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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撿枚殺手做農夫》 作者:席禎(全書完)

159終曲(中)
  
  西樓的戀水農莊,佔地六百畝,建成已有三年。
  
  農莊劃分成東西兩區。以居中十畝大的莊園為中心,以東是水田和湖塘,以西是旱地和坡林。
  
  莊園四周是一圈農舍,足有百來戶,住的都是分管各塊田地湖林的農戶,有三口之家,也有兩人世界。都是六年前大惠東部的雲翹城鬧水災,沿路行乞,直至陸陸續續遷入大室的災民。大室的繁華讓他們駐足。
  
  無奈之下,大室國主毫不手軟地向大惠皇室索取了相對合理的安置費後,全權丟給「合園」的主事者林司曜,讓他處理這批災民。
  
  梁恩載絕對不會承認是見不得妹婿悠閒。在他處於水深火熱、腳不沾地的開拓大室、發展大室時,他妹婿卻圍著小小合園春耕秋收、採蓮捕魚、疼愛嬌妻……他絕不承認是羨慕嫉妒恨。
  
  林司曜接到國主丟給他的難題加五百兩黃金的安置費後,劍眉一挑,二話不說,就問大室買下西樓緊靠大室山的荒地野林。花了三年時間,調動所有有心在大室落腳的災民們,將這片區域打造成良田橫亙、魚肥果豐的大農莊。
  
  農莊第一年處於虧損狀態,只因開墾出來的荒地產量無法養活農莊裡的農戶。第二年稍微好些,基本能養活農戶。第三年,總算有所盈餘。養活農戶後賣掉的米糧等農產品,竟然還收穫三百多兩銀子。
  
  林司曜給每戶一兩過大年,餘下的二百兩,在莊園的主宅附近,造了所學堂。從繁洛請了個夫子,給農戶們的孩童上課。
  
  如今,大室下屬的四個城,每城都有一至二所小齡學堂。只要年滿五歲的孩童均可入學,識字、禮儀、算學……教會孩童基本的求業技能。
  
  年滿十歲後,可根據自行情況,申請到大室最大的義務制學堂就讀。學制四年,學成後,根據擅長,可參加國主召集的每年一次的人才選拔考試。成績優異的。就能有幸被任命到國有部門工作,穩定的收入,體面的身份,足夠激勵下層子民的孩子們奮發圖強。
  
  話說如今的戀水農莊,經過三年發展。農戶收成穩定,生活安樂,一派康樂富裕的新氣象。
  
  再加上農莊外圍建造了新穎的住宅商業區。整個西樓,但凡空餘地兒,都被繁茂的植被、美麗的花草所披蓋。就像是座天成的大花園。
  
  「一年沒來,變化好大!」馬車駛到莊園大門口。蘇水瀲掀起簾子,看著眼前這片蔥翠濃郁的景致。忍不住深吸一口氣,朝林司曜嫣然一笑。
  
  「嗯。待會兒帶你四下走走。」林司曜扶著她下了馬車,回頭提上準備好的一大盒滿月禮。今個兒是農莊總管孫彥的大胖兒子滿月,昨個兒特地上合園邀請他們夫妻二人前來喝滿月酒。
  
  「嗯,想去果林看看,楊梅快熟了吧?今年大年,想必可以采收不少。」蘇水瀲伸手挽上林司曜的胳膊,兩人相攜往孫家走去。
  
  但凡兩人出行,蘇水瀲都不會帶丫鬟隨行。一來林司曜不習慣,二來她也想與他多多獨處。
  
  林司曜眼角掃到她滿足的神情。眼底閃過一絲笑意。緊了緊她挽著自己的胳膊,將她往自己身上帶了帶,「累嗎?」
  
  蘇水瀲含笑搖頭:「一路都在馬車上。怎麼會累。」雖然從合園到這裡,走最近的路。馬車也要跑上一個時辰,不過沿途風景很好,又有他貼心陪伴,她絲毫不覺得累。相反,還覺得行程不夠長。
  
  「過了年,我們出去吧。」林司曜閃了閃黑眸,說出盤旋心頭許久的計劃。
  
  過了年,林熙就要被梁恩載帶入國主府著力培養了,林瓏已經跟在司拓身邊熟悉閣主事務,林霄的翠御齋則早就步入正軌,至於其他,譬如合園,雖說產業眾多,可這些年下來,能隨時獨立上崗的得力助手已經培養了不少。又譬如農莊,如今業已穩定,有孫彥和柳謙兩個正副總管在,一年來一次也不會有問題。
  
  」我想,大哥他們一定會在背後偷罵我們。」蘇水瀲抿嘴輕笑。一個是肩負西樓安保事務的決策者,一個是負責合園產業的掌舵人,竟然丟下大室諸多事務,相攜出遊……相信梁恩載知曉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橫眉怒目,在心底狠罵他們的無情。
  
  「當面罵也無所謂。」林司曜淡淡一笑,「這些年被他壓搾的還不夠?」他劍眉一挑。
  
  無非是看在梁恩載是他大舅子的份上,又做到與大惠脫離干係,將繁洛創建成獨立小國,從而使合園享有真正的自由,否則,他怎會如此配合?讓他安置災民,他就安置,讓他保衛西樓,他就保衛……
  
  「阿曜——」蘇水瀲突然頓住腳步,仰首看向他,「……謝謝。我知道你願意為大哥做這些,主要是我……」
  
  「傻瓜……」他一把扯她入懷,似笑非笑地說道:「你不知道我其實也將這雙手洗淨了不少嗎?」他將曾經沾了十年血腥的雙手,用又一個十年慢慢清洗,總有一天,他相信能與她同時登上天堂,而非眼睜睜看著她上天,而他只能輪入地獄。雖然,那裡曾是他以為要度過一輩子的地方……
  
  「阿曜……」她心頭一窒,沒想到他對於曾經的過往如此耿耿於懷。
  
  其實她從不曾介意他的過去,相信其他人也如是。否則,大哥不會如此器重他,淨之不會如此欣賞他,映雲更不會如她一般選司烙做一輩子榮辱與共的夫君……可他自己卻如此介意……
  
  「我從來沒有因為你殺手的身份而有過任何想法。即使有,也是羨慕你高超的輕功,卓絕的武藝……」
  
  「我明白。」他輕揚唇,伸出食指貼上她的唇瓣,夫妻十來年,他豈會不知她的心意?!
  
  「既是明白,今後不許你再如此刻薄自己,否則,否則……」
  
  「否則如何?」他含笑反問,箍緊她的手臂絲毫不肯鬆懈。
  
  不待她想出懲罰他的方式,遠遠傳來孫彥的呼聲,這才發現,他們兩人立在莊園入口已有不少辰光,被他擁在懷裡竊竊私語的大膽模樣也早已落入眼尖者的眼裡。
  
  幸而這農莊裡的住戶早就對他們夫妻倆的恩愛見怪不怪。
  
  「暫時放過你。」林司曜斂去眼底灼灼的火熱,低低吐出幾字,鬆開圈住她身子的胳膊,改而牽著她的手,往孫彥家走去……
  
  …………
  
  滿月宴結束後,林司曜運用輕功,帶著她來到農莊最西首的戀莊果林。
  
  五十來畝的果林雖然不算很大,但栽種的果樹種類可不少。大多數都是從大室山深處移植出來的野果樹,經過數次嫁接改良,如今結出的果子口感堪比其他國家人工栽育的品種,且個大潤圓,一上市就頗受國民歡迎。
  
  在果園入口的木屋裡,兩人分別拎了個竹籃,提了個竹筐,準備進林子採些成熟的果子,回去給親朋好友嘗嘗鮮。
  
  五月的時節,最受大夥兒喜愛的就是櫻桃、楊梅與青甜梨了。
  
  「這裡。」林司曜拉著她,繞開上坡的羊腸小道,轉入一片桃樹林。
  
  「這裡不是桃樹區嗎?」
  
  雖然不常來,但她大致記得果樹栽種的分佈區域。桃林進去,就是杏林,再往內,是蘋果林。而櫻桃樹與楊梅樹,則都栽在上一層坡地。
  
  他但笑不語,緊握她的手不放,幾下穿越後,他們立在一片空曠的坡地上。約莫一畝地的薰衣草,正迎風搖曳。
  
  「呀!」蘇水瀲驚喜地捂唇輕呼。他竟然真的栽出了一片花田。
  
  不過是閒聊時的話題,她說最好有片花田,讓她栽種薰衣草,那是熏香坊最主要的原料之一,也是她與淨之設計出來的第一種熏香花料。
  
  沒想到他就此記上了心。怪不得,前陣子他這麼忙,忙到幾乎腳不沾地。原來是在為她培育花田。
  
  「你這樣的反應,我該理解是喜歡的意思嗎?」他擁住她,替她擦去眼角的濕潤,好笑地問道。
  
  「當然喜歡。我只是……沒想到……太感動了……」她猛然點頭,接口的回答顯得有些語無倫次。
  
  「齊老說,薰衣草的花季該在春季。如今夏季來臨,得趕緊催人來采收。所以接下來,我們有得忙了。」他陪著她在紫色的浪漫花田里悠悠踱步。
  
  「我明天就帶人手過來。天,這麼多……阿曜,我想接下來整整一年,咱們的熏香坊都無需擔心原料不足的問題了。」
  
  「不止一年,是一年半,別忘了,過了年咱們就要出發雲遊四海,走遍十國各地,至少也要一年。」林司曜語畢,俯身攫住她的紅唇,不想放過如此美景下的良好機會。
  
  「唔……一……一年?游……十國?……夠……夠了……嗎?」她受著他深深的輾轉,一句話斷續成數段,方才表達清她的意思。
  
  「不夠。」他以唇貼著她的唇,輕輕吐出兩個字,不知是回答她的疑問,還是傾訴對她的慾望。
  
  初夏的柔風吹過,除了花田唰唰作響,周邊一片靜寂,似是怕擾了花田中這對互訴衷情的夫妻……

160終曲(下)
  
  正月底的「悅榮客棧」,是一年來生意最淡的時候。一則還出於正月,諸多客商旅人均未出門,二則元宵佳節雖過,春耕春種卻還沒有到來。屬於閒暇與農忙之間的淡季。
  
  故而,當瞌睡懵懂的小二聽到有人進來的聲音,顯得異常親切熱情。「客官!用膳還是住宿?」瞧來人是一雙男俊女靚的麗人夫婦,小二臉上的笑意越發慇勤。
  
  「一間上房。」林司曜丟出一綻銀子,淡聲吩咐。
  
  「得了!小的這就帶您二位上樓。」小二接過銀子,喜笑顏開地答道,隨即不忘朝櫃檯裡頭吆喝一聲:「天字一號一間。」
  
  「兩位是來咱們齊雲山看日出觀塔寺的吧?」小二滔滔不絕地介紹起齊雲鎮的景點。
  
  「小二哥,謝謝您了。」進了天字一號房後,蘇水瀲轉身朝小二淺笑致謝。「不過,我們並非第一次來。暫時不需要客棧的引導。」婉言謝絕客棧小二主動要求相陪他們上山以期賺點外快的好意後,蘇水瀲合上房門,失笑地搖搖頭,「如今的客棧都好會做生意哦。」
  
  「也就你會理他。」林司曜擱下手裡提著的兩個簡易的包袱,拿了塊潔淨的干布巾,朝她招招手,喚她坐到梳妝台前,將她的髮髻解開,替她擦拭起被細雨淋濕的烏髮。
  
  若非雨點有增大的趨勢,他就直接帶著她上山找戒修了。
  
  此行從大室出來,到達他們設定的第一個目的地齊雲山,已經過了小半個月了。
  
  其間遇到好些迷人的景致、有趣的風俗,他們都會駐足停留。畢竟。足足有一年時間可以優哉游哉地漫遊大惠及其他國度呢。
  
  蘇水瀲想到梁恩載夫妻一聽他們二人接下來一年都是遊山玩水的決定後,呆若木雞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
  
  好在林司曜在去年端午那會兒與她商議後,就著手準備起接替他們兩人手上事務的副手,只在元宵節團圓宴後簡單地知會了梁恩載一聲,沒等他有所反應,就帶著她出了大室。
  
  「大哥想必氣死了。」蘇水瀲輕笑著歎道。
  
  林司曜挑挑眉,「氣什麼?後路都已安排妥當。年底我們就會回去。他該慶幸我們沒有不告而別。」遲了十年才帶她出遊,已經很給他面子了。
  
  「他會氣,為何他不能與我們同行。」蘇水瀲笑著解釋:」淨之很早就希冀。有朝一日定要走訪五洲的名山大川,收集各種藥草種子,大哥也答應過她,可如今十年過去,非但沒能如願。他們倆個是越發忙碌了。」
  
  一個忙於大室建設,一個忙於醫館事務,哪裡能如他們這般閒情逸致?!
  
  「他自找的。」林司曜輕哼。若非梁恩載如此大動干戈地建設大室。發展大室,他與水瀲也不至於如此忙碌,出遊的計劃一擱再擱。若非他堅持,以水瀲的性子。想必活到老都未必有閒下來的辰光。
  
  「祭拜完方丈之後,下一站是哪裡?」蘇水瀲仰首笑問。
  
  「你有特別想去的地方嗎?」他放下布巾。俯身吮住她的柔唇,低啞地問道。他安排的行程,都是他曾經出任務時覺得還算可觀的景致。想獨佔她的私心,讓他決意帶她出來遊走天地。當然,她若願意,他絲毫不介意兩人就此纏綿於客棧上房,哪裡都不去。
  
  「都好。」她昏昏沉沉地應道。無所謂到哪裡游,到哪裡逛。天地再大,她只求身邊有他,一切都好……
  
  聽她如是說。他低低一笑,抱她上床,褪下兩人的衣衫。覆身而上。
  
  「阿曜……」她在他進入體內的當口,舒心喟歎。並隨著他的動作而嫣然起舞。
  
  自從出了大室,離開家園,少了其他人事的干擾,他對她的慾望越發強勢而不可擋。只要在客棧投宿,他都會纏著她,一次不夠就兩次,兩次不夠就三次……直至她精疲力竭地癱軟在他懷裡嚶嚀低泣,方才肯放過她……
  
  …………
  
  「賞日出?」戒修古怪地看著眼前這對雖然穿著低調,卻無處不透貴氣的夫妻倆,末了合掌念道:「恩人怎不在寺裡住一宿?寅時末起來走至崖壁,就能看到日出。」何必需要從山下的客棧起個大早匆匆奔上山。
  
  戒修的提議頓時羞紅了蘇水瀲的耳脖,老天,若是被戒修師傅知道她與阿曜在客棧有大半晚都在做令人臉紅心跳的情事,還敢如此提議嗎?佛門靜地……她可不保證阿曜會是個肯在佛門腳下安歇心思的人。
  
  林司曜看著羞澀不已的妻子,似笑非笑地瞥了戒修一眼,「這裡不合適。」
  
  「阿彌陀佛,這裡本就是恩人之所,是戒修鳩佔鵲巢了。」戒修兩手一合,緩緩道出這個在他看來是無比真實的事實。卻惹來林司曜一記睥睨的無視,「這都多少年了,還提這些,你煩不煩?!」他都煩了。
  
  「我們逛逛。」他拉起蘇水瀲,不想繼續接受戒修的耳膜荼毒,往後院走去。
  
  蘇水瀲微笑著朝戒修點點頭,「大師不必相陪,儘管忙自己的事。」
  
  戒修念了一句「阿彌陀佛」,靜靜目送他們二人離開寺裡,看到昔日寒冰莫測的殺神,如今化為繞指柔般地照顧妻子,戒修心底一陣激動:看來,他的心魔已除,貧僧也算修得正果了……
  
  「沒想到戒修大師也是個精通農事的。」蘇水瀲看到後園的菜地果林,笑著說道:「如今寺裡香火這麼旺,他一個人忙得過來嗎?」
  
  「他只維護寺裡的潔淨,至於其他,他素來不在意。好在自從血鷹餘黨被爹如數清除後,這裡也清靜了。榮城與甘明城的城主相繼換了人,有皇室的施壓,倒也沒人敢再上山做亂。」林司曜攬著她。緩步穿梭在枝頭冒芽的果林間。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這十年來雲羅寺的變故。走至果林盡頭的茅屋,就是斷崖了。從這裡幾乎可以覽盡榮城全貌,而崖壁邊上立著的石碑,正是當年埋葬老方丈之墓。
  
  蘇水瀲靜靜地看著毫無雜草伴生的墓塚,心底百轉千回。
  
  倘若當年阿曜沒有被老方丈所救,那麼,如今的一切,是否全然不同?
  
  「想什麼?」他閃著幽深的黑眸定定地望著她。與她交握的手有絲緊張。
  
  「我在謝謝方丈大師。感謝他救了你。」她柔笑著回眸。回握他的大掌。
  
  「是。我也該謝謝你救了我。」他唇角一揚,一記足以顛倒眾生的笑顏露於她眼前,讓她心頭一跳。即使過了十年。她對他的笑顏,依然無法阻擋的悸動。
  
  「其實……當初我也是有私心的。」她垂下眼瞼,有些不好意思地承認:「我之前試了許多次,可怎麼走都走不出大室山,撿到你時。閃過我心底的第一個念頭並非是』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而是,救醒了你。我可以問你打聽出山的路徑……若是……若是當時我能順利出山……說不定……說不定我……對不起……我……我也不是個良善的人……阿彌陀佛……請佛祖寬恕……」蘇水瀲低垂著腦袋,雙手合掌,向遠方一彎身子。
  
  「哈哈哈……」林司曜仰頭大笑,這是他第一次。如此暢快淋漓地大笑,原因無他。只因他的妻子,竟然在向他懺悔。
  
  「阿曜……」蘇水瀲紅著臉頰,朝他瞪了一眼,她在自我反省唉。他居然對她的歉意報以大笑。
  
  「抱歉……」他收住笑意,擦去眼角沁出的笑淚,一本正經地盯著她,柔聲說道:「我很幸運是不是?」他攬著她,心頭霎然輕鬆舒爽。似乎從此刻開始,他才是真正重生後的林司曜。
  
  站在佛祖腳下,望著遠方冉冉升起的朝陽。積壓心頭多年的沉鬱,如今才全數散盡。
  
  「走吧,與戒修說一聲。咱們也該下山了。下一站,我帶你去甘明城。」林司曜呼出一口濁氣。回頭朝蘇水瀲柔柔一笑,順勢在她唇上偷了個親,攬著她往雲羅寺裡走去。
  
  「好。阿曜,回去時,我還想去趟大室山。看看那個狼洞,看看小純小雪的後代們……」
  
  …………
  
  「又收到他們的信了?可有說什麼時候回來?」楊淨之處理完醫館的事務,回到設在國主府裡的宅邸,看到他親愛的夫君大人正對著桌案上的信箋生悶氣,猜想是水瀲他們的家信到了。這對夫妻輕裝出門,原以為挨不過幾個月就會回家,沒想到,這一走就是大半年,每到一個城還會托當地的「廣刺樓」或是「風瑤閣」鏢局送來消息,她嫉妒之餘就是羨慕。無奈她忙於醫館的管理,恩載忙於國主府的事務,
  
  「除夕。他們說除夕一定回來。讓我們不用牽掛他們。」梁恩載撇撇嘴,幾乎咬牙切齒地吐出這幾個字。該死的,他一點都不牽掛他們。他牽掛的是,他們拍拍屁股丟下的合園、產業與西樓……就算他們移交的副手各個都毫無問題地上崗接洽,就算他們將各自手頭的事務處理地一年內都無需他操心,可他們憑什麼就能如此優哉游哉地遨遊天下?憑什麼他得留駐大室,整日忙個不停?憑什麼!
  
  「真要除夕才回來哦。」楊淨之搖頭輕歎。「夫君,咱們什麼時候也學他們啊?」她坐上他的大腿,將頭埋入他健碩的胸膛。吐著馨香輕問。
  
  「等再過兩年,熙兒一滿十五,咱們就走。哼,累死他們兒子。」梁恩載輕哼,惹來楊淨之好笑地輕捶,「他也是你外甥。」
  
  「那他們一個是我妹妹,一個是我妹婿呢……」梁恩載抱怨地嘀咕,順勢扯開她的衣襟,將臉埋入她的渾圓之間,「娘子,咱們好幾日沒有那個了,今夜不許拿任何事務打斷我……」
  
  「好……」她甜甜一笑,她何嘗不是這樣想的?!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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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兄弟會(上)
  
  又逢一年七月七。大室繁洛城的護城廣場,與往年一樣的熱鬧。
  
  廣場四周的店舖,生意也因此好得不得了。
  
  特別是位置最佳的「興籐茶館」,無論是一樓的大堂,還是二樓的包間,全部滿客。未免浪費想要擠進茶館喝茶歇腳的客人費力找位子的寶貴時間,兩名小二隻好乖乖地立在茶館門口,對欲要進館消費的客人彎腰謝禮:「抱歉,鄙店已經客滿,請客官見諒。」
  
  除非有客人喝完茶歇完腳出了茶館,才能引領前來的客人進去。否則,只有拒絕的份。
  
  唉,想其他店舖的小二都是立在門口招攬客人,他們倒好,把送上門的財神爺往外推。
  
  「這位爺,抱歉,咱們茶館已經沒有位子了……」大頭李剛跑去茅房解決漲滿的小腹,跟前就來了幾位氣質出眾、衣衫華貴的公子,小文忙不迭依照之前大頭李的說辭恭敬地朝來客致歉。
  
  「咦?你是新來的?」帶頭的年輕公子「唰」地打開折扇,扇了幾下,上下打量了一番小文,挑眉問道。
  
  「呃……是,小的才來五天。今日店裡人手不夠,只能讓小的出來迎送客人……呃……若有冒犯公子之處,小的萬分抱歉。」小文憶著從學堂學來的敬語,恭敬有禮地說道。面上正色平靜,心底焦慮不已。還沒過試用期,可千萬別因為這件事就被掌櫃給刷了。他家裡還有老祖母需要照料,絕不能丟了這第一份工作。
  
  林熙若有所思地盯著小文瞧了半天,唇角一揚,尚未來得及開口,卻見從茅房出來的大頭李,遠遠看到茶館門口這一幕。早就屁顛屁顛地跑到他們這行人跟前,喘著粗氣連連朝幾人打千作揖,「公……公子。小文他初來乍到,啥都不懂,望公子別……別與他置氣……旭日少爺和其他幾位公子都已經到了。小的……小的這就領諸位公子上樓。」末了,朝依舊有些轉不過彎的小文狠狠踢了一腳。「沒眼見力的,這是咱大室未來的國主大人,林熙公子,還不趕緊道歉!」
  
  「不必。他並沒有對本公子出言不遜。」林熙伸出捏著折扇的手,朝大頭李慢條斯理地晃了晃,轉而朝小文和藹地問道:「什麼名字?今年幾歲?」
  
  「公子!」大頭李一聽,驚得與小文面面相覷。愣了半晌方才戰戰兢兢地應道:「公……公子的意思是?」
  
  「小李子,這裡沒你什麼事,這樣吧,若是你願意,明日卯時,到國主府廣言堂找我。」林熙朝後方揮揮手,「一聲不吭的,看夠戲了?走吧,上樓,到時可別說我不招待你們。」隨即。大步走入茶館。
  
  林熙身後那三位年紀相仿的少爺公子,相視一笑,跟在林熙身後朝樓上最大的貴賓包間走去。
  
  「大頭李……」小文眨眨眼,摸不著頭緒地看向身旁的夥伴。
  
  「小文子……你的好日子就要到了……據說被熙公子相中並收在身邊的人。就是今後咱大室有頭有臉的人物……」
  
  …………
  
  「怎麼?又掘到人才了?」隨著包間門被打開,四位臉帶笑意的年輕公子魚貫進入這間號稱全「興籐」最大最豪華視角最好的貴賓包間,早就候在包間裡品茗聊天的幾人一臉興味地齊齊看向剛進門的林熙。
  
  「是呀。有你這個一號強敵在,我怎能不隨時隨地地挖掘人才,善用人才呀?!總不能等我三年後接任國主職責,身邊可用的卻都是你那裡的人!」林熙毫不客氣地丟出一連串對質後,挨著一名神色寒漠的年輕女子坐下,狀似哀怨地抱怨連連:「大姐,怎不好好罵罵這個傢伙!你不知道,這幾年,他可著勁與我為敵,就差率著他的新十二血騎,踏平咱大室國土了。」
  
  「呿,論輩分你該喚我一聲叔父,還好意思惡人先告狀!瓏兒,別理他,他這兩年才過分得緊咧,得空就來咱血冥挖掘各路匠才,我敢肯定,『海魂一號』的先鋒者,十之七八是血冥的能人異士。」與林熙鬥嘴的正是不久前剛升任血冥國主的血淵,與林熙同年,今年都才十六歲,僅比林熙大幾日,卻是林熙三兄妹的叔父。沒辦法,誰讓他是他們祖父所生的小兒子、他們老爹的親兄弟呢。
  
  「行了,行了,算我怕了你了——小叔父!今日是咱兄弟會大相聚的日子,別為這些小事爭吵不休嘛,是不是?」林熙揚起青春的笑臉,朝其他瞇瞇笑看著他們兩人鬥嘴的兄弟會成員做了個鬼臉。
  
  「咦?不是都說會準時到嗎?大哥呢?」林熙掃過到場的兄弟姐妹:血淵、血臻兄妹倆,梁旭日、梁頤月姐弟倆,江淮安,江景玉,司祈陽、司放辰,劍星,以及林瓏與自己,唯獨缺少他那個一心放在料理上的大哥林霄。
  
  「霄哥想必又忘了時辰。」江映雲與司烙的長子,因為司烙讓他這對子女均從了母姓。年僅十三卻已能看出其俊美輪廓的江淮安,笑著搖搖頭。同時不忘替小他一歲的妹妹景玉那一頭有些鬆散的辮子扎紮緊。
  
  「有可能,只有霄哥不把我們幾個放在眼裡。」司放辰,司拓的長子,十二歲,卻已有一副成年男子的身高,配上他那張似笑非笑間足以讓年輕女子尖叫的帥臉,是大室公認的四大美男之首。另三位自然就是林熙、梁旭日、江淮安了。
  
  「是不把兄弟會放在心上。霄哥心中只有他的料理。」兄弟會中年紀最小的司祁陽撇撇嘴,吊兒郎當地坐姿,配上他正值變聲期的公鴨嗓子,顯得異常怪異。眾人卻見怪不怪。他是司翀的獨子,「廣刺樓」的未來樓主,年方十一,卻已隨他老爹混跡江湖多年,論心智,絕不比長他幾歲的兄姐幼稚。
  
  「大哥沒有忘,是給大夥兒做晚膳。」除卻林霄,素有大姐頭之稱的「風瑤閣」閣主林瓏,當仁不讓地擁有話語權。攏攏飄落耳際的秀髮,林瓏淡淡解釋。
  
  「午膳?霄哥親自上陣?」司放辰吹了聲口哨,年輕的臉龐朝氣蓬勃。
  
  「呵呵……有口福了。」江淮安也一臉地笑意。
  
  性急的司祁陽早就起身,推開椅子,劍眉一挑,朝眾人抬抬下巴,「那還等什麼!」
  
  「走,去翠御齋。」林熙嘻嘻一笑,攬過乖乖起身的江景玉,「玉兒,好久不見,有沒有想熙哥哥?」
  
  「呿,別染指咱們的小寶貝,玉兒,跟著辰哥哥走。別理這個花孔雀。」司放辰咧嘴一笑,揮開林熙擱在江景玉肩上的手,嬉笑答道。
  
  林熙翻了個白眼,他什麼時候染指誰了?想他身為四大美男,又是大室將來的衛冕國主,對於男女情事,可是嚴謹的很。
  
  「劍星,走吧。」失笑地搖搖頭,江淮安朝安靜走在最後的劍星招招手。
  
  劍星是劍恆與馨蘭的肚子,生他時,馨蘭因為跌了一跤,差點難產,故而劍恆也學林司曜結了扎,不打算再要任何孩子。十四歲的劍星,已得其父劍恆的真傳,武功卓絕,性子沉穩,去年起就開始接任「合園」設在帝都的香醬坊掌櫃,一年才回來兩次。一次是除夕,一次就是兄弟會團聚的日子了。
番外之:兄弟會(中)
  
  若問大室最美味的酒樓,十年前或許會答是「伍沁齋」,最近十年,卻是翠御齋的大名揚遍大室。甚至有遠道而來的外來客,不遠千里趕至翠御齋,只為品嚐一把其他地方鮮難享受到的醇香料理。
  
  故而,翠御齋已於三年前,陸陸續續地在大惠的帝都豐城、人口最多的水月城、血冥國都凰城,分別開了一家分店。可說財源廣進吶。
  
  翠御齋的主人,合園的新當家,現年十八歲的林霄公子,已經榮登大室最受歡迎的男子人選。雖然,性子和煦的林霄沒有被選入四大美男之列,然而俊朗的外表,暖煦的脾性,高超的廚藝,齊高的身價,均讓他大大越過大室四大美男,佔據老老少少的目光。即使是身為未來國主的林熙,林家的三公子,林霄的親兄弟,也敵不過他近乎超凡脫俗的魅力。
  
  這種魅力無關乎聰慧與否,只憑感覺。
  
  林霄對於眾人的感覺,就是溫文儒雅、春風化暖,無論誰與他詳談片刻,或是嘗過他親手做的菜餚,料理的點心,都會受其影響,從而由衷喜歡上這個俊儒清雅的男子,以及愛煞他的料理。
  
  入夜的繁洛主街,人頭攢動,等著一年一度的七月七仙子夜遊會。不過,如今的仙子夜遊,早就改了制。踩著高蹺妖嬈而行的女子,並非是大室選出來的大戶之家的才女嬌娃,而是在每年七月七到來之前的端午佳節,通過龍舟上競歌賽舞而獲選的靚麗女子,才藝比拚換了形式。卻對下層子民也廣開了門路。入選的仙子,不再局限於高門千金,大家閨秀,而是所有年滿十三、未婚嫁的少女。
  
  也因此。七月七的夜晚更加熱鬧。有為目睹佳人而來的外地客商、本地才俊,也有為女兒姊妹加油喝彩的父母兄弟,真可謂萬人空巷。全部聚集護城廣場。且夜遊主街後。還要坐上遊船,在船上載歌載舞,將七月七的慶祝酒會推上絢美高潮。
  
  「嘖嘖。還沒到時間就聚集了這麼多人,待會還能順利散場嗎?」司放辰咧咧嘴。輕笑著搖頭。
  
  圍觀的群眾見到他們這行緩步繞過廣場,往主街正中央的翠御齋走去的俊男靚女,無不睜大眼睛注視。
  
  有認出他們中個別幾人身份的,都驚喜地揮臂高呼,有為他們的帥氣折腰的女子,掩臉偷望,芳心暗許。也有為其中四名一清寒冰俏,一嬌柔暖融,一大氣高貴、一嫻靜淑雅的女子,心跳加速、春心悸動……
  
  「阿辰,收收你那廉價的笑,沒見現場夠亂了嗎?還想引起怎樣大的騷動啊?」走在司放辰身側的血淵失笑地搖搖頭,每年來每年都能見到如此瘋狂激烈的一幕,幾年下來,他除了無奈就再無其他感官了。
  
  「我沒有笑。」司放辰忍不住蹙眉反駁,他不過露了露招牌白齒。竟然就有兩名女子當眾為之厥倒。若非知道自己榮登四大美男之首,舉手投足間的魅力,讓眾人無法阻擋,否則。他會以為自己的臉其實很見不得人。一出面就嚇暈了兩人。
  
  「是,你就亮了亮你的狼牙,嚇壞了兩個迷人的姐姐。」林熙搭上司放辰的肩,湊到他耳邊低聲笑說道:「聽說端午有姑娘送你香囊了?」
  
  「我不信你沒有收到。」司放辰劍眉一挑,自然知道林熙想套他什麼話。
  
  「當然,可我沒有將任何一個香囊貼身而帶。」林熙詭異一笑,翻出手掌,上面赫然出現一個繡工精緻的小香包。
  
  「林熙!還我!」司放辰咬牙切齒地低吼。無奈他武功不底武學神才的林熙,只能怒意中燒地瞪著他。
  
  「哈哈,兄弟們,阿辰有心上人咯。」林熙並沒有依言還他,而是轉頭朝身後的兄弟會成員宣佈。司放辰唉,素來眼高於頂,會是何樣的女子上了他的心呢。
  
  眾人均笑而不答。看來此事並非秘密,兄弟們早有所聞了。
  
  「阿熙,阿辰的心上人你也認得。」江淮安老神在在地說道。林熙一聽,隨手將司放辰奪不到的香囊丟還了他,轉而摟住江淮安,索要答案。他熟識的女子,數來數去也不出兩個手掌,現場四個女子應該不可能。莫非是最近經常出入合園的那幾個丫頭?否則還會是誰呢?
  
  「誰?是誰綁住了咱們美男之首的阿辰?」
  
  「明日你就知道了。」江淮安笑著眨眨眼。
  
  「有什麼好說的。真是無聊。」將香囊小心收入懷裡的司放辰,瞪了林熙一眼,「別四處宣揚,否則我不介意做回小人,將你在水月城的事告訴瀲姨。」
  
  林熙翻了個白眼,卻也閉緊了嘴巴。水月城的事,他可不敢讓娘親知道,否則,他可不敢保證娘親會再允許他離開大室。
  
  「話說回來,阿熙,水月城的事,打算怎麼處理?需要我一起去嗎?」劍星擰眉插嘴。
  
  「是呀,阿熙,以你出神入化的武功都會受傷,我想,對方必定大有來頭,明日過後,我與你一道去。」司祁陽也蹙眉接話。
  
  眾人臉色一陣肅殺。敢動他們兄弟會的成員,活得不耐煩了!
  
  「我明晚就去水月。」林瓏淡淡說道:「阿熙,別告訴大哥。」眾人當中,最疼林熙的莫過於林霄,一得知他被人暗算而受傷,必定拋下翠御齋,趕往水月,倒不是擔心翠御齋生意受影響,而是擔心爹娘就此猜到什麼,從而讓手無縛雞之力的娘親擔憂不已,繼而挨爹爹訓,這麼大年紀了還讓娘親操心。
  
  「大姐,我與你一起去。」江淮安笑著加入。
  
  「算我一份。」司祁陽濃眉一挑,粗噶地嗓子讓眾人陡露笑意。
  
  「我說,若是沒有緊急任務,索性都一起去吧。水月城,我還沒去過呢。臻妹,介意回程時順便遊覽一番水月城嗎?」血淵右手一抖,折扇大開,笑著問身側安靜踱步的同胞妹妹。
  
  血臻搖搖頭,有些擔心地看向林熙,「熙兒,真的不告訴大哥大嫂嗎?」雖然二哥說得輕巧,可畢竟不是小事。謀殺大室儲君唉。
  
  「千萬別!」林瓏與林熙異口同聲,「呵呵,小姑姑,你又不是不知道咱家老爹的恐怖手段,只要惹娘親傷心的,絕不輕饒。這件事在沒有查探清楚之前,我可不想先被娘親禁錮在大室,也不想挨老爹的寒冰神功。」林熙忙不迭搖頭擺手婉拒血臻的提議。
  
  「那就先由咱們去水月城探探吧。」江淮安笑著點頭,他可是見識過林家男主人的強悍威力的。不到萬不得已,最好別去打擾林師伯與瀲姨的兩人世界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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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兄弟會(下)
  
  「霄哥!」來到翠御齋那間從四年前開始就屬於他們兄弟會聚餐的千古不變的貴賓包間,驚喜地發現那個讓他們心心唸唸的林霄大哥,正背對著他們在餐桌上細心地擺盤裝點心。
  
  「你們來了?」聽到聲響,林霄轉過身,唇角輕揚,暖人心絮的笑顏爬上他亙古不變的溫和顏面。
  
  「一聽大姐說你在給我們備晚膳,恨不得插翅飛來。」江淮安捻起一塊剛出爐的脆烤鬆餅,笑著比喻。
  
  「有這麼誇張?對了,瓏兒,項凝有急事找你。現在……應該在她那個包間,你要過去找她嗎?」林霄從人群裡搜索到他的胞妹,揚聲說道。
  
  「嗯,我去看看。你們先吃。」林瓏輕蹙眉,利索地轉出包間門,往另一頭的項專屬包間走去。
  
  「霄哥,項家的木頭還在追大姐嗎?」司祁陽粗魯地吞下一塊棗泥軟糕,粗噶地問道。
  
  林瓏是他們大家的大姐,雖然年方十八尚未議親,一來性子寒漠的大姐不喜歡那些個不成熟的高門子弟,二來風瑤閣的事務讓大姐無暇談論婚嫁,至少不能像平常女子那般年至及笈就等著夫家抬著轎子上門來娶。大姐頭林瓏,該適合那些體諒她、包容她,而非拿婦容來束縛她自由的奇男子。而項家的木頭老大項盛,不可能會是奇男子之一,他嚴謹固執、死板無趣,嫁給這樣的男人,大姐豈不會被禮教束縛死,就算項家表面會同意她繼續執掌風瑤閣,背後不見得會同樣支持。
  
  「或許。阿陽,嘗嘗這道口水雞……」林霄輕鬆地轉移話題,不讓大夥兒圍繞瓏兒的婚姻大事攀談。那不會是瓏兒樂意見到聽到的。身為她龍鳳胎兄長。這點心靈感應還是有的。
  
  「對了,霄,明日過後。我們要去趟水月城。」血淵無視一個勁朝他使眼色的林熙,含笑吐出這個消息。
  
  「你們都去?」林霄挑挑眉,抬頭掃了圈圍坐大圓桌的眾人。見每個人都是點頭不語。心頭一緊,「誰?什麼事?說清楚。」他擰緊雙眉。記得上回大夥兒一致行動去帝都,正是劍星被江湖上鼎鼎有名的殺手組織無煞宮追擊的時候。他們一干兄弟會成員傾巢出動,將被江湖傳聞為聞風喪膽的殺手組織全數擊斃,並將不義之財全數捐入支援災民、挽救孤兒寡母的養心堂。算算時間,這已是兩年前的事了。
  
  莫非,這次又是誰惹上了難纏的組織?
  
  「大……大哥,你聽了別生氣。也別告訴娘親。」林熙一見林霄露出這副異於尋常的攝人表情。就知道自己逃不過了。狠狠瞪了血淵一眼,乖乖地將自己上個月受傷的事如數坦白。
  
  「你還受傷?」林霄挑高聲音,面無表情地盯著林熙,直瞪到他這個行行出眾卻極易引來勁敵的弟弟虛心地垂下頭,才壓低嗓子警告:「林熙,我記得你答應過我,絕對不會將自己捲入危險之中的,現在怎麼說?」
  
  「老大!」林熙揉了揉臉,委屈地解釋:「我根本不知道招惹了誰。這次只是單純地進宮,與大惠大皇商談開放兩國邊界、互惠互利的協作事宜。誰知道會有高手想要我的命。」
  
  「護衛呢?你那些忠心耿耿的護衛呢?你又罔顧我們的規勸,隻身出大惠皇宮了?」林霄一語道出林熙之所以受傷的原因。一人難敵眾手。憑他武功再高,想要毫髮無傷地逃離極有目的的謀殺組織的武器追擊,自然不易。
  
  「對不起。是我疏忽了。大哥,你千萬別把我受傷的事告訴娘親,免得她得知又要碎碎念……」
  
  「後日卯時正,翠御齋門口集合出發。」林霄對林熙的哀求視而不見,逕自定下前往水月城的時間。
  
  「沒問題。」血淵迅速接口。其他眾人也點頭應允。
  
  「景玉,這次你別去。」林霄掃到一臉興味的江景玉,蹙眉吩咐道。
  
  「為什麼?霄哥,我的武功也不弱。不會拖大家後腿的。」江景玉皺著小臉,替自己爭取出國遊覽的機會。她的武功在眾人當中不算最弱,最弱的,應該是頤月,為何偏偏不讓她跟。
  
  「頤月也別去。」林霄自然猜到這個小妮子心裡的想法,先她一步道出。
  
  「咦?霄哥?」梁頤月納悶地看向林霄,見他堅定的回視自己,又轉而將視線投向她的弟弟江旭日。希冀得到令人滿意的答案。
  
  「唉。」江旭日輕歎了口氣,拍拍家姐的秀肩,「你們都快及笈了,這種打打殺殺的場面,還是少接觸的好。」
  
  「那大姐呢?血臻呢?不要告訴我她們不是女子。」江景玉皺著秀眉嘀咕似地頂嘴。
  
  「大姐早就不能與平常女子相比了,至於血臻,日後要接手血冥的封地,自然不用忌憚。」司放辰淡淡地接話,隨即拿眼掃過兩個秀麗婉約的少女,心底也學梁旭日輕歎,她們,真的不適合那種場面。最好的,就是嫁人生子做少奶奶。
  
  梁頤月聞言,蹙眉不語,只是看了眼一臉嚴肅的林霄,心裡有種猜測,會不會是家裡的長輩給兄弟會施壓了?不允許他們將她們這幾個女子也拖入了會,可天知道,當初成立兄弟會,還是她與景玉提議的呢。如今卻要將她們兩個元老摒棄。好吧,今天是七月七,歡慶的好日子,她不與他們置氣,不過,最後能不能真正將她們排除在外,還得問問她們自己是否願意。實在不行,梁頤月心思一轉,當年她能想出兄弟會這樣的提議,如今也能想出姊妹會咯。莫要忘了,她娘親可是楊淨之唉。任何不可能的想法都能實現,這從大室諸多的改革方案中得以窺見一斑了。
  
  「好吧。」梁頤月點頭,「既然你們都已經通過氣了,我與景玉再不識好歹,似乎太不懂事了。」
  
  「頤月?」江景玉不解地抬頭,梁頤月不該會是輕易說放棄的人啊?怎麼三言兩語就被說服了呢?隨後見梁頤月朝她輕輕眨眨眼,心下也定定了。
  
  兄弟會其他成員頓感背脊一涼,有些發怵。這兩個小妮子該不會背著他們搞怪吧?
  
  一年後,姊妹會亮相大室。當這一組織在大室大放異彩後,在座的俊男少年方才醒悟,梁頤月之所以籌建姊妹會,拉走大姐頭林瓏、女諸葛血臻,從而打擊他們這群能幹、俊逸、卓絕的清朗男子組成的兄弟會,正是今日就起的念頭……
番外之:花嫁
  
  她受傷了。十八年來第一次光榮負傷。且傷得很值,一舉摧毀意圖取林熙性命的殺手組織無煞宮。
  
  然而,對她而言,不過是被長劍劃破背部,並不危及性命的小傷,卻被迫趴在風瑤閣總部的閨房床上靜養。且一趴就是三日。一有起身務公的跡象,耳邊就傳來讓她寧可趴著休息的嘮叨。
  
  「你說你一個姑娘家,沒事逞什麼強,林熙有難,那麼多兄弟會成員難道是吃乾飯的?需要你以身擋劍?」
  
  「什麼時候風瑤閣閣主成殺手頭領了?」
  
  「阿霄他們隨便一個人都會擋去劍氣的好不好?你竟然敢拿自己的背部去扛!你以為你的背是金剛不壞之身?!」
  
  「這才休息幾天?就想起來。風瑤閣幾天不開門也不會有事,何況你有那麼大一群認真做事的手下,你乖乖休息幾天要你命嗎?」
  
  「女人,別逞強!趴著養好傷,否則,我不保證用強的讓你配合。」
  
  …………
  
  諸如此類的念叨,讓林瓏無奈之餘只得合作地趴在床上養傷。
  
  念叨之人不是兄弟會裡的任何一人,而是她從十歲開始就如影隨形般出現在她左右的魔障,項家的長子項盛。
  
  項家於八年前從帝都搬至大室,與舅舅交情不菲的項家當家項自雲,膝下一雙子女,兒子項盛大林瓏四歲,女兒項凝比林瓏小一歲。相識之後,她就開始了被項盛如兄長教導妹妹般的對待。一晃就是八年。
  
  初時,她清冷不喜多言的性子,沒有出言反駁他的雞婆。導致他越發自來熟地對她。後來,等她想要反駁時,卻早已習慣了他的雞婆,無從拒絕起他的好意與熱情。很不可思議的,她吃軟不吃硬的性子,被項盛揣摩了個正著。
  
  令她怪異的是,以項盛的資質與身家,該有數不清的大家閨秀、小家碧玉找上項家要求與他結成美滿的一對才是。可如今年已二十二的項盛,身邊沒有任何女子陪伴,若說有。也就她林瓏一人。
  
  應該說,這八年來,他從不忌諱出入他身邊的只有她。
  
  這意味著什麼?林瓏趴在床上,皺著眉苦苦思索。其實他不曾遮掩過,他想娶的人是她。而不是其他那些比她嫻靜溫婉不知幾倍的女子……
  
  可是,他難道不覺得自己的性子太難相處嗎?清冷孤傲,不善言辭。最主要的是。她已經十八了,早過了及笈的美好年紀。
  
  唉……她輕聲喟歎。她從沒想過自己這樣脾性的女子也會有人要,正常男子喜歡的,不該都像娘親那般溫柔婉約的女子嗎?再不然。也該是像景玉與頤月那麼可愛秀麗的少女,而非她這般整日裡籌劃公務。出入江湖的灑拓女子。很難想像,她有朝一日會被藏在後庭,整日裡繡花描圖,相夫教子……猛地搖頭,那不是她要的生活。她既然接下風瑤閣閣主的職位,就會帶領閣裡眾兄弟開闢廣闊天地……
  
  「歎什麼氣!你的風瑤閣好的很,既沒有落魄,也沒有倒閉。」項盛沒好氣地哼道。
  
  上前替她掖好被角,掃到擱在床邊矮櫃上的膳食,忍不住冒火地低吼:「我就走開半日。你又不用午膳?!」
  
  林瓏抬眼瞥了他一眼,他在氣什麼?她不吃飯是因為早上吃得好飽,絲毫沒有飢餓的感覺。
  
  自她養傷開始。三餐都是林霄親自下廚讓丫鬟送來的,道道都是她屢吃不膩的菜餚。幾天下來。她發現自己素來削瘦的腰身都有肉了。原來,養傷與養豬真的沒有什麼區別。
  
  試問一個整日趴在床上,沒有任何耗力耗神的人,能吃得下這麼多食物嗎?莫非他以為自己在養豬而不是她在養傷?
  
  收回心緒,掃到項盛蹙眉的表情,林瓏略微側了側身,不自然地開口解釋,「我還不餓。」許久不曾開口的嗓子,有些嘶啞。
  
  「餓了就來不及了。」項盛嘟囔了一句,隨即小心地扶起她,讓她坐起來,「多少吃點填填胃,今日天氣好,等會我陪你出去走走。別想著去閣裡處理公事,我不會允許。」他睥了她一眼,堵住她欲要開口的話。
  
  「項盛,你這樣……家裡不會說什麼嗎?」林瓏配合地吃了幾口。項家的產業不少,他這些天以來幾乎整日耗在風瑤閣後院陪她養傷,難道不會落人口舌嗎?
  
  「說什麼?」項盛怪異地看了她一眼,他與林瓏,早在三年前的中秋,就已徵得兩家長輩點頭,只等她同意,就要八抬大轎迎她過門的。
  
  「項盛,我不值得。」她吃完最後一口,拿絲帕抹淨嘴角,淡淡地陳述。
  
  「值不值得我心裡有數。」項盛抑住心頭的怒意,為她如此貶低自我而產生的怒意,收拾好食盒,扶她起身。
  
  林瓏無奈地輕歎,對他的規勸再一次落敗。
  
  他總能以四兩撥千斤的法子讓她無法繼續說下去。
  
  或許,潛意識裡,她也希冀他會一直這樣陪在她身邊走下去吧。可是,這並不現實不是嗎?他遲早有一天會娶妻……而她,並不適合他……
  
  …………
  
  自從那日後,她就不再與他提及任何有關合不合適、禮不禮數的話題,他依然每日過來負責餵她三餐,她則配合地養她背部的劍傷。
  
  唯有傷癒,他才能少了過來的理由,她如是想。
  
  幸而沒有讓爹娘知曉她受傷的事,不然,她很難耳根清靜。這個男人的念叨已夠她消受的了。她不至於傻到還會多招幾個特定纏著她嘮叨不停的長輩過來。除了玥姨外,其他幾個,包括她娘親,絕對會讓她溺斃在心疼的淚水和溫柔的叮囑裡。
  
  可眼下又是什麼情況?
  
  林瓏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被一乾熱情的姨娘們架在梳妝台前,開臉、上妝、挽髮、換上嫁衣……等等……嫁衣?
  
  她什麼時候要嫁人了?
  
  「娘?」她疑惑地轉向一旁正笑盈盈地替她撫平嫁衣褶皺的娘親。「這是怎麼回事?」她是有想過要慶祝一番她的傷癒,卻不曾想過要這種慶祝方法呀。
  
  「當然是嫁人呀。」蘇水瀲未來得及出聲解答,一旁的江映雲爽朗地笑著答道:「瓏兒,別緊張,項盛那小子打點好了所有事,連我們都閒到只需陪著你就好。」
  
  「項盛?」這麼說,是他自作主張地娶她咯?她該說什麼?她不嫁?
  
  最後,她還是嫁了,嫁給了一個瞭解她多過瞭解他親妹的男人。理由不外乎,她也確實需要個能在她受傷時貼身照顧他且無怨無悔的男人。雖然,這個理由並非是她心底最重要的。可,又有什麼關係呢。當做是她設定的預期規劃拐了個彎,雖然多了一段她不曾預料的轉折,方向依然朝著她既定的目標走去。
  
  沒錯。她,風瑤閣閣主林瓏,並不會為了嫁人這個不成理由的理由。而捨棄她為之奮鬥五年的組織。相信那個男人也不會如此約束她,否則,他不會娶她。
  
  於是,在她十八歲的這年中秋。她轟轟烈烈又渾渾噩噩地嫁入了項家。
  
  一夜纏綿的銷魂滋味,讓她開始期待起這樁她本不預料的婚姻。
  
  「早。」項盛低沉的嗓音響徹於她耳際。一個轉身,她被他攬入了裸露的胸膛。
  
  「昨晚還好吧?」他掃視了一眼她同樣衣不蔽體的全身,白皙的粉嫩肌膚上,種下了他一夜辛苦換來的紅痕。這個發現,讓他愉悅無比。
  
  林瓏的耳根瞬間發燙。她並不介意被他帶著慾望的火熱眼神渾身掃視,卻無法大方無事地啟口,描述昨夜的戰績。
  
  「休息一日。明日再出發去帝都拜見舅父舅母。」他低低一笑,起身套上睡袍,將她懶腰橫抱,往臥房後間的洗漱室走去。
  
  「帝都?」她蹙眉。這一來一去至少需要六日。「閣裡……走不開。」她可以想見他接下來的表情。或許,他會開始介入她的產業,並勸她從此放棄風瑤閣。只為他一人躲在後院,為他刺繡裁衣做羹湯……
  
  「我知道。放辰讓你放心。你不在的這幾日,他會代你坐鎮。保準還你一個完好無損的風瑤閣。」項盛咧嘴輕笑。
  
  雖然很難理解為何司拓不將風瑤閣傳於他自己的長子司放辰,反倒是傳給身為女子的林瓏。不過,這是長輩們的決議,而林瓏自己也打理的很好,他不會去橫加干涉。
  
  林瓏詫異地抬起頭,定定地看著項盛,他,並沒有趁勢勸說自己放棄風瑤閣,也沒有責備自己不顧婆家的規矩,只一心記掛閣裡事務……他,這是支持自己繼續執掌風瑤閣的意思嗎?
  
  「傻瓜,它是你的心血,我不會如此不識好歹。再說了,能有這個產業吸引你的心神,我忙的時候,也不至於時刻擔心會冷落了你。」來到洗漱室,項盛放下她,點點她秀氣的鼻尖,柔聲解釋:「我從五年前就知道,要娶你,就要連風瑤閣一同娶。女人,我準備了這麼多年,就是為了讓你能毫無後顧之憂地嫁給我,做我的妻子,並肩而立的妻子。你不能剝奪我的心意。」
  
  「項盛……」她反覆低喃著他的名。她真的不知道,他會如此重視她,連帶重視她熱愛的事務,這個發現,讓她有些不知所措。
  
  「或許,今天可以不出門,就在床上休息……」他擁緊她,不讓她有任何回絕的餘地。
  
  天知道,他為了讓她心裡眼裡只有他,為了讓她不加抗議地嫁他為妻,他準備了多久,忍了多久……甚至不惜被她那群兄弟會成員私下笑說他木訥不通情慾。雖然不奢求她會愛上他,但也不希望她是因為被他吃了要負責而嫁他。
  
  如今,她已是他的妻,他大可光明正大地吃她,啃她,莫說一夜七次郎,即便是日日與她窩在床上顛鸞倒鳳,他也不怕她想偏……他其實是個慾望極強的男人……當然,對像必須是她——八年前就一見鍾情定下的新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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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姊妹會
  
  「梁頤月!」一聲直抵雲霄的吼聲,響徹梁府內外。
  
  「唉!又是一個來找我算賬的。景玉,難道我們自立姊妹會,讓他們這群大男人如此難以接受嗎?」只有閨閣好躲的梁頤月忍不住皺著小臉抱怨。差點,差點她手上端著的蓮子羹就被怒吼嚇得滾落地面來個親密接觸了。
  
  說得好聽點是臨近及笈,她與景玉不得不脫離大哥他們的羽翼,說得難聽點就是自立門戶。她不信她們這幾個花季女子,少了男子的照佛,會無法大放異彩。
  
  「我想,他們無法接受的是,你還將大姐、血臻都拉來了。光是我們兩個,他們巴不得才是。」江景玉小而甜美的臉蛋,從一大疊厚實的賬簿中抬起頭。一等她及笈,悅雲繡樓就要移交她打理了。如今,先從繁複的賬簿接觸起。
  
  「你可以不用解釋地如此清楚。」梁頤月小臉一垮,撇了撇嘴。她與景玉是即將要被兄弟會開除會籍的另類,原因很簡單,她們即將及笈,不適合繼續混跡男人裡。可為何同樣是女子,大姐和血臻就可以?就因為她們的身份不同?一個是風瑤閣閣主,一個是血冥未來的蕃王,需要率領的部下無數,故而,在兄弟會有大用。而她與景玉則不同。一旦及笈,等著她們的就是婚嫁。或是被她無良的老爹,與某個私交甚好的官宦大臣,達成協議,然後她就被不知打哪來的花轎抬入某座高門大家的後院。名義上是少奶奶,實質上呢……她從此就被困在那一方狹隘的天地裡直到老死……
  
  至於她那個幹練的老娘,一旦與她站在同一立場,反駁她老爹的聯姻舉措後,也只會霸佔著她不放,整日埋在醫館做廉價的勞工……
  
  「不會吧?載叔與淨嬸不是那樣的人。」江景玉糾結地看著某個渾然不知自己的心裡想法如數低喃出聲的小女人。忍不住出聲替無辜的長輩抗議。
  
  「唉,你不會懂得啦。」梁頤月回過神,無力地揮揮手。「要不是我已死抗議,我娘真的會逼我學醫。我爹也真的會讓我從政。可這些,才不是我要的。」梁家未來的醫仙。有她老哥一個足以,未來的國主。則有林熙代他們兩兄妹任勞任怨。她才不會傻傻地鑽入這個圈子,打死她都不要。
  
  「那你想做什麼?對了,姊妹會究竟要做什麼?」江景玉不勝困惑地問道。
  
  說是成立姊妹會,可這都過一個月了,該拉攏的、通知的、該炫耀的……統統都做了,就等姊妹會開展一系列事項出來,可如今怎麼覺著這個提議只是某個極度無聊的小女人為了反擊那幾個不讓她們兩個繼續加入兄弟會的成員們才想出來的招數。
  
  「對哦。接下來該做什麼呢?我想想,以前大哥他們都會籌劃什麼事項……」
  
  果然!江景玉輕歎一聲,搖搖頭,不再理會兀自苦思冥想出主意的梁頤月,逕自埋入了繁複的數據中。
  
  橫豎沒法加入大哥他們的兄弟會,有個能讓她於閒暇時有內容嘮嗑的姊妹會也不錯。只求頤月不會想要找些令她頭皮發麻的事項出來,來找她們一起挑戰。
  
  …………
  
  果真應驗了她的猜測,莫非真是怕什麼來什麼?
  
  江景玉糾結地望著眼前一身男子裝束的梁頤月,再看向手上這身青色的男子服飾,「真要換嗎?」
  
  「當然。難道還有女子上花樓的?」梁頤月一臉興味地神往。「世人都贊浣紗城裡的花樓最吸引男子眼球,難道你不想去證實一番嗎?」
  
  老實說,她不想。江景玉吞了吞口水,可誰讓她比頤月小呢。沒有話語權,只能乖乖地做她梁頤月的小跟班,換上男裝,坐上馬車,往大惠的浣紗城走去。
  
  但願大哥他們知道的不會太晚,在她們上花樓之前截住她們。
  
  江景玉暗暗希冀,她在換衣裳的同時,抽空寫了張字條,留在桌案上。但願大哥不會沒有發現她一天沒有去餐廳用膳,繼而去她房裡找她。老天,她真的不希望與梁頤月兩人,被困在花樓被一群花枝招展、艷香俗麗的女子包圍。
  
  …………
  
  大惠的浣紗城不知從哪一年開始,引領全城的成了花樓。替全城繳納賦稅的成了花樓。浣紗城的花樓,成了浣紗城的標誌。花樓裡的花娘,成了浣紗城津津樂道的人物。
  
  如此一來,距離浣紗城最近的大室,得以清理乾淨國內一幹不容許存在的花色場所。據說這是國母兼醫館館長楊淨之唯一堅持的舉措。其餘改制措施,她從不插手,唯有青樓,她竭力反對。也或許,造就了浣紗城的發達。
  
  若是她得知自己的女兒竟然敢女扮男裝,進花樓撒銀子買笑,會不會氣得吐血?
  
  直至被梁頤月拉著在浣紗城最大一家花樓門前下了馬車,江景玉依然還在不停的糾結中。
  
  「頤月……」她死死拉住梁頤月的手,大哥怎的還不趕到?難道他沒看到她留的字條?還是他一天都沒有回家,忙著處理學堂裡的事務?
  
  「景玉?你怕什麼?就進去看看而已嘛!」梁頤月不解地眨眨眼,不明白江景玉為何如此懼怕。
  
  「看看?然後呢?」她可不認為花樓的老鴇都是好相與的。半年前隨大姑來浣紗城談生意,席間安排了「醉喜樓」裡的花娘,為客商斟茶倒酒,她可是見識過那些花娘的手段。不過一個時辰,那些客商的口袋都被花娘掏空了。最後,還是由大姑出的酒錢。
  
  老天,她一想起這些嗜錢如命的花娘,就忍不住雙腿直打哆嗦。她寧可埋首於枯燥的賬簿間,也不想與那些花娘打交道。
  
  「景玉,你究竟在怕什麼?放心啦,我們這樣子打扮不會被人瞧出端倪的。」梁頤月唇角一揚,拉著江景玉就往面前那家燈紅酒綠的「醉喜樓」走去。
  
  「若事先不知道這家是花樓,我會以為只是一家普通的酒樓。」梁頤月念了遍這家花樓的名字。「又醉又喜的,不是酒樓是什麼?可放辰竟然說這是家花樓。」
  
  「放辰?是他讓你來的?」江景玉總算從梁頤月一番沒有重點的話裡抓到了兩個關鍵性的字眼。
  
  「當然不是,是我有次聽到他與血淵聊天時提到的。」梁頤月皺皺鼻。兄弟會的成員會讓她們兩個未及笈的少女來這種地方才怪。
  
  難怪!江景玉暗地裡翻了個白眼。否則,以她如此孤陋寡聞只知詩詞歌賦琴棋書畫的性子,會知道浣紗城的花樓名號。
  
  「頤月。我想……」眼見著就要被「醉喜樓」門口那兩位花枝招展的花娘發現並熱情地上來攬客,江景玉定住了腳跟。「我們回去吧。若是被家人知道……」她打了個哆嗦,下場如何她已經能夠預想到了。
  
  「來都來了,不進去豈不可惜……」梁頤月笑瞇瞇地拉著她,依然不肯回頭地往「醉喜樓」走去。還未引來那群老僧入定的兄弟會成員,她就折返回家?開玩笑,她梁頤月可不是半途而廢的人。
  
  江景玉幾乎是半閉著眼被梁頤月拉入「醉喜樓」的,至於如何走上樓梯。如何進了廂房,她統統都沒了知覺,只知道回神時,她與頤月兩人已經坐在一間還算雅靜的廂房裡品茶了。
  
  「瞧,也沒你想像的那麼危險對嗎?」梁頤月瞇瞇眼,隨後與江景玉對視一眼,好戲上場了,她們都聽到了傳自樓下的熟悉嗓音。
  
  「出來!梁頤月!」是司放辰鏗鏘有力的吼音。
  
  「景玉!乖乖出來!」是江淮安溫柔的嗓音。
  
  「我看索性燒了它吧,一了百了。」是司祁陽粗噶的建議。
  
  「頤月,別逼大哥搜房!」是梁旭日儒雅卻極度有魄力的威脅。
  
  「唉。這也來的太快了。一杯茶都沒下肚。」梁頤月扶扶額,朝江景玉攤攤雙手,「你留了信息?」不然,沒那麼快就被他們找到這裡。雖然她確實有想讓他們找來這裡的意圖。可沒想這麼快就被他們逮回去。
  
  「頤月……」江景玉為難地點點頭,委實是她們此行前來的地點太過聳人聽聞。
  
  「算了。下去吧。總不能真讓他們放火燒樓或是挨間搜房吧。」梁頤月垮下小臉,「景玉,待會兒,見機行事,只要讓大哥他們知道我們出了『醉喜樓』就行,我可不想這麼快就被他們押起來揍一頓。」
  
  「你想逃?」江景玉摀住雙唇,頤月什麼時候產生這種想法啦?難道真是太清閒了?像她、大姐、臻姐,都不會有這種驚世駭俗之提議,忙都忙不過來了,哪裡有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
  
  「我只是想仗劍走天涯啦。好不容易溜出家門,何不趁機好好看看江湖。」梁頤月不以為然地扯扯衣衫,拎起簡易的包袱,裡頭正是一柄特製的短劍。
  
  江景玉無奈地歎了口氣,「我……」
  
  「好姊妹不能說不!」梁頤月一句話封住了她未來得及出口的提議。嗚嗚嗚,她好忙的啦。真的沒時間陪她大小姐走南闖北遊江湖唉。
  
  …………
  
  「確定了,她們已經往東去了。」
  
  「看方向應該是夏赫城。」
  
  「真的不逮回來嗎?」
  
  「大姐不是說了嗎?她只是在為我們趕她們出兄弟會而鳴不平。」
  
  「讓她出出心頭的氣也好。說不定此番出行,碰碰釘子,就會學乖。」
  
  「可小景玉很無辜唉。」
  
  「景玉武功不弱,有她在,反而放心。」
  
  」三個月。給她三個月的時間放風。祁陽,讓你在青赫的手下多盯著她們點。」
  
  「明白。那……姊妹會還存在嗎?」
  
  「存不存在有區別嗎?」
  
  「我想借大姐一用啦。」
  
  「我還想借臻兒一用呢。」
  
  「那有什麼。姊妹會又沒有規定成員一律不能外借。」那是梁頤月壓根想不到他們還有後手。
  
  「所以說……」
  
  「大姐與血臻還是兄弟會的一份子!」最後一句幾乎異口同聲。
  
  兩個自以為逍遙出逃的小妮子,到許久之後,才發現,所謂的姊妹會,只有她們兩人。不過,在遨遊江湖間,也算打出了一番旗號就是了。
  
  …………
  
  「我就說!任她們兩個逍遙江湖,難保不會再想要回家。」三個月後,兄弟會再度碰頭。不為其他,只為兩個偷溜出門,仗劍江湖的小妮子,至今還沒有想要歸家的跡象。
  
  「祁陽,你有什麼消息?」江淮安蹙眉看向瞇眼養神的司祁陽。這陣子,大姐正忙著走皇鏢,風瑤閣上下全部凝聚心神,生怕出一丁點錯。故而,監護兩個小妮子的責任全部壓在了「廣刺樓」身上。
  
  「二十日前,她們還在風城。十日前,她們在水月城,三日前,她們到了帝都。如今……不知道。這期間,她們還打響了姊妹會的名頭,不少江湖人士都知道了有姊妹會這麼個新興組織。」司祁陽無奈地攤攤手心。如今設遍五洲十國的「廣刺樓」,為了保護兩個小妮子,一半人馬在大街小巷閒逛。偶爾還要幫她們這兩個好打抱不平的妮子善後。
  
  「景玉來的信函怎麼說?」梁旭日輕歎一聲,轉而問江淮安。幸而有景玉在,還曉得每隔一月給他們傳遞一封家書。
  
  「頤月還想繼續往北走。興許會入血冥。」江淮安擰眉說歎道。雖然血冥是血淵的地盤,可不代表所有血冥國人都認識她們。
  
  「通知血淵,讓他派些護衛下去,沿路保護他們。」林霄靜默許久後,沉聲發話。
  
  「可是……」梁旭日扯扯嘴角,依他老爹的意思,讓那個丫頭碰碰釘子也好。若是護衛沿途保護,還有什麼釘子可讓她們碰到呀。搞不好,頤月那個丫頭還以為是她們運氣好,人品好,如此一來,指不定更加樂不思蜀地遊逛江湖。
  
  」我去一趟。將她們帶回來。」劍星緩緩說道。她們兩個於他而言都是他的妹妹,雖然他不善言辭,但並不代表他不關心她們。
  
  「如此也好。一路小心。有任何變故就聯繫『廣刺樓』,或是血淵。」林霄沉吟片刻,點頭同意。
  
  於是,兄弟會開始了逮妹行動……
番外之:姻緣線
  
  明日又是半年一度的兄弟會常規碰頭日。
  
  林霄檢視完翠御齋總店,鎖上大門,信步往家走去。
  
  距離合園霄苑一個半時辰的走程,用輕功只需一刻鐘,可他寧願每日緩步行走於濃密夜色中,沉寂的環境,可以緩去他白日裡時有的疲乏。
  
  深秋的戌時,條條大街都已寂靜無聲。除了偶爾的狗叫聲,定時的打更聲,交織著打破整個大室的靜謐。
  
  穿過繁洛城門,出去就是通往合園的大街了。
  
  街道兩側的店舖大多都已緊閉,除了幾家正處於趕工期的工坊,還在最後的加緊生產。
  
  咦?那是什麼?林霄瞇了瞇眼,透過靄靄暮色,他犀利的眼神掃到香薰坊大門口那處異樣的凸起。
  
  擰擰眉,一個縱身,躍至幾十丈外的香薰坊門口,竟然是一個蜷縮著身子而眠的女子。
  
  伸手在她額上探了探,好燙。怪不得對他的到來毫無反應。
  
  敲開了香薰坊的大門,無暇顧及前來開門的小廝一臉驚異的表情,將她抱入了熏香坊。
  
  「大少爺,她……我是說這位姑娘是來尋親的,白日裡我們已經明確告訴她,這裡沒有她要找的人,可不知怎麼的,她就候在門口不肯離去。」熏香坊的大管事向叔是被他娘親特地從帝都招來的熏香專業方面的老技工,素來沉穩內斂。故而,如今他娘親鮮少來店裡,平素的打理都是由向叔兼任的。
  
  「嗯,許是受了風寒,服下幾貼藥就好了。」被林霄急招來的青楊醫館夜間值班大夫給她開了幾貼退熱驅寒藥後,示意小廝趕緊拿去廚房煎熬。回頭對上林霄年輕沉鬱的臉,笑著緩解現場的氣氛:「大少爺甭擔心。向叔也不是故意讓人家姑娘家吹風受寒的。沒注意罷了。」
  
  林霄點點頭,他倒沒有遷怒向叔的意思,只是覺得今夜若是他沒注意。這位姑娘就很有可能被深秋的寒露凍僵,甚至凍死了。
  
  屆時,熏香坊受影響事小。一條年輕的人命事大。
  
  「大少爺,夜深了。您先回去休息,這裡有我在,必會安排妥當。我讓小翠過來照顧這位姑娘。」向叔有些羞赧。他豈會不知林霄心底的想法。有心想補救。
  
  林霄點點頭,退出了廂房,「向叔,日後關門之前檢查仔細。別再發現此等現象。若是……若是有類此尋親不著而無家可歸的,盡可能送他們去養心堂。」林霄沉吟片刻。朝向叔細細叮囑了一番。
  
  「明白。大少爺放心,我會傳達下去。至於這位姑娘,等她傷寒好透,我會派人送她去養心堂。」
  
  養心堂是他們名下福利大室的產業。成立初衷並不為盈利,只為替大室諸多無業、失業、無家可歸的子民尋求一條最適合他們的生存道路。
  
  當然了,合園名下的各大產業,優先吸納養心堂介紹的人手,滿員之後才向大室其他商戶介紹。一來二去,他們養心堂逐漸取代了私下販賣人口的牙婆,正正規規地成為大室最大最具規模的人力介紹中心。
  
  …………
  
  「大哥。生辰快樂。」林熙提著一個錦盒,笑嘻嘻地塞到林霄手裡,「娘親說了,過了生辰你就二十了。有沒有中意的對象?什麼時候帶回去給爹娘過目?」
  
  林霄睇了這個無事不登三寶殿的弟弟一眼,確定他這次是為專程轉達他娘親的囑咐而來。
  
  「你呢?別忘了你不過比我小兩歲。既然都已成年,分什麼先後。」林霄淡淡地說道。溫和的表情好似在談一件與他自己毫無關係的小事。
  
  「這哪成,我是你小弟,永遠以你唯馬首是瞻。」林熙瞇笑,「我回去了。記得晚上回家。娘親說要替你與大姐好好過個生辰。」說完,從背後擺擺手,踏出翠御齋,往他的國主府踱去。
  
  十八歲的林熙登上國主之位方才半年,卻已經有了國主的風範。當然,家人面前的他,樂得裝嫩。
  
  林霄打開錦盒,不出他意外,又是一副出自名門的淑女畫像,撇撇嘴,將錦盒收入了紫檀櫃的最底層,自打滿十六歲後,他每年收到的生辰禮物,必有一件是各國各地的大家閨秀畫像,一開始是司翀師伯惡作劇,次年開始則成了大夥兒共同的娛樂與祝願。十八歲那年,他竟然一次性收到七副。當他是選妃嗎?!
  
  無奈地搖搖頭,走出他去年開始設在翠御齋的院落。翠御齋是一座三進大院。第一進整排六間都是二層式的店堂,第二進是給店堂員工住的房舍,第三進則是他的獨立小院。一道拱門隔離了他生活與工作的場所。
  
  去年之前,這座小院僅是他辦公的書房兼帳房。去年過年那陣子,他忙到腳不沾地,好幾個晚上都沒有回合園,而是窩在這裡的書房將就過夜,被他娘親發現後,硬是派了木工泥匠過來,沒日沒夜地替他整頓了幾間廂房出來,還給小院設了個門,獨立於翠御齋店堂。院內小巧的園地,也被他娘親撒了不少草籽花籽,栽了一排四季長綠的冬青,和幾株月桂。
  
  一年後的現在,他這座小院已經成了隱在市坊間的花草天堂。習慣了每夜宿在這裡,只在每月末的家庭聚餐才回去。
  
  至於今夜,沒錯,十一月初七,是他與林瓏共同的生辰之日。是娘親與雲姨他們,想借此機會大聚一番吧。
  
  「主子,剛剛前頭有個鬧事的,被安子轟出去了。」翠御齋名義上的羅掌櫃,見林霄到了大堂,忙匯報之前剛發生的事。
  
  林霄聞言,劍眉輕揚,鮮少有人敢在翠御齋鬧事。因為大室國民誰都知道,這翠御齋是國主胞兄的產業。雖然林霄從不為這個宣傳,可有些時候,有這層關係在,確實讓他的翠御齋輕鬆不少。
  
  「主子,就是那位姑娘。從早上一開業就坐那裡了,什麼都沒點,就只要了一壺菊花茶。來鬧事的那傢伙,似是衝著她來的。」
  
  林霄聽完羅掌櫃的耳語,盯著窗邊那名年約十五六的女子。蹙眉沉思了片刻,方才走至她面前。
  
  許湘珺定定地盯著出現在她眼前的玄布靴。視線往上挪,是一身剪裁得體的青色銀繡蠶絲袍,再往上,劍眉星目,俊朗清逸,赫然是她找了將近一年的男子。
  
  「去年……多謝你……」她低著頭,凝視著眼前這杯截然不同於菊花茶的芳香四溢的玫瑰花片。囁嚅地出聲。
  
  「舉手之勞。」林霄溫和地淡笑。沒想到是她,那個被他無意間救下的風寒女子,只是由於忙碌,他早就忘了那一夜,忘了這個曾被他舉手而救的女子。
  
  「我……」許湘珺吞了吞口水,準備近一年的致謝辭,瞬間忘了個一乾二淨。
  
  「剛才,誰找你麻煩?」林霄抬頭朝櫃檯抬了抬手,極有眼見力的小二送上一碟店裡的招牌點心:鳳梨酥。
  
  「還沒用早膳吧,玫瑰花片。配鳳梨酥是絕佳美味。」林霄將碟子推至她面前,淺笑著提議。
  
  「謝……謝謝。」許湘珺羞紅著臉頰,捻起一塊鳳梨酥品嚐。果然,與外頭相傳的一模一樣。醇香美味。一連吃了三個,方才醒悟到她這是在翠御齋,坐她對面安靜品茶的,正是她想要致謝的恩人。
  
  林霄眼底閃著深深的笑意,示意她別在意,「方纔那人……」
  
  「哦,他是來追債的。我來大室之前,處理繡坊、安葬娘親後,還欠下二十兩銀子,答應他們分五年償還,每年添息……他們反悔了,非要帶我回去嘗債。我自然不肯,繡樓那裡不敢回去……對不起……」她只是想在逃離之前見他一面,謝過他的救命大恩。
  
  「繡樓?你在哪家繡樓做事?」林霄抓住她話裡的字眼,該不會是他娘親設在絲織坊的繡樓吧?
  
  「絲織坊。」許湘珺盈盈一笑,「病好後,知道是你救了我,本想即刻前來謝你,不過向叔說你很忙,先帶我去了養心堂,知我繡工還不錯,就讓我留在絲織坊做活。一年下來,我已經掙到了四兩,足夠還第一年的欠債,孰料他們就追了來……他們不是好惹的,今日能得見你一面,也算了了我的心願。你放心,我不會再回繡樓,免得他們破壞……總之,謝謝你!」
  
  「你想找的人呢?還沒著落?」林霄斂下眼瞼,品了口香茗,逕自問道。
  
  「嗯。許是城裡城外都改了面貌,與十年前渾然不同。我也不知道他們搬去了哪裡。」許湘珺輕歎一口氣,就算找著了又如何,她不認為大伯一家會替她償還餘下的十六兩債務。
  
  定了定心神,起身朝林霄行了個大禮,「謝謝。」不僅救了她,也讓她嘗了風靡大室的鳳梨酥。
  
  「你準備去哪裡?」林霄有些不悅的蹙眉,該不會是自投羅網吧?以身嘗債,該死,他怎麼會如此氣悶。
  
  「天大地大,總有我容身之處。」許湘珺梨渦輕綻,「只是無以回報林公子的救命之恩。」本想先留在絲織坊,還清債務後,再來翠御齋,只要能幫到他,無論做什麼都無所謂。
  
  不過,眼下似是不可能了。誰讓那夥人如此言而無信。
  
  她只能離開大室,免得他們找他家產業的麻煩。
  
  「留下。其他,我會處理。」
  
  …………
  
  自那日之後,她就沒再見過他,也沒再受到那夥人找她麻煩,許是被他以銀兩打發了……因為,不日後,他托向叔轉達了他的意思:她儘管留在絲織坊,做她的繡活,拿工錢抵他代她償還的債務。
  
  從此,她獲得了新生。每日裡都帶著盈盈笑顏上工,再樂呵呵地下工。每日裡,她做出的繡活均能得到絲織坊掌櫃的賞識。
  
  第二年下來,她存下了十兩。其中,有六兩是她繡完整副「鳳凰台」後所得的賞錢。
  
  依然是十一月初七大清早,許湘珺捏著裝有十兩銀子的荷包,興沖沖地趕至翠御齋,「我……想找……林霄公子。」
  
  羅掌櫃認出她正是去年受主子關注的姑娘,心念一轉。微笑著讓小二帶她先行落座,自己則轉去後院找林霄。很少見主子對哪個姑娘家如此親近,她是第一個。或許。主子的好事也快近了。
  
  「自己不留點?」林霄打開荷包,就知道她會將所有收入拿來還他。雖然這一年來,不曾見過她。可他通過向叔和絲織坊的風伯,對她的境況大致有所瞭解。
  
  「我沒用處。」許湘珺搖搖頭。絲織坊裡的繡工待遇很好,包世俗恩,包三餐,還有每半年兩套換洗衣衫,幾乎用不到錢的時候。
  
  「走吧。」林霄收下銀兩,連同她繡的荷包,起身朝她說道。
  
  「走?去……去哪裡?」她愣愣地抬首。
  
  「陪我去買些東西。」他率先往翠御齋門口走去。
  
  許湘珺連忙追上他。跟在他身後,往熱鬧的集市走去。
  
  碰到人多的地方,林霄將她攬到了身側護著。
  
  雙手捧著一大堆女子專用的物什,許湘珺困惑又困惑,卻依然不敢再開口詢問。
  
  表面上溫和無害的林霄,私底下也很霸道呢。
  
  初時她擺手婉拒他給她買新衣、胭脂,被他狠狠投射來的目光嚇了好大一跳,隨後就不敢再多言。心下揣測,許是他並非買給她,而是他妹妹或是姐姐或是……未婚妻……
  
  是呀。林家大少,據說現年已經二十有一了,即使尚未娶妻,怎會沒有相好的對象。
  
  眼神一黯。許湘珺的腳步頓了頓,偷偷拉開與他的距離。這大街上無人不識他林霄,她怎配與他並肩同行。
  
  「怎麼了?」林霄停下步伐,轉身挑眉輕問。
  
  許湘珺沒想到他會刻意停下來等她,看到周圍人群好奇的目光,心下有些慌亂。
  
  「過來。」林霄朝她招招手,待她走近,伸手接過她捧著的一大包物什,另一隻手則緊緊拽住她,沒再鬆開。
  
  回到翠御齋,來到他的獨立小院,由著輪休的丫鬟幫她換上新衫,帶上髮飾,抹上淡淡的胭脂。
  
  許湘珺敵不過心下的困惑,推開他工作的書房,「那個……我換好了……可是……」她不明白他這是什麼意思。
  
  「很不錯。」林霄抬起眸子,帶著笑意讚道。
  
  「林公子……」
  
  「叫我林霄,阿霄,霄都可以,就是別加公子。」林霄起身,拉她在軟椅上坐下,「晚上陪我回家吃頓飯。」
  
  原來不是一頓簡單的飯,而是一場相親宴。許湘珺直到用完晚膳,被一位打扮華麗的年輕女子惡狠狠地盯著看了幾眼,又被一位大腹便便的富商意味深長地打量了一番後方才知曉。
  
  她只是被他借來抵擋相親的盾牌。雖然心下有些酸澀,不過,能知道他此時尚無婚配對象,且願意讓她來演他喜歡的女子,夠她知足了。
  
  第三年的深秋,她不僅還清了餘下的債務,還多起一筆不菲的銀兩。知曉十一月初七是他生辰,特意繡了一隻比起去年那只精美萬分的荷包,又選購了一枚濃青的平安扣,塞在荷包裡。
  
  「生辰快樂。」依然是翠御齋的大堂,依然是通過羅掌櫃通傳,她見到了他,自打中秋時被他拉去合園聚餐後,她就沒再見過他。數月不見,他又英俊了幾分,比之第一年見到那會兒越加雍容有度。
  
  林霄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還清了?」
  
  「唔……利息……不知道多少?」她有些羞赧。當初如此清爽不拖泥的打發對方,想必花了不少銀子,怎可能就是這十六兩呢。只是他不說,她哪裡知道要還多少利息。
  
  「是不少。」林霄彎彎唇角。
  
  許湘珺垮下俏麗的臉蛋,「說吧,是多少,我好有心裡準備。」大不了再還它三年,就不信還不清。
  
  「算了,你還不清。」林霄眼底波光一閃,佯裝為難地搖搖頭。
  
  「一輩子總能還清吧?告訴我到底有多少?」她急得拍了拍桌子,一出口才發現自己好粗魯,忙不迭垂下頭,低著嗓子猜到:「一百兩?」
  
  許久沒有聽到林霄的回答,許湘珺抬頭,卻撞入他幽不可測的眼波裡。
  
  「走吧。」他收回視線,撣撣衣袍,起身看向她。
  
  「這回又去哪裡?」她死死定在位子上,好似他不回答目的地,她就不肯起身。她可不想再被他騙去買下那麼一大堆物品。她還他的銀子,原封不動地被他用回到她頭上。
  
  「不是集市。」他淺淺一笑。
  
  她再度受騙。她被帶到絲織坊的定做鋪量體裁衣。
  
  「明年五月成親來得及嗎?合園的長輩只看好端午和中秋。」帶她去合園赴生日宴的路上,他突然問她。
  
  「咦?你?你要成親啦?」心頭頓時掃過陰霾陣陣。
  
  「嗯。」他偷瞥了她一眼,很好,神情低落,滿臉沮喪。
  
  「恭喜。」她壓住心頭的疼痛,佯裝大肚地吐出兩個字。極度羨慕那個即將嫁與他為妻的好命女子。
  
  林霄莞爾一笑,伸手覆在她髮頂,親暱地揉了揉,「與自己夫君道什麼喜?莫非我也要同你說恭喜?」
  
  「咦?」他的意思是,他要娶的那個好命的對象正是她?
  
  「傻瓜!」他輕攬住她的腰,將她攬近他的身。他是兄弟會裡最不擅長談情說愛的成員。無怪乎所有長輩兄弟姊妹都擔心他很難追到喜歡的姑娘。
  
  可自從三年前在翠御齋第二次遇到她,她清麗的臉龐就印上他了的心。雖然不像其他兄弟與他們喜歡的女子時常相處,他與她,真正相處的天數加起來不過才十幾日。
  
  可他就是認定了。也不會再放手。
  
  姻緣由天定。
  
  一線定終身。
  
  她與他,在某個深秋的寒夜,或是更早,就被月老牽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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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另一種結局
  
  輕微的呻吟傳來,她顫著眼皮睜開雙眸,昏暗的燈光下,是奶白色的天花板和粉綠色的牆壁,被夜風吹起的鵝黃色碎花窗簾徐徐飄動。
  
  「這裡是……」蘇水瀲疑惑地眨了眨眼,正想撐著手肘起身,卻被什麼扯到了,手臂上傳來一陣刺痛。
  
  這是……吊針。她纖細的右手臂上正輸著一瓶還有半升多的點滴。
  
  莫非是被龍爪國的國民施救了?
  
  思及兩個月前,小兒子林熙隆重迎娶江家小景玉過門後,她與阿曜再度雲遊四海。
  
  出事前,他們正在十國之一的龍爪國,與幾個外地客商一起攀上當地盛名的仰峰看日出。孰料,在山頂遇到一群山賊。阿曜將她與其他眾人護在他身後,以一擋眾,就快解決完那群山賊之前,被一隻不知從哪裡竄出來的齜牙大獸嚇了一跳,彼此慌亂推搡間,她腳下一滑,跌下了崖壁。當時,她看到阿曜慌亂地回首,然後疾馳而來,似乎抓住了她的手臂,卻因來不及施力,與她齊齊往下墜。
  
  老天!阿曜呢?他該不會……
  
  她掙扎著欲要起身,卻覺得渾身毫無力氣,連簡單地舉起手臂都困難。
  
  $「呀!蘇小姐!蘇小姐醒了?七床病人醒了!七床病人醒了!」
  
  「真的醒了?快!通知她家屬……」
  
  …………
  
  她回來了,在昏迷一年後。
  
  回到了民國蘇州,蘇家大院。做回了她的蘇家大小姐。
  
  怪不得她會渾身無力,這一年來,除了每日兩次的按摩與擦身,她的身子一直是以這副模樣躺在病床上。
  
  意識到這一切時,她百感交集。她曾經想過回來。如今卻躊躇了。她不想將阿曜丟在那裡。生也好,死也罷,她不能放他一人承受。
  
  然而。即使過了兩個月,她的魂魄依然好端端地留在這裡。被動地接受著這個於她而言已是熟悉又陌生的世界。
  
  「瀲兒,醫生說了。明日給你進行全身檢查,沒事就能出院了。」蘇家長媳。蘇水瀲的娘親,蘇家現任當家主母李如曦溫和地說道。女兒雖於兩個月前醒來,眼底的絕望卻一直沒有消散。她不明白,女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莫非,當初不僅僅只是被鄧雲母女倆推了一把,並奪走了她那副精心完成的巨型刺繡?還有其他傷害她不知道?
  
  「瀲兒,鄧氏已經被休。水灩也被禁足,除非出嫁,否則不得出她那個小院。唉,娘親知道你心善,可……這是老爺子的命令。」李如曦輕歎,將這一年來蘇家的變故大致說了一遍。鄧雲被休,確是老爺子親口發落的。鄧家從此再也翻不了身,卻是她私下讓庭翊謀劃的。敢傷女兒如此,她不會讓鄧家好過。單是被休,豈不便宜了她。雖不知道丈夫私下塞給了鄧雲多少錢。但知道藕斷還有絲連。不將鄧家徹底瓦解,她難消心頭之恨。
  
  「娘親……我累了。」蘇水瀲合上眼,她真的累了。無論身心。身體尚未復原,心也隨之萎縮。阿曜。你可還安好?她自我嘲諷,她有沉睡一年的皮囊收她這顆不死的魂魄,可阿曜呢?
  
  在另一個古樸的時空生活二十多年,她已然無法適應民國的緊張與勾鬥。
  
  以前她能將這些勾斗置之身外,一心撲在刺繡和閱覽上,似乎這就是她的小千世界。可如今呢?她還能如以往那般麼?心底的缺口因為阿曜的離席,已經無法癒合。
  
  幸而,霄兒、瓏兒、熙兒已經找到了他們這輩子的摯愛。只是阿曜……
  
  …………
  
  「孟醫生說狀況都好,明日就能出院了。在家休養一陣子就能恢復了。」李如曦推開病房的門,帶來這個好消息,可聽在蘇水瀲耳裡,卻不由得心頭一緊。離開這裡,回到蘇宅,那是否意味著她再也回不去了……
  
  「水瀲?你怎麼了?有什麼可以與娘親說。看你這麼心神不寧的,是不是有什麼事?」李如曦皺皺眉,坐在床頭,舀出丫鬟送來的營養粥品,準備餵給蘇水瀲喝,「對了,鑫逸已經出院了,如果你是在擔心他的話……水瀲……你與鑫逸的婚事,許是過不了半年就會辦了。」
  
  「鑫逸哥?他怎麼了?」什麼叫他也出院了?蘇水瀲沒有聽清楚李如曦後面的話,訝然地問道。
  
  「咦?我沒和你說嗎?哦,許是他出事那天,你正好甦醒,忘記說了。鑫逸出了車禍,昏迷了半個月,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昨個兒我與你大哥剛去看過他,說來也有緣,他就住在這層樓,只是你還不能下地走,等他回了家,有時間再去探望吧。」李如曦邊喂女兒喝粥,邊絮絮叨叨地說著王家這段時間的不順。
  
  「話又說回來,鑫逸也算是個有心的,你昏迷期間,他每個月都來,還一直勸我,你不會有事,一定會醒的。怕耽誤王家,老爺子幾次想要將你與鑫逸的婚事解了,可鑫逸一直不肯,說是等你醒了再說。如今……」
  
  「娘親……」蘇水瀲掙扎著想要起身說明她與鑫逸哥的不可能,卻被李如曦按倒在床。
  
  「沒聽醫生說嘛,還虛著,別起來。有什麼話,躺著說就是。」
  
  「我……我與鑫逸哥……不可能……」
  
  「之前娘親也覺得希望不大。不過如今你醒了,鑫逸也大難不死必有後福,你還擔心什麼。蘇家……與王家聯姻,是必須的。老爺子不會放棄這麼好的條件不用。瀲兒,你不同,鑫逸會對你好,娘親看得出來。他不是你父親,他不同……」
  
  蘇水瀲苦澀地握住李如曦的手,就算王鑫逸與她父親不同又如何?她的心,早就繫在某個未明時空,一個名喚林司曜的男子身上。與他夫妻二十餘載,她不曾想過自己還有機會回到這裡,也不曾想過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與阿曜生離死別。
  
  她揪著抽痛的心頭。慌得李如曦忙出門喚來醫生護士。
  
  她寧願就此昏厥,回到有阿曜在的地方。她注定要讓蘇家失望,她不是個會顧全大局的長孫女。她只想自私地回到有阿曜在的時空……
  
  …………
  
  然而,一切沒有如她所想的那樣。
  
  她回到了蘇家。回到了她出事前的獨立小院。
  
  日子又在她渾渾噩噩不知所以之間行進。晃眼,又過去半年。
  
  除了身子不如在大室時健壯外。其餘的,已經基本恢復如初。
  
  「大哥!」蘇水瀲驚愕地瞪著蘇庭翊。「這……不可以。」她已是有夫之婦,怎能再嫁他人?!
  
  即使,對方是她曾經仰慕過的鑫逸哥,現在都激不起她心底任何波瀾。
  
  她只要阿曜。只要阿曜。
  
  若是再度昏迷可以回去,她甚至想拿頭擊撞牆壁。可自她出院後,身邊不離伺候的丫鬟。她連稍稍呆滯一會兒,就有丫鬟試探自己有無異樣。
  
  這半年來。她成了蘇家上下關注的重點。
  
  無論是老太爺,父親,還是每日來探她一次的娘親,得閒就來她院落小坐片刻的大哥,他們,究竟是擔心她?還是,為了讓她平平安安地嫁入王家?雖然不知政事,但,她知道,能與政壇大斗王家聯姻。成了如今的蘇家迫在眉睫的大事。
  
  她心頭涼了半截,不該將疼愛她的家人想得這麼不堪。可她卻控制不住。特別是在大哥投了枚如此爆炸性的消息給她之後。
  
  「水瀲?」蘇庭翊見狀忍不住擰眉,「你不是也很喜歡他嗎?」雖然妹妹瞞得緊,可他豈會看不出她對鑫逸的別樣感情。更何況,「如今還是鑫逸主動來提的。對了,他約你明日見面,你……」
  
  「不,我不能。大哥,我……」
  
  「等你見了鑫逸再說吧。」蘇庭翎沉聲說道,「或許,你見了他,會理清自己的心緒。」末了,他再度強調:「水瀲,不管你嫁不嫁鑫逸,大哥永遠支持你,莫要將大哥與父親混為一談。那會讓大哥很痛心。」
  
  「大哥……」她終於忍不住滑下兩行熱淚,「對不起……」她怎會以為大哥與娘親也會如此對待她呢?無論老太爺與父親如何利用她,那都是出於蘇家的目的,至於娘親和大哥,拗不過,鬥不過,卻不見得是樂見其成的。
  
  …………
  
  十月底的陽光,依舊暖的人瞇眼舒爽。蘇水瀲靜靜地坐在庭院裡,膝蓋上擱著一本遊記,腦海裡卻一遍遍溫習著過去十幾年間,阿曜帶她行走五湖四海、雲遊五洲十國時的種種。
  
  若是,若是那日他們沒有攀上仰峰,沒有遇上山賊,沒有被野獸嚇得四下躲避……一切會否全然不同?她依然與阿曜一起,悠遊江湖,雲遊四海,是否會在每年除夕,回到他們努力打造的唯美家園——合園,會否與兒女孫子共享大年……
  
  一滴清淚落在書頁上,模糊了字跡。
  
  她依舊低著頭,任由更多的淚水從眼底沁出,打濕書頁,迷濛雙眸。卻不敢有所舉措。生怕幾步之外守候她的丫鬟發現異樣。
  
  「唉,你這樣我怎麼放心……」一陣輕歎從她身後傳來。讓她坐姿一僵。卻不敢回頭。熟悉的歎息,陌生的音調,讓她想回頭又不敢回頭。
  
  僵愣之間,一塊絲帕呈現於她眼前,隨即輕抹上她的臉。
  
  「你這樣,我會以為你不願再嫁我為妻,十幾年的夫君,我真的做得這麼失敗?」沒有漏聽他話裡的笑意與足以震驚她耳膜的話語,蘇水瀲猛地抬首,「……鑫……鑫逸哥……」卻是王鑫逸,不是他,不是他,她在幻聽……
  
  「老實說,這個名字我一直很不習慣,不過,既然能借此找回你,也無所謂了。」王鑫逸笑看著她,輕輕上揚的唇角,讓她迷了眼眸。
  
  「什……什麼?」蘇水瀲愣愣地看著他,該不會……是她想的那樣吧……「你……你再說一遍……」
  
  「說幾遍都可以。只是,你確定不肯再嫁我嗎?換了個名字你就不要我了?」
  
  …………
  
  她再次披上嫁衣。這回,她是以無比隆重的儀式出嫁。蘇繡之家與政壇老斗結為親家,成了蘇州城乃至國內第一新聞。五百桌酒席的超級婚宴,鬧到星子滿天方才罷休。
  
  蘇水瀲靜靜地坐在喜房的大床上,身上的嫁衣還沒有換下,因為還未與他喝過交杯酒。
  
  沒想到,阿曜的魂魄入了鑫逸哥的本體。聽他說那日墜崖後,他的魂魄緊跟著她回到了這個怪異的時空,看她甦醒,看她與家人互動,看她無人時喃喃低語,方才明白這裡才是她真正的世界。在醫院飄蕩了數天,不知該如何與她取得聯繫,恰好有個與他年齡相差無多的男子出了車禍,被送入搶救室,搶救無效,即將宣告死亡時,他的魂魄順利進入了那個男子的本體。更巧的是,他魂魄所入的本體,正是與她有過婚約的王鑫逸。
  
  恢復身體後,就開始準備與她的婚事。無論如何,要將她綁縛在身邊才放心。卻聞知她不肯嫁他。
  
  輕笑出聲,她怎會不肯嫁他,在得知他其實就是阿曜之後,她怎可能不嫁?她巴不得能立即與他雙宿雙飛,雖然這個想法一出,臉上的紅暈不散。
  
  「又在想什麼?」進了新房的俊朗男子淺笑著倚在門上,灼灼盯著她。
  
  「沒……沒什麼……客人都走了?」她斂下羞意,起身走至他身邊,扶著他,「還好嗎?」
  
  「你說呢?雖然沒有武力,可酒力依然不差。」他莞爾一笑,將身子半壓在她身上,「不過,如今真的醉了呢。」被她的美貌融醉了。
  
  「貧嘴。我發現你現在越來越會說這些……」她嬌羞的橫了他一眼,將他扶到床上坐好,給他絞了個熱毛巾,又端來兩杯酒。
  
  「那是對你。」他唇角微揚,「老天讓我換了個時空還能繼續與你成為夫妻,我沒道理不滿足。」他真的很知足。
  
  兩人喝完交杯酒,相依著靠在床頭。享受這兩個月來的第一次親密接觸。雖然婚前也有時常見面,可家裡的丫鬟在她出嫁之前都不敢輕易地撤下視線,害得她與阿曜也不能如此緊緊依偎。做多只能親親臉頰,親親額頭。慰藉相思之苦。
  
  「終於又回到我身邊了。」他喟歎,隨即翻身覆上她嬌弱的身子,「水瀲,我的妻……」
  
  她不禁輕吟,仰首迎上他深情的眸子,展顏一笑,與他身心合一,交織成曲……

番外之劫個夫君做壓寨(上)
  
  「向永歆!!!」一道中氣十足的暴吼響徹夜霧尚未散去的清風寨。
  
  「……傅……傅堂主,小姐……呃,不,是寨主,寨主她……」小丫鬟抖著身子,不敢將所知的真相說出來。
  
  「我有這麼恐怖嗎?回答一句話,要疙瘩多久?該死的!寨主她究竟下山做什麼去啦?」
  
  「寨主……她……她說……」
  
  「她說什麼?!別考驗我的耐性!」
  
  「她說……去挑個夫君來做壓寨夫人……」小丫鬟胸一挺,眼一閉,一副豁出去的表情。只可惜,話音越來越弱,直至最後兩個字時,幾乎只看得到她唇動卻聽不清聲音。
  
  暴吼聲再度響徹靜謐幽深的清風寨,激起一群群野雁「撲唆撲唆」地展翅躲往天際。
  
  想要暴吼的對象此時卻已遠離清風寨,青赫城,騎著棗紅大馬正神清氣爽地踏入浣紗城的主街。
  
  「這位老伯,請問你們浣紗城最好的酒樓是哪一個?」斗笠下,一張清秀的臉上,嵌著一對慧黠的黑眸。此時撲扇著長睫望著路邊蔬菜鋪的老農。
  
  老農聞言搔了搔頭,他只是個近郊的農戶,雖然每日清早都挑著擔子進城賣菜,卻沒去過城裡的酒肆。何況還是最好的酒樓。
  
  「那個……公子,老漢我只聽說過這浣紗城裡有家『醉喜樓』,日日賓客爆滿,想必是最好的酒樓了吧。公子不信可以去瞧瞧,喏,應該就在這主街盡頭,具體位置老漢我也不曉得啦。」老農憨厚地直起身,笑著給牽著棗紅大馬的俊俏公子指路。
  
  「多謝老伯指點。」向永歆朝老農微微一笑,隨手從包袱裡掏出一把無花果。塞到老農手裡,「給,這是家鄉的特產。很甜很爽口哦,老伯嘗嘗。」
  
  「多謝公子。」
  
  哈!公子!唔,中聽!中聽!
  
  向永歆偷笑地牽著馬兒往老農所指的「醉喜樓」方向走去。這說明自己的偽裝很成功。不僅輕鬆地躲過了寨裡兄弟們的追蹤,還能讓世人如此尊稱自己。想想就很有成就感。
  
  沿著熱鬧的主街,一路往西,約莫走了一刻鐘,向永歆總算看到了大紅燈籠高懸門庭的「醉喜樓」。心內一喜,加快了腳下的步伐。
  
  雖說青赫城也有高檔酒樓茶館,可如此奢華富麗裝潢的酒樓,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唉。
          
  所以說啊。待在山上一年半載的不出寨,還真的會讓人眼光狹隘,知識匱乏呢。
  
  唔,聽朱雀說,在酒樓得遇風雅俊公子的幾率最大,她打定主意要在年底之前劫個俊俏的小相公上山,好成全爹娘九泉之下的心願……
  
  如此想著,一人一馬已經走近了富麗堂皇的浣紗城第一花樓:「醉喜樓」。
  
  門口迎客的兩名花娘一見到她,就笑容滿面地擁上前,「哎喲。好俊的公子啊!這是第一次來咱們『醉喜樓』吧?放心放心,姐姐保證讓你盡興而來,滿意而歸……」
  
  「來來來,這邊請。馬兒就由姐姐我找人代勞送去馬廄咯,您呢,就安安心心地上樓享受不同其他樓的美味吧!」
  
  向永歆雖然覺得這兩名迎客的姐姐委實太過熱情了些,不過,除了青赫城,她也不曾到過其他地方,更不曾見識過如此客氣的酒樓,佯裝鎮定地輕咳了咳,跟在婀娜多姿的花娘身後,亦步亦趨地進了「醉喜樓」。
  
  突然,從寬敞亮麗的木質樓梯上,旋風般刮下兩道矮小的人影,緊隨而來的,是另一道玄色身影。
  
  耳根動了動,敏感地聽到一聲細微的求饒聲,想也不想,就探出了手,敏捷地格住那道玄色的身影。
  
  「該死!」司放辰怒咒了一聲,無奈地後退了一步,眼睜睜地看著梁頤月與江景玉兩人無比滑溜地逃出了「醉喜樓」的大門。
  
  狠狠瞪向眼前這個礙他正事的清秀少年,「你做什麼!!!」
  
  「怎麼了?放辰?頤月與景玉呢?」聽到格鬥聲,從二樓旋身躍下的司祁陽和梁旭日不解地看著眼前怪異的一幕,疑惑地問道。
  
  「跑了。」司放辰含怒地掃了向永歆一眼,回頭看向兩個兄弟會成員,沒好氣地吐出兩個字。
  
  「跑了?她們真是——想被爹娘揍一頓不成?!女扮男裝來逛花樓不說,還學什麼離家出走!真是——」素來溫文儒雅的梁旭日,這回也著實被氣得不輕,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吼道。
  
  「那個……剛才那兩個是姑娘?是……你們的家人?」向永歆抓到梁旭日話裡的字眼,這才意識到自己很遠可能好心辦了壞事。
  
  「是呀。」司放辰冷冷地覷了她一眼,「你以為你是在『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嗎?」說完,大踏步地往「醉喜樓」門口走去:「還杵在那裡做什麼!真要**不成?」
  
  「走吧!」梁旭日無奈地搖搖頭,心底忐忑不已,不知回去該如何向爹娘交代,自己爹娘也就罷了,橫豎這件事是頤月自己惹出來的,吃點苦頭也活該,關鍵是小玉兒,雲姨和烙叔不知會如何擔心。
  
  「祁陽,發個信號,告訴霄哥他們,咱們先走吧。兄弟會大本營集合。」梁旭日邊思忖對策,邊朝年紀最小的兄弟司祁陽吩咐了一聲,就往外走去。
  
  司祁陽酷酷地點點頭,視線掃過一臉呆滯的向永歆後,袖子一揮,一聲尖銳的哨聲響起,不一會兒,分散在樓上尋人的林霄與劍星也迅速躍至了大廳。
  
  「怎麼樣?」林霄擰眉問道。
  
  「已經不在這裡了。回去再說吧。」司祁陽神態慵懶地伸了個懶腰,率先往門外踱去。
  
  「等等!」向永歆急急抓住司祁陽的衣袖,「你們……剛才說……這裡是什麼地方?做什麼的?難道……不是酒樓嗎?不是供顧客吃飯喝酒的地方嗎?」老天,她再色膽包天,好歹也只是個閨女唉,在山上規規矩矩地生活了十六年,何時想要來花樓**來著了!
  
  「酒樓?吃飯?喝酒?」司祁陽像是瞪怪物似地瞥了向永歆一眼,突然極其詭異地笑道:「喝酒吃飯也是有的,你大可享受一番,長長見識!」隨後,撥開向永歆攀著他袖子的胳膊,丟了綻銀子給一旁緊緊盯著他們的花娘,「補償費」,至於補償什麼,天知道!
  
  林霄與劍星對望一眼後,也丟了個怪異的眼神給向永歆後,也一前一後地走出了「醉喜樓」。
  
  噢!老天!向永歆懊惱地蒙住臉,小心地挪往門口。
  
  「唔!誰呀!」哪個不長眼的,竟然敢擋著姑奶奶的路,沒見姑奶奶正要偷溜突圍嘛!
  
  「你,與她們合謀好的?」去而復返的司放辰想想不出氣,逕自又回了「醉喜樓」,正看到那個阻擋他逮人的少年,正蒙著臉,裝無辜地往門口處開溜。越發驗證了他的猜測,必定是與梁頤月兩人商量好逃脫對策的。
  
  「我?和……誰合謀?」向永歆瞪著指著自己鼻樑的手指,恨不得一口咬斷它,居然如此看待姑奶奶的好意。她真的只是想路見不平啦。誰曉得對方兩撥人上演的是親人之間的逮和逃的戲碼,不正是與自己想方設法地逃脫清風寨的追蹤一樣的道理嗎?
  
  「還會是誰?」司放辰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不知為何,對眼前這個不男不女的少年總有種無法言喻的怪異感覺。是因為他的武功不比自己差嗎?隨便一招,就化開了自己的擒拿。
  
  「我才沒有。我只是以為……你是她們的敵人……」她邊解釋,邊低下了頭,「抱歉啦,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你……還是趕緊去追趕她們吧,興許還能追到上。若真出了什麼事……」那就真是自己的罪過了。
  
  「哼——你也知道危險?!」司放辰輕哼一聲,轉身離去。
  
  「喂,等等我——」向永歆見狀,一個瞬移,迅速扒住他的衣袖,「謝謝,搭個方便。」
  
  啥?搭個方便?只為攀著他的手臂走出「醉喜樓」?之前是誰?大搖大擺地跟在花娘身後,眼睛都不眨一下的進樓?莫非她真當這「醉喜樓」是普通酒樓不成?
  
  咳——她是真的以為那只是間酒樓沒錯啦,而且還是浣紗城最大最豪華的酒樓。
  
  小心地抬眼掃了一圈對面坐姿百態的兄弟會成員。無論是從左掃到右,還是從右瞄到左,清一色的俊男俏公子,是她此次下山的初衷,如今卻只能看,不能劫。
  
  咳——誰讓她成了幫縱犯,活該被公然挨批。最關鍵的是,這幾個或是俊朗或是帥氣的年輕男子,武功造詣還不比她弱。
  
  唉,看來是沒希望了。
  
  「好歹也是緣分一場,既然沒地方落腳,暫時就住阿辰那裡吧。」江淮安眼底幽光一閃,淡然地朝向永歆說道。
  
  「呃?不……不必了,我那個……自己可以找客棧住……」向永歆神遊天際的思緒突然被打斷,紅著臉結結巴巴地解釋道。
  
  「若不是你一副男裝打扮,這副德行還真以為是個姑娘家,扭扭捏捏的。」司祁陽斜眼掃了她一眼,粗噶的嗓音卻一語中的。
  
  驚得向永歆幾欲從椅子上跳起來。
  
  「不會吧,還真是?」司祁陽見她這副受驚嚇的模樣,眼一瞇,繼而低低地笑說道。
  
  「才……才不是咧!」嗚嗚嗚,這山下的少年公子哥們怎麼個個都這麼精明呀!她大半年沒下山,莫非這世道又進化了嗎?
  
  「若真是如此,就交由大姐處理吧。」林霄手一抬,一語定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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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劫個夫君做壓寨(中)
  
  「向姑娘,閣主回來了,讓您去前廳找她。」被林瓏撥來伺候向永歆的丫鬟碧茜,急匆匆地從前院走來,福身說道。
  
  「好。我這就去。」向永歆點點頭,叨擾了這麼久,她早就想告辭離開了。
  
  「離開?」林瓏秀眉輕佻,擱下手裡的茶盞,「聽說頤月和景玉目前在青赫,若是看到她們,替我問個好。」
  
  啥?她認識嗎?雖然那兩人確實是因為她的干預而得以順利地離家出走,可不代表她有義務去追回她們吧?
  
  向永歆蹙著眉,低頭思忖個中利弊。她想離開這裡,並不代表她就要回青赫。一旦回了青赫,她還有機會出來嗎?
  
  不行不行,她還沒找到相公呢,說什麼也不能半途而廢。
  
  爹娘臨終前可是要求她必須在年前辦妥此事的,否則她就必須放棄清風寨,嫁去鄰城,給那個紈褲浪蕩的表哥做妻子。
  
  不不不,清風寨就是她的家,她哪裡都不去。
  
  可距離大年只有五個月了,她去哪裡找相公嘛?
  
  「怎麼?兄弟會幾個成員還入不了姑娘的眼?」林瓏清漠的嗓音傳至她耳裡,向永歆方才意識到自己已在不知不覺間就把肚子裡的話低喃出聲了。
  
  兄弟會的成員?她眼前一一閃過幾張年輕俊帥的臉。
  
  「他們都很好啊……」眼前出現的景象停駐在司放辰那張俊美到獨一無二的容顏上,可是,」我已經十六了。」聽說司放辰才十三。她從來沒有這麼沮喪過。
  
  「那有什麼關係,你看上去又不比他大。」林瓏渾然不以為然。長輩裡又不是沒有女大男小的例子。譬如雲姨和烙叔,譬如舅舅與舅母。
  
  「我……我不比他大?」向永歆聽了,有些哭笑不得。
  
  也是。論個子,她只到司放辰脖頸處,何況他還沒有長足。說不定接下來兩年。他還能竄上一個頭不止。而她早就發育完全,兩年前就不再長個兒了。
  
  論相貌,他俊美倜儻。雖然面對她時,時常陰沉著臉。可依然俊不可擋。而她呢,雖然在清風寨上也稱得上是全寨的一朵金花,可到了這大室國,特別是見過林瓏與她娘親後,她就只能算個清秀小佳人了,距離美人著實遠著呢。
  
  這樣的差距,她還怎麼敢宵想覬覦司放辰啦?!
  
  撥浪鼓似地搖搖頭。「算了,算了,還是出去再找找吧。」她自言自語的咕噥。
  
  林瓏睥了她一眼,也沒再理她,將寫有青赫城近日消息的字條丟給了向永歆,」需要幫忙就說。」淡漠地丟下一句後,等不及向永歆抬頭,就走出了大廳,往隔壁的休息室走去。
  
  劍傷痊癒沒多久,她可不想再因過度勞累而被項威親自逮上床榻休憩。
  
  「什麼?江洋大盜!!!」
  
  她。她,她什麼時候成江洋大盜了?!
  
  向永歆愕然地瞪著紙條上的信息,上面的大意是,近段時日。青赫城正大肆緝捕她。
  
  哇咧!肯定是傅恩冀那個傢伙小心眼發作,見不得她獨自溜下山寨瀟灑江湖,就故意拿了她的畫像當江洋大盜舉報到了青赫城的城主府。
  
  「傅恩冀!」向永歆咬牙切齒!姑奶奶我不帶個男人上山抱仇,就不信向!
  
  …………
  
  「喂,那個女人沒病吧?聽大姐說這陣子天天早起,就為了學做什麼桂花糕?學也就罷了,還在後園現采桂花?她不知道那幾株金桂是做觀賞用的嗎?」林熙邊捻著桌上的桂花糕往嘴裡丟,邊朝一旁正安靜用早餐的大哥林霄和司家幾位沒有出任務的兄弟抱怨道。
  
  「簡單,相思病。」司祁陽輕佻濃眉,粗噶地吐出幾個字,引起一陣咳嗽聲。
  
  「咳——阿陽,說話別這麼直接,有人會不好意思的。」江淮安似笑非笑地覷了默不作聲的司放辰一眼,非常好心地提議。
  
  「就算大姐不點明,大家也心知肚明。」司祁陽不以為然。
  
  「老實說,阿辰,她還挺配你的。至少比之前圍著你轉的那幾個鶯鶯燕燕順眼多了。至於年紀大你三歲嘛……老話不是說,女大三,抱金磚嗎?」梁旭日也難得活躍地加入了今日早茶的話題。
  
  司放辰聞言,沒好氣地掃了圈眼前正排排坐、吃果果的兄弟們,「別總把我和她湊成對。我可不想這麼早就被綁縛住。」
  
  「這麼早?那你的意思是,再多混上幾年,你就非常樂意被她綁縛住咯?」敏捷的林熙一句話抓住司放辰話裡的漏洞,笑嘻嘻地趕盡殺絕。
  
  「隨便你們怎麼說,總之是:不—可—能!」司放辰壓低嗓子警告道。
  
  「呿!可不可能到時再說啦。反正大姐有令,要你護送她回家。免得如此可愛活潑的姑娘真被官府當江洋大盜來追緝。」林熙聳聳肩,說出今早上林瓏大姐的意思。
  
  「為什麼是我?」
  
  「因為你是大姐的直屬手下呀!」他們可都是有正經事業的大忙人,只有他,整日裡閒著沒事就蹲在西樓的船廠研製出海船隻,和那些正兒八經的技術人員搶功勞。
  
  該死!司放辰吞回幾欲出口的咒罵,誰讓他最怕的就是一臉冰酷的大姐呢。
  
  …………
  
  「其實……我可以自己回去。」向永歆喃喃地朝身側的司放辰提議。她是很想將他帶回山上沒錯啦。可並不希望是在這樣的氛圍下,明顯是被他人壓迫著送她回清風寨的。
  
  「閉嘴。」司放辰淡漠地吐出兩個字。繼而一言不發地撈過她手上的包袱,牽著她的坐騎棗紅大馬,往青赫城的方向走去。巴不得半天就能抵達青赫城,甩掉這個大麻煩。
  
  向永歆吞了吞口水,暗暗給自己打了打氣,不管了,林瓏替自己找了個這麼好的機會,無論如何也要試上一試。從大室到清風寨,少說也要走上三五天,她要盡量將行程拖得久些,待到瞭解清風寨,說不定他會對自己改觀,繼而喜歡上自己。
  
  加油!向永歆!將你統領清風寨的霸氣拿出來!將這個男子扛回去做壓寨!
  
  …………
  
  「向永歆!我說你能不能低調點?你不知道自己現在是被官府追捕的通緝犯嗎?有那麼多閒功夫拔刀相助?」
  
  三番兩次替她掃尾清場的司放辰,再也忍不住心頭的怒火,朝著胳膊上纏著棉紗,嘴角上掛著血絲的向永歆就辟里啪啦一頓好罵。
  
  前兩次都是小打小鬧,她都能輕鬆解決也就罷了,可今日遇到的那伙劫匪,可是被青赫,乃至大惠其他各城合力追緝的蓋世馬賊。一個不好,就有可能屍骨無存。
  
  「咳……那個,你沒發現那些人才是真正的江洋大盜嗎?我出青赫時,見過他們的畫像,就貼在城門上,真的,我不騙你。」向永歆急急解釋。
  
  方纔那伙個個手持大刀長劍的絡腮鬍大漢,正是前不久攪得青赫烏煙瘴氣、人人畏懼的江洋大盜。
  
  「那又怎麼樣?關你什麼事?」司放辰淡漠地拋出一句,將她一把攬上棗紅馬,牽著她繼續往前。
  
  向永歆無奈地暗歎了口氣。她又不是看中那筆價值五百兩的高額賞金,只是覺得自己既然有不弱的武功,何不協助官府除去禍害,也好還百姓一個安定。
  
  「沒見過你這麼笨的。遇到了不躲開,竟然還敢衝上去硬碰硬。我承認你功夫不錯,可一個姑娘家,空手無憑的!若是被他們生擒了去……」驀地,司放辰總算知道自己之所以悶悶不樂的原因了,他是害怕,若是他取水的速度再慢些,若她真被那群不怕死的劫匪生擒了去,那麼下場……他不敢深想。
  
  「對不起!事出突然,我也沒想到那麼多!」向永歆聽出他語氣裡的擔心,心頭一暖,低聲解釋。
  
  「下次別再如此逞強。以你的輕功造詣,想要躲開是輕而易舉的事。犯不著與他們硬碰硬。」司放辰擰著劍眉繼續給她洗腦。就算長年居住山上,也有可能遇到劫匪的時候,他認為完全有必要給她好好做一番危險意識的教導。
  
  「好。」出乎他的意外,向永歆並沒有抗議他的訓戒,而是回以一記甜甜的微笑,欣然接受了他的規勸。
  
  「那個……你是不是在擔心頤月她們?」見司放辰久久不再理她,而是逕自團簇著眉心,不知在想什麼。
  
  向永歆看在眼裡,神情一黯,心情有些低落。
  
  從林瓏那裡,她得知司放辰對梁頤月有著不同尋常的情愫。說不定他是喜歡頤月的。畢竟,梁頤月是大室國國主的千金,琴棋書畫無不精通。據說外貌也是她極度嚮往的嬌俏可愛型。
  
  唉,她肯定是沒戲了啦。還是死了這條心吧。
  
  等回了清風寨,等她找傅恩冀解決了」她是江洋大盜」一事後,再找機會下山。這回絕不去大室了,換個方向往東去找她的命定夫君吧。
  
  總是要在除夕之前落實這件事的不是?!
  
  「歎什麼氣!我又沒怪你。放心,她們好得很。」思及梁頤月與江景玉那兩個小妮子,司放辰就沒好氣。這年頭的姑娘家,怎麼個個都如此強悍無畏?!就不能像瀲姨那般嫻靜淑雅溫柔婉約嗎?
番外之劫個夫君做壓寨(下)
  
  雖然向永歆逮著機會就拖後腿,可青赫城距離大室,橫豎就那麼點距離,能延宕七日,已經算老天保佑她了。
  
  「什麼???清風寨!!!」司放辰圓睜雙眸瞪著向永歆。大姐只說她家在青赫城附近一座山上,可沒說是馳名大惠南端的山賊窩清風寨呀。
  
  「是。」向永歆低垂著頭。他的表情讓她很受傷。就算清風寨最初是山賊窩,可經過她爹娘的整頓改良,早在兩年前就不是了呀。
  
  「那個,我自己上去就好。謝謝你一路護送我。」向永歆彎腰行了個大禮,拿起馬鞍上的包袱,又從他手上接過韁繩,欲要上山。
  
  唉,紅纓果然沒有騙她,這山下的男人,無論英俊與否,均不會喜歡山上的她們。
  
  出山前想好的兩個方案,一是憑自身的努力,讓一眼中意的男子,喜歡上自己,進而迷戀上自己,最後心甘情願地隨自己上山。二是將他直接打昏,扛上山後,生米煮成熟飯,就此纏定他,讓他就算有辦法下山也沒法脫身。
  
  可如今,她躊躇了。
  
  她一眼中意的男子比她小上三歲不說,還是大戶人家的獨子。她誘惑不了他心甘情願地跟自己上山,也下不了手打昏他扛他上山。
  
  只好……就此放棄……嗚嗚嗚……她向永歆的運氣怎的如此不好?甚至還不如去年下山的紅纓。雖然沒有成功地扛回男人,可好歹成功地懷上了心愛男人的子嗣。為清風寨延下了新一代的血脈。反觀自己。唉,別提了。這一個半月算是白白浪費了……
  
  咦?小棗紅也不想上山了?可是不行唉,我得先回去逼傅恩冀將那個江洋大盜的追捕告示給撤了,否則,我去不了任何地方了啦。狡猾透頂的傅恩冀。不僅為官府提供了自己身著女裝時的畫像。還提供了男子裝束的畫像。不將自己逼回清風寨。他是不會死心的啦。
  
  向永歆輕歎一聲,朝棗紅大馬低喃地解釋著。可解釋完,一拉,小棗紅依然紋絲不動。
  
  她疑惑地轉頭,方才發現司放辰正扯著馬韁,狠狠瞪著自己瞧。
  
  「怎……怎麼啦?」她沒偷拿他的東西不還吧?
  
  「還敢說怎麼了!把我丟在這裡鳥不拉屎的地方,就想拍拍屁股走人?對待護送你回家的恩人就是這樣的態度??!」司放辰忍住咒罵,含怒說道。他絕不會承認,自己是個路癡。只要是國家地圖上沒有的小道,他一旦進去,就難再出來。
  
  所以。在得知大姐要他護送向永歆回青赫城後,他被那幾個無良的兄弟會成員好一陣揶揄。
  
  好在向永歆不趕時間,每到一個還算繁榮的城鎮,都會提議投宿。不趕夜路,不走小道,他就不會被人察覺路癡的一面。
  
  可到了青赫後,她說她家在青赫城的遠郊,他反覆找遍地圖,沒有找到她說的大清山。只好隨著她的引導,亦步亦趨地踏入這個換作以往,打死他都不會前來的旮旯山坳。
  
  可她倒好,趁著他發愣,竟敢擅自撈起包袱,牽起馬匹要上山,十足一副」青山不改,綠水長流,就此別過,後會無期」的豪情架勢。
  
  他豈會如她所願。
  
  「你……你說什麼?」她愣愣地望著他,櫻桃小嘴訝然地微張。忍不住掏了掏耳朵,生怕自己一時耳鳴,聽錯了。
  
  「你沒聽錯,我說我要跟著你上山。親自護送你到家。」然後隨便找個人送他出山,最好送到青赫城口。司放辰沒好氣地強調。瞪著她的紅唇看了半天,忍不住伸手捏了捏她白皙柔嫩的粉頰,「聽懂了就趕緊帶路!難不成你還想在這裡宿夜?」
  
  說完,就撈過她肩上的包袱,接過馬韁。腦海裡蕩漾著的,竟然是摸她粉頰時突然加速的心跳,以及柔膩的手感。
  
  向永歆回過神後,急急轉頭,佯裝領路,實則想要掩飾臉上的紅暈與滾燙。
  
  老天,他竟然碰了她的臉頰,雖然只是輕輕一觸,卻激得她渾身震盪。
  
  這就紅纓所說的甜蜜觸感嗎?可他為何碰她呢?真的是如她所願,喜歡上她了?
  
  眼角隨著身側的司放辰移動,好幾次差點被山路上的障礙叢絆倒。
  
  「我說,你真的沒走錯路嗎?」司放辰涼涼地瞥了她一眼,連回家的路都能走得如此險象環生。
  
  若非有他在後頭提醒、相扶,她搞不好都滾下山好幾次了。
  
  不是說比他大三歲嗎?怎得還如此莽撞迷糊?
  
  「對不起!」向永歆忙不迭地道歉。都怪自己,沒事老去偷瞧他做什麼。
  
  剛才的碰觸,他說不定只是幫自己擦去了臉頰上的髒污。沒有如何其他任何意思。向永歆,別再胡思亂想了。
  
  暗暗唾罵了自己幾句後,向永歆收斂心神,專心趕路。正如他說的,再不進寨,天色一暗,麻煩了。這大清山裡活躍著的野獸可不少。
  
  …………
  
  「他?你真的相中了他?」回到清風寨後,向永歆讓傅恩冀帶著司放辰先去客房洗漱休息,自己則被紅纓叫到了臥房,接受紅纓的拷問。
  
  「嗯。可他……只是負責送我回來而已……明日就會下山。」向永歆苦澀地搖搖頭。
  
  「這好辦呀。你娘留下的胭脂醉不是還有不少嗎?」紅纓眼珠子一轉,拍拍雙手,興奮地提議。
  
  「那不好吧。他也算對我有恩。」雖然這招她早就想過,可通過這一個半月的接觸與瞭解。她知道,司放辰絕不是個甘願受「生米煮成熟飯」這一類禮教威脅的人。
  
  與其到時被他唾棄怨恨,倒不如別嘗試。
  
  「有什麼關係。老寨主最大的心願是希望你能有子嗣延續。不希望你一輩子孤家寡人。若是那個男人不肯因你們的親密關係而心甘情願的留下,至少你有機會得到兩人共同的寶貝唉。你不是一直很想要個朵兒那樣的寶貝嗎?」紅纓笑瞇瞇地建議。
  
  她的女兒雖然沒有爹爹,可寨裡所有兄弟都是她的叔伯,不也過得很快樂?
  
  「可是……」向永歆還是覺得不妥。
  
  她確實想要個如朵兒一般可愛的寶貝,也很希望日後肚子裡的孩子。出自他——司放辰。
  
  可用胭脂醉來掌控他。待他清醒。會不會因此嫉恨她?
  
  她真的喜歡他,不想被他怨被他恨。
  
  「好了,就這麼說定了。你趕緊洗漱吧。其他的,統統交給我來準備。」紅纓揮揮手,示意她泡澡淨身,等著完成身為女人,最為神聖的一步。
  
  …………
  
  「然後呢?你就這麼回來了?」林霄蹙著眉,看著近月未見的司放辰,滿身的怒意緊繃待發。
  
  「不然呢?我該娶她?是她強行……」司放辰猛地收住抱怨的話。她沒有強行對他怎麼樣。
  
  胭脂醉。並非是種藥效強到無法抵禦的春藥。只要他想,還是可以抵制的。可當時,看著她那副玲瓏般的柔美軀體。他就是該死的不想抵制。
  
  事後,看到她慵懶地躺在他身下,那抹刺眼的初紅,猶如絢麗的櫻花。綻放於兩人之間。
  
  突然,他有些惶恐,為自己羸弱的定力,也為她莫名的舉措,由不得他繼續深思,身子已經早於大腦一步,率先做出了行動。
  
  紅日尚未躍出海平面,他就跟著寨裡一名起早下山添補日用的夥計回了青赫,繼而沒日沒夜地馳回了大室。
  
  等到他回過神時,他的人已經坐在林霄的翠御齋了。
  
  無力地抹了把臉,「霄哥……」他委實不知該如何抉擇。逃避,是他目前唯一想到的。
  
  「阿辰。兄弟裡,數你最受女子歡迎,大室四美男之首,不是空穴來風。可並不代表你的經驗就很豐富。這點,我絕對相信你的人品。」
  
  林霄輕且清楚地說著與他之前想問的截然不同的話。不過,聽到最後,他懂了,霄哥是在變相地罵他人品不好。也是,如此不負責任的舉措,委實不該出自他的行為。
  
  他不能藉著胭脂醉,心滿意足地享用完她之後,就無恥地棄她而去。這不該是兄弟會成員會做的事。
  
  「既然懂了,就回去好好想想吧。」林霄笑著送他出了翠御齋,看著司放辰遠去的背影,有絲無奈地歎道:「但願他真能明白自己在做什麼。十三歲,也該是個負起責任的年紀了。」
  
  …………
  
  八個月後。
  
  向永歆撐著無比碩大的肚子,小心翼翼地邁下台階。往半年前專為她打造的小庭院走去。
  
  前幾日聽傅恩冀說了從水月城傳來的最新消息,「風瑤閣」的副閣主、西樓船廠的外聘專員司放辰卸下閣裡事務,也離開了西樓船廠,此後下落不明。
  
  下落不明?他,可是還在恨她?
  
  向永歆困難地嚥下湧上喉底的苦澀,伸手撫上高高凸起的小腹。
  
  才八個月,距離分娩少說還有一個半月,她的肚子卻像瘋了似的狂長。
  
  好不容易從山下找來一名願意上山的大夫,卻得知了這個驚人的喜訊:她懷的是雙胎。
  
  老天,這簡直是天大的喜訊。
  
  瞬間,清風寨上下一百三十來號人,無不拍手稱讚。
  
  他們最大的希望,就是為清風寨延續後代,其次是讓它繼續發揚光大。不讓它在歷史的潮流中被歲月無情的淘汰。
  
  如今,寨主有孕,全寨上下自是齊心協力地助她待產。
  
  這不,當她對紅纓說起大室的合園,那裡頭優美的景致,讓她當初隨著林瓏參觀時幾乎流連忘返。
  
  寨裡的幾十號兄弟,就合力為她在清風寨的後崗,建了座許是只有合園萬分之一大的精緻小庭。
  
  不過,她喜歡的東西可一件不少,架在古樹上的厚實鞦韆,擱在迷你荷塘旁的修長木椅,以及天氣好時可以坐在林間閱讀作畫的石凳石桌。
  
  五月底正午的青赫,已經有了夏日炎炎的氣息。
  
  只著一件無腰式寬鬆紗裙的向永歆,扶著腰,走至荷塘邊的長椅上,小心坐下,視線隨著荷塘裡那一叢可愛活潑的小紅鯉四處遊蕩。
  
  看著看著,習慣性的睡意襲來,她靠上椅背,帶著甜美的笑意,合眼小憩。
  
  司放辰再度見到她時,就是這一副與眾不同的睡美人景象。
  
  混亂了一個月,考慮了一個月,又忙碌了六個月後,他總算搞定一切事宜,第一時間奔上清風寨來見她,想告訴她自己最終的決定。
  
  卻不料,迎接他的,是這麼一副撼人的場景。
  
  他不是沒想過她可能懷上他的孩子,但沒料到會有這麼大的肚子。
  
  老天,他覺得她都快被自己龐大的肚子壓沒了。
  
  誰?是誰?如此溫柔地絮叨。又是誰?這般輕柔地撫摸。
  
  好像他哦。像那一夜的他,溫柔且堅定地進入自己……
  
  向永歆含笑著從夢境中睜開雙眸,迎上一對吸人魂魄的黑瞳。
  
  「呀!」她驚地摀住雙唇,不可置信地盯著眼前的人,「你……你……」
  
  「怎麼?有膽子懷我的孩子,卻沒膽子認我?」司放辰恢復以前的冷嘲熱諷。眼裡的溫柔被他斂下,在未能得到她的答案之前,他可不想傻傻地承認自己放不下她。
  
  「不是這樣的……我……對不起!我欠你一個解釋……」向永歆坐直身子,垂著頭低低地說道。
  
  「沒錯,你是欠我一個解釋。懷孕了怎麼不遣人告訴我?若是我沒來,它——是否就屬於你一個人了?」司放辰指指她的小腹,隱著怒意索問。
  
  「我……若是你不願來,告訴與否,有差嗎?」她大著膽子辯駁。若是有心,豈會隔上八個月才來。且還不知道此次前來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無論如何,寶寶們是她的。絕不會讓他有機會帶走。「他們是我的!」她勇敢地護住肚子,瞪著他低吼。
  
  「他們?」司放辰愣了愣,隨即彎起唇角,「很好,一次性就解決兩個。」他早就羨慕大姐與霄哥、血淵與血臻那般心有靈犀的溝通了。
  
  「那又怎麼樣!他們是我的。你別想回來取走他們。」向永歆心頭的恐懼逐漸強烈,真擔心他此次來就是為奪孩子而來的。
  
  「女人,枉費你還比我大。」司放辰沒好氣地睥了她一眼,「真想打開你的腦袋瓜子看看裡頭裝的究竟是什麼!」
  
  是什麼?她怎麼知道。她只知道這個男人,哦,不,少年,比她還要反覆無常。
  
  八個月前,還是一副被她強佔便宜的怨恨模樣,八個月後,就來向她求婚,且不日就舉行了一場簡單的婚禮。還說等孩子出生滿月後再去合園大肆補辦。
  
  再然後,他就每日陪著她,在清風寨上悠閒待產。
  
  「你……為何娶我?」每日一問。
  
  「那還用問。當然是你太笨了呀。沒有我,看誰敢要你,以及肚子裡那兩個小傢伙。」每日必答。
  
  「吼,那你大可不必來,我過得很好。」每日必吼。
  
  「好啦好啦,別動氣,小心傷到身子……我……那個……就是你想的那樣嘛!」他嘴上依然死鴨子嘴硬,眼裡早就洩露了滿滿的愛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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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之:涼情歡(上)
  
  他爹是她父皇的御前侍衛。
  
  她將他要來做她的貼身隨扈。
  
  不僅如此,她希望能與他有進一步的發展。
  
  然而,五年下來,他事事遵從她的決定,近身保護她的安危,卻唯獨不肯娶她為妻。
  
  為了打破這個被會其他成員一致認定的死局,她決定以身試「法」,不信他在「吃」完她之後,還死活不肯擱下他那些頑固迂腐的堅持……
  
  一晃五年。
  
  自她滿十八,在她同胞兄長血淵接下血冥國國主一職之後,她來到了這片由血冥新皇分封於她的北部領地——嚴秀城。
  
  之所以被獨立於血冥其他城區,且專程派她前來此處管理這片荒蕪薄產的封地,主要是為了杜絕西部遠夏國的尋漏侵犯。同時也希望能改變這片區域的貧窮狀況。
  
  血冥國的公主同樣需要像國位繼承人一樣,為家園的興盛而付出的努力。
  
  不負眾望,她在這五年裡,將嚴秀作了系統規劃後,已經有了顯著的成績。
  
  靠近遠夏國的西北區域,因長年覆雪,人煙稀少,索性將這裡的居民全數遷至了人口密集的南端。只在西北邊界處設了幾處崗亭,每月派遣兵士輪流執勤,守衛邊界。
  
  至於人口密集的嚴秀城,則拓展了原先的地界,將主城往外拓了千丈。並由國庫出資,建了一批民舍,以安排從邊界處集結而來的居民。
  
  主城裡增加了幾處由血冥皇室投資的大型產業,包括食鋪、衣鋪、客棧、馬行,幾乎覆蓋嚴秀城蛀主要的衣食住行幾方面。
  
  如此一來,既解決了從邊界遷徙的居民們的生活與工作,也逐漸繁榮了嚴秀城。
  
  五年下來,主城區的繁華,也逐漸延伸至四面近郊,進一步拓展了主城。甚至是吸收了越來越多的來自血冥內部城區的居民搬遷此處。
  
  五年後的嚴秀,成了血冥國除帝都、南城外第三大城。
  
  這期間的辛勞艱辛,自不必說。最為讓全城百姓感動的是,他們的城主大人,現任國主的胞妹,如今年屆二十有三,卻仍未談婚論嫁。
  
  自打城主大人接任嚴秀至今,嚴秀的百姓期待了一年又一年。
  
  如今,街頭巷尾每日除了談論當日的菜蔬、血冥的國事外,聊的做多的,就是城主大人的婚姻大事了。
  
  …………
  
  「外頭傳些,與我何干。」血臻身披及地的蠶絲錦袍,洗後未乾的長髮,滴著水珠兒覆在後背。手上捧著嚴秀的地理概況,頭也不抬地說道。清冷的嗓音,沒有一絲一毫的波瀾,似乎她所說的,這些,與她沒有任何關係。
  
  「與你何干?,他們說的主角不是別人,正是你唉」血淵抱著才三歲的小,繞著書房走著方步,高挑的劍眉,顯示其莫大的驚訝。
  
  「那又怎樣」血臻秀眉一挑,抬眼睥了血淵一眼,復又低下頭,將注意力轉到手上的書簡上。
  
  「那又怎樣??」血淵一時因氣結而語塞,「確實沒樣。你是他們的城主,他們關心你也是正常的。話又說,你到底有何打算?真的決定抱定獨身?你該父皇與母后是決對不會任由你胡來的,他們……」
  
  「我時候說過要抱定獨身了?」血臻涼涼地打斷血淵的逕自猜測。
  
  「咦?沒有嗎?那你遲遲不肯在父皇給你欽點的那幾個青年才俊裡選一個做駙馬?」血淵一副「別糊弄我了」的表情,好整以暇地盯著血臻。
  
  「我自有主張。哥,你很閒嗎?」血臻終於忍不住出聲阻止血淵繼續繞著她嫁不嫁的話題不停歇。
  
  「我很閒???」血淵受傷地撫了撫胸口,以無比哀怨的神情說道你不我為了這次出行,足足忙了七個晝夜嗎?」
  
  「不。」血臻睥了他一眼,「若真如此,你大可坐鎮血冥,放心,今年的賦稅我肯定會在年末之前報給你。」
  
  「血臻你以為你哥我真這麼閒?千里迢迢來嚴秀,就為催你的賦稅?你真是……氣死我了」血淵騰出一隻手拍了拍胸脯,又灌下一杯茶,「得,我明兒就。別說我沒提醒你。年底之前再沒確定的對象,你就等著父皇給你招駙馬吧。」
  
  「了。」血臻淡淡地點點頭,「謝謝哥。我只是不希望你是為了這件事,特意擱下手上的事務專程跑來這裡,我……」
  
  」行了,我懂。可我就是為了這件事來的。父皇這回是卯足了勁要給你招駙馬了,你好自為之。若真有意中人,就趕緊下手吧。」
  
  意中人嗎?血臻僵了僵身子,她確實已有意中人,可對方卻不領情。
  
  這件事,除了她和他兩個當事人,就再無第三人得知。
  
  「劍星還是不肯嗎?」血淵臨出書房前,轉頭拋下一句在血臻聽來猶如平地起驚雷。
  
  「哥」她低啞地喝道。
  
  「得,當我沒問。不過,臻臻,你真以為我們都不嗎?老實說,除了頤月和景玉,會成員莫不知曉你中意的一直是劍星。」
  
  「嚇……」她心頭狂跳,「可能……」她自信瞞得很好。來此之前,她與劍星接觸不多,除了會碰頭時偶爾打個照面外,她就不曾與他有過私下的交流。
  
  然後,因為她要來嚴秀管理封地,缺少一個得力助手兼近身侍衛。她通過血淵要了他。那時的借口是,她信不過外頭的人,而會裡其他成員,都有不小的產業需要打理,相對而言,劍星的事務最容易交接,於是,血淵不等她明說,就找來了劍星。
  
  劍星是個極好的搭檔,從隔著眾人的遙望,到肩並肩的貼身隨扈,她越來越對他的戀意逐日增加。
  
  直至三年前的中秋夜,她終於按奈不住內心的渴望,趁著酒意,探了劍星的口風,孰料,他挑明絕不會娶她,不娶皇室之女,是他的原則。沒有任何理由。
  
  去年中秋夜,她不死心地再次借酒吐醉,他卻再次表明立場:不做駙馬。
  
  此後,她就沒再敢嘗試。
  
  此種勇氣,她已經努力過三次,所謂事不過三,她不會再如此自以為是。以為喜歡乃至深愛的男子,對方也一定會予以同等回應。
  
  劍星不要她。她不想要其他人。
  
  於是,她寧願做只縮頭烏龜,一心撲在嚴秀的開拓發展上。
  
  孰料,自以為瞞得極好的情緒,卻被兄長瞧個一清二楚。還說會成員都。老天她的表現真有這麼明顯嗎?
  
  「莫說會,父皇也早有此猜測,才由著你。只是,臻臻,女子過了二十,良人幾難再尋,若是劍星他……」
  
  「哥我心裡有數。」血臻打斷了血淵本欲出口的規勸,她不敢聽,不想聽。能混幾時就幾時吧。只要他一日未娶,她就一日不死心,她要看著他,看他喜歡的究竟是怎樣的女子……
  
  「好吧。那你仔細想想,若是真放不下,就努力去追吧,哥支持你。雖然會其他幾個,並不看好你們倆。」血淵聳聳肩,抱著被兄妹倆的對話鬧得昏昏欲睡的小,往客房走去。
  
  真有這麼明顯嗎?血臻擱下手上的書簡,抹了把沁涼的臉。她還自以為瞞得很好。只要他還在她身邊,她寧願這麼得過且過。
  
  可依血淵的意思,連父皇都看不下去她的拖沓了,要在除夕前逮著她招駙馬了。而會的成員們也極不看好她與劍星。
  
  為?難道所謂的身份地位,真有那麼重要嗎?
  
  她不信這個邪,只要劍星推拒她,不是因為她不好,不是因為不喜歡她,只是顧忌於她公主這個身份,那麼,她就打破他的顧忌,拋卻公主這個身份。如此一來,看他還有話好說?還能拿出拒絕她的理由來?
  
  「不將頭髮擦乾?」渾厚低沉的男音從她身後傳來,隨即是一塊乾燥的布巾覆上她尚有些濕漉漉的及腰秀髮。
  
  「了?」血臻由著他動手擦著她的頭髮,斂下心頭因血淵的話帶來的波瀾,將心緒收回到正事上。
  
  「嗯。一切順利。」劍星淡淡地掃了她一眼,不知為何,總覺得今日的她,心緒不寧。雖然她表現地異常鎮定。
  
  「這兩天,府裡有事?」他擰眉低問。
  
  「沒。對了,我哥來了,二哥。」她還有個大她足足二十幾歲的大哥。
  
  「我,剛進門,就聽柳伯說了。」劍星見她的秀髮已經有九成乾,就收回了手。準備將潮濕布巾拿去洗淨晾乾。他素來不習慣支使丫鬟。
  
  「劍星……」血臻急急喚住他,仰頭看著眼前這個讓她著迷多年的磊落男子,咬了咬唇後,不自禁地問道若是,今年除夕,我必須接受父皇提議的駙馬人選,你會辦?」
  
  「恭喜。」劍星淡淡地吐出兩字,隨後開啟房門,悄無聲息地邁了出去。
  
  血臻愣了片刻後,苦澀地輕笑,早就他的答案不是嗎?她該死心了。
番外之:涼情歡(下)
  
  「這樣行嗎?」血淵蹙著濃眉,一臉的懷疑。
  
  「既然臻臻想一試,幹嘛不行?還是你懷疑我家的藥效?別忘了,當年我就是栽在這胭脂醉上的。這些年,歆歆又有所改進,絕不會傷人身體,而且效果奇佳。」司放辰笑得極是得意。這下,會裡因遭*藥而被半迫著娶妻的,就不會只他一人咯。
  
  「我不是懷疑胭脂醉的藥效,而是擔心劍星他……」血淵頓了頓話語,無奈地歎了口氣,「你又不是沒領教過劍星的倔脾氣,發生後,他必定會娶臻臻,但他心裡的結,會不會因此而解,就不一定了。」
  
  「就你事多。阿熙總說你最婆婆媽媽,一點都不假。劍星喜歡臻臻,這是會皆知的事實,只不過礙於臻臻的身份,他一直不敢承認對臻臻的情愫。如今,臻臻好不容易下定決心要以身試「法」,你竟然還如此扭扭捏捏。真受不了你。」
  
  司放辰四肢大張,攤在軟榻上,愜意地舒了口氣。自從家裡第三個小蘿蔔頭從他娘子肚子裡冒出來之後,他沒有一日清閒。這次,若非藉著血淵找他商議的由頭,哪裡有機會下山偷閒。
  
  不過,話又說,連他都想不到,會在清風寨上一待就是七年。期間,除了六年前誕下長子並於其滿月後,回合園大肆補辦婚宴及滿月宴外,就是每年的中秋、除夕,才回合園與家人團聚,其餘辰光,他都窩在大清山上,幫清風寨處理娘子不便處理的事務,同時陪陪嬌妻,逗逗嬌兒,順便又滿足了一把父母的期望,五年裡又誕下一對活潑可愛精力充沛的寶貝子女,日子過得那是一個充實忙碌。
  
  血臻聽他司放辰如此一說,頓時哭笑不得。叫她好不容易下定決心?她早就有過這個念頭了好吧,只不過一直沒有機會,也怕劍星為此更加退避三舍,那會讓她更傷心。不過,過了年,她就要二十四了,不能再拖。父皇母后也不會讓她一直等下去。
  
  「霄哥也這麼認為?」血淵聞之訝然不已。林霄與江淮安堪稱會裡性子最冷靜、淡然。他們,竟然也贊同妹妹的想法?
  
  「喏,胭脂醉。反正我的任務是完成了,接下來就看你們倆願不願意了。按我說,你索性就睜隻眼閉只眼,直接讓臻臻處理好了。」司放辰從懷裡掏出一個小紙包,丟在案几上,伸了個大大的懶腰,邁出了房間。
  
  「臻臻?」血淵盯著案的小紙包楞了半晌神,方才抬眼看向妹妹,「要,依劍星的性子,絕不會由人擺佈。哥只是擔心他若這是你的意思,會不會……」將她推得更遠?
  
  「那我也認了。哥,我這輩子就只要他,他要不要我,那是他的事……」血臻壓抑著心底的酸澀,淡淡地說道。
  
  她豈會沒有想到另一個結局,被她藉著胭脂醉「霸王硬上弓」後,他果斷地離她而去,從此,她就真的再難得到他哪怕只是一絲的關心。
  
  「既然如此,你就試試吧。希望他會心疼你的堅持而留下。」血淵輕歎了口氣,心裡已經認同放辰的話,劍星對她有意,卻因著兩人身份的差距,始終不肯承認。如果任由兩人繼續這麼蹉跎下去,等待他們的,只會是無盡的等待與別離。
  
  …………
  
  好痛她感覺全身像是被馬車輾過一般,通體乏力酸疼。
  
  閉著眼想從床頭櫃上撈來杯盞喝口水,卻不想碰到了一個溫熱的物體,猛然睜開杏目,老天是劍星
  
  頓時,昨晚上發生的那一幕幕令她氣息急促、臉紅心跳的火熱場面,再度重現她腦海。
  
  她與他,竟然真的藉著胭脂醉的藥效行了夫妻敦倫之禮。
  
  此時的劍星,許是因昨夜的瘋狂,睡得正酣。乾淨俊秀的臉,不像白日那般緊繃,微抿的紅潤唇瓣,也不似白日裡那麼沉默不易親近,誘得她一再靠近,靠近,就在兩唇即將相碰之際,驀地,他睜開星目,誾黑的眸子震得她一時呆愣當場。
  
  「你還好吧?」他嘶啞的嗓音打破兩人之間的靜默。
  
  「還……還好……」她吶吶地低喃。
  
  「抱歉,我……」劍星正想說他也是第一次,難免會粗魯弄疼她,卻不料被她摀住了唇瓣,接過話別……別說抱歉之類的話。若是你不想娶我,就當沒有發生昨夜之事。放心,我不會因此讓你負責。」說到最後一句時,她苦澀地閉上雙眼,不想看到劍星露出的鄙夷眼神。
  
  為了試探他,企圖留住他,她竟然做出如此下三濫的手段,他會如何看她?會否把她想得很不堪?她不敢深思。原先想好的一切對策,此時腦海裡一片空白。只得地挪了挪身子,想要搶在他推開她之前先他一步滑出他溫燙的懷抱。
  
  「臻。」劍星攬住她欲要躲開的身子,牢牢固定在胸前,一夜的放肆,讓他嘶啞的嗓音依然沒有恢復往日的清朗。「我會娶你。」言辭間閃過一絲猶豫,隨即是滿滿的肯定
  
  血臻聞言迅速睜開眸子,「不必。」她急急解釋,「這件事,非你所願,不必拿它來為難你。」他能顧慮她,而主動提議娶她,讓她開心不已,卻不願他真的就此為難。
  
  「怎會是非我所願?」劍星好笑地摟緊她,將臉埋入她的頸窩,「你胭脂醉的藥效具體是怎樣的嗎?」他若不願,怎會擁著她一次又一次地在她體內放肆撒野?他若不願,怎可能讓胭脂醉發揮僅有的藥效,逼認清的心意,他大可用內力化去藥效。
  
  「什…………意思?」血臻吶吶地問道。她不止千百次想過眼前這般模樣,兩人相擁而眠,繞頸纏綿,只是,真的發生了,她卻困惑了。那真的是劍星嗎?他不是不要她,不想娶她嗎?
  
  「臻,放辰說得對,失去你,我會更後悔。」他在被她下胭脂醉之前,已經被放辰逮著揍了一頓。她對他的情意,他何嘗不知。只是,他劍家祖祖輩輩就是血冥皇室的御前侍衛,他沒有福分娶她。雖然父親沒有給他壓力,可逢年過節兩人舉杯對飲時,他眼裡的糾結與未盡的話語,讓他不止一次認清的立場。
  
  然而,昨日近午,他方從近郊的莊子上,就被放辰揪著深談了一個。
  
  會的成員他與血臻的事,他並不意外。畢竟,這五年裡每次碰頭,他們都齊齊參加,且默契地像對小夫妻。
  
  他以為,只能以這種方式守護她,直到看著她出嫁,覓得與她門當戶對的良緣。他會就此卸下職務,祝福她後遠離她。可一想到,離開她之後的失了心的,還能做?他就不免心慌。
  
  放辰的怒咒罵醒了他,本想找她好好談談,若是她還喜歡他,還想要他,他會負荊請罪,懇求血冥前任國主夫婦將她許配給他。
  
  沒想到,她早他一步,給他服下了胭脂醉。
  
  這種不算*藥又勝過*藥的醉人情藥,讓他當即卸下心防,與她共享良歡。
  
  「你……」血臻愣愣地捧起他的臉,這才他眼含笑意,沒有一絲一毫的鄙夷與輕視。「不怨我?」
  
  「怨你?」他支起身,空出的手,輕撫著她因抬頭而滑至脖頸的青絲,柔聲問道。該怨的是他不是嗎?他讓她等了這麼多年,最後還要卸下女子的矜持,主動挑起他隱在深處的熊熊的yu火。他該謝謝她,這麼多年如一日的喜歡乃至愛他。他,何德何能?
  
  「……我利用胭脂醉,逼你就範……」她低低地承認,「你不覺得這樣的我很不堪,很放蕩嗎?」
  
  「那麼,我藉著胭脂醉,吃了你好幾次,是否也很缺德?很不君子?」他輕笑著伸手抬起她柔和的下巴,讓她看著他的眼。
  
  「那個……不一樣……我說了,你完全可以……不需要負責……我……」血臻羞澀地避開他灼灼的黑眸,往日那般清寂淡漠的眸子,如今卻閃著熊熊的火焰,似乎要燃盡她方才罷休……
  
  「是嗎?那麼你呢?不需要負責嗎?昨夜……好歹也是我第一次……」他滾燙的熱唇準確無誤地覆上她的香唇,兩手不停地探索起她柔軟無力的嬌軀。
  
  「星……」在他輕柔地進入她時,她不由得閉上眼,滿足地喟歎。
  
  「願意負責了嗎?我的公主……」他低低一笑,緊隨其來的是一陣猛過一陣的及激盪。
  
  「願意……」她當然願意思戀這麼多年,籌劃這麼多天,不就是想要他娶她嗎?即便是他戀上的只是的身子,她也無怨無悔。只要他肯在她身邊,肯做她的仰望的地,俯首的地,她都願意……那說明她會有一輩子的,總有一日,會讓他戀上她的心,一如她戀他這般濃郁……
  
  她,涼情雖薄,也享貪歡……


       <番外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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