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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軼] 納妾記 ( 全文完 )

第二百一十八章    金書鐵券

大家簇擁著楊秋池進了驛站,到客廳坐下休息,七嘴八舌問了經過。

楊秋池已經想好了,這經過其他沒什麼隱瞞的,只是柳若冰是宋芸兒師父這件事,只有楊秋池一個人知道,白素梅她們三人都不知,這一點楊秋池必須隱瞞,連宋芸兒用話試探,楊秋池也都隻字不漏。

楊秋池只說這人是個不認識的武林高手,一直蒙面,所以不知道長相,說後來自己打賭用計勝了她,她也就放了秦芷慧和宋晴。至於這人搶她們的理由,楊秋池早在木屋時就已經交待了白素梅要保守秘密,當下只是含糊地說那人不肯說原因,所以他也不知道,反正那人已經答應以後再不搶了,大家這才放心。

正說話間,驛站門衛來報說羅千戶來訪。秦芷慧等女眷都迴避進了房間裡,只有宋芸兒這假小子和小黑狗守護在楊秋池身邊。

羅千戶進了封房門,緊走了幾步,單膝跪倒施禮:「下官失職,請楊大人責罰!」

楊秋池連忙將他扶起,說道:「事出意外,怎麼怪得了羅大人呢。好在本官有驚無險。」羅千戶這才起身連連稱謝。

緊接著,南宮雄和夏萍等錦衣衛護衛進來磕頭請罪,楊秋池簡單責罰了幾句,告訴他們兩位少奶奶已經被自己救回來了,讓他們以後要盡心護衛,再不能出任何差錯。

楊秋池被搶走,這是護衛們的失職,所以他們隨即被羅千戶下令投入大牢,等候處理,都以為這一次死定了。沒想到楊秋池平安歸來,還把兩個失蹤的少奶奶也救了回來。又赦免了他們的失職之罪,頓時又是高興又是感激,連連磕頭感謝,並發誓今後誓死保護大人和家人的平安周全。

楊秋池心想,要是遇到柳若冰這樣的高手,你們就是誓死也沒什麼用,揮手讓他們退下了。

羅千戶向楊秋池稟報說:「楊大人,你上次給指揮使發了密報之後,皇上派一個公公來頒旨嘉獎了這次有功人員,知道你被強賊搶走。這公公很擔心,我們本來要通告全國錦衣衛尋訪楊大人你的下落的,但由於你特使的身份,我等不敢擅坐主張。這位公公也是這個意思,這才決定先暗地查訪等等看,果然大人你就平安回來了。」

楊秋池這才明白怎麼一路上沒人注意自己的原因,聽說宮裡來了人,心中一喜,問道:「皇上派來的公公?是李公公嗎?他在哪裡?」

「下榻在布政使衙門裡。」

「好!我馬上登門拜訪。」

羅千戶當即知趣地告辭離開了。楊秋池先回房裡和秦芷慧她們說了之後,帶著南宮雄等錦衣衛護衛,直奔左布政使衙門。這是官方會晤,所以宋芸兒也就不跟著了。

來到布政使衙門,通報之後,門房帶著楊秋池到了客廳奉茶等候。

片刻,就聽到尖銳的笑聲傳來。屏風後轉出兩個人,為首一個正是李公公,後面跟著的是左布政使。

楊秋池趕緊上前躬身施禮:「卑職見過李公公!」

「好好!楊大人吉人天相。平安回來,真是太好了!」李公公笑呵呵招呼楊秋池坐下說話。左布政使錢大人也欣喜的和楊秋池道了恭喜平安回來。

三人坐下之後,李公公問了楊秋池被劫持之後的事情,楊秋池簡要說了,他早就想好了應對之詞,該隱瞞的也都隱瞞了。

聽了楊秋池說了經過之後,李公公和錢布政使兩人聽說楊秋池的兩個小妾已經回來了,都拱手道喜。

李公公又說道:「這女賊功夫如此之高,咱們錦衣衛居然沒有注意到這種人物,真實失職,我回去之後好好叮囑指揮使紀大人多加留意,這人膽敢劫持指揮使特使,真是膽大包天,抓住之後一定要嚴懲不貸!」

楊秋池心中一凜,暗暗為柳若冰擔心,不過想到她久居荒野,很少拋頭露面,加上武功奇高,錦衣衛又不知道她的長相,要找到她都很難,更別說要抓住她。

李公公又詳細問了抓她去的地點,楊秋池照實說了。李公公安排錢布政使馬上派捕快會同錦衣衛前去搜捕,錢布政使當下領命出去了。

等他走後,李公公才道:「楊大人,跪下接旨。」

楊秋池連忙跪倒磕頭。

「奉天承雲,皇帝詔曰:國家於有勞績者,必封爵以貴之,此報功勸能之聖典也。爾錦衣衛指揮使暨湖廣鎮遠洲青溪縣縣令楊秋池,負資忠義,秉志純良,將略素閒,平武昌謀逆有功,欽賜金書鐵券。朕與爾誓,除謀逆不宥外,其餘若犯死罪,免爾一次,以酬爾勳。朕既不忘爾勳,爾亦毋忘朕訓,往勵爾節,益懋微猷。欽哉,謝恩!」

這道聖旨楊秋池聽得雲裡霧裡的,只知道皇上誇了自己,還送了自己一個什麼金書鐵券,不過這是什麼東東楊秋池不明白,皇上送的一定差不了。三呼萬歲之後,雙手接過李公公手裡的聖旨,舉過頭頂,這才慢慢站起身來。

李公公看得出楊秋池不太明白,便笑著問道:「楊大人,你知不知道皇上賜你的這是什麼?」

楊秋池躬身老老實實回答道:「卑職的確不知。」

「呵呵,這金書鐵券,就是老百姓俗稱的『免死金牌』呀!」

什麼?免死金牌?楊秋池吃驚得眼睛都瞪大了,這玩意電影裡聽說過,那可是非常牛比的東東哦,犯了殺頭的死罪,都可以用這玩意扛過去,除了削官為民之外不受其他刑罰處罰。

李公公拍了拍手掌,從後堂進來一個跟班,手裡端著一個鑲滿珍珠瑪瑙的金盒,放在了當中茶几上,楊秋池一看,不說別的,光是這盒子就值老錢了。

李公公將寶盒打開,從裡面拿出一個黑黝黝瓦片模樣的東西,雙手捧著遞給楊秋池。

楊秋池恭恭敬敬接了過來,只見上面寫著一行正楷鎏金大字:「欽賜錦衣衛指揮使特使暨湖廣鎮遠州青溪縣縣令楊秋池金書鐵券,除謀逆不宥外。其餘若犯死罪,免死一次。」

看了這上面的字,楊秋池知道。這玩意就是免死金牌,哈哈,免死一次,哈哈哈。爽!楊秋池摟著這寶貝,笑得嘴都合不攏了。

李公公笑呵呵道:「楊大人,你這次偵破權布政使、譚知府侵吞賑災糧,米員外、魏國公徐欽煽動謀反一連串的案子,皇上非常的高興,對你大加讚賞,說要不是楊大人,這些反賊一旦謀反成功的話,不知道有多少老百姓要遭受刀兵之苦,到時候又是生靈塗炭,哀鴻遍野。」

「皇上說了,楊大人你化解了這場危機。那可是解救了千千萬萬生靈的無量功德,既然你救了這麼多人。所以皇上就欽賜了你這面免死金牌。表彰你的功德。要知道,咱大明獲此殊榮的,也就屈指可數的幾人而已,而且都是戰功赫赫的王侯將相哦。」

楊秋池一聽,更是笑得眼睛鼻嘴都差點擠到一堆了,將那免死金牌翻過來倒過去看了又看。

李公公道:「這金牌分為左右兩半,左半部分賜給楊大人,右半部分留藏皇宮內府,以資佐證。」

楊秋池笑呵呵連連點頭,把上面的字又細讀了一遍,想起一個問題,問道:「公公,這金牌只能我自己用嗎?」

李公公說道:「聖旨和金牌上都沒有限定大人專用,那就應該可以授權別人使用吧。只不過,別人用了,大人也就沒有了哦。」說罷,看著楊秋池意味深長地笑了笑。

楊秋池隨即明白,自己上次私放宋晴,皇上知道自己大小算個情種,所以給自己這塊免死金牌上沒有象給別人那樣限定本人使用,就是防著自己再遇到那樣的事情,好有個選擇,免得再犯那樣的低級錯誤,真是考慮得十分的周到。

楊秋池恭恭敬敬將這免死金牌放進金盒,蓋上蓋子,又美滋滋歪著腦袋欣賞了一會,這才又問道:「公公,這些欽犯是如何處置的呢?」

「皇上已經下旨,權布政使、譚知府與他人內外勾結,侵吞賑災糧,幾乎為叛逆所用,差點釀成大禍,故視為謀反,罪不可赦,本應凌遲處死,株滅九族,念二人能如實坦白,尤其是權布政使在抓捕幕後元兇上立了功,皇上龍恩,免了二人株連,單處權布政使絞立決,處譚知府斬立決。」

楊秋池心裡大了個突,這兩個老傢伙雖然內坦白檢舉,卻最終還是難逃一死,而且是類比謀反來判的,看來明成祖對謀反叛逆是決不姑息,不過,他們的坦白檢舉還是有一點用處,至少免了自己凌遲的痛苦,還解救了他們的家人。

李公公接著續道:「煽動搶糧的所有參與者,及放火燒糧倉者,按謀反論,本人凌遲處死,並株滅九族。」

「米員外內外勾結侵吞賑災糧,指使家奴煽動搶糧,屬謀反大逆,罪不可赦,不過,皇上看在定國公的面子上,免了米員外凌遲,改為絞立決,其九族及同居之面滿十六以上男丁皆斬,其餘十五以下男丁、母女妻妾姐妹以及子孫之妻妾,全部給付功臣之家為奴。所有家產全給功臣充賞。」

根據大明律「若女許嫁已定,歸其夫」的規定,米員外的謀反罪株連不到定國公,而與定國公有親也不能保住這米員外的腦袋,不過還是捻了他凌遲,改成絞死,留了一條全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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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九章   私人歌舞團

李公公接著笑呵呵道:「楊大人是偵破米員外謀反案的功臣,所以,皇上龍恩,將米員外家十五歲以下男丁及他的母女妻妾姊妹以及子孫之妻妾、女僕,全部賞給楊大人為奴,並將他所有家產全部賞給楊大人!」說到這裡,從懷裡摸出一大疊文契,「這些是米員外所有家產的文契,楊大人請點收。」

楊秋池心裡猛跳了一下,這就是說,紅綾姑娘是自己的奴婢了。忙恭恭敬敬接了過來。

哈哈,好大一疊!到底沒白辛苦,又發財了,不說別的,光這一疊文契比當初接受郝家和賀家的加起來都要多,畢竟米員外富甲一方,真正是個大財主。這下發了!將文契揣進懷裡。

李公公說道:「楊大人,這米員外家財萬貫,單單是這遍佈全國的糧倉中存放的糧食就不得了,粗略算了算,夠幾十萬人的部隊吃上好幾年的。」說罷,神秘兮兮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已經不是當初那個毛頭小孩,聽到李公公話裡有話,略一沉吟,立即醒悟,拱手道:「公公,這麼多糧食放在糧倉裡多可惜,我一家人那是怎麼也吃不完的,這米行生意也用不著這麼多米。除了生意用的米之外,卑職願意將其存糧全部無償奉獻給朝廷,以謝皇上龍恩!」

李公公會心地笑了,點點頭:「皇上的意思是用市價收購楊大人除生意用糧之外的全部多餘存糧。大人意下如何啊?」

楊秋池心中一凜,果然,皇上早就有安排,這李公公只不過是對自己試探一下。當即拱手道;「全憑大人安排!」

「好!就這麼定了。」李公公笑道,「現在楊大人平安回來,我也就可以放心回去交差了。」

楊秋池突然想起一件事,問道:「剛才公公好像沒說這魏國公徐欽是如何處置的呢。」

「魏國公嘛。皇上說由我押回京城交給指揮使紀大人。」

「交給紀大人?」楊秋池有些奇怪。

「交給他關入錦衣衛北鎮撫司詔獄啊,皇上說了,讓他在裡面好好想想謀反到底對不對,什麼時候想通,什麼時候再出來,不過,就算他出來,也只能在家裡呆著了。另外,皇上特別強調,魏國公涉及謀反的事情對外要秘而不宣。」

楊秋池更是意外,問道:「只關起來不殺嗎?這徐欽可是這次謀反的總頭目,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策劃的。」

李公公微笑:「楊大人,這就是皇上高明之處,這徐欽謀反。罪在不赦,按律是要誅滅九族的。但如果要殺了他,不管以什麼理由,以他爹徐輝祖靖難之役領兵對抗王師的名頭,和他徐鐵頭的名氣。世人馬上就知道,還有這樣的人物在與皇上對抗,反而會增加建文的影響力。皇上刻意迴避徐家參與謀反,就是要減弱這種影響力。」

「就拿這次謀反案定罪來說,都只說是一般煽動饑民謀反,與建文的聯繫隻字不提。也是這個目的。再說了,徐氏一族與皇上關係太密切,牽一髮而動全身,不得不投鼠忌器啊。因此,把他關起來是最好的,既避免這些消極影響,又能讓徐家感恩戴德,同時還體現了皇上的寬仁之心。」

楊秋池明白了,這明成祖是故意在削弱建文餘黨的影響力。這就是他們幹地事情,也不說是他們幹的,找別的理由同樣可以殺。還避免了負面影響,試想一下。如果時不時有人因為是建文餘黨而被殺,那老百姓就知道,哦,原來建文還在活動,說不定什麼時候這天就翻過來了,可得小心點。

看來,這明成祖還真夠狡猾的。

李公公又道:「楊大人連破建文大案,建文一定將大人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所以,皇上和指揮使紀大人都十分牽掛楊大人的安全,因此,皇上特意挑選了三十名大內侍衛讓我帶來給楊大人做親兵,紀大人也增派了二十名錦衣衛作為楊大人的貼身護衛,這五十名護衛中有三十名男地二十名女的,楊大人分別交給南宮雄和夏萍統領好了。」

楊秋池又驚又喜,大內侍衛?我靠,那可是皇上的貼身保鏢,那一定武功高強,加上原來的二十名錦衣衛護衛,那可就有七十名了,那麼多高手保護,還有宋芸兒這俏丫頭貼身保護,還怕什麼建文暗殺,太爽了。

李公公又道:「皇上親自派大內侍衛保護一個臣子,這可是沒有過的殊榮啊。」

楊秋池笑得嘴都差點掛道耳朵上去了,連連拱手稱謝。

李公公拍手掌將那五十名護衛叫了進來,叮囑他們要恪盡職守,保護楊大人及其家人地安全,如有失職,立殺無赦。

那五十名護衛精神抖擻,齊聲答應,向楊秋池單膝跪倒見禮。楊秋池見他們一個個英姿勃發,目光如炬,都顯得十分的幹練,心中很是高興。

護衛退出之後,兩人又聊了一會。來的時候楊秋池已經準備了一箱子金銀珠寶,當下出去叫貼身護衛南宮雄抱了進來,送給了李公公。李公公當然很是高興,連連誇獎楊秋池會辦事。

隨後,楊秋池美滋滋懷揣一大疊文契,抱著免死金牌寶盒告辭出來,帶著一大幫新老護衛回到了驛站。

回到驛站,都指揮使武大人、提刑按察使施大人、錦衣衛羅千戶早就得了消息在驛站等候,要給楊秋池設宴壓驚洗塵。楊秋池說還有好多事情要辦,明天再說,他們也已經知道楊秋池接受了米員外全部家產的事情,知道楊秋池現在沒空,便約好了第二天設宴。然後告辭了。

等他們走了之後,楊秋池告訴秦芷慧等人說皇上賜了免死金牌,並且已經將米員外家所有家產賜給了自己,現在馬上去接受,一眾女孩們頓時都歡呼雀躍。

楊秋池帶著秦芷慧、宋晴等人來到米員外家的大宅子,這出宅院離知府衙門不遠,好大的一所大宅,差不多有當初郝員外家兩個那麼大。裡面大小房屋多不勝數,亭台樓閣、小橋流水、長廊水榭隨處可見。一處處建築都是雕樑畫棟,極是富麗堂皇。

楊秋池與錢布政使衙門派來負責臨時管理地官員辦理完交接事宜的時候,已經是掌燈時分。楊秋池讓龍師爺負責整個新家的安置,讓秦芷慧和宋晴負責對判給楊秋池為奴的原來米家的家人進行處置。

米員外家原來的家丁護院以及所有十六歲以上男僕,都被以同居之人的身份給株連斬立決處死了,一座大宅裡只剩下上百口子的女眷、女婢和十五歲以下的男丁。

楊秋池吩咐錦衣衛將軟禁在金屋花園裡地紅綾姑娘等米員外買來的青樓小妾們帶來。

加上紅綾一共有七個小姑娘,面容有些憔悴,她們已經知道米員外家所有成年男丁已被全部砍了頭,所有女眷被貶為奴的事情,進來之後跪下給楊秋池磕頭。

楊秋池問道:「紅綾姑娘,你們幾個現在是我地奴婢,不過你們都很有才學,我想問問你們希望在我這裡做什麼事呢?」

紅綾等幾個女孩相互看了一眼,都很驚訝,素來只有主人吩咐僕人幹什麼,哪有徵求僕人想幹什麼的事情。當下由紅綾姑娘用她那又甜又糯地嗓音回答:「老爺讓我們幹什麼,我們就幹什麼,哪還輪得到我們挑三揀四的呢?」

楊秋池聽紅綾的話語感到全身舒坦,不過,聽了她們的稱呼又有些好笑:「老爺?呵呵,我還沒到三十呢,很老嗎?以後不要這樣叫了,我膩味,還是叫我少爺吧。」

「是,少爺!」幾個小女孩很乖巧地答應了。

「我問你們的意思,是因為你們與一般的下人不同,我是這樣想的,我這老爺以後很可能應酬比較多,設個家宴有時候要跳個舞助個興什麼的,老是在外面找歌姬,一來很麻煩,二來可能找不到中意的。所以我想讓你們組成我楊家自己的梨園。」

「你們以後專心致志演練歌舞,你們雖然是我的奴婢,不過你們放心,我不會像米員外那矮冬瓜一樣,讓你們去應付那些亂七八糟的男人的。將來你們要出閣的時候,我會給你們找個好人家,如果你們有中意的,也可以告訴我,我給你們做主。幾位意下如何?」

這幾個小女孩除了紅綾姑娘之外,都是米員外從各地青樓收羅來的名妓,或精通音律或擅長歌舞,因為是米員外的小妾,被株連判給楊秋池為奴,本以為這下子掉進了地獄。聽了楊秋池的話之後,才知道還在人間。

這唱歌跳舞本來就是她們的專長,楊秋池已經說明了她們只是歌舞助興,不用幹那些給男人陪酒賣笑的勾當,不由得感激涕零,一起給楊秋池磕頭感謝。

楊秋池笑呵呵點點頭,發現紅綾跪在那裡好像有什麼話要說,便問道:「紅綾姑娘,你覺得我的安排怎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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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章 定親
  

  紅綾搖頭道;“紅綾感激少爺對我等的垂憐,紅綾身如浮萍,几經轉手,前次有幸得到少爺的眷顧,沒有再被魏國公要走,否則只怕此刻已經身陷囫圇,甚至已是刀下之鬼。紅綾感激涕零,為報答少爺大恩,紅綾懇請當少爺身邊的婢女,時時服侍在少爺左右,萬望少爺恩准。

  其他几個女孩子一聽,都很驚訝。

  她們當然會驚訝,因為剛才楊秋池說得已經很明白,她們這梨園也就相當于楊秋池的私人歌舞團,又不用搞什么“三陪”,只是喝酒的時候歌舞助興而已,這待遇几乎與官家大小姐沒有什么兩樣,這紅綾怎么放著這么好差使不干,要去當伺候人的下人呢?

  楊秋池也是微微一愣,隨即腦袋一轉就已經明白了紅綾的想法,先前自己對她情有獨鐘,這小女子怎會不知,她之所以不當小姐當女婢,就是她已經看准楊秋池年紀輕輕就如此了得,將來一定出將入相,所以她要進入楊秋池的生活圈,時刻和他在一起,憑借她自身的魅力,希望將來楊秋池能夠青眼有加,給她個通房大丫鬟甚至小妾的地位,攀上這棵大叔,也就終生有靠了。

  說實話,楊秋池也很喜歡紅綾姑娘,不過,上午柳若冰對他說“你那么多妻妾,再加上我,你一雙手抱得過來嗎”這句話對他震動很打,他也覺得,憑自己的地位,將來這小妾人選會一個接著一個,如果自己把握不住,會很麻煩的,也會傷害現在這几個妻妾的心,也違背了自己納妾的原則。

  所以。楊秋池已經決定了除了三年之后娶白素梅之外,不再納妾,專心致志等秦芷慧和宋晴兩人給他生個兒子,實在不行,等三年之后,讓白素梅給自己生。反正這小妾是不想納了。

  不過,要是柳若冰肯回來和她們四人共事一夫呢?這當然是楊秋池最希望的,不知怎么的,柳若冰雖然走了,可她那哀怨的眼神總是在楊秋池腦海里盤旋。心里一直想著如果柳姐姐能回來跟了自己就好了,那樣的話自己就這一妻四妾,然后專心搞事業,以后就算遇到天仙都不納了。

  可宋芸兒怎么辦?這小丫頭一片痴心,自己如何處置?還有月嬋?小丫頭可一心想著大一點自己把她收了房呢。哎!頭大!

  雖然自己已經打定了注意不再納妾,不過,紅綾姑娘現在是提出要做自己的女婢。只要自己堅守原則,應該沒問題的,再說了,這小丫頭挺招人喜歡的,如果時時能看見她,倒不失為一件快事,不過這納妾之事絕不能松口。當下點點頭。說道:“嗯,既然這樣,我的三姨太宋晴還沒有貼身小丫鬟,你以后就跟著她,好嗎?”

  紅綾心中歡喜不已,連連磕頭感謝。

  楊秋池派人將宋晴叫來,和宋晴說了之后,紅綾趕緊跪下磕了個頭:“紅綾給三少奶奶見禮!

  宋晴見紅綾長得撫媚俊俏。嘴又甜,倒也很喜歡,便領著紅綾走了。

  楊秋池問剩下的七個小女孩:“你們誰的年齡最大?”

  一個眼睛大大的清秀女孩子出列施禮:“奴婢珂兒,今年十八,是我們七個中年齡最大的。”

  楊秋池說道:“那好,你們七個以后以你為首,負責梨園歌舞事宜。”

  “珂兒遵命。”

  七女退下之后,龍師爺來報說新家地安置工作大體布置好了,楊秋池和家人的內宅也收拾停當,可以到內宅去了。

  這內宅是大宅院里單獨的一處小宅院。用高牆隔開,供楊秋池和家人居住。

  楊秋池進到內宅,先大致查看了一下。這內宅規模也夠大的,是整個宅院的精華部分。里面裝飾布置之豪華奢侈,讓楊秋池都感到自己住在這樣的宅院里,簡直太腐敗了。

  秦芷慧和宋晴她們還在外面大堂上處置那些米家被貶為奴的人。

  楊秋池這新家地內宅是家眷住的地方,屬于重點保護單位,嚴格控制進出人員,連南宮雄、夏萍帶領的錦衣衛和大內侍衛也都只能在內宅外面四處布置警戒,沒有特許,誰也不能進內宅來的,所以這里面空蕩蕩的。現在里面只有宋芸兒、白素梅和白夫人帶著小丫鬟薈兒,還有自己的小丫鬟月嬋,當然,還有小黑狗。

  楊秋池來到內宅,宋芸兒等人見楊秋池回來了,都很高興,一起到客廳坐下說話。

  宋芸兒道:“哥,你這新家太大了,我和白姐姐我們几個轉了半天都沒轉完呢。

  小月嬋看看空蕩蕩的房子,也笑道:“是啊,這宅子真地好大,就咱們几個,好害怕的。”

  楊秋池笑道:“沒關系的,等你二奶奶、三奶奶她們將那些丫環仆人安置好了,丫環仆人一來,這宅子就會熱鬧的。”說到宅子,楊秋池想起米員外金屋藏嬌的那個金屋花園小宅院,轉頭對白夫人說道;“白夫人,我想將這次接受的一座花園宅院送給您作將來的住宅。”

  白素梅回來之后,已經將與楊秋池定親之事告訴了白夫人,白夫人心里很是歡喜。現在聽楊秋池這么說,馬上猜到了與這有關,不過。楊秋池沒開口提親之前,她是不好主動開口訊問的,只是微笑著問道:“楊公子此舉為何呢?”

  楊秋池看了看旁邊羞答答地白素梅,站起身躬身施禮,鄭重說道;“白夫人,我已經和白姑娘定下了白頭之約,懇請能將白姑娘賜予我為妾。”

  聽到此言,白夫人一顆懸著的心終于落了地,今后女兒終身有靠,自由得又是歡喜又是悲傷,點頭落淚道:“好好,我答應了……可惜素梅他爹,看不到今天了。”

  白素梅眼圈一紅,也落下淚來。

  楊秋池拱手道;“多謝,等白姑娘盡孝三年期滿,我就迎取白姑娘過門。”

  白夫人含著淚欣喜地點點頭。

  宋芸兒與白素梅也可謂生死之交,也知道當初白家要將白素梅許給楊秋池的事情,雖然她不喜歡楊秋池納妾,可也很同情白素梅的悲慘遭遇,楊秋池那么幫她們,目的很明顯,所以她內心也知道白素梅嫁給楊秋池只是遲早的事情,現在終于確定了,雖然心里有些怪怪的,卻也替白素梅高興。

  現在看見白素梅母女喜極而泣,走到她們身邊說道:“伯母,白姐姐跟了我哥,你就放一百個心好了,我哥一定會好好對待白姐姐的。”

  白夫人連連點頭稱是,對楊秋池說道:“我和素梅還是流犯,這個……”

  楊秋池搶先說道:“這個不用擔心,我不會讓你們倆受苦的,我將這個花園宅子給您,就是要你三年流期滿了之后,能住在我們身邊,也相互有個照應。這宅子就算是我的聘禮吧。”

  古代嫁女之后,父母與女兒女婿生活在一起那是很丟人地,所以,楊秋池將那個花園小宅院當作聘禮送給白夫人,這樣,將來白夫人住的是她自己的家,也就沒人說閑話了。白夫人當然明白楊秋池地想法,心里對他考慮如此周到很是感激,便也不再推辭。

  這時候,秦芷慧和宋晴她們兩都已經處置完了來到了內宅。楊秋池把剛才的事情和兩人說了,她們已經知道這件事情,當然沒有異議,這樣,白素梅這未過門地四奶奶身份也就正式確定下來,只是這納妾文契要等三年喪期滿了才能簽,所以,丫環仆人也只能先稱白素梅為姑娘,還不能叫四奶奶。

  楊秋池將那一大疊文契拿出來,找出金屋花園小宅院的房契地契,鄭重交給了白夫人,然后將剩余文契交給秦芷慧保管。

  此前秦芷慧和宋晴都已經知道楊秋池新任湖廣鎮遠州青溪縣知縣,現在正要趕去赴任,宋晴最關心的就是帶誰去赴任這個問題,不過不好明說,先問道:“夫君,你什么時候去赴任呢?”

  “休整兩天,兩天后出發。”楊秋池回答,看了看宋晴怪模怪樣的樣子,馬上明白了她這樣問的真正用意,故意笑著問道:“你們大奶奶和咱們在寧國府大理那個家,還有那邊的生意,現在武昌的新家也必須有個主事的,要不然那么多生意家產沒人打理可不行。你們倆誰留在這里呢?”

  宋晴和秦芷慧互看了一眼,都垂下頭不說話.

  宋芸兒對楊秋池笑道:“你這不是擺明了為難她們倆嗎?她們心里當然都想和你去赴任,可又不好意思,這件事當然由你自己決定唄。”

  這種事情不好開玩笑的,楊秋池也就不再逗她們,說道:“我是這樣想的,泥娃娃的娘一直住在我宋伯父家也不是個辦法,我想請她主持照料我們在寧國府的家宅和生意,然后讓娘和小雪她們來武昌料理這里的家產生意。這樣離我們就近得多了,我公差道武昌也能和他們相見。至于泥娃娃和芷慧你們倆誰跟我去赴任……我哪一個都舍不得撇下,干脆兩個都和我去吧!”

  宋晴高興得從椅子上跳了起來,拉著秦芷慧又蹦又跳。秦芷慧也很高興,畢竟兩人都還只是十六七歲的半大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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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一章 銀庫失竊案
  

  楊秋池當即修書一封給楊母和馮小雪,說了自己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和自己的想法,然后將夏萍叫進來,把信交給她,吩咐她第二天一早帶領六名女護衛前往寧國府,會同留下的四名女護衛,將老太太和太太接來武昌,等安頓好了之后,留下這十名女護衛在武昌保護老夫人和大奶奶,夏萍再自己趕到湖廣鎮遠州青溪縣和楊秋池會合。夏萍領命走了。

  忙碌了一晚,夜已深了,白夫人和白素梅母女帶著小丫鬟薈兒與楊秋池告辭回房休息了。

  宋芸兒知道他們三人久別重逢,有好多話要說,便也回自己房間了。客廳里就剩楊秋池和秦芷慧、宋晴還有月嬋、紅綾兩個小丫鬟。

  月嬋原來是秦芷慧的貼身女婢,秦芷慧已經回來了,楊秋池還讓月嬋跟著秦芷慧。

  三人說了一會話,趕了一天的路又忙了一晚,都有些困倦,楊秋池提議睡了,可秦芷慧和宋晴都沒動,只是臉紅紅看著楊秋池。

  她們兩離開楊秋池那么久,當然都希望今晚能在夫君身邊侍寢,卻又不好意思說。楊秋池當然知道,想了想,說:“這樣吧,咱們還是老規矩,五天一輪,月事來了就順眼。好不好?”

  二女點點頭,又看看楊秋池,那意思當然是在問今晚上怎么辦。

  這二女楊秋池都很疼愛,當下道;“芷慧先進的門,我們還是按先后順序吧。芷慧輪先,好不好?”

  楊秋池說出這個理由,宋晴雖然有些失望卻也不好有什么異議,誰叫自己后面來的呢,總有個先來后到吧。好在五天很快就過去了。再說白天還能跟夫君在一起。她是小孩性格,便點頭答應了。

  月嬋非常高興,搶先回內宅秦芷慧的住處准備。

  楊秋池拉著秦芷慧的手隨后也來到了房里。月嬋已經在沐浴的大木桶里准備好了熱水,楊秋池非要拉著秦芷慧一起洗鴛鴦浴。秦芷慧本來就性格柔弱,羞答答地順從了。

  至于兩人是如何洗鴛鴦浴,如何久別重逢巫山云雨的詳細內幕,屬于A級絕密,一般人我不告訴他,就此略過。

  第二天,錢布政使等人又在黃鶴樓設宴給楊秋池壓驚洗塵。有了上次地教訓,這一次檢查格外嚴格,差不多連黃鶴樓上的瓦片都翻過來查了一遍,里三層外三層布置警戒,這才鳴鑼開道用官轎將楊秋池接了來。

  楊秋池站在黃鶴樓上,想起當初柳若冰將自己劫走的情景,想起柳若冰那哀怨的眼神。不由心中酸楚,不知道她去了哪里,何時才能再與她相見。

  兩天休整很快就過去了。楊秋池沒時間等楊母和馮小雪她們道武昌來,因為從京師寧國府趕到武昌,一來一去,再加上寧國府那邊與宋晴的娘還要交代生意,算下來恐怕要一個多月時間。他可等不了這么久,所以,交代錢布政使等人代為關照之后,又繼續出發前往云南。

  只不過,這次赴任的隊伍比以前壯大了不少,不僅多了秦芷慧和宋晴兩個妾室,還多了一個美麗的紅綾姑娘,七個梨園女子。還有新派來的大內侍衛和錦衣衛護衛。

  現在楊秋池的護衛隊一共有七十人,其中,四十名男護衛三十名女護衛。楊秋池留下了十名女護衛在武昌府保護楊母和馮小雪,所以,隨他赴任的一共有六十名護衛,其中二十名女護衛。這二十名女護衛分別保護秦芷慧和宋晴兩個妾室。

  離開武昌之前,楊秋池就與金師爺合計了行程路線。

  本來,經湖廣常德府直接道鎮遠州赴任,然后再去昆明,路程最近。但金師爺說,新官赴任不能這么草率,里面有很多規矩地。而且,如果先去赴任。按照規矩,官府正印沒有特殊事物,是不能離開轄區的。所以,一旦就任,再要去云南就不方便了。最好先繞道廣西到云南,安排好白夫人和白素梅之后,再回湖廣鎮遠州赴任。

  楊秋池當下贊同,隊伍經岳陽府、長沙府、衡州府進入廣西,再經桂林、慶遠進入云南,來到了昆明。

  一路無話,千辛萬苦終于到了。昆明城是云南布政司所在地,還是比較繁華的,雖然比不上應天府、揚州,與寧國府也相差無几。

  進城門的時候,發現有一隊官兵在嚴加盤查出城行人。對進城的一律放行,但對出城的卻要嚴加盤查,尤其是行李,要全部打開一一檢查,很明顯,一定是丟了什么重要的東西。

  楊秋池他們是進城地,不用盤查,所以很順利就進了城。

  他們找到昆明驛站住下,楊秋池讓宋晴、秦芷慧帶著丫鬟在驛站等候,由夏萍帶二十名女護衛保護她們,楊秋池自己這才帶著宋芸兒、金師爺和南宮雄等男護衛,挑著給提刑按察使康大人准備的厚禮,來到提刑按察衙門投拜帖,并將應天府顧府尹的引荐信一并送了進去,還打賞了門房一兩銀子。那門房見楊秋池出手闊綽,歡天喜地進去通報去了。

  過不多久,那門房跑出來,客客氣氣將楊秋池等人引進了大門,側著身子領路,一直將楊秋池他們領到了里面客廳坐下。

  楊秋池他們剛剛坐下,從大廳后堂出來了几個人,門房介紹道:“楊大人,咱們提刑按察使康大人出來了。”

  楊秋池趕緊起身,躬身一禮:“卑職楊秋池,拜見康大人。”

  康懷是個五六十歲的老頭,滿面紅光,笑呵呵說道:“楊大人不必多禮,”揚了揚手中的信,“顧府尹在信中對你很是推崇,夸你破案如神,少年有為呢。顧府尹是我同年,又是幼小同窗,他推荐的人絕對錯不了,既然咱們是一家人,就不必多禮了,快快請坐!”

  這康懷看樣子也是性情中人,很直爽,楊秋池很高興。

  坐下之后,汗寒暄了几句,楊秋池簡單介紹了一下跟隨在自己身后的宋芸兒、南宮雄和金師爺三人,康懷招呼他們也都坐下,聽說宋芸兒是楊秋池地妹妹,有些驚訝。看眼看宋芸兒看楊秋池的神色很親密,心中便已經猜到了七八分。

  楊秋池吩咐金師爺,將禮物呈上,他現在已經知道,這引荐信只是開路鬼,這關系后面到底怎么樣,在關系還不熟的時候,金錢開路是最容易把關系搞熟的。

  果然,康懷見到這厚禮,雖然嘴里推辭,但兩眼放光,楊秋池誠心誠意表達敬意之后,康懷也就收下了。

  楊秋池覺得有些奇怪,他剛才從康懷的目光中看見的那種光,不是貪婪,而是雪中送炭的渴望,不過,眉宇間還是憂心忡忡的。

  楊秋池此行地目的顧府尹已經在信中說了,康懷讓楊秋池放心,他會把白夫人母女的流所安排在靠近湖廣一邊,這樣楊秋池就能時時探望他們了。

  楊秋池送的那一份禮十分厚重,而托康懷辦的事情簡直就是小菜一碟,舉手之勞而已,康懷有些不好意思,沒等楊秋池提出納贖,自己就主動提議讓楊秋池花點錢給白夫人母女納贖免役。

  康懷還提議,楊秋池任官之地距離白夫人她們的流所也就一天的路程,加上那個地方屬于四川、云南、廣西、湖廣几省交匯處的都不管地帶,楊秋池可以帶她母女到仁所去,三年期滿來銷案就是了,這些事情交給他辦就行了,同時決定派一名親信司獄司和楊秋池一起去流所具體辦理納贖的事宜。

  楊秋池真是大喜過望,白素梅和白夫人不用住在流所,可以和自己一起道鎮遠州青溪縣去,這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好事。不由得連聲感激不已。

  這對康懷只是一件小事,對楊秋池可是個大事,楊秋池心中感激之余,想起康懷剛才地滿腹心思的眼神,便問道:“康大人,卑職冒昧問一句,大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如意的事情?”

  康懷嘆了口氣,搖了搖頭:“我還有几個月也就要離任了,只是,哎!”

  金師爺插了一句:“大人莫非錢糧不請,難于交割嗎?”

  康懷看了看金師爺,對楊秋池贊道:“楊大人手下盡是能人啊。沒錯,眼看卸任日子臨近,可偏偏這時候出事情,唉!”康懷又長嘆了一口氣,半晌,才續道:“半個月前,我衙門銀庫失竊,丟了不少銀兩,雖然多方偵破,卻毫無結果。”

  明朝官吏任期屆滿,新舊官員要辦理交接,如果舊官賬目不清、虧空公款,一律都要填賠,數目多地要革職罷官,知道抄沒家產。這官府庫銀失竊不僅算作嚴重失職,官員自己也要填賠才能離任的,否則要被追究責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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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二章    就是你!

楊秋池問道:「庫銀失竊了多少?」

康懷苦著臉:「兩千多兩白銀。」

兩千多兩?楊秋池吃了一驚,兩千兩相當於現在的兩百萬元人民幣哦。那可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看來這康懷不像是個貪官,如果光靠俸祿要填補這個虧空,猴年馬月才能補上啊。難怪剛才康懷見到自己送的厚禮,又是開心又是傷心,因為自己送的禮物雖然厚重,還不不足以清償這筆巨額虧空的。

說道這件事,康懷突然心中一動,想起應天府顧府尹所說,楊秋池破案如神,自己原來只當是顧府尹的引薦之詞,也沒特別在意,現在想起,如果這是真的,說不定能幫自己。

就算不能破案,楊秋池這份禮送得如此厚重,雖然是有求於己,卻也能說明肯定家底殷實,如果能借自己一筆錢填了虧空,以後再慢慢還他也好啊。

康懷心中頓時燃起了希望那個,支支吾吾拐彎抹角把這想法說了。

楊秋池聽了之後心想,借他點錢幫他填虧空倒也沒什麼,現在自己連續接收了三個大財主的家產,這三千兩白銀對現在的自己那也就是小菜一碟,光自己這次帶的旅資幾個三千兩都有。只不過,看他這兩袖清風的樣子,這筆錢恐怕是還不了的,那豈不成了自己替盜賊買單,還是先查查看這案件能不能偵破再說。

楊秋池道:「這樣吧,康大人請先把經過說一下,看看下關能否幫忙破了這案子,如果破不了,我再借錢給康大人填了這虧空,以後你慢慢再還我就是。」

「太好了!」康懷高興得連連拱手稱謝,然後說道:「半個月前,深夜四更左右,有人來報說在衙門庫房外氣窗上發現有繩索,氣窗也被人鋸斷了。首先發現的是打更的更夫。」

「我連忙跑去查看,發現賊人是用飛爪抓住氣窗鐵欄杆,用鋼鋸將欄杆鋸斷,潛入庫房裡,竊走了庫銀。庫房裡被翻得亂七八糟的,清點之後發現。丟失庫銀總計大概兩千兩左右。」

楊秋池問:「看守倉庫的人呢?」

「倉庫看守一共有四個,輪流值班,每班兩人。可那晚上值班的兩人都說沒有聽到什麼動靜。」

楊秋池想了想,敢在戒備森嚴的提刑按察司衙門裡盜竊庫銀。這人膽子未免太大了,便問道:「這四個看守可靠嗎?你審查過嗎?會不會是他們監守自盜呢?」

康懷搖搖頭:「我第一個懷疑地就是這個,對他們四人的住處和有可能藏匿銀子的地方都進行了詳細搜查,但沒有發現。對他們還嚴加審訊,甚至動用了刑具,但也沒有發現什麼端倪。」

楊秋池問道:「現場破壞沒有?」

「還保護著呢,沒有被破壞。只是把氣窗換了。」

「康大人能否帶卑職去現場看看?」

康懷連忙起身道:「好,我這就帶你去,楊大人請!」

這存放庫銀的倉庫就在提刑按察衙門裡,裡面的都是全省各地刑案罰沒上交的銀子和朝廷撥下來的衙門財政運轉費用銀子。

來到庫房外。庫房看守還是那四個人中的兩個,不過外面另外增加了一隊敏壯守衛。

庫房是厚重的大鐵門,上面掛著兩把大鐵鎖。康懷介紹道:「這庫房地兩把鎖分別由兩個看守掌管,倉庫必須要兩個人的鑰匙都用了才能打開。他們各自的鑰匙交接班的時候轉交個給固定地看守,從不交叉,而且住宿也是分開的,也就是說,除非兩個人一起合謀監守自盜,否則。根本沒辦法打開倉庫房門。」

「我那晚來的時候,這庫房門是鎖的好好的,將看守叫醒之後。鑰匙也在他們手裡,住宿也沒有外人潛入地痕跡。所以,我就排除監守自盜的可能。」

庫房門打開之後,楊秋池並沒有急於進去,站在門口看了庫房裡的情況。

明朝的倉庫是分開的,倉是倉,庫是庫,倉是放糧草器械雜物的,而庫是專門放銀兩的。

提刑按察司地銀庫主要是倉儲全省罰沒銀兩和財政經費,數量相對比較少,所以庫房不大,只有三十來平方。有兩排銀架子,一人多高,放銀箱子的,庫銀都進過衙門傾銀房溶化成五十兩一錠的馬鞍形銀錠之後,整齊地碼放在箱子裡,打開蓋子清點很方便,用不了一會就能查點清楚。

楊秋池看了看地面,皺起了眉頭:「這庫房的地面打掃過嗎?」

旁邊的兩個庫房看守說道:「是的,大人,小的們每天都要打掃,保持庫房裡整潔乾淨。」

整潔是整潔了,一點痕跡都沒了。楊秋池暗自歎了口氣,又問道:「銀錠整理過嗎?」

看守回答:「是的,每天都有新的銀錠送來,隔些日子就要把先存銀錠送走,所以隔不了幾天就要整理一次。」

楊秋池苦笑,這現場破壞得差不多了,還偵察個屁。

環顧了一下四周,發現這庫房是用厚厚地花崗岩砌成的,地面也是。而房頂更是用鐵板蓋的,在古代,這簡直可以用固若金湯來形容。

庫房正中牆上擺著一尊財神像。庫房裡放財神,並不是要招財進寶,而是要財神好好看守這些財寶。

楊秋池來到財神下,譏笑道;「你這傢伙好吃懶做不幹事,不盡心盡力保護著庫銀,讓財寶給丟了,應該打你地板子!」

那財神一點不怕,還是抱著大元寶笑呵呵看著他。

楊秋池又繼續四下察看,庫房除了大門,唯一通往外界的,就是一丈多高靠近房頂地位置的那個小小的氣窗,很小,但還可以勉勉強強鑽過一個人,只是,上面密密麻麻豎著六根拇指粗細的鐵柵欄。

康懷指了指那個氣窗,說道:「就是那,賊人是鋸斷鐵柵欄,從那裡鑽進來的,不過,那個氣窗當天就換過了。」

「換下來的氣窗呢?」楊秋池問道。

康懷指了指牆角:「在那裡。案子還沒破,這破窗子我還保留著。」

楊秋池走到牆角,蹲下察看,這個氣窗四個角都有橫桿長出來,以便鑲嵌進花崗岩裡固定,中間豎著的六根拇指粗的鐵柵欄中,有五根已經被鋸斷,另外一根上面繫著兩根長長的繩子,地上還擺著五根斷了的鐵柵欄。

康懷也蹲下解釋道;「這五根是從牆外地面上找到的。那繩子估計是賊人翻進翻出爬牆用的。」

楊秋池一根一根拿起那些斷的柵欄細看斷頭,又查看了柵欄框架上的斷頭,然後將一根鐵柵欄拿到鼻子下聞了聞,若有所思。

站起來,走到那窗口下,仔細察看牆壁,問道:「牆上痕跡擦過嗎?」

身後跟著的兩個看守回答:「沒有。大人說了,案子沒有破之前,所有的痕跡都不許動。」

楊秋池讚賞地看了看康懷,這位提刑按察使畢竟從事刑事審判多年,還是很有證據意識的。

楊秋池出了庫房,繞到窗戶外面牆邊查看,牆壁上也有一些淺淺的蹬踩腳印痕跡。他有蹲下身在地上查看了一下,站起身想了想,問康懷:「大人,咱們這銀庫有巡夜的嗎?」

「失竊以前沒有,因為安排有看守,而且衙門裡有打更的,差不多半個時辰就巡視過來一次。」

楊秋池抬起頭看了看這倉庫的房頂,想了想,對康懷道:「我已經知道是誰幹的了。」

「誰?」康懷問道,激動得聲音都有些顫抖了。

「你先去把另外兩個看守也叫來。」

「好的!」

另外兩個看守就住在衙門裡,不一會就被叫來了。

四個看守站成一排,緊張地看著楊秋池。

「把你們的手都伸出來!」楊秋池下令。

四個看守畏畏縮縮將雙生伸了出來。

楊秋池在他們面前走了一遍,突然,抓住了一個看守的手,仔細看了看,說道:「就是你!你和另外一個同一天當班的看守,你們兩就是偷庫銀的賊!」

「冤枉啊!大人,」那看守咕咚一聲跪倒,「我沒有偷。」旁邊另一個看守也咕咚一聲跪倒,連稱冤枉。

「你手上的傷是怎麼來的?」

「是……是我不小心摔倒了被石頭劃破的。」

「胡說!」楊秋池將他的手一拗,「這傷口旁邊沒有其他擦痕,傷口窄而深,創口很整齊,雖然過去好些天了,仍然可以看出來,這事明顯的銳器傷,不可能是石頭劃傷的。」

看守連忙改口道:「我記錯了,是我自己不小心被刀子劃傷的。」

楊秋池懶得跟他胡攪蠻纏,問道:「你不承認嗎?這盜竊庫銀可是死罪,還盜了那麼多,如果你老實招供,追回了庫銀,或許康大人能給你從寬處理!」

「我真的沒有啊!」兩個看守連連叩頭。

康懷疑惑地看著楊秋池,他還弄不懂楊秋池認定的依據是什麼。


[ 本帖最後由 vomitmanx 於 2008-9-24 19:3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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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三章 痕跡
  

  楊秋池讓南宮雄進庫房將牆角那換下來的鐵柵欄拿出來放在地上。走過去蹲下身,向康懷招了招手,康懷也走過來蹲下,楊秋池指著鐵框上的鐵柵欄斷口:“大人請看,這斷口說明了什么?”

  康懷仔細辨認了一下,斷口上面有很多細細的前后方向的鋸痕,沒有看出什么名堂來,便搖搖頭。

  “這斷口上的鋸痕是從左到右的,”楊秋池又指了指斷口外側,“大人注意這里,這最后的連接點是不被拗斷的,也就是說,鋸斷了下端之后,在鋸上端馬上要鋸斷的時候,賊人沒有繼續鋸,二十用力掰斷了,這一點就足以証明,賊人是從右到左鋸的。”

  康懷仔細看了看,點點頭:“對,楊大人說的沒錯。”

  “但我們現在看的放心正好是從鐵窗戶的里面,從里面看,是從右到左,但是,賊人是從外面進來的,所以,從窗戶外面來看,這鋸口卻是從左到右的。”

  康懷將那窗戶吃力地抬起來,翻過來看了看,點點頭:“對,是從左到右。”

  “如果是這樣,說明整個人是左撇子。”

  “對啊,”康懷興奮地說道:“只有左撇子才能完成這個動作。”

  “但是,平日里左撇子的人是非常少見的,因為常常會被人笑話。”

  “對,我記得我小時候用左手拿筷子吃飯,還挨過我爹的揍呢。”康懷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因此,這個人很可能不是左撇子。”楊秋池微笑。

  “不對啊,如果是用右手鋸,沒辦法從左到右鋸啊。”

  “所以,這個人是從里面鋸的!”

  啊!康懷低聲驚呼道。想了想,眼睛一亮:“所以你懷疑是看守監守自盜,從里面鋸斷這柵欄?”

  “對!監守自盜的看守從里面鋸,把這五根欄杆都快鋸斷的時候就不鋸了,這樣不上來仔細看是不會發現這欄杆已經被鋸得快斷了,等到需要的時候,再把它拗斷。”

  “有道理!”康懷說道。

  “進入云南地界之后我就發現,咱們這里冬天多陰雨。所以,這些鐵地斷口,很容易鏽蝕,”楊秋池指著那几個斷口,“大人請看,這几個斷口的新舊程度不同,有的已經鏽了,有的卻還比較新。說明這几個斷口不是同一時間鋸的。”

  楊秋池的分析說得康懷連連點頭稱是,不過他想了想,猶豫了一下,還是問道:“加入賊人真的是左手呢?”

  楊秋池點點頭:“有這個可能。那我們就從這個角度想一想。賊人要從外面進來,有兩個可能,一定是房頂下來,一個是從下面上去。”

  “銀庫的房頂是傾斜地。屋檐伸出來很長,所以,賊人要從房頂下來,是很難夠著窗戶的,要躲避打更的巡夜,從房頂上下會非常麻煩,同時,反復上下會在房檐留下繩索摩擦的痕跡,但我剛才注意到了房檐。沒有發現摩擦地痕跡,因此,可以排除賊人是從房頂下來鋸窗戶的可能性。”

  “那就只剩下一種可能。用飛爪抓住鐵柵欄,爬上去鋸。大人說打更的晚上差不多每半個時辰就要巡視道這里來一次。而這五根鐵柵欄上下兩段都要全部鋸斷的話,至少要兩個時辰地功夫。所以,賊人需要躲避打更的巡夜,也就是說,他只能是鋸一會,打更的來了,又下來躲起來,等打更的走了之后,又爬上去鋸,這樣反復多次,斷斷續續才能鋸斷這些鐵欄杆。”

  “如果是這樣,那賊人應該在牆壁上留下比較多的腳印。但是,”楊秋池站了起來,指著牆壁上不多的數枚淺淺的鞋印,“大人請看,從牆上蹬踏留下地鞋印行動路線來看,很顯然只是上下一會留下的。”

  康懷上前仔細辨認了一下,連連點頭。

  楊秋池又指了指那小小的氣窗:“那氣窗鋸開五根鐵柵欄之后,剛好夠一個人勉強進出,還非常費勁,如果胖一點的人,恐怕就進不去了。因此,賊人如果是從這窗戶將白銀偷出來的,他是不可能背在身上出來的,最大的可能就是將銀子包成一包或者几包扔出來,然后自己再爬出來。”

  楊秋池指著窗戶下面的草地說道:“康大人再請看這草地,”楊秋池原地起跳用腳后跟跺了跺地面,然后讓開,指著草地上淺淺的腳印,說道:“那兩千兩白銀就算分成几包,從那么高地氣窗扔下來,草地上肯定會留下一個或者几個坑。”

  康懷已經明白了楊秋池的意思,蹲下身仔細查看了一下氣窗下的草地,然后站起身搖搖頭:“草地很平整,沒有什么明顯地坑。”

  “對!這進一步說明不可能是從氣窗把庫銀偷走的。”

  聽到他二人地分析,那看守已經渾身篩糠一般,臉色煞白。

  “咱們再到庫房里面看看。”楊秋池對康懷說。

  兩人進了庫房,穿過一排排放銀箱的架子,來到那氣窗下面,楊秋池指了指氣窗下面的牆壁:“大人注意到了嗎?這牆壁上有什么痕跡?”

  康懷湊上去仔細看了看,說道:“我以前也仔細觀察過,有兩行腳印,應該是賊人上下氣窗留下的。”

  “除了這兩行鞋印呢?”楊秋池問道。

  康懷又湊上去仔細觀察了一下,又退后兩步看了看,搖搖頭:“再沒有什么痕跡了。”

  “這就對了!”楊秋池微笑著說,“既然賊人是從氣窗爬進來,而又只留下了兩行腳印,說明賊人只上下了一次。不過,他偷的是兩千兩銀子,如果他將銀子包成一包背在身上,沿繩子爬上去,銀子太重會非常累,而且不方便進出。如果換成是大人你,你會怎么辦?”

  康懷想了想,說道;“當然是將銀子放在地上,用繩子綁住這包銀子,然后先爬上氣窗,翻出去騎在上面,將銀子拖上去,用以之后抓住剩下那根鐵柵欄,再把銀子包扔到外面。”

  “對!這兩千兩銀子包成一包太重,恐怕沒有什么不料能承受得住這么重的重量,所以,最好的辦法應該是把銀子本別包成几包,多准備几根繩子捆上,分別拉上去,這樣省力又方便。”

  康懷點點頭,楊秋池分析得很有道理,但他不明白楊秋池的分析要說明什么。

  楊秋池指著牆壁說道:“如果是這樣,由于這些都是馬鞍形銀錠,有棱角,就算包在布里,這些銀包也會在牆壁上留下拖拽痕跡。”

  康懷恍然大悟:“牆壁上沒有這些痕跡,進一步說明,銀子根本不是從氣窗偷出去的,這些都是有人故意制造出來的假象!”

  楊秋池點點頭:“要想從這固若金湯的銀庫將銀子偷出去,如果不從氣窗偷出去,房里又沒有挖洞鑿牆的痕跡,就只有一種可能,從大門口出去!要在倉庫里面故意偽造這些痕跡,外人是做不到的,只有看守才有這種機會!”

  “而鑰匙是兩人分開保管的,缺少任何一把,都不可能打開銀庫,并且,要鋸斷鐵柵欄,偽造現場,都需要比較長的時間,其中一個看守要瞞住另一個看守,也是不可能的,因此,只有兩個看守合謀,才有可能完成這個監守自盜的陰謀。”

  “康大人剛才說了,看守每天輪換一次,每次都要清點庫銀才能交班,所以,他們只有在自己當班的時候,才有可能進行。”

  楊秋池走回地上的爛窗戶前,在那几根鋸斷的鐵柵欄上看了看,撿起一根,遞給康懷,說道:“這根鐵柵欄上有鮮血,大人可以聞一聞。”

  那鐵欄杆已經鏽跡斑斑,鮮血已經被鏽跡掩蓋,所以,康懷仔細看了看,并沒有發現上面有血,拿到鼻子下聞了聞,果然,有淡淡的血腥味。

  楊秋池道:“這應該是看守偽造現場,拗斷快鋸斷了的鐵柵欄的時候,拗斷的某處鋒利的斷口划破手掌,看守用傷手抓鐵欄杆,所以鮮血留在了上面,我發現這鐵欄杆上鮮血比較多,估計這人的傷口應該比較深,不會短時間愈合,所以查看他們的手掌,其中一個看守手掌果然有傷,由此確定了疑犯。”

  楊秋池說完,走到那兩個看守面前,問道:“怎么樣?你們還有什么話說?”那兩個看守已經面無人色地癱軟在地。

  宋芸兒一直在后面跟著安安靜靜聽他們說,此刻終于禁不住贊道:“哥,你好厲害,一眼就看出來了。”

  楊秋池微笑:“我不是說過嗎,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就看你能不能發現它。”

  康懷贊道:“楊大人說得好!“走過去死死盯著那兩名看守,狠狠問道:“你們是自己招,還是本官動刑?”

  兩人跪倒叩頭:“我們招了,大人饒命啊!”

  康懷問道:“庫銀呢?你們藏在哪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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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四章 追贓
  

  楊秋池替他們回答:“是一個換財神的魁梧大漢,用中空的財神,讓你們在財神肚子裡裝滿白銀,然後他用小車運走了,對不對?”

  那兩個看守驚呆了,幾乎有些懷疑楊秋池是不是躲在一旁偷看到了,連連點頭稱是。

  “什麼換財神?”康懷驚訝地問道,“我怎麼不知道?”

  楊秋池指著倉庫正中那一尊財神爺的像:“這個財神像有一股油漆味,康大人沒有注意到嗎?”

  康懷走到財神那聞了聞,又看了看,回來說道:“正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踢了看守一腳,喝道:“你們這兩個狗賊還不快說!”

  “我說,我說,”那手掌受傷的看守磕頭,看了看另外那看守一眼,說道:“我們哥倆好賭,欠了東城華木匠好多錢,他讓我們還,不然就宰了我們倆。我們沒錢還,又打不過他,他就逼我們答應偷銀庫的銀子。”

  “他讓我們偽裝成外人盜竊的樣子,就能躲過追查,說事後給我們每人一百兩銀子。我們被逼得沒辦法,也是財迷心竅,這才答應了。”

  “他讓我們借口銀庫裡的財神太舊,找他定做了一個,然後他借機將新財神送了進來,將舊財神帶走。他送來的大財神肚子是中空的,我們在裡面裝滿銀子之後,又讓我們借口說財神不好,要他重做。然後他又以此為借口進衙門道庫房裡換財神,這樣就將前面那個裝滿銀子的財神運走了。他說等這件事平穩了再把他答應地二百兩銀子給我們。”

  楊秋池急忙追問:“他離開衙門是什麼時候?”

  “他是傍晚掌燈時候來的,走的時候天已經黑了。”

  “為什麼要等天黑才走?”

  “白天衙門大門開著的,進出搜查很嚴。晚上關閉之後開小門,搜查就沒那麼嚴了。”

  楊秋池轉身問康懷:“衙門大門關的時候,城門關沒有?”

  康懷道:“衙門大門關閉和城門關閉的時刻相同,也應該關了。”說到這裡,突然面露喜色。“楊大人的意思是這賊人離開衙門時城門已經關了。而當晚我發現丟銀子之後,馬上就布置加強了城門盤查,賊人應該沒有逃出昆明城?”

  “正是!”楊秋池道。

  古代就有這個好,要出城,只能走四個城門,發現有什麼事情,只要把城門一關,就能夠瓮中捉鱉。上次殷家LL案就是這樣抓住管家胡三的。現代社會就不行了,交通便利。四通八達。到處都可以開溜。

  康懷大喜,轉身大叫道,“來人,快。去抓捕那華木匠,不。我要親自去。楊大人請到客廳休息,我抓了這賊人再回來感謝你!”

  楊秋池說道:“這樣吧,康大人你先忙,趁這功夫,我回去將流犯帶來,和大人辦理交接,好打發應天府地官差回去。”

  “好,今晚我在衙門設宴款待楊大人。我先走了!”康懷邁步要走。

  “先等等!”楊秋池叫道,“大人,你要多帶捕快,這個賊人恐怕武功了得。”

  “好地!”康懷說道,吩咐將庫房大門鎖好,將那兩個看守看押起來,向楊秋池拱拱手,然後急沖沖走了。

  宋芸兒問道:“哥,你怎麼知道這賊人武功高強呢?那賊人武功比我怎麼樣?”

  “功夫和別的都比不上你!”楊秋池朝宋芸兒眨了眨眼睛。

  宋芸兒聽楊秋池夸她,心中一樂,隨即有有些奇怪地問道:“別的?別的他還有什麼比不上我?”

  楊秋池指了指自己的臉頰,賊眉嘻嘻地笑了。

  “好啊!你敢說我臉皮厚,哼!”宋芸兒氣鼓鼓地板著臉。

  “我哪敢啊,大小姐!”楊秋池笑道,指了指自己的腦袋,“我是說他腦袋沒你靈光!”

  宋芸兒知道他故意逗自己,輕輕打了他一下,說道:“你到底怎麼知道這人武功高強的?”

  “邊走邊聊吧,”楊秋池說,邁步往外走:“那牆上的財神像你仔細觀察了嗎?”

  “嗯,我仔細看了,做的很好,手藝也很不錯。”宋芸兒歪著腦袋想了想。

  “我沒問你這個,你注意到那財神是什麼材料做的嗎?”

  “木頭啊。”

  “大概有多重?”

  宋芸兒又想了想:“估摸著應該有五六十斤吧。”

  “如果裡面裝滿庫銀呢?”楊秋池瞇著眼提示她。

  “那就重了……”剛說到這裡,宋芸兒馬上反應過來了:“哥,你是說這人能抱起這麼重的東西,沒有武功根本不行,對嗎?”

  道理很簡單,丟失地庫銀有兩千多兩,加上財神像自身地重量,普通人要抬這麼重的東西都困難,這人臂力奇強,因此很可能身懷武功。

  “對了,”楊秋池點點頭,又道:“不過,很可能他們這一次要扑空。”

  “為什麼?”

  “都快半個月了,而且四門盤查如此嚴密,這人身上藏有這麼多銀子,聰明一點的話,應該馬上轉移。不會傻乎乎等在那裡的。”

  “那怎麼辦?”宋芸兒著急地說,她也很同情那康懷康大人,人家幫了她哥哥這麼大一個忙,真希望這一次哥哥能幫他找回銀子。

  楊秋池笑道:“正因為這個賊人很可能已經開溜了,所以我們要先回去一趟啊。”

  “回去一趟干什麼?”剛問了這句話,宋芸兒馬上猜到了:“抱小黑狗來追蹤!”

  楊秋池嘆了口氣:“芸兒真地越來越聰明了,再過些日子,恐怕就要超過我了。”

  宋芸兒很得意:“那咱們快走吧,拿了小黑狗回衙門等他們。”

  楊秋池等人回到客棧,帶上白夫人母女,還有所有護衛,全部人馬來到提刑按察使衙門。

  門房已經知道眼前這個人是康大人的貴客,而且出手闊綽,現在看他領了一大幫子人去而復返,趕緊將他們引到了客廳,端上香茶。

  喝了一會茶之後,康懷帶著捕快們垂頭喪氣回來了。看到楊秋池,搖了搖頭:“這賊人已經跑了,在他家裡找到了那個舊地財神像和另外換回來的那個新的財神像,新財神像裡果然是空的。我已經安排四處搜查。只是不知道他溜出城了沒有,如果溜出去了,那就只能畫像追捕了。”說到這裡,康懷面色慘淡,“那時候,賊人就算抓到,恐怕這庫銀也沒了。”

  “應該還有沒溜出去,我今天進城的時候,發現城門盤查很嚴,那兩千多兩白銀不是根針,賊人很難隱藏蒙混出城的,所以,應該還在城裡。”想了想,楊秋池又道,“別著急,康大人,這樣吧,我們幫你去抓!”

  “真的?”康懷聽了這話,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心想,楊秋池一眼就發現了這個案件的盜賊,而且馬上發現了賊臟的去向,真是好本事,既然他出言幫忙,很可能就能抓住。

  “帶我們去那賊人住處。”楊秋池也不多廢話。

  康懷大喜,先安排仆人將白夫人母女領到衙門客廳裡等候著,然後帶著捕快們將楊秋池等人領到了那賊人的住處。

  楊秋池推開門四處一看,心就涼了半截,只見這房間裡雖然已經被捕快們翻了個底朝天,但廚房裡的鐵鍋裡殘留的水已經有股臭味并已經開始生鏽,灶台上也有了一層淺淺的灰塵,應該是好些天沒有用過了。

  看來,這個賊人很可能拿到銀子當晚就離開了住處。那距離現在已經有十多天,留下來的氣味在就消失了,用小黑狗沒辦法追蹤。怎麼辦?

  只能看看房間裡有沒有什麼線索,可是房間裡的東西都被捕快們翻亂了,腳印指紋都弄亂了,怎麼找線索呢。

  楊秋池站在房裡,看著亂七八糟的東西發愣。

  康懷等人不敢打擾,站在他身後靜等他靈光閃現。

  楊秋池說道:“把裡正叫來。”

  裡正很快就被帶來了。是個老頭。

  楊秋池問道:“這在這裡的賊人你認識嗎?說說他的情況。”

  前面提刑按察使帶捕快來抓這人的時候,裡正在場,已經知道了住在這裡的這個人很可能就是半個月前盜竊提刑按察司銀庫的賊人,這裡正負責這一片,相當於現在的街道辦事處主任,自己管的地段出事,他生怕被連累,已經急得一腦袋汗。

  聽到大人問話,趕緊畢恭畢敬回答:“卑職認識,他叫華崗,剛來咱們這裡不久,聽口音好像是江浙一帶的人,聽不大懂。這房子是他租的,原來他幫人做些苦力,後來做的木工。”

  “有沒有什麼人與他往來?”

  “沒有,”裡正撇了撇嘴,“他為人差得很,說話又聽不懂,脾氣有暴躁,所以也沒有什麼人和他往來。”

  “他沒什麼親人嗎?”楊秋池問。

  裡正想了想,說道:“應該沒有,他來了這麼長時間,我都只見他獨來獨往,家裡沒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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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五章 得來全不費功夫
  

  楊秋池往房間裡四下看了看,房裡雖然堆了一些木板,且沒見做木工的長木馬,也沒見到正在做的木工半成品,有些奇怪地問道:“他木工手藝不錯,怎麼房間裡沒有木工活?難道他還有別的做木工的地方嗎?”

  裡正撇了撇嘴:“他哪有什麼木工手藝,人家托他裝個門釘個桌子什麼的簡單木工活,老半天都做不好,人家說他,他還發脾氣,沒什麼生意上門。”

  “不對啊,”宋芸兒插話道,“剛才我們看見他在庫房裡做的那個財神,就很不錯啊,做工精細,雕刻得跟真人似的。”

  裡正不好反駁,只是紅著臉笑了笑,不過,看申請很不以為然。

  楊秋池腦袋裡靈光一閃,轉身問康懷:“康大人,咱們昆明城木工作坊有多少?”

  “這個……”康懷是提刑按察使,哪有閑心去留意昆明城裡有多少木工作坊。那裡正插嘴道:“有十來家,做的好的不多,打個柜子呀、椅子呀什麼的還行,要是做這種雕刻神像的細活,那還真沒兩家拿的出手的。”

  楊秋池聽他說得在行,有些好奇地問道:“怎麼。裡正大人你也懂木匠?”

  這裡正咧嘴一笑,露出一嘴大黃牙:“這位大人,不瞞您說,在下年輕時就干過木匠,所謂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則昆明城裡能讓我看的上眼的木匠作坊,還真沒兩家。”

  “那你認為,這種神像雕刻木匠活的作坊,最好的是哪一家?”

  “神刀李木匠作坊鋪!”

  “神刀李?”楊秋池有點好笑,怎麼跟小李飛刀似的,別是什麼隱居在這裡的武林高手吧。

  “是啊,這李木匠一把雕刻刀,刻什麼像什麼。別說這種神像了,就讓他刻個小蟈蟈,連頭發絲細的胡須都能給你刻的清清楚楚。”

  楊秋池對康懷道:“既然這華木匠手藝不怎麼樣,可拿到衙門銀庫裡的那財神雕像卻做工精美,栩栩如生,應該是他從別人那裡買來地。最有可能,就是從這神刀李木匠作坊鋪買的。咱們到他們那裡查查看有沒有華崗的線索。”

  康懷點頭,問那裡正:“他住哪裡你知道嗎?”

  裡正已經聽到了二人的談話,連聲道:“知道,知道,在下帶兩位大人去。就西城那裡。”

  在這裡正的帶領下,楊秋池、康懷帶著各自的護衛和捕快們趕到西城神刀李木匠作坊鋪,迅速將作坊團團包圍。

  作坊主李木匠陪著笑臉上來問什麼事情。康懷吩咐將他抓起來。并下令將作坊裡所有會喘氣地人統統帶出來。

  一群捕快們如虎狼一般手提腰刀沖了進去,不一會,從裡面拉出幾個木匠學徒模樣的人來,又接著進去搜查。

  正在這時,突然,裡面發出連聲慘叫,幾個捕快從房裡倒飛出來。摔在地上,兩個已經身首異處,另外幾個也分別受傷,一個大腿挨刀的捕快慘叫道:“裡面有個大個子拒捕!”

  其他捕快都大聲吆喝,卻沒人再敢沖進去。

  南宮雄冷笑一聲,拔出腰刀就要往裡沖,楊秋池一把攔住:“敵暗我明,沒必要冒險,”手一揮,喝道:“放火把他燒出來!”

  南宮雄點點頭。吩咐放火。這作坊被迅速點燃,大伙熊熊而其,四周包圍的錦衣衛護衛和捕快們都小心戒備。提防賊人強行突圍。

  正在這時,裡面傳來一聲怒吼。一個狗熊一般魁梧大漢拿著一柄金背砍山刀從裡面沖了出來,衣服肩膀上、頭發上都冒著火苗子。受傷的捕快們吼道:“就是這強賊拒捕傷人!大家留神,賊子厲害!”

  宋芸兒拔出短劍,護在楊秋池身前。

  與此同時,南宮雄一揮手,眾錦衣衛護衛已經各持兵刃將那人團團圍住,乒乒乓乓打在一起。

  楊秋池道:“留活口,別傷他性命!”

  那大漢武功甚是了得,錦衣衛又有楊秋池不傷性命的要求,一定程度上受到了約束,一時奈何他不得。

  南宮雄喝道:“都給我退下掠陣,待我擒他!”

  眾錦衣衛退下後,南宮雄拔出腰刀沖上去,兩人戰了數十回合。那人根本就不是對手,再加上已經被重重包圍,便已亂了方寸,不過,南宮雄雖然占了上風,卻一時難以將他制服。

  小黑狗一直豎著耳朵跟在楊秋池身邊盯著場中看。楊秋池蹲下身拍了拍小黑狗地屁股,指了指場中那大漢。

  小黑狗已經知道主人要它干什麼,它悄悄轉移到那大漢身後,冷不丁如同利箭一般扑上去,在大漢小腿肚子上狠咬了一口。

  大漢正在全力對付南宮雄,哪裡注意到一條小狗會上來咬它,疼得慘叫一聲。就在這一分神之際,南宮雄一掌劈中他的右肩,那大漢一聲慘叫,手中金背砍山刀脫手,南宮雄隨即飛起一腳,將他踢得倒飛出去數步,跌倒在地。

  中錦衣衛一擁而上將他按住,用牛皮繩結結實實捆了起來,四個同樣身高體壯的錦衣衛將他押到楊秋池面前,兩腳踹倒跪在地上,牢牢按住。眾衙役聯合民壯急忙將木匠鋪地火扑滅。

  小黑狗得意洋洋搖著小尾巴跑了回來。楊秋池摸了摸小黑狗的腦袋表示贊揚,然後看著那跪著的大漢:“你是木匠華崗,浙江人,對嗎?”轉頭看向裡正,裡正點頭示意就是他。楊秋池很高興,心想這可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是又怎樣?”那大漢橫著眼看著楊秋池。

  一旁的康懷最關心的是銀子的事情,急聲問道:“提刑按察司衙門銀庫是你偷的吧?銀子呢?”

  “呸!”那大漢轉頭一口濃痰向康懷吐去,幸虧康懷閃得快沒吐中,頓時大怒,喝道:“賊子無理,給我用刑!”

  那四個押著地錦衣衛護衛看向楊秋池。見楊秋池微微點頭,便將這個大漢掀翻在地,?裡啪啦一頓痛打。錦衣衛打人那是最拿手不過的了,又狠又准,卻不會傷到要害。打得那大漢長聲慘叫。

  一頓痛打,把那大漢打得死去活來。卻還是不肯說。

  楊秋池見木匠鋪的火已經被扑滅了,也懶得看他們刑訊逼供,一揮手,說道:“給我進去搜,那麼多銀子能藏得了嗎?應該就在這裡面。”

  錦衣衛和衙役們答應了。沖進還冒著青煙地木匠鋪,翻箱倒柜搜查起來,搜了半天。只搜出十多兩碎銀子。

  楊秋池帶著宋芸兒跟在衙役們後面看他們搜查,來到後院裡,發現幾根木頭,木匠鋪當然會有木頭,捕快們踢了幾腳,沒發現有什麼異樣便走了。

  楊秋池卻停了下來,他上去仔細一根根檢查。點點頭,然後挽起袖子,抱住其中一根腰粗大小的木頭的一頭,用盡了吃奶的力氣,也沒抬起來。

  搖搖頭苦笑罵道:“我怎麼這麼差勁,抬頭抬不起來,別說扛了。”轉頭看了看宋芸兒。

  宋芸兒對楊秋池突然跑到木匠鋪後院抬木頭,有些不解,聽他這話,微微一笑走上前。單手抱住那木頭一使勁,木頭只起來了一點,宋芸兒咦了一聲。臉上微微一紅,坐跨沉腰。脆生生叱道:“起!”

  這次那木頭應聲被抬起半人多高,宋芸兒隨即將木頭放下。

  楊秋池看了看宋芸兒漲得通紅的臉,贊道:“芸兒好厲害!”

  宋芸兒有些得意地笑了笑,隨即又奇怪地看著那根木頭說道:“這是什麼木頭啊,怎麼這麼重。”

  楊秋池微笑:“是啊,一根木頭怎麼會重成這樣子呢?”

  宋芸兒一怔,低頭看看木頭又抬頭看看楊秋池,說道:“哥,你是說這木頭有問題?”

  康懷一直跟在楊秋池身後,聽了這話,大喜道:“難道銀子藏在這根大木頭裡?”轉身叫道:“給我把木頭劈開!”

  楊秋池擺擺手:“不用劈的。”他蹲下身,又仔細看了看木頭一側地橫斷面,手一伸:“芸兒,把你地短劍給我。”

  宋芸兒手腕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柄寒光閃閃的短劍,倒轉劍柄遞了過去。

  楊秋池接過短劍,往木頭橫斷面猛地一戳,那短劍嗤的一聲輕響,半截已經刺入橫斷面中。楊秋池抓住劍柄往回一帶,一節圓圓地木塊扎在劍尖被拉了出來,露出一個大窟窿。

  果然有名堂!康懷又是高興又是緊張,跑上來蹲下身,伸手進去摸了一下,頓時面有喜色說道:“有東西!”對圍攏上來的衙役們叫道:“來幾個人,吧裡面地東西給我倒出來!”

  衙役們齊聲答應,過來八九個身強力壯的民壯,吆喝著將這大木頭抬了起來抗在肩上,慢慢傾斜往下倒。

  就聽道嘩啦一聲,從大木頭裡滑出一長節銀晃晃的大銀棍。衙役們慢慢往後退,將那長長地銀棍整根倒了出來。

  康懷看見這長長的大銀棍,興奮得一跳三尺高,哈哈大笑,摸著叫著,“沒錯!就是銀子!就是我衙門丟的銀子!”笑得嘴都合不攏了,急步走到楊秋池面前,躬身一禮:“多謝楊大人幫忙,多謝!”

  他一個堂堂正三品高官,向一個七品芝麻官躬身施禮,可見他已經喜不自勝,感激得不知怎麼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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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二十六章 漏網之魚
宋芸兒很高興,問楊秋池:“哥,你怎麼發現這些銀子在木頭裡的呢?我見那些捕快們也檢查過木頭,怎麼就沒有發現呢?”

“很顯然,這些木匠眼看城門搜查嚴格不好過關,便掏空了這根大木頭,將銀子熔化成一截一截的銀棍,塞進木頭窟窿裡,再將入口塞好。雖然這些木匠做工精巧,斷面塞口絲毫看不出縫隙,不過,有一個破綻他們沒注意,也沒辦法掩飾。”

“什麼破綻?”

“這一塊塞木是活動的可以取下,正因為如此,這些天由於塞木與木頭本身的水分蒸發程度不同,所以幹濕程度不同,如果仔細觀察和觸摸,是能夠發現的。”

宋芸兒恍然大悟,笑道:“你真厲害,這都能發現!”

楊秋池笑了:“我不是說過嗎,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就看你能不能發現它。”

康懷在一旁聽了,也佩服的連挑大拇指:“難怪顧府尹夸楊大人你破案如神,少年有為呢,果然不錯。這次幸虧楊大人幫忙,要不然,我這烏紗保不住不說,恐怕還有牢獄之災啊!”

楊秋池連忙謙遜了幾句。

康懷吩咐將勾結看守盜竊庫銀的大漢華崗和店舖作坊主李木匠等人押過來。這幾個人被押到後院,一看地上堆著的數節銀棍,雖然臉色變了,卻都一口咬定不知道這根木頭是怎麼來的。那大漢華崗更是拼命掙紮,時不時大罵幾聲。

楊秋池現在懶得跟他們嗦,看看作坊舖的火已經徹底撲滅了,便邁步進房仔細查看,在房間裡發現了一個大熔爐,很感興趣地研究了一會。心裡已經有了底。

康懷銀子找到了,心裡的大石頭也就落了地,這人贓俱獲,就算他們不肯認罪也不怕,慢慢拷打就是。吩咐將銀錠和人犯全部押回衙門候審。

一眾人回到衙門,迎面正遇到白素梅母女和兩個押解官差從裡面出來。看見楊秋池,白素梅面露喜色,正要招呼,可見到後面有好多人。還有五花大綁的人犯,趕緊避到路邊。

這一路之上,大漢華崗都在破口大罵。錦衣衛很煩,一路不停地揍他。還將他腦袋狠狠壓低,差不多壓到了地面,這樣一路跌跌撞撞往前走。華崗甚是倔強,這一來更是罵不絕口。

楊秋池走過去問那押解官差:“怎麼樣?交接手續辦完了嗎?”

那兩個官差連忙躬身施禮回答:“回稟大人:交接手續已經辦完了。後面送到流所的事情就交由這裡負責了。”

楊秋池點點頭:“很好,二位辛苦了,後面的事我會安排,你們回去歇息一下,就可以返回京城了。”從懷裡摸出兩錠銀子遞給他們,“一點小意思,請兩位笑納。”

這兩位押解官差這一趟差簡直就是在遊山玩水。哪裡有什麼辛苦地,知道眼前這位楊大人為人仗義,出手大方,也就不再拒絕,躬身謝過之後,這才雙手接了過來,向楊秋池告辭走了。

楊秋池打發走兩位官差之後,發現白素梅和白夫人兩人都神情緊張地看著剛剛抓回來的從她們面前走過的那一群人,有些奇怪。問道:“素梅,怎麼了?”

白素梅指了指那個大漢華崗的背影,顫聲說道:“那人……那人的聲音……好像……好像我爹原來的手下那個把總。那個帶隊參加保護鸞架後來謀反的把總!名叫吳陽俊!”

白夫人雙目更是如同要噴出火來:“沒錯,這聲音就是他的。體型也一模一樣!一定是化了妝了!”

楊秋池腦袋裡轟的一下,驚喜地忙問道:“你們沒看錯?”

“沒錯!”白夫人恨聲道,“他自己謀反,連累我們老爺被砍頭,他地聲音和外形化成灰我都認識!”

白素梅也道:“是吳陽俊!沒錯,他是我爹以前的副手,經常到我家裡來玩的。他的聲音和外形一模一樣,不會錯地!”

這些人已經走遠了,楊秋池又驚又喜,追了上去,從後面突然高聲喊道:“吳陽俊把總!”

大漢華崗猛然聽到有人後面叫他原來的名字和官銜,不由自主停下腳步一回頭。楊秋池冷笑道:“果然是你,吳把總!你想不到會在這離京城數千裡的西南昆明還會遇到熟人吧?”

華崗也冷笑道:“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可當他看清楚楊秋池後面跟上來的白夫人和白素梅之後,頓時臉色大變。

楊秋池仔細看了看他地面容,突然伸手抓住他耳朵後面猛地一扯,一張人皮面具被揭了下來,露出了一張完全不同的臉。

“吳陽俊!你這狗賊!還我老爺的命來!”白夫人已經跟著過來,一看這臉,嘶聲喊道。路上她已經揀了一塊石頭藏在背後,此時突然一石頭擲了過去,那華崗被兩邊錦衣衛牢牢抓著,無處可避,這一石頭正中他的嘴鼻,啊地慘叫了一聲,頓時碧血長流,門牙都被砸掉了。

白夫人還要去找石頭,楊秋池將她勸住:“白夫人,別打了,這人涉及謀反,會被凌遲處死,你現在打死他豈不是便宜了他!”白素梅也急忙拉住了她娘。

華崗吐了一口血,低沉著聲音說道:“嫂……嫂子,對不起,是我連累了白大哥……真的很對不起……”

白夫人聽她道歉,手裡已經拿了一塊石頭,倒也不忍再下手打他,想起白千總的慘死,又氣又悲,禁不住大哭起來。

康懷跑了過來問道:“楊大人,怎麼回事?”

楊秋池道:“先將這些人犯帶到大堂,我有話要和康大人你說。”

康懷見他神色鄭重,忙點點頭,吩咐帶白夫人和白素梅去客廳喝茶等候。將這些人犯帶到大堂候審。

楊秋池和康懷來到後堂,楊秋池向康懷出示了自己錦衣衛指揮使特使的腰牌。康懷一看大驚,拱手施禮:“原來楊大人就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請恕卑職怠慢之罪。”

楊秋池收好腰牌,說道:“大人不必客氣,我標明身份是因為素梅她們母女倆認出了那個華崗就是去年參與劫持貴妃鸞架地反賊頭目之一。真名叫吳陽俊。原來是素梅的爹爹白千總手下的一個把總。”

“真的?”康懷又驚又喜。

“是的,既然涉及到謀反,這個案子現在由我來接手。”

“卑職遵命!”康懷拱手道。

回到大堂,康懷將所有衙役撤走。全部由楊秋池地錦衣衛護衛充任值堂。金師爺坐在旁邊一側的師爺席位上準備錄口供。

楊秋池吩咐將那大漢帶上大堂來,楊秋池問:“吳陽俊,你化妝技術還不錯嘛,差點把我瞞過去了。難怪錦衣衛滿世界都找不到你。原來你躲到這大西南來了,還化了妝。你的同黨在哪裡?還不從實招來!”

吳陽俊呵呵冷笑:“既然已經落在你們手中,要殺要剮隨便,想讓我說出點什麼來。做夢!”剛才白夫人那一石頭砸掉了他的幾顆牙,說話漏風,烏拉烏拉地,嘴唇腫起老高,還有些鼻血往下淌。

楊秋池看他這幅模樣還在充好漢,有些忍俊不禁,向南宮雄道:“交給你們了。把他拖下去,一定要撬開他的嘴,但是別弄死他!”

對這吳陽俊的審訊不是認不認罪地問題,而是讓他招出同黨下落的問題。

對於這個問題,法醫和推理可幫不上太多地忙,再說這人連累白素梅的老爹慘死,害得白素梅母女流放,讓他們吃點苦頭也是應該的,所以將這工作交給錦衣衛護衛去辦。他們對此經驗豐富。

南宮雄命人將吳陽俊拖下去拷問之後,楊秋池吩咐將那神刀李木匠帶上來,問道:“你是自己說實話呢,還是我們打得你說實話?”

李木匠跪著給楊秋池磕了幾個頭。陪著笑臉:“大人,我真的不知道那些銀子是怎麼到了我後院地。我可以賭咒發誓,真的,我沒有說謊啊。”

“是嗎?你作坊舖後院憑空多了這麼大一根木頭,你會不知道?難道木頭是從天上掉下來的嗎?”

李木匠一臉無辜:“我真的不知道啊,大人。”

楊秋池雙手撐著下巴,說道:“好啊,我問你幾個問題,你能解釋得合情合理,我馬上放你走!”

李木匠兩眼放光,連聲答應。

楊秋池問:“你們後院有沒有門──提醒你,你們地作坊情況剛才我們都看了,你別想撒謊!”

“小人不敢,是有個小門。”

“門外面是什麼?”

“是一條小巷。”

“你們那木匠舖在小巷什麼位置?”

“中間。”

“小巷有多寬?”

李木匠現在有些明白楊秋池問這問題的用意了,臉色有些發白:“能過兩匹馬平行。”

“那根有銀子的木頭有多長?”

“一丈多長。”李木匠額頭開始冒汗。

楊秋池繼續不緊不慢問道:“能不能通過小巷從後門進去?”

“這個……不能。”

“你們園子圍牆有多高?”

“兩人高。”

“那根木頭那麼重,能不能從圍牆扔進去?”

此刻,李木匠臉上已經一絲血色都沒有,低聲道:“不能。”

“其他木頭是怎麼到的後院?”

“從作坊前門直接扛進來……”

“那這根木頭呢?”

李木匠再也支持不住,連連磕頭:“大人,我說實話,這木頭是那華崗扛進來放在我那裡的,說存放在我那裡幾天,給了我一兩銀子的保存費。我真的不知道那根木頭裡有被偷來地銀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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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七章 風中的油燈

“那你作坊舖裡那熔爐是拿來幹什麼的?不要告訴我你不是木匠而是個鐵匠,用來熔化鐵水的吧?那裡面可還有殘留的銀粉!”楊秋池冷笑。

“這個……”

“所以,你恐怕不是為了區區一兩保管費才幫他的吧?”

李木匠不敢抬頭:“小人的確是這樣啊。”

“你以為抵賴就可以扛過去?告訴你,這大漢華崗是假名字,他的真名叫‘吳陽俊’,原來是京師應天府京營第四衛第三千戶所白千總手下的一個把總,另外一個把總名叫鄧有祿,因為參與謀反已經被我們殺死了!你知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些嗎?”

李木匠身子開始發顫。

楊秋池慢悠悠道:“因為我要讓你知道,吳陽俊是謀反重犯,當初帶兵劫持皇上愛妃鸞架的就是他!你知不知道你們幫助這樣的謀逆重犯,會有什麼結果嗎?”

李木匠身子抖得更加厲害。

楊秋池轉頭問金師爺:“先生,咱大明律對這謀逆犯罪是怎麼規定的來著?”

金師爺道:“凡謀反及大逆、不分異姓、及伯叔父兄弟之子、不限籍之同異、年十六以上、不論篤疾廢疾、皆斬。其十五以下、及母女妻妾姊妹、若子之妻妾、給付功臣之家為奴。財產入官。”

楊秋池點點頭,問李木匠:“聽明白了嗎?就是說,只要你與謀反沾上邊,不分首從,都要凌遲處死,知道什麼是凌遲吧?就是千刀萬剮,那滋味好不好受你可以想象一下。對了,你死了還不算。你們家男的都要陪著你死,女的都要給人家當奴婢,你的什麼七大姑八大姨的。都要陪著你倒霉,到時候你就是你們李家的罪人了。”

李木匠身子已經抖得像篩糠一般,哆嗦著道:“可我,我真的不知道他是反賊啊。我不知道怎麼把我也算上反賊呢?”

楊秋池冷冷笑道:“前端時間武昌城地布政使和知府兩個大官死了。他們也是在不知情地情況下被謀逆反賊所利用,結果,以謀反論。你覺得你比他們後台大,不會被處死嗎?”

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裡。這種事情早就傳到了昆明,楊秋池他們是繞道廣西來的,又一路的遊山玩水,所以他們還沒到昆明之前。這消息就已經傳到昆明了,李木匠也聽說了,現在聽楊秋池這麼一說,頓了癱在了地上。

楊秋池趁熱打鐵:“那件謀反案裡很多人都被凌遲處死,誅滅九族,可布政使和知府只是被絞死和砍頭,並沒有被凌遲處死,他們家人也沒有被株連,你知道原因嗎?”

李木匠慘然點點頭:“我能猜到,他們肯定供述了些什麼,立了功,可是,我只是小嘍羅,不知道什麼情況,說了也沒用。”

“你不說怎麼知道沒用呢?”

李木匠低下頭沉思,終於點點頭:“那好,我說。這吳陽俊是我一個遠方親戚,我只知道他在京城當官,平素沒什麼來往。去年年底突然化了妝道昆明來找我,說他在京城貪污了些錢道我這裡來避風,還送了我許多銀子,讓我收留他。我一時貪財就答應了。”

“他平日不斷地給我說對朝廷地不滿,說皇上是……是篡位奪權的,不是大明正統。說了好多,開始我很害怕,後來聽著聽著也覺得有些道理。”

“然後他又拿錢出來給我擴大生意,接濟我家人,最後才告訴我說他在京城領兵造反,劫持皇上愛妃失敗,突圍逃到這裡。我嚇壞了,想過道官府報告,不過他暗示我說我已經收留他住了這麼久,就算告發也是同謀,只要與謀反沾了邊,誰也跑不掉。”

“然後他又拿了些銀子給我,說只要我參加他們,將來建文帝重新奪回皇位,我們都是有功之臣,高官厚祿、榮華富貴什麼的。我已經沒有選擇,只好參加了他們。這次他偷了提刑按察衙門的銀子,官府在城門口查得嚴,我們就想出用大木頭藏銀子地辦法將銀子運走,本來準備今天傍晚快關城門搜查稍送一點的時候出城,你們就來了。”

楊秋池暗自慶幸,再晚一點,恐怕他們就蒙混出城了。說道:“你們準備將這些銀子送到什麼地方去?”

“吳陽俊只是說幫他把銀子送出城就不用管了,他會安排,還說幹這掉腦袋的事,都是單線聯系,讓我不要打聽。”

楊秋池心裡暗罵,這建文余黨搞地下工作還真有一套。看來,只有敲開吳陽俊的嘴,才能找到下家。

楊秋池又接著審訊了其他幾個幫工學徒,連拷問帶哄騙,還是沒查出別地來,看來這些人都是聽那神刀李地,為了貪幾個小錢,其中的內情並不知道。

楊秋池吩咐將吳陽俊帶上來。

吳陽俊帶到之後,楊秋池嚇了一跳,這條大漢已經被錦衣衛折磨得不成人形了,除了臉還是好的,其他地方差不多沒一塊皮肉沒有傷,背上、胸前、大腿,到處都是被揭掉了的鮮血淋漓地皮肉。整個人已經氣息奄奄。根據南宮雄的報告得知,盡管用盡了酷刑,這吳陽俊還是死活不肯招。

這讓楊秋池想起了寧死不招地謝寡婦,看來建文余黨中還是有些硬骨頭,難怪錦衣衛這麼多年也拿他們沒辦法。楊秋池吩咐用冷水將他澆醒,然後問道:“你大小是個把總,怎麼對這區區兩千兩白銀都感興趣,你不會是窮瘋了吧?”

吳陽俊微微抬起頭,努力地睜開雙眼,苦笑了一下,沒說話。

楊秋池又道:“你當然不會這麼沒出息,建文更不會,且不說他逃出皇宮的時候帶的金銀珠寶,單單依靠願意資助他的人比如米員外之類的,他要過上富足的生活還是很輕而易舉的。不過,他怎麼也會對這點銀子感興趣呢?”

吳陽俊努力地抬著頭,什麼話都沒說,怔怔地看著楊秋池。

楊秋池冷冷道:“其實很好猜──因為建文就是建文,余黨才是余黨──我說的沒錯吧?”

吳陽俊神情一下子黯淡了下來,如同寒風裡搖曳的一盞油燈,卻還是不說話。

既然錦衣衛撬不開吳陽俊的嘴,楊秋池決定還是將他交給錦衣衛北鎮撫司,讓他們自己慢慢審去吧。

楊秋池讓金師爺寫了給指揮使紀綱的密報,說了抓獲謀反重犯吳陽俊的事情,並著重寫了本案得以偵破,主要是白千總的夫人和女兒識破了吳陽俊的偽裝,為抓獲這個潛逃謀反重犯並端掉昆明城裡建文余黨這個窩點立了首功,請求將功贖罪,赦免她們緣坐之刑。並將口供附上,並請提刑按察使康懷寫了個証詞附上。

將密報密封之後,交由南宮雄帶人押著吳陽俊、李木匠和幾位學徒,拿南宮雄京城北鎮撫司錦衣衛腰牌,送到雲南錦衣衛千戶所,讓他們負責押送人犯去京城北鎮撫司並將遞交密報。

吳陽俊被押出去的時候,白夫人和白素梅在客廳門口看見了他的慘樣,雖然對其恨之入骨,可眼看他這淒慘景況,也不禁心中惻然。

當晚,康懷在衙門設宴給楊秋池接風,並表示感謝。

在昆明休整了兩天,龍師爺專門訂做了幾頂轎子,給楊秋池帶女眷赴任時用的。一切準備停當之後,正式出發前往鎮遠州青溪縣赴任。

康懷已經按照先前說好的,派了一個信心司獄和楊秋池一起去白夫人母女的流所具體辦理納贖的事宜,康懷還親自寫了信給流所管理流犯的官員,吩咐他們變通處理,讓白夫人母女隨楊秋池去湖廣鎮遠州居住,三年期滿再來銷案。

辭別康懷之後,楊秋池一行浩浩盪盪出發了。

有了康懷親筆書信,加上康懷親信司獄司九品司獄親自隨同前往辦理,在流所的相關事情辦得很順利。

辦完之後,楊秋池賞了那司獄一些銀兩,司獄歡天喜地回去了。

至此,白夫人母女心中那塊石頭才算徹底落了地,她母女現在幾乎已經恢復了自由之身,還親眼看見仇人被勤,送交法辦,心中惡氣。她母女二人對楊秋池真可謂感激得無以復加。

白素梅感激之余,抽空找個沒人的時候,摟著楊秋池給了他一個香吻,表達了心中的無限感激之情。

帶著白夫人母女,一行人繼續往鎮遠州青溪縣出發。

進入鎮遠州青溪先地界之後,果然是青山綠水,風景秀美,只是老百姓都很清苦。

這一日,來到距離青溪縣三站路的一個小鎮,金師爺開始安排就任具體事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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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八章 新官上任

金師爺和龍師爺兩位拿出黃歷,算了一個黃道吉日,並確定了吉辰吉時,作為正式上任的時刻,然後由金師爺寫了一張票牌,派兩名護衛送到縣城衙門裡。

票牌上大致的意思是通知他們楊知縣預定到達青溪縣的具體日期,告訴他們不許遠迎(這一點對方當然要反著理解),並將衙門修整,打掃衛生,六房科職書吏要準備各自的工作匯報資料,到時候要一一檢查聽取匯報。

楊秋池換了青色官袍,他是七品,官袍前後的補子繡的是,戴了烏紗帽,搖著兩個小翅膀,很有意思。楊秋池和內眷們都分別換乘了龍師爺在昆明就準備的轎子,由錦衣衛護衛抬著轎子,大隊人馬進城了。進城前,相關禮節和程序兩位師爺已經給楊秋池交代了。

進城要從東城門進,這叫紫氣東來。青溪縣城東的城門口已經張燈結彩。這青溪縣由於比較小,所以沒有設縣丞,只設了主薄和典史兩個佐官,不過,典史前段時間已經死了,新的還沒委派下來,現在就剩下一個主薄,由他帶領六房書吏、三班衙役和全城鄉紳生員,在城門口齊齊跪倒叩頭迎接,楊秋池在轎子裡讓他們起身,眾人齊聲謝過之後,起立避到路邊肅立。

楊秋池換乘縣衙官轎,秦芷慧等女眷在青布幔遮擋下換乘衙門裡的大轎、中轎。

換乘好了之後,衙門領班傳話起轎,一時間,鑼鼓喧天,鳴鑼開道,吹鼓手吹吹打打,皂隸們排好全副儀仗。浩浩盪盪隨同官轎前進。

秦芷慧她們女眷的大轎、中轎由夏萍帶著二十名女護衛直接送進了縣衙的內衙裡,按常規楊秋池今晚上是不能直接進衙門的,他要先到城隍廟燒香,齋戒宿廟。獨自睡在城隍廟的宰牲房裡。

不過,楊秋池可不管這一套,現在來到了他的一畝三分地,當然他說了算,心裡牽掛秦芷慧她們,所以祭完城隍廟,直接就起轎回衙門了。

來到衙門,下了轎一看,楊秋池就傻眼了。這衙門整個一破廟。比廣德縣衙差老鼻子遠了。

衙門前一對石獅子其中一個半邊臉都沒了,六扇門有兩扇已經壞了歪歪斜斜的,油漆已經剝脫得差不多了。

進到院子裡,地上坑坑窪窪地。迎面的照壁頂上的蓋瓦半截,照壁上貼的文告被雨水淋濕得字跡斑駁不清。

轉過照壁來到天井。迎面就是大堂,月台上地柵欄只剩下兩邊斷頭還在,其他的恐怕被人偷去當柴火燒了。

大堂前面月台上供老百姓鳴冤叫屈的堂鼓還在,只不過下面的支架只剩下了三條腿,剩下那條找了根樹枝捆著的。

進到大堂裡,抬頭一看,我靠,房頂上亮堂堂的,原來是破了好幾個洞。

楊秋池氣不打一出來,所謂“官不修衙”這他也知道。只不過這也太差勁了點吧。看看大堂上的柱子,東倒西歪的,再不修。這大堂恐怕就要垮了。

出大堂轉頭往左邊看去,更嚇了一大跳。左邊一大片宅院已經化成了灰燼,殘垣斷壁橫亙在那裡沒人管。

衙門破歸破,可楊秋池這上任的程序要是要繼續地。他身後還跟著一大幫官吏衙役,等著給他磕頭見禮呢。

楊秋池布進大堂,在一旁官學禮生的唱引之下,先向北三跪九叩首,朝拜公座,叩謝聖恩。然後朝擱在公堂專制印架上的官印扣4個頭拜印。

拜完之後,楊秋池這才邁步上了暖閣,往當中公座上一坐,覺得屁股上硬邦邦的,低頭一看,這椅子沒坐墊,就是一把硬木太師椅,這夏天還涼快,可現在才剛剛開春,還得穿棉襖呢。

顧不得屁股了,升堂!

皂隸擂響三通升堂鼓,滿院地皂隸、民壯齊聲高喊,一齊揮舞水火棍。金師爺事前已經交代說了,這有個名堂,叫做“排衙”,是為了趕走一切祟氣。

那主薄將卯冊雙手遞上,楊秋池接過,開始畫卯點名。

第一個點到的是領著六房書吏三班衙役來城門口迎接地那個主薄,名叫司徒磊,是個幹癟老頭,是青溪縣現在唯一的一個佐貳官。

依次將六房書吏衙役們都點到之後,接下來楊秋池就要接受衙門個官吏們的拜賀了。

主薄司徒磊上前叩頭,楊秋池根據金師爺的交代,起立拱手答禮;其他六房書吏逐一上來叩頭,楊秋池就只是點點頭而已,其他三班衙役們就只能遠遠的在月台下天井裡集體叩頭。

接著,楊秋池吩咐退堂,然後道衙門幾個院落裡各處拜了衙門裡土地爺、宅神、門神、造神等等亂七八糟的各種神明。

拜完諸神之後,龍師爺已經在衙門二堂裡安排了一桌酒席,將先前楊秋池祭祀城隍的酒肉拿來招待衙門佐雜同僚。

參加酒宴有主薄司徒磊和衙門吏戶禮兵刑工六房官吏的頭頭司吏們。這一桌酒宴也就是個見面程序,不能真吃,酒過三巡之後,佐雜管便告辭退出來。

到此,這迎接程序才基本完結,楊秋池回到了內衙。

進了內衙客廳,見到宋芸兒、秦芷慧她們一幫女子正在客廳裡七嘴八舌說得熱鬧。

見楊秋池進來了,女孩們圍攏了過來,宋芸兒搶先說道;“哥,你這衙門也太破了,我們的房間房頂瓦片都開著天窗呢,這要下雨可怎麼辦?”

宋芸兒這一開口,秦芷慧她們幾個也都七嘴八舌說了起來。

“是啊,我那房間的床輕輕一碰吱吱嘎嘎響。”秦芷慧說。

“我房間還有老鼠!”宋晴說。

“是啊,那茅廁臟得要命。”月嬋說。

“後花園裡全是野草!”白素梅說。

“廚房鐵鍋都鏽了。”紅綾說。

“碗架上還有蟑螂呢!”薈兒說。

……

楊秋池頭都大了,這時候,夏萍跑了進來,稟報說:“楊大人,這內衙圍牆有幾個大的狗洞,人都能爬進爬出,有地圍牆已經快倒了,怎麼辦?”

楊秋池頭更大了,這衙門可真的太破了。連忙吩咐將龍師爺叫進來。

龍師爺進來之後,楊秋池吩咐他立即布置衙門修繕,舊的壞的爛的通通換掉,那些快倒地立即拆掉重修。內衙所有家具全部換新的,所有房間重新粉刷,重修整理。安全警戒需要的設施根據南宮雄、夏萍的意見辦理。

龍師爺跟了楊秋池這一路,當然知道他的脾氣,這所謂“官不修衙”那是對別的官而言,楊秋池可不同,一來錢財不是問題,二來安全第一。立即領命開始布置對衙門的重新修繕。

龍師爺負責修繕縣衙,而南宮雄也根據縣衙的情況開始布置衙門的警戒,他從四十名大內侍衛和錦衣衛護衛中挑選了五名武功最高者,加上南宮雄自己,組成楊秋池貼身護衛,只要楊秋池一出內衙,便寸步不離。其余護衛分守衙門各處警戒,將這衙門布置的戒備森嚴,滴水不漏。

當然,如果楊秋池要離開衙門外出,則衙門裡只留下十名護衛,其余三十名全部跟隨楊秋池,隨性保護,楊秋池還有三班衙役,所以這保鏢隊伍還是很壯觀的。

護衛們的吃住還是像武昌一樣,所有男護衛全部吃住在衙門內宅之外,沒有許可,絕對禁止進入內宅。與武昌不同的是,楊秋池讓夏萍帶著二十名女護衛進駐內衙,分布在內衙各處警戒,重點負責三位少奶奶的安全。

兩位師爺則安排住在內衙大門外面的廂房裡,這樣,楊秋池可以隨時召喚。

原先的知縣已經搬到了縣城臨時公館裡。吃過午飯,楊秋池帶著金師爺前去拜會。

這知縣姓江,差不多六十歲的一個老頭,已經有些老眼昏花,牙也掉得差不多了。楊秋池現在明白了,那衙門怎麼這麼破,因為就算再破,就這江知縣的眼神,也看不清啊。再說了,他馬上就要歸隱的人,修這衙門幹什麼,還不如省著點錢告老還鄉納小妾暖腳呢。

一番寒暄之後,江知縣簡單介紹了這青溪縣有關情況,說得都是些冠冕堂皇的官話,這青溪縣漢苗雜居,民風淳朴,山清水秀,風景秀美,這些倒是真的,楊秋池這一路上都感覺到了,就是老百姓太清苦。

事先經過金師爺指點,楊秋池以晚輩身非再三求教,又送了一份見面禮之後,江知縣這才迷著個老眼,嘆了口氣,說道:“楊大人,你以後就知道了,這青溪縣不僅清苦,麻煩事還很多,最麻煩的,就是苗人不服教化。”

“洪武二十八年,還曾經發生過苗民暴亂,對抗官府,抗賦稅,鎮遠衛指揮使司發兵鎮壓,結果一場大仗下來,我軍大敗,連指揮使萬繼、百戶吳彬都陣亡了,迫不得已,朝廷增派軍隊圍剿,殺了成百苗眾,這局勢才穩定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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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第二百二十九章    監斬


江知縣接著續道:「這些年到沒鬧這麼大的事,只是去年的時候,苗寨寨主雲天擎的兒子雲愣因為放火燒死了縣衙王典史和他的小妾,還將典史的內宅也燒燬了,被當場抓獲,被判了斬立決。」聽到這裡,楊秋池明白了,自己進衙門時看見右邊一大片燒燬的房屋,原來是被苗寨寨主的兒子雲愣給燒的,那片房屋應該是王典史的內宅,如今已經成了一片廢墟。

江知縣接著說道:「這一次一起砍頭的,還有一個殺人越貨的江洋大盜,也被判了斬立決,要一併執行。聽鎮遠州裡說,這二人執行死刑的『釘封文書』這兩天就要到。你來得正好,你已經接了印,咱們公務算是已經交割,所以這監斬就由你來負責了。」

監斬?楊秋池沒想到自己剛到任就趕上監斬。沒穿越之前,他也經常應法院的要求參加刑場執行死刑的驗屍工作,槍斃人見得多了,可這古代砍頭倒還沒見識過,沒想到第一次見識居然是自己監斬。

古人相信「春生、夏養、秋殺、冬藏」的天道,所以,古代執行死刑差不多都要放在秋後,按道理,現在才是開春,是不能執行死刑的,不過,有的重大犯罪被判死刑而且「決不待時」,就不受秋後問斬的限制了,這種死罪就叫「立決」,根據執行方法的不同,可分為「絞立決」和「斬立決」等。

後來明英宗決定。凡待決犯在秋天處決前再由朝廷最高級官員會審一次,以後形成「朝審」、「秋審」。這就形成了後來的「監候」制度,就是監禁等候秋審的意思。經過「朝審」「秋審」再次判決死刑的,才會被執行死刑。

苗寨寨主雲天擎的兒子雲愣被判「斬立決」。那就是「決不待時」,意思是不必等到秋後就可行刑。所以,揚秋池現在來剛好撞上。

江知縣咳嗽了幾聲,又說道;「苗寨寨主雲天擎認為是有人栽贓陷害他兒子,前個月曾領苗民到縣城裡鬧事,被我抓了起來,還沒審,就交給你審吧。這苗寨寨主雲天擎雖然被關了起來,可苗眾現在情緒很大,你監斬他兒子的時候。苗眾說不定要鬧事,一定要加倍小心。」

楊秋池一聽,原來這老傢伙給自己留了這麼一個爛攤子就開溜了,早知道晚幾天來嘛。不過,楊秋池還是很喜歡挑戰的,心中倒也不懼。

江知縣又給楊秋池介紹了這青溪縣數得上號的大戶人家及有功名的生員,末了說道:「楊大人如此謙遜,又送了老朽這麼份厚禮,老朽無以回報,就把老朽的跟班留給你吧。」

江知縣吩咐下人出去將跟班叫來。不一會,進來一個中年人,四五十歲,背有點駝,頭髮已經有些花白,滿臉堆笑。躬身施禮。

江知縣給楊秋池介紹道:「他名叫常福,是老朽的多年跟班,盡忠職守,人很可靠,最難得的是他懂苗語,對鎮遠州地界情況非常熟悉,對青溪縣裡各種人的關係也瞭如指掌,是老朽的得力臂膀。老朽已經向朝廷告老還鄉,他跟著我也沒什麼意思了,就把他介紹給楊大人做跟班吧。」

楊秋池大喜。他正愁對這一帶情況不熟,尤其是苗語不懂,這工作就很難開展了。這常福既然是這江知縣親自介紹的,當然來源可靠。而且又當了多年跟班,經驗豐富,看上去也很讓人感到踏實,最讓楊秋池高興的,他對這裡的情況很熟。當下點點頭:「好啊,多謝江大人推薦。」_

那常福正愁江知縣告老還鄉了自己將來怎麼辦呢,聽了這個消息也很高興,趕緊跪倒給楊秋池磕頭;「小人常福,見過楊大人楊老爺,多謝大老爺收留,今後常福一定盡心盡力輔佐老爺。」

「好好,起來吧!」楊秋池道。

常福又給江知縣磕頭謝過舉薦之恩後,這才起身,站在楊秋池的身後。

江知縣又說:「老朽身邊這些丫鬟、僕人、老媽子都已經跟隨我多年,如今老朽告老還鄉,就用不了這麼多了。老家已經有了。如果大人看得上眼,就把他們留下,他們對這裡很熟,有些也懂苗語,買菜買東西之類的倒也用得上。」

楊秋池更是高興,這些人都是江知縣保薦,而且是跟隨他多年的老家奴,來源沒問題,便說道:「好啊,我這次只帶了些護衛和幾個小丫鬟,正愁家裡傭人太少呢,正好,如果可以的話,我就全留下來。」江知縣點點頭,這些僕人有的是賣身給他的,有的是僱傭的。對那些賣身的僕人,江知縣開了個價,倒也合理,楊秋池二話不說付了錢,收了賣身文契。

所有的丫鬟僕人老媽子在臨時公館大院子裡跪倒給楊秋池磕頭。楊秋池粗略看了看,看上去都挺精幹的,心裡很滿意。

楊秋池又向江知縣討教了一些在此地的為官之道之後,這才告辭出來,坐了官轎,帶著常福和新收的丫環僕人一大幫子回了衙門。

龍師爺做事效率高,已經根據楊秋池的安排,佈置開始整修縣衙了,分幾波,有的負貴修牆,有的負責翻修傢具,有的負責翻修房頂,有的負貴折掉危房重修。

龍師爺見楊秋池回來,趕緊跑過來簡要匯報了一下工程進展情況。楊秋池聽了很滿意,抬眼看見那一片被燒燬的典史內宅還沒動工,有些奇怪問道:「那一片怎麼沒動?」

龍師爺說;「那一片範圍很大,全部要動工的話,要重新設計,鄙人正準備向東翁請示怎麼個設計法。」

楊秋池正想說照廣德縣模樣修,突然想起剛才江知縣說的話,苗寨寨主兒子燒燬這房屋,燒死了典史,苗眾要鬧事,看來這件事情還沒完,不宜馬上拆掉重修,還是等搞定事情之後再說,反正現在沒有典史,不急著重修,便對龍師爺說道:「這一片先不要動,那些殘垣斷壁就保持現狀,重修的事情以後再說。」  

龍師爺答應了,衙門重修事宜已經安排妥當,進展順利,龍師爺和金師爺兩位師爺便開始與江知縣的師爺們辦理交接。

這江知縣雖然人老昏聵,這帳目文檔都還是很清楚的,所以交接進展很順利。交接完後,兩位師爺請示楊秋池後給江知縣出具了「保結」,保征一切事務均已交接清楚,以後的問題一切歸新官負責。江知縣便啟程離開了。這是另外的話,按下不表。

楊秋池讓丫環僕人老媽子等人在內衙外等候,自己進了內衙。

小黑狗在內衙撒著歡到處亂跑,見到楊秋池進來,蹦進客廳裡汪汪叫了兩聲,又蹦出來搖搖擺擺跑到楊秋池腳邊。

楊秋池抱起小黑狗撫摸它光滑的皮毛。宋芸兒她們聽到小狗叫,知道是楊秋池回來了,跟一群嘰嘰喳喳的小麻雀似的圍了過來。七嘴八舌告訴楊秋池,內衙裡的傢具都已經換了,房頂的天窗也補了,草也拔了,毛廁也打掃了。看樣子都挺高興。

現在已經是傍晚時分,楊秋池抱著小黑狗一邊往客廳裡走一邊問道:「你們吃飯了嗎?」

幾個女孩子搖了搖頭,她們來到新家都太興奮了,忘了餓。

楊秋池看看紅綾:「怎麼樣?紅綾,你做的菜很不錯,今天就露一手吧?」

紅綾臉微微一紅,甜膩膩回答:「好的。」想了想,又說道:「不過,咱們這些人還成,要是加上外面的幾十個擴衛,那麼多人的飯菜,我一個人可做不了。」

楊秋池微笑:「你做的飯菜挺不錯,以後只用管我和三個少奶奶、白夫人咱們內宅就行了。晚上是到新家的第一晚,咱們慶賀一下,所以你多弄些飯菜,加上你和月禪還有梨園珂兒她們七個,咱們好好熱鬧一下。」

楊秋池吩咐將那些僕人都叫進內衙,繼續說道:「外面的護衛他們自己弄吃的。今天我從老知縣那裡買了些丫環僕人老媽子。老叫你一個小丫頭忙,我於心不忍啊。」

紅綾喜道:「少爺想得真周到。」

那一隊傭人奴婢進來之後,楊秋池對白夫人說道:「這些人也不知道合不合意,就交由您老負責安置好嗎?」

白夫人一直在微笑著看著她們說說笑笑,聽揚秋池突然決定讓白己安置,有些意外,隨即也明白,楊秋池不想讓自己覺得是個多餘的人,故意安排事情讓自己做。心想這孩子的心還挺細,很是歡喜,便很痛快地答應了。

白夫人嫁給白千慈多年,這管理家庭事務還是很有經驗的,比宋晴這些小丫頭們要強得多,所以楊秋池這樣也算是人盡其才了。

有了白夫人的安排,一切很快都井井有條了。楊秋池的書房,三位少奶奶、宋芸兒以及七個梨園小姑娘各自的寢室都安排好,每個房裡的丫鬟奴婢老媽子都分配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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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章    升堂問案


等安排完,楊秋池才發現,白夫人把所有男僕都安排出了內衙之外,負責外面整個衙門裡的雜役工作,吃住與錦衣衛護衛們住一起。而內衙門房、廚子等等都是清一色女人,這一來,整個內衙就只有楊秋池一個男人了。

哈哈,楊秋池心想,那自己不成了皇宮裡的皇上了嗎,有意思。

佈置好之後,紅綾親自下廚準備本晚的酒宴。有老媽子廚子們幫忙,也就輕鬆多了。

楊秋池則帶著秦芷慧她們一幫女孩子把內街四處看了看,這內衙雖然遠遠比不上自己武昌府的新家,不過高牆碧瓦,多了一份森嚴莊重。

視察完內衙,剛剛回到客廳休息,新上任的內衙女門房張媽就跑進來稟報說縣裡的鄉紳們來祝賀。

楊秋池趕緊出了內衙前往前廳花房,這是專門接見貴客的地方。當然,楊秋池才一出內衙,跟班長隨常福,南宮雄帶領的六人組護衛隊便緊緊跟隨。

來到花房,裡面已經坐了十幾位縣裡有功名有地位的鄉紳。常福先跑進去,高聲唱道;「知縣楊大人到~迎!」

所有鄉紳們躬身相迎。楊秋池居中主座上落座。這些鄉紳們一個個上前向楊秋池恭賀,並送上各自的見面禮。

常福在旁給楊秋池一一介紹。

見面完之後,寒暄了一會,楊秋池就端茶送客了。

送走眾鄉紳回到了內衙,已經是傍晚時分。紅綾已經將飯菜做好了。擺了滿滿一大桌。

忙了一天。還真有點餓了。楊秋池當然坐首席,秦芷慧、宋晴、白素梅、白夫人、宋芸兒、紅綾、月禪、芸兒還有珂兒七姐妹,坐了滿滿一桌。

楊秋池沒等他們坐好,先拿起筷子夾了一夾菜放進嘴裡,瞇著個眼睛嚼著,咂了咂嘴,歎道:「真是太好吃了!咱們以後有了紅綾,就不愁沒有口福了哦。呵呵呵!」

紅綾白嫩的臉蛋泛起兩片紅霞,起身福了一禮:「多謝少爺誇獎。」

楊秋池笑著舉起酒杯道:「白夫人、芷慧、晴兒、素梅、芸兒,還有各位小妹妹們。咱們今天能歡聚一堂,也是難得的緣分,來來,我敬大家一杯!」

眾女嘻嘻笑著端酒杯回敬,眾人開起干了。

接著,眾人開始一邊吃一邊相互敬酒,紅綾和珂兒七姐妹見楊大人如此隨和,也就不再拘謹,一一給楊秋池敬酒。楊秋池是來者不拒,酒到杯乾。

喝得高興。宋芸兒又提議行酒令,楊秋池當然是滿口答應。不過這古代的酒令揚秋池還是不很在行,十成倒輸了七八成,喝了個伶仃大醉,這才散了。

今晚是宋晴侍寢,宋睛和小丫鬟紅綾兩人一邊一個,架著喝得暈頭轉向的楊秋池回了臥室。

紅綾雖然也喝了不少,可心裡很清楚,自己到底是下人,別主人沒醉自己先醉了,所以耍滑頭摻了假水,喝得比較少,還比較清醒。紅綾服侍楊秋池和宋晴洗腳脫衣服上床睡了,自己這才回外間休息。

楊秋池一覺醒來,房裡黑咕隆冬的,喝醉之後感到口渴,叫了聲「月禪~!」

旁邊的宋晴夢中被驚擾,卻沒醒,翻了個身朝裡睡。

楊秋池腦袋稍稍清醒一點了,才想起宋晴的貼身丫環是紅綾不是月嬋,正要改口,紅綾已經穿著貼身小衣端著一盞小燈籠進來了;「少爺,紅綾在這裡,您要什麼?」

「水,我要喝清水,不要茶!」楊秋池把腦袋從床幔裡伸出來,睡眼朦朧說道,喝醉酒他喜歡喝水,這時候喝茶他要翻胃。

「好的!」紅綾跑出外間,片刻,端著一壺水又跑了進來放在桌上,倒了一杯,端到了床邊,「少爺,水來了。」

楊秋池接過飲了一口,溫熱正好,咕咚咚一口氣喝乾,舒了口氣:「真爽!」突然想起深更半夜的怎麼會有熱水呢,隨口問道:「紅綾,這熱水是哪裡來的?」

紅紅的燈籠照耀下,紅綾臉上紅撲撲的,神態嬌媚,用甜膩膩的聲音低低低說道:「紅綾想著少爺喝了酒晚上肯定叫渴,在外間升著一個小火爐溫著水,酒醉了喝熱水暖胃,所以就準備了熱水。」

楊秋池心中微微一動,這小丫斗還真細心。

正在這時,宋晴又翻了個身,蓮藕的素手搭過來,摟住了楊秋池的腰。

楊秋池向紅綾吐了吐舌頭,把腦袋縮進了床幔裡。

紅綾聽到了宋晴的動靜,連忙把茶碗放在桌上,端著壺提燈籠回了外間。

楊秋池躺了下來,宋晴赤裸裸光滑的身子像一條鰻魚一般膩進了楊秋池的懷裡,在他的臉頰上吻了一下,低低笑道:「你們兩嘀嘀咕咕說什麼呢?」

這鬼機靈原來已經醒了,幸虧自己沒做什麼出格的事情,楊秋池暗自慶幸,一隻手摟緊她,另一隻手在她綢緞般滑嫩的身體各自遊走。

宋晴先是格格嬌笑,隨即不動了,任由楊秋池測量勘察著她身體的每個角落,終於情不自禁發出了醉人的呻吟,摟緊楊秋池的脖子,深吻著他,香舌伸進楊秋池的嘴裡,點燃了他體內熊熊的火焰。楊秋池翻身上馬,向快樂彼岸馳去……

纏緯雲雨之後相擁而眠,迷迷糊糊中,楊秋池聽到內衙裡七聲雲板脆響,緊接著衙門外宅門、穿堂門、儀門、大門依次響起了梆子聲,楊秋池在廣德縣衙的時候已經知道,這叫「傳頭梆」,是衙門開始準備工作的信號,通知起床。

楊秋池不管那一套,把頭躲進被子裡,貼在宋晴胸前,摟著接著睡。

迷迷糊糊過了好一會,又聽到內衙宅門雲板又打點脆響五聲,外面又是依次敲梆,這是「二梆」。催促長官起床梳洗堆備到簽押房辦公。書史們也必須全部到位點卯上班。

睡得正香,一個勁敲敲敲,楊秋池氣得想罵娘。嘀咕了幾聲,還是摟著宋晴呼呼大睡。

這時,床幔外傳來紅綾的聲音;「少爺,起床了!今天是放告日,您要升堂問案呢!」

這幾句話雖然軟軟的又甜又膩,聽到楊秋池耳朵裡說不出的受用,可腦袋卻如同澆了一桶冷水,猛然想起,昨天那跟班常福就提醒了今天是放告日。自已怎麼把這個碴給忘了。

楊秋池趕緊掙脫宋晴的懷抱,一骨碌爬起來下了床。紅綾拿過官袍,服侍楊秋池穿戴。

宋晴嘟噥道:「秋池哥哥,幹嘛起這麼早啊?」

這一路上宋晴已經習慣睡懶覺了,猛不丁還轉不過彎來。

楊秋池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晴兒,你自己睡啊,我要去升堂問案!」

「嗯……啊?」宋晴也反應過來了,趕緊爬起來,不好意思說道:「我怎麼把這給忘了……都怪你昨晚上使勁灌我酒,深夜又不讓人家睡覺。」

楊秋池調笑道:「好像是你不讓我睡哦?」

宋晴嬌嗔地輕啐了他一口,連忙也起身穿衣裙。

楊秋池和宋晴收拾梳洗完畢出來,秦芷慧、宋芸兒、白素梅母女她們已經起來了,都知道今天是楊秋池第一天升堂問案,都早早起來給他助威。

眾女陪著楊秋池用完早餐,這才傳令下去讓內衙門房張媽擊雲板三聲,外面依次傳「三梆」。表示楊老爺要出內衙宅門上班了。楊秋池起身要走,宋芸兒說道:「哥,你今天第一次升堂,要不要我們在後堂聽審給你助威?」

「笑話!」楊秋池臉一板,「本官什麼世面沒見過,區區升堂算得了什麼?你們老老實實在內衙做女紅玩吧。」其實升堂他從沒幹過,心裡還是沒底,生怕他們聽到自己弄錯出醜不好意思。

宋芸兒和宋晴、秦芷慧、白素梅幾人對視了一眼,咯咯笑了起來。

楊秋池出了內衙,金師爺、跟班長隨常福和南宮雄六名貼身護衛已經候在內衙門口。

楊秋池邁著方步往大堂走。

穿過二堂到了大堂後,就聽到衙役擂響堂鼓,咚咚咚很走威武。排列大堂兩側的皂隸拉長了調子齊聲高喊「升~堂~哦~!」。

楊秋池慢慢繞過屏風踱出後堂進了大堂,上暖閣,在公座上入座,堂鼓和皂隸們喊聲這才停止。

這大堂裡外上下都已經被錦衣衛護衛詳細進行了安全檢查。此刻,南宮雄等六名貼身護衛站立在楊秋池身後,其他錦衣衛護衛在大堂前面和四周警戒。

楊秋池抬眼一看,只見大堂外的天井裡跪了一地的人,遠處照壁前也擠滿了人,黑壓壓全是人頭。敢情都聽說今天新任知縣要升堂問案,都跑來瞧熱鬧。

楊秋池見那麼多人聽審,心裡有些發毛,好在這開堂的具體程序金師爺已經詳細給楊秋池說了,心裡也打定了主意,實在搞不定就退堂研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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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一章    就任第一案


明朝訴訟基本程序是,告狀的人在規定的放告日將狀子呈交堂上,縣太爺進行程序審查,看看狀子是否合格,告狀的是否確係本人,退堂後由刑名師爺起草是否立案的「批詞」,經老爺過目審定後,公佈在衙門照壁上,這就立案了。

對於民事訴訟,先要發出「督責票」、「和息票」等票牌,讓衙役持牌組織雙方進行調解,調解不成的,就開始準備審案。

這時候要發出「調查票」,責令衙役持牌進行調查走訪,搞清楚事情的真正原委,以書面形式報告給大老爺,有時候還要調取相關證據,扣押封存財產等,然後出票牌傳喚被告人和證人開堂審理。

審完之後根據不同情況作出相應判決,如果縣老爺能力比較強,這種判決可以當堂作出,如果不行,一般是退堂之後由刑名師爺草擬後老爺審定,然後下一次開堂時宣判,或者直接貼在照壁上公佈。

楊秋池在公座上入座之後,刑房司史(可以理解為「法院立案庭庭長」)先把今天告狀的人的狀子收上來,送給金汗爺初審,然後給楊秋池進行程序申查,然後交還給金師爺下去之後三天內寫批詞立案。

這件事忙完之後,金師爺將一大疊狀子遞呈給楊秋池,說道;「大人,這是上次已經收案並發牌傳雙方和證人已經到堂,等著今日堂審的案子。這些案子我昨晚已經看過,相關判詞已經寫在狀上。」

楊秋池點點頭,心裡有了底。拿起第一張狀子看了看,工工整整的正楷,雖然是繁體,不過這麼久已經看習慣了。明朝狀子都很簡單,規定一般不能超過兩百字,三兩下就看完了。

這起案件是個失物認領糾紛案。有個人在路邊一塊大頭上揀到一把精緻的青花短嘴小茶壺,交到衙門,衙裡出了招領啟示。結果一下來了兩個人認領,上次那江知縣不知該判給哪一個,便按下不判,推給楊秋池了。

楊秋池吩咐:「傳遺失物爭訴案原告蔣文明、被告朱焦華上堂!」

值堂皂隸跑到堂前高聲喊過,兩個青衣短衫者彎著腰上了堂跪倒。楊秋池核實了身份,先讓原告朱焦華說。

朱焦華道;「大老爺,衙門招領的那個茶壺是小人的祖上傳下來的偉家寶。那天我坐在路邊石頭上歇腳,隨手將茶壺放在石頭上,就給忘了。請大人作主啊!」連連磕頭。

被告蔣丈明趕緊說道:「不對,他說的假話,那青花茶壺是我家的,是我爹留給我的。他說謊!」「呸……!」原告朱焦華啐了一口,「你才說的謊話,那青花明明是我的。你他媽的見錢眼開!」「你罵人?你他媽的才見錢眼開!」

「你娘的找死!老子砍死你!」

「操你媽!你試試看!」

楊秋池啪得拍了一聲驚堂木,喝道:「大膽!大堂之上竟然口出污穢之言,咆哮公堂。分明是蔑視本官,來人!」伸手從公案上籤筒裡抽了一根令簽扔下台去。叫道:「給我拖下去,每人掌嘴

「是!」兩邊皂隸上來抓住兩人拖到大堂門口月台上,兩人抓一個,一個人行刑。這種掌嘴之刑是用一種皮革製成的專門掌嘴用的「皮掌」進行抽打。雖然不是法律規定的刑罰,卻是默許可以使用的。

�哩啪啦一通抽打。打得兩人口角鮮血飛濺,殺豬一般慘叫,圍觀的人群齊聲哄笑。

哄笑歸哄笑,不過,圍觀的老百姓對新來這位官老爺的官威已經有了一個初步認識,官威對增加威信是很必要的,對此,金師爺已經交代了楊秋池,必須想辦法盡快樹立這種威信。兩人正好撞在了楊秋池的槍口上,成了第一個藉以樹立官威的對象。

掌嘴完畢,將那兩人拖上堂來之後,楊秋池問:「你們知罪了嗎?」

兩人連連磕頭;「小人知罪,再也不敢了。」

「那就好!」楊秋池點點頭,問道:「那天你們丟茶壺的時候,旁邊有人嗎?」

「沒有。」兩人都回答,原告朱焦華說,「我那天有點事情,急急忙忙的,就把茶壺給忘在了路邊大石頭上,當時旁邊沒別人。」蔣文明也道:「你胡說,明明是我的茶壺,我忘在石頭上的,你看了招領啟示上寫了才跑來想混水摸魚!」

「你才混水摸魚!」

楊秋池見他倆又要吵,驚堂木一拍,喝止了,心想這招領啟示什麼都寫明了,別人當然要見財起意。轉頭看看一旁金師爺,說道:「他們爭的是什麼好寶貝?拿來我看看。」

金師爺將青花短嘴茶壺恭恭敬敬遞了過來。楊秋池接過,他對這些小玩意沒甚麼研究,問金師爺:「這玩意值錢嗎?看他們兩爭得面紅耳赤的。」

金師爺陪笑道:「大人,這青花短嘴茶壺我看過,是宋朝時期的,市價大概值二十兩銀子呢。」

二十兩?那不就是人民幣兩萬元嗎。嗯,還不錯,難怪這兩小子爭得要打架。

楊秋池又問:「這茶壺只有拳頭大,也就能倒一杯茶,拿來做什麼?」楊秋池不大愛喝茶,所以對茶具沒甚麼研究。

金師爺道:「大人,這茶壺就是拿在手裡直接就著茶壺嘴喝的,不倒在杯子裡。」

.就著嘴喝?楊秋池腦袋靈光一閃,轉頭問原被告:「你們用這茶壺喝過茶嗎?」

「喝過。」兩人異口同聲回答,又相互怒視了一眼。

那就好辦了,楊秋池想,用嘴含著茶壺嘴喝茶,那茶壺嘴上應該殘留唾液甚至口腔粘膜上皮細胞,提取之後化驗一下血型。再檢測兩人的血型,進行對比,就有可能確定這茶壺究竟是誰的。不過,自己的試劑很寶貴,不能用在這些小案子上。

那怎麼辦呢。楊秋池放下茶壺,拿起那狀子看,只見上面金師爺寫的判詞是:「估價折銀二十兩,原告朱焦華付被告蔣文明八兩,茶壺歸原告。」

這判詞什麼玩意嘛,簡直就是在和稀泥!楊秋池心裡暗罵。

這楊秋池就不懂了,金師爺這一招古代有個名堂。叫做「四六方」裁判法,判勝訴方六分理,也判敗訴方四方理,讓雙方不至於懸殊過分,以免吃虧的一方憤激再訴,纏訟不已。也常常用來裁判這種糊塗案,也就是俗稱的「各打五十大板」。

不過,楊秋池不想這樣判。決定還是找找線索搞清楚茶壺究竟是誰的。

他把狀子放下,又仔細觀察那茶壺,突然心中一動。想了個主意說道:「你們兩都說是你們的。那你們敢不敢發誓?」

「敢!」兩人說道。

「好!你們兩把誓言寫在紙上,蓋上手印,我把你們的誓言放在衙門前的土地廟上,讓土地爺來裁決。你們願意嗎?」

兩人互看了一眼,都點頭道:「好。就讓土地爺來裁決!」

楊秋池吩咐金師爺給他們紙筆寫誓言,然後拿著那青花短嘴茶壺轉出後堂。

他正低著頭往後堂走,一頭差點撞在一群人身上,抬頭一看,嚇了一跳,暖閣屏風後面好幾個女孩子正瞧著他吃吃笑,卻走宋芸兒、秦芷慧、宋晴、白素梅他們四個還有紅綾等三個小丫鬟。

楊秋池低聲問道:「你們幾個跑這裡來幹什麼?」

宋芸兒也低聲道:「聽你審案子阿!」

泥娃娃宋晴也道:「夫君,土地爺真能斷得清楚嗎?」

秦芷慧和白素梅兩人比較文靜,沒宋芸兒、宋晴們兩那麼雞婆,只是關切地看著楊秋池,畢竟,這是他到任之後審的第一個案件,都有些替他緊張。

「當然能!」楊秋池一瞪眼,「為夫還能說謊嗎?你們等在裡,我去去就來!」邁步就往內衙走。

「你要去哪裡?」宋晴低聲叫道。

楊秋池揮了揮手讓她們不要管,小跑著回到內衙裡。

過了一會,他急匆匆又回來了。宋芸兒搶先問道:「你跑來跑去幹甚麼?」

楊秋池揮揮手:「你們等著看戲吧!」

回到大堂,楊秋池問:「寫好沒有?」

兩人磕頭:「寫好了。」

「蓋手印了嗎?」

「蓋了!」

「呈上來!」楊秋池道。

金師爺將那兩份誓言拿到楊秋池的公案上。楊秋池趴在上面仔細看了一會,說道:「把他們兩帶到衙門旁邊的土地廟前跪下,讓他們在土地爺面前口頭當面發誓!本官隨後就來。」皂隸們答應了一聲,帶著原被告出大堂來到照壁旁邊的土地廟前跪下。兩人信誓旦旦發了一通誓言。

圍觀的老百姓從沒聽說過土地爺斷案子的,議論紛紛,都覺得這下子有熱鬧看了,紛紛踮著腳仰著脖子看。

過了一會,還沒見楊秋池出來,一個皂隸大著膽子跑進來稟報:「大老爺,都準備好了,他們發過誓了。」

「嗯。」楊秋池這才不緊不慢起身,拿著那兩張寫著誓言的白紙,一步三搖地踱著方步出了大堂,斜眼一看,宋芸兒她們幾個也來到人群後面張望,不遠處是夏萍帶著女護衛們小心警戒著。

這土地廟倒也不真是一座廟,就是一尊土地爺雕像,蓋了個神龕罩著擋風雨,前面有一長條案放香爐祭品。

原被告兩人正跪在土地爺面前,怒目相視。

楊秋池走到條案前,已經有皂隸準備好了香燭紙錢。楊秋池把那兩張誓詞放在桌案上,恭恭敬敬上了三炷香,又在條案上的一個香爐裡燒了些紙錢。

雙手合十,高聲禱告:「土地爺在上,本官審得原告朱焦華、被告蔣文明爭要青花短嘴茶壺一案,裁斷不清,特請土地爺代為裁決。如果他們兩誰說了謊話,請在他們的誓詞上顯靈指示!本官現在將誓詞呈上,請土地爺過目

說罷,先拿起被告蔣文明的誓詞,高高舉起給圍觀眾人看了,然後躬身將那誓詞抓住兩邊,平平送到土地爺面前。  

片刻,收回誓詞,看了一眼,然後展示給大家看,上面沒有什麼變化。

楊秋池又拿起原告朱焦華的誓詞,是先向眾人展示,然後平平伸土地爺面前。片刻,收回來一看,冷笑一聲,轉身將那誓詞高高舉起展示。

嘩~!眾人驚呼著倒退了幾步,膽小的甚至嚇得大叫著轉身就跑。

原來,原告朱焦華誓詞上顯出了一張棕紅色的猙獰鬼臉!

原告朱焦華臉色煞白,身子一軟,跌坐在了地上,被告蔣文明驚喜交加,連連給土地爺磕頭稱謝。

楊秋池冷笑:「朱焦華,你還有什麼話說?」

朱焦華先是驚恐地偷看了一眼土地爺,全身哆嗦著爬起來,給土地爺磕了幾個頭:「小人知罪,小人見財起意,想混水摸魚,小人知罪了,求土地爺饒命!」然後轉過來又給楊秋池磕頭:「大老爺,小人知罪,求大老爺恕罪啊。」

楊秋池偷眼看向宋芸兒她們幾個,只見她們臉上又是詫異又是驚喜,眼中滿是欽佩。楊秋池心中這個得意啊,吩咐道;「把他們帶進來!」邁方步進了大堂。

圍觀的眾人才爆發出雷鳴般的掌聲,圍觀者都知道以前江知縣沒有能審清這個案子,現在這新來的縣太老爺居然請動了土地爺親自斷案,真乃神人也,紛紛議論:

「原來縣衙的土地爺那麼靈啊!」

「就是,真的好厲害哦!」

「以前怎麼沒聽說靈?肯定是這新來的大老爺與這土地爺有關係,特別關照他,才顯靈的!」

「一定是了!」

「就不知道土地爺能不能顯靈幫我老婆生個兒子。」

「要是能顯靈指點我一條生財之路就好了!」

「我明天來求土地爺保佑我考個狀元!」

楊秋池在掌聲和讚美聲中搖頭晃腦踱步進了大堂,回到公案後面坐下,看看金師爺和眾衙役,只見他們均面露敬畏之色,好像眼前的不是縣太老爺,而是一尊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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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二章    有妻更娶


楊秋池當然不是神,他只是用現代刑禎指紋技術加上一個小把戲破了這個小案子而已。這茶壺交到衙門之後,在沒有明確失主之前,其它人是摸不到這茶壺的,所以,茶壺上應該有真正失主的指紋而沒有另外一人的指紋.

他先把那茶壺拿到內衙,用磁性指紋刷加透明膠帶提取了茶壺上的指紋,固定在一張紙上,然後從廚房弄了一點蔥汁,用一支毛筆蘸了蔥汁藏在衣袖裡。

回到堂上,讓原被告到外面土地廟磕頭發誓,借此引開大家的注意力之後,將兩份誓詞上的手掌印與剛才提取的指紋進行對比。

雖然茶壺上有不少人的指紋包括楊秋池自己的指紋,但他只需要確定原被告兩個人中哪一個的指紋茶壺上沒有,由於是二排一,因此很快就查出了茶壺上有被告蔣文明的指紋而沒有原告朱焦華的指紋,從而確定茶壺是被告蔣文明的,原告朱焦華在說謊。楊秋池於是拿出了那支蘸了蔥汁的毛筆在朱焦華的誓詞上畫了個鬼臉,故意磨磨蹭蹭耽誤半天,等紙上的蔥之干了再到土地廟裝腔作勢一番之後,在香爐裡點燃紙錢,將那畫了鬼臉的朱焦華的誓詞放在火上一烤,由於先前畫鬼臉用的蔥汁在紙的表面生成了一種類似透明薄膜的物質,這種物質的燃點比紙還低,烤一下就會變色。所以,那個鬼臉就顯現出來了。因為這是以真實的指紋鑒定結論為基礎,當然也就準確地指明了說謊者,又利用古人對神明的敬畏,通過顯靈迫使原告朱焦華承認了說謊,成功解決本案。

楊秋池對跪著的朱焦華說到:「你見財起意,冒領他人遺失之物,不僅惡人先告狀,還信誓旦旦賭咒發誓,要知道,舉頭三尺有神明!偷奸耍滑是要被天譴的,對你這等奸滑之徒必須要給與一點警示才行。來人!將他押出去笞二十,枷號示眾一個月!」

皂隸們將朱焦華拉到大堂前月台上打了二十板,用一個二十斤重的木枷給朱焦華上了枷,在圍觀眾人的哄笑聲中,拖到衙門外示眾去了。

楊秋池吩咐將那青花短嘴茶壺判給被告蔣文明。蔣文明口稱感謝青天大老爺明鏡高懸,連連磕頭。

楊秋池吩咐他退下,蔣文明正要走,金師爺說道:「且慢~!」湊到楊秋池的耳朵邊低聲道:「大人,這失主還要拿出一半價錢給撿到之人才能走啊。」

「什麼?失主還要給錢?誰規定的?」楊秋池道,心想,拾金不昧這是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是應當鼓勵,只不過,沒聽說還有撿到分一半的啊。我國現行法律規定如果撿到拾得物拒不退還,可構成侵佔罪,但屬於親告罪,也就是說必須失主到法院起訴,並舉證證明,才能追究刑事責任。撿到分一半這種制度倒沒有,不過如果因為管理拾得物產生了費用或者為了尋找失主支出了費用以及受到了誤工等損失,可以以無因管理要求失主補償。

金師爺知道,縣太老爺對刑律當然不可能全都懂,要不然要他這師爺幹什麼。低聲陪笑到:「大人,這是咱們《大明律》的規定啊。」

《大明律》的確是這樣規定的:「凡得遺失之物、限五日內送官、官物還官、私物召人識認、於內一半給與得物人充賞、一半給還失物人。如三十日內無人識認者、全給。」楊秋池一聽《大明律》規定的,既然金師爺都這樣說了,那肯定是有的,便點點頭,對那蔣文明道:「你這青花短嘴茶壺是人家失主拾金不昧撿到之後交衙門,你才能認領回去,按照大明律例,你應當交一半價金獎給拾物之人。」

蔣文明倒也實在,老老實實掏出十兩白銀交了上來,楊秋池吩咐傳大堂外等候的撿到這遺失物的那人上來領了賞金,這案子才算審完。

第二個案子是重婚案,楊秋池懶得看那文謅謅的狀子,直接將原告李大牛傳了上來,說道:「你要狀告什麼,當堂說來。」

李大牛磕頭道:「大老爺,十三年前,我妹妹明媒正娶嫁給了被告王柯為妻,沒想到,這王柯人面獸心,瞞著我們,在城裡行六禮娶了李承明李員外的侄女為妻,一人兩妻,置我妹妹於何地?請大老爺為我們作主。」

公然重婚?這小子賊膽也太大了吧,楊清池吩咐傳被告到堂。

被告王柯被帶上大堂跪下。楊秋池問:「原告所說是否屬實?」

王柯大剌剌說道:「沒錯。」

楊秋池微微一怔,這小子怎麼犯了法還這麼牛,問道:「你娶了李大牛之妹為妻在先,尚未修妻,又明媒正娶他人之女,所為何故?」

「李大牛的妹妹好吃懶做,長得又難看,老子當然就另外取一個嘍。」王柯橫著脖子說。

楊秋池心頭火慢慢上來了,正要再問,那李大牛已經大叫道:「你胡說!我妹妹善良嫻淑,相夫教子,跟了你十多年,替你生兒育女,生小的養老的,吃盡了苦。你當初在老家裡扛鋤頭種地的時候,怎麼沒說我妹妹不好?現在你攀了高枝,就嫌我妹妹人老珠黃了?」

王柯眼一斜:「沒錯,我就嫌她人老珠黃,怎麼樣?你咬我啊?」「你!你這王八蛋,老子跟你拚了!」李大牛起身就要去打王柯。

楊秋池大喝一聲,驚堂木一拍:「大膽!公堂之上不准喧嘩!想挨板子嗎?」李大牛嚇了一跳,趕緊回到原位跪倒磕頭。

「對對!」王柯手指李大牛喊道:「他咆哮公堂,打他!你這老爺怎麼不打他啊?你這老爺……」

楊秋池心頭火騰的一下冒到了腦袋頂,驚堂木一拍,打斷了他的話:「本縣另如何處置要你來教?」

王柯這才住嘴,臉上還是一付很不滿意的模樣。

楊秋池強壓怒火問道:「王柯,本縣問你,李大牛的妹妹可有七出事由?」

「當然有!她好吃懶做,不敬公婆,善妒……」王柯吊兒郎當板著指頭數。

「放屁!你這狗賊,你娶了我妹妹十三年,怎麼沒聽你說我妹妹半句閒話?去年你當了李承明李員外家的門房之後,就以為攀上了高枝,欺騙李承明說沒有成親,娶了他的殘疾侄女……」

楊秋池拍驚堂木阻止了李大牛的話,繼續問王柯道:「既然他妹妹那麼多毛病,你怎麼沒休妻?」

「我……我……」王柯一時語塞,然後脖子一橫,說道:「是想休來著,只是沒空罷了!」

原來是個見利忘義的陳世美!當了陳世美還這麼牛皮哄哄的,楊秋池轉身問金師爺:「金先生,咱《大明律》對這重婚是如何規定的?」

金師爺回答:「《大明律》規定:『若有妻更娶妻者、杖九十、離異。』」

我國是一個宗法倫理社會,「一夫一妻」被視為婚姻的基本原則,古人云:「諸侯無二嫡」,意思是即使天子諸侯也不能同時娶兩個老婆。《唐律疏議》上也說道:「一夫一妻,不堪之制」。東漢班固編輯的《白虎通義》也說:「妻者齊也,與夫齊體,自天子至庶人,其義一也。」意思是說,與夫齊體之妻只能有一個。

所以,「有妻更娶」自古為律所禁,《大明律》也明文規定「有妻更娶」不僅要打屁股,還要強制解除婚姻關係。不過,法律歸法律,根據古代文憲記載,古代現實生活中,並嫡之事並不罕見,就看官府管不管了。楊秋池說道:「好!給我把這王柯拖出去,重打九十大板!」

皂隸齊聲答應上前就要拖王柯。王柯喝道:「喂喂!你搞清楚我是誰沒有?你敢打我板子?你這芝麻官不想當了嗎?」

楊秋池一愣,聽這話怎麼都不像一個門房,倒像楊秋池這官都是他賞賜的似的。楊秋池氣極反笑,一擺手,問道:「你是誰?吏部尚書嗎?」

「我是李承明李大員外家的門房!是李大員外的親親侄女婿!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李大員外他老人家是誰!」王柯冷笑。

楊秋池簡直要氣瘋了,驚堂木拍得山響,喝道:「大膽刁民,竟敢藐視本官,給我重打九十大板!──不!重打一百二十大板!然後枷號示眾兩個月!」

「你……你……」那王柯驚呆了,這新來的新大老爺連李承明李大員外的面子都不給,難道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了,一時之間,又氣又驚,話都說不出來。

皂隸們將他架到大堂月台之上,脫了褲子按在長凳子上,�哩啪啦一頓暴打,打得這王柯哭爹叫媽慘叫連連。李大牛頓感快意,連連磕頭謝謝青天大老爺作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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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三章    欠債還錢加打屁股


楊秋池聽著大堂外那王柯的慘叫,心中的氣消了一點,心想這李承明到底是誰,連一個門房都那麼囂張,真是不得了哦。轉頭問身後那跟班常福:「這李承明李員外到底有什麼後台?」

常福本來想阻止楊秋池動刑的,可眼看楊秋池氣的腦袋冒煙,已經吩咐開打,怎麼能當堂駁大老爺的面子呢,所以沒吭氣。現在聽楊秋池問起,才小心翼翼說道:「老爺,這李承明李員外昨天和鄉紳們一起來拜訪過老爺,他是舉人出身,與鎮遠州知州耿風剛耿大人交情頗深,還與湖廣佈政使錢大人也有淵源,是錢布政使的一個什麼遠房親戚,關係很密切。」

楊秋池啞然失笑,原來他的後台是錢布政使,難怪這麼囂張,如果自己不是前面已經和錢布政使打過交道,猛一聽這人的後台是省長,還真會嚇一跳。

錢布政使怎麼有這麼囂張的一個親戚?不過,也不是人家錢布政使這個親戚李承明李員外囂張,而是這門房王柯扯大旗作虎皮,癩蛤蟆上公路--愣充越野小吉普。

這李員外長得什麼樣楊秋池想不起來了,昨天來的鄉紳太多,他一時半會記不住,所以也分辨不除到底哪一個是李員外李承明,不過打狗還得看主人,還是找個機會單獨見見這李承明,看看這主人到底怎麼樣,如果也像這王柯這麼囂張。那就少客氣,正好替錢布政使教訓教訓他。

楊秋池一邊聽著外面打板子,一邊拿起狀子看了看,這才想起除了要打板子,還要判離異。

這判決離婚當然要男女雙方到場,不過。金師爺已經和他說了一些升堂地常識,明朝法律規定,除了告發謀反、叛逆、子孫不孝、被殺傷、被盜賊之類重罪外,婦女不得為起訴的「狀首」,只能由父兄子孫代為呈狀、出庭,這稱之為「抱告」。婦女應訴、作證的全力雖然未被剝奪,但在實際司法中除了命、盜、奸案外,也都不予傳喚。

所以楊秋池不能直接傳李承明的侄女到堂。也不能傳李承明本人到堂,因為他是舉人。有權免訴,確實需要到堂的,可以委託他人代替參加訴訟。

楊秋池只能發號牌叫皂隸持牌道李員外家,通知他要解除他侄女與門房王柯的婚姻關係,讓他派人參加訴訟。聆聽宣判。

這一百二十大板打完,那王柯已經昏死過去好幾次,屁股打得血肉模糊,連哭地力氣都沒有了。圍觀老百姓又是議論紛紛,都說新來的這縣令果然厲害,連李承明李員外家的人都照打不誤。這一來,老百姓、皂隸們看楊秋池的眼神更是充滿了敬畏。

皂隸們將王柯架上大堂,上了木枷準備等一會大老爺宣佈離異之後就拖出去示眾。這時候,派出去的皂隸已經持牌將李承明家的管家傳來,這管家姓蕭,是個老頭。上得大堂給楊秋池磕頭,說道:

「楊大人。這門房王柯蒙蔽了我們老爺,說他沒有成親,我們老爺可憐他孤苦,這才好意將侄女嫁給他為妻,沒想到他已經婚配,我們老爺聽說王柯居然作出這等有悖倫常的事情,十分的震怒,請求知縣大老爺接觸老爺侄女與王柯地婚配,並將他狠狠治罪,老爺已經宣佈將他解雇趕出李家。從今以後他的事情與我們李家再無半點瓜葛。」

這倒有點出乎楊秋池地意料之外,看來,這李承明倒不護短,挺通情達理的。當下道:「王柯有妻另娶,根據咱《大明律》的規定,本縣宣佈,解除王柯與李員外之侄女的婚姻。押下去枷號示眾兩個月。」

李大牛磕頭感謝青天大老爺做主。

正在這時,大堂外傳來一個老婦悲傷的呼喚聲:「夫君!夫君!」接著又有幾個孩子也帶著哭腔喊道:「爹!爹」

李大牛回過頭叫了聲:「妹子!你們怎麼來了!」

原來,這王柯地原配一直在衙門外等候他哥哥李大牛打官司的消息,聽說王柯在裡面被縣太爺狠打了一百二十打板,到底夫妻情深,帶著幾個孩子進了衙門,果然看見王柯被打得皮開肉綻趴在大堂之上。還帶著木枷要示眾,心急之下呼喚了出來。

這王柯得知被李員外解雇,又被痛打了一頓板子,還被解除了與李員外侄女的婚姻,正又羞又愧,忽聽到大堂外娘子呼喚,禁不住悲聲喊道:「娘子!兒啊!」`

楊秋池吩咐可以讓那母子上大堂來。皂隸出去通知之後,那老婦帶著幾個小孩奔上堂來,攙扶著王柯,撫摸這他血肉模糊的屁股,失聲痛哭。

王柯見自己薄情寡義,有妻另娶,現在原配居然對自己還是情深義重,羞愧難當,也禁不住嗚嗚哭了起來。

楊秋池見他們哭得淒涼,拍了拍驚堂木,止住了他們的哭聲,說道:「王柯,你對他們無情,他們母子可對你還是有義,你還不知悔改嗎?」

王柯哭道:「小人知罪,小人回去之後一定痛改前非,和娘子孩子好好過日子。若有再犯,天地不容!」

「好!」楊秋池笑道:「既然你已經幡然悔悟,本官免了你枷號示眾,你隨他們下堂回去吧!」

王柯的娘子大喜,拉著孩子一齊被楊秋池咚咚磕了幾個響頭。

皂隸們將王柯脖子上的木枷取掉之後,李大牛俯身背起王柯,那老婦和孩子在後面攙扶,退下堂去。

這個案子圓滿結束,圍觀群眾對楊秋池處理案件有理有據有節又是一片讚歎之聲。

接下來是個欠款糾紛。原告姚大壯狀告被告張二寶欠債五貫銅錢,逾期半年未還。

楊秋池吩咐傳原被告上堂。

那被告張二寶是個五十多歲地老莊稼漢,枯瘦如柴,大冷天穿了一雙草鞋,上面還沾滿了泥巴,花白地鬍鬚。黑灰色的臉,眼睛好像有些白內障,眨巴著眼睛看不清楚,小心翼翼上得堂來,跪倒在地磕頭。

一個花白鬍子莊稼漢給自己磕頭,楊秋池有些於心不忍,可現在自己是縣太爺,代表著朝廷。那是不能客氣的。不過,楊秋池還是盡可能把語氣放和緩。問道:「張二寶,你欠原告姚大壯地錢嗎?」

「回稟老爺,老漢是連本帶利欠了他五貫錢,那是我前年年底實在揭不開鍋了,向他借的。可我現在身無分文。實在還不起啊,能否緩一段時間,等今年莊家有了收成,我一定還上。」

姚大壯喝道:「什麼?等秋後才還?不行!馬上還!」

「我真地沒錢啊,我無兒無女,眼睛也看不清楚了,地裡的活也做不了什麼,自己靠街坊鄰里接濟著過日子。我真的沒錢還啊。」

姚大壯說:「沒錢?沒錢賣了你那草房和那塊爛田,總還值個五貫錢!」

「不能賣啊,我就一間草房和那一塊只夠餬口的田地。要是賣了,我還怎麼活啊……」那姚大壯眼睛一瞪:「關我屁事!我只要收回我五貫錢就行!」

兩人一個逼著要債。一個苦苦哀求緩緩日子。

看來,這是個簡單的債務糾紛,欠債還錢那是天經地義的事情,不過,債務人沒錢還,這可怎麼辦?就算是擱在現在,債務人雖然有房子有地,但是如果是生活必需品,根據司法解釋,可以請求查封,卻不能申請強制執行。

楊秋池一拍驚堂木:「好了,不要吵了!被告既然現在沒錢還,如果強行變賣他的房子田地,也就等於至人家死地了,這如何能行,就這樣吧,等被告張二寶秋後收了莊稼再還你。退下

「是,大老爺……」前面有了王柯的前車之鑒,這姚大狀再不敢頂嘴,不過,他猶豫了一下,還是大著膽子說道:「大老爺做主了,這錢緩一緩再還也行,不過,大老爺怎麼……怎麼不打他板子呢?」

「打什麼板子?」楊秋池有些疑惑地問道。

「他逾期三個月不還錢,當然要打板子啊!去年我告他逾期不還錢,江知縣江大人就打了他板子了地。」

楊秋池更是疑惑,怎麼還有這一說?擱到現在,債務人具有清償能力卻故意隱瞞轉移財產拒不執行法院判決,才會被司法拘留甚至追究刑事責任,可從來沒聽說確實沒錢還也要處罰。

楊秋池拿起狀子,只見金師爺果然在上面草擬的判詞是判被告張二寶秋後還錢並苔一十。

原來,《大明律》的確規定:「其久欠私債、違約不還者、五貫以上、違三月、苔一十。沒一月加一等。罪止四十。」

既然金師爺都這樣寫了,那肯定是真的,楊秋池雖然心中很是不解,卻也沒法,只好道:「著張二寶秋後還錢,苔一十。」

幾個皂隸上來就要拖那張二寶,張二寶大概已經被打習慣了,知道規矩,駝著背自己往月台上走。楊秋池看著有些不忍,想皂隸們打了個手勢招呼他們過來後,低聲道;『老漢身體不行,又情非得已,裝裝樣子就行了。「l

皂隸們心領神會點點頭,來到月台外,這小竹板舉得老高,抽下去呼呼做聲,打在肉上也劈劈啪啪,可老漢卻感覺不到有多痛。

可這老漢不會裝樣,那姚大壯很快看出了名堂,跑上堂來喝道;「喂!不對!大老爺,他們沒有真打!這怎麼算數?你們這是舞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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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四章    火災廢墟


楊秋池沒理他,等那十下打完了,皂隸上來報告,楊秋池問皂隸:「爾等在舞弊假打嗎?」

皂隸躬身道:「哪有此事!我們那都是在真打,老爺可以問問外面旁觀的百姓就知道了。」「好!」楊秋池眼見那姚大壯如此得理不饒人,圍觀的百姓已經面露鄙夷之色,索性對姚大壯說道:「你親自去問問旁觀百姓,如果的確沒有真打,本官一定重重責罰他們!」

「去就去!」姚大壯跑道大堂門口,腆著肚子問道;「喂,你們剛才都看見了,這些皂隸沒有真打那死老鬼,對不對?」

這些圍觀者本來就很反感他,現在聽他出言不遜,更是討厭,先有一個大膽的喊道:「都打得噼啪作響,死去活來的,哪有假打了?」

有人開了頭,隨聲附和的當然跟著叫了起來:「就是,人家一個六十來歲的老漢,給打成這個樣子,你還說沒真打,按的什麼心?」

「明明是真打,非要說人家假打,想要人家老漢的命啊?」

「這種沒天良的人,遲早要遭報應!」

「生兒子沒屁眼!」

姚大壯滿以為圍觀的人喜歡看熱鬧,自己出去一說,那還不跟著自己說沒真打,這樣就可以有更多熱鬧看了,沒想到剛好相反,眾人都異口同聲譴責他。頓時有些不知所措。

楊秋池問道:「姚大壯,你還有何話說?」

姚大壯訕訕道:「他們這是……我……是小人看錯了。」

啪!楊秋池驚堂木一拍:「大膽刁民,無中生有,無端指責皂隸徇私舞弊,還公然咆哮公堂。見了本官也不下跪,真是膽大包天!」

那姚大壯這才想起來,自己剛才情急之下跑上公堂忘了下跪了,趕緊跪倒,卻已經晚了,楊秋池喝道;「來人!把他給我拖出去,重打三十大板!」

皂隸齊聲答應,抓著頭髮擰著胳膊拖到了大堂門口,按倒在長凳子上,掄起板子一頓狠揍。

皂隸們見這小子公然在大堂之上指責他們舞弊,心中有氣,正好借此機會出氣--剛才你小子不是說我們沒有真打嗎?老子現在就真打一回給你看!

這一頓掄圓了狠揍,直打得姚大壯哭爹喊娘,慘叫聲恐怕全城都能聽到。圍觀眾人哄堂大笑,更有不少鼓掌叫好者。

這三十大板打下來,簡直比九十大板還要慘。把這姚大壯打得昏死過去有痛醒過來,屁股大腿上沒一塊地方的肉是好的,皮開肉綻、鮮血淋漓。打完之後,痛的連嘴唇都咬爛了。

皂隸們將他架著押上大堂,仍在大堂冰涼的青石地板上。姚大壯已經昏死過去,被青石地板一涼,悠悠醒了過來。痛的一個勁呻吟。

楊秋池問道:「姚大壯,你知罪了嗎?」

姚大壯努力點點頭:「小人知罪,小人再也不敢了。」

楊秋池吩咐皂隸們將他架出去大堂外面去,通知他家人來抬他回去。

楊秋池還要在繼續審案。金師爺湊過來低聲道:「大人,日以近午,可以休息了,下午再審。」

得,還真快,楊秋池吩咐退堂。踱出公案,下暖閣。轉到後堂。宋芸兒等幾個小女孩一擁而上將楊秋池團團圍住,興奮地七嘴八舌說了起來,宋芸兒嘴最快,搶先說道:「哥。你好厲害啊!連土地爺都請得動!」

宋晴也不慢:「是啊,我都看神了。真是土地爺顯靈嗎?」

紅綾也道:「就是啊,三奶奶我們兩還在議論說,少爺您是不是神仙轉世呢。」

月嬋出生貧苦,更關心欠債的那個案子,蹦跳這說道;「那姚大壯少爺打得好,真讓人解氣!」

丫環薈兒也道:「是啊,那老漢那麼可憐,那姚大壯還要狠打人家老漢,仁義良心都讓狗吃了!」

秦芷慧同樣也是窮苦出生,知道窮苦人家的難處,也很同情那老漢,對楊秋池痛打了一頓那得理不饒人囂張跋扈地姚大壯也感到很痛快,只是她生性文靜,見她們都在搶著說話,便只站在外圍欣喜地看著自己的夫君。

白素梅更關注那個有妻另娶案,眼睛一閃閃地說道:「夫君打了那王柯板子,又能令他夫妻重歸於好,真是處置的十分恰當,我們都好佩服呢。」

楊秋池擺擺手:「好了好了!咱們先回內衙吧,我有點餓了!

紅綾拍了一下腦門,吐了吐舌頭,甜膩膩的嗓音說道:「糟糕,我光顧著少爺審案子了,忘了做飯,我這就去!」說罷,一溜煙跑前面去了。

楊秋池在其他女孩子的簇擁下和南宮雄等貼身護衛保護下回到了內衙。

坐在大堂,品著香茶,聽這一幫小丫頭唧唧喳喳議論,還要說要去衙門土地廟燒香,楊秋池有些好笑,這青溪縣以後又會多一道風景……到衙門裡燒香拜土地爺。

紅綾手藝好,動作也快,很快就吃到香噴噴的飯菜了。

吃完午飯,楊秋池想到院子裡看看被燒燬的那一片典史內衙的廢墟,如果沒什麼問題就把它拆了重建。

宋芸兒是個跟屁蟲,聽說楊秋池要去看那廢墟,當然要跟著。

只要縣太爺出內衙,這內衙門房就要點雲板通知外面,縣太爺要出來了,跟班要留神隨行伺候,閒雜人等要迴避。

楊秋池已經習慣了宋芸兒跟著自己跑東跑西,在內衙雲板脆響聲中,兩人除了內衙,南宮雄等六名護衛還有跟班常福立即跟上。龍師爺一直在負責衙門的維修,便只有金師爺跟著。楊秋池對這種出門就跟一大幫子人的事情也已經習慣了。信步來到燒燬地典史內衙處。

這篇廢墟很寬,楊秋池一邊走。一邊聽跟班長隨常福介紹:「去年年底,王兆利王典史內衙突然發生大火,幸虧撲救及時,而且內衙又與其他衙門相對隔開了,所以大火沒有蔓延道其他地方,只是把這典史內衙燒燬了

「火災發生時,王兆利王典史的跟班錢貴驚呼著跑出來,說他親眼看見苗寨寨主雲天擎的兒子雲愣在書房用刀殺死了王兆利王典史和王典史地小妾,還要殺他,他就跑出來了。這時候雲愣拿著一把帶血的刀慌慌張張從典史內衙追了出來。被衙役民壯們抓了個正著。大火撲滅之後,果然在王兆利王典史內衙的書房裡找到了王兆利王典史和他小妾地屍首,兩人都已經被大火燒焦了。」「這件事的起因,是前段時間這王兆利王典史下苗寨徵收賦稅時,聽說想調戲雲愣的娘子,雲愣把王典史的腿給打折了。然後到衙門裡告狀,可這王典史花銀子疏通了關係,所以他這事情沒有被處罰。那雲愣可能氣不過,就潛入衙門刺殺了王兆利王典史和他的小妾。」

楊秋池有些奇怪:「王兆利王典史的老婆孩子呢?」

「他老婆早死了,一直沒另娶,就守著一個新納的小妾過日子,沒有孩子。他家人離得遠,屍骨要等開春之後再運回老家安葬,所以王典史和他小妾地靈柩還存放在縣城外的鎮江寺裡。」楊秋池慢慢在廢墟裡走著,問道:「王兆利王典史書房在哪裡?」

常福帶著楊秋池來到一塊廢墟處。說道:「就是這。」

楊秋池看了看這片廢墟,又抬起頭四處張望了一下,對宋芸兒說道:「芸兒,上次我教了你怎麼查找起火點,現在你查一下看看。這場內衙大火的起火點在哪裡?」

「你要考我啊?好啊!」宋芸兒東翻西翻了起來。

過了好一會,宋芸兒興沖沖跑過來說:「哥。我發現了,你跟我來。」

宋芸兒帶著楊秋池等人來到北邊一處廢墟,宋芸兒道;「這裡應該就是起火點!」

「何以見得?」楊秋池微笑。

「你看!與其他地方燒燬地木頭相比,這裡的殘木上的碳化程度比較輕。裂紋較細較淺,而且。這裡是最北方位,冬天應該刮地是北風,火勢順著風向嚮往南蔓延,這才將南面房屋燒燬了。而起火點北面的高牆只有煙熏地痕跡而沒有大火燒裂牆壁的痕跡!」

跟班長隨常福驚歎道:「宋小姐說得跟親眼看見地一樣。沒錯,那晚上典史內衙的丫鬟僕人們都證明,大火就是從這典史臥室燒起來的。」

啪啪啪!楊秋池鼓掌:「芸兒真的很聰明!」

宋芸兒很得意地笑了:「哥,你不是說過,任何犯罪都會留下痕跡,就看你能不能發現它,我現在就發現了。」

楊秋池點點頭:「是啊,只要認真仔細,再加上相應地偵查手段和必要的知識,任何犯罪留下地痕跡都能被找到。好了,猜謎遊戲完了,咱們回去吧。」說罷轉身往廢墟外走。

走到剛才王兆利王典史的書房廢墟處時,楊秋池突然停下了腳步,若有所思地低頭看著,又猛地一回頭,看向剛才發現的起火點,咦了一聲,皺起了眉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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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五章     以奸論


宋芸兒很敏感,眼看楊秋池神情凝重,便疑惑地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嗎?」

「是有點問題,如果起火點在北邊臥室,而王典史的書房在南面,兩者相距那麼遠,這雲愣殺死了王兆利王典史,應該就近在書房點火,怎麼會跑到那麼遠的臥室去呢?」

「對啊!」宋芸兒也回頭看了看,「也許他想從北邊翻牆逃走,所以順便在那邊點火了。」

「既然要從北邊走,怎麼又拐回來從南面大門跑出來被巡邏民壯抓住呢?」

宋芸兒也傻眼了,心想這倒是個問題,不過表面不想認輸,仍舊強詞奪理道:「也許他到了北邊才發現不好翻牆,又跑回來從大門出去吧。」

楊秋池沒有和她再爭辯,沉思了一下,搖了搖頭:」想不通,只能調查之後才知道。」

常福說道:「老爺,可能來不及調查了。」  

楊秋池一愣,隨即想起江知縣說的,這幾天恐怕執行死刑命令就會下達。如果是這樣,那調查的時間的確不多了。

不過,剛才發現的那也只是一中不大合乎常理的情況,還不能說雲愣放火殺典史案就是一起錯案,離錯案的標準還差得遠呢。

現在該怎麼辦?調查?找誰調查?雲愣嗎?他是案犯,為了減輕罪責,肯定會有很多有利於自己的說法,如果他抵賴不認,甚至可能會說是被人冤枉的,沒有別的證據。難道根據他地口供就停止死刑行刑。進行全案重新複查嗎?他楊秋池還沒瘋狂到這種地步。

再說了,這案子定了死罪,明朝地死刑案件都經過刑部、大理寺覆核之後報皇帝勾決御批的。有的重大案件還可能要進過三司會審之類地。要想翻案談何容易!

剛才的也只是一些不太合乎常理地疑慮,很多案子多多少少都會有一些疑慮的。

所以。楊秋池決定不再去想這件事了。

回到內衙,楊秋池和兩個小妾還有白素梅他們幾個說笑了一會,又到下午升堂問案的時間了。

在雲板清脆點擊聲中步出內衙。過二堂轉後堂上暖閣,在一片升堂「威武」聲中穩穩坐在公案後面。

宋芸兒她們幾個小丫頭又跑來躲在後堂聽審。今天縣太爺要審地狀子金師爺已經放在了公案之上。並已經草擬好判詞。

下午聽審的百姓更多,因為上午楊秋池這新知縣請土地爺幫忙審案等有意思地事情已經風傳了全城,所以下午來聽審餓百姓更是裡三層外三層,將大堂天井擠了個水洩不通。連衙門外大街上都沾滿了人。

不過。下午的案子卻有些鬱悶,先是幾個欠債不還的。也看不出有什麼情有可原地情況。楊秋池便按照金師爺草擬的判詞直接下判,該打板子地打板子,該強制執行的強制執行。三兩下就審完了。

後面一個是臨縣為了躲避差役而逃到本縣的民戶,被查出來扭送官府的,也按金師爺草擬的一件打了一百大板,派官員差解送回臨縣。

圍觀的老百姓看得津津有味,可楊秋池審得瞌睡都來了,這些小案子真沒什麼勁,可縣太爺的案子大部分都是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情,命案之類的真正大案,那恐怕幾年也難遇到一件。去年王兆利王典史被殺案據說是青溪縣好多年來第一起。

後面的都是些借貸、鄰里糾紛、吵架打架等等,更加瑣碎,楊秋池審得連哈欠都差點打出來了,金師爺草擬的判詞又是有理有據,挑不出什麼毛病來,照著判詞下判就完了。不過楊秋池想到人家打一回官司也不容易,這才強打著精神一個一個審下去。

古代老百姓沒有現在人那麼多權利意識,差不多也就行了,比較懂得忍讓,所謂舍利取義,而且又比較畏官,就算心裡有什麼想法也不敢亂說,怕挨板子,所以下午這案子審得也就很快。

日已西斜的時候,審到了今天的最後一起案件,楊秋池舒了口氣,心想好不容易輕鬆了。

按照儒家的傳統觀念,訴訟是不可提倡之事,所以對訴訟有特別限定,只有在一些特定的日期才可以起訴。這俗稱「放告日」,明朝的時候一般為三六九放告,即每月的初三、初六、初九、十三、十六、十九、廿三、廿六、廿九為放告日。所以,今日昇堂審理案子之後,可以休息休息兩天了。

楊秋池拿起今日最後一份狀子看了看,是一個納妾LL案訴訟。這倒引起了他的一點興趣。

細細一看,是一個鄉村的里長姓包,告同村被告候重娶妾之侄女。這被告候重是一個山村的土財主,有一個小妾叫宋三娘,這宋三娘有一個親生侄女叫宋怡瞳,被這候重看上,就把這宋怡瞳納為小妾。結果,這裡正認為長幼亂序,曾經規勸過,這候重置之不理,包裡正便一紙訴狀把他們給告了。

楊秋池將原被告傳上大堂,問被告候重:「宋三娘與宋怡瞳都是你的小妾嗎?」

候重老老實實回答:「是。」

「你知不知道宋怡瞳是宋三娘的侄女?」

「知道,三娘給我說過。」候重看上去很老實本份的樣子。

楊秋池又好氣又好笑,驚堂木一拍:「你明明知道她們兩是長幼兩輩,你還把她們都招進了你的被窩……你這簡直太……」

候重磕頭道:「可我真的很喜歡怡瞳,她也願意跟我一輩子。」

「那你的那個什麼三娘呢?你拿她怎麼辦?她沒意見嗎?」

「她們家境很清苦,所以三娘也希望怡瞳跟了我之後,能有個依靠。」

楊秋池這下有些哭笑不得了:「你要讓她有個依靠。也不用把她納作小妾啊。」

候重老老實實磕頭回答:「她們兩個……兩個我都很喜歡啊……扔下誰我都不忍心……」

楊秋池簡直要被他氣瘋了,笑道:「你他媽的倒挺博愛的……」

忽然,候重那一句「兩個都捨不得扔下」,讓楊秋池心中一凜。想起了柳若冰--那個武功高絕,冷艷絕倫美麗不(看不清,反正屬於讚美女性的形容詞各位看官自己補充吧^_^)地柳前輩。那個眼神裡滿是落寂和淒涼地柳若冰,那個被自己糊里糊塗奪去了貞操,這才滿心希望與自己相守一生卻不能如願的柳姐姐。

楊秋池頓時有些傻了。柳若冰貞操被自己奪走之後。在明朝這個「餓死是小,失節是大」的社會裡。還讓她如何再面對別地男人?所以那天她鼓起勇氣說出了要和自己終身相守的願望。這種願望當然不是完全出於愛情,而是別無選擇,加上楊秋池並不讓他討厭,所以。才把自己地終身相托。

楊秋池曾經反覆想過這件事,既然柳若冰為了救自己才被自己奪走了貞操的。那自己就該對她負責,不應該讓她孤苦一生,要不然,也太不是東西了。

但是,宋芸兒對自己一往情深,恐怕遲早要成為自己的妾室,而柳若冰與宋芸兒是師徒。古代老師(師父)地地位那可是非常高的,所謂「天、地、君、親、師」,所以,從倫理上看,師徒地關係與父母子女的關係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因此有「一日為師,終生為父」的說法。

所以,自己既要為柳若冰負責,又要娶宋芸兒,如果要把她們倆都納作妾室,豈不是也和這候重一樣違反倫常嗎?雖然不知道具體會受到什麼處罰,不過自己這官恐怕也就當到頭了。楊秋池看著大堂下跪著地被告候重,放佛就看見了將來的自己,慢慢從思緒中恢復過來,拿起狀子仔細看了看,之見金師爺在上面草擬地判詞是:「以奸論,杖八十。」頓時一顆心沉了下去。

《大明律》規定:「凡外姻有服尊屬卑幼、共為婚姻、及娶同母異父姊妹、若妻前夫之女者、各以奸論。」「凡和奸,杖八十。」

中國古代是禁止與外親或妻妾中不同輩者為親的,這就叫做外姻有服尊屬卑幼共為婚姻,也就是說,不能娶自己老婆(或者小妾)的長輩或者晚輩為妾,否則,雙方自願就以通姦論,如果女方不願意而父母強行做主,就以強姦論。

楊秋池不知道明朝這師徒是否也屬於「外姻有服尊屬卑幼」,應該也差不多。這就是說,如果自己同時娶了柳若冰和宋芸兒師徒,那就要以奸論的。

知道了這個消息,楊秋池再無心審案,根據金師爺草擬的判詞,匆匆下判就退堂了。

宋芸兒她們幾個小女孩正躲在後面看楊秋池審案,見他草草退堂過來,臉色很難看,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楊秋池沒和她們說話,直直往內衙走。

幾個女孩子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小跑著追了上來。宋芸兒拉住楊秋池的手;「你怎麼了?你的臉色好難看。」

「沒什麼,我不大舒服,回去休息一下就好了。」

眾女孩聽了,這才微微鬆了口氣,秦芷慧道:「夫君一定是這些天太勞累了。」吩咐紅綾道:「紅綾,等一會你做點少爺愛吃的清淡爽口的給少爺吃。」紅綾點頭答應。

回到內衙,楊秋池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書房。這事楊秋池私人地方,也有一張大床。

楊秋池把烏紗帽往書桌上一扔,仰面倒在床上,雙手枕著後腦,眼望著羅帳頂,心裡亂糟糟的,一會兒是宋芸兒調皮的笑臉,一會兒是柳若冰冷艷落寂的眼神。

秦芷慧吩咐不要去打擾楊秋池,讓他好好休息一下。

可宋芸兒還是悄悄溜進了書房,一屁股坐在床沿上,拍了拍楊秋池:「噯!到底怎麼了?看你那樣子又不像生病,倒好像滿腹心事似的,究竟怎麼了嘛?」

宋芸兒想破腦袋也不會想到楊秋池腦袋裡想的是什麼。楊秋池如何能將這種心事告訴宋芸兒呢,宋芸兒甚至都不知道她的師父已經和自己那個了,如果要知道,她會很傷心的。雖然不是自己故意的,可楊秋池還是覺得很對不起宋芸兒。伸過手拉著宋芸兒的手,微微一笑:「哥沒事,芸兒別擔心啊。」

宋芸兒聽他話語溫柔,嘻嘻一笑:「那就好。」頓了頓,又一臉興奮地說道:「你升堂可比我爹有魄力,三下五除二就審完了,要是我爹,一個案子能拖上好幾天,我小時候還偷偷跑去看他升堂,後來沒勁也就懶得看了,加上我師父天天逼我練武,沒工夫看。」

說到她師父,楊秋池心裡跳了一下,臉上卻絲毫不露聲色:「你師父對你很嚴吧?」

「那當然,跟催命似的,有時候我調皮偷懶,還要被責罰呢。」宋芸兒雖然撅著嘴說的,目光裡卻充滿了自豪和感激。看得出,她們師徒的感情很深。

「你師父呢?怎麼不來看你?」楊秋池用盡可能平穩的語調問道,末了又加了一句,「她也不關心你武功進展嗎?」

「當然關心,」宋芸兒說,俯下身,神神秘秘道;「其實,我師父這一路都跟著我們的!」

啊!楊秋池全身微微一震,差點叫了出來。趕緊掩飾地埋怨道;「那你怎麼不告訴我?你師父來了我們應該熱情款待啊。」

「我師父不讓。」宋芸兒雖然發現了楊秋池的失態,卻怎麼都不會往那上面去想,「我是師父說她只是來看看我武功進展怎麼樣了,指點我幾天,然後就走。」想了想,又有些不好意思地補充道:「我沒告訴你是因為我師父說她不想見不相干的人。」

不相干的人?楊秋池心中苦笑,我怎麼成了不相干的人了。要講關係親密,這世界上恐怕只有我與你師父最親密。

楊秋池問道;「那你師父呢?她現在在哪裡?」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師父讓我今晚到南城門外小山上去,她在那裡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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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六章 哀苦

    楊秋池興奮地一骨碌爬了起來︰“我也要去!”

    “你去干什麼?”宋芸兒驚詫地問道︰“她又不是你師父。”

    “可她是你師父啊,你是我妹,所以她也是我師父啊,我當然要去看看她老人家。”

    宋芸兒撲哧一笑︰“還老人家老人家的,我都告訴過你,我師父不老,才三十出頭呢。”

    “那也是老人家!”楊秋池故意傻乎乎很熱情的樣子,“你師父來了我都不出面接待,知道的,會說是你師父她老人家不想見我這不相干的人,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哥我不會做人呢。”

    宋芸兒嘻嘻笑︰“那好吧,既然你這麼有誠意,我就帶你去見我師父,反正我也想她老人及多陪我幾天,我挺想她的。”

    “太好了!”楊秋池心想,我也挺想她的,隨即裝出一付傻乎乎的樣子問道︰“對了,等一會我見到你師父,該怎麼稱呼她呢?我叫她老人家好不好?”

    宋芸兒吃吃笑︰“亂叫什麼,我師父姓柳,你就叫她柳前輩好了。”

    “姓柳?性格一定像楊柳拂面一般溫柔,難怪教出你這麼溫柔的一個徒弟。”

    宋芸兒腰肢一扭︰“那當然!”隨即續道︰“吃過晚飯咱們就去,不過,你那一幫子貼身護衛跟狗皮膏藥似的,怎麼辦?”

    “甩開他們是不太可能的,”楊秋池沉思片刻說道。“這樣吧,到時候我讓他們等在山下面,就說我和你要到小山頂上玩。叫他們等在下面就行了。”

    宋芸兒搖搖頭︰“肯定不行地,你上次被……被強人掠走,你那些護衛們差點陪你殉葬。所以,他們估計不會輕易讓你離開他們的視線的。”

    楊秋池想了想。這倒也是,隨即心中一動,說道。你師傅武功如此高強,他們肯定發現不了。讓他們去也無妨。搜查完了叫他們在小山下等候,然後我們再去見師父,應該沒問題地。

    宋芸兒欣喜地點點頭。

    說定這件事,楊秋池心情一下子好了起來。這時候。小丫鬟月嬋跑了進來︰“少爺,酒菜已經預備好了。二奶奶,三奶奶和四奶……和白姑娘都在等著你們兩去呢。她們說要給你今天成功升堂審案表示慶賀呢。”

    楊秋池很開心,听到說有酒喝,就更高興了,拉著宋芸兒跑到了客廳,已經擺了滿滿一大桌。秦芷慧、宋晴、白素梅母女都已經坐在桌子邊上等楊秋池他們兩了。小丫鬟月嬋、紅綾。薈兒在一旁伺候著。珂兒她們幾個梨園另外在一處吃。

    秦芷慧她們紛紛向楊秋池敬酒,恭喜夫君旗開得勝。

    楊秋池喝酒從來都不推辭,現在知道了柳姑娘的下落,心里更是高興,話也特別多,秦芷慧她們都不知道楊秋池怎麼今晚這麼高興,見他高興,也陪著開心。

    天黑了,楊秋池高速秦芷慧她們幾個說自己要外出拜訪當地鄉紳,等一會就回來。秦芷慧她們也不疑有他,叮囑他早去早回,楊秋池帶著宋芸兒出了衙門內宅。

    南宮雄帶著六個貼身護衛上來,得知楊秋池要外出,便準備叫護衛跟隨,楊秋池趕緊攔住道︰“我和芸兒想到城外走走,不要叫其他護衛,你們跟著就行了。”

    南宮雄知道楊秋池與宋芸兒雖然是兄妹相稱,卻情同夫妻,而且宋芸兒武功高強,連自己都不是她的對手,有她在楊秋池身邊,也就不會有什麼危險了,如果有危險連宋芸兒都不能阻擋,護衛再多又有什麼用呢。

    南宮雄交代衙門護衛小心戒備,帶著其他五個貼身護衛跟著楊秋池、宋芸兒騎馬出了城,交代了城門官外出有事,等一會就回來。

    一行人出了南城,直奔城南小山。

    這是一個不大地小山,有一些矮矮的小松樹和青青地綠草。南宮雄帶著護衛迅速搜查了一下小山,沒有發現什麼可疑情況。

    楊秋池吩咐她們到山下等著,南宮雄擔心楊秋池出危險,不肯下去,直到楊秋池故意很親熱地摟著宋芸兒的小蠻腰命令他們立即下山,南宮雄這才拱手答應,帶著五個護衛下了小山坡。

    這六人都是高手中的高手,都是以一當百地,當下分守各個上山的路口,這山坡不大,又有宋芸兒在小山上,南宮雄倒不太擔心。

    小山上,早春地山風吹佛而過,已經不很涼了,宋芸兒輕輕掙脫了楊秋池的摟抱,嗔道︰“你除了這一招就沒別的招了嗎?”

    楊秋池訕訕道︰“有倒是有,就是沒這一招那麼管用啊。”

    宋芸兒輕輕啐了一口,眼波流轉,說不出的溫柔。楊秋池微微有些詫異,想不到宋芸兒這個假小子還有這麼溫柔地一面。拉著她坐在了一塊長條石板上。

    楊秋池心情激蕩,想著馬上就能見到柳若冰,想起她冷艷的容顏和那落寂無助地眼神,心中又悲又喜,下決心今晚上無論如何也要說服她和自己在一起。雖然楊秋池不知道下一步談婚論嫁該怎麼辦,可他現在只有一個願望,就是把柳姐姐留下,其他的,只能以後再說了。

    山風吹來,微微有些涼意,楊秋池只穿了個便服,稍稍有些單薄,哆嗦了一下。宋芸兒有武功在身不覺得冷,見楊秋池這樣,笑了笑,很大方地伸過手摟住了他的肩膀,說道︰“哥,你身體也太差勁了,你雖然不喜歡學武,不過我以後還是教你一點強身健體的門法,把身體練強壯一點總也是好地。”

    楊秋池揉了揉鼻子。說道︰“我身體還不錯的了,只是想到馬上要見到你師父,稍稍有些緊張罷了。”

    宋芸兒笑道︰“有什麼緊張的。我師父可和藹了,從來不亂發脾氣。”

    楊秋池心里道,你師父和藹?如果她地行為都叫和藹。那老虎就應該叫溫情了。

    又等了一會,山崗上還是靜悄悄的。柳若冰並沒有出現。漸漸的,連宋芸兒也有些著急了,說道︰“怎麼師父還沒來。離師父約好地時間都過了半個時辰了。”

    楊秋池也有些著急,卻安慰宋芸兒道︰“也許師父有什麼事情耽誤了。沒關系。咱們有的是時間,反正也不著急,慢慢等吧。”

    宋芸兒點點頭。

    月亮升起來了,一彎小月牙。調皮地從松樹縫隙間露出小臉蛋,像個害羞地小女孩。偷偷看了他們一眼,又很快隱進了松樹枝後面。

    春夜里小蟲已經開始呢喃了,靜靜背景里,讓人很是愜意。

    可楊秋池心情慢慢變得越來越沉重,柳若冰一直沒有露面,難道,因為有南宮雄他們守在上山的小路上,所以她上不來?不過,這種可能很快酒杯否定了,別說只有六個護衛,再多十倍,以柳若冰的身手,要不知不覺上這小山,還是很容易地。

    難道她知道自己在小山上,不願意見到自己,所以一直沒有露面?

    楊秋池心中慢慢充滿了酸楚,一想到柳若冰向自己提出要和自己浪跡天涯終身相守而自己沒有答應時,她那落寂無助的眼神,總能讓楊秋池一陣揪心地疼痛。

    也許月亮不忍心看見楊秋池傷心,悄悄躲進了雲層里。小山崗上的景致也隨即黯淡了下來。

    宋芸兒站起來,在小山崗上轉了一圈,有些焦躁地嘀咕了幾句,然後又坐下。

    楊秋池已經越來越不存指望,心中的想法在慢慢變成現實——柳若冰不相見自己,所以沒有露面。

    楊秋池收攏雙腿,環保雙膝,把下巴頦放在雙膝上,怔怔地看著朦朦月色里山崗下蜿蜒的小路。

    宋芸兒終于按捺不住,站起身喊道︰“師父!師父!芸兒在這里等你,你怎麼還不來啊?”

    沒有回答,只有漸漸遠去地回響。

    宋芸兒很沮喪︰“我師父從來不會遲到的。她一定看見你們了,不想見你們,所以沒有露面。這離約好的時間都過去好久了,她還沒來,應該不回來了。”宋芸兒又站起身,往小山崗下翹首看了看,心傷地說道︰“哥,咱們回去吧。”

    楊秋池也沮喪到了極點,點了點頭,慢慢站起身,說道︰“芸兒,都怪我,師父她老人家不想見我,我非要來,才搞成這樣子。”

    宋芸兒想安慰一下楊秋池,卻又不知道該怎麼說,拉著他的手,兩人慢慢往小山崗下走。

    走了幾步,楊秋池心中郁悶至極,猛地掙脫了宋芸兒的手,跑回小山崗之上,雙手攏在嘴邊,高聲喊道︰“柳前輩!楊秋池特意來拜見你老人家,請現身相見!”

    小山崗上只有呼呼的山風和楊秋池喊聲漸漸遠去的回響。等了片刻,沒有回音。

    宋芸兒來到楊秋池身後,黯然道︰“哥,別叫了,師父不會出來的了。”

    楊秋池心中淒苦,不知道這以後還能不能再見到柳姐姐,把心一橫,撩起衣袍,咕咚一聲跪在小山崗上,悲聲道︰“柳前輩,在下自知無理,特來請罪,只求前輩現身相見。”

    連說了三遍,還是只有山風吹佛短松崗嘩嘩的聲響。

    楊秋池悲從中生,匍匐于地︰“前輩若不肯見,秋池長跪不起!”滿心淒涼,竟無聲地落下了眼淚。

    宋芸兒也咕咚一聲跪在楊秋池身邊,匍匐于地,嚶嚶地哭了起來。

    良久,楊秋池耳輪中听到一聲熟悉的嘆息︰“起來吧!”

    是柳姐姐!楊秋池狂喜,猛地抬起頭,果然,柳若冰站在幾步遠處,一襲白衣,秀發飄飄,說不出的超然脫俗。

    “柳姐……柳前輩……”楊秋池歡喜得一顆心放佛要炸開一般,哽咽地呼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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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三十七章 求懇
    那天柳若冰離開楊秋池他們之後,心亂如麻。她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會陷入情網。

    她從小到大,一心苦練武功,本以為自己已經心如止水,為了幫徒兒獨佔楊秋池完整的感情,將楊秋池劫走威逼,差點害死徒兒這個意中人,而為了救人,結果自己的貞操反倒被徒兒這個意中人糊里糊涂給奪走了。

    等到自己失了身之後,她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是個女人,也渴望幸福生活,但她孤傲的性格決定了她容忍不了與別的女人分享夫君,這才鼓起勇氣不顧一切提出要和楊秋池私奔,拋開這一切遠走高飛。可楊秋池做不到,柳若冰帶著絕望的傷感離開了楊秋池。

    等她冷靜下來,也知道自己這樣想是不現實的,楊秋池有太多的牽掛,至少他還有老母要照顧。

    于是她決定忘掉楊秋池,忘掉這一切,繼續自己苦行僧似的清修日子。

    可是幾天之後,她發現,自己已經做不到了,她原本靜如止水的心再也平靜不下來,腦海中總是不斷浮現楊秋池的身影。甚至能回味起楊秋池身上那讓她心跳不已的男子氣息。她很苦,她慢慢地發現,自己的貞操被這倔強的男人奪走之後,自己的心也隨這被奪走了。

    在飽受精神折磨之後,她最終還是抗拒不了內心的煎熬,最終決定暗暗跟著他們,可她不敢見楊秋池,因為她知道就算見了,也不會有什麼結果。

    她很清楚自己這樣很傻,可她沒有別的辦法,沒有別的選擇,因為至少這樣,她的心才會得到一絲平靜。

    今晚她在小山崗上一眼看見楊秋池的時候,竟然像初戀的小姑娘第一次約會似的,又是興奮又是緊張。可隨之而來的還有無限的傷感和對這段感情未來的無奈。

    其實,她只是想傻傻地趕在楊秋池身邊,並不想見楊秋池,因為她知道楊秋池不可能給她所希望的感情。

    直到楊秋池真情流露,融化了柳若冰的矜持,擊碎了她所有的顧忌,這才現身。

    宋芸兒驚呼一聲,一躍而起,撲進了柳若冰的懷里︰“師父!你終于來了!太好了!”又蹦又跳好不高興。

    柳若冰輕輕撫摸了一下宋芸兒的頭發︰“傻丫頭,師父有點事來晚了,還以為你走了呢。”抬眼看著楊秋池,淡淡地問道︰“這位是……”

    宋芸兒親昵地靠在柳若冰的懷里,就象依偎著自己的母親一般︰“師父,這就是我以前和你說過的我的哥哥楊秋池。現任這清溪縣知縣,他可有本事了,很厲害的。”

    楊秋池心中一凜,馬上知道了自己的角色,磕頭道︰“柳前輩在上,請受秋池一拜。”

    柳若冰輕輕避開,說道︰“楊大人不必如,老身可不敢當,請起來說話。”

    老身?楊秋池此刻新花怒放,有些好笑柳若冰的自稱,站起身來,走過去,看見柳若冰皓月般的臉蛋,心情激蕩︰“柳前輩,在下盼得好苦了!”

    柳若冰淡淡一笑︰“楊大人何出此言,老身可擔當不起。”

    楊秋池躬身道︰“您是芸兒的師父,我和芸兒以兄妹相稱,你就是我師父,我听芸兒說您這一路相隨,卻始終無緣相見,秋池理應一盡地主誼,今日終于見到了師父,在下欣喜若狂,請師父隨我們回縣衙,讓晚輩盡一盡心意啊。”

    柳若冰微微一笑︰“我不是你師父,你還是叫我前輩好了。”隨即又道︰“山下上來了六個高手,是你的護衛吧?”

    楊秋池豎著耳朵一听,只听嘩嘩的松濤聲,看了看宋芸兒,她也有些詫異,隨即臉上一喜,點點頭︰“就是,是有幾個人上來了,應該是我哥的那幾個護衛。”

    話音剛落,身後傳來南宮雄的聲音︰“大人,你沒事吧?”楊秋池一回頭,看見幾個貼身護衛按刀柄站在不遠處,警覺地看著柳若冰。

    柳若冰此刻換了一身白衣,沒有蒙面,南宮雄沒有認出來。

    楊秋池笑道︰“沒事,這位是宋姑娘的師父,是自己人,放心好了,你們下去吧。”

    南宮雄躬身施禮,帶著幾個護衛退下了山崗。

    楊秋池對柳若冰道︰“前輩真是好功夫,我這幾個護衛都是錦衣衛和大內侍衛高手,居然沒有發現前輩您上這小山崗來。”

    柳若冰銀鈴般的聲音淡淡地說道︰“他們功夫很不錯了,幾乎就發現我了。”

    楊秋池嬉皮笑臉道︰“那還是功虧一簣啊,前輩,你老人家和我們回縣衙吧。”

    宋芸兒抱著柳若冰的手臂︰“就是啊,師父,跟我們回去吧,你以前在我爹的縣衙里一住就是好幾年,天天守著我,現在好久都看不到你了。”

    柳若冰輕輕撫摸著宋芸兒的秀發,愛憐地說道︰“傻丫頭,你現在武功已成,也長大了,我還整天守著你干什麼?”

    “我不!”宋芸兒撒著嬌,扭著身子說道︰“我就要你守著我,我還有好多東西不會,要你教我呢。”

    楊秋池接過話題︰“是啊,前輩,在下也誠心邀請你在鄙縣盤亙些時日,一來可以指點芸兒武功,二來嘛……在下也想和前輩學點防身的本事,還請師父不吝賜教。”

    宋芸兒奇道︰“什麼,你想學武?你以前不是最討厭學武的嘛?”

    楊秋池呵呵笑道︰“此一時彼一時嘛,得遇師父這等蓋世高人,能得到她老人家指點一招半式,這一輩子也就享用不盡了。雖不指望行俠仗義,卻也能強身健體,這不正是你剛才希望的嘛。”

    宋芸兒笑道︰“對對,哥,你身子骨太弱,要是我師父肯指點你一二,肯定你享用一輩子的。”

    柳若冰深深看了一眼楊秋池。話語還是那麼的冰冷︰“我不再收徒弟!”

    楊秋池看著柳若冰亮晶晶的眼楮,馬上明白柳若冰這話的意思——如果自己拜她為師,一旦確定師徒關系,那兩人就不可能再婚配。否則就違反了尊幼之序,是LL了。想通此節,心中一喜,看來,柳若冰還是希望有朝一日與自己能有個結果,至少潛意識這樣想。

    楊秋池連忙躬身道︰“晚輩不敢奢望能列入前輩門下。所謂‘早聞道,夕可死已。’,只要師父能指點一二,也就心滿意足了,主要還是希望師父不要在顛簸飄零。”

    柳若冰看著楊秋池,亮晶晶的雙眸中閃過一絲欣慰。隨即又黯淡了下來,幽幽道︰“本是江湖客,但何江湖苦,我只是來看看我徒兒,馬上就要離開。”

    楊秋池大急,心想,這柳若冰心高氣傲。如果一味哀求,不會有什麼效果,連忙躬身道︰“柳前輩,請救我性命!”

    咋听這句話,連宋芸兒都吃了一驚,柳若冰沉聲道︰“楊大人此話怎講?”

    “前輩是芸兒的師父,晚輩也就不再相瞞。晚輩其實是錦衣衛指揮使特使,受皇上特旨緝拿建文余黨,已經被建文視為眼中釘肉中刺,曾經試圖暗殺于我,若不是芸兒相救,晚輩已經命喪黃泉,前輩武功蓋世,特請前輩救我一救。”

    柳若冰一愣,問道︰“什麼?你是朝廷錦衣衛指揮使特使?”

    “是。”很顯然,宋芸兒沒有將楊秋池的真實身份告訴她師父柳若冰。楊秋池從懷里摸出那錦衣衛指揮使特使腰牌,遞給柳若冰。

    柳若冰沒有接,只是瞟了一眼,點了點頭,淡淡說道︰“你不是有這麼多護衛嗎,他們武功都還不錯。”

    楊秋池將腰牌放好,說道︰“我這些護衛要對付一般的二流角色倒也沒問題,可對手要是一流高手,恐怕就吃不消了。”

    柳若冰撫摸了一下宋芸兒的頭發︰“你不是還有芸兒嗎,她已盡得我真傳,保護你綽綽有余,要我做甚?”

    宋芸兒嘻嘻一笑︰“師父,你就別夸我了,我比你那還差老大一截呢,上次到雲崖山,遇到建文原來的大內侍衛總管紅鷹,武功超強,徒兒差點死在他手里呢,幸虧我哥有犀利的暗器,殺了那紅鷹,才基因了徒兒的性命。”

    柳若冰對楊秋池說道︰“是嗎?既然楊大人有如此犀利的暗器,還怕什麼建文余黨暗殺呢?我也幫不上什麼忙的。”說罷,眼神閃過一死慌亂。

    這一死慌亂當然躲不過楊秋池同樣犀利的目光,心中明白,柳若冰一定是想求了懸崖上自己用手槍擊敗她之後幫她吸吮髖部的蛇毒和隨後的檢查的情景。

    听她話語已經有些松動,必須趁熱打鐵,楊秋池又急忙躬身道︰“晚輩的暗器再犀利,也比不上前輩蓋世武功啊,晚輩這次面對的是建文余黨,他們無事不用其極,而且他們在暗處我們在明處,晚輩的暗器又沒腦袋又沒眼楮,不知道這些判賊什麼時候會發動襲擊,等到知道的時候,晚輩恐怕已經身首異處了。”

    柳若冰皺了皺眉,沒說話。

    楊秋池又道︰“晚輩所說句句屬實,如今能救得晚輩性命的,只有前輩一人而已,如果前輩不答應,晚輩還不如一頭撞死在這小山崗上,倒也勝過天天膽驚受怕,總有一天會被建文余黨刺殺而死。”

    楊秋池這番半在很半假的話,說得柳若冰有些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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