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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回】醜霸三國 (全文完)

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八二章 雍丘之戰(一)


俷的眼皮子一個勁兒的跳。

有老話說的好,左眼跳災,右眼跳財。他現在跳的,正是左眼,也就是跳災的眼。

對於當年老人們的話,董俷還是比較相信。

於是立刻命令王雙和成廉收縮隊形,同時派出偵騎,四下打探消息。

天寒地凍,不過道路還算不錯。由於漢帝出巡,這沿途地方大小官員都顯得盡心盡職,道路等各方面的安排,也都算是頗為得當。加之在河內與羽林軍左騎的五千人馬回合,沿途上還有各地的郡國兵護送,所以這一路上,幾乎沒有什麼事情。

趙國軍護送車駕至郡國邊境,就停止下來。

依照漢朝軍律,各地郡國兵是不能擅自離開本地,故而他們也只能護送到這個地方。

不過也沒什麼事情,羽林軍左騎曾經歷過戰陣,經驗豐富。

擔任左騎主帥的人是何進的親信,奉車都尉毌丘毅。此人作戰頗為勇猛,屢立戰功,是一員大將。這又是一個董俷沒有聽說過的人,性格有些高傲,似乎不是很服氣董俷的指揮。在和薰俷匯合之後,名義上是聽從調遣,可實際上,他自領羽林軍在前面開道,基本上不和董俷有什麼的交集,甚至從匯合之後,和董俷只見過一面。

對於這樣的人,董俷也不想理睬。

兩軍相隔差不多有二十里的距離,就算是有事情的話,董俷也盡量是自己來解決。

但這眼皮子直跳。的確不是一個好兆頭。

「成廉,立刻派人通知毌丘毅大人,要他放慢行軍速度,不得和我們拉開十里地距離。」

薰俷命令安排下去之後,大約過了半個時辰。就有小校前來回報:「毌丘大人說看天色晚上可能會有大雪,最好加快行軍速度。前方過去就是雍丘,可在那裡紮營……他還說,還說若是大人您這麼膽小的話,還不如回陽呆著,最為安全。」

「好個賊子!」

王雙勃然大怒,忍不住怒罵起來。

薰俷擺擺手。示意手下眾將稍安勿躁。沉吟片刻,他命人找來了任紅昌,「紅昌。從現在開始,你鸞衛營必須時刻警戒。毌丘毅這樣子冒然行軍,我總覺得有一點……總之,小心無大錯。另外通知下去。我們今晚就在雍丘紮營,明日可抵達高邑。」

「喏!」

任紅昌在馬上插手行禮。然後撥馬回轉本陣。

自有小黃門將董俷的話傳遞給了漢帝,對於董俷的決定。漢帝倒是沒有任何意見。

從陽出來。一路平安無事,想必也不會有甚大礙。

冀州的治安情況相比其他地方來說。還是不錯地。特別是在平定了黑山軍的作亂之後,冀州大地上基本上已經沒有什麼流寇的蹤跡。加上這月餘時間來,各地的郡國兵對流寇進行了兇猛的打擊和圍剿,使得一路上平平安安,沒有遇到什麼波折。

雍丘?

班咫騎在馬上,皺著眉低聲念叨。

薰俷忍不住問道:「軍師,這雍丘可有什麼不對?」

班咫搖搖頭,「倒也沒什麼不對。雍丘在西周時被封為杞國,杞人憂天就是指的這裡。此地四面空曠,無甚險地可以駐紮。而且距離趙國有一百四十里,距離高邑也有九十里,正好是一個斷點。屬下以為,在雍丘停留,一旦有事,可很危險。」

「哦?」

薰俷一蹙眉頭,「那依先生之間,該如何呢?」

「最好不要在雍丘停留,盡快通過此地。進入高邑之後,才應該算是安全吧。」

抬頭看看天色,董俷不禁感到有些猶豫。

毫無疑問,班咫說的很有道理。可關鍵是在於,毌丘毅那邊,恐怕不會聽從他吧。

「我先去請旨,然後再做商議!」

薰俷說完,催馬向九龍輦車行去。漢帝出巡,這儀仗自然不會小了。除了護送地北宮人馬之外,尚有金瓜武士,殿前武士,黃門內侍等,加起來也足足有一兩千人。

當值的小黃門,為中常侍張恭。

聞聽董俷要求見皇上,自然不敢有些許怠慢。片刻後,漢帝宣召董俷過去覲見。

在聽完了董俷的擔憂之後,漢帝反而笑了起來。

「董卿未免過慮了……如今天下太平,朕此行更是奉天意而封禪,宵小怎敢出現?」

輦車中,富麗堂皇,極為寬敞。

有六個鑲金嵌玉地火盆子裡,燃燒著木炭,使得這輦車當中,溫暖如春。

何皇后正在旁邊和王子辨說話,在漢帝說完之後,也忍不住道:「薰小卿家,皇上說的不錯。留宿雍丘,又能有什麼危險?哀家看啊,你是學那杞國,杞人憂天了……從趙國出來,這一路上也夠辛苦。今晚還是在雍丘留宿吧。再說有薰卿你在,想必就算是有宵小出現,也奈何不得呢。皇上,您覺得哀家說的是否有道理呢?」

「皇后所言有理。」

漢帝說到這兒,突然笑道:「再說了,久聞董卿勇武過人,用兵更是出神入化。朕還沒有見過薰卿你出手,若真有宵小不知死活,也正好可以領教一下董卿的本事。」

話說到這份上,董俷想拒絕都沒有借口了。

心裡很無奈地苦笑幾聲,心道:只希望我真的是瞎操心吧。

當下告罪,退出了輦車。

和張恭輕聲道:「張大人,皇上這邊可就拜託你了。我將鸞衛營安排在外,若有事情,可直接找她們。」

對於董俷,張恭也無甚好感。

不過心裡也清楚,這裡不比陽,萬一真出了事情。那可絕對是株連九族,死無全屍。

所以很配合地答應道:「董大人放心,咱家一定小心。」

該交代的,似乎都已經交代過了……

可董俷地眼皮子,還是不停地跳。讓他感到沒由來的一陣發慌。

當晚,車仗抵達雍丘。

早有奉車都尉,羽林軍左騎中郎將毌丘毅已經選好了一避風之地,安營紮寨。

將漢帝車仗迎入了營寨之後,董俷率人正準備進入,卻被一隊人馬阻攔住了去路。

「大人,我家將軍說了。羽林軍自帶地輜重不多,實在無法安排您的人馬駐紮進去。還請您帶人自行安營紮寨,陛下有我們羽林軍保護。絕不會有任何地危險。」

對那毌丘毅,已經很不滿了!

薰俷聽聞這話後,頓時勃然大怒。

你毌丘毅算什麼東西?我和你無冤無仇,何必要這樣子為難我們?大家都是為皇上效力。你這時候還耍派頭,搞小動作……真不知道你毌丘毅的腦子裡在想什麼。

剛要發火。卻被班咫攔住。

「主公,此時不宜和羽林軍衝突。他們的人馬和我們一樣多。如果鬧將起來。驚了聖駕,只怕對你我都沒有好處。暫時忍讓他片刻。等回了陽,再好好收拾

薰俷咬碎鋼牙,深吸一口氣,總算是把這口氣給忍了下去。

「那好,告訴毌丘毅大人,就說我們在外圍駐紮。保護好皇上,有事情立刻通知我。」

身為主帥,卻那屬下沒辦法,董俷可從來沒有過如此憋氣的時候。

強壓著怒火,說了兩句場面話之後,董俷當下命人在距離羽林軍大營不遠處的一個山崗上紮營。雖說不避風,但是視野卻很好。北宮將士很快把營地紮好,埋鍋造飯。

薰俷巡視了各營地之後,有安排好了衛兵,這才回到大帳中。

班咫說:「主公,剛才屬下看羽林軍的營地,似乎沒有警戒。您看我們是不是……」

「算了,非常事情,既然那毌丘毅想要耍威風,我們且避讓一下,命令成廉,兼顧起羽林軍外圍的警戒。反正,一切以皇上地安全考慮,其他的事情,回頭再說。」

正說著話,王雙罵罵咧咧的從外面進來。

「主公,這沒法子干了!」

「怎麼了?」

「還不是羽林軍那些孫子,剛才我們路過地時候,好一陣子的挖苦我們,說……主公,您是主帥,咱堂堂北宮衛,什麼時候受過這種鳥氣,當好好教訓他們。」

薰俷眼睛一瞇,「怎麼教訓?子全,咱們先忍一下吧。等回了陽以後,有的是機會收拾他們。現在不要鬧事,那樣子的話,對我們可沒有什麼好處,忍一忍。」

有親衛端來了飯菜,董俷招呼眾人一起用餐。

此時,夜已經很深,突然起了風,在子時前後,下起了鵝毛大雪。

薰俷在中軍大帳裡睡不著,乾脆爬起來,帶著王雙和一些親衛挨個地巡視營地。

還好,北宮衛畢竟是經過了兩年的訓練,即便是在這樣地環境下,依舊保持著警覺。

「雍丘原來是杞國的國土,西週末年,曾經與宋國在這裡進行過一次非常慘烈地戰鬥。後來,國戰敗,就遷移到了齊魯之間地淳於。宋國佔領雍丘之後,沒多久發生了一場瘟疫,整個雍丘……人們以為此地有國人的詛咒,故而無人居住。」

班咫向董俷低聲介紹著雍丘地歷史,站在營寨門口,看著荒寂的曠野說:「這裡原本是兵家必爭之地,只是從那一次瘟疫之後,就荒廢下來。如今,這整個雍丘加起來,恐怕也不足千人。大好的土地就這樣荒涼下來,現在想想,卻有一些可惜。」

薰俷沒有說話,心裡說:當初雍丘的瘟疫,只怕是和那場慘烈的戰鬥有關吧。

死了不少人,又沒能及時清理,自然會有瘟疫流行。這原本是一個很簡單的道理,可是在這個時代而言,卻顯得非常神秘。疫病、災難,往往聯繫著鬼神之說。

看了看天色,董俷打了一個哈欠:「不早了,大家都早點休息,明天還要趕路。」

說著,他轉身要回營帳。

可走了兩步之後,卻突然的停下腳步,猛轉過身,朝著黑暗的曠野中眺望過去。

「主公,怎麼了?」

「可曾聽見什麼動靜?」

寒風呼嘯,猶若鬼哭狼嚎。鵝毛大雪,令視線所及,變得極為模糊。

班咫等人側耳傾聽,卻沒有聽到什麼動靜。不由得齊刷刷的向董俷看去,眼中流露疑惑。

聽錯了嗎?

薰俷拍拍頭,剛要開口說話,從遠處,驟然傳來了一聲馬嘶,緊跟著是一聲慘叫。

這一次,所有人都聽到了。

薰俷心裡驀地一緊,瞇起眼向遠處觀望,黑暗中,一騎飛馳而來,正是薰俷派出的北宮衛偵騎。

斥候背上插著一支箭,衝上山崗的時候,普通從馬上跌落下來。

「大人,有,有敵人……」

薰俷早在看到那斥候的時候,就已經下令:「吹集結號,立刻將我馬匹兵器備好。」

三步並作兩步,跑到了斥候的身邊,一把將他抱起來。

「大人,有敵人……」

「敵人?是那裡的敵人?有多少?」

「看不清楚……數量很多。整個小隊,只有我一人回來……正朝這邊過來,估計一炷香的時間……」

那斥候話未說完,就斷了氣。

但大致意思卻已經說出,整個斥候小隊,十幾個人,只有他一人回來報告。

嗚嗚的牛角號聲響起,北宮衛大營立刻動了起來。

遠處,羽林軍的大營好像沒有動靜。董俷帶著人從到了營門口,就見毌丘毅迷迷糊糊的帶著人走來。

「董俷,你這大半夜的折騰什麼?」

薰俷催馬過去,一鞭子就抽了過去。把個毌丘毅的臉上抽得皮開肉綻,鮮血淋漓。

「混帳東西,你就是這麼守護皇上?敵襲,有敵襲……立刻給我集結人馬。」

毌丘毅被抽的慘叫一聲,鏘的抽出了寶劍。

可董俷後面的話語,卻讓他驀地驚醒過來,頓時一個機靈。

想要再問,董俷已經策馬從他身邊掠過,朝著中軍所在的位置飛奔而去。

任紅昌的鸞衛營,因為是緊隨車仗,故而也在羽林軍大營中。自成了一個營地,也聽到了那熟悉的集結號聲。任紅昌早已經頂盔貫甲,帶上青銅面具衝了過來。

「大人,出了什麼事情?」

「立刻喚醒皇上,集結人馬……還不清楚有多少敵人,但你們要隨時準備戰鬥。」

「喏!」

薰俷交代完畢之後,撥轉馬頭就往羽林軍大營外飛馳而去。

毌丘毅也覺察到事情不妙,顧不得董俷剛才抽了他一鞭子,上前攔住了薰俷的路。

「董大人,我們該怎麼辦?」

這也是從司隸戰場上下來的羽林軍將領嗎?董俷一皺眉,冷冷道:「你祈禱只是小股流寇吧。立刻集結人馬,做好戰鬥準備。我們可以踞營地堅守,等待高邑援兵。」

薰俷也不管那毌丘毅是否明白,帶著人離開了羽林軍大營。

此刻,北宮衛已經集結完畢,組成了一個個的隊列,橫在羽林軍大營的正前方。

寂靜的曠野中,傳來了一陣陣馬蹄聲,轟隆隆,極具聲威。

只聽這聲音,對方應當有兩千騎兵,至於步軍……

深呼吸一口氣,董俷催馬至對陣前列。

「可曾探明情況?」

「三千騎軍,八千步軍。不過尚不清楚來歷,但據斥候回報,似乎不是反賊餘孽。」

一萬多人馬,聽上去似乎尚有一拼之力。

薰俷當下舉起大槊,厲聲喝道:「北宮衛,結方陣,準備迎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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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八三章 雍丘之戰(二)


帝行營大帳,位於羽林軍大營的中心地帶。

此刻,行營大帳外戒備森嚴,金瓜武士,嚴陣以待。

雖然距離羽林軍大營的營門有很長的距離,可那呼號的寒風,依舊把那撕殺聲響送入大帳中。戰馬的慘嘶,士兵臨死前的哀嚎,兵器碰撞而產生的叮噹聲,讓大帳中的人們,一個個膽戰心驚。何皇后的臉色慘白,已經看不出半點的血色。辨王子也在發抖,不過幸好曾在北宮校場參加過一段時間的北宮衛訓練,所以還鎮靜。

而漢帝,雖然竭力的讓自己看上去很平靜,可是那眸中的驚慌,已經出賣了心中的恐懼。

大帳門簾一挑,毌丘毅衝了進來。

「毌丘卿,外面的情況怎麼樣了?」

毌丘毅臉上的血已經凝固了,使之有些狼狽。

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毌丘毅大聲道:「皇上,敵人很多,臣擔心薰校尉很難守住大營門。我們撤吧……從這裡到高邑境內,不過幾十里,只要我們速度快,可以在天亮前抵達高邑。這裡實在是太危險了,唯有進入高邑,我們才能得到安全啊。」

「可是……」

「皇上,猶豫不得啊。趁著薰校尉和敵人糾纏,我們現在走還來得及。」

辨王子忍不住開口道:「那毌丘將軍的意思是,就不管董校尉他們了嗎?」

「這個……臣……」

漢帝扭頭看了一眼辨王子,那森冷的眼神,讓辨王子已經到了嘴邊的話又嚥了回去。

「毌丘卿也是好意。辨不得無禮。」

一旁張恭也說:「皇上,奴婢亦覺得,留守此地實在危險,當盡快趕到高邑才安全。」

「既然如此,立刻準備出發!」

漢帝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在毌丘毅地指揮下,宮娥綵女們立刻忙碌起來,金瓜武士、殿前衛士備好了輦車,這時候任紅昌也得到了消息,匆匆趕來一把拉住了張恭:「大人,為何要整備儀仗?」

「你來的正好,正要通知你等鸞衛營。隨聖駕突圍,引賊人往高邑,而後隨機殲滅。」

逃跑歸逃跑。可話卻不能這麼說。

至少要襯托出漢帝的英明果敢,而不是臨陣脫逃。故而這話一出口,就變成了漢帝不惜以身做餌,引賊人上鉤。但任紅昌也不是傻子。又怎能聽不出裡面的意思?

「可是董校尉說,要我們踞營而戰啊!」

張恭的金魚眼兒一瞪。厲聲道:「任紅昌,這裡地事情。是皇上說了算。而不是你家那個什麼薰校尉。皇上命令我們突圍,我們自當奉旨而行。難道你要抗旨嗎?」

任紅昌看上去柔柔弱弱,可這骨子裡,卻是剛強的很。

聞聽張恭言語間對董俷不敬,頓時勃然大怒,「張大人,鸞衛營為北宮衛所轄,任紅昌自當奉我家大人之命……我等踞營而戰,尚有希望。若是離開了大營,在曠野之中遭遇伏擊,那該怎麼辦?我要馬上見皇上,請皇上收回這個決定,讓開!」

「大膽的賤婢,皇上是你這等人想見就見的嗎?金瓜武士何在,把這賤婢給我拿下。」

有金瓜武士呼啦啦上前,但見任紅昌身後的鸞衛立刻鏘的拔出了寶劍。

「都給我住手!」

辨王子正好路過,看到這情況,連忙上前制止。

張恭搶先道:「殿下,這賤婢不尊聖旨……奴婢看她,分明是想要造反。」

劉辨一皺眉,看了看任紅昌。

那青銅面具,在夜色中有一層白色的霜氣,看不到她是什麼表情,卻增添了許多陰森之氣。

「任姑娘,發生了什麼事?」

任紅昌忙上前,把剛才說過地話重複一遍,「殿下,從這裡到高邑,幾十里方圓內一馬平川。若是賊人伏擊,我們根本無法防禦。請殿下奏請皇上,收回聖命。我等將拚死一戰,定能護衛皇上的周全啊。」

「這個……」

辨王子對董俷還是比較信賴的,聞聽董俷曾有交代,不禁心裡也生出了猶豫。

「任姑娘,你現在回去,整備鸞衛營。我這就去面見父皇,看看能否勸說父皇改變主意。」

任紅昌當下答應,目光陰冷地從張恭身上掃過去,帶著部下匆匆離去。

鸞衛營,此刻已經是整備完畢。鉤鑲兵列隊而立,騎軍也都是全副武裝。任紅昌覺得,辨王子應該能勸說了漢帝。故而下達命令,準備出營和敵人交戰。

有道是養兵千日,用兵一時。

鸞衛營的姑娘們經過了近三年的訓練,早就有些期盼,能如鸞衛營的前輩們一樣,征戰疆場。故而命令下達之後,一個個興奮不已,摩拳擦掌地都準備要大幹一場。

但片刻後,有小黃門來送信:「鸞衛營護駕突圍。」

怎麼還是突圍?

任紅昌有點發懵,但看上去,這已經無法改變。羽林軍已經集結完畢,掩護這輦車準備出發。

「將軍,我們該怎麼辦?」

任紅昌一咬牙,「鉤鑲軍隨聖駕而行,游騎兵營隨我出戰,協助校尉大人剿滅賊人。」

鸞衛營此次共出動了一千人,其中有七百鉤鑲步兵,三百游騎兵。

也不管那小黃門在一旁張牙舞爪的威脅,任紅昌一聲令下,帶著三百游騎兵風馳電掣般衝向羽林軍大營地正門。那裡,有一場慘烈的撕殺,正在如火如荼地進行。

「皇上,任紅昌反了……」

張恭得到了消息,立刻向漢帝稟報。

漢帝愣了一下,突然輕歎一聲:「既然她們要去送死。那就隨她們去吧。莫要說鸞衛營造反,她們是在為朕爭取時間啊……傳旨下去,鉤鑲女兵有辨王子接管,隨大軍突圍。」

******

薰俷已經是血染征袍,隨著敵人地步軍抵達之後。雙方的陣營就完全被打亂了。

手舞大槊,董俷在人群中左衝右突,所到之處血肉橫飛,大槊輪開,數不清地賊人骨斷筋折,倒地哀嚎。那大槊,如同一條出海的蛟龍。上下翻飛,舞成了一團烏光。氣流從大上的銅人七竅流轉,發出鬼哭狼嚎的聲響。在戰場上空迴響。

鬼哭槊招出滴水式,盡走提順之法。

出手鳳點頭,槊頭舞出了一道道古怪的芒影,恰如同幾十個鬼影圍繞薰俷而動。

眼看著。敵軍地攻勢已經開始衰退,心中不由得暗自出了一口氣。

在董俷看來。抵擋住敵人的第一波攻擊之後,踞營而守。憑借近萬人馬。至少可以抵擋十日。有這十天的時間,高邑、趙國等地都能得到消息。

四方援軍一至。則賊人可破。

可就在這時候,任紅昌領著游騎兵衝出了營門。

一身爛銀鎧,在夜色中格外的耀眼,手中大槍撲稜稜上下翻飛,抖出朵朵梨花。

殺入敵陣之後,令北宮衛士氣頓時振奮。

而游騎兵則奔走四方,彎弓搭箭,射殺賊軍。

這本是一件大好事,可董俷卻感到了一絲不妙。任紅昌的鸞衛營,是奉命保護漢帝,為什麼會突然跑出來撕殺?根據董俷對任紅昌的瞭解來看,若不是出了什麼意外,任紅昌絕不會擅離職守。更何況,早先董俷就已經給了任紅昌命令,讓她據守大營。

象龍在奔跑中猛然一個急停,呼的轉調轉了身形。

薰俷大喝一聲,沿著原路殺將回去,衝到了任紅昌地身旁厲聲喝問:「你們怎麼出來了?」

「皇上,皇上跑了!」

薰俷抬手把一個靠過來的賊將砸翻馬下,細目陡然圓睜,驚怒道:「跑了?怎麼會跑了?」

「毌丘毅,毌丘毅建議皇上撤往高邑……皇上受不住勸說,就帶著人跑了。主公,我們也要設法撤退才是。否則……」

「撤退,這時候還說什麼撤退!」

薰俷心中暗罵毌丘毅:賊子誤我……

可戰場上,雙方正處於膠著狀態。只要己方有半點撤退的跡象,勢必會引發大潰敗。

「紅昌,隨我殺退敵人再說!」

薰俷說完,撥馬衝入敵陣,任紅昌當下也不遲疑,嬌喝連連,大槍連閃,將幾名賊兵刺倒在地。

距離戰場不遠處,有一座土丘。

一名金甲將軍,掌中一把鳳嘴刀,橫在馬鞍橋上,正靜靜地觀望著戰場中的情況。

有斥候衝上了土丘,輕聲道:「將軍,小的剛才發現,有大隊人馬和車仗,離開了對方的大營。」

「哦?」

金甲將軍一怔,突然笑了起來:「看起來是皇帝老兒跑了!」

身旁副將忍不住上前道:「顏將軍,我們要不要追過去?」

金甲將軍搖搖頭,「不必,前方劉家三兄弟對付他們。倒是這些人馬,著實精悍。竟然以弱勢兵力,硬抗我數倍於他們地人馬……只要將他們殲滅,則大事可成。」

「那我們現在怎麼辦?」

「放鳴鏑,命伏軍出擊……潘將軍,顏某請你率本部人馬,纏住那個主將。同時高呼皇帝逃跑了,以瓦解他們的軍心。只要軍心一亂,我們就可以迅速解決他們。到時候從後面掩殺過去,和王大人地人馬兩相匯合,皇帝老兒,嘿嘿,插翅難飛。」

「末將尊令!」

副將應了一聲,命人放出鳴鏑。

刺耳的聲響在夜空中迴盪,從四面八方,再次響起了一陣喊殺聲。

薰俷心中一驚:賊人還有伏兵嗎?

正思忖著,卻聽到有人大聲叫喊:「狗皇帝已經逃走了,爾等還不投降,更待何時?」

北宮衛頓時出現了一陣混亂。

而外圍地鸞衛營游騎兵更被無數賊兵瘋狂湧上來,將她們圍困住,瘋狂地撕殺開來。

一隊人馬殺將出來。把薰俷和任紅昌等人分割包圍。

為首一員大將,手持宣花大斧厲聲喝道:「潘鳳在此,兀那醜鬼,還不下馬投降?」

薰俷這會兒也殺紅了眼,催馬向潘鳳撲去。

十餘名敵軍騎將攔住了董俷地去路。只聽薰俷一聲怒吼:「擋我者……死!」

那『死』字,如同一聲霹靂般在戰場中炸響。董俷細目圓睜,鬼哭招出燒天式,輪圓了嗡地一聲砸落下來,帶著刺耳銳嘯,砰的將一名敵軍連人帶馬砸的血肉模糊。

橫槊一輪,卻是秋風掃落葉。

那大槊帶著一道奇詭的殘影劃出。遠遠看去,大槊幾乎成了一個U字地形狀。

砰砰砰……

三人被抽翻馬下,全都是被攔腰抽開。

血淋淋的臟器灑落一地。溫熱的血,噴濺了董俷滿臉。

如同猙獰厲鬼,董俷突然抬手抽出了一支投槍,刷的向潘鳳擲去。潘鳳本向董俷衝來。眼見投槍過來,忙勒住戰馬。抬手大斧劃圓,鐺的一聲將投槍給崩開了去。

即便如此。那投槍上的千鈞之力。仍是讓潘鳳一陣手臂發麻。

也幾乎是在同一時間,董俷一招威震八方。大連閃,噗噗噗砸翻了周圍的敵軍。

象龍連踢帶撞,頭頂銳刺更是凶狠地挑刺,一眨眼就衝到了潘鳳面前。

猛然一個凶狠的衝撞,用腦袋狠狠的撞在潘鳳胯下地戰馬頭上。

尖銳的利刺破開了戰馬的腦袋,淒厲的馬嘶響起,潘鳳從馬背上撲通就栽了下來。

不等他站起來,董俷手起槊落,把潘鳳斬於馬下。

就在這時候,遠處傳來了一聲慘叫。

薰俷轉身看過去,就見成廉被一員金甲敵將斬落馬下。王雙和任紅昌地眼睛都紅了,瘋狂的向那敵將衝去。二人聯手夾擊,卻見對方絲毫不亂,揮刀與兩人打在一起。

不好……

薰俷一眼看出,那賊將刀法精湛,而且力大無比。

任紅昌抵擋了七八個回合後,就有些力不從心。幸好有王雙在旁邊協助,否則……

「擋我者,死,死,死……全都給我死!」

薰俷心中大急,鬼哭槊變得越發猛烈,那鬼哭狼嚎地聲音也越發的刺耳起來。

乍聽,令人氣血翻騰。

象龍不停地暴嘶,腳踹身撞,所過之處,無一人能敵。

那金甲將也留意到董俷衝過來,猛然氣沉丹田,一聲厲喝,鳳嘴刀勢帶萬鈞,砍向了任紅昌。

一蓬血光崩現,任紅昌手中地大槍被鳳嘴刀從中斬斷,那無可抗禦的刀鋒,撕開了爛銀甲,從她胸前掠過。任紅昌慘叫一聲,從馬上跌落。旁邊王雙地眼睛猶如滴血一般,揮刀向金甲將軍砍來。二馬錯蹬,那金甲將軍一招抹丘刀,刷的掠過。

可憐王雙,一心想要救下任紅昌,不想被那金甲將攔腰斬為兩段。

成廉、王雙,相繼戰死……

任紅昌生死不明!

薰俷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巨吼,那聲音猶若蒼猿喪子一般,帶著無盡的悲傷和痛苦。

「畜生,去死吧!」

鬼哭槊夾帶著一股風雷聲響,那槊上發出的巨力,彷彿撕裂了蒼穹。

滿天鵝毛大雪紛紛閃避,距離金甲將還有二十步的時候,他就已經舉起了大槊,同時一支投槍呼嘯飛出,金甲將剛斬了王雙,被這突如其來的投槍嚇了一跳,一低頭,只聽鐺的一聲,將他頭上兜擊落。金甲將披頭散髮,大吼一聲,舉刀

只聽鐺……

那巨響聲在蒼穹迴盪不息,鳳嘴刀被董俷這一擊,硬是斷成了兩半。

也是那金甲將反應靈敏,飛身跳下了馬。人是躲過了,可那戰馬卻是無法躲閃。被鬼哭砸的血肉模糊,腦漿迸裂。金甲將雙臂發麻,腦子發木。在地面上滾了兩圈之後站起來,耳邊還在嗡嗡的響個不停。薰俷馬不停蹄,衝到了金甲將的身邊。

大槊揮舞起來不方便,探手從馬背後面取出了一根金瓜。

這金瓜,說穿了就是一柄錘。錘頭大約有剛出生的嬰兒腦袋那麼大,雕刻成了骷髏頭的形狀。當初設計這兵器地時候。薰俷為了凸出這金瓜的震撼力,用鑌鐵打造,通體烏黑。柄長三尺七寸,成八稜形狀,粗約有鵝卵般。光禿禿的極為嚇人。

這金瓜砸落,金甲將再也無法躲閃。

只憑噗的一聲響,金甲將的腦袋被砸地稀巴爛,連聲音都來不及發出。

「董西平尚在,北宮衛,隨我絕殺!」

薰俷打金瓜砸,在人群中橫衝直撞。不停的大聲叫喊。

「顏將軍死了,顏將軍死了……」

也不知道那顏將軍究竟是什麼來歷,敵軍突然發出了一陣吶喊聲。

薰俷週遭。無人敢靠近。他翻身下馬,將任紅昌抱起來,輕輕取下她臉上的面具,那張嬌媚無雙的面容。呈現在了眼前。

「紅昌,醒來;紅昌。醒來……」

薰俷大聲喊叫,任紅昌卻沒有任何動靜。胸口血如泉湧。那刀鋒劃過。幸好有盔甲阻擋,只留下了一道一掌長的傷口。正位於乳房的上方。

幾名鸞衛營游騎兵衝過來,驚恐的看著董俷懷中地任紅昌。

薰俷心知,此時不是他兒女情長的時候。將任紅昌交給了游騎兵,厲聲吼道:「回大營,給她止血,止血……」

游騎兵醒悟過來,接過了任紅昌,向羽林軍大營飛奔而去。

薰俷再次翻身上馬,只覺得這心中的殺意在不斷膨脹,令他難受地,想要死去。

「殺,殺,殺……一個不留!」

******

這一場戰鬥,從半夜一直到天亮,整整持續了三個多時辰,終於在日出時停下來。

陽光將烏雲驅散,大雪業已停止。

數十里方圓,只見遍地的死屍,鮮血將白皚皚的血全部染紅。

羽林軍營前的土地,變成了一片血紅色地泥濘。屍體疊摞著屍體,有的都已經被踩踏地模糊。

敵軍被殺的潰散,董俷也不知道他究竟殺死了多少敵人,只記得身穿盔甲地敵將,至少有五十個人在他槊下喪命。一場搏殺,令他也筋疲力盡。收整人馬,退入了羽林軍大營。

仔細清點一方,董俷欲哭無淚。

加上鸞衛營地三百游騎兵和他的親衛軍,三千五百北宮衛,只存活下來不到千人。

若不是羽林軍撤退,原本不會有這麼慘重地傷亡。

成廉、王雙……兩個跟隨董俷從涼州走出來的親隨,就這麼丟掉了性命。任紅昌依舊生死不明。也幸虧薰俷在這方面重視,故而隨軍帶有醫生,正在緊張治療。

羽林軍的行營大帳,已經被軍醫徵用。

整個行營,除了大帳裡給任紅昌進行手書之外,其他各處,也都安排了無數的傷員。

能不能挽救,是一回事。

但挽不挽救,卻是另一回事。

薰俷仔細清點,能作戰的人,只有六七百,其餘的……

而鸞衛營游騎兵,幾乎是全軍覆沒。這一戰的損失之慘重,遠遠超出了薰俷的想想。

接下來,該怎麼辦?

就在董俷還迷茫的時候,突然有一股潰軍向大營方向跑來。

潰軍?

薰俷心中生出不詳的預兆,忙翻身上馬,帶著百餘人衝出了大營。

大約有千餘人左右,正狼狽不堪的向大營奔跑。為首的一員大將,盔歪甲斜,卻正是毌丘毅。

「毌丘將軍,你們……這是怎麼了?」

毌丘毅一見是薰俷,忍不住放聲大哭:「董校尉,不好了,大事不好了……皇上,皇上被劫走了!」

「被劫走了?」

薰俷的腦袋嗡的一聲響,立刻懵了。他衝過去,一把將毌丘毅拉下了戰馬。兩個毌丘毅的親隨還要過來阻攔。薰俷大輪開,啪啪兩下,把兩人當場擊殺。

「怎麼回事?皇上怎麼會被劫走了?羽林軍呢?怎麼就剩下你們這些人?」

薰俷此刻,虎目圓睜,那一聲濃濃的血腥氣,沖的毌丘毅一陣頭暈目眩。他也顧不得許多,哭喊道:「我們離開大營後,眼看著就要抵達高邑……突然有一夥人,衝過來……足足有幾萬人,我們被衝散了。敵將很厲害……皇上,皇上危矣。」

「究竟是怎麼回事,你倒是說清楚啊。」

毌丘毅穩定了一下心神,這才斷斷續續的把事情經過說清楚。

原來,在他們快要抵達高邑的時候,突然有一支人馬出現。剛開始,毌丘毅見他們身著官軍服飾,也就沒有太在意。哪知道對方靠近了之後,卻突然變了臉色。一陣衝殺,把毫無防備的羽林軍衝散開去……漢帝的車駕也翻了,連帶著皇后和辨王子,都不知所蹤。

薰俷面頰一陣劇烈抽搐。

官軍,對方居然有官軍的裝備……

幾萬反賊,隱藏在雍丘,卻沒有人注意,這本身就是一件很值得玩味的事情。

把所有的細節梳理清楚,董俷卻不禁嚇了一跳:難道,難道這些敵人,不是賊寇?

冀州刺史王芬,只怕是反了。

「董校尉,皇上丟了,我們該怎麼辦?」

毌丘毅如今也是六神無主,抱著董俷的大腿哭喊。也難怪,漢帝如果真的出了危險,那他全家都別想活。雖說董俷是主將,可是他作為副將,一樣是罪責難逃。

此刻,毌丘毅已經忘記了他早先的驕橫。

在心裡面,也許已經開始盤算著,如何把自己從此事當真歐諾個撇清。

薰俷看見毌丘毅那哭哭啼啼的樣子,心裡面驟然生出厭惡之意。若非此人,何至於此?

抽出金瓜,怒道:「皇上既然丟了,你還活著幹什麼?」

說罷手起錘落,把毌丘毅打的腦漿迸裂,倒在血泊之中。

「你等好生看護營寨,北宮衛,隨我前去救駕!」

羽林軍士氣已經淪喪,不足以用。如今之計,只有帶著北宮衛,再來拚死一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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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八四章 雍水畔,董俷戰三英(一)


幾萬人當中搶救回來一個人……不,可能是一群人,大,可想而知。

而且這還要是在漢帝目前還沒有出事的前提下。

薰俷現在只能祈禱漢帝沒有出事,否則的話,那可就真的麻煩了。

這和送死沒什麼差別,可董俷卻拍偏偏是不得不去送死。也難怪,誰讓他是漢帝隨行護衛的主將?如果漢帝死了,或者漢帝、皇后和辨王子三人中有一人出事,他董俷就要吃不了兜著走,陽城裡不曉得多少人等著看他遭殃,等著落井下石。

如果他只是孤家寡人,那也就罷了。

了不起跑去涼州,逃去張掖躲起來了事。

可偏偏,在那陽城裡還有董俷牽掛的人。他可以逃走,蔡綠……誰來照顧?

如果救不了皇上,唯有一死!

薰俷心中此刻是無比的苦澀,不停的催馬疾馳。

象龍也感受到了主人心裡的那份憂慮,一再的提速,在白茫茫的大地上,如同一抹烏雲掠過。

身後只有一百名北宮衛跟隨。

倒也不是董俷不想帶,而是北宮衛的騎兵,在先前一戰中僅剩下這一百人了。

身馬合一,匍匐在象龍背上,董俷盡量減輕自己給象龍帶來的負重。他也知道,經過一夜鏖戰,像龍也很疲憊。雖然正處於巔峰狀態,可這種連軸轉似的戰鬥,對於一匹馬而言,傷害非常的巨大。同時,也藉機休息,以便將狀態調整到最佳。

那個殺死王雙、成廉的人,可是相當的厲害。

在董俷看來,若不是他在暴怒中的全力一擊,那個傢伙至少也能和他糾纏幾十個回合。

能有如此勇力的人。不會是個無名小卒。

自認為,擊殺金甲將的一招,即便是讓董俷現在再使一次,也未必能夠施展出來那般的威力。殺死金甲將之後,賊人曾經高喊:顏將軍死了……顏將軍,是誰?

薰俷腦海中閃過了一個人名。

莫非是他?河間二虎之一地顏良?

難道說,這件事裡面還有老袁家在插手不成?要知道。顏良文丑,可都是袁紹的人。

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若真是這樣。如果不救出漢帝的話,他董俷恐怕是難逃一死。

越想越覺得害怕。不知不覺中,已經渡過了雍水。在往前面七八里地,就是高邑。

此處有平原、疏林,極為適合伏擊。

一隊隊賊兵,在四處遊走。那些被打散的宮娥綵女,驚叫著四處逃竄。身後跟隨著獰笑的士卒。死屍,橫七豎八的遍地都是。輜重、金銀,也散落在積雪之中。

「董校尉救我!」

就在董俷準備全力衝過去的時候。一聲尖叫傳來。前方一隊人馬橫在道路中央。為首地兩員戰將。盔甲鮮明,一人持刀。一人持,耀武揚威的橫衝直撞。那持將領馬上還綁著一個俘虜。薰俷一眼就認出來,赫然正是那個中常侍,張恭。

「來將何人?」

那持搠地武將厲聲喊喝,「某家南皮焦觸,醜鬼通名受死。」

薰俷勒住馬,「皇上在哪裡?」

「皇上老兒已經死了……」

薰俷勃然大怒,卻聽張恭喊道:「董校尉快救我,我知道皇上在哪兒?」

二話不說,拍馬衝向對方。那焦觸和另一持刀將軍立刻舉兵器迎上。三人走馬盤旋了兩個回合,薰俷不耐,一聲怒吼,手起槊落將焦觸挑於馬下,同時借錯蹬之時,一招犀牛望月,啪的砸碎了另一將地護背旗。只聽那將官慘叫一聲,整個後背都被砸的血肉模糊,摔落馬下。此時,北宮衛衝了過來,隨著董俷一陣猛殺。

敵軍的主將喪命,正不知所措。

被這麼一衝殺,立刻四散潰逃而去。

薰俷解開了張恭,拎著他衣服領子喝問道:「皇上呢?可曾知道皇上去了什麼地方?」

「鸞衛營護著皇上等人,往西北方向撤了!」

張恭驚魂未定,連忙回答。還想說:請將軍帶我離開。

哪知道他話一說完,董俷甩手就把他扔到了一邊,帶著北宮衛,風一般的向西北而去。

摔得那張恭頭昏眼花,半天沒有反應過來。

等他站起來的時候,董俷帶著人已經走出老遠。他氣得想要跳腳大罵,可一想此地非久留之地,連滾帶爬的就走。迎面有一隊人馬飛馳而來,為首卻是三員大將。

那中間一人,白生生面皮,好一副模樣,卻單單少了一隻耳朵。

兩邊一黑臉,一紅臉壯漢,帶著大約七八百名騎兵。

張恭一見,可嚇壞了。沒等對方詢問,立刻大聲叫喊:「皇上在西北,皇上在西北。」

白臉地漢子露出喜色,「二位賢弟,我等速速過去。」

「遵大哥之命!」

兩個大漢同聲回答,只是在和張恭擦肩而過的一剎那,那黑臉漢子突然來了一句:「卻是個閹狗,殺了了事!」

話音剛落,也不等張恭再叫喊,一把鋒利地長槍已經穿透了張恭的身體,隨後一甩,屍體跌落在路旁。

雪塵滾滾,三員大將,朝著西北急馳而去。

******

位於雍水西北方向,確有一個數十尺高地山丘。

王芬、許攸、周旌率領數千親信,正向山丘上瘋狂地進攻。

面對的,卻是一群女人。這對於王芬等人而言,無疑是一種莫大地恥辱。幾千名士卒的攻擊,卻始終無法衝破對方的防線。清一色的鉤鑲短刀,組成了一道屏障。

已經丟掉了上百具屍體,但還是沒有前進一步。

許攸心知,事情既然已經鬧到了這一步,他們也再也沒有回頭的餘地。唯有殺了漢帝,另立新軍,這黨人才有出頭之日。

「王大人,再快一些吧……如果趙國方面接到了消息。

很快派來援軍。」

王芬此刻也是臉色鐵青,拔出寶劍,厲聲喝道:「元進,再給你三千人,若還是不能攻上去,就提頭來見。連一群女人都打不過,虧你們平日裡還給我自誇。」

元進。是個年過三十的武將,聞聽之後。臉羞紅。

摘下頭盔,去了鎧甲。

手舞大刀厲聲喝道:「兒郎們。隨我衝上去!」

士兵再次朝山上衝鋒。只見山頂上一拍鉤鑲豎在地上,箭矢從縫隙間飛射而出,將一個個士卒射翻在地。可這一次,元進顯然是發瘋了,迎著利矢衝在最前面。

第一個到達鉤鑲雲錘陣前。

元進揮刀劈砍,哪知四五個女兵同時舉起鉤鑲盾牌。兩個封擋。一個橫掃,一個突刺。

把個元進殺得頗有一點顧此失彼。

王芬看的大怒:「周旌。你帶人也給我衝上去……該死的元進,就知道玩兒女人。」

周旌此刻也是武將打扮。拔出寶劍。大喝一聲帶著人衝了上去。

而山坡上,元進在經過片刻的狼狽之後。卻已經清楚了鉤鑲女兵的打法。大刀左劈右砍,將女兵震得手臂發麻。同時,身後士卒衝上前來,舉槍突刺,兇猛至極。

鸞衛營已經打了大半夜,有一些吃力。

可面對著對方的攻擊,卻沒有一人退後半步,始終保持著陣型。雙方一時間成膠著地狀態,但女兵明顯落在下風,不斷的向山頂上退。僅僅十幾步的距離,就有幾十個女兵倒在血泊之中。

同伴的死,沒有讓女兵們感到恐慌。

相反,當朝夕相處的同伴倒在血泊中的時候,激發她們那骨子裡的凶殘之氣。

在保持隊形地同時,卻將對手逼退了一步。此後,雖然不時有人受傷,有人陣亡,雲錘陣卻沒有在退後半步。

這種情況,持續了大約一炷香。

當周旌帶人衝上來的時候,鉤鑲女兵已經是強弩之末。

眼看著陣型就要被突破,王芬等人興奮地面孔扭曲。厲聲的喊喝,不斷催促士兵衝鋒。

可也就是在這時候,一陣馬蹄聲傳來。

只聽一聲巨雷般地怒吼:「逆賊休要猖狂,涼州董俷在此!」

那怒吼之聲,宛如霹靂一般。只見一隊鐵騎風馳電掣般飛來,為首一員大將,頭戴鬧龍垂頭紫金冠,身穿大葉紫金鎧,胯下象龍寶馬,手持一個鬼哭銅人大槊,赫然正是董俷。

此時的董俷,早已血染征袍。

那鎧甲上到處都是凝固的鮮血,帶著暗紅色。大槊之上,也是血跡斑斑,銅人脖子上,還掛著一個血淋淋的腸子,乍一看,猶如凶神惡煞一般。在他身後,有大約七八十人的模樣。一個個都是清一色重鎧馬,威風凜凜,殺氣騰騰,好像從地獄裡跑出來的惡鬼一般。

許攸眼尖,認出了對方,忍不住驚叫道:「這賊子怎地還沒有死?」

正說著,那山頂上傳來了一陣歡呼聲。鉤鑲女兵士氣陡然大振,竟然逼得賊兵連連後退了十幾步。

「給我衝上去!」

王芬厲聲高喊,扭頭對身邊地大將趙睿吼道:「攔著那些人,攔住那些人……」

趙睿還沒有來得及行動,董俷已經搶先出手。目測了一下,和那王芬大約有五十步的距離。猛然在馬上站起來,抬手一支投槍飛擲出去。那投槍在空中打著旋,盤旋著產生了一個奇異地螺旋力道。氣流從投槍槍桿上的孔裡流動,產生刺耳銳嘯。

趙睿嚇了一跳,「主公小心!」

催馬就過去,企圖阻攔。哪知那投槍地速度太快,沒等趙睿抬起大槍,噗地就穿透了他的胸膛。巨大地力量,帶的趙睿飛了出來,重重的砸落在王芬的馬前面。

王芬的馬一驚,仰蹄直立而起,把他甩在了地上。

此時,董俷已經揮舞大槊,殺進了人群。反正是玩命兒了,不救出漢帝,哪有活路。

口中連連怒吼咆哮,那大槊上下翻飛,挨著就死,碰著就亡。

一路殺過來,竟無人能使象龍停下來一步,活生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

王芬手下大將呂威擺刀阻攔,只一個回合,便被董俷用鬼哭槊砸碎了胸骨,吐血而亡。

薰俷也不認得誰是王芬,只是看這傢伙剛才在人群裡手舞足蹈的,挺威風。

有道是擒賊擒王。

當然,董俷哪有那功夫擒拿對方,揮槊一擊,把王芬當場拍死。

山腳下一亂,那山坡上的周旌等人當然也能覺察。扭頭看的時候,正好看到王芬被殺。

「主公……」

周旌不喊還不要緊,這一喊,幾乎所有人都發現了他們的刺史被殺了。

當時就呆愣住……

周旌帶著幾十個人向董俷衝過來,被董俷在馬上連投三支投槍,當吃擲殺於山腳。

冀州兵頓時亂了。

將是兵之魂,主帥都死了,還打個屁啊!

當下一哄而散,向四下奔逃。那元進等人,卻被鉤鑲女兵包圍住,一陣狠殺。

可憐那元進,本是有本事的人。

但在這種情況之下,那裡還有心思戰鬥。一個失神,被鉤鑲盾上的長鉤挑住,十幾個女兵上來,短刀一陣瘋砍,將元進砍成了一團肉醬。薰俷催馬衝上了山崗,「皇上可好?小將薰俷,特來救駕!」

聲音還未落下,就聽山崗上傳來一個帶著哭腔的聲音:「董卿,朕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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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八五章 雍水畔,董俷戰三英(二)


帝很狼狽,不過在鸞衛營的拚死護衛下,沒有受到什

此刻,他正在兩個小黃門的攙扶下,從一塊石頭上站起來,周圍還有十幾個金瓜武士,可明眼人能看出來,這些所謂的殿前衛士,其實都已經嚇破了膽,甚至連女人都比不上。表面上是在保護漢帝,可實際上呢,不過是以此為借口逃避戰鬥。

何皇后已經嚇得說不出話,華麗的宮裝,也變得很凌亂。

辨王子倒是還沉得住氣,看到董俷衝上山的一剎那,辨王子忍不住大聲的歡呼起來。

「董卿,我知道你會來的!」

小皇子的臉色慘白,可是話語間,中氣頗足。

薰俷跳下馬來,那身上濃濃的血腥氣,令撲過來的辨王子忍不住收住了腳步。天曉得這一路上薰俷殺了多少人,全身都是粘稠的血漿,「薰卿,快點保護我們離開。」

漢帝咳嗽了一聲,辨王子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有點失態。

忙退回去,還朝著董俷做了一個鬼臉。也許在辨王子的心中,董俷就如同一個保護神般的存在。只要薰俷來了,一切麻煩都會解決……是的,一定不會再有麻煩。

薰俷上前,躬身道:「皇上,請恕小臣有甲冑在身,無法全禮。」

「董卿,莫要……唉,都是朕的錯。若是朕聽從你的意見,踞營而守的話,定然不會有此危險。薰卿,你帶了多少人來?該死的黨人。朕發誓。一個也不會放過。」

漢帝憤怒的大聲吼叫。

薰俷苦笑道:「皇上,北宮衛只剩下六七百人,其中騎兵。也僅有百人左右。小臣帶了所有地騎兵,一路殺過來。只剩下這些了……至於羽林軍,已經潰不成軍。」

漢帝看了一眼董俷身後那七十多個北宮衛,臉色刷地變了。

「只有這些人?」

「皇上,如今山下敵軍主將被小臣擊殺,正在混亂中。加上倖存的三百多鸞衛。尚能湊足四百人。小臣誓死護衛皇上、皇后和皇子突出重圍。只要能回到大營,我們尚有一拼之力……小臣已經命人馬不停蹄趕往趙國。最遲明晨天亮時,援軍可至。」

這時候,山下仍舊是一片混亂。

主帥和大將幾乎死傷殆盡,剩下的幾千名高邑郡國兵,群龍無首。

許攸正在兩個校尉地攙扶之下,大聲的呵斥,同時放出鳴鏑。召集四周的人馬匯合。

薰俷知道,如今的情況,絕對是拖不得。

漢帝咬了咬牙,做出決定:「董卿。朕就拜託你了!」

有人牽過來了幾匹大內御馬,漢帝雖然身體並非特別好。但也能非常矯健的上馬。

倒是何皇后,不通馬術,令人好生為難。

幸好辨王子在北宮衛的時候,學了一身地好騎術,當下與何皇后並乘一騎,由北宮衛護佑。薰俷召集起倖存下來的鸞衛營……看著這些傷痕纍纍的姑娘們,心中一陣慘然。

想當初,把她們聚集起來,卻沒有想到會是如此結果。

一千鸞衛營,三年的辛苦訓練,如今只剩下這三百多人,十亭折了七亭,他怎不難過。

「姑娘們,你們是好樣的,沒有丟了當年鸞衛營前輩的臉面。如今,我等唯有拚死殺出一條血路,方能有生還的機會。董某不知道,能活下來的有幾人,但董某想告訴你們地是,只要董俷尚有一息在,就不會拋棄你們……姑娘們,隨我建功去吧。」

鸞衛營的姑娘們奮力高呼,舉起鉤鑲、短刀,高唱木蘭辭。

那木蘭辭本是董俷當初為振奮士氣而背誦,可如今,卻已經成了鸞衛營的軍歌。

那柔柔的女聲,高唱雄勁之歌,讓董俷血脈賁張。

兩腳一磕馬肚,像龍長嘶一聲之後,一馬當先地衝下了山崗。

三百鸞衛,勢如猛虎,隨著董俷發起了衝鋒。緊跟著北宮衛護著漢帝等人,也朝著山下衝去。

剛整好隊形,許攸還沒有來得及喘一口氣,就見董俷如同離弦之箭,飛衝下來。

鬼哭槊歷嘯連連,所到之處頓時血肉橫飛。

那鉤鑲女兵,五人一族,呈錐行陣衝擊。三年的訓練,讓她們有著無與倫比地默契,相互之間的配合,也格外的純熟。剛列好隊形的郡國兵,先是被董俷硬生生撕開了一道口子,緊跟著鉤鑲女兵衝鋒,好像一把尖銳的錐子,把陣型徹底打散。

北宮衛保護著漢帝等人,緊隨著一陣掩殺。

何曾見過如此兇猛的撕殺,辨王子的手不停的哆嗦,可仍然死死的抓住馬韁繩。而何皇后,眼睜睜的看著那殘肢斷臂亂飛的慘烈景象,忍不住發出一聲聲的尖叫。

數千人組成的陣型,被董俷一個衝鋒鑿穿。

轉馬頭,看鸞衛和北宮衛仍身陷重圍,董俷一咬牙又在敵陣中來回的衝鋒,大槊一招緊似一招,把個郡國兵殺得抱頭鼠竄,眼見薰俷過來,立刻調頭就走。

許攸厲聲喊喝:「攔住他們,攔住他們!」

薰俷夾住三支投槍,對著那被中軍護持的許攸振臂擲出。投槍撕裂空氣,破空產生淒厲的聲響。幾名護在許攸身前的軍士被瞬間洞穿。而薰俷催馬,向許攸撲去。

殺了此人,可令敵軍混亂。

薰俷見過許攸,但是印象並不是非常的深刻,因為當時在大將軍府,誰也沒有特意的和他介紹。

所以,只是有些面熟,卻想不起對方的名字。

但有一點可以明白,這件事裡面,絕對有黨人的痕跡。

細目圓睜,董俷若同猛虎下身,大槊輪開。上護其身。下護其馬,劈波斬浪般向許攸衝去。

這時候,鸞衛和北宮衛護著漢帝等人已經衝出了重圍。



薰俷大聲吼道:「莫要管我。只管走,撤往雍丘大營……」

許攸則喊道:「攔住他們,不要放他們逃走……混賬,快把那董家子給我攔住,攔住!」

一彪人馬從斜裡殺出,為首的兩人。一個是簡雍,另一個是手持大斧地壯漢。

「王政,保護許先生!」

簡雍一邊吼叫,一邊帶著人,朝漢帝等人追去。

薰俷可是認得簡雍,但並不知道這個人地名字。只是當初這傢伙在安喜縣外曾給他造成了老大的麻煩,若非他督軍混戰,只怕桃園三英。難逃他三丑兄弟之手。

如今見他出現,董俷心裡不由得一驚:難道,劉備也在這裡?

在董俷的心中,劉備無疑是一個非常強大地存在。別看他眼下落魄。可在歷史上。劉備的前半生,不也是在顛簸流離?可只要給他一點點的機會。這傢伙就會順勢而起。更重要的是,劉備個人的人格魅力,在他週遭,確實聚集了一批人物。

來不及細想,董俷當然不會放簡雍過去。

捻出一支投槍,像龍猛然沖了起來,將兩個郡國兵撞飛出去,頭頂的尖刺,更把對方地肚子挑開。借勢起身,董俷發出巨雷般的怒吼聲:「賊子,你家爺爺在此。」

那投槍帶著可以洞穿金石的巨大力量,可說是用上了董俷的所有力氣。

和簡雍本相距一百五十多步,但象龍的速度奇快,瞬間就追了過去。在薰俷投擲的一剎那,和簡雍僅有八十步左右的距離。要說,這個距離還是遠了。可薰俷用盡了全身的力氣,那投槍在空中飛行地時候,不斷旋轉,更產生出了一道奇異的弧線。

簡雍也沒有想到,董俷在這麼遠的距離就會出手。

等他聽到那歷嘯聲響起的時候,連忙扭頭觀瞧,投槍已經到了他地面前。

噗,正對穿了簡雍的脖子。投槍上巨大地力量,把簡雍的頸骨折斷,簡雍就耷拉著腦袋,趴在馬背上,一路落荒而走。

與此同時,那名叫王政的壯漢也過來了。

宣花大斧力劈華山,這壯漢面目猙獰吼道:「小子,拿命來!」

王政,原本是張純身邊的一員大將。後來張純走投無路,他就臨陣造反,砍了張純的腦袋。

原想求個前程,可公孫瓚偏偏最討厭不忠不義的人,當場就想殺了他。

也幸好劉備求情,公孫瓚才算把王政放了。但也因為這件事,公孫瓚對劉備生出了戒備。

事實上,公孫瓚一直對劉備有所提防。

作為同窗,劉備當時所表現出的那種浮華之氣,公孫瓚並不是非常的喜歡,同時也不甚看重。可在劉備投靠他以後,公孫瓚發現,這個昔日的同窗,卻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那般不堪。相反,劉備頗有才華,在軍事上略差於公孫瓚,可在待人接物,還有使用人的方面,劉備的能力遠超過公孫瓚,使得公孫瓚的手下,都說劉備好。

越是這樣,公孫瓚就越是不放心。

故而在殺了張純,向朝廷表奏功績的時候,原本應該在三甲之內的劉備,和同樣戰功卓著的關張二人,都沒有出現在功勞簿上。用公孫瓚的話說,劉備如今還背著反賊的頭銜,若不能將這頭銜給清洗了,他公孫瓚又怎麼敢為他向朝廷請功?

劉備是聰明人,怎猜不出,公孫瓚對他生出了提防?

有心投靠劉虞,但他身上的罪名未得清洗,又如何去投靠?

涼州,董卓節節獲勝。當初害他們坐實了反賊的罪魁禍首,就是那薰卓的兒子,如今也已經是北宮校尉,七百石的俸祿,在陽混的風生水起,好不得意啊!

劉備原本還指望老師盧植能幫忙。

可現在,盧植收了

劉備的希望破滅了……

他感到,自己的前途,已經是一片黑暗。幸好公孫瓚還沒有做的太絕,在得了奮武將軍的頭銜之後,把劉關張三兄弟。還有他地部屬一起都扔到了平原縣。做了當地地小吏。那平原令,原本也是公孫瓚的人,自然能明白自家主公的意圖是什麼。

平原。地處四戰之地,位於冀州和幽州之間。

土地貧瘠,甚至比不得安喜縣,劉玄德等人被扔到這裡,又有人監視,打壓。日子過地好生憋屈。昔日追隨他們的人,一個個都走了,讓劉備感到了從未有過的絕望。

也就是在這時候,許攸途徑平原,於無意中結識了劉備。

這無異於又給了劉備一個希望,袁紹素有賢名,又出身四世三公之家,也許能……

但直到劉備到了高邑後。許攸才說出了他的計劃。

一開始,劉備是堅決不同意

但許攸的一席話,卻讓他意動:玄德有大才,被宵小陷害。才落得今日的局面。如今,薰家子深得聖眷。只要皇上在一日,你就難以洗脫身上地罪名。主上昏庸,奸妄當道,玄德正應隨天下正義之人,斬除奸妄,行伊尹、霍光之舉,另立新君,重振我大漢江山社稷……除非,玄德願意重回平原,做那一輩子見不得光的宵小。

生死有命,富貴在天。

人活於世上,就要把握時機,方能有所作為。

而且追隨袁家,似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至少,他們能給劉備帶來無盡的希望。

故而,劉備帶著身邊為數不多的人,加入了何顒的計劃。

薰俷擊殺簡雍,眼見那王政過來,突然一聲冷笑。像龍在原地甩頭,一個旋身,奪過了王政的攻擊。同時一探身,鬼哭槊一招青龍獻爪,閃電一般的疾刺而出。

那鬼哭槊上,帶著一股奇異地螺旋勁道。

王政那能想到,董俷會有如此快的反應?猝不及防之下,斧頭就使得老了,一下子劈空,正好露出了一個老大的破綻。鬼哭槊狠狠的撞在了他地胸口,那甲冑頓時被兇猛的力量擊打地粉碎,槊頭上帶著的螺旋勁道,繼續往裡面鑽,卡嚓一聲,胸骨盡碎。

整個人被打飛了出去,落在地上時已經斷了氣。

薰俷大吼一聲:「擋我者死,涼州董俷在此,賊子給我拿命來!」

他縱馬直撲向許攸,只嚇得許攸在大旗下連聲的驚呼:「攔住這賊子,攔住這賊子!」

話音未落,一騎飛馳而來,快逾閃電。

馬上端坐一員大將,跳下馬有九尺身高,面如重棗,臥蠶眉,丹鳳眼,一掬美髯,身披鸚哥綠的戰袍,胯下一匹黃驃馬,掌中青龍偃月刀,赫然正是那關羽關雲長。

關公衝到了董俷面前,二話不說,輪刀就砍。

還說個屁啊,有道是仇人見面,分外眼紅。若非眼前這醜鬼,他怎能落到今天地步。

薰俷看清楚了來人,心中不禁暗叫一聲:不好!

說時遲,那時快,關公的刀可就到了。董俷曾領教過關公的刀法,可時隔兩年,關公的刀法卻是越發的凌厲。八十二斤的青龍偃月刀,在他掌中猶如燈草般好不吃力。一刀砍下來,快如閃電,卻又給人了一種輕飄飄,根本沒有用上力氣的感覺。

只這一刀,董俷就看出,關公的刀法,已經達到了舉重若輕的地步。

心中不敢再有所遲疑,在電光火石間,鬼哭槊向外一挑。只聽鐺的一聲,關公也沒有看清楚董俷這槊是怎麼使的,只是這百試百靈,少有失手的第一刀居然被擋住了。

兩人同時感到了一股巨力襲來。

象龍不由得???後退三步,而關公胯下的黃驃馬,卻唏溜溜長嘶,連退了十幾步。

手臂微微有些發麻,董俷細目微閉。

而關公此刻,丹鳳眼也微閉,兩人相視一眼,那目光中都流露出從未有過的戰意。

「好刀法!」

薰俷忍不住大讚了一聲,催馬正要上前再戰,卻聽身後有人厲聲喊喝道:「醜鬼,吃你三爺爺一矛,看招!」

一股銳利的金屬寒氣從身後直撲過來,董俷嚇了一跳,忙舉槊一招吳剛伐桂向後掃去。

鐺……

巨響聲震得董俷耳朵嗡嗡直響,喉嚨一甜,忍不住哇的噴出了一口殷紅的鮮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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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八六章 雍水畔,董俷戰三英(三)


半夜殺到現在,六個時辰中,董俷幾乎沒有休息過片

連番惡戰,董俷胸中積鬱了一口氣,卻無從發洩。這一口血吐出,卻是讓董俷的精神陡然振奮,原本殺的有些混淪的腦子,也隨之變得清明了許多。如今,他正在數萬敵軍的包圍之中,絕不可久留。漢帝等人應該已經衝出了包圍圈,自己似乎也沒有必要再繼續戰下去。更何況,對手變得很厲害,董俷也沒有信心能戰勝。

象龍跳到了一旁,董俷抬頭看,心中一陣苦笑。

果不出所料,那偷襲的人,正是桃園三英之中的三爺張翼德。剛才的一擊,張飛雖然擊傷了董俷,可雙臂也是一陣陣的發麻。胯下戰馬,更受不得那般巨力,退出七八步後,方站穩腳步。

三個人,呈品字形,關公和張飛,一個是瞇著眼兒,一個是瞪著眼,但看得出,這二人此時都很激動。眼見仇人,這兩年來他們刻苦練功,不就是等的這一刻嗎?

原本對劉備的主意,關公是並不贊成。

但現在看來,大哥就是大哥,終於可以報仇雪恨了!

「醜鬼,上次你用詭計打贏了我們,沒想到會有今日的局面吧。三爺等這一天,等的心焦。正好,這一次讓你嘗嘗被圍攻的滋味……醜鬼,還不過三爺拿命來。」

說著話,張飛一擰手中丈八蛇矛,朝著董俷分心便刺。

這兩年來,三爺也是整日的打熬力氣,手中丈八蛇矛也是重新打造。重七十八斤。

和反賊交鋒。時而也會與塞外異族作戰,三爺自創出一套無回矛法,一施展起來。如同疾風暴雨一般,全無半點防禦的招式,儘是同歸於盡地凶狠殺招。無回矛法,顧名思義,招出敵死,絕不留情。丈八蛇矛掛著破空歷嘯聲。帶著慘烈殺氣。

薰俷心裡一驚,鬼哭槊在掌中一振,一招四夷賓服槍,迎著張飛就衝了過去。

在指月錄中,四夷賓服槍為中平槍法,為二十四勢之元,妙變無窮。槍法中正平和,隱含王者之氣。施展開來後。上下翻飛,任憑張飛那疾風暴雨般地無回招法,卻就是無法突破董俷的防禦。只把個三爺張飛氣得,哇呀呀暴叫。招法更兇猛。

薰俷不是不可以和張飛對攻,若掄起殺法兇猛。他絲毫不在張飛之下。

可偏偏,關公在一旁虎視眈眈,卻始終不見動作。猶如蓄勢待發的利箭,董俷知道,這關公出招定然是絕殺地招數。必須要嚴陣以待,小心防範才能抵擋下來。

「無回八法,驚夢!」

張飛也已經進入了舉重若輕的地步,那蛇矛恍如巨蟒,在他手中忽而疾刺,忽而挑殺,變化莫測。打了五六個回合,三爺猛然一聲爆喝,一矛刺出,若同奔雷。

薰俷擺架住,鐺的一聲響後,把三爺的蛇矛盪開。

可就在這時,關公動了。胯下黃驃馬閃電般飛出,順勢一刀劈出,爆喝:「逆風刀!」

青龍偃月刀破空,帶著一股怪異氣流,凶狠斜劈。

薰俷暗罵了一聲卑鄙,這二人看起來早有默契,關公的這一刀,不論是時機還是勢頭,都恰道好處。正是處於董俷力量將失的滯點,而關公則是正在巔峰狀態。

大槊奇詭一轉,槊尾正點在了刀鋒之上。

那股奇大地力量,險些讓董俷的大槊脫手,順勢向前滑出,董俷一招怪蟒出洞,和三爺的蛇矛再次撞擊在一起。

鐺鐺鐺,那聲音有點發悶。

關公和三爺二人聯手,三人如同走馬燈似的站在一起,那殺法好不激烈。

帥旗下,許攸喘了口氣,扭頭對身邊的劉備說:「玄德,你這兩個兄弟,確實是虎將。我還沒有聽說過,有誰能和董家子打成這樣……不過,還請玄德出手,盡快殺了這董家子,而後追殺那昏君,則大事可成。許某定當表奏新帝,為玄德洗刷冤屈。」

說實話,即便是到了這個時候,劉備還是有些猶豫,不知道是否應該出手。

可許攸的話,無疑提醒了他。

開弓沒有回頭箭,到了這光景,哪裡還有什麼退路?自古成王敗寇,就是如此。

想到這裡,他一咬牙,紮下一張三石硬弓。

「子遠公稍待……」

說著話催馬衝出本陣,在馬背上彎弓搭箭,對準了董俷,嗖的一箭飛出。

而後收起弓箭,抬腿摘下一桿馬槊,朝著董俷衝去。

歷史上,劉備使得一手好劍。那雙股劍赫赫有名,可說是眾人皆知。

但安喜縣一戰後,劉備的雙股劍折斷。這兩年來,他苦練馬槊,並且在戰場上撕殺,能使得一手好槊。三十斤重地馬槊,如今也是能斬將奪旗,武藝比之當年好了十倍。

身為大將,當眼觀六路,耳聽八方。

利箭飛來,董俷猛然一招鐙裡藏身,在眾目睽睽之下突然從馬背上消失。箭矢落空,薰俷翻身坐穩,一橫敲,砸向關公。若是棄了敵對的立場,關公對董俷的武藝,卻是極為敬佩。但這戰場上,容不得半點留情。更何況,他們之間只有仇恨。

關公舞刀,磕開了大槊。

這時候劉備衝過來,馬槊疾刺,招數頗見功底。

薰俷反手一,挑開了劉備的馬槊。但心中卻暗自吃驚:怎地這大耳朵,有如此武藝?

三英走馬燈似地圍著董俷狠殺,漸漸的,董俷也有些不敵。

一個不小心,那關公地青龍偃月刀砍在了他的背上。也就是董俷的鎧甲結實,擋住了大半的力道。可即便如此,還是破開甲冑,在他背上留下了一道深可見骨的傷口。

劇痛。讓薰俷暴怒了!

和張飛二馬錯蹬地一剎那。猛然抽出金瓜錘,一招蒼龍擺尾,狠狠地砸在了張三爺的背上。

這一招槊裡夾錘。使得是出神入化。

張三爺在馬上哇的噴出一

,險些被打下了戰馬。

劉備驚怒道:「休傷我三弟!」

擺槊橫掃。薰俷卻也不理,一招蘇秦背劍,撞開馬槊,一磕馬肚子,像龍頭也不回地落荒而去。

關公大怒:「賊子。休走!」

帶著人就追了上去。那邊劉備來到張飛跟前,緊張的問道:「翼德,你沒事吧。」

張飛吐了口鮮血,氣急敗壞的說:「大哥休要管我,殺了那醜鬼要緊。」

劉備想了想,當下帶著人就追了下來。



******

薰俷的腦袋越發的糊塗了。

背上的傷口火辣辣地疼,鮮血順著甲葉縫隙流淌,把大半個身子染紅。

三英。果然是厲害!

薰俷和人交手,從沒有吃過這麼大的虧。感覺手中大槊越來越沉,心知體力的消耗,已經到了極限。

施展馬援留下來的那套運氣之法。骨骼嘎巴巴直響。

劇痛之中,力氣逐漸的恢復。背上的傷口。似乎也已經凝結了,不再往外流血。

勒住了馬,眼看關羽一馬當先的追上來,董俷深吸一口氣。

怎麼也要拖住對方,否則若是被他們追上漢帝,那可就是前功盡棄,功虧一簣了。

「關雲長,你我再戰三百合!」

薰俷撥轉馬頭,向關羽衝過去。

但見關公卻冷笑一聲,猛然停下來,青龍偃月刀高舉,「某不與你做匹夫之爭,兒郎們,把這丑賊給我圍起來。」

關公的手下,配有二百校刀手,呼啦啦將董俷圍住。

單打獨鬥,關公還真地沒有把握能勝了董俷。既然已經到如此地步,何必去冒險。

薰俷頓時身陷重圍,大槊連番劈斬,狠殺敵軍。

可不等他殺退了敵人,劉備帶著人也衝了上來。眼看這種景象,劉備不由得一笑。

「雲長此計,果然是妙……來人,給我放箭!」

跟隨劉備的二百多弓箭手,在外圍轉開,不斷的射出利矢。董俷一邊撥打雕翎,一邊擊殺靠過來的敵軍,氣得哇哇直叫。這劉玄德果然陰險,這是要耗盡我地力氣啊。

關公捻著美髯,輕聲道:「大哥,這董家子,真不愧虎狼之將的稱號。這麼多人圍殺他,居然還能堅持到現在。關某以前真地是小看了天下英雄,實在是慚愧啊!」

劉備眼睛爆射出冷戾殺機,「可惜,他是我們的敵人!」

這時候,張飛隨大軍撲來,見此情況,也明白了劉備二人的意圖。

「困死他,最好活捉了他,我要一刀一刀的把他剮了,方能消我心頭這口惡氣。」

此時,已經過了午時。

積雪漸漸融化。不遠處,就是雍水,董俷被團團包圍,身上插了四五支利箭。幸好,並非要害。而像龍也有點支持不住了。若非身上厚重的馬鎧,只怕早就被射殺。

眼看著董俷已經沒有了力氣,劉備等人好生得意。

許攸笑呵呵的說:「董家子一死,則我等大業可成……到時候只需要挑著他的腦袋,北宮衛不戰自潰。玄德,此戰你三兄弟當為頭功,許某在這裡先恭喜玄德你沉冤得雪了。」

劉備忍不住哈哈大笑,得意洋洋。

也就是在這時,河對岸傳來了一陣馬蹄聲。

從疏林中衝出兩人。

一個是面黑如鍋底,長得是猙獰醜惡。胯下一匹大黑馬,手中卻是一對~

另一個,馬上掛著一桿銀槍,生的俊朗非凡。

掌中一張寶雕弓,馬背上還馱著兩壺雕翎箭。二人衝出來,厲聲喝道:「好漢休要驚慌,我們來助你……逆賊,爾等劫駕弒君,皆亂臣賊子……那一隻耳,看箭!」

雕翎箭破空,嗚嗚歷嘯。

關公抬手一刀斬落了利箭,臥蠶眉倒立,怒吼一聲:「鼠輩,敢壞我好事?看刀!」

話音未落,黑臉漢子輪錘就迎了上來,一招鐵門閂,鐺的崩開了關公的大刀。

這黑臉漢子好力氣!

關公心中一驚,和那黑臉漢子立刻斗在了一起。

與此同時,張飛挺矛飛出,攔住了那俠客。四個人,四匹馬,在雍水畔鬥在一起。

薰俷也不知道這二人是什麼來歷,不過既然能抵住關公,想必不差。

精神頓時振奮起來,那運氣心訣連續施展兩次,骨骼不停的嘎巴巴直響,大槊連續三招夜戰八方,打得週遭人血肉橫飛。也不理那飛來的箭矢,朝著劉備和許攸就撲了過去。

那一邊,白臉漢子顯然不是三爺的對手,打了十幾個回合,招法已經散亂。

可張飛一看董俷朝著劉備撲過去了,頓時急了。他可清楚自家兄長的本事,對付小人物還行,可若是一對一的和董俷打,根本不是對手。虎目圓睜,一聲厲喝:「醜鬼,休傷我大哥!」

捨了白臉漢子就撲向了董俷。

白臉漢子也知道自己不是張飛的對手,看同伴被關公打得狼狽,當下挺槍夾擊關公。

遠處,馬蹄聲響起。

滿天雪塵翻滾,似有千軍萬馬疾馳而來。

許攸心中不由得一驚,抬頭張望,臉色頓時顯得很緊張。

「玄德,可是友軍?」

那裡還有什麼友軍?劉備瞇起眼睛,仔細的觀瞧。就見雪塵之中,隱隱約約有一隊人馬飛撲過來。那旗號上打得是『河間張』的字樣。雖然不知道是什麼人,可劉備知道,對方絕對不是什麼友軍。

「不好,會不會是趙國的軍馬趕過來了?」

許攸還沒有來得及回答,只聽遠處傳來一聲怒吼:「休要走了反賊,河間張郃在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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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八七章 桃園一諾,翼德全義


塵滿天,翻滾著撲向雍水。

有一員大將從雪塵中率先撲出,頭戴黃金獅子盔,身穿黃金獅子鎧,掌中八寶馱龍槍,胯下照夜獅子馬,四蹄踏雪,耀武揚威。這員將,年紀在二十出頭,相貌雄威。

身後跟隨大約有三百人左右,全都是清一色騎兵,風一般的衝過雍水,直插入戰場。

劉備和張飛攔住了董俷,二人聯手夾擊。

但已經瘋起來的董俷,沒有關公在一旁的制約,絲毫不懼這二人的夾擊。相反那疾風暴雨一般的狂攻,甚至比三爺的無回矛法還要兇猛,盡走那同歸於盡的招數。

張飛和劉備被打得苦不堪言,甚至沒有還手的餘力。

三爺的情況還好些,能夠不時的給董俷製造一點威脅,而劉備卻是徹底沒了抵抗的能力。若非三爺拚死護著他,只怕幾個回合,就被董俷斬殺於馬下。只能苦苦支撐,指望著週遭的人能過來給予他們一些幫助。

關公被那黑、白臉二將死死纏住,明知道張飛和劉備已經撐不了多久,可偏偏無法脫身。而那張郃帶著三百鐵騎衝殺入了戰場,如同是一頭下山的猛虎,直撲許攸。

遠處,翻滾的雪塵還在不斷逼近。

許攸心裡失了計較,感到了一陣絕望。

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個伺機翻盤的機會,如今漢帝走脫,援兵將至,端的是美夢成空。

此次的叛軍,大都是由幽、青、冀三州地豪強所組成。打順地時候。自然是橫行無阻。可一旦遇到挫折,馬上就會失去鬥志。眼看朝廷大軍將至,叛軍人心惶惶。

張郃大槍抖動。上下翻飛。

朵朵梨花綻放,帶走了一個個鮮活的生命。騎軍好像鋼刀,一下子撕開並不甚堅固的叛軍防線。許攸看著張郃離他越來越近,忍不住大聲驚呼道:「玄德,救我!」

劉備自然看到了情況不妙,可惜卻被董俷死死拖住。

「翼德。阻他一下,我且救了先生,在一同誅殺此獠!」

「大哥只管去,某定不容此獠通行。」

張飛大喝一聲,掌中丈八蛇矛突然間變得猛烈起來,那無回矛法地慘烈殺氣,一時間逼得董俷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劉備脫走。心中暴怒,這可是誅殺劉備的最好機會!

若是放過了此人。終究會成為禍害……

想到這裡,董俷手上加力,鬼哭槊歷嘯聲越發的淒厲,那力道隱隱。每一次接擋,都震得三爺手臂發麻。胯下烏馬。也不由得連連後退,像龍步步進逼,三爺再封住了董俷第十八槊之後,丈八蛇矛已經被打得彎曲成了一個奇異的U字形。

說真的,董俷挺讚賞張飛。

這個後世之中地五虎上將,勇力真的是非凡。

一個人抵擋住這麼多回合,這在董俷所遭遇過的將領當中,卻是從未有過的事情。

張三爺,果然名不虛傳。

薰俷對三爺的好感很高,甚至比關公、劉備等人的還要高。三爺是個真漢子,若不是造化弄人,董俷真不願意和三爺在疆場上見生死,寧可和他鬥酒三百壇,方為快事。

可現如今,說什麼都是假的。

既然已經發展到了這一步,董俷也已經沒有了選擇的餘地。

象龍退後一步,立刻騰空竄出。鬼哭槊高舉,這叫做舉火燒天式。薰俷大吼一聲,砸向了三爺。三爺此刻虎口早已經迸裂,雙手血淋淋,看上去好生地淒慘。盔歪甲斜,氣喘吁吁,已經沒有了再戰之力。可想起大哥的囑咐,三爺一咬牙,舉矛迎上。

只聽鐺的巨響聲傳來,烏馬一聲慘嘶,雙腿一軟,蓬的癱在了地上。

這烏馬也是少有地神駒,可也經不住董俷這種巨力的連番攻擊。癱倒之後,就再也站不起來。三爺被甩出去了老遠,趴在地上,噴出幾口鮮血,還想站起來再打,可是雙臂傳來劇痛,讓三爺忍不住悶哼了一聲,蓬地有趴在了地上,直不起身。

手臂肯定是斷了……

三爺臉埋在雪中,心中苦笑。

三年苦練,沒想到最終還是沒有勝得這醜鬼!

遠處,關公幾次想要衝殺過去救援張飛,但是卻被人纏住。叛軍已經潰敗,劉備雖然攔住了張郃,可也是險象叢生。他本就不是張郃的對手,加之又連戰數場,已經是筋疲力盡。關公不敢再拖下去,賣了個空子,拖刀就走。

黑臉漢子舉錘追擊,就在要追上關公時候,卻見關公突然勒住了黃驃馬,抬刀轉身一招逆風刀。黑臉漢子猝不及防,而關公的刀也快,眼看著就要喪命於這拖刀之下。

卻聽一聲巨雷般怒吼,一支投槍飛出,鐺的撞在了關公的刀上。

關公的手臂一陣發麻,扭頭看去,就見張飛被大槊壓在雪地中,一動不動的好像死了。

昔年桃園三結義,誓言還歷歷在目。

關公的眼睛一紅,正要過去和董俷拚命,卻聽劉備一聲慘叫,原來是和張郃打了十個回合後,被張郃一槍刺穿了肩膀。半個身子血淋淋的,趴在馬上落荒而逃。

也顧不得去救張飛,關公催馬過去,擺刀逼退了張郃,護著劉備和許攸二人逃走。

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

三弟生死不明,可也不能眼睜睜的看著大哥被殺啊。

再說,關公還真的沒有把握能勝得了董俷,只好護著半昏迷的劉備和嚇破了膽的許攸撤離。

雪塵已經逼至雍水畔,叛軍也已經潰不成軍。

這時候,董俷才看出那雪塵當中,不過只有一兩千人的模樣,而且還有一部分是他留在大營裡的北宮衛。領頭地。正是他留在大營地班咫。一見薰俷如今的模樣,班咫可是嚇了一跳。連忙帶著人跑到了薰俷的馬前:「主公,你還好吧?」

好個屁啊!

眼看著危機接觸。薰俷地腦袋是一陣陣的發懵。

手裡的大槊有點握不住,鐺的就脫手砸在了地上。那張飛當場就被砸的昏了過去,董俷說道:「把此人給我看好,無我命令,任何人不得和他交談……皇上,可好?」

「皇上已經安然抵達大營。趙國軍先發人馬,大約兩千人也趕到了!」

那邊,張郃命人打掃戰場,和黑、白臉漢子來到董俷面前跳下馬來,插手行禮。

「三位將軍快些起來,我乃北宮校尉董俷,還未請教三位的姓名?」

薰俷剛才拼了命地撕殺,只知道有援軍來了。卻不清楚援軍的主將是誰。

張郃連忙道:「小將為河間郡都尉張郃!本是奉命往趙國送信,可不想卻遇到逆賊謀反。早聽說過大人的名字

一見,方知道虎狼之將的名號。果然名不虛傳。」

他剛一說完,黑臉漢子迫不及待的就開了口:「俺叫武安國。乃東平壽張人。這是俺的好友,叫史,表字公劉,是豫州沛國人。俺們都是白身,四處遊歷……路過這裡的時候,看到有亂賊圍攻幾個女人,後來一問才知道,竟是有人想要造反……」

黑臉漢子自顧自的說著,不想話說了一般,突然聽到班咫和張郃同時驚呼:「大人,大人……大人,你怎麼了?」

原來,董俷昏了過去。

幸好張郃手疾眼快,攙扶住了董俷。北宮衛連忙上前,把薰俷放在了象龍背上。

「送大人回營!」

班咫確定了董俷沒有性命之虞後,長出了一口氣。當下拱手道:「武壯士,史壯士,我家大人從昨夜子時至今,連番征戰,過於勞累。在下是北宮衛軍師班咫,張將軍,這邊地事情,就拜託你了。」

張郃自然不會拒絕,連忙點頭答應。

隱隱約約的感覺到,自家的好日子似乎要來了!

武安國和史渙二人對董俷也是甚為敬佩。他們並無軍職,只是中原遊俠。雖不知道北宮校尉是什麼官兒,可也聽說過,虎狼之將的這個名號,自然也知道董俷。



沒想到居然會和虎狼之將相遇,二人心思都活泛開來。

「我等願意護送大人回去。」

這機會可遇而不可求,武安國、史渙當下答應了班咫地邀請,隨北宮衛一起回轉大營。

******

中平四年的這一場叛亂,令整個大漢朝都感到了前所未有地不安。

不同於以往的叛亂,這一次,竟然是朝廷欽命的冀州刺史作亂。那王芬,可是大漢名士啊。

所有的士人,都覺察到了那股隱藏在其中的危機。

大將軍何進在得到了消息之後,立刻做出反應。封鎖了陽十二門,大大小小的世族全部受到了監控,就連太傅袁隗也沒能倖免。雖然沒有打入囚籠,可實際上形同於軟禁。那些沒有背景的黨人,則在一夜之間被抓捕起來,關入了大理監牢。

與此同時,幽州牧劉虞、益州牧劉焉、徐州刺史陶謙、揚州刺史秦全都舉起了屠刀。

各地世族或多或少的都受到了牽連,紛紛被打入囚籠。

企圖反抗者,就會遭受到疾風暴雨的打擊。就在新年即將到來的時候,大漢的天空下,瀰漫著腥風血雨。

而這一切,董俷絲毫不知。

他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在趙國郡的治所,距離雍水畔的那一場惡鬥,也過了十天。

全身上下,共有二十七處箭傷,背上遭關公一擊,幾乎傷了骨頭。

不過,這還不是最為嚴重。

連續三次施展那運氣之法後,使得董俷人同油盡燈枯一般。傷口感染,連續十天高燒。幸好這趙國有一位女神醫,是華佗的弟子,名叫濟慈,原本是趙國本地的一個破落世族後裔。在聽說了消息後,就自告奮勇,前來為董俷進行了悉心醫治。

在昏迷了十天後。薰俷終於從昏迷中醒來。

只是全身酸軟無力。又在榻上躺了整整十天,這才算是能下地走路。這也是他體格健壯,若換了別人。只怕少說也要躺上三四十天的時間。可即便如此,走起路來,還是要靠人攙扶才行。

「皇上如今在何處?」

薰俷醒來後,忍不住向照顧他地濟慈詢問。

這濟慈年約二十上下,生地也算不上非常漂亮,但卻能給人一種極為溫婉的感受。

她聽說過董俷的名字。

華佗在涼州效力。曾給她寫過信,並且在信裡面不止一次地提到了薰俷的名字。

否則,以濟慈的脾氣,斷不會主動跑來。

聽董俷詢問,濟慈哼了一聲,「你們男人只知道打打殺殺,難道就不曉得愛護自己嗎?皇上、皇上……董西平,虧得有人天天念叨你。可你醒過來卻是問都不問。」

「啊?」

「啊什麼啊?任姐姐的傷勢也很重,可在昏迷的時候,還不停的叫你地名字呢。」

任紅昌,貂蟬?

薰俷猛然醒悟過來。激動的問道:「紅昌的傷勢如何?可有性命之虞?」

「你們隨軍的郎中雖然本事不怎地,不過也算是有些手段。幸好搶救的及時。若是再晚一些的話,只怕性命就保不住了……好了,好了,她沒有事,只是她身子不比你這般健壯,還要再休息一段時間。皇上在已經移駕至河內……也不曉得你有什麼好。皇上和皇子緊張你,外面還有一堆人,也緊張你,但都被我給攔住了。」

「外面?誰在外面?」

「一個姓班的……算了,反正你也醒了,你自己見他們吧。我這就叫他們進來。」

濟慈說完,把董俷扶起來,靠著軟墊躺著。

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班咫帶著三個人走進了房間。

那青年叫做張郃!

薰俷隱約還記得張郃地名字,但是對武安國兩人,卻已經是記得不清出來。

張郃?

那評書中,曹操的五子良將,後來更成為了諸葛亮最為擔憂的一名將領。早先薰俷見到文醜的時候,還想到了這個人,可沒想到,居然會在這種地方和張郃相遇。

「原來是你們!」

薰俷平靜地笑道:「有勞三位擔心了,快快請坐。」

哪知,武安國和史渙聽了這話,卻上前兩步撲通跪下,「我二人久聞將軍之名,只恨沒人引見。今日還請將軍收留我二人,武安國(史)願為將軍效犬馬之勞。」

薰俷嚇了一跳,連忙道:「二位快快請起。」

原來是武安國……

史渙這個名字比較陌生,但武安國這個人,還是有些印象。評書當中,使錘的武將不多,在董俷地記憶中,只有武安國一人。此人曾在虎牢關前,獨戰呂布十幾個回合,武力可不算太低。只是經那一戰,武安國被呂布砍了一隻手,就再也沒有出過場。可惜了一員虎將……董俷也使錘,故而對使錘的武將,還是頗有好感。

「俷能得二位相助,實三生有幸。快快起來,一家人莫說兩家的話……」

說完後,董俷又道:「不過你二人莫要稱呼我為將軍,俷不過是一校尉,並非將軍。」

班咫笑了,「主公,您現在已經是將軍了!」

「啊?」

張郃上前道:「將軍有所不知,您昏迷的時候,皇上親封您為虎賁中郎將,安寧亭侯。末將也被皇上點名,從河間

的麾下,聽從您的安排。」

虎賁中郎將?

薰俷有點懵了!

虎賁中郎將在周朝就已經出現,當時名為虎賁氏下大夫。《孟子-盡心》中說:虎賁三百人。顧名思義,虎賁之意,言其如猛獸之奔。西漢平帝年間,改武帝所置宿衛『期門』為『虎賁郎』,虎賁中郎將為虎賁郎的主官,可是秩比兩千石的大員。

虎賁中郎將原本受九卿之一的光祿勳節制,屬五官中郎將之一。

能受此官職,說明皇上是極度的信任,並且將來還會有外放。乃至一方大員的可能。

歷來擔任虎賁中郎將地人。都是前程遠大。

比如那東漢權臣、名將竇憲,也擔任過虎賁中郎將。董俷如今剛滿十八歲,就獲得了如此殊榮。其前途之光明,可想而知。而讓薰俷吃驚地,還不是這虎賁中郎將。安寧亭侯……他老子如今才是個鄉侯,只比他大了一級而已,這可是無比的榮耀。

一門二侯,自西漢開始也並非沒有。

但父子二侯。在薰俷的印象中,卻是沒有過地。要知道,這亭侯,可是能世襲。

薰俷好半天才反應過來,非但沒有高興,反而生出莫名的悲傷。

「成廉和王雙的屍首,可曾收攏妥當?」

張郃三人都知道,成廉、王雙是董俷的部將。如今薰俷陞官。第一個想到的卻是為他戰死的袍澤。三人心裡不由得一陣感動,看董俷地目光,也變得有些不同了。

特別是張郃,投靠董俷。也只是想換個遠大前程。

但現在看來,這虎狼之將不僅僅是勇猛。而且還有一個關念部曲的心。

班咫輕聲道:「主公放心吧,王、成二人都已經收攏,他二人若知道主公在這時候還能念著他們,定然會非常的開心。」

「王雙、成廉,當年隨我一同到了陽,為的也是得一個遠大的前程。沒想到……出師未捷身先死,他們未曾隨我享過多少福氣,就這麼走了……我心裡實在愧疚。」

氣氛,突然間變得有些沉悶起來。

濟慈走進來,一皺眉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你們若是想要他多活些時候,就趕快出去。等他身體好了,你們說多久我都不會管。但是現在,這裡歸我做主。」

「那還請將軍好好休息……」

張郃三人忙起身準備告辭。班咫想了想說:「主公,那張翼德還被我們關押,怎麼處置?」

薰俷猶豫了一下,「先別急,等我身子好了,再去會會他。」

那邊濟慈已經冷下了臉,班咫不敢再說話,忙退出了房間。

薰俷笑道:「看起來,他們好像很怕你啊!」

濟慈也笑了。那眼眉兒一翹,宛若新月。打開手中的盒子,露出裡面的一排金針。

「你要幹什麼?」

「你廢話太多了……難道你不知道,現在你最需要的,不是說話,而是好好休息!」

薰俷剛要開口,濟慈金針抬手刺在了他地身上。

靠在褥子上,董俷立刻沉沉的睡去……

******

又過了一段時間,董俷的傷口也都已經好了。

正是新年的第一天,在看望了還靠在榻上休息地任紅昌之後,董俷帶著武安國和史渙二人,走進了一個小院。他如今住在趙國相的府邸中。薰俷如今是漢帝眼裡地紅人,趙國相也是個有眼色的人,不但騰出了房間,自己一家人還搬出了府邸。

如今,這整個府邸中,全都是董俷的人。

除了住在後院修整,僅存下來的一百鸞衛之外,府邸四周,還有五百北宮衛駐紮。

漢帝如今已經回了陽,自會掀起一場腥風血雨。

不過那腥風血雨,和董俷卻沒有半點的關係。小院的門口,有四五十個北宮衛看守。見到薰俷,行了一個禮後,打開了小院的鐵門。院落中,有一幢小屋,房門開著,董俷進了小院,就看見那張三爺,正端坐於屋中,捧著一罈子酒,自斟自飲。

「三爺,這裡住的還好?」

薰俷逕自走進了房間,武安國和史渙很自覺的在門口站立。

三爺醉眼朦朧,看看董俷,突然笑了:「醜鬼,是不是我的時間到了,你要殺我?」

薰俷拿起一個酒罈子,給自己倒了一碗酒。

「看起來三爺你……已經做好了準備!」

「要殺就殺,你家三爺怕個鳥?」

其實,董俷憋了一肚子的話,想勸說張飛。可一看到張飛這樣子,那到了嘴邊的話,卻又嚥了回去。

「那就是說,不管我說什麼,都沒有用了,是嗎?」

張飛抬起頭,哈哈笑道:「董西平,你倒是個有眼色的人,嘿嘿,你想說就說,但三爺不聽。」

薰俷淡然一笑,「俷現在若是再說了那些話,卻是辱了三爺。」

張飛虎軀微微一震,突然道:「董西平,其實張某甚佩服你,只可惜……若是錯在平日,我定會交你這個朋友。當初,我三兄弟縣相逢,意氣相投,桃園結義。我捨盡了家財,想著憑我兄弟的本事,定能搏一場富貴,可沒想到卻遇到了你……」

薰俷一笑,「其實不比錯在平日,只今日,你我也可做個朋友,喝一頓酒。」

張飛道:「董西平,你是個好漢子。張某這輩子不求人,但……我想求你一件事。」

「說!」

「可否給我哥哥一條活路?」

薰俷喝了一口酒,沉吟半晌後道:「若是你在我的位子上,是否會這樣做?」

「這……」

抬頭看著張飛,董俷甚是動情的說:「若你降我,說不定我會答應你的要求。但我也知道,三爺定不會同意。當年三英結義,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俷甚為敬佩。我也有結義兄弟,更知這兄弟情意的珍貴。可我只想問三爺你一句:若你真的死了,你的兄弟們,真的會應這諾言嗎?若不是這樣,何不降我?」

張飛大笑:「大丈夫生於天地間,說出來的話就不能反悔。若我降了你,張翼德還有何面目立於天地間?大哥、二哥會如何,我不知道。但我張翼德,卻是無愧於天地,無愧於當年的誓言……董西平,若你真是漢子,就莫要再說這種話語。咱們今日一醉方休,明日給我一個痛快,全了當年那份兄弟情,張某就感激不盡。」

薰俷心裡歎了口氣,沉吟片刻後,舉起酒罈子:「三爺,我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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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八八章 偷得浮生半日閒


飛喝的酪酊大醉,睡著了!

臉上依舊流露著那種不羈的笑容,也許他夢到了縣家中,那桃園中盛開的桃花。

薰俷走出房間,負手立在門口。

「主公,接下來該怎麼辦?」

史渙輕聲的詢問。他看的出來,董俷如今很猶豫,故而上前一步,低聲的詢問。

遊俠江湖多年,史渙比武安國更懂得察言觀色。

同時他也明白一個道理:這世界原本就是弱肉強食,你不去殺人,遲早會被人殺。

薰俷如何聽不出史渙話中的意思,招手叫來了四名北宮衛。

「送三爺一程,讓他不流血而死!」

北宮衛懂得董俷的意思,當下點了點頭,找來了一根白綾,走進了房間裡。

耳邊,總是迴響張飛的笑聲;眼前,也不斷浮現三爺的颯爽英姿。薰俷有一種從未有過的負罪感。昔日,三爺張飛曾經是他心中的偶像。如今,他卻親手扼守了偶像。

閉上眼睛,董俷在院門口站立不動。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北宮衛走出來,輕聲道:「將軍,已經送走了!」

「把三爺的身子送回縣,好好的修建他的墳塋……出師未捷身先死,長使英雄淚沾襟……三爺,我能做的也就這麼多了。這一路走好,只希望下輩子,我們再做朋友吧。」

薰俷一邊蹣跚而行,一邊自言自語。

武安國還想過去問兩句,卻被史渙拉住:「兄弟。莫要打攪主公。讓他一個人靜靜吧。」

這天晚上,董俷喝的大醉!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已經是過了正午。

被濟慈狠狠地臭罵了一頓。因為他身子還沒有好利索,氣得濟慈連罵薰俷不知死活。

薰俷也知道,濟慈這是一片好意。

隨她罵吧,不管怎麼說,這也算了結了一段當年地偶像情節吧……

******

在接下來的日子,董俷過的很悠閒。

任紅昌在開春之後。可以下地走動了,董俷陪著她在趙國休養到了一月末。

原本按照濟慈地說法,任紅昌至少要到年中六月左右才能完全康復,可陽傳來了一個消息,卻迫使得董俷不得不提前離去。董俷要走了,任紅昌自然也不想留在趙國。

作為任紅昌的醫生和朋友,濟慈也不得不隨同一起前往陽。

是什麼事情,讓董俷這麼急著回陽呢?

原來。薰綠要生了!

本來董綠的產期要到三月左右,可沒想到在得知了董俷遇險的消息後,一下子動了胎氣。原本,為了防止驚嚇到董綠。蔡等人還嚴密的封鎖了消息。但漢帝回京,薰俷卻不見蹤影。這消息最終還是傳到了薰綠的耳朵裡,把產期一下子提前。

聽聞這消息後,董俷心急火燎。

幾乎是連夜啟程動身,帶領麾下馬不停蹄一路趕,終於在二月中旬,抵達了陽。

此時地陽,卻是格外蕭條。

漢帝在一月回京之後,憤怒的舉起了屠刀。

旬月之間,近百名黨人被株連,所有和王芬等人有牽連,乃至於有書信來往的人,都被廷尉收押。而且,這勢頭愈演愈烈,就連身為三公的袁,也被牽連進去。

幸好在這時候,何顒站了出來。

把所有罪名一肩擔下,自刎於南宮門外。

他倒也算是光棍,一死了之。其實何顒也知道,這一次他算是身敗名裂,與其連累所有黨人,倒不如站出來自己了結。至少,他的死可以為黨人留下些傳承薪火。

薰俷回到陽的時候,董綠已經產下了一子,母子平安。

不過由於早產緣故,兒子生下來只有五斤多重,看上去瘦小的好像沒有半點肉。

長得很像母親董綠,很清秀。

當董俷抱著兒子的時候,還是忍不住一陣心頭激動。

薰綠產後有些虛弱,不過有女神醫濟慈跟隨,自然不必擔心太多。在為薰綠把脈之後,就開出了一劑調養地藥方。

當晚,典韋和沙摩柯聚在小院裡,聽董俷講述了張飛的事情,也不禁好一陣唏噓。

蔡.:該由你來起,你可要給他起個好名字才是。」

五斤,是董俷兒子的乳名,取自他生下來只有五斤重。

薰俷沉吟片刻,「此次冀州之行,為我生平所遇凶險之首。不但我和紅昌險些送了性命,就連綠兒也……王雙、成廉戰死,我辛苦三年所訓練出來的北宮衛和鸞衛營,也幾乎死傷殆盡。歸根結底,卻是我等存了驕狂之心,過於輕視黨人地力量……就叫五斤做董冀,以時刻提醒我,不要忘記了這次冀州所遇到的凶險。」

「董冀?

蔡|:

冀,亦有希望和期望地含義。《國語-魯語》中,有『吾冀而朝夕修我』的語句。

這古人起名字,講究很多。

特別是董俷如今身份和地位不一樣,給孩子的名字,也要格外注意。他倒是沒有考慮許多,但卻不等於蔡i.#大的忙,若是知道董俷隨便給孩子起名,心裡定然會不舒服。所以,她很快的就想到了這『冀』的出處,算是讓董綠寬心。

「何伯求這一次也算是爽利,只是這一死,卻洗清的袁家的罪名。」

薰俷抱著五斤,和眾人閒聊。這話題不知不覺的,就轉到了何顒之死的事情上。

哪知蔡計別人。」

薰俷詫異的問道:「姐姐。這話怎麼說?何伯求又算計了誰?」

蔡=:死,卻是三得。他死了,但因為是大將軍地幕僚。把大將軍也給牽扯進去。若是處置了太傅,則大將軍也難逃責難。皇上如今疑心很重,他這樣一來,洗脫了袁家的嫌疑,挑起了皇上對大將軍的懷疑。如此一來,則閹寺實力大漲。又使得大將軍和黨人緊密相連。」

薰俷一蹙眉,「這麼說來,大將軍手中地力量也增長了,黨人也得到了保存?」

看蔡=.俷

這士人的算計,可真的是無處不在……

歎了口氣,「算了,別再說何顒了。我現在腦子裡只要提起何顒的名字,就頭疼。」

其實,未必是頭疼,裡面也有一絲輕鬆。

何顒一死。對薰俷而言,也算是少了一個算計他的人。去掉了一個心腹大患。



典韋突然道:「對了二弟,還有一件事……西園新軍的助軍左校尉文丑在一月中掛印辭官,你那好友曹操,被任命為助軍左校尉……聽說,皇上還準備把南北宮衛合併,重組虎賁郎。你如今成了虎賁中郎將,可要小心,有不少人都盯著你呢。」

薰俷一怔,疑惑地看著典韋。

文丑離去了嗎?

幹的好好的,為什麼要離去?會去何處?

薰俷想起來了,那評書裡不是說,顏良文丑,親如兄弟嗎?而顏良被他斬殺在冀州,想必是文丑聽到了消息,故而離開了陽。以他和顏良的感情,只怕以後……不過董俷很高興:大哥的腦袋好像開竅了呢!

若是在以前,肯定說不出這樣的話。

典韋憨厚一笑,「莫要看我,是曹操和我說的這話,我只是轉告而已。」

「曹操?」

薰俷下意識的問道:「大哥,你最近常和曹操在一起嗎?」

「都在西園練兵,抬頭不見低頭見地,也說不上和他很熟。不過,我想曹操總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和我說這些話。他還說,虎賁郎重建固然是好事,但作為取代羽林軍左右騎的存在,肯定會讓大將軍不高興。而且,這段時間,朝廷裡肯定會有一番大動作,不曉得會有多少人被清洗……總之,就是要二弟你能多加小心,莫要鋒芒太露……最好,在虎賁郎尚未重建之前,能離開陽一段時間,躲避下風頭。」

薰俷點點頭,「這個我會考慮。」

雖然不擔心典韋會跟著曹操走,可在董俷的心裡,總覺得曹操這是刻意地接近。

不管是出於什麼目的,總歸不是一件好事。

要知道,在那原有地歷史上,典韋和曹操可是很對脾氣的一對。心中唯有祈禱:可莫要再出什麼波折了……這事情已經夠多了,難道就不能,讓我舒心一段時間嗎?

******

也許真的是有神仙的存在,而且那神仙還真的就聽到了董俷的祈禱。

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漢帝發出了很多旨意,包括撤換了陽令周異等一系列的人員更換,弄的陽城內,人心惶惶。反倒是對董俷沒有任何的安排,只是派心腹小黃門,上軍校尉碩來通知董俷,好好將養身體,把虎賁郎的人員安排呈報上去。

虎賁郎編製三千,自中郎將下,依次有左右僕射,左右陛長、虎賁中郎、虎賁侍將、虎賁郎中和節從虎賁等官職。加之董俷陞官,將北宮校尉一職空缺出來。而漢帝又將南北宮衛與虎賁郎合併,下屬官職也將會產生變動,少不得要動一番心思。

薰俷心裡計算了一下,這虎賁郎加上南北宮衛,麾下就等同於聚集了一萬人馬。

這等同於把大將軍何進在陽城內的兵權完全抽走。

羽林軍、北軍五校,以及城門屯軍,皆駐紮於城外。若是冒然的提出,肯定會惹得何進不安。最妥當的辦法就是暗中成立新軍,在時機成熟的時候,一次提出。

到時候生米成熟飯,何進也只能是有心無力。

但這個佈置,需要足夠的時間。

薰俷明白了漢帝的意思:先搭建骨架再說……

算起來,董俷手下如今的人手也有不少。正好可以為他們都謀上一個出身和前程。

漢帝不著急,董俷自然也不會著急。

時間就這麼一天天的過去,董俷將手中的名單遞出去以後,就再也沒有一點動靜。

他如今是安寧亭侯,又是虎賁中郎將,也算是有了地位。

或是在家練武,或是陪伴妻小。

閒暇的時候,就去蔡、盧植府上聽課。董俷沒有告訴盧植關於劉備的事情,只說冀州的事情,是那刺史王芬和何顒一手策劃。盧植一輩子對大漢江山忠心耿耿,如今年歲已經大了,如果讓他知道,他的學生參加了這次叛亂,只怕是無法接受。

雖然董俷沒有答應張飛的請求,可在不知不覺中,還是放了劉備一條生路。

若他聰明,就找個地方安穩的過活吧。但董俷也知道,以劉備的那種性情,絕不會就此沉淪。他會忍耐,當時機成熟的時候,會再一次出現。而那時,劉備會變得更可怕。

不過,董俷並不後悔這一次放過劉備。

相反,他隱隱有一種期盼,期盼著和劉備的下一次見面。

相信那不會很久,傳說中仁義無雙的劉皇叔,將會以什麼身份重新出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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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八九章 袁隗計,二虎爭食


府大門外,冷清清,全不見早先那車水馬龍的景象,門可羅雀。

王芬謀逆,漢帝遇險,其實對於太傅袁隗的衝擊,最為巨大。黨人的聲勢一落千丈,昔日那些總是圍在袁府週遭等待袁隗召見的官吏們,如今一下子都不見蹤跡。

雖然何顒以死來洗脫了袁隗的嫌疑。

但可以看得出來,這位黨人魁首,有著四世三公之輝煌背景的袁太傅,已經是大不如前了。

袁隗心裡也清楚,漢帝雖然放過了他,但並不代表對他沒有懷疑。

之所以放過他,說穿了是裡面還牽扯到了大將軍何進。漢帝是擔心迫的大將軍過急,引發出不必要的麻煩。如今是放了袁隗,可只要他在陽,就要時刻面臨危險。

坐在書房裡,袁隗的氣色看上去非常差。

袁紹靜靜的垂手站立書案前面,一句話也不敢說。

「本初,你們謀劃這麼大的事情,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呢?」

袁隗痛心的說:「若我知道你們要這麼做,一定會設法阻止。老子說,治大國如烹小鮮,不可操之過急。你們以為殺了漢帝,我士人真的就能有出頭之日嗎?」

袁紹還是不說話,但看得出,他並沒有把袁隗的話語聽進去。

歎了口氣,袁隗說:「我已經老了,也許比不得你們這般的衝勁,可我多多少少也經歷了這麼多年,看了那麼多事情。早年陳蕃、李膺何等聲勢,還不是最後落得個……算了。我也知道。這些話你未必聽得進去。許子遠他們現在的情況如何?」

袁紹說:「叔父,子遠已經派人送信,說他已經去了渤海郡。那裡是以靺鞨粟末部的胡人為主體。雖貧瘠,但也還算安全。子遠說,他打算在那裡呆一些日子,靺鞨人精於騎射,當可招攬之。子遠地打算,是在靺鞨粟末部當中招兵買馬。徐徐圖之。」

袁隗抬頭,渾濁地老眼中,閃過了一抹精光。

「本初,看起來你已經是下定了決心。」

袁紹猶豫了一下,咬著牙點頭道:「伯求早先曾和我說過一句話,紹牢記在心中。若士人想要實現理想,必須要有足夠的實力才行。這實力就是兵馬,誰的手中有兵馬。誰就能大聲說話。伯求這次失敗了,但也更堅定了我這種想法。我們手裡必須要有人,否則地話,就算我們聚集了天下間所有的名士。一樣是難以成事。」

袁隗沉默了……

他閉上了眼睛,很久沒有說話。

書房裡的氣氛非常壓抑。袁紹甚至可以感受到,有一股子涼氣,從脊樑骨裡冒。

到了這一步,他也無需在隱瞞什麼。

索性把一切都挑明,若是袁隗真的要殺他,也是沒有辦法。可何顒的說法,卻讓袁紹看到了一個從未看到過的世界。如果王芬真地成功了,如果漢帝被殺了,如果士人的手中掌握兵馬,那如今的陽,又該會是怎樣的一個局面呢?那並不好說。

袁隗道:「你的想法也許沒錯……」

袁紹長出了一口氣,看起來袁隗也多少接受了他的觀念。

但袁隗接著說:「可現在的情況說,黨人已經無法無路可走,等許子遠練兵馬出來,少說也要兩三年。這兩三年當中,黨人又該如何做?閹寺未除,帝黨崛起……這大漢朝自光武皇帝開始,大權集於皇室手中。何遂高手握陽防務,皇上如今掌有新軍。唯有我等士人,卻一無所有。看似強大,其實虛弱,當如何熬過這三年?」

袁紹啊了一聲,搖了搖頭。

「侄兒倒沒有考慮這些。」

袁隗露出了一絲笑意,睜開眼睛看著袁紹,「本初,你有才幹,更為我袁家的才俊,為叔甚看好你。但你有時候,過於輕浮,很多事情只想到了結果,卻不去考慮這中間地過程。說的好聽,你這叫目光遠大,說的難聽,卻是好高騖遠,當甚戒之。」

袁紹恭敬的說:「侄兒定當牢記叔叔地教誨。」

「如今我士人已經處於生死存亡之際,在聚為一黨,說不定就會有殺身之禍。當引禍水東流,把眾人的目光轉移到別地地方去。我等隱忍,於夾縫中求生存,方能保全實力。」

袁紹心裡一動,「叔叔的意思是……」

「本初,你可知道董卓如今在涼州有何成就?」

袁紹搖搖頭,輕聲道:「這兩年侄兒先是征討黃巾餘孽,而後又……不甚清楚。」

袁隗笑道:「我卻是知道。在涼州,董卓的勢力幾乎覆蓋整個西北,包括北地、安定等郡,全都是看董卓的眼色行事。那武威雖有些許動盪,可未嘗不是董卓故意為之。如此一來,他就能長久滯留於西北一地,發展壯大,最終成為龐然巨物。」

袁紹有點不明白袁隗的意思,好端端,提起董卓幹什麼?

他現在聽到『董『字,就噁心的想要嘔吐。可也清楚,叔父說這些,絕不會是無的放矢。

袁隗接著說:「董仲穎如今麾下有雄兵二十萬,其中包括了天下最精銳的三支人馬、湟中義從、秦胡兵以及西涼兵,皆百戰精兵,可稱得上是我大漢最為雄健的兵馬。麾下猛將如雲,更有其董氏一族打造出的幕僚為核心,為他出謀劃策……」

袁紹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那董卓,竟已發展至如斯地步?」

「何止……董家子與蔡家聯姻,結交盧植,與東觀博士甚好;而那薰家子,更因這次拚死救駕,成了自光武中興後,我大漢第一個十八歲的將軍,亭侯……雖比不得當年的冠軍侯。可這二百年來。確是我大漢第一人。如今薰家子任虎賁中郎將,漢帝又有意重組虎賁郎……嘿嘿,薰仲穎外有西涼雄兵。內有他那獅兒坐鎮……本初,難道你不覺得,如果董仲穎再有一個外戚地身份,不就是又一個何遂高?」

袁紹一顫,駭然地看著袁隗。

「叔父是說,依附董仲穎?」

「可命張邈向董仲穎依附。我聽聞士孫瑞如今正在安定,可命之也依附了董仲穎。」

袁紹隱隱猜測到了袁隗的心思,也明白了袁隗的意圖。

「可請荀慈明、王子師依附大將軍,我說地是徹底依附。如此一來,則可以為我士人謀求生路,獲得喘息之機。同時,挑起何遂高與董仲穎之間

,坐收漁翁之利……總之。我們想要再有機會,就忍耐、再忍耐……一方面讓他們去內訌,一方面我們自己發展勢力。待時機成熟,則士人就可以重獲生機。」

「叔叔此計……」

「陽一頭虎。涼州一頭虎……嘿嘿,可稱作為二虎爭食之計。」

袁紹沉吟了片刻。覺得袁這計策若實施起來,卻是如今最為妥當的策略。

「那如何挑起何遂高和董仲穎的衝突?」

這時候,袁紹才知道,論起老謀深算,還是叔父高明。他不禁有些可惜,為何早先不把事情向叔父說清楚。若是能得到叔父的同意,並與之謀劃,豈不是勝算更大?

袁隗想了想,「我聽說驃騎將軍董重最近和涼州聯繫緊密,可以此為突破,令何遂高猜忌。但僅於此的話,還有些不夠。我前些時候曾聽人說,陽翟長公主劉脩業已經十八……她是先帝之女,皇上對之甚為疼愛,視若親妹一般。不如為薰家子提親……嘿嘿,一方面可讓何遂高緊張,另一方面則可以令蔡和董家子生隙……恩,還有,董家子如今既然是虎賁中郎將,為何不讓何遂高得北宮校尉一職?」

這老頭子半瞇著眼,說出了一連串地謀劃。



只聽得袁紹眉開眼笑,心裡樂開了花。正應該這樣,幾方面一起下手,不怕何遂高不怒。

袁隗又沉吟了片刻,「聽說你與并州刺史丁原關係甚密切?」

袁紹一時沒有反應過來,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丁建陽一介武夫,早先我曾與之交往。此人出自寒家,素有勇武之名,只是為人粗鄙,心胸也不甚寬廣……叔叔,您這麼一說,侄兒倒想起來了,丁建陽手下猛將頗多,而并州軍也是我大漢最為勇猛之戍衛,何不讓他出面,與董仲穎爭鬥?」

袁隗讚賞的看了一眼,對袁紹這個反應很滿意。

「早些天,丁建陽派其從事……哦,好像是叫張遼來求見,說是想要調撥一些盔甲裝備。我當時沒時間,所以就扔在一邊。你可去見此人,給些好處於丁建陽。不過,有何遂高和董仲穎這兩頭老虎鬥就可以了,丁建陽……好像還差了些份量。」

「那叔父的意思是……」

「招攬丁建陽,設法令其依附與我等。這樣一來,也可以為我士人多謀一出路。」

袁紹連連點頭,「侄兒明白了!」

袁隗謀劃了這許多事情,也覺得疲憊。

突然問道:「近來公路在做什麼?」

「這個……不甚清楚。只知道他常不在陽,與長安張溫聯繫頗為密切。至於在做什麼,侄兒確是不太清楚。」

提起袁術,袁隗就感到一陣頭疼。

「盯著他,別讓他招惹是非。如今是非常之時,萬不可再如以往那般行事。」

袁紹恭敬的回答:「侄兒明白!」

******

眨眼間,已經到了五月。

天氣漸漸的熱了起來,任紅昌的傷勢業已經大好。

而董綠呢,雖說因為早產,使得身子虛弱。可經過了女神醫濟慈的調理,也已經恢復了健康。五斤一天天地長大,看上去比剛生下來的時候,也是要健康了許多。

總之,日子過的倒是蠻悠閒。

朝堂上的事情和董俷無關,雖然不管走到那裡,都會有這樣那樣地目光。但他也已經習慣了。

這一天。他召集了手下人前來議事。

如今董俷地手下,人越來越大。那小書房已經不足為用。

而董俷有不喜歡那種議事大廳裡地說話氣氛,感覺過於嚴肅。故而每逢議事。都是在小校場中。一來他手下武人居多,二來這裡說話,有巨魔士在外護衛,不擔心被人聽到。要知道,隨著他的官兒越來越大,就會吸引來越來越大的目光。那議事大廳常有家僕路過。天曉得什麼人就被收買?董俷很小心,特別是在商議地時候。

典韋、沙摩柯早早的就來到了小校場。

過了一會兒,龐德和義、成蠡也抵達了小校場。接著又有班咫、晏明、唐周來到,張郃、武安國和史渙,是最後來到。圍在遮陽傘下,有巨魔士送來了還掛著霜氣的綠豆湯。這也是解暑最佳飲品,在井水中冰了很久,一口下去。透心涼。

「我擬讓出北宮校尉職務!」

薰俷坐下來,一句話引起了眾多人的驚訝。

「主公,這是為何?」

薰俷苦笑一聲道:「皇上擬以虎賁郎吞併南北宮衛,可如今看起來。似乎並不是很容易。北宮衛已經被打殘,除了義手中的一營之外。幾乎沒有完整的編制……而且,我如今是虎賁中郎將,再把著北宮校尉地職務,確實有點說不過去。皇上的意思是,要我以此次參戰的北宮衛為基礎,去丹陽招募人馬。丹陽素來出雄兵,一來可以避免落了人口實。這二來嘛,也可以讓我暫避朝廷裡的各種麻煩……」

典韋一蹙眉,輕聲道:「可如此一來,你和宮內的情分可就要斷了。」

薰俷點頭道:「我也有這種擔心……不過皇上看起來,也不甚相信他人。故而讓碩通知我,我即便是讓出北宮衛,也需要選一可靠之人擔當。我思來想去,卻是大哥你最為合適。」

典韋愕然道:「我?」

其餘人也有些不解,沙摩柯忍不住開口:「可是大哥不是下軍校尉嗎?如何兼任?」

薰俷說:「我自然也知道這件事。不過皇上的意思是,讓大哥讓出下軍校尉的職務,擔任北宮校尉,秩比下軍校尉,同為一千二百石。我猜想,皇上已經有了接任下軍校尉的人選……這件事有好有壞。失了下軍校尉,固然令你我手中地實力減弱,可一旦虎賁郎重建起來,則能順利的合併為一體。我想皇上也是這個意思。」

典韋撓撓頭,「若是二弟覺得可以,我自然沒有問題。可我先說清楚,我不精於練兵。此前新軍都是有成蠡一手操辦,要我擔任也可以,成要過來幫我的忙。」

薰俷一笑,「這個大哥不必擔心……成蠡我另有安排,不過我會給你安排一合適的人。義將軍有大才,精於兵事。我擬請義將軍擔任北宮左都一職,唐周為軍司馬,協助大哥重組北宮。晏明、史渙、班咫在大哥帳下聽令,各

,為都尉。」

被點到名地人,不禁驚喜非常。

特別是義,格外興奮。而班咫則撚鬚點頭,心裡道:如此一來,主公深信與我。

要知道,此前班咫雖跟著董俷,但始終未曾掌握實權。

如今自領一營,說明他已經通過了董俷對他的考驗,只需繼續努力,總有成功地一天。

薰俷說:「至於鸞衛營,我打算交給李信和司馬香兒。雖說她們是隸屬我北宮,可實際上卻是聽命於皇后。我不想再插手進去,紅昌我另有安排,就由她二人執掌鸞衛營。但北宮重建,我只能將博浪士撥給大哥。此次參與冀州之戰的北宮衛,我一個都不會歸還,我準備以此為根底,作為重建虎賁郎的基礎,請大哥見諒。」

.

參加過戰鬥的,和沒有參加過戰鬥的士兵,是兩個截然不同的群體。

只是董俷既然這麼說了,他二人也沒有辦法,流露出遺憾之色。反倒是典韋一副無所謂的模樣,想了想說:「自家兄弟,何需客氣。既然你有用,那我另外找人。」

薰俷點頭,招手示意任紅昌捧著一個盒子過來。

打開來。將虎符轉交給典韋:「皇上的旨意。會在這幾日下達,大哥你先熟悉一下。」

說完,他看著張郃、龐德和武安國。

這三人看上去有點失望。不過當董俷看過來的時候,又立刻挺起了胸膛。

「我已奏明皇上,請雋義為虎賁中郎,還望雋義莫要推辭。」

張郃聞聽,頓時喜出望外。這虎賁中郎,秩比七百石。比之他早先那河間從事地職務,可要高出了好多級。更重要地是,為虎賁中郎,可自領一軍。虎賁中郎將下雖然還有左右僕射和左右陛長,但實際能掌兵的,卻是虎賁中郎,共有三個名額。

如此,足以看出董俷對張郃的重視。

士為知己者死。張郃此刻對薰俷,可說是感激不已。

「令明,我也擬拜你為虎賁中郎,待成軍之日。與雋義各領千人。」

龐德本來是有點失落,原本為假司馬。不成想被唐周頂替。可沒想到,竟然是……

連忙起身:「龐德定不負主公厚望。」

「安國兄,武力不俗……」

薰俷最後把目光盯在了武安國地身上,沉聲道:「我身邊本有四名親衛,成蠡董鐵,王雙成廉。他們原本是執掌巨魔士,可如今董鐵雖王越先生學藝,王雙成廉……使我身邊親衛不足以調配。我擬請安國為我巨魔士護衛長,與成蠡一起執掌,如何?」

那巨魔士,武安國自然也領教過。

說實話,對於巨魔士的戰力,即便是義也為之讚賞。武安國聞聽讓他做護衛長,先是一怔,旋即感動的熱淚盈眶。撲通跪在地上,「武安國願為主公效力,但有一息在,絕不令主公失望。」

而義、龐德等人,莫不是以羨慕的目光看著武安國。

護衛長,連品秩都沒有,可偏偏是董俷的親衛。足以說明,董俷對武安國很信任。

薰俷攙扶起武安國,目光環視眾人。

「今日我等共聚一處,卻也讓我感觸頗多。只希望多年後,諸公都功成名就時,我們能再次聚在一起。那時候飲酒歌舞,再敘今日之相聚,俷也許會更加開心。」

很簡單的話語,卻讓眾人心中,暖呼呼地。

除了典韋和沙摩柯之外,其餘眾人齊刷刷跪在董俷面前,「我等定不負主公厚望。」

「好了,都起來吧!」

薰俷一一攙扶眾人,重又落座之後,商談細節問題。

就在這時候,有一鸞衛匆匆走進了小校場。在任紅昌耳邊低聲說了兩句之後,任紅昌一蹙眉,轉身來到了董俷身邊。

「主公,府外有一人,自稱是從穎川來,受主公故人所托,前來求見。」

薰俷一怔,愕然道:「穎川……故人?那人叫什麼?」

「只說是叫石韜,不過他手中,卻是有一件巨魔士令牌,說是當年主公你給的信物。」

石韜?

薰俷還真的是想不起這個人的來歷。當下讓眾人繼續商討,他帶著任紅昌、武安國和成蠡走出了小校場。當初參與冀州之戰的鸞衛女,經過治療後,能恢復健康的,只有八十九人。至於傷者,董俷已命人送往敕勒川將養,在他看來,那些受傷的鸞衛,絕不能夠虧待。畢竟,她們曾為了這漢家江山流血賣命,皇帝不管,他卻不能不管。

那剩下的八十九名鸞衛回到陽,不願意再入鸞衛營。

她們更希望能留在大宅門裡,至少在這裡,她們可以像正常人一樣地過活。其中還有幾個就是出自於大宅門的虎女營女兵,對她們而言,這大宅門,就如同她們的家。

薰俷身為北宮校尉,處理這事情並不算難。

在通知了李信和司馬香兒後,八十九名鸞衛,就算是在大宅門裡安了家。

平日裡負責內院的安全,或者處理些家務。不管是董綠還是蔡對她們也格外尊敬。

薰俷隨著鸞衛走進了議事大廳,一路上也沒有想起來石韜是誰。

進了大廳,卻見裡面站著一人。年紀約在十七八歲地樣子,生的齒白唇紅,帶著濃濃地書卷氣。

見董俷進來,這人先是一怔,顯然是被董俷的相貌所驚嚇。

而後迅速的恢復過來,上前一步,躬身道:「敢問將軍可是那曾在穎川平亂的董俷將軍?」

薰俷點頭,攙扶那人道:「在下正是。」

「那將軍可認識穎陰一個名叫徐庶的人?」

徐庶?

對於董俷而言,那是一個已經數年未曾想起過的名字。可即便如此,卻非常的熟悉。

「當然識得!」

薰俷疑惑的看著那人,「敢問閣下是……」

那人卻是長出了一口氣,撲通跪下來,激動的說:「在下石韜,表字廣元。是元直的朋友。將軍,還請您出面救一救元直,否則的話。徐元直可真的就要死了!」

薰俷聞聽,頓時大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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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九0章 奉旨募兵


徐元直怎麼了?」

薰俷聽的出來,徐庶只怕是招惹了禍事。

對於那個有著強烈遊俠情節的少年,還是印象頗好。已經確認了那徐庶,就是傳說中的單福先生。徐元直這個名字,對於董俷而言可是並不算太過於陌生。何況,相識一場,董俷都不能袖手旁觀。故而當石韜說徐庶有難的時候,董俷很吃驚。

石韜被武安國和成蠡攙扶起,坐下來後,平定了情緒。

「自太平道之亂後,穎川戰亂雖然平息,但還是屢有流寇騷擾,頗為動盪。元直回家後,就苦練劍術,對將軍也是非常的敬佩,時常會與我等好友談論起將軍。」

看起來,石韜是個碎嘴子。

薰俷雖然有心打斷,可這小子一開口就滔滔不絕,絲毫不給董俷機會。

無奈,只好耐心的聽下去。但同時又覺得有些奇怪。石韜這個名字,他很陌生,但這傢伙的表字,為何總有種聽過的感覺?石廣元,石廣元……難道也是評書中榜上有名的人物嗎?

石韜說:「穎陰有很多望族,戰亂時都逃走了,但如今平定了之後,又一一回來。其中有些人,對將軍常有非議。元直有時候聽到了,就會和他們爭吵,甚至還會大打出手。本來,這也是常有的事情,都是年輕氣盛,誰又會在意這些事情……」

薰俷終於忍不住了,「廣元,還請說重點。」

「哦。重點……重點就是去年冀州人王芬作亂。幸有將軍護駕,才使得皇上免於遭難。皇上回了陽以後,對士人多有懷疑。各地士人也有遭難。甚至有一些人更遭受了無辜的牽連。前些日子,有人在酒樓說,是將軍您一手操縱了對士人的鎮壓。」

薰俷聞聽一蹙眉,冷哼一聲道:「簡直是胡說八道。」

地確是胡說八道,這種事情,他董俷有什麼資格去操縱?皇上也好。士人也罷,卻都非他能掌控。

石韜說:「對啊,元直也說是胡說八道。可就是有不少人相信,後來還愈傳愈烈,說地好像真的似的。我當時就和元直說,這裡面肯定有問題,說不定是有人在暗中操縱,想要搞臭將軍地名聲。特別是穎川書院的那些人。把您說的更加不堪。」

「廣元,重點……」

「唔,這馬上就說到了……一個月前,元直我們在酒樓喝酒。就聽見有人責罵將軍,說將軍是豬狗不如之類的話。反正很難聽。那天元直也是喝了一點酒,聽了以後,馬上就火了……他過去把人教訓了一頓,本來也沒什麼了。卻不想那人又召集了一批書院的士子,把酒樓圍住。他們都拿著武器,元直一怒之下,仗劍殺人。」

終於說到重點了……

薰俷長出了一口氣,然後道:「那後來呢?」

有人送來瞭解暑的豆湯,放在了石韜地手邊。石韜也是渴了,端起碗來咕嘟咕嘟就喝了個乾淨。

「元直殺人而被入監,卻不想被人百般折磨。後來我打聽到,那穎陰縣尉本就是書院出來的人,自然是有所照顧。本來這件事並不難解決,按照大漢律,我們湊錢就可以為元直買罪。但那縣尉卻不同意,而且每次過堂,都先是一頓暴打……我實在沒辦法了,因為聽元直說,您和他相識,就去找嬸嬸求了您當年留給他的令牌,想要求您救一救元直……」

薰俷聞聽,再次蹙眉。

不管怎麼說,徐庶都必須要救下來。

可現在,他不比從前。想要離開陽,就必須要有漢帝和何進的同意,並不自由。

「廣元,事情我已經知曉……放心,元直我一定會救。你且稍待,我這就派人去穎陰,先保住元直的性命再說……成蠡!」

「喏!」

「你速帶二百巨魔士,雖廣元前往穎陰。我不管你用什麼手段,用什麼方法,在我到達之前,給我保住徐庶的性命。實在不行,就說我征辟徐元直為我節從虎賁……」

「小人這就召集人馬。」

吩咐了成蠡之後,董俷站起來,拉著石韜的手說:「只是要煩勞廣元再辛苦一趟。你放心,我最遲比你們晚到三天,總之在我抵達穎陰之前,你要保住徐庶的命。」

「草民明白。」

*******

讓石韜隨著成蠡出發後,董俷又跑去找了蔡。

對於董俷地請求,蔡是不會拒絕。聽完之後,立刻手書一封信,命蔡安星夜趕赴穎陰,找他當地的朋友出面,以保住徐庶的性命。然後薰俷急急忙忙趕往北宮,求見漢帝劉宏。

說來也巧,劉宏也正要找他。

薰俷在小黃門的帶引下,來到了漢帝地書房裡。

經過一番驚嚇之後的漢帝,看上去精神比

加地矍鑠了。

他面色紅潤,氣色很好。

見董俷進來後,就笑呵呵的擺手,示意董俷在一旁坐下。

薰俷唱了個肥喏,然後正襟危坐。

漢帝說:「董卿,朕找你來,是想要你走一趟徐州。虎賁郎的組軍,迫在眉睫。天下雄兵出丹陽,你此次前往徐州,最主要的任務就是給朕招募三千虎賁猛士……朕命你為假光祿勳,可持節行事。各地官員都需聽你調遣,若有耽誤正事的,可先斬後奏……董卿,朕知你忠義,此事務必要般的妥帖,回來後朕自有封賞。」

薰俷正愁著找借口離開陽,聞聽哪還有不同意的道理。

「陛下只管放心,臣絕不會令陛下失望。另外,臣有一件私事,想要途徑穎陰……」

漢帝說:「這倒無妨。只要薰卿你能把虎賁郎的事情辦好,也沒有大礙。」

「那臣這就回去準備,今晚動身。」



「還有,北宮校尉……」

「哦,我已經轉告了我家兄長,他說願聽從皇上的安排。」

漢帝滿意的點頭,「董卿一門,果然忠義。」

有碩從門外進來,手捧一長方形鐵盒,裡面擺放著一應物品,董俷當下清點後,告辭離去。

才走到北宮門的時候,有一人跑來。

「董卿,董卿留步。」

扭頭看去,董俷不免詫異。原來是辨王子,只見他一邊跑,一邊喘著氣。來到薰俷面前,辨王子調整了一下呼吸,輕聲道:「董卿,孤聽說你……辭了北宮校尉?」

薰俷點點頭,「確有此事!」

哪知這話才一出口,辨王子眼睛一下子紅了。

「那是不是,你以後就不管孤了?」

也許是三年相處,也許是在雍丘的那一次救駕。在辨王子心裡,董俷已經是他最值得信任的人。從第一次見面,第一次擊鞠,第一次董俷教他練武,一幕幕一下湧上心頭。

辨王子眼淚汪汪,無助的看著董俷說:「董卿,若是你也不管我了,孤以後就再也沒有可以說話的人了……這皇城之內,孤最相信的就是你,你,你為何要辭官呢?」

仔細想想,辨王子如今不過十二三歲,還是個孩子。

這皇城之中,真的是……

薰俷看四周沒人,輕輕拍了拍辨王子的肩膀。

那辨王子的個頭只到董俷的胸口,活脫脫像個小孩子般。董俷說.尉,就會遭人說閒話……接掌北宮校尉的人,是我大哥。他也會照顧你,若是有什麼事情,可以去直接找他。」

「你,你真的不是因為……所以才辭官?」

「當然!」董俷知道辨王子說什麼。他恐怕是想說:你真的不是因為我不受父皇所愛才要辭官嗎?

「殿下,臣今晚就要離開陽,前去丹陽招募新軍,重組虎賁郎。到時候,虎賁郎建起,臣還是會為您效力,還是會全心全意的保護您。何來我不管殿下的說法?」

「可母后……」

薰俷歎了口氣,明白過來。

原來這裡面,還有何皇后在戳哄。當下又勸說了一會兒,才讓辨王子徹底放了心。

小臉兒又綻放笑容,「董卿,早點回來。到時候帶些好玩兒的物件,和孤說說,你一路的見聞。」

「臣,遵旨!」

薰俷目送辨王子離去,長出了一口氣。

離開北宮之後,回到家裡。又把各種事情處理妥當後,在天亮之前,帶著三百巨魔士出發。

隨行的,還有龐德和武安國。

而沙摩柯,則繼續留在家中,負責守護大宅門的安全。董俷此行,等同於將大宅門的防衛抽調了一大半。家中只剩下一百多五溪蠻戰士,和內宅那八十九名鸞衛。

不過這裡是陽,有典韋的北宮衛和位於陽城外,北邙山莊中由張郃率領的六百北宮衛,當不至於有危險發生。出發時,蔡不捨的將董俷送出大門。

反覆的叮嚀,讓董俷心中也是更感動不已。

「回去吧,我事情一結束,就會馬上回來……」

蔡~

才相聚了幾個月,馬上就又要分別。心裡的那一份牽掛,真的難以用言語表達。

「你們也要多保重,照顧好文姬和五斤……紅昌,我不在家,就煩勞你多費心思。」

薰俷說完,翻身上馬。

馬蹄聲愈行愈遠,一行人終於消失在夜色之中。只留下大宅門外,一群人翹首遠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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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九一章 徐庶求學


俷此行,不似早先往冀州時的任務艱巨,故而是輕裝

馬鎧,盔甲包都掛在另一匹戰馬上。此前馬嵩等人護送典韋家眷往陽,帶來了一批戰馬。這也讓薰俷麾下的馬匹一下子多了不少,三百巨魔士,也全都是一人雙騎。

薰俷只著一襲黑衫,內罩軟甲。

象龍奔跑起來也格外輕快。沒有了盔甲和兵器的負重,像龍的速度很快,一路處於領跑的狀態,看上去極為歡悅。如果計算一下年齡的話,像龍已經過了十五歲。

正是在最巔峰的狀態中!

但董俷知道,再過幾年的話,像龍的狀態就要出現下滑的趨勢。

盛極必衰,不僅僅是人,馬匹同樣如此。

所以董俷也極為珍惜和象龍在一起的時光。等有一天,像龍跑不動了,就把它送去張掖。它本就來自於西域,落葉歸根,自然應該終老西域。而現在,就讓它快活的跑吧……

離開陽之後,一行人幾乎是馬不停蹄的趕路。

差不多在第三天,在過了陽之後,董俷等人就追上了先期出發的成和石韜。

兩軍匯合在一起,稍事休整後,再次趕路。

原本石韜還有些不放心。畢竟成蠡不是董俷,到了穎陰能否壓住當地的官府並不一定。而薰俷的出現,讓他多日來那懸在嗓子眼兒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裡。

畢竟,他並不希望看到成蠡和當地官府進行正面的衝突。

就這樣,董俷一行人日夜兼程的向穎陰進發。在這一路上。薰俷意外地發現石韜甚是精通於政事。特別是對於律法和吏治兩方面地見解,也頗有他獨到的地方。別看石韜的嘴巴碎,但說起話來卻是條理清楚。什麼話到了他口中,沒理也有了道理。

薰俷忍不住詢問:「廣元如此才幹,為何不為朝廷效力?」

石韜苦笑:「不是我不願意為朝廷效力,而是沒有門路。我本和元直一樣,都是出身於寒家,又不願意投效望族。故而無人引薦。而且我覺得,我地才能還不足以擔當大任。原本打算出門遊歷,尋找名師學習,可不成想,元直卻出了這檔子事。」

「那廣元以後打算如何?」

石韜想了想,「我與元直情同手足,若元直沒事的話,我就出門尋找名師學習;但如果元直……我當奉養嬸嬸終老。如果那時候還有可能的話,我就再去遊歷。」

這一番話出口,讓董俷等人對石韜不由得刮目相看。

龐德忍不住說道:「廣元實在是高潔之士,勝過那許多徒有虛名的士子。德佩服。」

薰俷也頗有感慨。

石韜無甚名聲,卻能有此情意。當真是可以羞煞天下無數名士。

在陽也呆了多年,對於士人的看法,從一開始的畏懼,敬佩,到後來地輕視。

這也並非是沒有原因。

在董俷進陽的第二年,也就是中平三年的時候,曾發生了一件事,為陽人所流傳。當然,那件事情和董俷並沒有關係,當時他也只是在邊上看看熱鬧而已。

事情的一方,牽扯到了袁家。

袁隗膝下有一女,名叫袁異,中平三年時,方雙十好年華。當時有陽名士黃允,才學淵博,頗有名聲。袁隗對此人也頗為滿意,想要把女兒嫁給這位名流士子。

但有一個問題,這黃允已經成親,而且還是豫州陳留的望族之後。

妻子複姓夏侯……貌似和曹操有點親戚關係。曹操曾說過,那夏侯氏論輩分,是她的侄女。

很有才能,並且極為賢淑,人長得也漂亮。

自嫁給黃允之後,一直是恪守婦道,謹尊女誡所言,許多人提起她,都會稱讚連連。

不想那黃允在得知了袁隗的意圖後,立刻要休了夏侯氏。在他看來,攀附上袁家,其前程遠大於那夏侯氏的支持。任憑夏侯氏如何哭勸,這黃允就是一門心思地要這麼做。

薰俷當時聽聞了這件事情,恨不能過去揪下那黃允的腦袋。

也幸虧當時曹操在,攔住了董俷。冷笑道:「西平莫要擔心,我那侄女有的是手段。」

果不其然,數日後傳來消息,夏侯氏居然同意了黃允的意思。

不過有一個條件,就是要黃允召集親朋,當面說明。黃允也沒想太多,就請了不少人前來。酒宴中,夏侯氏突然發難,把黃允要休她地理由講述了一遍,還訴說了許多黃允的糗事。最嚴重地一點,就是那黃允在娶了她後,曾抄襲了她的文章。

當時引起了一片嘩然,董俷和曹操也都在,忍不住大聲叫好。

夏侯氏還舉出了證據,令黃允惱羞成怒,當場拔劍。曹操過去一腳踹翻了這黃允,又被董俷按在了地上一頓暴打。而後夏侯氏表明和黃允再無關聯,事後離開陽時,董俷和曹操還去相送。有時候想想,這麼漂亮的女孩子,那黃允怎就腦袋進了水嗎?

黃允在陽的名聲徹底臭了,此後不知所蹤。

而經過這件事以後,董俷對於名士的嘴臉,頗不屑一顧。

如今又聽了石韜一番話,忍不住說:「人人都說禮義廉恥,更有無數虛有其表的人嘴裡掛著禮義廉恥。可如果和廣元相比,這些人……實在是令人髮指。廣元,實不瞞你,我原本對士人頗有偏見,但今日聽廣元的一席話,我才知道,這世上,真有名士。」

石韜不禁連連的客套。

一路上,和董俷又聊了很多話題。

在大多數時候,董俷也只能做傾聽狀,只是偶爾說兩句。卻大都是點在了石韜的心坎。

一個並不成熟的念頭在董俷腦海中形成。

已經進入了穎川郡。薰俷終於忍不住說:「廣元,我有一法,說不得能令天下寒士盡入朝中。」

石韜忍不住來了興趣。「敢請教,是何方法?」

「科舉!」

薰俷對於科舉制度說實話並非是非常熟悉。上輩子大半光陰是在山林中渡過,而科舉制度在當時,也已經被廢除。董俷也是從一些書上,和老人地口中瞭解了大概。

石韜疑惑地說:「但不知這科舉是什麼?」

薰俷當下把他所知道的科舉制度講述了一遍,不想讓石韜聽得卻是目中異彩連連。

「若是能行此法。則天下寒士就有了出路……」

薰俷笑道:「我也只是胡亂一說,但具體操作起來,只怕還有許多問題要解決呢。」

「這有何妨?只需依將軍之所想,完善就可!」

石韜若有所思,輕聲回答。並不是石韜,或者說古人愚笨。有時候就是這樣,一葉障目。所有的事物只有在發展到了一個必需求變地時候,自然而然的就生出新興的事物。科舉也一樣。在歷史上有隋文帝提出了概念,而後在唐代才得以完善。

薰俷不知道,這時候他提出

概念,會給這時代帶來什麼樣的轉機。



可有一點他卻知道。想要實施這套方案,其難度之大。難以想像。只怕首先會跳出來反對的,就是那些世族豪門。畢竟這科舉,斷絕了他們在官場上地優勢地位。

但石韜卻沒有去考慮這些,一路上的話語,突然變得少了。

看得出,董俷的這個想法,觸動了他的心弦。想必在很長一段時間,他會為此而苦惱。

******

這一日,終於進入了穎陰。

這也不是他第一次來到這裡,只是此前的兩次,一次是因為得罪了荀氏而被迫離開,另一次,卻是因戰亂從這裡經過。

關於徐庶的情況,他已經瞭解。

此事最難的地方,是在於穎陰縣尉那裡。徐庶所殺的人,名叫寇顯,而穎陰縣尉,則名叫寇蒙。顯而易見,這二人之間是有關聯。而穎川素來是名門望族迭出,這寇氏在穎陰,也是有數百年歷史地大族。其族中最為著名的,卻是那光武中興時,立下汗馬功勞的雲台二十八將之一,寇。

不過,寇氏在寇的曾孫寇榮時而衰敗,已經不復當年地興旺。

薰俷在進入穎陰後,直接找到了穎川太守的府衙。在陽待地時間長了,他也明白了一個道理。所謂官大一級壓死人,可不是無稽之談。更何況,這穎川名士輩出,能為穎川太守的人,又豈能是易與之輩?說通了穎川太守,則寇蒙不足為慮。

讓石韜和成蠡帶著一百巨魔士直奔徐庶家中,董俷持節來到了穎川太守府衙門外。

「通稟你家大人,就說有陽虎賁中郎將,安寧亭侯董俷,奉旨辦事。」

武安國催馬來到了府衙台階前,在馬上厲聲喊喝。

那府衙門口的公人也是見多識廣的人,一眼就看出,這些人絕不是普通人可比擬。

連忙恭敬的行禮,「請大人稍等。」

自去慌慌張張的通報穎川太守,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一中年官員走出了府衙。

「穎川太守陳覃,拜見安寧亭侯!」

論品秩,穎川太守的職務比虎賁中郎將略高,但俸祿卻是相同。一個是地方大員,另一個卻是皇帝身邊的親信,可說是半斤八兩。但董俷還掛著一個安寧亭侯的爵位,那就不一樣了。陳覃也是出身名門,怎會不知道這董西平虎狼之將的名號?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

這是董俷的信條。

陳覃很給面子,他也投桃報李,從馬上下來。

他這一下來,身後的隨行扈從和巨魔士也都不能再坐在馬背上。

忙跳下戰馬。那整齊如一人般的行動,全沒有發出半點聲息,令陳暗自心驚。

不愧是能在雍丘亂軍之中斬上將首級的董西平!

薰俷過去,恭敬的行禮:「陳大人,董俷此次途徑聖地。冒然拜訪。還請大人勿怪。」

說話地時候,董俷仔細打量了一下陳覃,發現這陳覃。頗有些面熟。

陳覃也看出了董俷眼中地疑問,「大人可是覺得在下面熟嗎?」

薰俷尷尬笑了笑,點頭稱是。

陳覃笑道:「我與我那同族兄弟的相貌頗有相似之處……呵呵,我那兄弟,也時常提起大人的名字呢。」

「您地兄弟?」

「陳群,陳長文。想必安寧亭侯並不陌生。」

「啊,我想起來了……」

不說還不覺得,這一說,董俷就想起來了。這陳覃的長相,和陳群還真的很相似。

「此處人員繁雜,不如安寧亭侯入府衙一敘?」

薰俷忙道:「粗鄙之人,不敢停留聖地。薰俷今日前來,是有公事在身。陛下命薰俷組建新軍。前往丹陽募兵。途徑此地,特徵辟大人治下一人為我節從虎賁。」

說著話,董俷一擺手,武安國立刻送來了虎賁中郎將的印信。=[=族地利益緊密相關。

前些日子。有朝臣突然發難,說是董西平即為虎賁中郎將,實不宜擔當北宮校尉。

矛頭直指董俷,卻不想董俷不在陽,根本不予接招。

相反,漢帝說:「董卿已自動卸下北宮校尉一職,朕決定,由原下軍校尉典韋擔當。原下軍校尉一職,則有車騎將軍何苗兼任。薰卿也已離京,往丹陽募兵去了。」

誰都知道,何苗和大將軍何進並非一路,與十常侍走的很近。

可偏偏人家是親兄弟,何進對此也是非常滿意。不管怎麼說,他二人都是一家人。

故而,陳覃也聽說了董俷募兵的事情,自然不敢怠慢。

忙問道:「敢問將軍要征辟何人?」

在陳覃想來,董俷要征辟,自然是征辟這穎川的名士。你要征辟,我就配合。至於人家願不願意和你一起走,就是另外一說。要知道,這名士的脾氣多有古怪,而且董俷的名聲也不算太好,未必會有人答應。私心裡,陳倒是很希望看薰俷吃癟。

「此人名徐庶,表字元直,為穎陰縣人。」

陳覃頓時愕然:徐庶,徐庶又是誰?

有公人知道徐庶的事情,連忙在陳覃耳邊輕聲低語。陳覃臉色數變,暗叫一聲不好。

「安寧亭侯,請隨我來!」

當下命人備馬,帶著董俷匆匆往縣城西北走。出了縣城,一路急行,不一會兒就到了穎水河畔。

這裡本是穎陰處決犯人的地方。

那寇蒙是寇顯地叔叔,面對殺死他侄兒的兇手,自然是不肯放過。

已經奏報府衙,決定今日於穎水畔處斬徐庶。

薰俷聞聽,立刻急了眼。催動象龍風馳電掣般衝向了那穎水校場。龐德、武安國帶著四百巨魔士,疾馳而去,蕩起滿天塵煙,直把陳覃嗆的是一個咳嗽不停。

「大人,我們要不要追過去?」

陳覃笑道:「追過去幹什麼?如今穎川有大半家族對董家子恨之入骨,我們出面,豈不是幫他?讓他自己過去吧,能不能救下那個徐庶,就看他的本事。出了事情,和我等無關……若是他把事情鬧得大了,了不起聯合各家,去陽彈劾他。」

當下,一行人慢慢地向校場行去。

******

徐庶跪在穎水河畔,看著滾滾的穎河水,神情卻是格外安寧。

身後有儈子手手持首大刀肅立。而寇蒙則坐在蘆蓬下,只等午時三刻到來,就開刀問斬。

遠處,馬蹄聲響起。

只聽一聲喊喝傳來:「刀下留人!」

寇蒙抬頭觀望,卻見一騎當先,疾馳而來。在他身後,尚有數百匹戰馬奔騰,煙塵滾蕩。

薰俷衝進校場,厲聲喝道:「某乃安寧亭侯,虎賁中郎將董俷,奉旨征辟徐庶為我節從虎賁……徐庶何在?」

徐庶原本已經

絕望之心,但當他聞聽到那熟悉而又陌生地聲音時,盈眶。

寇蒙衝出來,大聲道:「徐庶為殺人兇犯。業已供認不諱。朝廷怎能征辟?」

薰俷眼睛一瞪:「你是在教我怎麼做事嗎?朝廷的事情,怎容得你一個芝麻大小地穎陰令來管?巨魔士何在,還不解了綁繩?帶徐庶回轉穎陰?」

說著話。薰俷催馬向徐庶走去。

寇蒙再次阻攔,「安寧亭侯,我知你厲害,但這裡是穎陰,不是雍丘。徐庶當街殺人,許多人親眼目睹。若不處決。我大漢律法威嚴何在?皇上怎能征辟一凶人,定是你假傳聖旨,意圖解救凶人。刀斧手何在,立刻處決了徐庶,我自承擔此事。」

薰俷眼睛一瞇,「誰敢殺人?」

虎狼之將地聲名,天下人皆知。當初董俷縱橫穎川,立下赫赫殺威。那刀斧手也聽說過薰俷的名字。被那一聲巨雷般怒吼之後,竟然手一軟,險些拿不住大刀。

「寇大人,我今日不妨把話說明白。人。我一定要帶走,那個敢攔我。站出來試試看?」

此時,武安國持節進入校場,那虎賁中郎將的符節格外醒目。

龐德催馬來到徐庶身旁,跳下馬一把推開了那儈子手,拔劍割斷徐庶身上地繩索,命人牽過來一匹馬,扶著徐庶上馬。這時候,寇蒙也明白,想要阻攔,只怕是不能了。

薰俷冷冷看了寇蒙一眼,那眼神冰寒,帶著濃濃殺意。

寇蒙眼睜睜的看著董俷把徐庶強行帶走,卻也沒有半點主意。這時候,陳覃來到校場。看到這情況,臉上露出一種古怪表情。但眨眼間就消失不見,笑呵呵的迎上。

「安寧亭侯,事情可辦妥當了?」

「正是!」

「不若在穎陰休息一晚,容覃設宴款待?」

薰俷不喜歡這陳覃,他長得和陳群相似,但流露的氣質,卻有一種很不舒服的感受。

當下拒絕道:「陳大人不必客氣。我奉旨募兵,還要趕路。就此向大人告別,日後大人若往陽,俷定會設宴招待。」

說完,他也不理陳覃,帶著人疾馳而去。

寇蒙咬著牙,走到陳覃面前:「大人,難不成就這麼讓他走了?」

陳覃冷笑一聲,「湯征,不如此,你還想如何?那董家子能在幾萬人的大軍中衝殺來回,如今又帶著部曲,只怕是集合我整個穎陰地人馬,也攔不住他。再說了,他持節募兵,誰攔他,就形同與造反。皇上經雍丘一事,對於我世族人頗有顧忌。若是傳到了朝廷,倒霉的絕對還是你我。湯征,如今之計,當忍之再忍才是。」

寇蒙頓足道:「可這要忍到何時?難不成就眼睜睜的看著這群鄙夫騎在我等頭上?」

「不會太久……相信太傅,已經有了定奪。」

陳覃說完,長出了一口氣,「湯征,你我如今,唯有暗中蓄力,能忍的話,就忍吧。」

******

寇蒙和陳覃的談話,董俷一無所知。

他帶著徐庶,來到了穎陰縣城外,不一會兒的功夫,就見成蠡帶人趕著車馬,前來匯合。

一別經年,徐母看上去衰老了不少。

當見到徐庶的時候,老人家不由得老淚橫流。徐庶跳下馬,踉蹌著撲倒在車駕前。

「母親,孩兒不孝,讓母親受驚了!」

石廣元扶著徐母下車,把徐庶攙扶起來。

左看看,右瞧瞧。但見徐庶囚衣染血,身上更是傷痕纍纍。心中痛極,一把將徐庶摟在懷中。

「兒啊,娘當年不讓你學劍,就是怕你出這種事。沒想到……」

「孩兒錯了,孩兒錯了!」

徐庶也是痛悔不已,連聲自責。

成蠡這邊走到了董俷身旁,輕聲道:「主公,剛才我們出城的時候,發現有人跟蹤。」

「哦?是什麼人?」

成蠡搖搖頭,「不清楚,末將當時急於帶伯母出城,故而無心理睬。不若我們……」

薰俷擺手制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裡是穎川。我們強行帶走徐庶,已經讓許多人心中不滿。若是再惹是非,只怕是會激起穎川士人地憤怒。盡快離開這裡。」

「喏!」

成蠡前去指揮人馬,董俷則跳下馬來,走到了徐母的身前。

徐母抬頭,拉著徐庶盈盈一拜,「有勞公子……」

那邊石韜開口道:「嬸嬸,將軍如今已經是安寧亭侯,虎賁中郎將,可不能稱公子了。」

薰俷忍不住大笑,「廣元這話過了。我與嬸嬸相識多年,叫我的名字亦不為過……嬸嬸,咱們客套話就不要說了。我與元直相識的時候,不過白身而已。今日重逢,我們不論官職尊卑,那是官場地事情。我與元直當年兄弟相稱,今日還是兄弟。做一日兄弟,一輩子都是兄弟……呵呵,兄弟有難,董西平又怎能袖手旁觀?」

這一席話,說的老夫人激動不已。

早年董俷縱橫穎川,擊殺反賊,老夫人對董俷地印象,就是相當不錯。

今日只為當年的一諾,不遠千里前來救人。這份情意,老夫人又怎能視之不見?

薰俷說:「嬸嬸,此地還不甚安全,我等離開這裡再細說……廣元,你怎麼辦?」

石韜笑道:「我父母早在多年前就已經亡故,如今家中只剩下我一人。元直如今脫險,我也自應當去尋我的夢了。我想明日就動身,遊歷天下,去尋訪名師求學。」

薰俷靈機一動,「廣元,你若想求學,我倒是可以為你做些引薦。我那岳丈你也知道是誰,我可以書信一封,請他收你做學生,你看這樣安排,你可願意否?」

石韜先是一喜,可旋即又搖了搖頭。

「將軍好意,廣元心領。蔡大家為天下士子所敬仰,廣元能得伯先生為師,實求之不得。可是那陽……太過紛亂。為逐利之所,非是做學問的地方,我不想去。」

薰俷想了想,「我還有一人可為你引薦……襄陽名士龐德公,當年亦與我並肩作戰。若你願求學於他門下,我也可以書信一封……恩,此行丹陽,索性就去一趟襄陽。」

「可是那鹿門山名士,龐德公?」

石韜一驚,心道:都說這董將軍粗鄙,但卻與不少名士相識。這一路上和他說的也頗為投機,特別是那科舉制度……如果能一路同行的話,倒也可以多些請教。

「若能得龐公教導,實乃韜之幸!」

這時候,一直默默無聲的徐庶突然開口道:「俷大哥,庶亦想求學於名師,不知道可否為庶引薦?」

「學劍嗎?龐公可不擅此道。」

哪知徐庶連連搖頭,「學劍只能為一人敵,庶經此難,如夢方醒,願學那萬人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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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九二章 名匠與發明家


俷的目光有些複雜,看著徐庶一語不發。

這個未來的單福先生終於回歸到了歷史原有的軌跡,只是不曉得,以後是否會成長為那個董俷熟悉的單福先生呢?

但徐母對徐庶的這個請求,卻是非常的開心。

生長於書香之地,徐母思想中不可避免的有一種『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的觀念。此前,徐庶一心想要學劍,她勸阻不了,只能聽之任之。而現在,雖經歷了一場磨難,徐庶卻生出了讀書的請求……徐母不禁感到欣慰,輕輕的點頭,表示讚賞。

見董俷不說話,徐母不禁感到有些緊張起來。

忙道:「公……大人,您剛才不是說視元直為兄弟嗎?還請您再幫他這一把吧。」

本想叫公子,可到了嘴邊,又改了口。

徐母說著,就朝董俷跪下來。嚇得薰俷連忙過去攙扶,「嬸嬸,這可使不得,折殺小侄了。元直願意讀書,我高興還來不及呢。此事我定然幫忙,請嬸嬸放心吧。」

有道是,可憐天下父母心。

沒有一個母親不願意看著孩子能有出息。就算是董俷和徐庶不認識,憑著徐母這份苦心,他也沒有拒絕的理由。當下決定,引薦徐庶和石韜給龐德公,說什麼也要那老頭子答應下來。

「嬸嬸,此地甚不安穩,我們先離開這裡再說,如何?」

徐母當下答應,在徐庶和石韜的攙扶下,上了車駕。董俷命龐德開道。成居中。他和武安國壓陣。徐庶和石韜也要陪他一起,但薰俷卻是堅決不答應。徐庶身上有傷,又是一身囚衣。應該和徐母團聚一下。至於石韜,一介書生而已,如果真的出事,非但幫不上忙,說不定還會給董俷添麻煩,自然不會同意他留下來。

就這樣。薰俷帶著武安國,和一百名巨魔士留下。

巨魔士地編製,以十人為一隊,百人為一軍,千人為一營,設有什長和牙門將。

留下來地一軍,牙門將名叫淳於導,年約二十。

祖籍丹陽。勇武剛烈。父母亡故時,淳於導只有十歲。家中只有一個叔父,是個行商。淳於導就隨著叔父一起周遊天下,和隨行的武師學習武藝。五年下來,竟比之那些武師還要厲害。一桿大槍施展起來是滴水不沾。十幾個壯漢也近不得身。

後叔父在經商途中病故,淳於導索性散盡了家財,一個人獨行天下。

於涼州時,恰逢巨魔士組軍,這淳於導就加入其中,論武藝,甚至勝過裴元紹一籌。只是當時他名不見經傳,裴元紹想要舉薦他,卻被淳於導拒絕。從一個什長開始做起,後來又被董棄看中,調入巨魔士鐵騎軍,就成了董俷身邊的一個親軍。

典韋在一次演武時,發現了淳於導,就推薦給了董俷。

一開始,董俷還以為這淳於導和穎川淳於家族有甚牽連,後來一問才知道,二者一點關係都沒有。

淳於導對董俷也是非常敬佩。

特別是在冀州雍丘一戰之後,對董俷更是佩服地五體投地。

他所帶領的一軍,在巨魔士當中算起來,戰力是最為強大的一支。故而薰俷把他留下來,想要看看,到底是誰不知死活,居然敢跟蹤他。這裡是穎川,世家望族太多。保不齊有什麼世家看他不順眼,跑出來找他的麻煩,所以一切還是小心為妙。

薰俷自領一軍,走的很慢。

大約走了十里地,後面突然傳來了馬蹄聲。

薰俷心中一笑:還是要趕來送死嗎?

高舉左手,緊握拳頭。這是巨魔士當中的一個信號,意思是可能有敵人,全軍戒備。

淳於導心領神會,立刻接陣而立。

薰俷剛要撥轉馬頭看看是誰追過來,就聽見有人高聲叫喊道:「敢問前方,可是主公?」

心裡一怔,瞇眼觀瞧。

卻見官道之上,兩匹馬疾馳而來。

為首地是一個青年,年紀在二十以上,唇上鬍鬚,圓圓的臉,提醒也是胖墩墩兒。

有點眼熟,好像在那裡見過。

薰俷示意武安國上去搭話,「前方人停下來,通報姓名。」

「蒲元,主公,我是蒲元啊!」

那胖墩兒大聲叫喊,董俷啊了一聲,當下示意眾人解除戒備,催馬就迎了上去。

說實話,都快要忘記這傢伙了!

這蒲元是將做營蒲師傅的兒子,但論起鑄造的本領,比之蒲師傅還高明一分。最重要的,這蒲元有一卷家傳的《考工錄》殘篇。當時還是在光和年間,黃巾之亂也沒有爆發。董俷就讓蒲元外出遊歷,一眨眼的工

已經過去了五六年的時間。

沒想到,會在這裡和蒲元重逢,也不曉得,他地本事學好了沒有。

「蒲元,怎地是你?」

薰俷跳下馬來,那邊蒲元也從馬上下來,緊走兩步,向董俷叩頭。薰俷把他扶起來,笑呵呵的問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幾年不見,你這小子怎地有胖了呢?」

蒲元很激動,「主公,想死蒲元了!」

他的同伴,是一個瘦高的青年,約有二十七八歲地樣子,看上去非常的精幹。

在蒲元下馬之後,他也忙下馬,牽著馬韁繩在一旁站立,一言不發地打量著董俷。

蒲元的身高,只到董俷胸口。



薰俷狠狠的擁抱了他一下,又伸出手用力的揉著他的腦袋。

「主公,我當年離開牧場之後,就四處遊歷。後來途徑冀州時,恰逢太平道作亂。元為躲避戰亂,就和當地人進入了深山。不想卻結識一位好朋友……主公,我還沒為您介紹。這位就是我當時認識的好朋友。名叫馬均。表字德衡,精於機巧之道。」

那青年忙上前一步,「馬均見過安寧亭侯!」

薰俷笑道:「德衡兄莫要見過。我與蒲元多年不見。沒想到會在這裡重逢。一時高興,怠慢了先生,還請先生原諒則個。」

說著話,拱手一禮。

馬均不由得受寵若驚,連連稱不敢。

旁邊蒲元說:「怎樣,我和你說過。休要聽那些人碎嘴子,我家主公最平易近人。」

薰俷不由得笑了起來。

「也罷,我們不要在這裡客套了。前方尚有車馬等待我等,我們就一邊走,一邊說吧。」

當下眾人上馬,蒲元在旁邊唧唧喳喳的說個不停。

「主公,這兩年元可說是走遍了天下,發現了很多新奇地玩意兒。也學到了很多新奇地事物。聽聞主公立下顯赫聲名,元恨不得立刻回到主公身邊,為主公效力呢。」

薰俷笑罵道:「我看你這本事,都學到了嘴上。怎樣。你那考工錄可曾研究透徹?」

蒲元得意道:「虧了結識德衡,否則元不知道要學到什麼時候。我們一遍走訪各地名匠。一遍研究那考工錄上的學問。德衡時常會有奇思妙想,元真的受益匪淺。」

薰俷不禁對馬均高看了一眼。

馬均有些不好意思地說:「大人莫要聽蒲元胡說,在下自小喜歡這些奇巧淫技,故而常異想天開。還是得了蒲元那考工錄,才知道這裡面居然有如此大的學問。先人之學,果然是令我等望塵莫及。數年探究,也只是管中窺豹,實不足稱道。」

「好了,二位都不要推讓,其實我也喜歡這些,只是……呵呵,一竅不通。蒲元,你還沒有說,你們怎麼會在穎川?」

馬均這時候也放開了許多,不復早先那般拘謹。

聽董俷詢問,當下笑道:「大人……」

蒲元說:「德衡,你怎地還大人長大人短的稱呼?何不隨我一同,稱呼主公?」

「這……」

薰俷很真誠的說:「德衡,你莫要聽蒲元亂說。在我眼中,你和蒲元才是有大本事的人。天下人輕鄙工匠,殊不知這歷史,往往也就是有你們所創造。我甚羨慕你們這樣的人,有那麼多奇思妙想,可以製作出那麼多有趣地東西。只可惜我天資愚魯,舞刀弄槍或許還行,可要說其貢獻來,卻是遠遠比不得你們這些人呢。」

武安國甚不服氣,「他們有什麼貢獻?」

薰俷用馬鞭敲打了一下武安國的頭盔,「安國,莫要輕視任何人。沒有馬均、蒲元他們這些人,你身上的盔甲,手中的兵器,又從何而來?還有,你住的房子,睡的床鋪,吃飯喝酒用的餐具,不都是出自於他們之手。沒有他們,你還要過茹毛飲血的生活呢。不止如此,且看那城池,船隻,乃至於我們行軍所用地車駕……仔細想想,沒有這些,我們能過的如此愜意嗎?這世上,最不可輕視的就是他們啊。」

武安國輕輕點頭,就連旁邊的淳於導,也是若有所思。

這一番話,卻是讓馬均和蒲元無比感動。馬均馬上行禮:「主公,我等這種操持賤役之人,今日能得主公這一番話……死也都瞑目了。馬均不才,請主公收留。」

薰俷很開心。

這人品好地時候,走到哪兒都能收到有用的人。

眾人又是一陣寒暄,蒲元這才說:「我們早先在淮南鄭渾家中做客,恰逢他要送東西來穎川,我和德衡也頗為仰慕這裡,故而就自告奮勇過來。事情辦完了之後,我準備買點東

後回牧場。好多年沒有回去了,好生掛念……不想魔士。我就尋思,這天底下如巨魔士打扮地,只有主公您這一家,故而就追了上來。」

薰俷恍然大悟。

原來成蠡所說的在街上有人跟蹤,是蒲元啊!

不由得笑了,「你也忒大膽。這麼不吭不響的跟著,萬一被誤會了,很可能會送了性命,以後切莫如此。對了,那鄭渾是什麼人?怎地你二人如此稱讚他呢?」

馬均道:「鄭渾原本是豫州人,祖上據說是那發明了麻剛的鄭麻。原本也是大戶人家。前兩年因戰亂而避禍淮南。我們聽說了他之後,就前去拜訪,想要求教麻鋼的鍛造之法。主公。那鄭渾實為有本事地人,不但精於機巧之道,更是博學之士。若有機會,您最好能請他出山。有此人相助,均以為定能為主公您派上大用場。」

淮南,正好此去丹陽。可以見一見。薰俷把鄭渾這個名字記在了心裡。

******

薰俷等人追上了前面地隊伍,一路急行,在當晚住宿於穎川和南陽交界處的一個村莊裡。

這穎川、南陽,也都剛遭受了一番災難。

見到董俷這一行人來時,村裡的人都是人心惶惶,好不緊張。

不過看巨魔士軍紀嚴謹,隨即又有人認出了董俷地模樣。要知道,當年薰俷在穎川、南陽等地血戰。後來又經歷了許多事情,那虎狼之將的名號,可謂是婦孺皆知。

村中裡正很恭敬的把董俷等人迎了進來,好一番熱情的招待。

待應酬完畢之後。薰俷叫來了蒲元、馬均等人。徐母也受到了邀請,聚集在一處。

薰俷說:「如今我奉旨往丹陽募兵。元直和廣元和我一路。但不知嬸嬸有什麼打算?」

徐母看看徐庶,猶疑道:「卻沒有打算。」

「穎陰實不宜再居住,以我之見,嬸嬸若是願意,不妨去我那裡……我不是說陽,也不是說隴西。小侄所說的,是張掖。」

徐庶和石韜聞聽一怔,奇怪的看著董俷道:「張掖?」

薰俷點點頭,又對蒲元和馬均道:「蒲元,你父親如今已經帶著將做營去了張掖。牧場現在地將做營,只是一個殼子,沒有什麼人。這些年,我已命人佔領了張掖、酒泉和敦煌三地。一來是為了防止西域羌人在涼州作亂,二來……我也不想總靠著家人。呵呵,幸好你們遇到了我,否則你們去了牧場,沒準會撲個空呢。」

徐庶猶豫道:「張掖,那不是很荒涼?」

「也未必……如今叔至帶著人就在張掖鎮守。相比之下,我倒覺得那裡比中原要安穩許多。」

徐母看了看徐庶,沉吟道:「若是叔至在那裡,我倒是可以去。」

「嗯,有叔至大哥在,我也能放心的求學了!」

「若你們同意,明日我會讓成蠡帶二百巨魔士,送嬸嬸你們前往張掖。我這邊送元直和廣元去了龐公那裡後,也要趕赴丹陽。」

徐母點頭道:「那就聽從西平的安排吧。」

原本徐母是一直要稱呼董俷的官職或爵位,可董俷卻死活不同意。

好一番勸說之後,徐母這才呼董俷的表字。這也算是一種感情投資,可以拉近關係。

安排妥當之後,董俷帶著人就告辭了。

徐母自有徐庶照顧休息,董俷則帶著蒲元、馬均二人,找來的成蠡和淳於導二人。

讓他二人負責護送,又在私下裡叮嚀成蠡,這蒲元和馬均的重要性。

說實話,成蠡並不是很願意就這麼走。

總覺得他是董俷的親衛,如今四大親衛只剩下他一人在董俷身邊,他一走,雖然還有武安國在,可總是覺得不太放心。但也明白,董俷給他交代地事情,非常重要。

「主公放心,成蠡定不辱使命。」

薰俷看著成,突然覺得對他虧欠了太多。

當年轉戰天下的時候,成蠡就隨他出生入死。如今,許多新近投靠的人都有了官職,可成蠡……

「成蠡,俷虧欠你太多了!」

成蠡一怔,旋即明白了董俷的意思,「主公切莫如此說話,蠡能跟隨主公建功立業,已經是天大地榮幸。些許辛苦,卻算不了什麼。只要能為主公辦事,蠡就開心了。」

薰俷沒有再說什麼,只是用力的拍了拍成蠡地肩頭。

一切話語,都盡在不言中,對於成蠡而言,這已經足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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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九三章 知我者謂我心憂


一亮,成蠡為主將,淳於導為副將,帶著二百巨魔士和蒲、馬二人上路。

薰俷帶人把他們送到了村口。

臨別時自然又有一番叮嚀……徐母拉著徐庶和石韜的手,重複著頭天晚上不曉得說了多少次的言語。內容無非是要他們好好讀書,好好學習,莫要擔心她的生活。

徐庶和石韜一而再的保證,不會令徐母失望。

徐母這才上了車,臨行時又對董俷說:「西平,老身就把這兩個孩子托付給你了。」

薰俷也再三保證道:「嬸嬸放心,小侄定為他們謀一個好前程。」

徐母這才算放下了心,登上車仗。

看著車駕漸行漸遠,董俷突然有一種想家的念頭。一轉眼四年過去了,奶奶雖然每次派人送信都說身體安康。可每每想起來,董俷總是會有一種莫名的愧疚感受。

如果有機會,定要回家看看。

薰俷暗自做出決定,轉身準備回去。

徐庶不願走,站在村口呆呆的眺望著車駕離去的方向,突然間流出了眼淚。

想想也是,徐庶自幼和母親相依為命,十八年來,即便是在太平道作亂的那段艱苦歲月之中,他也沒有和母親分別。可沒想到……此去求學,荊州和張掖相隔萬里,不曉得要多久才能再見到母親。想起這些,徐庶的心裡,就有絞痛的感受。

石韜輕聲勸慰,但徐庶還是站在原處。

薰俷過去,拍了拍徐庶的肩膀。「慈母手中線。遊子身上衣。臨行密密縫,意恐遲遲歸。誰言寸草心,報得三春暉……元直。嬸嬸對你寄望甚厚,你唯有刻苦求學,他日有所成就,才不負嬸嬸地心意。如今難過,倒不如去想想日後該怎樣努力。」

徐庶心裡一顫,抬頭向董俷看去。

「兄長今日一席話。元直牢記在心中。」

正準備回去召集人馬,準備出發,卻遠處一陣急促馬蹄聲傳來。

蒲元慌慌張張地催馬疾馳,大聲喊道:「主公,主公……」

薰俷愕然,等蒲元馬到近前,上前一把抓住了馬韁繩,「蒲元。你怎麼有回來了?」

「險些忘記了一件大事!」

薰俷說:「什麼事?」

「主公此去丹陽,想必是要經過江夏嘍。」

「應該如此。」

「元剛才在路上想起來,江夏有一奇人,主公路過時不妨前去拜訪。」

江夏?奇人?

薰俷詫異道:「是什麼人?有何出奇之處?」

蒲元撓了撓頭。「那人名叫費沃,字載成。剛弱冠,是江夏城中一大戶人家子弟,頗有才幹。他好機關學,曾拜師南名士黃承彥,學藝五載,被譽為今世蕭何。」

薰俷聞聽一驚,「江夏居然有這樣的人物,為何未曾聽聞?」

蒲元說:「此人不甚喜歡張揚,故而聲名不顯。元乃是在鄭師處聽到此人的名字,所以就留了一個心思,向鄭師打聽了他地住所。之前見到主公一激動,竟險些把此事忘記。主公若路過江夏的時候,可以卻見見此人……這裡是他在江夏的住址。」

薰俷欣慰的說:「蒲元,有心了!」

「那元就告辭了……成蠡大哥他們還在路上等我,主公一路順風,還望早日回轉張掖。」

說完,蒲元躬身一禮,轉身上馬,揚鞭而去。

這胖小子走的倒是很瀟灑,不過這麼一來,也讓徐庶的心情好了很多。

於是召集人馬,董俷率領三百巨魔士再次啟程,一路浩浩蕩蕩地朝著襄陽前進。

******

閒言少敘,董俷等人經宛縣,過淯陽,途經新野的時候,停留了兩日。

這並非是第一次來新野,只是上一次是匆匆路過,根本沒有做任何的停留。對於這個地方,薰俷還是很有感覺。評書裡說,當年劉備在北方連遭敗績,走投無路時就是在這裡休養生息。結識了徐庶,又經徐庶的介紹,三顧茅廬,請出了諸葛亮。

不過如今,那歷史上大名鼎鼎的仁義明君,如今卻成了一個反賊。

而桃園三英,也三去其一,不曉得那些耳熟能詳的故事,還能不能再一次發生呢?

故而,在新野停留的時候,董俷頗有感觸。

突然想起,那隆中距離新野並不算太遠。諸葛珪一家就住在隆中,於是就向人打聽了往隆中的路線,帶著龐德和武安國二人,準備往隆中一行,拜訪諸葛珪一家。

不成想,到了臥龍崗,找到諸葛珪地住處時,諸葛珪居然不在。

諸葛瑾倒是在家,不過卻是在病中。

如今已經十四歲的諸葛瑾,已經顯露出一種穩重的氣概。聽聞董俷前來拜訪,諸葛瑾非常的開心。撐著病體出門迎接,把董俷請進了家中。

「大姐出嫁,父親帶著二姐和兩個弟弟,去荊州觀禮。我因為身體不好,故而沒有一起去。不過沒想到……若是父親知道安寧亭侯前來拜訪,定然會非常地後悔。」

諸葛瑾歡快的說著,為董俷斟上了一觴酒。

「哦,諸葛小姐成親?不知道是哪家兒郎有此福氣?」

諸葛瑾笑道:「說起來那人,安寧亭侯一定認識。就是荊州名士蒯良之子蒯琪。」

「蒯良,我倒是認識,但蒯琪卻不知道。蒯良不是隨秦刺史在揚州嗎?如今怎樣?」

諸葛瑾說:「蒯先生如今在秦刺史手下擔任別駕,還不錯。我們搬來這裡以後,父親就和蒯家定了這門親事。蒯琪也頗有才幹,是水鏡先生地學生,父親對他很滿意。薰大哥。若您能早來三十天。說不定就能碰到我父親了,他也常念叨您呢。」

薰俷笑了起來,「能讓諸葛先生念叨。也是我的榮幸啊。」

諸葛瑾在董俷面前,似乎頗放地開。從當年來到這裡定居,到後來發生地事情,唧唧喳喳的說了很多。不知不覺,天色就晚了。薰俷乾脆留宿了一晚,和諸葛瑾暢談別後的經歷。更讓諸葛瑾感到無比地激動。

「西平哥哥比我只大了四歲,如今卻已經貴為亭侯,立下了許多的功勞。真恨不得自己能早些長大,隨哥哥一起征戰疆場,殺敵立功。」諸葛瑾無限嚮往的說道。

說實話,董俷對於諸葛瑾

實人的興趣,本沒有對未來的孔明先生那般的強烈。

不過在這一晚過後,對於諸葛瑾地認識。卻是大有改觀。

諸葛瑾說話頗有條理,小小年紀,卻顯得非常穩重。其見識雖不廣,但卻能一針見血。

諸葛瑾說:「西平哥哥。你這次是要去何處呢?」



「哦,我有兩個賢弟。想要送去鹿門山龐德公那裡學習。」

「啊?」

諸葛瑾驚訝的說:「那真的是好巧。父親前些日子還和我說,準備等我滿了十五歲,就送去龐公處學習呢。唉,只可惜那時候,西平哥哥恐怕已經不在鹿門山了。」

薰俷揉著諸葛瑾的頭髮,笑道:「這又有什麼?等你學成了,就來幫我吧。」

「我真的可以幫到西平哥哥嗎?」

「當然!」

諸葛瑾笑了,董俷也笑了……

第二天一大早,董俷帶著龐德和武安國告辭。臨別時,諸葛瑾依依不捨,一直把董俷送出了十里,這才在董俷的催促下,三步一回頭的回轉家中。

和諸葛瑾聊了一夜,董俷的心情大好。

回到新野之後,又跑去博望坡轉悠了一天。此處地形險要,兩邊草木叢生。

徐庶皺著眉,突然說道:「董大哥,若有一日你與敵人在此處交鋒,當如何破敵?」

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說:「當然是用火攻!」

徐庶展顏笑道:「董大哥所想,和我一樣。這裡,的絕佳場所。」

廢話,不是絕佳場所,那諸葛大大會在這裡一把火險些燒死了那曹操猛將夏侯敦?

眾人當下圍著博望坡又轉了一圈後,這才心滿意足的回到新野。

這一夜無事,天亮後繼續啟程。

沿途,董俷和徐庶、石韜二人不斷爭論。或是就某地地地形而詳述,或者是如何依地貌而戰。說到後來,董俷等人甚至讓人做出了一個沙盤,每逢遇到一險要地形時,就停下來進行推演。一開始只是三人,到了後來,龐德也加入進來討論。

這樣一來,速度當然就要放慢下來。

薰俷的那些理論戰法,多來自於馬援地兵法記述。要知道,當年馬援曾經在荊襄作戰,也有相應的記錄。可徐庶和石韜,則對此有著先天般敏銳的直覺。往往在處於劣勢的時候,突然發奇思妙想,一個小主意,卻讓董俷的各種佈置都付之東流。

特別是經過樊城的時候,董俷想起了那水淹七軍的故事。

於是拉著龐德也加入進來,讓徐庶和石韜去扮演那關公的角色。結果,徐庶一開始就採取避戰的策略,並把時間拖到了梅雨季節時,把個水淹七軍的慘狀重現。

薰俷開始相信,若歷史上真的有此一戰的話……

關公,不可以輕視。

這一路推演,不管是董俷龐德,還是徐庶石韜,都可謂是收穫良多。

離了鄧縣,穿越阿頭山,就進入了襄陽境內。

薰俷計算了一下時間,卻意外的發現,從新野一路過來,短短的路程,他們竟然耗費了近三十天。算算日子,從離開陽起,已經整整花費了五十天的時間了。

不敢再耽擱下去,在問清楚了鹿門山的位置後,董俷等人就是一路急行。

七月末,一行人進入了鹿門山。

山外,秋老虎肆虐,而山中,卻是一派清涼。

沿途只見奇峰異石突起,滿目看去,全都是鬱鬱蔥蔥。小溪潺潺。鳥兒在歌唱。

薰俷覺得這心情。一下子變得大好。

龐德公在當地頗有名氣,山路上偶遇到一個樵夫,就打聽清楚了龐德公的住所。

在鹿門山。龐德公自號鹿門山居士。

就住在鹿門山的青石坪,周圍地景色,更是幽雅。

薰俷讓巨魔士在青石坪外等候,只帶上了徐庶和石韜二人,來到那座廬屋門前。

叩響柴扉,不一會兒就聽到有一童稚地聲音傳來。「是誰啊?」

「敢請通報龐公,就說有隴西人董俷董西平,前來求見龐公……」

柴扉後一陣安靜,片刻之後傳來急促的腳步聲,緊跟著那柴扉打開,龐德公站在門後。

數年不見,龐德公倒是沒有太大的變化。

相反,當初見到他地時候。頭髮略顯灰白,如今卻已經變成了純黑色,精神矍鑠,面色紅潤。站在門口。龐德公不得不仰著頭,笑道:「你個董阿丑。怎地現在成了這副模樣?」

不曉得是什麼原因,董俷這半年來的發育很驚人。

身高過丈不說,體魄越發的魁梧,彪悍。虎背熊腰,站在那裡就如同一座小山。

相貌倒是沒有太大的改變,只是生出了短鬚。

那鬍子很硬,好像鋼針一樣。隱隱約約,董俷也覺得有點不太對勁兒,可卻找不出原因。

薰俷笑道:「龐公,冒昧前來打攪,請勿見怪。」

「見怪?怎麼會……快點進來,我這裡正好來了一個朋友,給你引薦一下。」

說著話,龐德公拉著董俷就往裡面走。

徐庶和石韜相視一眼,隨著董俷一起進去,直奔那廳堂。

廬屋廳堂,裝飾的格外清雅。

正對著廳門是一張八仙桌,兩邊各有一把太師椅。

一四旬年紀的中年人,就坐在屋中,身後站著兩個青年,懷裡抱著一個小女孩兒。

年紀約五六歲地樣子,皮膚黑黑,頭髮也許是因為缺的緣故,略發黃。

「老黃,來來來,我正好與你介紹……呵呵,真是說阿丑,阿丑到。剛還在說你,不成想你就來了……這位是我好友,南名士黃愈,字承彥。老黃,這位就是安寧亭侯,董西平。」

那中年人也已經站起來,微微一笑。

薰俷卻不禁吃了一驚。黃承彥……此君可是孔明先生的老丈人。想評書中,劉備白帝城慘敗,孔明先生設八陣圖,把陸遜幾十萬大軍困在裡面。正是這黃老先生出面,破了八陣圖,使得那陸遜幾十萬大軍免了一死……這可是個隱性的牛人。

此前,董俷也聽過黃承彥的名字,倒還不覺得什麼。

可當他面對面的見到本人之後,不免心生敬畏。忙上前一步行禮:「見過黃先生。」

亭侯莫要多禮,折殺老夫了……呵呵,早就聽說過安名,沒想到能在這裡相遇,快快請坐,快快請坐。老龐正和我說你八仙桌呢,嘿嘿,只可惜陽據此太遠,你那家俬坊的東西實在是太過昂貴,只能買些贗品來使用。」

龐德公老臉一紅,瞪了黃承彥一眼,然後讓大家坐下。

「阿丑……啊,現在應該稱呼你做安寧亭侯才是……」

薰俷苦笑道:「龐公,你這是不打算留我嘍?若再如此稱呼,我拔腳就走。還是稱呼我阿丑地好……不行的話,你就叫我的表字。反正莫要再說安寧亭侯四字。」

「那就叫你西平吧。」

「小阿丑呢?」董俷掃了一眼客廳,疑惑問道。

龐德公歎了口氣,「還不是因你這大阿醜的名氣越來越響亮,把那小傢伙刺激地……他今年業已經十一,把我的老底兒都要掏空了。前些日子,我把他送去水鏡先生那裡學藝……嘿嘿,若是知道你來地話,那醜小子肯定會跑回來好一番折騰。」

薰俷不禁笑了,「小阿丑知上進是好事,和我卻沒有關係。」

「怎說沒有關係?若非是你挑唆他將來幫你,他又怎麼能靜下心來,刻苦求學呢?」

一席話,說的眾人都笑了起來。

薰俷突然覺得,有一雙目光盯著他。低頭一看。卻發現剛才還在黃承彥懷中的小丫頭。不知道什麼時候居然溜了下來,站在他那張大椅地旁邊,等著水靈靈地大眼睛。一眨一眨的看他。發現薰俷低頭,小丫頭立刻一溜煙兒的跑了。躲在黃承彥地身後,探出小腦袋瓜子,咬著手指頭,那烏溜溜的眼珠子,就一直盯著董俷。

「這是……」

「哦。這是老黃的丫頭,年方五歲……名叫黃碩,因生於月圓之夜,乳名叫月英。」

「哦!」

薰俷先一笑,驀地卻又愣住。

黃月英?那不就是孔明先生的……

正思忖間,龐德公又為董俷介紹黃承彥身後的兩人。

「這兩位是老黃的得意門生,都是汝南人。一個叫孟建,字公威;清瘦地那個。是崔烈之子,西河太守崔均的弟弟。名攸,表字州平……嘿嘿,老黃可是疼著他們呢。」

孟公威、崔州平……

薰俷猛然下意識的回頭向身後的石韜看去。石廣元、徐元直……

終於想起來了。這石韜究竟是什麼人!那評書裡面,貌似提到過。說孔明先生和這四人的關係最好。只是除了徐庶的印象比較深刻之外。其餘三人董俷就有點模糊了。

若非龐德公提起這四個人的名字,他甚至想不起來。

龐德公問道:「西平,你這次來,不會是專門為了看我這個糟老頭子吧。」

薰俷忙回答說:「龐公,我今日前來,是有事相求。您看我身後這二人,想要尋訪名師求學。陽如今太過於混亂,一逐利之地,實不宜做學問,故而就想起了您。」

龐德公一怔,向黃愈看去。

卻見那黃承彥笑道:「老龐,看起來你是清閒不得了。正好,我帶州平和公威前來,也是為了此事。你乾脆就收下他們四人,算作是你的關門弟子,你看如何?」

龐德公苦笑道:「一個是多年老友,一個卻是我忘年之交……你二人可真地是會給我尋事啊。剛送走了一個惹禍精,還以為能清閒兩日……也罷,既然你們二人開口,那我也不好拒絕。你們四個就在我這裡學習吧,至於能學多少,還要看你們自己。」

徐庶和石韜連忙上前,和崔州平、孟公威同時行拜師禮。

薰俷見事情有了結果,總算是長出一口氣。

眾人在廳中閒言,董俷卻總覺得,那黃月英的目光盯著他。可看過去時,又躲在了黃承彥的背後。

「小妹妹為何總是盯著我看?」

「州平哥哥說,你是壞人,殺人不眨眼的大壞人!」

薰俷忍不住詢問。那黃月英說完,又躲進了黃承彥地懷中,似乎不敢和薰俷相視。

徐庶和石韜聞聽,不由得怒目相視崔州平。

而崔州平則是滿面通紅……他也是世家子弟,對於董俷自然不會有什麼好感。在黃承彥門下學習的時候,也曾私下裡和孟建談論董俷,這言語中,多有詆毀。

可那畢竟是私下裡說地話,沒想到被黃月英一言道破,這面子當真是……

黃承彥看了一眼崔州平,心裡有些不快。

而那邊徐庶就想要站出來說話,卻被董俷一把拉住。

「董西平的確是滿手血腥,殺人無數。十三歲初戰西北,十四歲轉戰中原,擊殺反賊……十八歲雍丘救駕,所殺之人,何止能以千百人計?然董某自認問心無愧,別人想說什麼,隨他們說去好了……我本將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溝渠……我又何必站出來辯解?元直、廣元,你等來此地是為了求學,可不要因我而誤了學業。」

說完,董俷起身拱手笑道:「龐公,我身負皇命,還要往丹陽募兵。就不打攪您了。等下次小阿丑回來,還請代我向他問好……黃公,俷就此告辭,有緣再見吧。」

轉身大步離去,把一屋子的人,鬧得呆若木雞。

好半天,黃承彥、龐德公這才醒悟過來,而董俷卻已經出門而去。

「董大哥……」

徐庶和石韜率先追了出去。龐德公看了一眼崔州平,歎了口氣,也跟著追了出去。

黃承彥倒是沒有追出去,抱起了黃碩。

小黃碩瞪大了眼睛,臉上流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爹爹,大壞人的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哪句話?」

「就是那一句我本將心向明月啊。」

黃承彥看看小黃碩,又看了看滿面通紅的崔州平和孟公威,突然長歎一聲:「知我者謂我心憂,不知我者謂我何求。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呵呵,真是個有趣的傢伙。」

崔州平和孟公威聞聽,不由得陷入了沉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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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九四章 賢士無蹤,武鬥丹陽


泥人還要有三分的土性。

對於崔州平的那番話,要說董俷不生氣,那純粹是瞎話。無緣無故的被人說成是大壞人,而且還是從一個小丫頭的口中轉述出來,這讓董俷也不禁生出了火氣。

自去了 陽,總是被一群所謂的士子跑來騷擾。

的確是殺了幾個不長眼的貨色,可平心而論,董俷又何時主動的去尋過對方麻煩?

如今倒好,你等士子望族謀逆造反,惹怒的皇帝老兒。

被修理了之後,不敢去找皇帝老兒的麻煩,卻又把髒水潑到我身 上,這世上哪有這種道理?

薰俷陰沉著臉,大步流星的離去。

龐德和武安國原本還以為董俷會在龐德公家裡留宿一晚,這邊都已經準備就地紮營,董俷卻氣沖沖的回來了。看薰俷的臉色,就知道他 遇到了不太開心的事情。

龐德聰明,連忙跑去召集人馬。

可武安國卻是個二楞子,大叫道:「主公,可是有人惹你不開心?老武這就去摘了他的腦袋。」

薰俷招手示意親兵牽馬過來,上馬之後,用馬鞭敲了一下武安國腦袋上的頭盔。

「若是要摘人腦袋,老子自己就做了,還要你出手?安國莫要胡說八道,這裡是龐公清修的地方,不適合打打殺殺。我們身負皇命,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就別在這裡再耽擱下去了。去和令明點備人馬,我們這就啟程出發,離開襄陽後再修整。」

「喏!」

武安國這個人別看有點二楞子的性情。但是對於軍令的理解。卻頗為深刻。

薰俷這邊命令發出,他立刻跑去找龐德整點人馬。

而這時候,龐德公帶著徐庶和石韜匆匆追了上來。隔著老遠,就叫喊開了董俷地名字。

「西平,你這是何苦,不過是小孩子地童話,你又何必在意呢?」

薰俷笑道:「龐公,俷是個小心眼兒的人。講的是人敬我一尺, 我敬人一丈。崔州平他們說地那些,其實也代表著大多數士子的心聲,這一點你明白,我也清楚。俗話說的好,道不同不相為謀,既然尿不到一個壺裡面,我又何必繼續停留下去呢?」

這話說的粗俗。但是卻也妥帖。

龐德公苦笑搖頭,而徐庶和石韜,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薰俷接著道:「龐公,咱們的交情歸咱們的交情。我也不會因此而遷怒於他們。元直、廣元,你們來這裡是為了求學。要想替我出氣,就給我學出個樣子來,讓他們知道,我董俷推薦地人,都不是易與之 輩。要是你們丟了我的臉,我可饒不了你們。」

徐庶和石韜忙躬身道:「主公放心,我等絕不會讓您失望!」

不知不覺中,徐庶和石韜把對董俷的稱呼已經做了改變。董俷一 開始有點吃驚,但旋即笑了。

「龐公,我留下來,難免會和他們再發生衝突。您老夾在中間,也難過……呵呵,我也有皇命在身,已經耽擱了不少時間。所以,我就告辭了,咱們日後再見吧。」

龐德公點點頭,「也好,畢竟皇命重要。只可惜,我原本想留你幾日,為你介紹一些襄陽的才俊。沒想到你卻走的這麼聰明,連杯水酒都沒能喝上,實在是失禮。」

那邊,龐德、武安國已經點齊了人馬。

薰俷大笑道:「龐公,還是那句老話: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我們有緣自然會再相見。不過剛才我也有些失禮了,代我向黃公道聲對不 起,將來有機會再謝罪吧。」

說完,董俷撥轉了馬頭。

再次拱手:「龐公……元直、廣元,咱們就此告別,多多珍重!」

催馬沿著山路離去,龐德和武安國也恭敬的向龐德公行禮,然後又揮手向徐庶和石韜道別,帶著人追著象龍的步伐,向山外前進。此時,已經是斜陽夕照。薰俷一行人地背影在山灣處拐過,消失的不見蹤影。那整齊如一的蹄聲,在山麓間迴盪。

黃承彥抱著黃碩出現在龐德公身邊,身後崔州平和孟公威無聲的跟隨。

龐德公突然說:「老黃,他剛才說地話,你可曾聽見?」

「我又不是聾子,他的嗓門那麼大,我怎能聽不見呢?」

「可有什麼感覺?」

黃承彥搖搖頭,「我說不清楚……此子我也看不透,若在治世,當為冠軍侯;若在亂世……」

「亂世又如何?」

「只怕會成為那秦嬴政!」

徐庶、石韜聞聽,驀地瞪大了眼睛。而崔州平和孟公威地眼神,則變得更加複雜。

論觀人,黃承彥的本事絲毫不比許子將差。只是他生性不喜張揚,故而無多少人知曉。

但崔州平和孟公威在黃承彥門下學習已經超過三年,自然知道他的本領。

這評價給那武夫,未免也太高看

……

倒是黃碩瞪著烏溜溜的大眼睛,笑嘻嘻的說:「爹爹,剛才那大哥哥,真的好威武!」

龐德公忍不住看了一眼黃碩,突然一笑。

「日後的事情,日後再說……那醜小子走了,卻不能擾了我等的雅興,回家,回家,我們喝酒去。」

說著話,他笑呵呵的朝著他那廬屋走去。

******

離開了鹿門山,董俷等人在襄陽境界邊的一個小村落裡休息了一 晚,第二天再次出發。

這一路上,可稱得上是披星戴月,馬不停蹄。

緊趕了四五天之後,終於抵達了江夏。

看部曲都很疲憊,董俷就下令眾人在江夏城內修整一天。而他則記得蒲元說過的話,按照蒲元給他的地址,帶著幾個親兵。很快就找到了位於城南處地費家老宅。



費沃是老費家地庶出子。年二十。

當董俷向當地人打聽此人的時候,所有人對費沃的評價只有一個 字:呆。

他不喜歡浮華生活,平時也很少和人交往。回家地一段時間。十有八九是流連於田間地頭中。有時候蹲在田埂上看著莊稼,一看就是大半天的時間,而且一動不動。

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只知道他喜歡搞一些小玩意兒。

從十三歲拜師在 南黃承彥門下後,這種古怪的性情就變得越發嚴重。

薰俷找上門的時候,費沃並沒有在家!

負責接待董俷的是費沃的長兄。費家在江夏雖然是個大戶。可也不是什麼世族豪門。

突然有一位侯爺出現,可把個費家人鬧得好一陣子雞飛狗跳。

聽聞費沃不在家,董俷不免覺得有些遺憾。在費沃長兄地帶領下,他進入到費沃的書房裡。只見這書房亂糟糟的,到處都是竹簡,書卷,還有一個又一個的盒子。

薰俷翻了兩篇書卷,意外的發現。這費沃若放在未來的世界,絕對是一個農業學者。

在他書寫的筆記當中,大都是記錄著各種農作物的特點。

薰俷一邊看書,一邊等待。

一直到天黑。也沒有等到費沃出現。

如果是在平時,他倒是不介意多等些日子。可聽費沃地長兄說。這費沃自黃承彥門下出師以後,就變得非常怪異。經常玩兒失蹤,而且一失蹤就是大半個月,誰也不知道他跑去什麼地方貓起來。

薰俷可沒有那時間等待,在思忖了一番後,留下了他的名剌,並且寫了一封信。

其內容無非是想要邀請費沃出山,言語間非常誠懇。

請費沃長兄轉交費沃,董俷不無遺憾的離開了老費家。臨走的時 候,還帶走了費沃幾篇關於農作物耕種地書籍。這些東西對董俷沒有 用,但是對於黃劭,卻有大用處。

第二天,董俷再次拜訪了費家,費沃依舊沒有回來。

沒有辦法,只好帶著人馬離開了江夏。心中卻暗自下定決心,回頭一定要設法征辟此人。

離開了江夏後,董俷一行人繼續趕路。

此時,已經進入了八月中旬,天氣逐漸轉涼,沿途到處可以看到豐收的景象。

這兩年荊、揚地區倒是風調雨順。除了長沙鬧出了一場亂子之外,幾乎沒有發生太大地動盪。百姓們在田地裡收割,唱著那豐收的贊曲。歌聲悠揚,令人心情愉悅。

薰俷看到這一副景象,也覺得很開心。

雖說已經貴為安寧亭侯,可那骨子裡,董俷還是喜歡這種田園中的生活。

沒有殺戮,沒有勾心鬥角,一切都顯得是那麼純真自然。有時候在想,如果他不是因為生在董家,只怕和這田地裡的百姓一樣,不會有現在這麼多的煩惱和憂愁。

在馬上長出了一口氣,有些羨慕的看著田地裡的人。

「主公,前面就要進入丹陽縣了!」

薰俷回過神來,看了一眼龐德,當下道:「令明,你持我符節,帶人前往丹陽,通報丹陽令,就說我奉旨前來募兵,並請轉告丹陽太守,令其多多給予方便。另外,命人持我名剌,前往歷陽求見揚州刺史秦  ,就說宛城小友不日抵歷陽拜會。」

「喏!」

龐德立刻下去安排,然後帶上十名巨魔士,風馳電掣般離去。

而董俷也不再急於趕路,而是慢悠悠的行進。

時而和武安國說笑,時而又看著那些在田地中忙碌的人們發呆,臉上流露出嚮往之色。

不知不覺的,人馬進入了丹陽縣境內。

遠遠地,就聽到了一陣人喊馬嘶,似乎有人在前方拚鬥。

薰俷對於這種打攪他好心情的事情,感到非常的不快。當下一蹙 眉,輕聲道:「去看看,是什麼人在前方打鬥?」

武安國答應了一聲,帶著二十名巨魔士就疾馳而去。

薰俷依舊

不慢的趕路,可等了一會兒,那打鬥聲越來越響。  回來。

出事了!

薰俷腦海中猛然生出了一個念頭。

連忙大聲喝道:「巨魔士。加快速度!」

說完,他從隨行馬匹身上摘下了獨腳銅人大槊,一磕馬肚子。像龍長嘶一聲,衝出隊伍。

巨魔士緊隨其後,同時舉起了武器。

剎那時,騰騰殺氣散發,四五百匹戰馬衝鋒,那鐵蹄聲聲。恰似於千軍萬馬奔騰。

******

的確是出事了!

薰俷遠遠地就看到,有一群人正混戰在一起。

一方是他地巨魔士,龐德和武安國帶領巨魔士在人群中左衝右突;另一方卻是官軍的打扮,人數大約在四五百人左右。看上去也是訓練有素,雖然巨魔士的殺法悍勇,又有龐德、武安國兩員猛將帶頭,官軍雖然慌亂,但陣型確是不見散亂。

怎麼回事?

薰俷心中不免感到詫異。

龐德和武安國。怎麼和官軍打起來了?

不過,不管是什麼原因,龐德和武安國都是董俷地人,自然容不得看著被別人欺負。

鬼哭槊一指。薰俷厲聲喝道:「巨魔士,破陣!」

三百匹無人騎乘的戰馬。隨著一陣奇異的歷嘯聲響起,驀地散開。

緊跟著,巨魔士在高速奔行之中,不斷的變化陣型。五人一組,形成了一個個怪異的三角錐行的隊形,揚起馬槊,朝著官軍就直撲了過 去。別看隊形是散開了,可如果仔細觀察,發現那一個個三角錐隊形在高速奔跑中,卻又組成了一個箭矢陣。

薰俷一馬當先,就是那箭矢地箭頭。

鬼哭槊發出一聲淒厲嘶嘯聲,如同鬼哭狼嚎一般,把交戰中的雙 方,攪得心神不安。

龐德和武安國聞聽頓時大喜。

「主公來了!」

戰鬥中的巨魔士,本處於劣勢。可在那鬼哭槊歷嘯聲傳來的一剎 那,頓時精神振奮。

箭矢陣穿透了官軍的陣型。

薰俷舉 劈翻了兩個官軍,厲聲吼道:「武安國,究竟是怎麼回 事?」

那邊武安國帶著人來到董俷面前,一對大錘上下翻飛,舞的風雨不透。聽到薰俷的喝問,他大聲的回答:「主公,我也不清楚……我趕到地時候,就看見令明正和人撕殺呢……」

龐德是個冷靜的人,應該不會無緣無故的和官軍衝突。

薰俷心中不禁感到了一絲奇怪,可手上的鬼哭槊,卻沒有半刻停頓下來。輪圓一招橫掃千軍,四五名官軍被攔腰劈成了兩段。就在這 時,人群中突然竄出了一道人影。

就見他身背一個怪異地兜囊,掌中卻是一長一短兩把利劍。

身形縱越,恰如猿猴一般的輕靈。利劍吞吐,迸射出一道道綺麗地劍芒閃爍。

在人群中,這青年恰如鬼魅一般的閃動。每一次吐出劍光,必然會奪走一條性命。

這青年殺出一條血路,眨眼間就來到了董俷的馬前。

隔著還有五六步的距離,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主人,小鐵可想死你了!」

薰俷啊的一聲驚叫。

他千算萬算,就是沒有想到會在這裡和董鐵重逢。兩年前,董鐵隨王越遊歷天下,領悟劍道。怎地會突然出現在這裡?董俷一下子明白 了,只怕龐德也是因此和官軍衝突。他和董鐵在隴西時就已經認識,自然也知道,董鐵是董俷最信任的人。

在這種情況下,龐德自然不可能袖手旁觀。

只是,董鐵怎麼和官軍衝突起來了呢?

正思忖間,就見一騎從人群中飛出。

此人頭戴黃金盔,身穿黃金鎧,掌中一把鑌鐵象鼻子古月大刀,臉上有一道蚯蚓般的傷疤,從耳根一直到嘴角。

「殺人狂徒,還不拿命來!」

那員大將揮刀向董鐵看去,董俷一催戰馬,橫身出現在董鐵身前。

掌中鬼哭槊迎著那大刀點了過去,雙臂一用力,發出一聲巨雷般的咆哮:「開!」

鐺……

那大刀帶著一股奇異的力量,劈砍在槊頭之上。

而後咻的盪開,令那員大將的胸前露出空門。而董俷在這時候,卻露出了一點笑容。

象龍猛然一竄,大槊順勢點出。

「文仲業,還不給我住手!」

馬上的大將手臂發麻,聞聽這熟悉的喊喝聲,先是一愣,驀地喊 道:「董西平,怎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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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九五章 江東二虎臣


然是熟人,那這一場亂戰也就沒法子再打下去。

薰俷立刻命龐德回歸本陣,而文聘在另一邊也是苦笑著收攏人馬,心中暗自叫苦。

怎麼碰上了這傢伙?

如此一來,只怕事情要有麻煩了。

而那邊,董鐵也已經起身。有巨魔士牽來了一匹戰馬,董鐵翻身坐穩,和武安國一左一右分列董俷的身後。

早就聽說過董鐵的名字,武安國好奇的打量起來。

薰鐵身高在八尺左右,體型清瘦。略有些秀氣的面頰,在嚴肅起來的時候,會呈現出稜角分明的線條。身穿一件青色長衫,背著一個很奇怪的兜囊,看不見裡面包的是什麼,但從裸露在外的劍柄,也能猜出個端倪。

居然有七支劍?

武安國仔細數了數劍柄,發現那兜囊裡,至少裝著七柄劍。

這瘦猴子帶這麼多劍做什麼?難不成是害怕寶劍折斷,所以帶在身上以做備用嗎?

武安國越看,越覺得有趣。

卻不想董鐵猛然扭頭,瞪著武安國道:「黑臉的,你老看著我做甚?」

「啊……」

武安國鬧了個大紅臉,有些不好意思的說:「瘦猴子,你就是董鐵嗎?帶這麼多劍做什麼?」

薰鐵打量了武安國一眼,「殺人!」

說完,他扭過頭,就不再說話。武安國有心想要再問,卻被龐德輕輕的拉了一下。

文聘也已經把人馬收整完畢,清點了一番。

巨魔士那片刻的衝殺。就幹掉了近百名官軍。這一次他奉命前來丹陽郡督糧。帶地人馬本來就不是很多。如今十亭折了兩亭,回去以後該怎麼交代?看起來,抓捕那兇犯似乎不太可能。他和董俷在一起地時間不短。自然知道薰俷對部曲的態度。

召來了一名小將,「賀齊,還要煩你去一趟歷陽。通知太守大人,看起來我們要有麻煩了。」

小將一怔,輕聲道:「督軍從事大人,此話怎講?」

「你只告訴太守周大人。就說有虎賁中郎將要保那兩個人,千萬不要為難那兩人。」

小將奇道:「哪個虎賁中郎將?」

文聘苦笑道:「如今這朝廷裡,還有幾個虎賁中郎將?當然是那個安寧亭侯董俷。」

小將啊的一聲驚叫,扭頭向董俷看去。

「他就是那惡漢?」

這一句話幾乎是脫口而出,董俷也正策馬行來。文聘恨不得過去一腳把那小將踹翻。

惡漢之名,你知道也就算了,怎麼還當著人家地面說出來。

文聘正擔心呢,董俷已經過來了。

他聞聽那小將驚呼。不由得掃了一眼。只見小將的年紀大約在二十上下,生的齒白唇紅,但形容剛健。也許是感到剛才過於失態,小將忙躬身道:「丹陽小吏賀齊。拜見安寧亭侯。還請大人恕小將甲冑在身,無法行全禮之罪。」

賀齊。沒聽說過。

不過董俷卻對此人頗有好感,至少在說話時,表現的不卑不亢。

「我正是那惡漢,呵呵,你也沒有說錯,許多人都是這麼叫我……你難道不信?」

「小將不敢!」

文聘旁邊道:「公苗,快點去吧,我與安寧亭侯,明日會往歷陽拜會大人。」

「小將遵命!」

那賀齊說著,撥馬就走。

臨走的時候,又忍不住打量了一下董俷,心道:不愧是虎狼之將,確有威猛之氣。

薰俷的惡名,如今是傳遍了大江南北。

有人稱讚,有人咒罵,反正不管是怎麼樣,他已經出名了。殊不知,他當年轉戰中原,救駕雍丘地事跡,也被流傳成了各種版本。有人說薰俷是個三頭六臂的凶神惡煞,也有人說他是頂天立地的好漢。如此一來,自然也就產生了不少崇拜他的人。

賀齊,也是其中之一。

薰俷待賀齊走了,疑惑的向文聘看去,「仲業,你為何要追殺我的人?」

「這個……一言難盡,不如我們今晚就在丹陽縣留宿,我詳細和你說明,如何?」

若是別人,董俷未必會給這個面子。

但文聘卻不一樣。一方面他是黃忠的學生,另一方面,他和文聘也算得上是袍澤。

畢竟曾在宛縣並肩作戰,這個面子還是要給的。

「我此行奉旨募兵,本來就是要在丹陽停留。如果募足了人馬,我就馬上要回轉陽,可不一定會去歷陽呢。」

文聘道:「這個我知道。你來丹陽募兵地消息,早在月前就已經傳過來了。周太守還為此事出面,如今已經募集了一千多人,就說等你來了,好交付於你手中呢。」

「啊?」

薰俷奇道:「我與那位太守大人素不相識,他為何幫我?」

「非是周大人要幫你,是刺史大人幫你出面說項……如今錢塘有彭式自稱大帥,聚眾作亂。秦大人和老師他們忙著對付那傢伙,否則的話,說不定還會親自出面。」

錢塘?

薰俷說:「那彭式什麼來歷?為何我沒有聽說過此事?」

文聘苦笑道:「如今揚州是倒也不算動盪,只是時有那不知死活的小人跳出來搞風搞雨。那彭式原本是震澤水賊,手底下有一些人馬,就有點得意忘形了。加上去年大人從荊州回來後,身體就一直不太好。那彭式就跑出震澤……不過也是找死。」

對於文聘的這番話,董俷倒也沒有反駁。

秦地確是個厲害的角色,手下又有黃忠、李嚴這樣地人物,自然是不可小覷。

彭式?也沒有聽過……

若是蔣欽周泰,或者是錦帆賊甘寧。說不定董俷還會興奮一把。

只是。這些人如今不曉得在何處。至少這一路上,薰俷並沒有聽人提起過這些名字。

******

丹陽令是個五旬老者,土生土長的丹陽縣人。

此君少時小有名氣。曾被舉為孝廉。只是年紀大了,也就漸漸的江郎才盡。在丹陽任上已經有十年地光景,即沒有大惡,也沒有什麼政績,算是一個很平庸地人。

聽聞有朝廷的虎賁中郎將要留宿丹陽縣,這老先生激動的讓出了自己地住處。

可老先生自己還有一家子老小。

大的年紀都已經七八十了。小的也只有十歲左右,董俷實在是不忍心,為了自己搞得別人一家子都不安生。

於是命龐德領巨魔士在縣城外安營紮寨,他只帶著董鐵和武安國二人,進縣城留宿。薰俷既然這樣做了,文聘也不好說什麼。當下讓自己兵馬也

縣城外面。當然,兩軍不可能在一起,一個城東。白天剛打了一場,估計這會兒,那官軍的心裡還憋著一股子火氣呢。分開一點,省的這些人見面再起衝突。

丹陽令姓周。單名一個治,表字橫秋。

酒宴過後。周治讓出了書房,請董俷和文聘裡面說話。

薰俷這才問道:「仲業,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幹嘛要追殺小鐵呢?」

文聘沒好氣地說:「你當我很清閒嗎?沒事要追捕你那小廝……你問問他,在歷陽幹了什麼好事?惹得周太守跑來懇請我出面抓捕。要不是他,我這會兒說不定已經備齊了糧草,督運上路了……你叫董鐵是不是,怎地惹出了這麼大的事情?」

薰俷這才意識到,董鐵肯定是招惹了是非。

扭頭問道:「小鐵,你幹了什麼事?」

薰鐵恭敬的回答:「主人,小鐵在歷陽殺了人,還夜闖歷陽大牢,殺了不少獄卒。」

「啊?」

薰俷原本以為,董鐵了不起就是殺了幾個人而已。



若僅止於此,那還好說。按照漢律,只要出足夠的贖罪錢,就能夠平安無事。可夜闖歷陽大牢,還殺了獄卒……這事情鬧得可就有點大了,只怕還真要走一趟歷陽。

「小鐵,到底是怎麼回事?」

薰鐵說:「主人,小鐵隨王師遊歷,又往交州,於海邊悟劍。半年前,王師說我劍法初成,他能教給我的,都已經傳授了,剩下的就要靠我自己去領悟……我就四處遊歷,尋找高手鬥劍。三個月前,我在吳郡結識了兩個好漢,準備回陽為主人效力。哪知道途徑歷陽的時候,有一群士子在酒樓中辱罵主人,我一怒之下……」

薰俷明白了!

薰鐵的性子,他多多少少地瞭解一些,並不是一個無事生非的主兒。

只怕是人家把他惹急了,才出的手。當下說:「你是不是在酒樓裡動手殺人了?」

薰鐵低著頭,嗯了一聲。

「那你為何又要夜闖歷陽大牢?」

「這個……當時我和兩位好漢殺人之後,沒有想到歷陽衛的反應會那麼快。正準備離開地時候,被他們圍住了……就是日間離開的那個人帶隊,把我那兩位朋友給抓了起來。那兩位好漢是因我而出手,我又怎能袖手旁觀?所以就一個人……」

「一個人闖了歷陽大牢?」

薰鐵低著頭,又嗯了一聲,「主人,小鐵給你惹麻煩了……不過,還請主人救救那兩位好漢。他們確是有本事地人,對主人您也是非常欽佩,本就打算來投軍呢。」

薰俷一蹙眉,向文聘看了過去。

文聘說:「你莫要看我,我已經讓賀齊回去通知周大人了。至於周大人放人不放,我也不知道……不過,那兩個人確是好漢,賀齊說他折了近百個手下,才拿下了那兩人。這事情本來也算不得什麼,那幾個士子本來就是無事生非的主兒,如果沒有這劫牢的事情,估計事情不難解決。可他這一劫牢,周大人的臉面可就……」

看得出來,文聘對那位太守周還是相當維護。

薰俷笑了一聲:「好了,我知道分寸。莫要以為我是個不講理的人。只會動粗。」

文聘有些尷尬的笑了笑,「周大人是個好官,而且和秦大人地關係甚為密切。如果你能把態度放端正一些。看在秦大人地面子上,想必周大人也不會太過為難他們。」

「這個,我自有分寸。」

薰俷和文聘又聊了一會兒,文聘起身告辭。

他的腿還是有點不利索,走起路來有一點。送文聘回房休息後,薰俷也回了房間。

坐下來。仔細的詢問薰鐵地修業。

隨王越離開陽之後,董鐵的足跡,幾乎遍佈大江南北。北至遼東,南至交州,這眼界確實不一般。而且,按照他的說法,他的武藝也確實到了一個新的境界。

薰鐵的劍法,如今也已經到了舉重若輕地地步。

少可以和史阿一戰。當然。造詣可能比不上史阿,可這精氣神的變化,還是顯而易見。

如今的董鐵,整個人透著一股子冰冷的殺氣。活脫脫一把出鞘的利劍。

對此,董俷自然是非常滿意。

不過對於董鐵那兜囊中的七把寶劍。他也是非常的好奇。

「主人,小鐵學到了七套劍法,各有不同。王師尋會稽名匠為我打造了七把寶劍。說如果有一天我能把七套劍法,用一把劍施展出來,就算是完完全全的悟了。」

武安國忍不住插嘴道:「至於如此麻煩嗎?那不是使一套劍法,就要換一把劍?戰場上哪有那麼多功夫讓你換兵器啊……鐵兄弟,你別是被你師傅給騙了吧。」

話音未落,就聽鏘地一聲。

連董俷都沒有看清楚,董鐵是如何拔出了寶劍,劍尖抵在武安國的喉嚨上。

「若在戰場,一把劍就夠了!」

從劍上傳來的冰冷寒意,讓武安國不由自主的打了個哆嗦。

薰俷在一旁笑道:「小鐵,還不住手!」

薰鐵擲劍回鞘,動作瀟灑而流暢。武安國長出一口氣,忍不住道:「鐵兄弟,你這劍法,可真快!」

「此名刺劍術……」

薰俷問道:「小鐵,我怎麼覺得,這劍法和史阿地劍法相似?」

「主人,史阿的劍法,就是刺劍術。王師說,史阿師兄一輩子只研究了一套劍法,能夠用各種各樣地劍,施展出刺劍術來。不過,他的成就也僅止於此,永遠也不能達到劍術的最高境界。王師說了很多話,小鐵也不甚明白。王師說,等時候到了,自然也就能明白了……」

水到渠成,也許王越就是這個意思吧。

薰俷當下不再詢問,和董鐵聊起了閒話,聽他講述這兩年來在各地所見的趣事。

不知不覺,天就已經亮了。

薰俷和文聘當下向周治告辭。那周治則把二人送到了城外……

看著這老先生早生的華髮,董俷突然道:「周大人,將來若是覺得中原不想呆了,就去找我吧。」

「啊?」

周治不明白董俷這句話的意思,呆呆的目送董俷等人離去。

一直走出了十幾里地,文聘輕聲道:「西平,沒想到,你也看出來了!」

薰俷愕然問道:「我看出什麼了?」

「秦大人說,這天下遲早會有一場動盪。若皇上十年內龍體康健,還好說一些。可若是……」

薰俷心裡猛然咯?了一下。

,漢帝是在黃巾之亂後沒幾年就死了,這才引發了各是什麼時候?

薰俷有點記不清楚了!

只希望,歷史已經發生了改變吧。

薰俷用力的搓揉了一下面孔,甩了甩頭,試圖把這件事忘記。可越是如此,他腦子裡就越是紛亂。

一路上,也不記得和文聘說了什麼話,只是在天黑的時候,一行人抵達了歷陽。

周早已得到了通報,故而在府衙中等候。

對於大牢裡的那兩個人,正如文聘所說的那樣,他本來也沒有打算去怎麼為難。

只是董鐵夜闖大牢,令他好生的丟面子。

在拜請文聘追擊的同時,已經下定了決心,要拿這二人開刀。

不過在接到了賀齊的報告之後。周也為難了。不殺那二人。他臉面無存;可殺了那二人,只怕就要得罪那惡漢,說不定還因此惹得老朋友不開心。從秦那裡。也不止一次地聽到過薰俷地名字。這兩年來,更是不斷的有各種關於董俷的事情傳來。

周是個非常典型地帝黨,對於王芬等人,在雍丘的叛亂行為深惡痛絕。

所以,在私下他對董俷這個人,還是頗為欣賞。否則也不會提前協助薰俷募兵。

這個董家子啊,真是走到那裡,那裡就有麻煩。

周正在苦惱的時候,門外有人傳遞消息,說是安寧亭侯董俷求見。

「讓他進來吧。!」

周皺了皺眉頭,站起身來。

該來的總是要來,倒要看看,那董家子怎麼說。

來到了一進庭院的時候。周卻愣住了。

只見一身高過丈,面目兇惡的彪形大漢,光著膀子,背著一根荊條。站在大門內。

旁邊有督軍從事文聘道:「安寧亭侯,這位就是周大人。」

那彪形大漢上前幾步。躬身一禮道:「董俷特來拜見周大人,感激周大人地幫忙。只是沒想到,我那家人不懂事,竟然做出那種大逆不道的事情,實俷管教不嚴之過。今日特來請罪,還望大人能夠原諒。若大人要責罰,就請大人責罰於俷吧。」

這,一定就是董西平了!

周也沒有想到,董俷會來這麼一手負荊請罪,頓時讓他手足無措。

「安寧亭侯,這怎麼使得,這怎麼使得……」

周說著,連忙上前來攙扶。一邊讓文聘為董俷解開身上的荊條,一邊解下身上的袍子,披在了董俷的身上。

只是,周只有七尺左右的身高,那袍子掛在董俷身上,怎麼看,怎麼不倫不類。

心裡的火氣,一下子消解了不少。

「安寧亭侯切莫如此,周某實不敢受,快快請坐。」

薰俷坐下來,道:「今日前來,一是為感激大人為俷募兵;二呢,則是為我那下人請罪。其三……俷實有些難以啟齒。我聽聞有兩位好漢因聽聞無賴子辱我,奮而殺人,被困於牢籠之中……俷願出十倍贖罪錢,為那二位好漢求一生路,還請大人能夠通融。」

周這時候,卻是一點火氣都沒有了。

他沉吟一下,「安寧亭侯,募兵之事,就不要再提了,都是為陛下效力,何需分你我?只是時間倉促,周某如今只選出了千人左右。聽聞安寧亭侯是要募兵三千?」

薰俷點頭道:「正是!」

「三千人馬本來也不甚困難。我丹陽郡盡出精兵,為世人所知。不過既然是為了皇上,那自然要萬中挑一。這段日子秦大人在錢塘剿匪,所以只能從民間招募……這樣吧,請安寧亭侯再給我一些時日,最多三十天,定湊足三千虎賁精兵,如何?」

「如此,俷感激不盡。」

「至於你那家人,周某也可以不計較,對外只說沒有抓到……呵呵,小事一樁,也沒甚難處。只是,被抓到的兩人,卻需要一番計較。安寧亭侯或許不知,那兩人所殺地,乃本地望族陳氏族人。那陳氏為徐州陳氏的分支,他們若鬧將起來……」

薰俷聞聽,不由得微微蹙眉。

「那大人以為,俷當如何是好?」

「周某聽說,安寧亭侯識得陳珪先生?」

薰俷一怔,點頭道:「曾有一面之緣。」

「陳珪先生乃是徐州陳氏的族長,若有他出面說一聲,則丹陽陳氏,也就不會再鬧騰了。只要他們不鬧騰,周某這邊也就方便行事。當然,若陳珪先生不答應幫忙,周某還有一策。安寧亭侯若能有朝廷的征辟公文,周某也可以將那二人放掉。」

薰俷不由得沉吟起來。

征辟公文倒是好辦,可這樣一來,那陳氏家族肯定還是會和周鬧騰。

人家既然為他著想,他自然也不能讓周為難。

三思之後,董俷道:「大人,不如這樣,俷書信一封,還請大人送往徐州。若是漢瑜先生能代為通融,那自然是皆大歡喜。若他不肯幫忙,俷再出具征辟公文,大人以為如何?」

周捻著鬍鬚,輕輕點頭。

這董家子,倒也是個識情趣地人,知道為他人著想,不錯,不錯!

「既然如此,就請安寧亭侯立刻書信一封。從歷陽到徐州,也需要一些時日。我這邊呢,就盡量的拖延……安寧亭侯也不必為那二人擔心,順便督促那募兵之事。安寧亭侯可能不知道,周某這治下,可是有不少勇壯對安寧亭侯你是佩服地五體投地呢。」

薰俷不禁笑了起來,點頭答應。

這邊有家人鋪好了紙筆,董俷走過去,再抬頭書寫了漢瑜先生台鑒幾字之後,突然問道:「對了,我倒是忘記詢問我那小廝,不知道牢中的那兩位好漢,叫什麼名字?」

也難怪,董俷是忘記詢問,而董鐵呢,則以為文聘已經告訴了董俷。

至於文聘,也沒有提及那二人的名字。直到此時,董俷還不知道他要救的,究竟是誰。

周聞聽,覺得好笑。

「哦,那二人一個是兗州東郡人,叫做潘璋;另一個則是揚州治下,吳郡餘杭人,名叫凌操。」

薰俷哦了一聲,正要寫信,心裡卻突然一咯?,手裡的毛筆不由得為之輕輕一晃。

潘璋、凌操?

莫非是那未來的江東二虎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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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九六章 漢帝崩,大亂將起(一)


經進入了九月,氣溫陡然降低。

早先時,還可以把天氣稱之為涼爽宜人,可現在,卻已經讓人感到了一絲絲寒意。

長樂宮門外,不時看到小黃門進進出出,有一股濃濃的藥味,在空氣中瀰漫。

薰皇后抱著協王子,何皇后牽著辨王子,神情格外的緊張。

這已經是入秋後,漢帝第九次昏倒。事實上在七月的時候,漢帝的身體就開始出現這樣那樣的小狀況。不過有太醫及時治療,始終沒有造成太大的動響。只是這一次,聽說是在觀御花園時,突然昏了過去,太醫從未時進去,如今已經酉時,還不見出來。看起來,情況有些嚴重,這讓薰皇后與何皇后,心裡都忐忑起來。

長樂宮門口,有上軍校尉碩,帶人保護,守衛森嚴。

何皇后與董皇后幾次要求進去,但都被碩拒絕了。這兩位大漢朝地位最高貴的女人,偏偏還拿碩沒辦法。二人都清楚,整個皇宮之中,只有一人能指揮碩。

漢帝!

若非漢帝的命令,碩怎敢態度如此強硬。

看看天色,都已經黑了。

碩上前說:「太后、皇后……天已經戌時了,您二位在這裡也等了很久,深秋夜寒,別讓兩位殿下受了風寒,還是先回去吧。這邊一有消息,奴婢立刻通傳。」

何皇后與董皇后看了看兩個王子。

辨王子這兩年因經常鍛煉,故而看上去很健壯。

而協王子的年紀還小,這深夜的寒氣襲來。讓他頗有些抵擋不住。

薰皇后心疼協王子。當下點頭答應。何皇后則見薰皇后走了,也就帶著辨王子回去。

見兩位皇后都走了,碩長出了一口氣。

憂心忡忡地站在長樂宮門外。等待著太醫地消息。

守衛長樂宮的,是碩這一年多來訓練出的西園新軍直屬部曲。對於這支人馬,碩可說是費盡了心血。不但配備了大漢朝最好地兵器、鎧甲,就連軍餉也是最高。同時,為了避免這支人馬為他人收買,從從基層軍官開始。全都是他從大內深宮中精挑細選,認為是忠心可靠的小黃門。

在碩看來,那些士大夫又怎會拉下臉,來收買閹寺。

上軍司馬潘隱,是碩的同鄉,也極受碩的信賴。看碩心神不寧的來回走動,潘隱忍不住上前,低聲的詢問道:「碩公。太醫進去這麼久了,皇上是不是……」

「不要胡說八道,該問地問,不該問的。就不要問,省的丟了性命。」

平日裡。碩對潘隱說話還是比較客氣。但這一次,卻聲色俱厲,嚇得潘隱不敢開口。

看得出來,碩確實很憂心。

「碩公,皇上請您進去。」

正當碩煩躁不安的時候,有一個小黃門偷偷的溜了過來,在碩耳邊輕聲說道。

碩立刻整理衣冠,撣了撣袍服,深深的吸了一口氣。

絕不能讓皇上看出自己的軟弱。碩想到這裡,故作威武形容,大步流星的進入長樂宮內。

漢帝正側臥龍榻,雙目微閉,臉色蠟黃。

太醫迎上來,輕聲道:「碩公,皇上怕是……」

「怎會如此?」

「皇上地病根子,應該是在去年雍丘時留下的。當時受驚過度,又加之在雪地之中……後來經調養,延緩了一些,可不成想,秋日起蕭瑟,野火燒枯桑,就引發了舊疾。」

該死的士子……

碩恨恨的頓足,卻驚醒了假寐中地漢帝。

「是碩嗎?」

「奴婢在,皇上感覺好點了嗎?」

漢帝睜開了眼睛,看到碩就在榻前,心中一陣溫暖:「此時,也只有碩陪著朕啊。」

說著話,他使了個眼色。

碩心領神會,立刻起身擺手,示意兩邊宮女侍從全部退開。

「碩,朕不行了!」

漢帝用只有兩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我已決意,命協繼承帝位,還要請你幫忙。」

碩連忙道:「皇上,您可別這麼說。只要是您吩咐,奴婢萬死不辭。」

「殺了國舅,為朕殺了國舅……國舅不死,只怕協無法坐穩皇位。朕這裡有一份詔書,你可憑此誅殺國舅。若事不可為,就密令涼州董卓入京,朕已經做好了安排……可惜,朕地虎狼之將不在,否則就大可不必費此周折……碩,朕就

碩心裡一陣猶豫。

這種事情,可說是凶險甚多。弄個不好,就會屍骨無存。

也難怪漢帝會這樣急迫,原本依照著他的計劃,等董俷組建了虎賁郎,合併南北宮衛,加上驃騎將軍董重在旁邊策應,足以削了何進的權利。可偏偏,他的身體……

唯有兵行險招了!

張讓等人,漢帝雖然信任,可並不是很放心。

十常侍過於油滑,缺少殺戈決斷,不足以成事。周圍人,蔡為一介書生,也難當重任。唯有碩,雖五體不全,卻執掌兵馬,是個很果斷的人。最重要的是,漢帝瞭解碩。這是個極為忠誠的人,只要他答應這件事,則大事就可以成就。

目光灼灼,凝視碩。

碩後背寒氣直冒,心裡明白,若不答應的話,只怕會立刻被殺。

但是答應了,凶險又太高……

沉吟片刻之後,碩一咬牙,點頭道:「皇上放心,奴婢定不負皇上的厚望。」

「朕果然沒有看錯人!」

漢帝蠟黃的臉上,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

「你別擔心,朕已經有了妥當的方法。趁著朕還在,你密令部曲埋伏於長樂宮中。朕會命人傳遞詔書。讓何進前來覲見。你趁此機會。將他……而後立刻與董重收了他地部曲。」

這主意,聽上去不錯。

「奴婢遵旨!」

碩這一次回答地非常乾脆,沒有半點拖泥帶水。

「你以為。誰去傳旨比較合適?」



碩沉吟了片刻,「奴婢推薦一人,上軍司馬潘隱為奴婢的心腹,可擔當此任。」

「既然如此,宣潘隱覲見,你下去安排吧。」

「喏!」

碩做出赳赳武夫狀。插手行禮。當他走出長樂宮門的一剎那,冷風讓腦袋一下子清醒起來。

他很快地就計算出了這裡面的好處。

若能辦成此事,以後可就是協王子的近臣了。張讓?滾一邊去,今後這大內深宮,當是我碩的天下。越想越覺得得意,忍不住嘿嘿笑了兩聲。但旋即就發現自己有些失態,碩連忙扳起了面孔,按照漢帝的吩咐。下去安排那擊殺何進的事情。

潘隱得了聖旨,走出長樂宮。

見周圍人馬走動頻繁,他心裡猛然咯?了一下。

聯想到剛才漢帝說話時那有氣無力地樣子,一絲絲明悟。卻奇異的浮上了心頭。

難不成,皇上要殺遂高?

這是潘隱的一個小秘密。甚至連碩都不知道。

早年潘隱尚未遇到碩之前,曾落魄至極。有一次險些餓死在陽街頭,幸好被何進救了性命。當時的何進,也是剛進陽,到處都是對他不屑一顧的目光。表面上似乎很榮耀,可實際上……也就是在那天,一個落魄的乞丐,和一個落魄的皇親國戚,奇異的交集在了一起。第二天醒來時,皇親國戚不見了蹤跡,卻留下了一袋子五銖錢。

後來,潘隱入宮,遇到了碩。

在偶然地機會中,又一次見到了何進。

只是當時的何進,已經認不出了潘隱。但潘隱卻無法忘記,那個曾救了他一名的傢伙。

地位越來越高,潘隱彷彿忘記了何進的存在。

可那一份感激之情,卻始終藏在了心中。

敏銳地覺察到,何進會有危險。潘隱猶豫了片刻,終於下定了決心。

******

已經過了亥時,何進還沒有休息。

正獨坐於書房中,和他的兄弟何苗促膝長談。

話題,自然圍繞著十常侍地問題。

這些日子以來,袁紹等人幾次提出了剷除十常侍的計劃,但何進一直都猶豫不決。

不錯,十常侍的確是威脅到了他的權利。

可事實上,正因為有十常侍的存在,才使得士人們圍繞在他的身邊。

何進需要這些士人,來裝點他的門面。可他不知道,如果閹寺不在,士人們還會跟隨他嗎?

就這個問題,他與何苗激烈的辯論起來。

何苗對何進的想法很不屑,「兄長既然知道那些士人為何依附與你,又為何非要殺張讓他們?莫非兄長忘記了,當年妹妹剛入宮中,沒有張讓他們的幫忙,如何有你我今日的榮耀?小弟以為,做人當要有感恩之心,不可以做那種忘恩負義的小人。」

何進一蹙眉,對何苗的這番話,感到非常不高興。

你言下之意就是說,我是小人嗎?

「懷高,你說的固然有理,可有些事情,你也應當明白。士子力量,不可小覷……特別是那些百年大族,更是這大漢的根基。若壞了他們……我也不想如此,可是眼看著董仲穎羽翼豐滿,又有蔡等人幫助,東觀士子,十有八九會投靠於他。若我不能招攬士子,他日又如何應對薰卓的咄咄逼人?此事非我所願,實乃時勢所迫。」

懷高,是何苗的表字。

聞聽何進這麼說,他冷笑一聲:「那又能如何?兄長難道忘記了當年你初來陽,那士人們的態度嗎?難道兄長忘記,長史王謙,又是如何落了你的臉面嗎?兄長既然知道董仲穎羽翼豐滿,何需與他對抗。他和我們一樣,都是良家子出身,更應該相互依持。相互幫助。兄長若是真的和那董卓對抗。只怕最後便宜了那些士人。」

何進聞聽,面頰劇烈的抽搐。

何苗地話正說到了他地心坎上,那也是他心中永遠的痛。

當年他來到陽。繼續想站穩腳跟。最迅速的辦法,就是和當地望族聯姻。

何進看重時任長史地名士王謙,想把女兒嫁給王謙的兒子。這王謙是什麼人呢?他的父親王暢,是漢帝初年黨人的領袖人物之一,也是當時名滿天下的八俊之一。

王謙,王暢。也許您還是不熟悉。

但如果提起另一個人,也許您就聽說過了。在原有歷史上,大名鼎鼎的建安七子之一,王粲,就是王謙地小兒子。

試想,這樣一個世族家庭,怎會與何進結親?

別看何進是皇親國戚,可在王謙的眼中卻狗屁不是。在何進上門求親的時候。王謙嗤之以鼻,堅決的回絕了這門親事。可想而知,當時的何進是多麼的尷尬。有一段時間甚至不敢出門,因為害怕遭到路人的恥笑。

時間過去了。王謙如今已經是個白身,而何進卻成了掌控天下兵馬的大將軍。

何進要表現心胸廣闊。自然不好卻為難王謙。

但這並不代表,何進就會忘記了當初地那一段屈辱時光。

何苗的話,讓何進心動了……

「老爺,門外有宮內來人,說是故人求見。」

故人?

何進詫異不已,我何時在宮內有故人?

當下命家僕把來人請進客廳,他讓何苗在書房等待,自己則往客廳走去。

潘隱端坐太師椅上,心情非常的緊張。

若是何進再晚進來半步,也許潘隱就要改變主意。

「何公,還記得小人嗎?」

何進走進客廳,潘隱起身詢問。心裡想:若是他說不記得,

就當作不認識他。

哪知道,何進看著潘隱,皺著眉,陷入沉思。

「你……啊,我想起來了,十二年前,陽百花橋下……」

也許冥冥中有天意如是,何進竟然真的想起了潘隱是誰。看著衣著光鮮地潘隱,何進不由得生出了一種親切感。

潘隱的心中,也不由得一暖。

「十二年不見,何公可安好?」

何進連忙讓潘隱坐下,「當年進最落魄時,那一夜怎會忘記?後來我還派人去找你,但是卻……真抱歉,我已經記不起你地名字……只是你怎麼跑去了皇宮當差?」

「這個說起來,可就一言難盡了。」

潘隱通報了自己的名字,卻讓何進又是一驚。

他自然知道這個人,只是沒有見過。那可是碩的司馬,怎麼大半夜跑來和我訴友情嗎?

何進詫異的看著潘隱,想問,又不知如何開口。

潘隱道:「大將軍如今享盡榮耀,隱亦不願來攀附。只是,大將軍現在將有性命之虞,隱實不忍見大將軍送命,故而前來警告。」

何進忙起身,「但不知某有何凶險?」

「皇上……」潘隱本想說,皇上想要殺你。可話到了嘴邊,卻猶豫了。這樣做,是不是對不起碩呢?

當初入了宮中,虧得碩護持,他才有了今日。

若是……

「潘公,為何閉口不言?」

潘隱咬了咬牙,輕聲道:「皇上要殺大將軍,派小人前來宣讀詔書。若大將軍此時進了長樂宮,定然會被殺死。隱特來告知,萬不可入宮,請大將軍自行斟酌吧。」

何進腦袋嗡的一聲響,有點手足無措。

「皇上,皇上為何要殺我?」

「皇上估計已經下定決心,立協王子為帝。」

「什麼?」

「而且皇上的身子也不行了,據小人觀察,估計難以拖到天亮。」

何進聞聽,不由得呆愣住了……

「大將軍,小人有皇命在身,不敢久留。總之,請大將軍早作準備,以防不測。」

潘隱說完,起身告辭。

何進送走了潘隱,臉色突然變得鐵青。

「立刻命袁紹、曹操前來見我。」

何進吩咐了家人,轉身來到了書房,把剛才潘隱所說的話,都轉述給了何苗。

何苗也不禁嚇了一跳。別看他平日與何進對著幹,可畢竟是一家人,他又怎能不顧兄長的死活。何進在,辨王子為帝,則何家可以繼續享受榮華富貴。但如果……

何苗不敢去想。

這禁宮之中的殘酷,他可是非常清楚。

如果真的讓協王子成了皇帝,只怕何家就難以保全了。

「兄長,你看該如何辦呢?」

「潘隱說,皇上拖不到天亮,我就信他一次。不過,我們要在天亮前,把此事解決。若是協成了皇上,我們就沒有活路了。當快刀斬亂麻,擁立辨為皇上才行。」

「那要如何做?」

「懷高,你與北宮熟悉,可立刻前往永安宮,找妹妹,讓她把鸞衛營調撥給你指揮。同時,讓她以皇后的名義,命令北宮衛打開宮門,並封鎖一些消息。我等如今也只有破釜沉舟,強行讓辨登上皇位。唯有這樣,我何家的榮華富貴才能保全。」

何苗當下點頭稱是,轉身就走了。

一下子做出了這麼一系列的決定,何進的腦袋,不免感到了一絲昏沉。

在書房裡呆坐,平復激動的情緒。

這時候,有管家前來,輕聲道:「老爺,人都已經來了!」

「取我盔甲來!」

何進說完,站裡起來。

有下人過來,為他穿戴盔甲。

收拾利索之後,何進的腦袋也已經變得格外清醒。

他手扶寶劍,大步流星的走向客廳。這一路上,還想著如何與眾人說出他的打算。

客廳中,有三十多人肅立,看上去令客廳有些擁擠。

一個個都睡眼朦朧,顯然是被臨時叫起來,故而都還沒有明白,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諸位大人,進要宣佈一件事。」

看到何進頂盔貫甲的進來,曹操心裡一咯?,有一絲不詳的預兆。

「陛下,已駕崩了!」

「什麼?大將軍,你說什麼?」

袁紹驚聲呼喊起來。但怎麼聽,都不像是有悲傷之意,相反似乎還有一些驚喜。

何進還不能說是漢帝沒死,否則這事情就只是針對他一人,而非是針對其他臣子。

他很滿意眾人的反應,當下接著道:「陛下駕崩,未立太子,理應有嫡長子辨繼位。然有閹寺碩,仗著手握西園新軍,竟生出獨攬朝綱的險惡用心,欲將我等除掉。今日召集諸位大人,進是要聽聽你們的意見。」

你都這一身打扮了,還聽個屁的意見?

曹操心裡嘀咕,搶先一步站出來,「既然如此,我等應正君位,除閹寺,萬不可落了那碩的後手。」

何進聞聽,頓時笑了。

「誰敢與我正君討賊?」

袁紹挺身而出,「紹願隨行!」

何進大喜,「本初果然有膽略,我可調撥羽林軍三千供你指揮,隨我一同入宮。」

曹操怎能甘居人後,當下也站出來:「大將軍,操麾下尚有新軍一千,願與大將軍。」

「孟德,果然英雄。」

何進說罷,立刻命令曹操和袁紹去點齊人馬,同時有讓荀攸、鄭泰做好迎奉新君的準備。

一應安排妥當之後,他握緊肋下寶劍。生還是死,就看接下來的這兩個時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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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九七章 漢帝崩,大亂將起(二)


過雞鳴時分,禁宮清冷。

距離卯時天亮還有兩個時辰,大內深宮裡靜悄悄,靜的讓人有一種莫名的窒息。

漢帝靠在明黃綢子做襯的軟墊上,閉目凝神。

一個時辰已經過去了,怎麼何進還沒有入宮來覲見?

不禁是何進沒有出現,就連那奉命傳旨的潘隱,也沒有回來。心裡隱隱有不詳的預兆,可是又不願意承認。朕還活著,只要朕活著,就一定可以讓協坐上皇位。

辨的確是個好孩子,可惜……

漢帝之所以選擇協王子,說穿了是因為協沒有任何的背景。

母親很早就死了,死的莫名其妙。雖然宮中流傳,是何皇后下的毒手,但漢帝這幾年仔細的觀察,漸漸的把何皇后從兇手中排除。生死有命,也許她真的沒那個福氣。

漢帝很擔心!

他實在不願意他的繼承者,才面臨一次和外戚的火拚。

就如同在他之前,桓帝和大將軍梁翼的爭鬥;又好像他,在登基後和大將軍竇武的爭鬥。

兩場爭鬥,令大漢江山元氣喪盡。

漢帝如果立了辨,那麼遲早有一天,還會再演一出已經重複了兩代皇帝的經歷。

大漢,實在經不起這種內耗了……

何進與黨人走的很近,這是漢帝所擔心的另一件事。

以前他可以放任何進與黨人接觸,因為他還在。可他如果死了,年僅十一二歲的辨。是無法對付何進和黨人的聯手。即便是有十常侍在中間襟肘。一樣不是對手。

而董重,就沒有這樣地擔心。

這也是漢帝最終下定決心,選擇了協為繼承者地主要原因。

他耐著性子。等啊等啊……可時間等的越久,他心中不安的預感,就越發強烈。

突然,漢帝睜開了眼睛。

「碩,碩……」

「奴婢在!」

「可曾聽到了什麼聲音?」

碩一怔,側耳傾聽了片刻後。臉色微微一變。

緊跟著,從宮外爆發出一陣聲響,刀劍碰撞地叮噹聲由遠而近,越來越清晰。

「出了什麼事?」

有小黃門跌跌撞撞的跑進來,神色慌張的喊道:「陛下,不好了,大事不好了……」

碩不等漢帝詢問,三步並作兩步的竄了過去。一把揪住了小黃門衣服領子。

「出了什麼事?」

「有新軍助軍右校尉曹操,率領西園新軍,撞破南宮門,口呼要清除閹寺。一路往這邊殺過來了……如今南宮已經抵擋不住,新軍衝上廊橋。往北宮這邊過來了。」

碩忍不住啊的一聲驚叫,馬上反應過來。

「潘隱小人,竟敢背我。」

扭頭向漢帝看去,卻駭然發現,漢帝竟然在他問話的一剎那,已經斷了氣。

若漢帝在,碩還有幾分膽略。可是漢帝不在,他地膽量一下子跑的無影無蹤。

怎麼辦?怎麼辦?

那小黃門說:「碩公,你快點走吧……」

「走,走哪兒去?」碩慌了神,下意識的問道。

小黃門說:「不管走哪兒,要離開這裡啊。您留在禁宮的部曲,或者可以抵擋一下。南宮雖破,但北宮尚無動靜,實在不行先離開皇宮,尋一安全的地方,再謀他法。」

碩眼睛一亮。

不錯,當務之急,應該離開皇宮才是。

「你叫什麼名字?」對於這小黃門的機智,碩也不由得暗自讚賞,沉聲詢問。

小黃門說:「奴婢名叫楊謙,願率人抵擋新軍,為碩公爭取時間。」

「楊謙?」

碩也亂了方寸,點頭道:「此番恩情,碩牢記心中。他日若有機會,我定當回報。這裡有我上軍虎符,可調動長樂宮中的新軍部曲。楊謙,我先走了,容後報答……」

說著話,碩把虎符遞給了楊謙,急匆匆的走了。

看著碩地背影消失,小黃門楊謙卻流露出一絲詭異的笑容。扭頭看了看已經死去的漢帝,突然間哈哈大笑。朝著長樂宮外走去。

長樂宮外,何進率領鸞衛營已經殺來。

碩的新軍部曲匆忙間迎戰,但又如何能與經過四年卓絕艱苦訓練地鸞衛相抗衡?

本來只是打算伏擊,自然不可能把所有武器配備。

而鸞衛在接到了何皇后的命令之後,李信立刻點齊了五百鸞衛軍,殺氣凜然地趕來。

北宮永安宮,自有司馬香兒帶新招募的五百鸞衛守護,無需擔心。

李信一身銀甲,頭戴束髮銀環。

胯下馬,掌中槍,所到之處,上軍部曲紛紛後退。這李信隨著董俷也練了多年的武藝,自然不同凡響。而鉤鑲女兵則在一聲聲喊喝中,一步步的向長樂宮逼近。

何進親自督戰,捻著鬍鬚連連點頭。

在他身旁,有一文士,卻是南宮校尉劉洪,劉元卓。

何進本不欲叫上劉洪,可那劉洪是南宮校尉,如果不通知他的話,只怕曹操等人難以自南宮破門而入。唯

劉洪,當然卻是稱呼漢帝已經駕崩,有碩意圖謀反

劉洪雖然與何進尿不到一個壺裡,可畢竟還是忠於漢帝。

故而聞聽碩謀逆,立刻答應配合。而他則帶親衛,隨同何進自北宮門入,與鸞衛匯合之後,殺向了長樂宮。何進很緊張,畢竟他假傳消息,說漢帝駕崩才如此做。如果……何進心中忐忑,看了看劉洪身邊的親衛,朝著身後人使了一個眼色。

實在不行的話,就幹掉這老小子!

就在這時候,楊謙出現在宮門台階上。手中高舉上軍虎符。



「住手。我有上軍虎符,新軍部曲立刻放下武器,投降……」

有上軍軍官上前詢問:「碩公何在?」

楊謙冷笑道:「碩公。已經獨自逃命去了……」

「啊!」

新軍頓時傳來一陣咒罵聲,楊謙趁機大聲說:「快住手,我是大將軍的人,凡投降者,都可不予追求。爾等還不放下兵器,莫非真地要等屠刀落下來才後悔嗎?」

遠處。何進看到楊謙出現,眼睛不由得一亮。

那楊謙本是他安排在十常侍身邊地人,如今在這裡出現,莫非是……

「鸞衛,立刻收兵!」

李信那邊聽到命令,帶領鉤鑲女兵組成雲錘陣,退到了何進的身後。

就見楊謙手捧虎符,走到了何進的馬前。雙手奉上道:「大將軍,新軍本無意謀反,只是受了那碩一人地欺瞞。碩已經往北宮門方向跑去,請大將軍明察。」

說著話。擠了擠眼睛。

何進懸在嗓子眼的心,一下子放回了肚子裡。

他接過了虎符。「本公不會追究新軍將士的罪名,只誅殺首惡。李信,命你立刻帶鸞衛追殺碩,莫要讓他走出北宮……」

「喏!」

李信立刻帶人追了下去,何進和劉洪,走進了長樂宮。

當何進看到漢帝的屍身時,突然產生了一種想要放聲大笑的衝動。

陛下啊陛下,不是何進想要殺你,實在是你不肯給何進路走啊。如今你死了,我還活著……嘿嘿,我那外甥將會成為皇帝,你就放心的去吧。

何進強忍著想要大笑地衝動,攙扶起放聲痛哭的劉洪。

「元卓,此時還不是痛苦的時候,這裡就請你代勞,進定斬了碩的頭顱,已祭奠聖上英靈。」

言語中,卻把碩的罪名坐死。

劉洪這會兒心情難過,也無心去計較何進那話語中所隱藏的含義。

當下應承下來,召集宮娥才女,為漢帝收拾。而另一邊,何進與楊謙走出了長樂宮。

「可知張讓等人去了何處?」

「回稟主公,讓公等人在南宮亂起的時候,就跑去了永安宮,尋求皇后庇護。奴婢無能,未曾將他們拖住,還請主公原諒。」

何進哦了一聲,「此事卻怪不得你,你立刻回去,給我盯死張讓他們。」

「奴婢明白!」

楊謙說完,行了一個禮,急匆匆的走了。

******

另一邊,碩如驚弓之鳥,向北宮門逃去。

逃離皇城後,該去何處?

碩原本有心往董皇后處避難。可又一想,董皇后手中卻無兵將,若是去了那裡,說不定還會給董皇后帶來麻煩。他倒也不是對董皇后多麼地忠誠,而是希望能留有一個能為他說話的人。萬一逃不出去,憑他手裡的詔書,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

去涼州……

對了,就是去涼州!

碩暗自下定了決心。如今之計,唯有逃離陽,前往涼州。

皇上不是說過,那涼州刺史董卓,卻還是忠於董皇后的嗎?只要到了涼州,就安全了。

碩催馬疾行,眼看著北宮門將至,心中狂喜。

但就在這時,一支人馬突然從宮門外出現,攔住了碩地去路。

為首大將,面呈淡金色,頭戴卷沿獅子盔,身披黃金甲,手持一對~

「典將軍,快快讓開道路,我有急事出門。」

碩認得那人,卻是新任北宮校尉典韋。典韋曾在他的麾下效力,自然碩不會陌生。

典韋一拱手,「碩公,非是下官不肯讓路,而是皇后有令,無她手諭,任何人不得出入北宮。碩公,請莫要為難下官。若是您有急事要出去,還請走南宮門吧。」

廢話,南宮能走,我早就走南宮了!

身後傳來了喊殺聲,李信帶著鸞衛追了過來。

「典將軍,莫要放過逆賊碩!」

碩心知不妙,看起來,想要殺出去是難上加難。心裡一橫,抽出寶劍催馬撲向典韋。

典韋說實話,倒不想為難碩。

可碩衝過來了。他也沒有辦法不去阻攔。

收起一支大戟。而後橫戟迎上,一式丹鳳朝陽,鐺地磕開了碩的寶劍。

就在二馬錯蹬地一剎那。碩突然將一卷詔書塞到了典韋地手中,「請看在袍澤情分,將詔書與董刺史。」

說完

劍自刎,從馬上栽倒下來。

典韋懵了……

究竟是怎麼回事?這到底誰是謀逆,誰是忠臣?

那邊李信追趕過來。典韋忙把詔書塞進了肋下兜囊中。

「典某奉命守衛宮門,李信你收了碩的屍體,就回去吧。」

李信當年也是出自北宮衛門下,自然對典韋不會有所懷疑。當下道了一聲謝,命人抬著碩的屍體,往永安宮走去。

何進,也正在永安宮中。

他匯合了曹操袁紹等人之後,原本想要就此完結此事。哪知袁紹卻進言道:「大將軍。如今正是斬殺閹寺地好機會,何不趁機將其拿下剷除,方為明智的選擇。」

何進有點不太願意。

哪知袁紹卻痛陳利害,把那十常侍說的十惡不赦。罪不容誅。

無奈之下,何進只好來到永安宮向何皇后詢問。那張讓等人。就跪在何皇后旁邊。

聽何進說完,何皇后道:「內侍管理禁省,乃祖宗留下來的法度,不能說變就變。況且,先皇屍骨未寒,新皇年幼,哀家一婦道人家,又豈能同士人一起共事?兄長,張讓等人皆先皇近臣,先皇如今……你這就殺他的近臣,豈不是讓先皇寒心?「

何進覺得,皇后說的有道理。

而且他隱約能感覺到,那個昔日裡總是叫喊他哥哥地妹妹,似乎也有了不尋常的變化。

言語之間,分明是在提醒他:何家的榮華富貴來自於張讓等人的照顧,背棄十常侍,等同於拋棄了何家的根本。士人只會在你富貴時錦上添花,卻不會為你雪中送炭……所以,士人嘛……可有可無,但是你卻需要張讓等人,為你制約住士人。

一番話,說的何進冷汗淋漓,退出了永安宮。

此時,剛過卯時,天還黑著,可皇城裡的嘶喊聲,卻已經消失了。

袁紹沒有能達成目的,不禁有些失落地往家走。他可以感覺到,何進對他並不信任。

否則又怎會在事情結束後,單單收了他的兵權?

而且,何進把大多數士人都留了下來,偏偏讓袁紹回家休息。其中的態度,已經明白無疑。

更重要的是,這麼好地機會,居然沒能殺掉十常侍,實在可惜。

回到家,袁紹剛一進門,卻見管家在大門口恭敬的肅立,「少爺,老爺在書房等您。」

「怎地叔叔還沒有休息?」

「是地,老爺沒有休息,說是要您回來,立刻去見他。」

袁紹連忙隨著管家來到了書房裡,就看見袁隗,正坐在桌案後看書。

見他進來,擺手示意袁紹坐下。

「本初,情況如何?」

「陛下駕崩,碩被殺……只是張讓等人卻……」

袁隗聞聽,非但沒有露出失望之色,反而笑了。

「本初,莫要心急。你難道見過一頭老虎,和惡狼能平安相處嗎?陛下駕崩……嘿嘿,真是天助我等能重見天日。我明白,何家的女人是想借張讓等人來制約我們。這女人跟了陛下幾年,別的沒有學會,沒想到陛下的手段,倒是學了幾分。」

袁紹道:「那我們該怎麼辦?」

「怎麼辦?」袁隗森冷一笑,「自然是驅虎吞狼,然後在設法把那一頭老虎,引進陽。本初,你當私下通知鄭泰等人,設法挑撥何遂高與張讓之間的關係。同時,要想進辦法,挑動起兩宮爭鬥……那涼州的老虎,與董家似有往來。若能剷除了董家,則涼州老虎可就失去了一座靠山。到時候,他所能依靠的,唯有我等。」

袁紹聞聽,忍不住豎起大拇指道:「叔父,高,實在是高……哈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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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九八章 奔走雒陽


珪回信了!

這的確是出乎董俷的意料。這位陳先生和薰俷只不過有一面之緣,如今卻願意為他而出面,擺平此事。按照陳珪的說法,歷陽陳氏可以不予追究,但董俷必須出足夠的贖罪錢才行。陳家不缺錢,想必這種說法,也只是為了維護歷陽陳氏的臉面。

為此,董俷承諾一人五百金,共一千金來贖買潘璋、凌操。

周也樂得順水推舟,陳家呢,也表現出了退讓之意。於是一樁命案在三方協調之下,也就煙消雲散。

可陳珪為什麼要給他這個面子?

不禁是董俷不明白,就連周想不清楚。

不過,二人都沒有就這個問題上做過多的考慮。周公務繁忙,因錢塘彭式之亂,秦手下雖然有黃忠、李嚴、文聘等將領,可是卻沒有人善於水戰,戰況呈現焦灼。

周要為此事操勞,故而整日裡愁眉苦臉。

而董俷則忙於招募虎賁,所以也沒有太多空閒。虎賁郎是皇帝的臉面,更是皇帝的貼身護衛。薰俷必須要萬中挑一,故而應募者雖然很多,可十幾日下來,也只招募了八百多人,甚至不足一千。不過他倒是不急,募兵要精挑細選,不能有差錯。

偶爾有空閒,董俷就會和手下演武。

龐德刀法純熟,殺法驍勇,雖尚未領悟出舉重若輕的玄妙,卻已經初窺了門徑。

而武安國的武藝,也不可小覷。

在董俷看來,這武安國的勇力。當在裴元紹之上。略在龐德之下。不過龐德尚年輕,其發展地空間還很大。而武安國已經二十七八,加之資質並非特別好。很難再有提高。

即便如此,武安國還是給董俷帶來了不少驚喜。

潘璋、凌操,這兩個未來地江東虎臣,被董俷征闢為侍從虎賁,為虎賁中郎的屬官。

潘璋已經弱冠,年二十二。

表字文珪。為人粗猛。曾學過兵法,治軍極為嚴格。在虎賁郎被招募之後,都要經過他的整訓。短短十幾日,就已經初見功效,頗有手段。其武力也相當不俗,能和龐德在馬上斗三十合不分勝負。力氣也大,八尺身高,善使金頂棗陽開山槊。

凌操比潘璋大兩歲。為人勇烈,極有俠氣。

薰俷知道,凌操精於水戰,卻不長於陸上地爭鬥。

這二人在見到董俷之後。都非常激動。原本以為必死,不想卻重獲生機。還被征闢為侍從虎賁,享三百石的俸祿。雖然不是什麼大官,可對於二人來說,已經足夠。

凌操已經成婚,膝下無子。

不過董俷記得,凌操應該是有一個孩子。於是建議凌操把家眷從吳郡搬到隴西。

可是,這江南人的鄉土情,遠超過北方漢人。

無奈之下,董俷就建議凌操把家眷由吳郡遷至歷陽。好歹都是屬於揚州之下,有秦、黃忠在,多多少少能給予方便。對此建議,凌操倒是沒有拒絕,欣然答應下來。

說起吳郡,董俷卻想起了一個人。

他的師兄,顧雍顧元歎。

見凌操準備往吳郡去,他也動了心思,想要去吳郡一趟,尋訪顧雍。

至於歷陽方面,留龐德一人足以。再說那周很夠意思,還派來了小將賀齊協助。

賀齊,表字公苗,興趣廣泛,長於治軍。

常有奇思妙想,就連龐德那種很傲氣的人,對賀齊也非常稱讚。

但董俷真的想不起來評書中有這麼一個人出現。反正有龐德在,加上賀齊與潘璋,足矣!

想罷之後,董俷就召來了龐德,把他想要往吳郡一行地念頭告知。

龐德插手道:「主公只管去吧,這裡有德與公苗、文珪,定然會把事情辦的妥當。」

薰俷更放心了,當下帶著董鐵、武安國和凌操,向太守府走去。

已經是太守府的常客,董俷一行人逕自進入府衙。

周正愁眉苦臉的看著一封書信,甚至沒有覺察到董俷等人進入客廳。

「周大人……」

「啊,是西平啊!」周猛然警醒,放下書信笑道:「怎麼今天這麼有空,不用去軍營嗎?」

薰俷笑道:「哪裡需要整日的呆在軍營裡?有公苗在,俷清閒的很呢。」

這也算是一記高帽,無聲的送給了周。賀齊是周派過去的人,聽薰俷誇獎,自然覺得很有面子。當下笑著肅手讓座,「公苗雖精幹,可這年紀還是有點小啊……不堪大用。若他再長幾歲,我有何至於發愁呢。」

薰俷奇道:「發愁?」

周點點頭,「錢塘彭式,深藏於震澤之中,不與我等陸上交鋒。秦大人手中雖有猛將,卻又奈何不得那彭式。你看,小小水賊,卻拖延至今尚未解決。耗費錢糧無數不說,還折了不少人馬……這不,秦大人派人送信,要我為他尋找猛將。」

「那就給他找唄。」

周說:「哪有你說地這麼容易?水軍不同騎軍、步軍,各方面的要求都很高。震澤地形複雜,有許多凶險的地方。若沒有一個精於水戰的人帶領,恐怕很難取勝。」

薰俷心裡一咯?,下意識地想到了凌操。

他身邊不就有這麼一個精於水戰的人物嗎?

可到手地人物,放棄了他又覺得不甚甘心。而且凌操說明了是要投奔他,怎能好像貨物一樣的送給別人。

「恭偉,你可聽說過蔣欽、周泰,或者甘寧的名字?」

恭偉是凌操的表字,聞聽董俷詢問,先是一怔,想了想道:「主公這一問,小將倒是有些印象。曾聽人說過甘寧的名字。曾

巴郡小吏。但後來不知道什麼原因,和郡太守鬧翻。有本事,召集了幾百個人。在巴郡至江夏一帶做水賊。此人性奢華,常以蜀錦做帆,故而名錦帆賊,身配鈴鐺,又名鈴鐺大盜。」

說到這裡,凌操蹙眉道:「不過甘寧這個人很高傲。怕是……」

「那蔣欽、周泰呢?」

「這二人在洞庭做水賊,也是有本事的人。不過要說本事大,倒是甘興霸最厲害。」

周聽明白了,「西平,你是要我招募這三人嗎?」

「若無合適水軍將領,這三人倒是可以一試。另外我聽說,荊州蔡諷之子蔡瑁也精於水戰,只是不太清楚具體地本領。周大人若是想不到別人。不妨卻試一試。」

周笑逐顏開,「西平,你可是幫了我大忙……荊州蔡氏,恩。貌似秦大人和他們頗有關聯。而且其麾下別駕從事,蒯良就是荊州大族。應該可以說動蔡瑁……甘寧、蔣欽、周泰……恩,我這就去命人尋找,若能招攬,於秦大人而言更妙。」

薰俷面頰一抽搐,心道:這老傢伙好貪心。

他現在是沒有時間去尋找,而且董俷所要立足之地,是在北方,故而就算招攬了那些人,也未必能有大用。介紹給秦,至少可以讓秦欠下他一分人情。將來……

想到這裡,董俷不由得嘿嘿地笑了起來。



大問題解決了,周也變得格外輕鬆。

他和董俷又拉扯了一會兒閒話,突然道:「董西平,你來找我,莫非就是要閒聊?」

「啊,險些把大事給忘記了!」

薰俷一拍腦袋,「我欲和恭偉往吳郡一行,拜訪一下我的師兄,順便接恭偉的家眷來歷陽。周大人,以後還要請您多多照應。」

「你師兄,何人?」

「吳郡顧元歎!」

周啊地一聲驚叫,隨後笑道:「我險些忘記了,西平是伯先生的高徒,自然和顧元歎有同門之誼。」

薰俷接著說:「正好我可以去看望一下秦大人,宛縣一別,也有多年未聽他教誨了。」

周連連點頭,「若是如此,秦大人定然開心。西平就放心的去吧,這裡募兵的事情,我自會派人小心打理。等你回來的時候,就可以帶足人馬,啟程回陽了。」

「那多謝大人了!」

薰俷覺得周那句話說的好怪異。

什麼叫做『放心地去吧』?不過,也不好說什麼,當下起身行禮,和周告辭。

回到軍營中,又安排了各項事宜。

薰俷第二天起了一個大早,董鐵為他準備妥當洗漱水。營地外面,凌操和武安國也已經點齊了二百巨魔士,準備出發。洗漱完畢,董俷穿上一襲黑色長衫,內罩軟甲,走出大帳。

薰鐵牽來了象龍,他翻身上馬。

就在準備離去的時候,卻突然聽到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響起。

遠遠的,就聽到有人大聲叫喊:「西平,董西平且慢走,出事了,出大事情了!」

薰俷勒住了馬,扭頭觀看。

就見周衣帶散亂,披頭散髮,神色慌亂的策馬疾馳而來。

看那樣子,好像是剛起床不久。

薰俷不禁有些詫異,催馬迎了上去。

「周大人,我只是去一趟吳郡,何必勞您親自相送呢?」

馬上,周大口喘息,沒好氣的說:「我才懶得來送你……出事了,皇上……駕崩了!」

這一句話,如同一聲驚雷在董俷耳邊炸響。

「你,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皇上,皇上在十日前……駕崩了!」

薰俷腦袋嗡的一聲響,整個人好像都懵了似的,呆呆地半天都沒有說出來一句話。

漢帝,好端端的怎麼會駕崩了呢?

「周大人,你我帳中說話!」

薰俷不敢再騎在馬上,跳下象龍,和周大步走進了營地中。命巨魔士把中軍大帳保護起來,又召集來了龐德、賀齊、潘璋三人。武安國和薰鐵帶人在大帳外巡邏,把中軍大帳,保護的風雨不透。

「究竟是怎麼會?」

周也平靜了一下心情。「凌晨我剛起床。就接到了朝廷發來的八百里加急文書。上軍校尉碩密謀造反,害死了皇上……幸有大將軍他們臨危不亂,將碩擊殺。只是皇上……如今,新帝已經登基,但因為年幼,所以由兩宮太后垂簾聽政。」

垂簾聽政?

貌似是一個非常耳熟地名詞。

怎地在這東漢末年就有垂簾聽政地說法了嗎?

薰俷猶豫了一下,心裡感到莫名地不安。難道,這歷史又一次回到了原來的路上?

「敢問。新帝何人?」

「自然是皇上地嫡長子,辨王子登基。」

慢著,慢著……

薰俷心裡咯?一下,難道歷史真的回到了原來的路徑上嗎?演義當中,黃巾之亂過後沒多久,漢帝就駕崩了。一晃過去了四年,原以為這歷史已經發生了改變,可沒想到……漢帝死了。最終登基的,還是辨。那麼接下來,只怕是要老爹入京了!

想到這裡,董俷抬頭問道:「那十常侍如何?」

周苦笑道:「還能如何?閹寺尚在。卻是安然無事!」

薰俷的臉色不斷變化,閉上眼睛。默默的回憶演義中地情節。

片刻之後,他猛然起身:「大人,我必須立刻啟程動身,星夜回轉陽。」

「回陽?可是你兵馬還沒有招募齊

「來不及了,我就帶這兩千人動身。若再不回去,我擔心陽會發

情啊。」

周有點糊塗了。

他不明白董俷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忍不住道:「陽?新帝登基,又有大將軍輔佐,能發生什麼大事?」

「我正是擔心這個!」

薰俷說罷,起身道:「龐德,潘璋,立刻點齊人馬,正午之前,必須開拔。周大人,新軍初立,尚為完成訓練,我需要大量人手來幫忙,若有得罪,還請見諒。」

周是典型的漢室忠臣,雖然不清楚董俷所說的大事情究竟是什麼,可看那張面容的沉肅冷戾,下意識的點頭道:「安寧亭侯只管吩咐,周若能做到,定不推辭。」

「我擬征辟賀齊為我侍從虎賁,與潘璋協助龐德。此次事關重大,請大人在兩個時辰內,調集歷陽所能調集的一切馬匹、輜重與我。他日,薰某比將雙倍奉還。」

周忙起身,「安寧亭侯這話說的見外,都是為皇上效力,有何還不還的?」

「如此,那就有勞大人。」

「我這就去安排!」

周轉身大步向外走去,可走到營帳門口,突然停下來,「西平,究竟會發生什麼事?」

薰俷猶豫片刻,輕聲道:「我也是胡亂猜測……只怕大將軍,會遭人暗算。」

「你是說……」

周話說到了一半,又硬生生地嚥了回去。

有些事情,若是說的太過明白了,反而是不太好。

想想,何進如果真的出了事,那麼陽就等於沒有人能夠在鎮住了。到時候,肯定會出現動盪……

周現在還是盡量往好處想去,而董俷卻知道,那後果會極為嚴重。

送走了周,董俷對凌操說:「恭偉,實在抱歉,皇上駕崩,我需要馬上趕回陽。只怕是無法隨你一同前往吳郡了。這樣吧,你可以先去安排家小,隨後去陽與我匯合。」

凌操聞聽這話,卻勃然大怒。

「主公,莫非瞧不起我凌操嗎?」

「恭偉此話怎講?」

「只您忠心,難道我凌操就是不知輕重緩急?操即跟隨主公,自然應在主公身邊守護。如此大事,操怎能棄主公而去?願追隨主公前往陽,家眷之事,容後再說。」

薰俷拉住了凌操了手,「恭偉不負我,我終不負恭偉。」

說完,對董鐵說:「去追上周大人,請他派人往吳郡,接凌操的家眷來歷陽安居。」

「喏……」

凌操單膝跪地,「主公待我如親人,操肝腦塗地,願效死命。」

也許,只是觀念地不同。

薰俷並沒有覺得自己做了什麼特別的事情。在他看來,將士用命,卻不能虧待了將士地家眷。可這種思想。對於在當時地人而言。卻無疑是一種令其為之感動地手段。

凌操立刻下去收拾東西。

薰俷在大帳中,不停的徘徊。

他真的有點糊塗了。碩雖然是個五體不全地人,但以董俷對他的認識。卻是個對漢帝極為忠誠的人。他殺了漢帝?圖的什麼?為的什麼?怎麼想都不太可能。

可如果不是碩,那麼這裡面又有什麼貓膩?

越想,董俷就越感到心驚肉跳。

隱隱有一種感覺。其實他並沒有改變歷史,歷史的車輪,依舊在原有地路上前進。

只希望,老爹莫要入京!

深吸一口氣。薰俷閉上了眼睛。

大帳外,一片喧嘩。可這大帳之中,卻是鴉雀無聲。

是的,他的確需要好好的安靜一下……

******

正午時分,隊伍已經全部準備妥當。

周在歷陽徵調了八百匹戰馬,其中還有許多是那種已經進入遲暮之年的老馬。

揚州不似涼州,馬匹素來缺乏。

加之秦征討彭式,也調走了許多馬匹。周這已經是盡了全力。

對於此,董俷感激不已。

老馬不善奔跑,但至少馱個物品,拉個輜重。還是綽綽有餘。

在歷陽共停留了三十一天,共招募合格的虎賁郎兩千二百人。加上巨魔士,共兩千五百人。

其中,騎軍越一千,步軍一千五百人。

薰俷在馬上,再一次向周道謝,並約定他日有閒暇,定然會再來歷陽與周相聚。

騎軍先行,步軍壓陣。

薰俷率領人馬,離開了歷陽。

一路上,馬不停蹄,披星戴月。

薰俷的心情,好像火燒火燎一樣,恨不能一步抵達陽。

大軍逢山開路,遇水架橋,十天之後,就已經進入了徐州的境內。在徐州稍事修整後,董俷再次啟程。

徐州刺史陶謙,帶著都尉曹豹、別駕從事竺將董俷送出了徐州。

臨別時,還贈送了董俷五百久經訓練地丹陽兵,補足了三千人之數。薰俷終於見到了那位鼎鼎大名的竺先生。他本是徐州巨商,頗有名氣,被陶謙征闢為別家從事。歷史上,此人曾是劉備集團早期主要的成員,但在後來,漸漸的淡出歷史舞台。

如果是在平日,董俷定然會和這竺先生拉拉近乎。

可這一次,他卻沒有這個心思,自然也沒有功夫去見一見那位溫婉剛烈地夫人。

不過,董俷卻有另一招。

一紙公文,征辟竺的兄弟芳為虎賁郎中。這虎賁郎中本身也是個文官,符合芳地身份。一開始,竺並不太同意。至於裡面的原因,薰俷也不是想不出來。

門戶啊…….不同意,是因為他並不看好董俷

說是董家的未來。故而一再推脫,就是不願意答應

薰俷怒了!

老子又不是征辟你,用得著你來唧唧歪歪嗎?:.|:頗有才華的芳,總覺得因為他是次子的原因,無法超過竺。私下裡,芳並不認為自己的本領比竺差,也一直想要找機會一展才華。故而薰俷派人征辟,芳立刻欣然而去。

等竺發現芳不在的時候,董俷的兵馬,已經遠離了徐州。;的烙印了!」

怨歸怨,做兄長的,自然也希望兄弟能出人頭地。在芳離開徐州的第三天,竺就命人悄然前往涼州,打探董家的詳細情況。畢竟,作為商人的竺,也清楚這樣一個道理:不要把所有的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否則那將會是非常危險的事情。

******

對芳,董俷不是沒有防備。

畢竟在歷史上,這個人曾經叛了蜀國,投降吳國。

但若說是芳害了關羽,董俷倒是不這麼認為。演義中的關羽在後期。清高自傲。讓人難以忍受。樊城之戰前,他曾經揚言要給芳好看,芳又怎能不害怕?

換做任何人。只怕都會由此而產生一些誤會吧。

而且董俷覺得,關羽其實有點勢利。.;|+候,還不是對人家很尊敬。等夫人死了,家和劉備的親情也就斷絕,你就變得看不起人家。

這世上。總不可能圍著你關公一個人打轉。

所以,董俷對芳不放心,但是卻沒有因此而看輕他。

在芳加入之後,把軍中輜重打理的井井有條。原本這是賀齊地事情,芳一來,卻讓賀齊完全的解脫出來。別小看這輜重,打理清楚之後,行軍速度也隨之加快。

就這樣。薰俷率三千人馬,日夜兼程。

數日之後,就過了彭城,再往前面走。就將離開徐州的地界,進入徐州境內。

距離陽越來越近。得到的消息也越來越多。

還好,何進還活著!

薰俷必須要趕在何進死之前,抵達陽。

這一天,隊伍正在官道上行進。

探馬突然前來報告:「前方三十里,有山賊襲擊車輛。觀車仗行跡,似為朝中官員?」

山賊?

薰俷立刻警醒。

徐州、汝南二地,如今有盜匪橫行。

這一路上他運氣好,沒有被山賊襲擾。但這並不代表,他這支人馬,沒有人盯住。

「傳令龐德,命其警備……武安國,隨我前去觀望,看看是哪位大人被山賊盯上。」

薰俷說完,催馬行進。

武安國、董鐵,立刻帶上巨魔士,緊隨其後。

凌操很有眼色,並不急於跟上。而是立刻收攏巨魔士,並派人傳遞消息給龐德三人。

薰俷帶領的是騎軍,以龐德為主將。

賀齊與潘璋為副將,統領步軍,以及押送輜重。

大多數時候,董俷會帶著巨魔士開路。一來他急於趕回陽;二來則是巨魔士的馬匹,全都是西涼寶馬,比之新招募地騎軍,腳程要快許多。第三點,薰俷也想讓龐德能借此機會,熟悉其麾下人馬。他手裡的七百騎軍,都是他未來的部曲。

一馬當先,董俷登上了一座土丘。

手搭涼棚向遠處觀瞧,就見有一二百山賊,正圍著一車隊兇猛攻擊。

車隊有護兵守衛,車仗形成了一個簡單的圓陣,在一名頭髮灰白的老者指揮下,任憑山賊攻勢兇猛,卻始終無法前進半步。

那老者體態清?,身高大約在八尺左右。

看上去情況雖然很緊急,但是卻顯得從容不迫,調度百人護兵,絲毫沒有慌亂。

薰俷瞇起眼睛,看清楚了那老者的相貌。

心中不由得大吃一驚。那老者,分明是他授業的恩師之一,前驃騎將軍,槐裡侯盧植。

按道理說,盧植此刻應該呆在陽?

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不過,也容不得董俷過多的去考慮。抬手摘下鬼哭槊。

「老師休要慌張,董俷在此!」

說著話,催馬就衝下了土丘。身後武安國、董鐵二人也毫不猶豫,帶著巨魔士朝著山賊就衝殺了過去。

山賊圍攻車隊不下,本就是心浮氣躁。

突然間又有一支裝備精良,殺法驍勇地人馬衝擊過來,那裡還敢再戰?

象龍快如閃電,眨眼間就衝進了敵陣當中。董俷在馬上揮舞大槊,將週遭的山賊劈翻在地。

一山賊頭目,見山賊慌亂,立刻大聲呼喊:「不要怕,我們的人比他們多!」

說著話,擰槍就向董俷衝來。

薰俷看都不看,舉槊崩開山賊頭目的大槍。不等對方收勢,董俷地馬就已經衝到了他的面前。只見薰俷一手握住大,把幾名靠近過來地挑飛。另一隻手從馬兜囊中順出一桿投槍,大喝一聲,灌入了山賊頭目的胸口。也不理那人的死活,繼續衝擊。

這時候,董鐵和武安國也已經殺入了敵陣。

山賊一見頭目死了,立刻一哄而散。只氣得那剛趕過來的武安國,在馬上哇呀呀大叫。這叫打的什麼架?怎麼我才剛到,就找不到敵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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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一九九章 盧子干赴河西


陣散開,盧植催馬徐徐而出。

才幾個月不見,董俷發現,盧植看上去,好像衰老了許多。當初離開陽的時候,記憶中盧植的頭髮,大都還是黑色。可現在,那頭髮,幾乎已經變成了斑白。

時已近十一月,寒風刺骨。

盧植一襲青色長衫,外面套著一件夾祅。

眼睛,也看不到半點精氣神。先前指揮時的那種英姿,隨著戰鬥,也一下子不見。

薰俷連忙下馬,上前幾步要請安。

盧植也跳下了戰馬,一把攙扶住了董俷。那混濁的目光,上下打量薰俷,似乎要看透薰俷的內心世界。不過,薰俷自認心中無鬼,迎著盧植的目光,一言不發。

「老夫一介白身,實擔不起安寧亭侯的大禮。」

這安寧亭侯的頭銜,在董俷頭上已經掛了快一年。但在董俷的印象裡,蔡也好,盧植也罷,只有在他們開玩笑的時候,才會稱呼他安寧亭侯。老師,這是怎麼了?

薰俷說:「老師,您這是怎麼了?學生一日是您的學生,終生都是您的學生啊。」

盧植閉上了眼睛,面頰一陣劇烈的抽搐。

半晌後,他輕聲道:「西平,你怎麼會在這裡?」

薰俷連忙回答:「學生聽聞聖上駕崩,故而率領招募新軍,連夜往陽趕。不想在這裡遇到了老師……老師,您怎麼不在陽?這一行,又是要往何處去呢?」

這時候。從車隊裡蹦蹦跳跳的走出一少年。約十歲上下。

「爹爹,二娘好像受了驚嚇,剛才一直在嘔吐。」

薰俷聞聽。連忙轉身道:「薰鐵,立刻前往中軍,讓龐德加快速度,順便帶一個軍醫來。」

「小鐵這就去!」

薰鐵說著話,騰空就躍上了一匹戰馬,沿著原路疾馳。

薰俷認得。那少年是盧植的獨生子,名叫盧,年方十一歲。轉身命武安國等人就地紮下營寨,凌操趕來後,有幫忙集中傷員。

盧植就在旁邊看著,一句話也不說。

倒是盧毓跟在董俷地身邊,看著那些軍馬指指點點地詢問。

不一會兒,兩名行軍醫生趕來。而營地也已經搭建完成。自有家人引軍醫去照顧盧植的妻室。薰俷抱起了盧,和盧植一起走進了營帳,各自坐下,卻默默無語。

「老師。究竟出了什麼事啊?」

盧植突然道:「西平,你為何不告訴我?」

「告訴什麼?」

盧植咬著嘴唇。好半天艱難的說:「雍丘之亂時,劉玄德可曾出現在反賊之中。」

「啊……」

薰俷一直隱瞞著這件事情,就是擔心盧植聽到這消息後,有些承受不住。

可沒想到……

雖然董俷沒有回答,盧植卻已經明白了。

兩行濁淚無聲地順著臉頰滑落,那拳頭緊握,身子不停的顫抖。

猛然,一擂桌案,盧植厲聲道:「劉玄德,盧植誓不饒你!」

一口鮮血噴出,盧植仰面朝天的就倒在了地上。這一來,可把董俷嚇壞了。盧是哇哇的哭,帳外的薰鐵、凌操和武安國三人進入營帳。看到這場面,董鐵扭頭就走。

「小鐵,你去哪兒?」武安國大聲的詢問。

「找軍醫!」

薰鐵話音還在帳篷中迴響,人已經不見了蹤跡。

這也是董俷欣賞董鐵地主要原因。這小子頗有眼色,也知道事情的輕重。薰俷把盧植抱在懷中,讓武安國和凌操在帳外守護。不一會兒的功夫,董鐵領著一個軍醫進來。

薰俷抱著盧走出營帳,歎了口氣。

「小毓,你可知道,老師在陽遭遇了什麼事情?」

盧毓驚魂未定,那能說的清楚。他抽泣道:「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一天爹爹回來後,臉色非常難看。在書房裡呆了一天,我隱約的聽他咒罵什麼人不為人子之類的話語。第二天,爹爹就辭了官,好多人來挽留呢,可爹爹卻堅決要離開陽。」

「那是什麼時候的事情?」

盧毓歪著頭,想了想說:「大概就是在二十天前。」

二十天前,也就是董俷接到漢帝駕崩的那幾天時間。誰把消息告訴了盧植呢?

能叫出劉備名字地,當時只有董俷一人。

而董俷又沒有和任何人說,自然也不可能為人所知。

至於叛軍,雖抓來了一些俘虜。但大多數人都不知道劉備的來歷。只說是王芬找來的好漢,但名字無人知曉。

若這件事發生在其他時間,董俷不會在意。

可發生在這個敏感的時候,董俷卻不能不留了一個心眼兒。

是無意中為盧植所知道,還是有人故意把消息傳遞給了盧植?若是有意為之地話,會是誰?目的又是什麼?董俷站在空

陷入了沉思。如果被他所殺地那個顏姓將軍是顏良,的出現,那麼雍丘之亂,肯定和那個袁本初有關。

這件事本身就有著非常重的黨人痕跡……

劉備和關羽,後來是保著許攸走了。許攸是袁紹的人,難免不和袁紹有消息往來。

最重要的是……莫非劉備和關羽投靠了袁紹?

薰俷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是這樣,袁紹自然會知曉劉備和關羽的底細。如果是袁紹告知盧植……莫非他是要把盧植逼出陽?可他這樣做的目的,是什麼?

薰俷越想,越覺得害怕。



隱隱約約的,他感覺到這裡面彷彿有千絲萬縷,線索的一頭,握在黨人手中,另一頭……

黨人如今是依附何進。那麼另一頭。莫非是對付老爹?

薰俷的身體很強壯,身上有穿著厚厚的夾祅,天氣雖冷。卻不會感覺到寒意。

可現在,他感到了一種從未有過地寒意……

這時候,軍醫為盧植檢查完了身體,走出營帳,來到董俷身邊。

「盧公沒事,只是一時間氣急攻心。小人已經行過了針。估計過一會兒,就能醒來。」

薰俷拍拍軍醫地肩膀,一笑道:「辛苦了!」

說完,他抱著盧毓走進了營帳。董鐵在營帳中升起了火盆,溫度比剛才高出許多。

剛坐下來,有人來報:龐德帶中軍抵達。

「讓他就地紮營,今晚我們在這裡修整一下。」

「喏!」

凌操轉身退出,董俷又擺手示意武安國和董鐵退下去。盧植悠悠的醒轉過來。盧從薰俷懷中跳下來,跑到盧植的身邊哭道:「爹爹,你剛才可嚇壞了小毓!」

「毓兒莫哭,先出去玩兒吧。爹爹要和你西平哥哥談一些事情。」

盧植和顏悅色地說。盧乖巧的答應。

待盧毓出去後,盧植和董俷面對面的坐著。好半天。盧植道:「西平,為何不早告訴我?」

「我擔心老師會難過。」

「可你這樣瞞住我,我會更難受。」

盧植閉上眼睛,痛苦的說:「盧某這一輩子,忠於大漢,忠於皇上。生平所收弟子當中,以你最為出色。但你不該把這件事瞞住我,劉玄德謀逆弒君,乃十惡不赦,罪不容誅。你若早告訴我的話,我定奏明皇上,遍發海捕文書,捉拿劉玄德。我盧植一生忠直,哪怕一死,也不允許有如此一人,來敗壞我盧家世代忠良的名聲。「

薰俷,頓時無語。

「老師,你怎麼知道地這件事?」

盧植道:「前些日子,袁隗老兒突然請我吃酒,酒宴中談及這件事,提到了有一白臉反賊和一紅臉反賊。我當時很奇怪,就隨口一問,可那特徵,正是劉玄德。」

「啊?」

「劉玄德三兄弟,曾在太平道之亂時,在我帳下效力。他那二弟關羽,使一口青龍偃月刀,紅臉美髯;三弟張翼德,使丈八蛇矛,豹頭燕頜。天底下除這三人之外,再也沒有同樣的三個人聚在一起。我當時還不信,就去你北邙山莊詢問當時參戰的北宮衛。得出的答案……出了這麼一個逆賊,我盧植還有什麼臉留在陽?」

薰俷心裡咯?了一下,果然和袁家有關。

有些話,他不好說的太明白,只好旁敲側擊道:「盧師,陽現在的情況,如何?」

盧植先一怔,而後歎了口氣,「亂成一團。」

「此話怎講?」

「新帝登基之後,何遂高就接掌了西園新軍。皇上苦心想要削了何進的兵權,創立西園新軍,可沒想到最終還是成全了何進。我觀那屠家子,日後定是又一梁翼。」

梁翼,是桓帝時期的大將軍,囂張跋扈。

薰俷倒是不覺得如何,只怕那何進,沒有梁翼地本事。

盧植說:「先皇剛走,也不知怎地,兩宮就開始爭鬥。我實在想不明白,董皇后是怎麼想的……明知道何進勢大,還要硬和他比拚。我離開陽的時候,何進拿下了驃騎將軍董重,又以董太后原為藩妃,不宜久留宮中為由,發配去了河間。」

藩妃,指的是諸侯王妃。

薰皇后原本是解瀆亭侯,也就是漢帝劉洪父親地妃子。

薰俷的心裡,卻是七上八下。這分明就是演義地版本重現,何進隨後還會殺死董太后。

盧植接著說:「其實何太后人倒是不錯。皇上年幼,兩宮垂簾聽政,也並非沒有過這種先例。她倒不甚喜歡拋頭露面,反倒是閹寺依附薰太后,咄咄逼人。何太后還為此勸說過董太后。也不知薰太后是怎麼了,竟然在酒宴中與何太后頂了起來。」

薰俷忍不住插嘴道:「那……國舅怎樣了?」

盧植冷笑一聲,「董重雖為

軍,可手中又沒有兵馬。兩宮太后翻臉之後,何進薰重在後堂自刎而死……不過我沒見到屍體,還不好說這件事。」

言下之意。薰重是自殺。還是他殺?

兩說呢……

「那我岳父他們……」

盧植一笑,「你別擔心。何遂高倒是想要奪了北宮兵權,但卻被皇上給拒絕了。這是皇上登基後第一次反對何遂高的主意……不過南宮衛。劉元卓還是被罷免了。」

見董俷著急,盧植不再賣關子。

「你家人都很好,何遂高雖然跋扈,但還卻沒有對你家有什麼舉動。只不過伯近來有些難過,經常醉酒。你那媳婦,就把他接去了你那大宅門裡。放心吧,沒事。」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薰俷長出了一口氣,看看盧植,心裡面突然一動。

盧植這個人,那可是有大本領的。若是就這麼讓他隱居,也未免太過於可惜了吧。

倒不如……

「老師,您以後有什麼打算?」

盧植地臉色。陰沉下來。

「能有什麼打算?我培養出了劉玄德那樣地學生,心灰意冷。準備回老家,好好休息一下再說吧。」

薰俷卻說:「老師您一身的本領,諾大的學問。就此終老,卻是這大漢朝地損失。」

「我還有何面目再為人師?」

盧植苦笑著。連連搖頭,「與其被人笑話,還不如找個地方躲起來,省的丟人。」

薰俷咬著嘴唇,猶豫了片刻,「老師可知張掖?」

盧植一怔,「我怎能不知……呵呵,那本就是我大漢疆界。不過早先因是在羌人區,朝廷無禮照應。派了幾次官員,不是被殺,就是根本過不去。如今聽說被一夥人佔據……」

「那夥人是我!」

薰俷看著盧植,一字一頓。

「是你的啊!」盧植沒反應過來,笑呵呵的點頭。可笑容突然凝固,看著董俷,「你說什麼?」

「佔據張掖的,是我的部曲。」

「啊?」

薰俷說:「俷生平最敬重者,唯有兩人。一個是霍驃騎,還有一個就是班定遠。俷生於涼州,深知那羌亂只由。涼州馬賊眾多,流寇遍地。所依仗者,就是涼州廣袤。河西不定,則羌禍不止。我朝廷大軍過去,他們就往西域逃竄,若我大軍撤走,立刻又殺回來。那河西,就如同勾連中原和西域地門戶,若不佔據,必有大亂。」

盧植靜靜的看著董俷,一言不發。

薰俷接著說:「羌人作亂,我就意識到,正是收取河西的好時候。羌人佔據優勢,大軍和我們對峙,根本不會在意河西的歸屬。我就派我麾下大將,佔領的張掖……我原本也想過去,可是沒想到,大將軍要我入陽……如今,張掖、敦煌、酒泉,盡在我手中。他日我若有機會,願再效班定遠,重立西域長史府,令西域永遠臣服於我漢軍威武之下……老師,俷想請您,為我坐鎮張掖,不知老師願否?」

混濁的目光,驀地精亮。

盧植的手,在輕輕顫抖,許久也說不出話。

十年苦學,所求的就是能重現漢軍威武地輝煌。即便是在東觀治學,盧植也從未斷過這樣的理想。

原以為,黃巾之亂是一個契機,讓他能施展抱負。

可不成想那該死的民謠,讓他的理想也隨之破滅……

當他正是心如死灰地時候,董俷那『漢軍威武』四個字,令盧植的心,一下子活泛起來。

漢軍威武,真地可以重現?

「西平,你……」

「老師,俷沒有什麼野心,只求家眷平安。當初佔據張掖,存的另一個心思,就是能為家眷找一個棲息之所。我知您要問我什麼?俷在一日,終生不背大漢。」

「此話,當真?」

「若違此言,俷不得好死。」

盧植的確有這樣的擔心。擔心薰俷勢力膨脹,終有一日會……

如今,得了董俷這一句話,盧植心裡面一下子放鬆下來。突然間,他仰天大笑起來。

「沒想到,沒想到我盧子干,還有機會建功於異域……哈哈哈哈,天不負我,天不負我!」

說著說著,盧植竟然放聲大哭起來。

看著盧植癲狂的模樣,董俷亦感到了一陣莫名的心酸。

他靜靜的看著盧植,同時又在低聲的問自己:我今日的這個決定,究竟是對,還是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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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二00章 堪大用者有幾人


逆?做皇帝?

薰俷可從沒有過這樣的念頭。皇帝,是那麼好做的嗎?做了皇帝,真的很有意思?

只看看辨,看看協,看看已經亡故的漢帝在生前又是如何百般算計……

哈,那種日子,過的有意思嗎?

但董俷可以說出永不背漢的言語來,可是把諾大的家業交給盧植,卻不免惶恐。

不這麼做又不行!

西域三十六國,盤根錯節,關係複雜。陳到雖有本領,能獨擋一面,但畢竟是過於年輕。賈詡抵達張掖,雖加強的實力。可在另一方面卻產生了一個問題,那就是誰能鎮住賈詡?這個歷史上連曹操都未能真正降服的人,雖迫於形式臣服於董俷。可畢竟薰俷不在張掖,誰能鎮住此人?陳到不行,黃劭不行,董俷不免惶恐。

而盧植,不論是在聲望,地位,都可以鎮住賈詡。

有他在張掖,有助於張掖實力平衡。在這一點上,盧植去河西的好處顯而易見。

可如果……

薰俷不敢想下去。

唯有一搏,賭盧植會幫他。

當晚,盧植宣佈了他的行程改變,將會前往河西。

對於盧植的這個決定,盧家人沒有什麼太大的反應。倒是盧毓,表現的非常快活。

西域有什麼?

風景又如何?

諸如此類的問題,不斷從盧毓口中說出,令董俷好不頭疼。

所謂西域,也就是未來的新疆地域。當然這個時期的西域。和未來地新疆景色完全不同。

水草豐茂。水資源也非常地豐富。

三十六國只是一個籠統的數字。實際上,在西域長史府的管轄之下,西域何止五十國?

有名有姓地國家。以天山為分界線,劃分有天山南路南道、天山南路北道、天山北路諸國、以及蔥嶺西諸國。

所謂的西域地廣人稀,也是一個概念上的問題。

相比較之下,西域的人口甚至超出了涼州、雍州的總和。僅烏孫、大宛兩國就有近百萬的人口。還有廣義上,亦屬於西域地大月氏、康居等國,也有近百萬人口。

較小的國家。如小宛、且末,人口只有一兩千,而單桓,人口不足二百。

而中型的國家,比如樓蘭、溫宿等國。人口多的有兩三萬,人口少的,七八千人。

若是正經的計算,西域的人口數量。當在三百萬左右。

盧植在東觀做了多年的學問,對西域也頗有瞭解。他所提供地數據,還是和帝時期最後一次對西域的數字統計。過了這麼多年,肯定會有變化。但相對而言,還算準確。

而這些數據。對於薰俷來說,卻是極為珍貴。

雖說佔領的河西三郡,但是對於西域的瞭解,董俷並不是非常地深刻。

盧毓高興了!

西域,聽上去好像並不是人們所說的那麼荒涼嘛。爹爹地意思,那裡似乎很好玩。

吃罷了晚飯,盧植讓董俷準備了一個小帳篷。

「賢侄,你可知道,我曾聽伯提過,你曾說大漢朝外患甚於內憂,可是這樣?」

薰俷下意識的點頭,「學生確實說過。」

盧植很開心,「我門徒無數,拋開了那個不成器的東西之外,只有你和伯圭意識到了這一點。胡人之亂,確實對我大漢江山社稷,最為危險。光武皇帝時,鄧禹曾設立一計,名為群狼搏虎。其重點就是在於扶植弱小胡人,撕咬當時龐大的匈奴。」

這可是一個董俷從未聽聞過的事情。

忍不住啊的叫了一聲,「老師,願聞其詳。」

「當年鮮卑、烏桓等部族尚弱小,北方草原上最龐大的,卻是匈奴。故而,鄧禹設計,暗中扶植鮮卑、烏桓等部族,甚至不惜派出博學之士,留滯於胡人區域之中,為鮮卑族等人培養人才。驅使這些部族,不斷撕咬匈奴,是草原處於平衡。」

薰俷問道:「敢問後來呢?」

「你可聽說過竇憲此人?」

「竇憲?」

盧植點頭:「竇憲,乃開國元勳竇融之曾孫。你所敬佩的定遠侯之兄長班固,亦曾是竇憲的幕僚。此人當年因開罪太后,請擊匈奴,以免死罪。他集合草原各部,於逐邪山會師,擊潰匈奴北單于,出塞三千餘里,徹底將北匈奴擊垮,八十一部臣服。」

薰俷不由得熱血沸騰,「竇伯度,實英雄哉。」

沒想到,盧植卻苦笑起來:「竇伯度此舉的確雄壯。可是他卻忘記了鄧禹的群狼撕咬的策略。北匈奴被擊潰,草原群狼失去了制約平衡的龐然大物,就開始各自攻擊……所謂弱肉強食,強者越來越強,就比如現今的鮮卑、烏桓,隱隱威脅大漢。」

薰俷沉默了!

想想,草原上的發展,的確是這樣。

特別是鮮卑,在彈汗山立王庭,已經形成了繼匈奴之後的又一個龐然大物。

而當年鄧禹的群狼撕咬之計,鮮卑又怎麼會不防範?如此一來,鮮卑終成大患。

記得上輩子歷史課中的五胡亂華,好像的確是有鮮卑一族。

借三國百年之亂,鮮卑、南匈奴等草原部族越發的壯大,最終把兵鋒指向了中原。

盧植說:「我之所以提這件事,就是想要告訴你。西域的情況,其實就如同當年的塞北草原。想要平定西域,同樣也要採取當年鄧禹所建議的策略。令群狼撕咬。」

「還請老師詳細說明。」

盧植卻沒有急於講述,而是笑著站起來。

此時的他,似乎比之日間的精神好了許多。整個人都變得英氣勃勃,沒有了遲暮之態。

「西平。我問你……你帳下堪大用者。有幾人?」

「堪大用者?」

「就是能獨當一面地人。」

薰俷掰著指頭,開始計算起來。

「我兄長、三弟……」

「典君明,沙摩柯。皆猛將之流,搏殺戰陣中尚可,但若論獨當一面,所差甚多。」

「龐德、張郃,年少有才,可大用之。」

「龐令明、張雋義確實不錯。張郃機敏聰慧。龐德沉穩果毅,不錯。但此二人雖有資質,亦需磨練方可成才……龐德、張郃皆少年,雖有才,卻不足以獨擋一面。」

「我有義、班咫、晏明、史渙,如何?」

「義,兵法出眾,然性情高傲。若不得勢時尚可。但若得勢,只怕難免驕狂;班咫,性情沉穩,心機頗深。或若能獨當一面。但必須加以防範。至於晏明、史,皆為將才。雖能用,卻不足為道。」

好傢伙,合算著我手下地人,都不能用?

薰俷有點不服氣了!

「河西三郡,我有大將陳到,又

紹、韓德、董召等猛將可用。」



「陳到這個人,我沒有聽說過。不過觀其在張掖所作所為,的確可用……至於其他人,亦為猛將之流,不足以大用……西平,我怎地聽你說了半天,全都是武人?」

「亦有文士……」

薰俷說完,卻呆愣住了。

龐統、徐庶、石韜……似乎的確是有用。可這三個人年紀小,尚在求學。沒有十年,休想有所成就。馬均、蒲元,精於機造,恐怕難入盧植法眼。除此之外,似乎……

「益州人黃劭,為我主持張掖屯軍,性沉穩。」

盧植露出不屑之色,「黃劭、唐週二人,我聽伯提起過。唐周長於小智,難成大器;黃劭這個人嘛……伯評點說:此人性堅忍,可為細節,但大局卻不足。」

「我……我還有賈詡。」

盧植猛然一陣,驚訝地看著董俷:「可是那武威人賈文和?」

你終於吃驚了!

薰俷不免得意,輕輕點頭。

「賈文和……」盧植沉吟片刻,「他曾在陽為郎,我亦對此人有些印象。賈文和,嗯,此人倒是值得重視。其人有大略,長於謀劃,只是心機深沉,為孤桀之士。有陳平之謀……恩,不錯,不錯。沒想到,西平你居然能把此人收為帳下。」

暗自出了一口氣。

薰俷心道:總算是有你能看上眼兒的人物了!

哪知盧植卻說:「不過此人很機靈,你若不拿出足夠的手段來,恐難以令他臣服。」

「正需老師出馬。」

薰俷又歎了口氣,盧植所說的這句話,豈不是正說到他的心坎上?

不過,聽盧植這麼一說,自己麾下真正能獨當一面的人物,除了張掖地賈詡、陳到之外,似乎只有義和班咫二人。而且這二人的使用,還要謹慎。薰俷很想說出黃忠、徐晃二人的名字。可又一想,這二人雖與他交好,可未必能真正的收服。

黃忠,如今是揚州西部校尉,執掌揚州兵馬,可謂春風得意。

雖然他的家眷在自己手中,可總不成真的以家眷為把柄,讓黃忠拋棄大好前程來投靠自己。

那西部校尉,雖比不得董俷如今的虎賁中郎將風光,可在權力上,絲毫不弱。

徐晃亦是如此,安門校尉同樣是風光無比……

那自己的手下,還有什麼人可用?

盧植見董俷沉思,卻笑了起來。

「西平何必緊張?你手下如今雖無大用之人,但猛將如雲,亦可保自身平安。當今名士,多投靠與門閥。似你雖然貴為亭侯,可奈何你出身……再加之,你早先於黨人多有衝突,那些名士自然對你多有偏見。如今之計,你可取寒士,我願薦之。」

薰俷連忙起身,「還請老師指點。」

「東觀士子,大多清談之士,可大用者不多。然有一人,名氏儀,字子羽,清恪貞素,可為大用……呵呵,你莫著急。氏儀與你那岳丈關係甚好,可由伯出面,代你請之。」

「多謝老師!」

「還有一人,名法衍,字季謀,扶風郿人,曾為安定太守。只因其父故去,法衍辭官回家中為父守孝。期滿時,恰逢太平道作亂,法季謀就沒有再出來為官。不過這個人,不可小覷,有奇謀策算。料世興衰,是訓是,暫思經算,睹事知機。」

薰俷懵了!

這世上,真地有盧植所說的這種人物?

聽上去和賈詡,相差不遠。可是,這麼一個人,又如何延請?

盧植看出了董俷心中的想法,微微一笑道:「西平莫要擔心,此人自有我去說服。法衍之父法真,與我、伯交往甚密。若我出面,想必法衍定然難以駁我的面子。」

「那……有勞盧師!」

薰俷還是有點暈乎乎地。

一下子出來了兩個名士,而且是他從沒有聽說過的人,如何能不暈?

若真地和盧植所說一個樣子,可真的是他董西平的福氣了。不禁有些感謝那些山賊。

若非山賊出現,說不定就無法遇到盧植。

不但痛失一老帥,還喪失了很多機緣。這有些時候啊,機緣一說,真的是妙不可言。

營帳外,夜已經深沉。

薰俷卻絲毫不覺得困乏,談性甚濃。

而盧植也是如此,笑呵呵的與董俷談古論今,講述了許多董俷從未聽聞過的事情。

不知不覺中,寒夜裡起了風。

薰俷正和盧植相談歡愉,突然間聽到有人叫喊道:「不好了,起火了,起火了!」

一怔,起身走出了營帳。

「出了什麼事?」

「好像是走水了……」負責守夜的,是武安國。聞聽薰俷詢問,他撓著頭回答道:「天冷,可能是誰不小心吧。」

這時候,龐德也都走出了營帳。

薰俷正想要讓人去救火,卻聽盧植說:「西平,別忙著救火,恐怕是有人找上門了?」

「啊?」

「這火起的奇怪,你沒見只是外圍小火,為何出現這許多人叫喊?想必是有人想要借這火起的事由,令我士卒慌亂,而後趁機……嘿嘿,此乃小計,焉能瞞我?」

這老頭子的目光,果然是銳利。

薰俷也覺察到了其中的端倪。立刻下令,「龐德,立刻傳令,三軍勿動……」

「不可!」

盧植顯然已經進入了角色,冷笑一聲道:「既然人家找上門了,為何不好生迎接?」

「老師的意思是……」

「龐德!」

「喏!」

「命雜兵呼喊,作勢救火。同時調集人馬,讓出前軍大營,我等正好借此機會,看看賊人究竟是什麼來歷。董鐵、賀齊,你二人趁機尋找呼號之人,此必為奸細。」

「喏!」

「芳,凌操、武安國……」

「喏!」

「可在前軍燃起火焰,引賊人上鉤。」

眾人紛紛領命而去,董俷在一旁觀看,卻絲毫沒有惱怒。若論兵法,誰能比盧植更強?

盧植扭頭,看著董俷笑道:「西平,我欲觀你虎狼之威,可好?」

「老師吩咐,俷安敢不從?」

薰俷輕輕點頭,見潘璋已經頂盔貫甲,做好準備。

當下沉聲喝道:「來人,與我備馬抬槊,巨魔士接陣,隨我恭候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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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少年游 第二0一章 泰山賊(一)


乎所有人的意料,一直到天亮,賊人也沒有露出蹤跡

而董鐵等人也找到了火場,確有被人縱火的跡象。董俷等人暗自心驚:若非盧植在,當時只要軍營中稍一慌亂,賊人定然會趁勢掩殺。而招募來的新軍,大都不經用。一旦出現這樣的情況,勢必就會造成全軍潰敗,到時候可真的就危險了。

眾人齊聲稱讚盧植目光如炬。

可盧植,卻不禁大怒。他雖看穿了對手的把戲,可對手同樣也看穿了他的把戲。

這對於重新振作,準備大展身手的盧植而言,無疑是一次失敗。

最重要的是,他們處於明處。而敵人呢,連影子都沒有看見,隱藏於暗處。

這實在是一件非常危險的事情。

同時,盧植對這個敵人,也產生了興趣。不僅僅是盧植,董俷、龐德等人,也非常好奇那敵人的來歷。

沒想到,這山野之中,居然隱藏有如此人物。

薰俷不敢繼續在原地停留,立刻點齊人馬,啟程繼續向陽進發。

哪知道,才走出了幾里路,突然從路旁的樹林中飛出一蓬箭矢。數十個新軍,當場被射殺。隊伍一陣騷動,雖然董俷很快就平定下來,可是龐德等人還是沒有發現敵人的蹤跡。

再有幾里路,官道上居然出現了陷坑。

坑底倒立這木椿子,一頭尖銳。掉入坑中,立刻就會斃命。

又折損了十幾個人之後,行軍的速度一下子放緩下來。沿途忽而會出現敵騎。忽而又有冷箭。那箭矢都是用極為簡易的方法製作出來。可是扎進人地身體中,就會造成巨大地痛苦。許多士兵被射傷,迫使得薰俷不得不再次放慢速度。甚至以巨魔士為偵騎,四處查探。

到了晚上,共有二十幾人喪命,但傷者卻高達八十多人。

盧植的面色陰沉,一路上少有說話。

整整一天,只行進了十幾里的路。損失了百餘人。卻連敵人地來歷都沒有看出。

紮營的時候,盧植拉住了董俷。

「西平,這樣下去,情況可不太妙啊。」

薰俷苦笑道:「老師,我何嘗不知道情況不妙?這樣下去的話,用不了幾天,我這些人馬恐怕就會軍心散亂。弄不好到了陽的時候,能留下來一半的人就不錯了。」

這個一半。可不是說死傷一半。

而是指的軍心渙散,就會出現逃兵,溜號……

可敵人,根本不和董俷正面交鋒。這恐怕也是薰俷自出道以來。打得最窩囊地一戰。

盧植說:「西平,別著急。你為三軍主帥。猶如定海神針。你若是亂了,下面的人會更亂。所以,你必須要保持鎮靜。你越是焦躁不安,就越是中了賊人的計策。」

俗話說的好,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

可說起來容易,能做到這一點的人,又有幾個?

薰俷不停的深呼吸,以平息焦躁不安的心情。如果是在平常,他大有功夫和對方周旋。可偏偏這個時候,陽的事情牽掛在董俷地心頭,令他實在難以平心靜氣。

盧植突然笑道:「西平,既然賊人想和你玩兒遊戲……嘿嘿,那咱們就和玩一玩。」

「可是,陽那邊……」

薰俷已經把他所擔心的事情告訴了盧植。

盧植也明白董俷的心情,聞聽這話,厲聲喝道:「我也知道陽方面情況不妙,但你現在距離陽於千里之外,擔心又有什麼用處?陽尚有你兄長與部曲,自應對他們信任。再說,蔡伯也非老眼昏花,那老傢伙動起心眼兒,不會比誰差。」

「我知道,可是……」

「西平,莫要再說可是。如今賊人不見蹤跡,你應當靜下心來,與此人過招。若是連個賊人都對付不得,他日你所要面對的,儘是老奸巨猾之輩,又如何應對之?」

我明白,我當然明白……

薰俷用力地呼了一口氣,閉上眼睛,思忖對策。

「老師,我有一計,不知能否成功?」

「說來聽聽。」

「若是官軍,斷無理由如此,故而學生以為,甚有可能的,無非兩個。」

盧植看著董俷,「繼續!」

「一,是黃巾賊;二是本地山賊!」

「黃巾賊多聚眾而興兵,應無此戰法。」

「那就是山賊!」董俷沉吟了一下,「此處臨近泰山,常聞泰山賊兇惡,應該是他們。」

盧植想了想,「泰山賊嗎?倒是有可能……早先曾聽朱公偉說過,泰山賊有一支人馬,似乎頗為擅長這種戰法。想當初朱公偉分兵各路,卻被對方打得損兵折將。後來不得不集中人馬,逐個攻擊,而那伙山賊卻不戰而退,躲入了深山之中。」

薰俷也聽說過此事。

忍不住問道:「我記得

首領,名叫臧霸。」

「唔,就是這個名字。似乎曾在陶恭祖帳下效力,後來敗於一夥反賊,不知怎地就跑去佔山為王了。」

薰俷沉吟片刻,突然起身走到了大帳門口,「小鐵,去請芳先生過來。」

大帳外董鐵應聲而去,很快地,就領著芳來到了中軍大帳。

「主公,喚芳有何吩咐?」

薰俷示意芳坐下,然後問道:「郎中,請問你可聽說過臧霸此人?」

對於臧霸,董俷有印象,但想不起來是什麼來歷。演義裡應該出現過,但什麼時候登場,卻記不清了。.

薰俷糊塗了。他看看盧植,見盧植點頭道:「應該是此人。」

「哦,宣高此人我的確認識。而且當時交情不錯。他本是華縣人。後來因救父劫牢,而流亡北海。太平道作亂的時候,宣高投靠了陶徐州。立下了不少地功勞。後來因為和山地一夥反賊作戰不利,被陶公責備。宣高這個人,心氣很高,那受得了這種責備?於是一怒之下,就帶著部曲反出徐州,陶公幾次征討。都未成功。」



薰俷和盧植相視,「此人本領如何?」.#宣高可掌一州之地。他反出徐州之後,家兄更因此而感言說:臧霸一走,徐州只恐再無良將。」

盧植不免對此嗤之以鼻,但對臧霸卻沒有絲毫輕視。

但董俷卻知道。竺此人身為大賈,其目光之敏銳,也絕非能等閒視之。故而深信不疑,盤算著該如何應對這樣的局面。被霸拖著。實在是難以快速行動。而陽的事情也迫在眉睫,如果這樣被糾纏下去。薰俷所擔心地事情,遲早會發生。

此人心高氣傲,但亦有真才實學。

薰俷心中生了收服之心,忍不住問道:「盧師,我想收服臧霸,可有什麼對策嗎?」

盧植道:「先生亦說,這臧霸心高氣傲。想要將其收服,唯有一途。」

「請老師指點!」

「將其徹底擊敗!」

薰俷一聽,有些為難。

「可他不與我等正面交鋒,如何將其擊敗?」

盧植卻笑了,看著董俷也不回答。

心裡莫名一動,董俷突然計上心來,道:「學生有一計,若能成功,則臧霸難逃。」

說著,卻向芳看去,「只是收服臧霸,則先生卻是最為關鍵。」

******

且不說董俷如何收服臧霸,在他趕往陽的時候,陽的局勢再次發生了變化。

薰太后在往河間的路途中,遭遇盜匪襲擊,當場斃命。

消息傳入陽,何進亦大吃一驚。

他的確是想要效仿梁翼、竇武,把持朝政。畢竟漢帝劉辨,年紀尚幼小,必須要有他出面扶持才行。若是野心,何進倒也不大。保何家榮華富貴,對他而言已經足夠。

趕走董太后,卻是清除了他心中的一個大患。

按道理說,就算趕走董太后,發配徐州彭城才算是符合祖制。可是考慮到彭城董氏,聲望極高。薰太后若是回到彭城振臂一呼,則徐、青、豫、揚、甚至荊州,都難免會有人站出來相應。要知道,看不過他何進地人,在這大漢的天空下多了去。

所以,把董太后安置在河間,卻是最妥當的方法。

彭城董氏的實力,無法覆蓋冀州。董太后到了河間,只怕再也難與彭城有所聯繫。

但要說實話,何進並沒有想過殺董太后。

畢竟是漢靈帝劉宏的母親,若是真的殺了,只怕第一個不答應的,就是他的妹妹。

再說了,先朝有個王莽地先例,何進實不敢冒天下之大不惟。

可現在,董太后死了……

何進頓時感到了從未有過的壓力。

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有點不太正常,就連弟弟何苗,也在懷疑是他下的毒手。

書房中,坐著何進地智囊。

曹操、荀攸、荀爽、袁紹、袁術、王允等人都在。

「諸公,如今情況,當如何是好?」

袁紹說:「太后之死,雖與大將軍無關,但只怕是……若閹寺以此為借口,攻擊大將軍的話,只怕是滿朝文武,乃至各州郡官吏,都會對大將軍產生誤會。如此一來,大將軍地處境可就不妙了……再者,那閹寺若趁機對大將軍有所不利舉動……」

何進一蹙眉。

「我有羽林軍和北軍五校,又新得西園新軍。京畿之地,都為我心腹,閹寺能奈我何?」

袁紹淡然道:「莫非大將軍忘記陳蕃、竇武的教訓?」

這陳蕃、竇武,曾召集北軍,意圖擊殺當時頗有名氣的閹寺王甫。可不成

王甫手中有一利害人物,卻是涼州段穎。若說軍功,皇甫規之外。再也沒有人能超得過段穎。此人的功績。全都是一刀一槍的砍殺出來,在軍中威望極高。

段穎出馬,令

也正因為這個原因。竇武、陳蕃地舉事失敗。

袁紹今日提起陳蕃、竇武,卻故意忽略了段穎。張讓等人地實力雖大,卻沒有段穎這樣的人物。

曹操、荀攸很敏銳的覺察到了袁紹話中地毛病。

袁本初想要幹什麼?

曹操的第一個反應,是對袁紹產生了一絲懷疑。

何進心裡一驚,「本初之意,我該當如何?」

袁紹挺胸。傲然道:「大將軍所慮者,一為太后不允。只是太后不知人心險惡,雖與大將軍同胞,可久居深宮,對閹寺的信任……呵呵,莫要忘記,聖上雖是大將軍的外甥,更是太后親子。若太后對大將軍心生疑慮。只怕大將軍就要危險了。」

何進連連點頭,「本初之言,甚為在理。」

「紹有一計,可令太后改變主意。亦無需擔心閹寺從中作樂。何不召集四方猛將。閹寺罪大惡極,世人皆知。然其淫威。京畿之兵能否聽從大將軍調遣,不可不顧慮。更何況太后之死,亦是大將軍的一處軟肋。京畿之地,對大將軍不滿者,甚多。」

「召集猛將,不知何人可當之?」

「并州刺史丁原,素來重用。其兵馬就與胡人交戰,可謂大漢精兵。且丁原帳下,猛將如雲。正好可以令他入陽,拱衛、震懾京畿,到時候誰人敢觸大將軍鋒芒。」

何進說:「丁原卻為猛將。」

「河內太守王匡,曾為大將軍掾,可為合適人選。」

「卻是如此。」

「東郡太守橋瑁、濟北相鮑信,皆為人傑,可為合適人選。」

「還有呢?」

「涼州刺史董卓,太尉張溫……都是人中之雄。幾路兵馬一至陽,則閹寺可除,大將軍也能整肅兵馬,宣揚我大漢兵威,為聖上揚名,令宵小藏匿。此乃一舉數得,大將軍以為如何?」

其他幾路人馬,何進倒是都無所謂。

唯有涼州刺史董卓……他若入陽,好嗎?

袁紹笑道:「大將軍,可是擔心董涼州?」

「正是。」

「難道大將軍不以為,董涼州在涼州方為虎,在陽……呵呵,只怕他入京,總不可能把幾十萬大軍都帶在身邊。到時候大將軍有各方豪傑相助,董涼州也難與大將軍爭鋒。」

何進的眼睛,不由得再次閃亮。

「本初此言,甚好!」

「不可!」

曹操大步走出來,「閹寺之禍,古今有之。但世主不當假之於權寵……若欲剷除閹寺,只需誅殺元兇即可。只需一獄吏就可以辦到地事情,何必要紛紛召集外兵?」

這話說的很中肯,荀攸、荀爽都輕輕點頭。

只可惜,那董太后之死卻是成了何進的心病。他實在擔心,若張讓等人以此為借口攻擊,到時候何太后一聲令下,京畿之地,又有幾人可以聽從他何進的調遣。

「孟德莫非懷有私心,想要害我不成?」

何進沉下了臉,「我意已決,就依本初之計。」

一邊,袁紹露出一絲絲陰狠笑意,此計若成,則叔父的二虎爭食,就可以開始了。

薰太后,嘿嘿嘿……

何進一俟決定下來,立刻安排人行動。

曹操走出大將軍府,卻忍不住仰天發出一聲長歎。

「只怕如此一來,天下必亂。」

「孟德慎言!」

荀攸正好也走出來,聽到曹操的這句話,忍不住連忙制止,「孟德何處此不吉之言。」

曹操咬牙切齒道:「你看著吧,何進、袁紹,實乃元兇。」

荀攸一陣沉默,許久後輕聲道:「孟德可有打算?」

「我擬辭官,回轉陳留。」

「啊,孟德要走?」

曹操看了一眼荀攸,「陽將不會在安寧,此時不走,只怕你我都難保全性命啊。」

「孟德何出此言?」

看四下無人,曹操輕聲道:「你我皆非黨人……我欲回家,靜觀其變。若陽不亂也就罷了,若陽因此而亂……公達,只怕你我接下來,都要另謀出路才是。」

說完,曹操揚長而去。

只留下荀攸,呆呆的發愣。

你我皆非黨人……

以荀攸對曹操的認識,這裡面可是話中有話啊。腦海中,突然閃過了一道靈光。

難道說董太后……荀攸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倒吸一口涼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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