了:「小姐,悅兒聽說,有一種藥可以讓男人們克制不住!」

  龐龐聞言大是驚喜,連忙追問:「什麼藥?」

  悅兒想了一下,不確定地道:「悅兒以前主管夜宴時,曾聽將軍們提起,那種藥好像叫做『夜夜笙歌』的樣子,據說可以短時間讓男人興奮,而且百戰不洩!」

  龐龐一聽,也不管什麼十戰百戰洩不洩的,她只管,這藥可以讓男人失控,這就得了!

  「那種藥要怎麼拿到?有得買嗎?」龐龐焦急地問。

  龐龐這麼一問,悅兒倒是為難了,支支吾吾的半晌,終於吶吶地回答:「悅兒不知道,只知道族裡很少人用這種藥,這種藥是人族傳來的。」

  龐龐聽到這話,知道好不容易想到的方法一點用也沒有,忍不住怒道:「管他是誰傳來的,拿不到還不等於沒用!」

  悅兒見龐龐發怒,怯怯低下頭,唯唯喏喏地道歉。喜兒見主子生氣,眼珠子一轉,很快又想出了主意:「小姐,既然是人族傳來的,那我們就去人族買啊!往南邊去,大概兩天路程不就到了人族的村落了嗎?或許可以買到也說不定。」

  說的也是!龐龐喜上眉梢,彷彿與薩摩的好日子就近在眼前。想到這點龐龐哪還冷靜得下來,立刻就催促著兩個丫頭道:「明天一早,你們兩個就去找!找到才准回來!聽到沒?」

  喜兒、悅兒一聽都呆了。

  「小………小姐!不好吧!我們都是女的……買那種東西……」悅兒猶豫地道。

  「是啊!叫別人去嘛!」喜兒也附和。

  龐龐不悅地皺眉:「叫別人?你們怕別人不知道不成?要叫別人去買,那還不傳到乾爹耳裡,一傳到乾爹耳裡,那就沒戲唱了!」

  「但是……這事…這事可是大罪啊!」悅兒還是很掙扎。要真買回來這種東西來陷害王子,就是她有十條命都不夠死呀!

  喜兒一聽,也想到事情的嚴重性,整張小臉都發白了。

  龐龐見兩個丫頭的怯懦模樣,不悅地哼了一聲道:「你們怎麼這麼傻?要是薩摩跟我結婚了,哪還會罰你們?就算要罰,也有我幫你們求情哩!」

  龐龐說得好聽,但喜兒和悅兒都知道,這不是求情與否的問題,而是族規的問題。任何針對王族的陰謀、陷害或設計都是不被允許的,就算龐龐願意為她們求情,恐怕也很難全身而退。全族大概只有龐龐會有這種沒來由的信心,喜兒和悅兒都是身份低下的人,從來都不敢有任何僥倖的想法,所以儘管有龐龐的保證,她們還是很害怕。

  「這……」兩個丫頭心裡百般不願意,但龐龐現在是她們的主子,她要她們買,她們怎能不買呢?

  龐龐不耐地揮揮手,表示事情就這樣決定了。

  「去吧!後果我負責!怕女的去買難為情,那就扮男的,人族的豬腦袋看不出來的。」

  喜兒、悅兒見龐龐態度堅定,儘管再不願還是得去了!

  隔天,天還沒大亮,王宮還蕩著濃濃的睡意時,喜兒和悅兒就離開了王宮。

  四天過了,喜兒和悅兒卻還沒回來,龐龐也沒想她們為什麼遲了,一逕計劃著什麼時候實行計劃比較恰當。經過一番打聽,龐龐終於問到七天後,各地戍邊的大將軍,也就是八大龍神將都會回來述職。這時候,王上幾乎整天都必須待在大殿中,聽取八大龍神將的報告,最沒空注意她在做什麼。所以,這個時間一定最恰當,因此,龐龐決定在這天施行她的計劃。薩摩不知道一個「陰謀」正在醞釀,他也想趁這個時間,圖蘇無力注意他時,試圖再次進入地下神殿探視琉璃。

  兩方各有計劃和打算,究竟結果會是如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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