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之三章
其實,莫斯特有很多種方法可以讓恩萊科使用這種神器,甚至它可以通過恩萊科的心靈,親手操縱那個神器發揮作用。
但是,它仍然選擇讓恩萊科按照自己的意志來操縱那個「理智之心」,畢竟,這是它作為靈魂之神的唯一喜好。
周圍的一切,如同處於一片朦朧的水波中輕輕蕩漾著,恩萊科的感知開始不停的向四周伸展開來。
那些沒有生命的物體好像一下子變得完全透明了一樣,恩萊科的意識可以毫不受阻擋的輕易穿透它們。
而周圍那些具有獨立精神的生命體則無論大小,全部清晰顯露在恩萊科的眼前,其中唯一的區別只是所蘊涵精神力的強弱而已。
恩萊科從來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有那麼多生靈具有獨自的精神。
那些高大的樹木,那些碧綠的草叢,那些鮮艷的花朵,那些跳躍歡鳴的昆蟲,那些精力充沛的小鳥,所有這一切都具有各自獨立的精神。
而那些沉睡著的人們,他們所顯露出來的精神力就更強了。
恩萊科可以清晰的看到每個人微微閃爍著的心靈波動,那種波動猶如人體的脈搏時起時伏。
周圍沉睡著的人中,以其中五位的精神波動最為強烈。
離他最近的,恩萊科不用猜測就知道肯定是海格埃洛。
而另一個始終平緩而又極有節奏地輕輕波動著的,無疑是那位高貴的夫人——海格埃洛的母親。
另外兩個住在右側別院裡面的,應該是那兩位曾經攻擊過他,並且差點使得他送命的魔法師。
不過對於這兩位魔法師,恩萊科並沒有絲毫的怨恨。
畢竟那次是自己過於魯莽了,才造成那樣不可收拾的局面。
而其後,那兩個魔法師真誠的懺悔反而令自己無比恐慌,特別是那個宣誓要永遠守護自己的年輕魔法師,更讓恩萊科增添了一大份煩惱。
而最後一個精神波動則相當奇怪,那種波動相當緩慢,緩慢得猶如完全靜止一般。
但是恩萊科明顯感到那同樣是一種精神的波動,而且隨著恩萊科的注視,那種波動猶如感應到什麼一般突然之間加快了頻率。
原本極其緩慢的輕微脈動變成了激烈的快速躍動。
甚至當恩萊科收回自己的精神力停止對外界的感應時,那種精神波動,竟然驟然間加強到恩萊科不用神器,也同樣能夠清晰得感應到的程度。
對於這種情況,恩萊科不由得疑慮萬分。
他實在無法解釋這種情況,而當他想要向莫斯特請教的時候,這才發現,那傢伙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萬般無奈的恩萊科只好裝作什麼也沒有感覺到,繼續悶頭睡大覺。
但是,那種感覺卻變得越來越強烈。到了最後,簡直就像是在恩萊科的耳邊高聲呼喚一般。
無論他怎樣緊緊摀住耳朵,甚至用所有的被子加上枕頭一起將腦袋整個蒙起來,那種感覺仍然毫無阻攔深深引入他的腦海裡面。
從心靈的深處,恩萊科感知到那種清晰的異常精神波動是一種召喚,一種精神的召喚,一種靈魂的召喚。
這種召喚是由於自己無意之中感知了什麼東西而引起的,可是現在這個東西顯然再也不願意放過自己了。
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萬般無奈的恩萊科輕輕從床上爬了下來。
他小心翼翼的打開房門,躡手躡腳的走下樓去。因為那種強烈的召喚指引著他到它的身邊。
那種清晰的精神波動就猶如黑暗之中一把熊熊燃燒的火把一般,照亮著四周的一切,讓你想不注意它是完全不可能的。
恩萊科隨著那股精神波動的引導,慢慢走進大廳。
白天熱鬧非凡的大廳在皎潔的月色映照之下,顯得格外的寧靜。
那一排鑲嵌著彩色玻璃繪畫的巨大窗戶,好像在月光之下訴說著各自的故事。四周的牆壁反射著銀白色的月光。
在這半明半暗的月光映襯之下,頂壁上那描繪著的精美壁畫,更增添了幾絲神秘的色彩。
漫步在空曠的大廳之中,遊蕩在眾多的沙發之間,這一切在白天的時候,可是一幅完全不同的景象。
但是,到了晚上,所有的一切都平靜了下來,沒有聲息,沒有喧鬧,沒有歌聲笑語,一切都歸於安寧。
這裡唯一還沒有平靜下來的,就是那股強烈的精神波動。
恩萊科可以清晰感覺到,那股波動來自大廳正中懸掛著的那幅巨大的畫像,那幅與海格埃洛極為相像的肖像。
不過恩萊科相當清楚那上面畫的絕對不是海格埃洛公爵。
因為畫像中的人有一副歷經滄桑的表情,這一點與一向以來意氣風發的海格埃洛公爵完全不同。
恩萊科猜測畫中的人應該是海格埃洛的某一位祖先。
在那股召喚的指引之下,在強烈的好奇心鼓動之下,恩萊科慢慢的靠近那幅巨幅畫像。
等到走到近前,恩萊科才發現這幅畫像是如此之逼真。當年那位創作這幅畫像的人,肯定是一位傑出的藝術家。
畫像中的那個人,猶如一位有血有肉的真人一樣神情肅穆站在那裡。而那股強烈的精神波動就是從那個人的身上傳出來的。
恩萊科儘管曾經不止一次聽人說起過,傑出的藝術品是具有靈魂的。
不過,他一直以為那是一種比喻的說法,只是用來稱讚那些有深刻的內涵,讓人可以從中感受到精神共鳴的優秀作品的一種讚譽之辭。
完全沒有想到現在居然真的看到一件非生命的物質具有靈魂。
驚慌失措的恩萊科連連後退,沒有想到他一不小心絆倒在沙發之上,整個身體往後傾斜著摔倒下去。
危急之中,恩萊科連忙按照喬從前教過的那樣,用左手護住後腦,將右手盡量向後伸延,以減弱撞地時所受到的衝擊。
恩萊科已經準備好挨這一下了。
但是他完全沒有想到,當身體接近水平之時,隨著一陣迅速刮來的疾風,一雙強而有力的手卻牢牢搭在自己的背上,將自己穩穩扶住。
恩萊科仰起頭看了一眼。
儘管那個人背對著月光,身體被陰影所籠罩,但是,只憑借那輪廓,恩萊科就可以確定又一次救起自己的,正是那個令他深惡痛絕的海格埃洛公爵。
突然之間,恩萊科意識到自己現在這個樣子很不雅觀。
自從看了那一張紙條之後,恩萊科已經相當的清楚,眼前這位地位高貴的公爵是怎麼樣的一個人了。
儘管恩萊科覺得海格埃洛公爵並不像公主殿下在紙條上面描述的那樣可怕。但是,恩萊科仍舊極力想要避免現在這樣的情況, 畢竟在三更半夜孤身一人面對一個被全卡敖奇王國稱為頭號大色狼,且名聲甚至遍傳海外,有著「金髮銀狼」這樣綽號的危險人物,對於一個女孩子來說,沒有比這更加糟糕的了。(看來,恩萊科現在已經完全融入這個角色之中了,他已經徹底接受了女性這一身份。)
驚慌失措的恩萊科像是一隻受驚了的兔子,掙扎著站直身體,然後三步兩步竄到大廳的一角,神色慌張得緊緊盯著海格埃洛。
海格埃洛一臉無可奈何靜靜的站在那裡。
他看著這位猶如驚弓之鳥,惶恐不安的蜷縮在那裡的費納希雅小姐,只有搖頭苦笑的份。
他完全看得出來,這位與眾不同的小女孩早已經做好準備,隨時有可能再次撞破窗戶玻璃逃出大廳去。
那扇玻璃剛剛修復完整,海格埃洛可不想再修一次窗子。
所以,他連忙說道:「親愛的費妮小姐,你用不著慌張,我只是聽到你走出自己的房間,所以跟著出來看看,也許您有什麼需要我效勞的地方。」
「我,我只是閒著無聊出來逛逛,我沒有什麼事情了,我要回房間裡面去了。」恩萊科急急忙忙就想要尋找脫身的機會。
可是他沒有想到海格埃洛公爵完全拒絕了這個請求。
只聽海格埃洛笑著說道:「可愛的費妮小姐,你實在沒有必要這麼躲避著我,既然你覺得無聊,那麼就讓我們坐下來喝杯咖啡,順便好好聊聊。」
海格埃洛看見費納希雅小姐毫無反應,就又加了一句:「尊貴的小姐,別忘了您得在這五天裡面遵守協定,絕對不可以拒絕我的邀請。如果,您不願意遵守這個協定的話,我也可以不必再受到那個協議的約束,對此,我倒是沒有什麼意見。」
一聽到這些,恩萊科嚇得魂飛魄散,他只好遠遠的找一張沙發乖乖坐了下來。
海格埃洛這次倒是沒有趁火打劫,反而像一個紳士一般,和費納希雅小姐保持一定的距離坐了下來。
只見他搖了一下手邊的銀鈴,隨著一陣清脆的鈴聲,大廳裡面立刻變得燈火通明,緊接著旁邊的小門輕輕的打了開來,管家推著一輛餐車走了進來。
恩萊科對此實在是無話可說,他相當清楚海格埃洛這傢伙根本就暗中把所有事情都已經準備好了。
甚至連茶點都已經預備妥當了,萬般無奈的恩萊科,只好將注意力轉到那幅一直召喚著他的肖像畫上面。
這一切全都落在了海格埃洛的眼睛裡面。
只聽他笑嘻嘻說道:「那幅畫是我畫的,還不錯吧?」
這句話讓恩萊科大吃一驚。
儘管他早已經知道海格埃洛擅長繪畫。而且從那些珍藏著的畫像上面可以看得出來,海格埃洛的繪畫造詣相當高深,而且後期繪畫手法之高妙技巧之純熟度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境界。
但是,從那些後期的繪畫中,根本就無法看到像這幅肖像畫所顯露出來的,那種有血有肉的真摯感情。
恩萊科實在難以想像兩者出自同一個人的手筆。
「你畫的是自己嗎?好像有點不像。」恩萊科問道。
聽到這個話題,始終在一邊伺候著的管家連忙轉身退出了客廳。
偌大一個客廳,只留下海格埃洛和恩萊科兩個人。
只見海格埃洛猶豫了一會兒,然後才用一種極為低沉的聲音說道:「大多數人都以為那是我的自畫像,其實,我畫的是我的祖先,一位早已經被別人所遺忘的祖先,一位甚至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來的祖先。你有沒有聽說過蒂可羅尼這個名字?」
海格埃洛看到費納希雅小姐一副緊皺眉頭苦苦思索的樣子,便繼續說道:「你肯定沒有聽說過的。
「蒂可羅尼曾經是一個無比高貴而又輝煌的名字,但是現在早已經沒有人提起了,人們所知道的只有一個無名無姓的魔弓手,幾天之後的勝利日就是為了慶祝他和他的同伴所作出的豐功偉績,但是卻沒有人知道他真實的姓名。一個連名字都沒有留下來的英雄。」
「這是為什麼?」恩萊科問道,顯然他那致命的好奇心又一次佔了上風。
「詛咒,這一切都來自於一個惡毒的詛咒。你應該有聽說過魔法皇帝最終是被卡敖奇王國的創始者英雄王辛洛安殺死的吧!但是,你知不知道,真正殺死他的人並不是這位英雄王,而是我的祖先。也正是因為這個,我的祖先受到了臨死的魔法皇帝邪惡的詛咒。」
「什麼樣的詛咒?」恩萊科問道。
「他用最真摯最美麗的字眼,宣佈最悲慘最絕望的判決。用全身心的愛,去愛一個最不該愛的人,活著承受身敗名裂的痛苦,死後為世人所遺棄,世世代代,傳承相繼。」
說到這裡,海格埃洛雙眼緊緊的盯著費納希雅小姐,輕聲而又緩慢地重複著:「用全身心的愛,去愛一個最不該愛的人,世世代代,傳承相繼。」
恩萊科被這種灼熱的目光盯得全身不舒服,他完全沒有想到,竟然會是這樣一個詛咒,這個該死的詛咒居然把自己也給牽連進去了。
恩萊科暗自歎息著自己的運氣實在太差了,竟然連這樣古老的倒楣事,都會和自己有聯繫。
他連忙尋找別的話題,好迴避目前這個無比尷尬的局面。
「這個詛咒很可能已經無效了。在我看來,您的家庭非常幸福,您母親的婚姻就相當美滿。」恩萊科勉強擠出一絲笑容說道。
不過他並沒有說瞎話,他確實是這樣認為的。
「喔?你是這樣看的,我也很希望這個詛咒無效,那麼我將是這個家族中第一個擺脫這一詛咒的超級幸運兒。至於我母親的婚姻……將來總有一天你會明白的。」海格埃洛說道。
聽到這裡恩萊科暗自想到,什麼超級幸運兒,這傢伙根本就是個絕頂倒楣蛋。看樣子,這傢伙沒有希望擺脫那個詛咒了,不過這些話是沒有辦法說出口的。
恩萊科左思右想,努力尋找其他的話題。
突然之間,恩萊科想到以前老狼說過,蒂可羅尼是它所見過最好的射手。
更何況,恩萊科實在是無法明白,對於以魔法力量統治世界的魔法皇帝,怎麼會被弓箭手所打敗呢?畢竟,無論從哪一點來看,魔法師對抗弓箭手,怎麼說都具有完全的優勢的。
想到這裡恩萊科興致勃勃問道:「對了,你的祖先是個弓箭手,他是怎麼戰勝那些強大的魔法師的呢?」
海格埃洛緩緩站起身來,走到那幅巨大的畫像前面。
他伸出雙手輕輕將那幅畫像摘了下來,只見在畫像背後的牆壁上面鑲嵌著一張纖細狹長的弓。
恩萊科能夠清晰得感覺到從那張弓上散發出一陣陣強烈的精神波動。
他立刻明白了,一直在召喚著自己的正是這張弓。
這張消滅了古代的魔法皇帝,結束了長達幾千年的魔法統治的弓,這張英雄所用過的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