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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市言情] [古代言情] 妻高一籌 作者:梨花白 (已完結)

第243章 御駕親征

    不說江婉瑩在那裡暗自慶倖,只說傅秋寧,這會兒看著金鳳舉舒出一口氣,身子倒了下去,整個人都攤平了躺在榻上,她就連忙拿起一條薄被該在對方身上,忽聽金鳳舉喃喃道:“秋寧,你看見了嗎?婉瑩演的多好?若不是我們已經知道了許多事,她這會兒的反應,可是半點也不會讓我起疑的。”
   
    傅秋寧歎氣道:“是,婉二奶奶以退為進,為秋霞據理力爭,確實是把自己給摘得乾乾淨淨。只是爺演的也不錯,我看婉二奶奶現在肯定也不知道爺早已經是心知肚明,在她面前同樣是演一齣戲罷了。”
   
    金鳳舉苦笑道:“我也是不得已,她們既然把主意打到了我頭上,我怎麼也不能讓她們失望才是。算了算了,這點子風雨算什麼?只怕將來,還不知要有多少事情,秋寧,我很累,躺下來讓我抱一會兒吧。”
   
    傅秋寧在他伸出來的手上輕輕一拍,啐道:“放屁,既然累就好好兒躺著,若抱了人,豈不是更累?”話音未落,就被金鳳舉拽下了身子,聽他嘻嘻笑道:“抱別人自然更累,抱你就覺著輕鬆些。”
   
    傅秋寧見他笑容只是轉瞬即逝,心中便知道他還是在為江婉瑩的事情痛心,自知這不是說話的時候,一時間夫妻兩個擁在一起,屋中重簾委地,熏香嫋嫋,一片靜謐中,似乎只有兩人的心跳聲在一拍一合,如同彼此呼應。
   
    也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傅秋寧才坐起身道:“我去看看翼哥兒,然後就要用晚飯了,今兒幾位小爺和姑娘們都要在這裡用飯,得早些預備著。”
   
    金鳳舉也坐起身來,想了想道:“也好,我去老祖宗那裡說一聲,免得老人家忽然聽見這消息被嚇到。不用等我一起用飯。我就在康壽院蹭著吃一頓便好。”說完夫妻兩個便各自出了門。
   
    沒過兩天,宮裡一位老太妃薨逝,所有戲樂飲宴盡皆禁止,傅秋寧也就暫時不用去管教坊司教授黃梅戲的事情。總算是得了兩天閒暇,可以在風雅樓中安安靜靜過幾天。
   
    秋霞和田雨自縊的事情在金鳳舉和江婉瑩等刻意的壓制下,很快便過去了。就是老太君和江夫人,一開始雖驚疑不定,聽金鳳舉吐露了一點詳情後,也就收了那些惋惜驚懼之心,只覺著這兩個人算是聰明的。不然如果真要被主子動用私刑,還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
   
    江婉瑩自然是沒有“查探”出和秋霞“勾結”的人除了田雨之外還有誰,霍姨娘經“查證”之後,自然也是清白的。她自忖此次終於是險險過關,卻不知霍姨娘那裡早已露出了破綻,這一下,無疑是把金鳳舉對她存的最後一點幻想也徹底打滅了。
   
    從這之後,靖國公府著實過了一陣安生日子。然而,就像是和靖國公府的平靜生活相互對應一般:朝堂上卻是風雲際會暗流洶湧。
   
    這一日清晨,女眷們都在康壽院中圍坐著金老太君說笑。忽聽門邊丫鬟們報導:“二老爺過來了。”眾人不由的都是一愣,這金石幾乎不進後院,因為他每日上朝,所以金老太君把他的晨昏定省都免了。就是金玉,如今頂著靖國公的頭銜賦閑在家,也並不時時往康壽院來。
   
    “什麼事情你要親自過來?”金老太君卻知道必定不是發生了尋常事,不然二兒子不會特意來到自己面前,見金石猶豫了一下,她便將身旁的丫鬟們都支出去,這才又問了一遍。
   
    “老祖宗。皇上已經決定御駕親征,讓榮親王隨行了。”金石說完這句話,想起皇上在朝堂上對那些規勸的大臣們所發的火氣,還是覺著心有餘悸。
   
    “御駕親征?怎麼回事?”不是每個人都像傅秋寧一樣熟悉內情,只不過金老太君問完這個,江夫人卻另有一層擔心。焦急問道:“榮親王要隨御駕親征,那鳳舉呢,他要不要也一起跟去?”
   
    金石搖頭道:“皇上沒說其他安排,想來怕也是要去的,這一次皇上非常著急,甚至許多大臣上書,勸皇上等到初夏時節再動身,卻都被駁了回來。我倒是不用去,但淩尚書就沒逃過去。”
   
    方夫人聽聞自家老爺不用去,心中大石頭不由得放了下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卻都擔心著金鳳舉,於是金石告辭出去後,一眾人就仍都留在屋裡,只盼著從金鳳舉嘴裡聽確切的消息好容易聽見門外小丫鬟們齊聲說小侯爺回來了,接著打起簾子。金老太君竟急得要下榻一問究竟,幸虧金鳳舉眼疾手快,搶先一步扶住了老太太,笑道:“老祖宗必定是從二叔那裡得了信兒擔心我,放心吧,這一次御駕親征,我雖苦苦請去,可皇上沒要我,讓我留在京中輔佐太子殿下監國呢。”
   
    一句話說出來,眾人都松了一口氣,雖然輔佐太子也不是什麼好差事,但畢竟不用上戰場。要知道,戰場上的生死只是一瞬間,自然是有戰功赫赫名揚天下的將領,但更多的是那些埋在黃沙下的白骨,不管多有名的大將,也不敢說自己在戰場上就可保完全。金鳳舉雖然能幹,但是並沒有多少上陣殺敵的經歷,此次又是皇帝御駕親征,哪怕有一點閃失,那都是天大的過錯。
   
    只是不用為金鳳舉擔心之後,卻又要為榮親王那一頭憂心了,依照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的心思,便巴不得榮親王和金鳳舉都能留下,那太子殿下還是烈親王的時候兒,就是因為翹勇善戰而得了皇帝賞識,到今日寵信無比,這樣的行動,正該他陪王伴駕才是。只是聖命已下,她們縱使在肚子裡腹誹幾句,也終究不能說什麼。
   
    金鳳舉看上去心情也不是很好,因也無心和金老太君江夫人等說話,只略坐了一會兒,便告辭出來。傅秋寧也忙辭別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夫妻兩個一路回到風雅樓,將周圍人支出去,傅秋寧便道:“依爺看,這一次皇上御駕親征,對於日後的事有沒有什麼影響?”
   
    金鳳舉沉吟道:“不好說,但看太子在監國這段時間的表現吧。皇上點的一應將領和供應糧草的勳貴,就沒有幾個是太子的人。如此看來,皇上是防著他的。我自己忖度著,這儲君位子上的迷霧重重,許是皇帝回來後,就該盡數驅散了。”
   
    傅秋寧知道他的意思是說儲君之位究竟是真的給太子,還是只做做樣子,要試探一下他磨練榮親王,在御駕回京之後,就應該有一個結果。雖然她和金鳳舉都偏向於帝王心思終是屬意榮親王,此時心裡也不由得沉甸甸的。
   
    “這也沒什麼,盡人事聽天命罷了,咱們自己的日子終究還是要過。”傅秋寧沒有再多說,拉著金鳳舉的手笑道:“如今快到端午了,天氣慢慢就會熱起來,前些日子讓人買了幾匹薄紗,已經給孩子們做了衣服,如今你且看看料子中意不中意,若是喜歡,也給你做兩套。雖然我比不上外面裁縫的手藝,終究是一片心意。”
   
    金鳳舉笑道:“別說你在這方面是個拿手的,便不拿手,我穿著你做的衣服,自然也要比穿外面人做的舒服些。只是如今你著實忙碌,雨階也要出嫁了,你哪裡還有空替我做衣服?不如放一放吧。”
   
    傅秋寧笑道:“那蹄子,原本人家說四月就要來接人進門的,偏府裡又發生了翼哥兒的事,她就說什麼不走。也是巧了,那家又說五月初一是今年中最好的日子,這才把婚期定了。世上竟然有這樣巧合的事情,去年這個時候兒把玉娘嫁了出去,今年雨階也是這個時節出嫁。”
   
    金鳳舉笑道:“所謂無巧不成書。是了,這些日子我太忙,也沒親自給她打點什麼嫁妝。這丫頭和玉娘在晚風軒裡陪你足足吃了六年苦,也沒有怨天尤人,是個好樣兒的,你萬萬不可薄待了她,先前交給你的那一千兩銀子,你就都拿出來替她置辦嫁妝,鳳冠霞帔我倒是早就托人定了,也是如玉娘一般的規格,想必這幾日就能送過來。”
   
    傅秋寧笑道:“好。對了,玉娘前兒生了個大胖小子,爺知不知道?我恍惚記著和你說了一句,只是又不做准……”不等說完,便聽金鳳舉笑道:“你哪裡和我說過?怕不是在丫頭們面前說的吧?我並不知道這件事。不過也沒什麼,她那裡的表禮你自然都會安排,用不著我管。”
   
    傅秋寧笑道:“這是自然,難得有一次假公濟私的機會,我當然要送玉娘幾樣好東西。派剪楓過去送的,說是張三樂得嘴都合不上,看見人只知道傻笑,一應應酬都是他母親。玉娘又說等做完月子,親自抱孩子來給我瞧。”
   
    金鳳舉點點頭,看著傅秋寧,忽然歎道:“難道真是上天給我的懲罰?怎麼你這身子到現在也沒個動靜呢?只是罰我就好,為什麼還要罰你?你如今也二十多了,若是再不生產,怕慢慢就要過了年齡,生孩子要吃力的。”




第二百四十四章:安心

    傅秋寧差點兒笑出聲來,心想什麼叫過了年齡?女人二十三到三十二才是最佳生育年齡好不好?只不過這種現代知識自然不能和金鳳舉說。而且她也懷疑古代的女人由於太過早熟,和現代女子大概也有差異。因此想了想就道:“我自己都不著急,爺倒是歎的什麼氣?就算我這一生沒有親生骨肉,難道鋒兒嬌兒不是我的孩子?他們本性純良,將來無論發達還是落魄,必然不會扔了我這個娘親就是,既如此,我還有什麼可怕的?就算小侯爺厭我老了,孩子們總不會撒手不管的。”
   
    金鳳舉苦笑道:“何苦又要饒上我冷嘲熱諷兩句?我從前和你說的那些話,都成了耳旁風不成?我只是怕你心裡不自在。既然你能如此看得開,我自然也沒什麼可說的。不過是怕你怨我在你身上不夠努力……哎呀……”原來他最後一句話放低了聲音,卻被傅秋寧給推下了榻。
   
    ***************
   
    “鳳舉,大軍已經整頓完畢,父皇明日就要出發,京裡的事情我就交給你了,還有你姐姐和這府裡的人,平日裡你也多照應一些。”榮親王府的後花園假山亭上,趙倫和金鳳舉相對而坐,面前不過是幾盤果品甜點和一壺水酒。
   
    趙倫素日裡就好杯中之物,然而此時卻是半點飲酒的心思也沒有,只是看著桌子上那些果品杯盤發呆。
   
    金鳳舉看著榮親王,想了很久才鄭重道:“姐夫,你……好好保重。戰場上固然不能恐慌後退,但也不要處處爭先搶功。這兩年來,姐夫越發比先前沉穩,所以許多話也不用我囑咐了。我只和你說一句。一心一意,不要被京城任何事攪擾到。無論我發生了什麼,你都不要心煩意亂。而王府裡有姐姐。宮中還有太后,你更不用掛心。”
   
    趙倫看著他認真的表情,忍不住皺了皺眉頭。輕聲道:“莫非,鳳舉你已經有了什麼打算?”
   
    “不是我有什麼打算。而是太子殿下好不容易有了這麼一段放鬆期,總不會什麼打算都沒有。”金鳳舉用手指輕輕叩擊著桌面,忽然又冷冷一笑道:”不過,任他千般謀劃,怕到最後也不過一捧黃沙,皇上畢竟沒有老糊塗。”
   
    兩人對看一眼,有些話皆都心知肚明。趙倫經過了這一陣子的仔細思量。也發覺事情有些蹊蹺,加上偶爾金鳳舉也會稍微暗示兩句,因此已不像從前那般一蹶不振。
   
    於是他便站起身,拍了拍金鳳舉的肩膀道:“總之,就如你說的,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好了,天不早了,你這就回去吧,我也要去你姐姐那裡安慰她一番。好在這府裡有她,我總算放心一些。”
   
    金鳳舉點頭。沖趙倫拱手告退。
   
    皇帝從來都是最沉穩的人,然而興許是從出生起竟沒上過戰場,這一次御駕親征竟顯得十分興奮著急,這消息剛剛在京城中流傳開來。大軍便開拔了。
   
    這一日靖國公府氣氛就有些低沉,女眷們齊聚在康壽院,直到將近晌午時分,才看到金鳳舉從外面進來,金老太君便問道:“如何,你看著榮親王的樣子,可是不是十分消沉?”
   
    “怎麼會?”金鳳舉明白祖母的擔心之處,便笑著安慰道:“老祖宗放心,他是親王,哪裡就用得著他上陣殺敵?不過是隨侍在皇上身側罷了。難道三軍將士還能讓皇上有什麼閃失?論理,姐夫從出生起便是皇家子弟,如今也該出去磨練磨練。”
   
    金老太君點點頭,沉吟道:“你說的自然有道理,我只是擔心你姐姐,唉!這偌大一個王府沒了男人,如今的太子……我只怕她周全不好。”
   
    金鳳舉笑道:“這個老祖宗也放寬心吧,姐夫是走了沒錯,但是護衛下人們都在,那是榮親王府,哪裡就能有閃失?再說姐姐是個什麼樣的人老祖宗不知道?自小兒便有主意,殺伐決斷慣了的。但凡她不欺負別人就不錯,別人斷斷欺不了她去。何況宮裡還有太后,那位老人家也不是輕易可以糊弄得。秋甯如今又時常進宮,太后娘娘也喜歡她,什麼事情都有照應。”
   
    金老太君讓金鳳舉這樣寬慰了一番,倒覺著心裡的確是好受了些。見媳婦和孫媳婦等都坐著,看著自己都有些擔憂,她便淡淡一笑道:“我老婆子是活了幾十年的人,什麼樣的風雨沒見過?還不像你們想像中的那樣沒擔當。不用擔心我,各自回去吧。婉丫頭也回去處置事情,越是這時候兒,咱們府裡越得精精神神的,不能讓人看了笑話,有了可乘之機。”
   
    江夫人和江婉瑩等都忙起身答應了,接著眾人起身一一告辭。出了康壽院,除了那次去風雅樓稟報秋霞自縊的事情,之後再沒和金鳳舉說過什麼話的江婉瑩便陪笑著對金鳳舉道:“大軍已經開拔了,妾身原想著爺怎麼著也要監督糧草隨後壓陣,誰知竟然不用去,如今總算是放下了這一顆心。今兒早上出來的時候,我命她們蒸了幾樣新奇點心,可巧兒學裡先生們也有事,給孩子放了假,振軒和貞丫頭都念叨著這些日子沒見你,想他們爹爹了。若是爺有空兒,不妨過去一趟看看他們?”
   
    金鳳舉看了她一眼,想了想方淡淡答道:“好吧,我也有日子沒見振軒和貞丫頭了,去看看也是應該的,金明,把我前兒從番商手裡得的那幾顆寶石拿過來,貞丫頭喜歡這些,送給她這個,也省得她在我面前撒嬌撒癡。”
   
    江婉瑩面上笑容越發燦爛,道:“俗語說,知女莫若父,真真沒錯。爺真是瞭解貞丫頭,有了這幾顆寶石,這幾日那點子怨恨保管就丟到九霄雲外去了。”她說完,便看向一旁的傅秋寧,微笑道:“姐姐和爺向來是形影不離的,不如也過去坐坐?”
   
    傅秋寧搖頭笑道:“不了。這些日子預備著雨階的婚事,幾乎沒怎麼出風雅樓。既是今日趕巧,我倒是想去看看霍姨娘。從先前田雨出了事,她就病了,這一病竟是病到現在。”
   
    金鳳舉道:“你說的很是,這些日子忙著朝堂上的事,我也沒去探她,你過去看看,若還是病勢沉沉,許是就要請御醫來看一看了。”說完傅秋寧答應下來,看著他和江婉瑩往清婉閣去了,她這裡就往霍姨娘的院裡來。
   
    那霍姨娘在處置了心腹丫鬟田雨之後,原本是心虛害怕,不敢見金鳳舉,所以只好推病。誰知那一夜也沒好睡,在窗前吹了一夜的風,竟然就真的感染了風寒,她雖是膽大,心裡也早就想過或許有東窗事發的一天,自己未必能得善果。然而這麼多年來,畢竟小心謹慎,竟然沒露過形跡,就是那一回在書房,因為一時慌亂而落下了那要命的東西,但事後也沒聽過風聲,想來應該還是沒有露餡。只是自己好不容易想出的一個主意,費盡了千般心思才在傅秋寧那裡安排好了一手暗棋,誰知道要用的時候,才發現又出了一點差錯,竟找不到那東西了。之後田雨和秋霞在梅林裡見了面,密謀時又讓金振翼看見,釀出了天大風波,而讓她和江婉瑩不得不親手除了兩條臂膀。因自己在床上想著,竟是憂思不斷,以至於原本身體還算結實,如今卻是被風寒和憂懼侵襲的真成了病,且這一病就是來勢洶洶。
   
    事到如今,她也不由得後悔,暗道何必讓秋霞和田雨在梅林子裡見面?自己便是去一趟清婉閣又如何?不過是從太子府裡送過來的一點子東西罷了,藏在袖中不被人看見,偷偷帶回來不就好了嗎?只說謹慎小心謹慎小心,卻小心成這樣天大的禍事,如此看來,果然古人說聰明反被聰明誤,這都是不錯的……
   
    因此時躺在床上,病得七七八八卻是睡不著,腦子裡全都是這些念頭。忽聽外面小丫鬟高聲道:“甯二奶奶來了?”接著又聽見傅秋寧淡淡道:“嗯,我來瞧瞧你家姨娘,如何?這會兒可好一些了嗎?”
   
    霍姨娘先是一怔,接著又是一喜,暗道這些天自己不能出門,也不知府裡情形究竟如何,傅秋寧這一來,她倒是可以好好打聽打聽。因忙撐著坐起身來,身邊的大丫鬟拿了一個抱枕墊在她身後,只聽門簾響動處,傅秋寧已經走了進來。
   
    “姐姐……”
   
    霍姨娘強撐著要下床行禮,傅秋寧忙緊走幾步摁住了,細端詳了端詳,便歎氣道:“這是怎麼說的?怎麼忽然就病得這樣厲害?看看這身子瘦的,下巴都尖成這樣兒了。”
   
    霍姨娘立刻就滾下珠淚,搖頭道:“我身邊的人犯了那樣天大的事兒,我知道了,只差點兒活活氣死。原本想去給爺和奶奶請罪,奈何這身子又不爭氣。這麼些天,也沒見爺和奶奶過來說一句話,我心裡只說這是惱了我。也是我自己不爭氣,身邊的下人竟出了這麼個白眼狼來,翼哥兒幸得沒有事,不然的話,一旦有個萬一,我……我真是萬死也不足贖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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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五章:心頭大事

    傅秋寧笑著安慰道:“這話是怎麼說?你是你,她是她,雖然是你身邊的人。但俗語說,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也許她本就是個貪圖便宜的性子,這就算你再怎麼教,也是沒有用的。爺沒有怪罪婉妹妹,自然也不會怪罪於你。咱們爺的性子你不知道?他是那種胡亂牽扯的人嗎?之所以沒來瞧你,實在是因為太忙,一直到今兒個,竟是連喘口氣的時間都沒有。哦,妹妹病了這些日子,怕是不知道吧?因為邊疆又起了戰事,皇上決定御駕親征了。榮親王隨行,太子殿下監國,爺被留下來輔佐太子。只是之前糧草的事情也沒離了他,因此才忙的這樣不堪。如今好容易色色妥當,他方喘過了一口氣,這不?剛剛出了康壽院,婉妹妹請他,他就去了清婉閣,若真是為著秋霞和田雨惱你們,他哪裡會去?你說是不是?”
   
    一番話說得霍姨娘果然心下安定了不少,覷著傅秋寧面色,小心試探道:“如今翼哥兒身上可怎麼樣了?我心裡內疚的很,要去探一探他,偏這身子實在爬不起來。連帶著我們姑娘我也不讓她在我這房裡多呆,怕過了病氣,她前陣子就在奶奶那裡住得很好,如今我還想讓她過去住一陣子,等我這病全好了,再讓她回來,就是怕麻煩了奶奶。”
   
    傅秋寧笑道:“這有什麼麻煩的?我就是喜歡孩子的人,他們幾個小的在風雅樓裡住著,更熱鬧,我看四姑娘五姑娘原本都是安靜的性子,小孩子太安靜了也有些悶,如今他們一處伴著。說說笑笑也不錯。因此我倒是想著,一旦將來離了這兒,還是讓爺把人全都帶上的好。”
   
    霍姨娘心中“咯噔”一聲,忙抬頭問道:“離了這兒?要去哪裡?爺不是留在家裡嗎?咱們國公府這麼大,爺也不是一般子弟,哪裡就用得著搬出去?”
   
    傅秋寧冷笑道:“依照我們的心思自然是不搬出去為好,怕的是太子殿下看不慣爺這個眼中釘肉中刺呢。好了,這是他們男人的事。你如今還病著,我不該說這些讓你煩惱。左右無非是貶謫罷了,有什麼?如今天下太平,到哪裡不行?有國公府和爺在,還怕委屈了咱們不成?你且不用多想,只專心養病,家裡這些事有婉妹妹,爺那裡有我。崔姨娘和月蘭這些日子我瞅著也不似先前那般懦弱無言了,總之,等你病好了,看見這一大家子和和美美。定然也是高興的。從前幾次你屢屢送我東西,我終究也沒表過什麼心意,這盒子裡是爺剛得的一串沉香佛珠,說是極珍貴的千年沉香木。我想著你這會兒病得厲害,自然該用這個東西驅驅邪氣,時候不早,我這就要回風雅樓了。”
   
    傅秋寧一邊說,就將原本袖在袖中的一個盒子遞過去,然後款款站起。霍姨娘撐起身體要送她。少不得又被按下來。待傅秋寧走了,她這裡便琢磨起來,想著對方剛剛話中透露出的資訊究竟有沒有用。轉念一想,又覺氣悶,暗道我都是因為當這個暗探棋子,方將自己弄得這麼個模樣。如今索性撂開手不管了才好。只是想到爹爹每每來信,言及太子的手段,又不禁喟然長歎。自是將這股反抗的念頭壓了下去。
   
    傅秋寧回來了不一會兒,金鳳舉也就到了。看著左右無人。她便笑道:“好容易去一趟清婉閣,怎麼不多坐坐?就是不喜歡你表妹。孩子總是你的,軒哥兒又是個陰沉性子,素日裡我覺著他倒比鋒哥兒還能隱忍,你若再不親近親近,別讓婉二奶奶教的他心裡偏激,那就不好了。”
   
    金鳳舉笑道:“我可不是只和他們說話呢,要不然早回來了。你說的的確沒錯,如今也不知是不是我自己瞎尋思,總覺著那清婉閣陰森森的,軒哥兒在你這裡的時候雖然也寡言少語,我卻覺著還好,但是進了那裡,看著他就覺得有些不舒服。好了,不說這些,反正我也不會容她們太久。”
   
    傅秋寧便不答話,想起自己那會兒在晚風軒,十分擔心被休回家。如今自己不用擔心這個了,造化弄人,倒是江婉瑩和霍姨娘怕是要有這麼個結局。因微微歎道:“我今天去看霍姨娘,見她病得七七八八,人瘦了一大圈,想來是因為翼哥兒的事情擔驚受怕鬧的,看著倒有幾分可憐。”
   
    “要做奸細,怎能不付出代價?”金鳳舉冷笑了一聲,竟是再沒有從前的傷心憤恨,沉聲道:“就算是女人,既然不肯老老實實地相夫教子,要替家族搏一把,有什麼結局也都是該當的。秋寧別忘了她是怎麼陷害你,這會兒少起這些婦人之仁。”
   
    傅秋甯知道金鳳舉就是這樣一個“你既無情我便休”的性子,莫要說霍姨娘,就算是江婉瑩那裡,除了那一夜之外,也沒見他拖泥帶水過。又聽他問自己去霍姨娘那裡是否透露了點消息,她便把話都學給了金鳳舉聽,然後好奇道:“我實在不明白,你這樣透露消息給霍姨娘,是為的什麼?難道指望著她把消息透出去,激得太子不貶謫你外放嗎?”
   
    金鳳舉笑道:“傻丫頭,太子怎麼可能放過我?他又不是小孩子,吃這種激。你只按照我的話慢慢來,哼,就算是被貶謫,也總要貶去我要的地方兒,不然豈不是太吃虧了?”
   
    “你想去什麼地方?江南嗎?”傅秋寧一下子來了興趣,她穿到古代七年多了,無時無刻不想念江南故鄉。下雨的時候往往念著“京國多年情盡改,忽聽春雨憶江南”這句詩,便忍不住眼睛酸楚。此時自己在心裡只是這樣一猜,便忍不住雀躍了起來。
   
    “大哥已經在揚州,他是無論如何不會將我貶過去的。只不過福建沿海近幾年倭寇橫行,若是我去了,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死於倭寇手中,就算不死在倭寇手裡,只要打一場敗仗,他也有的是理由來擺佈我。”金鳳舉坐回榻上,慢條斯理的喝著茶,一雙眼中精光閃閃。
   
    “倭寇橫行?爺,你該不會是自己也想去那個地方吧?”傅秋寧想起自己曾經看過的那幾本歷史穿越小說,不管是《官居一品》亦或是《朱門風流》,對倭寇都曾經有過濃墨重彩的描寫,男主無一例外的都要進行一場抗倭戰鬥。好像不這樣做就辜負了那一場穿越似的。可金鳳舉又不是穿越過來的,怎麼如今也要拿倭寇開刀?而且將自己置於險地的作法,真的明智嗎?
   
    金鳳舉笑道:“是又如何?我就是想去那裡。秋寧別忘了,倭寇不除,即使造了大船開了海,也終究是有妨礙。好了,不說這些,只怕你和霍姨娘說的話傳過去,暴躁易怒的太子殿下就要發狠了,咱們快想想,用個什麼辦法再替他添上一把柴火,讓他的聖命早點下來。不然的話,我人在京城,又不得不輔佐他,他隨時可能挑出更多的刺兒,要是把我貶到天涯海角,那就白費我這番心機了。”
   
    “別人的棋子,你用著倒是順手。”傅秋寧搖搖頭無奈笑道,從前聽金鳳舉提過一句開海的事,她心裡還贊過對方目光長遠,只是也以為他不過是知道變通罷了。如今才知他一直將這件大事當做重中之重放在心上,若不是實在一點兒破綻也看不出來,傅秋甯簡直要懷疑金鳳舉是不是也是穿越過來的了。
   
    “既然是棋子,不用豈不浪費?”金鳳舉笑著說了一句,見妻子眉頭緊鎖,擔憂道:“就算不犯大錯,但是太子要貶你去天涯海角,難道你不去?那時又怎麼辦?”
   
    金鳳舉傲然道:“秋寧,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天子信臣這四個字是白叫的嗎?別的官員他愛隨便貶謫也就貶謫了,如我這般還有爵位,又身在朝堂的,他就算要貶出去,也要奏請了皇帝。只要不是太出格,皇帝老爺子也捨不得把我打發到天涯海角那種地方去吹海風啊。”
   
    傅秋寧這才露出笑臉,暗道自己真是瞎操心,這男人分明是把一步一步都算計好了。因微笑點頭道:“既如此,我也幫爺想想,只是有一條,你自己卻也不許偷懶,又不是不知道我笨,若指著我,可就耽誤了你的大計。”
   
    “我的秋寧若是笨,這世上便沒有聰明人了。”金鳳舉見左右無人,笑嘻嘻在傅秋寧頭髮上偷了個吻,忽聽外面丫鬟說做衣服的裁縫來了,秋寧便站起身來道:“爺自己坐著吧,我卻是要去忙了。”
   
    金鳳舉頜首點頭,一直看著妻子的背影消失,他才躺倒在榻上,閉著眼睛思忖自己這一道又一道的安排,務求縝密不出紕漏。
   
    眼看著日子一天天過,轉眼間就要到五月初一了,那便是雨階要出嫁的日子了。





第二百四十六章:園子

    這一日玉娘抱了兒子過來,小傢伙剛滿兩個多月,只會在炕上揮胳膊蹬腿兒,大眼睛倒是靈動,追著人跑,只把前來說話的金燕芳等人都歡喜的不行,抱著親起來就沒完了。
   
    這邊玉娘見兒子有人哄著,便來到雨階的房間,看她為成婚準備的那些繡品,一邊笑道:“我只說這個時候兒奶奶必然在,偏偏又去了康壽院,不知道午飯時分能不能趕回來呢。”
   
    雨階笑道:“你若是著急,就打發哪個小丫頭去康壽院說一聲,奶奶必然回來。”話音剛落,便見玉娘嚇了一跳,接著搖頭自嘲笑道:“別打趣我,我是個什麼身份?哪裡有讓奶奶特意為我回來一趟的道理?”
   
    雨階笑道:“你心裡這樣想,奶奶心裡卻不這樣想。她是個最重情的人,若是知道你在這裡,這會兒怕恨不得插上翅膀飛回來吧。”
   
    玉娘笑道:“是,奶奶是個最念情的人,從來我就覺著她在下人們面前沒有一點兒架子。但奶奶念情是奶奶寬厚,咱們自己卻得清楚自己個兒的身份。”說完卻見雨階悵然放下手中嫁衣,喃喃道:“你嫁出去了,如今我也要嫁出去。日後咱們兩個就不能在奶奶身邊伺候了,昨兒我在上房裡聽說,馮家兩位姑娘和那位表姑娘的親事已經定了下來,不是什麼豪富之家,卻也是書香門第,說是小侯爺暗暗訪查了許久,知道這麼幾個人都是知書識禮的溫厚子弟。姑奶奶感激小侯爺和奶奶。其實馮家那幾位姑娘的心思,之前我們都明白,奶奶心裡也明鏡兒似的。她卻一點兒也不計前嫌。這三位姑娘的婚事,若不是奶奶每日裡在小侯爺耳邊念著。怕小侯爺那樣忙的人也未必就能上心。偶爾閑了我問奶奶何以這樣幫忙?她就歎著說女人在這個世道上艱難,都要依靠男人過活,那三位姑娘若再大一些,怕真是嫁不出去了。玉娘,你聽聽,人家之前那樣對她,她還是這樣的菩薩心腸。想一想,她對我們何嘗不也是這樣?盡心盡力的維護著。連小侯爺都說她定是仙女轉世臨凡。如今我卻要離去,每每想起。你讓我心裡怎麼高興得起來?”
   
    玉娘笑道:“你這心裡想什麼,我是最清楚不過的。我當日出嫁前,何嘗不是你這樣兒想的?好在你也嫁在京城,時常倒能往來,剪楓秋玉她們也漸漸都得用了。倒也不必擔憂過甚。”
   
    兩人正說著,就聽外面丫鬟的聲音道:“二奶奶回來了,正在東廂房和姑奶奶一起看孩子,讓你們兩個過去呢。”
   
    玉娘和雨階忙起身走了出去,來到東廂,果然。就見傅秋甯正往孩子脖上掛一隻金鎖。玉娘便忙趕上來,惶恐道:“奶奶,這如何使得?他哪裡就配戴金鎖?”
   
    “怎麼不配戴?”傅秋寧瞅了玉娘一眼,笑道:“富貴人家的孩子往往要起個貧賤的小名兒壓一壓。如今你們家雖然不是貧賤。卻也遠稱不上富貴,給他戴一個金鎖,恰好沖一沖運氣,興許將來就能鯉魚跳龍門呢。是了,這裡還有四隻金鐲子鈴鐺,只孩子現在的手腳有些小。你這個當娘的先給收著吧。我只因為忙。你臨盆和孩子滿月時都沒去,如今總算能盡一點心意了。”
   
    玉娘連稱不敢。一邊卻被傅秋寧不由分說將鐲子塞了進來,入手只覺沉甸甸的,再看那小鎖,上面刻著精美的花紋,應該也是價值不菲的東西,她心裡滿是感激,卻不知說什麼好。
   
    卻見傅秋寧又抱起孩子。問了幾句雨階嫁妝預備的怎麼樣的話,只把雨階羞紅了臉。聽見馮家三姐妹也打趣自己,她便紅著臉道:“三位姑娘這會兒且別忙笑話奴婢。聽說你們的婚事也已經定了,哼,有我笑話你們的時候兒。”
   
    話音剛落,傅秋甯和金燕芳已經忍不住笑了,馮明珠馮珍珠等人卻是鬧了個大紅臉,紛紛追打雨階。金燕芳就對傅秋寧道:“雨階的性子像極了嫂子,竟是個綿裡藏針的,平日裡不逼著還好一些,一旦逼急了,就要露出針尖兒紮人了。”
   
    傅秋寧笑著點頭,又忙道:“可別往我身上胡亂攀扯,我哪裡紮過人?”話音落,又見剪楓拿了一個花瓶進來,裡面插滿了各色時鮮花卉。傅秋寧便笑道:“如今那些桃花杏花多凋謝了,倒是這些芍藥月季開得正當時,雨階出嫁時,少不得要從園子裡好好挑幾朵摘下來做花籃子。”
   
    剪楓笑道:“若說真正地好花,倒不是在擁翠園裡,而是在皇上御駕親臨時修建的那園中。只是我們至今也不知道那園子是什麼樣兒的。聽說在那裡打掃居住的都是宮中派下來的宮女太監,她們倒比咱們福氣好,能日日伴著那麼美輪美奐的園子。咱們卻是看不成。”
   
    金燕芳笑吟吟道:“那是迎駕時的園子,自然不可能開放。不過嫂嫂如今也是五品誥命,倒是可以讓二哥哥帶你進去看看。就這個,還是當日皇上的恩典,說那樣一園春光,辜負了有些可惜,才會額外下了一道恩旨,讓府中的主子們每年可以進去逛逛。至如今太太年紀大了,也不怎麼好熱鬧,婉嫂子又忙的腳打後腦勺,所以從我回來,也沒見人去逛過。”
   
    傅秋寧起初還是笑吟吟聽著,此時心裡卻不禁一動,看見馮家三個女孩兒都是雙眼放光,顯然也是羡慕那個園子。她便在心頭籌謀開了,只面上卻不露出來,笑吟吟看著眾人說話。
   
    到晚間金鳳舉回來,夫妻兩個看著孩子們用完了飯,如今因為金振翼大好了,所以許姨娘已經挪到了後廊上,但是每隔幾天,兩個孩子就可以去和她聚一日,金鳳舉聽說她如今很是安分守己,每日裡吃齋念佛,也就不再去過問。
   
    吃完飯,金鳳舉就去了書房,問了問幾個孩子的功課,見金藏鋒和金振翼的文章文筆雖還嫌稚嫩,卻已經是有板有眼,比先前還進步了些,不由得心懷大暢,又有金藏嬌帶著幾個妹妹過來,把繡的香囊帕子等捧到他面前獻寶,他更是十分高興,著實誇獎了一番,見天色不早,這才讓人服侍幾個孩子去睡覺,他自己則來到了臥房。
   
    傅秋寧剛剛卸了首飾釵環,這會兒把長髮放下來,正看著剪楓鋪床,見金鳳舉進來了,剪楓便告退出去。夫妻兩個少不得溫存了一會兒,傅秋寧這才道:“白日裡說話間偶然說起了那個迎接御駕的園子,如今爺想找一個不輕不重的罪名,我想,私逛那個園子算不算?”
   
    金鳳舉愣了一愣,接著仔細想了想,皺眉道:“你如今也是有品級的了,若是喜歡那園子,我領著你在裡面逛上一逛也是正常的……”一語未完,就聽傅秋寧嗔道:“你想到哪裡去了?以為我是貪圖那園子裡的景色嗎?在你眼裡,我是這麼公私不分的?”
   
    金鳳舉笑道:“我自然知道你不是這樣人,我的意思是說,你我進園子去這不算什麼罪名。”話音未落,額頭上就被傅秋寧戳了一指頭,聽她搖頭笑道:“你啊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我們進園子固然沒有錯,但若是把馮家三位姑娘和燕芳妹妹也帶進去呢?若是再加上雨階剪楓她們這些下人呢?”
   
    金鳳舉這才恍然大悟,仔細想了想,不由得笑道:“沒錯,此事可行。其實皇上走後,這園子已經封了許多年,縱使留下來的那些老宮人,也病的病死的死,如今裡面倒是咱們府裡後來買的僕人進去收拾。帶著她們進去雖然稍微逾越一些,但皇上是最講究人情世故的,也不會當真怪罪。不過若是讓太子殿下知道了,自然又另當別論,好……真是個好主意,看看便這麼辦吧。”
   
    傅秋寧笑道:“我想著,這事情若是你自己親自帶著我們,便有些太露痕跡,更是明知故犯了。若是由我帶著她們進去,我只說不懂事,不知道有這樣規矩就完了,至於你,一個不能管束妻子的帽子是摘不掉的,這樣一來,罪名可不是不輕不重嗎?你覺得如何?”
   
    金鳳舉點頭道:“那就這麼說定了,你畢竟曾經立過那樣天大的功勞,太后又喜歡你,想來也無妨。只是燕芳不用帶進去了,她是知道規矩的,倒是帶上那三位姑娘和幾個奴婢就好。”
   
    因這事便敲定了,夫妻倆又籌謀了一番,方才睡下。
   
    第二日一大清早起來,打發了幾個孩子去上學後,傅秋寧便換了衣裳,又破天荒在頭上插了一支鳳釵,剪楓和秋玉便笑道:“奶奶今兒怎的這樣高興?素日裡奴婢們就差沒把嘴皮子磨破,你也斷不肯穿戴這些。”
   
    傅秋寧回身笑道:“這樣好看麼?”見幾個大丫頭小丫頭都齊聲答應好看。她便笑道:“我昨兒晚上請了爺的示下,今兒要去皇帝駕臨時修建的園子裡看一看,聽說裡面許多名種的花卉,我雖然不是什麼閉月羞花之貌,然而也要好好打扮打扮,免得在那些奇花異草面前,連一點顏色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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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七章:遊園

    剪楓和秋玉都十分替她高興,傅秋寧又笑道:“你們也不用羡慕,我既然進園子,身邊少不得服侍的人。另外,還要把馮家三位姑娘也叫上,她們是客。雖沒品級,只這院子封了十幾年,皇上怕是都忘了這件事,便隨意逛逛,想來也不是什麼大禍害。”
   
    剪楓和秋玉並不知道那園子之前是被嚴格看管的,此時聽見傅秋寧這樣說,忙興高采烈地去請馮明珠等人過來,待她們聽傅秋寧說了這些話,登時就歡欣雀躍起來。
   
    於是一行幾人就浩浩蕩蕩向那御駕親臨的“沐聖恩園”而去。待到了園子邊兒上,守著院子的家丁和婆子認識這是如今府裡最得寵的甯二奶奶,哪裡敢怠慢?略提了一提規定,就被傅秋寧給頂了回去,想著既然這位二奶奶願意擔著,他們何苦攔人?何況這事兒隱秘,也未必就會讓人得知了去。
   
    因著這麼兩層原因,就放了心。傅秋寧只一邁進院子,在門口站直舉目一望,便能感覺到這園子是花了多少心思修建而成的。
   
    入門是一座由太湖石堆積成的巨大假山,上面栽種著一些綠色花卉香草,因這上面泥土很少,所以植物多不大,然而點綴在湖石間,卻有不盡的意趣。
   
    假山石上一條小徑,令傅秋甯想起大觀園中寶玉所題的那一句“曲徑通幽”,正出神間,就聽馮珍珠歡欣道:“甯姐姐,咱們如今不如從這裡走吧,雖然繞著四周回廊也可以走,只那樣的話,就是走馬觀花。既然進來一次,怎麼也不能辜負了這園子,誰知道日後還有沒有這樣兒的機會呢?”
   
    傅秋寧笑道:“妹妹說的對,咱們就從這幽徑進去。”說完提了裙角,當先走進那小徑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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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金鳳舉下了朝,回到府中,聽人說傅秋寧等人去遊園了。便假意氣急敗壞的發了一通脾氣,又命人去尋她們出來。又命人仔細不要傳出風聲去,之後才往江夫人的住處而來。
   
    彼時江夫人正在佛堂,聽說兒子來了,便出來了,金鳳舉將下人們都遣出去,又親自關了門,方走過來坐下。沉吟了一會兒,便對江夫人道:“今日秋寧做了一件出格兒的事,太太過後得知了,人前盡可做做樣子斥她幾句,只不過這事情是我授意的,這個後果也是我要的。太太不懂這其中的利害,就不必問了。我特意和你說一聲,別人怎麼想都成,唯獨您不要因此惱了她。”
   
    這番話自是令江夫人驚疑不定。忙問端的。金鳳舉想了想,便更壓低了聲音道:“太子想來是容不下我在京城盯著他一舉一動的,時間長了,只怕他要生出什麼波瀾,我打算早些避出去。娘,您是我的親娘,在這靖國公府裡也已經幾十年了。兒子自然信得著你。因此方把這話和你說。只是這件事,您必須答應兒子爛在心裡,不許和任何人提起。如今咱們府正在風口浪尖上。許多事我不能告訴您,總之,爹爹和老祖宗那裡我都會說,但此事只有你們三人知道即可,若不是怕你們因此而擔驚受怕,兒子也不會透露出來。”
   
    江夫人也是明白如今這朝堂波雲詭譎的。她自忖自己是一個婦道人家。幫不上金鳳舉什麼,兒子向來都是有主意的人。因此便點點頭答應了。也沒有深問,只是撚著佛珠,過了好一會兒才輕聲道:“如今皇上的旨意已經下了,鳳舉,不要說你明白烈親王成為太子這事的後果,便連我也明白。你姐姐也是我的親生女兒,我這心裡的煎熬,絲毫不比你們差,如今你既說出這番話,素日裡我看你爹,倒也不像是就此消沉的模樣,因此我只問你一句話,這件事,竟是還有可為的餘地嗎?”
   
    金鳳舉笑道:“太太不必管這些,您只安心念佛休養便是。若是表妹來請安……”不等說完,便見江夫人皺眉道:“你放心,就是她來了我也不會說,那孩子是我的侄女兒,雖說我偏心了一些,卻也瞭解她,她知道了倒是不怕,偏偏她的性子如今看來卻不十分沉穩,萬一讓別人知道了就不好,先前府裡那兩回,我也覺著奇異。”
   
    金鳳舉在心裡歎了一聲,暗道娘啊娘,就是您這個信得過的侄女兒,如今竟是狠了心投靠到那邊去,要置兒子和咱們國公府於死地呢。面上卻笑道:“太太這樣說,兒子便再沒什麼不放心的了。太太這樣的身份,吃齋念佛貴乎心誠就好,倒也不用一味齋戒,須知魚肉也是有魚肉的好處,太太又沒有出家又沒有做居士,也不用戒得狠了。”
   
    江夫人聽見兒子這樣關心自己,不由得心懷大慰,嘴上卻笑道:“你趕緊忙你的事情去吧,外面多少大事,如今卻管到我頭上了。”說完,瞧著金鳳舉出了門,她這才重新進了佛堂。
   
    至晚間,金鳳舉自然是少不得來風雅樓發了通脾氣。傅秋寧只站著聽著,等到他訓斥完了,才冷笑道:“爺今日火氣這麼大,那園子十幾年了,就是於規矩上略疏忽一些又有什麼?原是妾身不知道這園子沒有品級不能進去,所以才帶了三位妹妹過去遊玩,連守園子的也沒告訴我,也沒十分攔著我,如今爺就發這麼大火,究竟便是責罰訓斥兩句,又有什麼?大不了就全推在妾身頭上,讓我回晚風軒自生自滅好了。”
   
    剪楓秋玉白日裡跟著主子遊園,都是心寧神暢。此時一個個卻嚇得大氣也不敢出,聽見秋寧辯駁,心中不由得都暗自佩服,心想著到底是甯二奶奶,從前人人說她剛強自立,如今看來竟真是如此,只為了一時意氣,她倒不怕小侯爺一生氣,真個兒把她重新扔回晚風軒去。這樣想著,自然也怕金鳳舉更加惱怒,於是便用眼角餘光暗暗覷著主子臉色。
   
    卻見金鳳舉面上由白轉青又由青轉白,接著就揮手命她們都出去,他卻也不等人走乾淨,便歎氣道:“我的好二奶奶,你就別拿過去的事兒來說我了,平日裡你也是聰明人,難道不知今時不如往日?我聖眷雖然好,但在太子殿下面前是什麼地位,你不清楚嗎?如你說的那般,這的確算不得什麼大事,只如今這個時候兒不對,你明白我的意思?”
   
    傅秋寧再說了什麼,因為門關上,眾人就沒再聽到。只是小侯爺這番話卻是已經軟了下來,剪楓等都松了口氣,想著大概不會有什麼事了。於是便放心的去廊下喂鳥雀,接著便開始張羅著晚飯的事。
   
    至晚間,夫妻兩個躺在床上,傅秋寧便苦笑道:“這戲演著真累,你倒是逞足了威風,別不是平日裡拿不到我的把柄,沒得訓斥我,好容易今兒趕上一回,便借著這由頭兒抖擻夫綱吧?”
   
    金鳳舉苦笑道:“你就別打趣我了,別說我沒有這心思。就算有,你演得也不差啊,那一番話下來,我還得和軟著和你說,別說夫綱了,只怕那些丫頭們心裡還不知怎麼笑話我呢。”
   
    傅秋寧笑道:“好了,既然戲都演完了,就別互相埋怨了,如今我們能做的該做的都已經做了,就等著看太子那邊的動靜了,只是你敢保證,他就能派你去福建沿海?”
   
    “這是自然的,太子要的不是我碌碌無為,自從我在他面前表明心跡拒絕他的招攬之後,他就已經動了殺心。所以必然把我派去容易送命的地方,放眼天下,除了御駕親征的戰場和東南沿海,,哪裡還有可以讓我正常送命的地方?”
   
    傅秋寧點點頭,既然金鳳舉已經胸有成竹,她也就不再多說。因閉著眼睛暗暗將金鳳舉和那些穿越小說中的主角比試著,發現竟是驚人的相似,都有不俗的容貌,都有遠見卓識,都能防患於未然,變不利為有利,因想著想著,自己也不由得微微笑起來。
   
    第二日,傅秋寧正在屋裡和剪楓等商議雨階出嫁的一應事宜,忽聽前門上來報說太子府中的一位孺人來了,她心裡便明鏡兒似的。果然,不一會兒,就有人把傅秋蘭引了進來。
   
    傅秋寧便站起身,對傅秋蘭笑說道:“當初的烈親王成了儲君,妹妹這區區一個姨娘也獲封孺人,真是可喜可賀,他日殿下榮登大寶,妹妹必能再進一層。”
   
    “姐姐休說此話。”傅秋蘭如今也不復之前的可憐之態,也不提讓傅秋寧幫著家裡的事情,只說來瞧瞧她。又旁敲側擊問她在這裡過得如何?有沒有受欺負。情知她的目的,傅秋甯自然不肯再露痕跡,因只說自己生活的十分和美,並沒有什麼事情,姐妹兩個說了幾句話,傅秋蘭說要去見見羅姨娘于姨娘,傅秋寧就以她們身子不好,如今正在靜養為由推脫了。
   
    傅秋蘭也不過是隨口這麼一提,區區兩個失寵的姨娘怎麼會放在她心上,因說了半日話,便起身告辭。待她走了,傅秋寧就叫過剪楓,問她道:“可是打聽清楚了?在此之前,這位孺人可是又去了清婉閣?”




第二百四十八章:雨階出嫁

剪楓點頭笑道:“可不是?都讓奶奶料著了。”因見傅秋寧只是點頭,沒再說話,她就退了出去。傅秋寧看著她的背影,知道這聰明丫鬟已經料到家里將有大事發生,她卻從沒向自己打聽過一句,但這份沉穩,竟和玉娘差不多,比雨階還要強一些,不禁十分欣慰。

    過了三天,便是雨階出嫁的日子,雨階是一個奴婢,自然不能從靖國公府出嫁,因此頭一天晚上就被安排在金鳳舉外面的一處宅子里,因嫁妝什么的都是之前送到了新房,所以這一日新郎只是過來接人,饒是如此,一應禮節等也十分繁瑣,又有剪楓秋玉等几個丫頭把著門,只把新郞著實難為了一番,才讓他順順利利接走了新娘子。

    傅秋寧卻仍是礙于身份,如今只能在府里,心里頭惦記著那頭的事情,她便有些坐不住。因來到廊下,只見窗花冰凌等都在喂鳥澆花,一邊談論著雨階那里的熱鬧,傅秋寧就笑著說道:“不是都給你們放了假嗎?怎么這會兒還不去?再遲一些,可就趕不上開席了。”

    窗花嘻嘻笑道:“奶奶急什么?如今還不到申時,哪里就這么快?我們把這些事做完了就出門兒。奶奶這會兒心里定然也是不安穩的,奴婢聽說這一次還是請的玉娘姐姐那時成婚的大廚子掌勺,那會兒奶奶就喜歡吃那個大鍋菜,不如這一回奴婢讓雨階姐姐也送些過來?”

    冰凌也在一旁笑道:“別在奶奶面前賣好兒了,這事兒雨階姐姐難道料不到?”說完放下小茶壺,對那几個才總角的小丫鬟道:“好了,把這些收拾收拾,留兩個看門,其余跟著我們出去吧。”

    傅秋寧見那些小丫鬟都答應一聲,麻利的收拾起來,不禁微微一笑。一晃眼,窗花冰凌到自己身邊都快兩年了。如今也有十四歲,都不再是當日的小丫鬟,現在這些才總角的,都是后來又買了的伶俐丫鬟,想來四五年后,也就成了大丫鬟,時間過得還真是飛快。

    因見窗花冰凌等出了門,這風雅樓一時間安靜了下來。她就回到屋中,將金鳳舉素日放在自己這里的那些珍品和私房錢看了一遍,想到將來要去福建,那厮定然會因為危險等緣由不讓自己跟去。但他卻不知道。自己早已鐵了心,莫要說擔憂他的安危,就是沖著悶在這大宅門里的几年,也要出去走走。想起前世的時候,好歹一年還能出門旅游一趟。如今等了這么些年才有這樣的機會,說什么也不能放過。至于危險,主角哪有那么容易挂掉的?再說金鳳舉既然有膽子去,必然也有萬全之策,不然這個關鍵時刻。他也不可能這樣輕松容易就把自己置于險地。

    正想著,忽然就聽外面一陣嘰嘰喳喳的聲音,出門一看,只見金藏鋒金振翼金振軒金藏嬌金繡貞等全都來了。傅秋寧忍不住詫異笑道:“今兒怎么來得這樣齊全?倒像是下帖子請的。”

    金振翼素來是跳脫的,此時便上前抓住了傅秋寧的袖子,涎著臉嘿嘿笑道:“大娘,我知道今兒雨階姐姐出嫁。聽說她們成婚也是找的玉娘姐姐那時的廚子,今兒晚上定然還有那些大鍋菜吃吧?我可想著那個滋味兒了。”

    金藏嬌忍不住笑道:“是,弟弟就因為想著這個,聽說在學堂里走神兒,差點被先生打了手板子。”話音未落,就見金振翼氣呼呼瞪了她一眼,氣道:“我不信你不想,不知道是誰今日繡花時讓針扎了几下手指頭。”

    “我和你怎么一樣?才不像你那樣貪吃。”金藏嬌跺腳。姐弟兩個吵得傅秋寧頭都有些大。好在這個時候金藏鋒便笑道:“因為去年那大鍋菜,二弟和妹妹著實稱贊好吃,所以軒弟弟和几個妹妹都有些好奇,晚上便一塊兒過來了。咦?怎么都沒有下人?娘,你該不會是全把她們派出去吃婚宴了吧?”

    傅秋寧笑道:“她們一年到頭伺候著也辛苦,好容易有這么一回。就讓她們出去散散心也好。左右你們回來也不過是做會兒功課,有跟在身邊的小幺兒足夠了。”因說完,卻見金振翼嘻嘻笑道:“我們倒是無所謂,只是雨階姐姐的相公一定恨死娘親了,派了那么些人去吃,嘖嘖,聽說他家也不是那大富人家,不會一頓飯就讓風雅樓里這些蝗虫給吃窮了吧?”

    傅秋寧氣得咬牙在他頭上輕輕拍打了一下,恨恨道:“就你會說嘴,小小年紀,還知道蝗虫?”話音剛落,就聽門外一個聲音笑道:“振翼是該打,只知道你娘派了人去吃飯,難道不知那飯不是白吃的,要送份子不成?”隨著話音,金鳳舉就從門外走了進來。

    傅秋寧笑道:“怎么今兒這么早回來?還以為又要像前几日一樣,天擦黑才能回來呢。”

    金鳳舉笑道:“若我說我和振翼一樣,想著那大鍋飯,你信不信呢?”話音未落,就被傅秋寧啐了一口,聽她笑道:“我信你才怪,堂堂一個小侯爺,若說是被大鍋飯饞成這樣,還不得笑掉人的大牙?在孩子們面前也沒個正經。”

    金鳳舉笑道:“是真的,我算著雨階今日成婚,雖然我們兩個不能過去,但我也打發了金明代表我去。這樣一來,算算咱們風雅樓上下的份子,好嘛,怎么也有二百多銀子,如此一來,換一桌席面是綽綽有余的。雨階是靈活心思,必定會慮到這一層。”

    他一邊說,傅秋寧和几個孩子就忍不住一邊笑,傅秋寧搖頭道:“這話若是玩笑也就罷了,若是真的,我真不知該說什么好。既這樣喜歡,趕明兒讓那大師傅來府里也做些,給老太太太太們嘗嘗。”話音未落,就聽金鳳舉道:“你還說?去年玉娘成婚的時候兒你是怎么說的?我說要把那大廚子請回來,你說咱們家一年到頭吃多少大鍋飯?何苦斷了鄉下人家的路?喜歡的話,一年請他來做几回也就罷了。結果呢,這整整一年,就再沒吃過。好容易等到今日雨階嫁了,我剛剛在衙門里無事,就掰著指頭算剪楓什么時候嫁人呢。”

    傅秋寧笑個不住,搖頭道:“這話別讓剪楓聽見,若知道爺為了一桌席面就要將她嫁出去,不定氣得怎么咬牙呢。”說完見几個孩子都卸了書包換了衣裳,她便對金振翼和金繡楠道:“跟著你們的大丫鬟小丫鬟我也打發過去了,你們有什么事來找我。”

    金振翼笑道:“我能有什么事?我如今就一門心思等著吃了……”不等說完,眾人又笑起來。

    這竟是几天里難得的輕松時刻。眼看太陽慢慢下去了,果然就有几個小厮在剪楓帶領下過來送席面,都提著三層的大食盒,從里面揀出一碗碗菜肴來。剪楓在旁邊道:“雨階想著去年玉娘出嫁的時候兒,奶奶和小侯爺還有小少爺們姑娘們都喜歡吃這個,所以今日特意又多送了一桌席面,說是她出嫁時老太太和太太都給了錢,讓她臉上有無限光彩,她也沒別的報答,這席面上特意弄了兩道十分軟爛的菜肴,若是老太太和太太喜歡就最好了。”

    傅秋寧笑著對金鳳舉道:“你聽見了嗎?可見還遠不止咱們這風雅樓的二百兩份子錢呢。我竟不知太太和老太太也派了人過去,這蹄子今兒是真真長臉了。”

    金鳳舉沉吟道:“玉娘那會兒,老太太屋里也有人過去。只是太太那邊卻沒聽說,沒想到如今雨階成婚……”他說到這里,眼睛便不由得一亮,情知母親對傅秋寧的觀感已經不像從前那般惡劣,因笑道:“這都是看在她們和你一起,養育了這兩個孩子的功勞,不然別的房里婢女出嫁,可未必有她們兩個這樣大的臉面。”

    當下就撿了几個菜,重新好生裝了,命剪楓帶著小厮們去了康壽院和江夫人的上房。剪楓回來時,只見金鳳舉和傅秋寧等人已經吃上了。她便笑道:“托爺和奶奶的福,奴婢今兒這一遭走的還真是划算,老太太和太太都高興,各賞了我一串錢呢。”

    傅秋寧笑道:“瞧你樂的那個樣子,沒見過世面的,難道素日里我賞你的還少?也沒見你這樣高興。好了好了,這里不用你服侍,你趕著回來這一趟,那邊的酒席必定錯過了,但玉娘白露她們必定給你留了飯菜,快過去吃吧。”

    說完剪楓答應一聲,笑嘻嘻地走了。這里夫妻兩個和八個孩子一邊吃飯一邊說話。那八個孩子湊在一起,自然沒有個安靜的時候兒,金鳳舉就搖頭笑道:“這府里從前的規矩是食勿言寢勿語。但從我去了晚風軒那時候兒,就隨著你們把這規矩破了。如今可倒好,看看這些小的,更像是不知道這個規矩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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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四十九章:貶謫

    傅秋寧笑道:“我看他們平日規矩是不錯的,今兒不過是趕在了一起,吃著這大鍋菜又特別,一高興之下,性子難免活潑了些,什麼大不了的?日後必不會這樣 ”

    一家人邊說著話,其樂融融吃完了一頓飯,飯後看著孩子們在一起,金鳳舉想到風雨欲來,心中不覺長歎一聲,對金藏鋒道:“領著弟弟妹妹們去玩一會兒吧,之後再進書房用功。”

    金藏鋒是個聰明的,聽見爹爹竟破天荒如此開恩,心中不禁有一些疑惑,卻還是答應了一聲,麵上也不表露出來,其他幾個孩子臉上卻已經都露出了笑容,尤其是金振翼,更高興地蹦了起來,見爹爹瞪著自己,他才醒悟自己高興之下造次了,連忙吐了吐舌頭,就跟著跑了出去。

    傅秋寧從剪楓手托著的瓷盤上捧過兩杯茶放到屋榻上,然後坐下看著丈夫,輕聲道:“如何?可是太子殿下那邊有了動作?”

    金鳳舉點點頭道:“今兒讓他訓斥了一番,所以我晚上故意早一些回來,以示不服。想來這兩天他就該拿著此事大做文章了。你這幾天在家,看看把一些著緊的東西收拾妥當。”

    傅秋寧點頭答應,見金鳳舉握了自己的手,歎氣道:“我曾答應過護你一世,如今看來,這竟是大話,眼下卻不得不讓你跟著我顛沛流離。秋寧,我知道你是個安靜性子,若是……若是你不願意出去,不如就留在府吧。我忖度著,這麼一點事,太子再放肆,也不至於就到了奪爵抄家的地步。更何況你又討太後的歡心,所以……”

    傅秋寧不等他說完,便把眉頭一緊。沉聲道:“這是什麼話?夫妻本是一體,人說共患難易共富貴難。如今我們都一起共過富貴了,難道還不能共患難?笑話一樣。何況你又這麼的有把握。就算和你一起出去,也未必便是顛沛流離。不過在路上走一段時間,之後到了上任的地方,我自然在宅子,能有什麼危險?不要再說了,再說我便生氣了。”

    一邊說著,心卻想著好不容易可以走出去看一看,竟然想以愛之名就剝奪了我這份兒權力那我是無論如何也不幹的。

    金鳳舉見她如此堅決,心中哪知道妻子怎麼想的?隻感動的一塌糊塗,平心而論,他也是願意和秋寧一起上任的,這一年多來,他早已離不開這個深愛的女人了。更何況此次不比前幾次被差使,那幾次無非是兩三個月就回來,這一次卻很可能要半年以上,若是將秋寧留在京城,自己的相思入骨怎麼辦?反正福建那的情況。自己心中也大致有譜,也不至於就把愛人陷在危險中,因此他想來想去,最後還是決定遵照妻子的意見。

    金鳳舉被貶謫到福建泉州的消息對於傅秋寧來說。並不是什麼晴天霹靂,反正是早已做好了準備。然而對於整個靖國公府,這無疑是天塌地陷一樣的壞消息,就連江夫人和老太君,即便得了金鳳舉提前暗示,想著這大概是兒子要的結果,心中卻也不免又是震驚又是惶恐。一時間,整個靖國公府都陷入了愁雲慘霧之中。

    “泉州知府從前倒是個肥缺,人人爭著去。可自從倭寇橫行以來,官吏們無不視之如虎,甚至寧可被貶到嶺南東北,也不願去此處,鳳舉啊,你……這真的是你要的結果?”

    書房中,金玉看著沉靜的兒子,即便老人經曆了太多事,一向都是寵辱不驚慣了,這時候也不由得流露出深深擔憂來。

    “爹爹,難道你不相信兒子的能力嗎?你放心,這件事我早已成竹在胸,也是我一手設計的結果,你就不要擔心了。母親和祖母那邊,日後還都要靠您安慰著,皇上雖同意太子貶了我的官,卻沒有奪爵抄家,這正是印證了我當日的猜測,請爹爹萬萬保重身體,等待孩兒歸來。”

    金鳳舉握住了父親的手。見他眼中滿滿的全是豪情萬丈,金玉方點了點頭,拍著兒子的手感歎道:“從小兒你就得聖心,隻那時候我也沒想到,你竟會這麼就成為咱們家的頂梁柱。總之,你向來辦事沉穩,眼光也長遠,比我這個老子不知道強多少倍。我如今也沒什麼可囑咐你的,隻有一句話你記著,鳳舉啊,你這身後是整個金氏家族的擔子,是全族的身家性命,是你老祖母和母親殷殷期盼的望眼欲穿,你……定要平安歸來,明白嗎?”

    “是,兒子明白,兒子一定不負父親期望。”金鳳舉鄭重其事的鞠了一個躬,接著金玉又揮手道:“好了好了,你去吧,你祖母和你母親那,不知道有多少囑咐嘮叨,你好好兒寬慰一番,務必讓她們安心。”

    金鳳舉在康壽院安慰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的時候,傅秋寧已經開始動手收拾風雅樓的一些物事了。因為霍姨娘的病仍然沒有好,昨天去看她的時候,倒仿佛又重了些。所以金鳳舉已經決定不帶她上任。這樣一來,傅秋寧算著江婉瑩就一定會跟去,已經到了這樣的緊要關頭,太子絕不會任由自己的兩隻棋子怯陣,既然一個病了隻能留在國公府,那另一個是定然要去上任的。果然,今天早上看見江婉瑩,隻見她眉目間深有憂色,卻仍是斬釘截鐵的要和金鳳舉一同上任。

    依照金鳳舉的心思,是要將孩子們留在府中繼續上族學的。然而金藏鋒和金藏嬌金振翼金繡楠兄妹幾個昨晚上卻跪在金鳳舉麵前,聲淚俱下的說一定要跟著赴任,到時候也定會好好用功,絕不耽誤課程。金鳳舉實在無奈,隻得答應下來。這樣一來,就是金振軒和金繡貞也不肯留下,崔姨娘和小妾月蘭也要隨同赴任,自然金繡芬也跟隨著,金繡如卻是要留在府中服侍母親。

    因此次上任金鳳舉命令輕車簡從,所以笨重的家夥一律不帶。江婉瑩沒有留在府中,這讓傅秋寧放心不少,猜著是金鳳舉故意安排的結果。果然,一問之下,這狡猾的家夥便爽點頭承認道:“沒錯,俗語說山中無老虎猴子稱大王。若是留她在府中,固然我們要方便一些,但是燕芳她們就要遭禍害了。雖然二叔等人已經搬去了那府,但她們都是在這府中,若因為我離開而讓她們搬回去,她們就算能理解咱們的苦心,這心也必然不是滋味兒。所以婉瑩和我說要隨行的時候,我就立刻答應下來。看她那時的表情,似是希望我嚴詞拒絕,這樣便可向太子殿下交代了。,哪有這樣容易的事?既然做了奸細,怎能沒有忍辱負重披荊斬棘的覺悟?”

    就是因為金鳳舉這番報複,江婉瑩的如意算盤全部落空。心如何氣憤自不用提。一時間,整個府雖然是愁雲密布,卻也井井有條,江婉瑩不在,金鳳舉就委了金燕芳和江夫人一起管理家務。金燕芳那也是管過家的少奶奶,這一點自不在話下。隻看了兩天,金鳳舉便放下心來,眼看著過兩天便要啟程,他就對江婉瑩道:“既要遠行,你少不得要辭別舅舅舅母,回去住兩日吧,明天傍晚我派人接你。”

    江婉瑩幽怨的看著他,又怕露出形跡。因此隻好悶悶不樂應了,中午吃過飯便出了門,這金鳳舉待她走後,就將金振軒和金繡貞都接到了風雅樓,秋寧知道兩個孩子並不喜歡自己,反正也不用她怎麼招呼,都是幾個小孩兒在一起玩,如今因為金振翼金繡楠與金藏鋒金藏嬌緊緊抱成了團,金振軒和金繡貞也不敢放肆,放下那些陷害欺負的心思,幾個孩子倒是可以玩在一處。

    “婉二奶奶這一回去,你舅舅舅媽不知道要怎樣傷心了。好好的金枝玉葉的女兒,卻要跟著你顛簸吃苦。”因各色物品都收拾妥當,所以傅秋寧也閑下來,便和金鳳舉一起坐在屋閑話。

    “種什麼因自然就要結什麼果。舅舅舅媽便是哭腫了眼,那也怨不得別人,這本就是他們自己的選擇。”金鳳舉喝了一口茶,見傅秋寧欲言又止,便笑道:“你我夫妻到如今,難道還有什麼話不能問?”

    傅秋寧猶豫道:“我想知道,爺日後打算怎麼處置婉二奶奶和霍姨娘?論理,我也知道她們死有餘辜,隻是……”她沒再說下去,但金鳳舉卻已明了她的心思,不由得也幽幽歎了一聲,喃喃道:“剛知道這事情的時候,我心發狠說一定要讓她們死,竟然騙了我足足六年,幸虧我向來警醒,又從不肯做陰私之事,不然大概早不知死在她們手幾十回了。隻是如今時間長了,許是受你的影響……罷了罷了,她既無情我便休,將來若是靖國公府能恢複榮耀,倒也可以給她們一條生路,隻是……我萬萬不容許她們繼續留在這的。”

    傅秋寧就明白金鳳舉是打著休妻的主意了,這也是在意料之中,從前金鳳舉露出過這個意思,隻是一直沒有明說出來,如今遠行在即,江婉瑩又是頂著這麼個身份跟去,所以她便忍不住想問明白了。




第二百五十章:船

    歎了口氣,傅秋寧也沒有再勸。若還說什麼給個機會之類的,不但聖母而且矯情。追根究底,金鳳舉說的沒錯,種因得果,這是江婉瑩和霍姨娘自己選的。若是被迫,雖情有可原,但這個時代,又有哪個男人能容許妻妾的背叛?管你是有什麼錐心泣血的理由,金鳳舉能做到這個地步,已經就算是寬厚了。

    於是便打住了這個話題,輕聲道:“是了,我娘和羅姨娘定要隨行,我想著南方空氣濕潤,她們又實在無處可去,若留在這府也尷尬,所以想帶她們一起過去。你覺得怎麼樣?”

    金鳳舉撓了撓頭發,遲疑道:“怎麼說去泉州也不一定就太平無事,咱們還年輕,可是兩位姨娘都是虛弱之身,怕多有不便……”不等說完,就聽傅秋寧笑道:“娘和羅姨如今身子比從前不知好多少呢,你放心,一旦需要跑路,絕不會拖你的後腿。”一句話說的金鳳舉忍不住笑起來,在傅秋寧額頭上虛彈了一下,笑道:“讓我跑路?就憑那幾股不成氣候的倭寇?秋寧,你想什麼呢?”

    見金鳳舉如此有把握,傅秋甯自然也高興,夫妻兩個又閒話了幾句,直到人喊吃午飯,這才停了話頭。

    轉眼間,便到了啟程之期。

    “二哥哥,嫂嫂,你們要保重……”

    在康壽院拜別了老太君和江夫人方夫人等之後,金鳳舉終於帶著傅秋甯江婉瑩等邁出了西角門,金燕芳率領著男女家僕一直送到門口,方不得不依依惜別。

    拍了拍妹妹的肩膀,金鳳舉含笑安慰道:“你就放心吧,在家好好幫著太太操持家務,二哥回來後再鄭重謝你。好了,回去安慰安慰老太太和太太,剛剛那會兒她們雖強忍著。這時候怕卻是要哭出來了,老太太年紀大了,禁不得這大喜大悲。”

    “既知道禁不住,好歹你在外面要保一個平安。”金燕芳擦擦紅腫的眼睛。默默看著金鳳舉等人上車,一直到那馬車隊走得沒了影子,她才悵然的轉回身:這諾大的靖國公府,少了金鳳舉這個頂樑柱,前程究竟會如何?沒人能說得准。還有,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忽然一下,原本好端端的晴朗天空就會陰雲密佈?她實在想不明白。

    “咱們去碼頭。先由運河直達寧波,從寧波再坐海船到泉州登岸。”

    馬車上,金鳳舉和傅秋寧摟著幾個孩子,金鳳舉便向秋寧解釋著自己安排的路線,又沉聲道:“如此一來,雖然路途會繞的遠了些,但是卻可以知道許多情況,讓我心能有個數。若是你不喜歡做海船。可以走陸路……”

    “有什麼不喜歡的?孩子們也該經歷些風浪。只是泉州那邊既是你說的情況,那這海船的船隊可要有一些護衛,這點我應該是白囑咐吧?”

    “這個是自然。”金鳳舉笑著道:“你放心。先前派去主持開海的幾位大人,和我十分交好,這方面盡可託付給他們。”

    這一點傅秋寧倒是沒想到,一聽此話,不由得詫異道:“這麼大的口氣?都和你交好?不可能吧?這樣的大事,那一位難道當初就不曾爭取一下?”

    金鳳舉哂笑道:“他想著這幾處地方倭寇橫行,別說財富,就是人命都朝不保夕,有什麼好爭的?我和姐夫的人肯過去,說不定都不用他動手。就讓倭寇給收拾了。所以他高興還來不及,哪會和我們爭。”

    傅秋寧就沉默下來,心想這個太子別的不說,就說這鼠目寸光方面,也真是有夠差勁兒的。她此時和金鳳舉說的話孩子們都是聽不懂也不感興趣的。此時幾個小傢伙都扭著身子向外望,因為入伏了。所以人人身上穿著單薄的衣衫,金鳳舉看了幾眼,就笑道:“你預備的倒是妥帖,這料子又透風又舒服,南方入伏後怕是要更加炎熱,有了這幾身衣服,倒可以少遭一些罪。”

    傅秋寧尚未答話,忽然就聽金振翼歡叫起來道:“船,好多船,爹娘看啊,那邊有好多好多的船。”

    夫妻兩個相視而笑,知道是已經到了碼頭。過一會兒,果然馬車停下來,車夫在外面恭敬道:“回稟爺和奶奶,碼頭已經到了。”

    金鳳舉和傅秋甯下了車,只見這是一片十分寬闊的碼頭,此時碼頭上的苦力和縴夫等都已經被護衛和兵丁們隔離開來,卻仍是一個個伸長了脖子向這邊望,想要知道是哪一位貴人要坐船。

    金鳳舉雖然等於是被貶了官,但他身上的爵位還在,所以這一次護衛帶的不少,而且之前皇上批復太子的旨意也有話是說“略施薄懲,終究不可致有性命之憂。”所以把原先金鳳舉做欽差時的那只百人侍衛隊也給了他,額外還有三百御林軍隨行,雨階的丈夫也在此次御林軍隨行之列,所以雨階也就光明正大的重新回來服侍。倒是玉娘因為孩子還小,所以留在京中。

    此時見雨階走上前來,也是滿眼的興奮。傅秋寧便搖頭笑道:“原以為早些把你嫁出去,省得老在我耳邊囉嗦,沒想到這兜兜轉轉,你竟然是又回來了,得,我這還是要聽你每天囉嗦。”

    雨階嘻嘻笑道:“那是,奶奶也不看看()我是那麼好打發的人嗎?”她如今已經嫁給了御林軍人,自然不能再頂著奴婢的身份,所以傅秋寧早就將賣身契還給了她。這一次一起出來,她名義上也只是傅秋甯的朋友,而不是奴婢。只不過在各種事情上,她仍以奴婢自居,只是稱呼上略改了一改而已。

    待到迎接金鳳舉的船隊徐徐開了過來,饒是傅秋寧前一世也坐過海船,此時也不由得為這幾艘大船而暗暗喝彩。想到金鳳舉說過江南等地的船廠等才開展起來,她不由得有些奇怪,疑惑問道:“船廠才開展起來就有這麼大的船?這也太厲害了吧?”

    金鳳舉笑道:“那是江南那邊,將原有船廠擴大,要造更大更雄偉的船。所以說才開展起來。這是京郊做的寶船,因為先帝喜歡沿運河下江南,皇上也十分重視這運河通行和漕運,所以這船廠很厲害,你目前看到的這個船隊便是朝廷欽差下江南專用的,如何?很威風吧?”

    那大船足足有兩層樓高,讓傅秋寧忍不住就想起了前世看過的電影《龍門飛甲》那一艘大船,當日只在銀幕上看著,都覺得十分震撼。然而現在身臨其境,才知道真正面對這樣一艘巨船時,那種情景是多麼的撼動人心。

    幾個孩子眼中已經露出了強烈的興奮之色,若不是老爹就在身邊,傅秋寧敢保證這幾個小傢伙就躥上去了,此時卻不得不在自己身旁老老實實呆著。因看見江婉瑩在旁邊指揮著一隊隊車馬先行登旁邊那些專門運載貨物的船,她便走過去,想著這樣忙亂的情況下,看能不能搭把手,卻不料只看見對方警戒的眼色,似乎自己只要一開口,就是要搶風頭一般。

    於是便又退了回來,心想這世上竟真有這樣的人,為了出風頭寧可受累。王熙鳳接手甯國府秦可卿的喪事還是因為好賣弄才幹,你說這在碼頭上,除了苦力和工人外就沒有旁人,就算是工人苦力,此時也是被攆去了一旁,不會讓他們看見這的女眷,她心又早對金鳳舉存了怨恨,賣弄才幹是給誰看呢?心這樣想著,見江婉瑩兀自忙的腳不沾地,臉上卻是笑意盈盈,時而板起臉來,自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在,她就知道對方樂在其中。

    既如此,索性也不管了,就站在碼頭上看那水天一線,心想奇怪,怎麼沒看見海鷗?轉念一想,不由得自嘲笑起來,暗道這是運河,哪會有海鷗?正想著,忽聽金鳳舉道:“好了,咱們登船吧。”

    傅秋寧點了點頭,伸出手拉著金藏鋒金藏嬌,又示意讓金鳳舉牽了金振翼金繡楠的手,因為這一次沒有帶許姨娘赴任,所以更要照顧一下兩個小傢伙的情緒。

    許姨娘倒是苦苦哀求過,希望可以和孩子們一起去泉州,哪怕就是死了也不怨,但金鳳舉堅決不允,只說這地方畢竟不清淨,帶的人越多越是累贅,因此家眷中只有江婉瑩和傅秋寧以及幾個妾侍孩子,其他便都是侍衛。

    此時上了船,幾個孩子都好奇的在甲板上又蹦又跳,大聲笑鬧著。傅秋寧拉了這個拉不住那個,不由急得跺腳道:“我的小祖宗們,這是什麼地方?就撒開了野,一會兒船開了,小心晃下去。”

    喊了幾句見無人聽,正想端出母上大人的威嚴,就聽旁邊輕輕咳嗽了一聲,一回頭,只見金鳳舉已經從旁邊船上清點完東西過來,果然,一聽見這一聲,金振翼這猴子立刻老老實實地跑了回來,沒了帶頭的,那幾個小的也登時老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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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一章:啟程

    “好了好了,咱們趕緊去船艙看看。”傅秋寧怕金鳳舉訓斥孩子們,忙對金振翼使了個眼色,見他立刻領會意思,嚷道:“是啊是啊,爹爹,大娘,我們去船艙看看吧,我長這麼大,還沒坐過船呢。”

    一句話就把金鳳舉和傅秋寧逗樂了,心想這小家夥才長了多大?就好意思說這種話,有的人一輩子還沒坐過一遭船呢。於是來到二層船樓上,金明就把各人的艙房一一指出來,幾個孩子進去一看,就納悶了,扁著嘴道:“怎麼房間是這麼小的?連轉個身都好像很難的樣子?”

    “這房間有床有桌有椅子,就很是不錯了。也不看看這一次帶了多少人,統共就兩艘船,一艘載車馬還要載一半的侍衛,剩下的人都要在這船上,你們自己說,有這麼個房間還算小嗎?”

    傅秋寧沒好氣的說了一句,於是金藏鋒和金振翼就開始掰著指頭算,一邊翻著眼睛,似乎是在努力的想象這麼一艘大船,要安排下上百個人,究竟是寬敞還是擁擠。

    傅秋寧沒空理會他們,囑咐在房間好好呆著,又安排了丫鬟們陪著,這才轉身回到甲板上,隻見金鳳舉正站在船頭,隻聽一聲悠長的起錨號子響起,接著不一會兒,大船便徐徐滑開,平靜的波浪立刻就被從中間分開,泛起白色的浪花。

    傅秋寧腳下穿著繡鞋,這甲板上又有一些水跡,此時船開了,不由得就有些站立不穩,她驚叫了一聲,下一刻,一隻熟悉的大手握住手腕,幫她站穩了身體,卻不是金鳳舉還會有誰?

    “剛剛還說孩子們野。這會兒你怎麼也上來了?很這船頭風就會大起來。回去吧。”金鳳舉柔聲笑著道,不等說完,卻見傅秋寧白了他一眼,然後抓著他的手一步步來到船頭。向四處眺望。

    這寶船十分巨大,又因為是順風,所以此時的速度慢慢加,那碼頭很就成了一個小黑點兒。傅秋寧極目四望,隻見運河雖寬,卻依稀可以看到兩岸的小樹林和人家,她不由得感慨道:“真好。”

    “好什麼?”金鳳舉有些好奇。心想娘子啊,你到底知不知道?我如今是被貶官啊,看看你,哪有身為貶官家屬的自覺?不過看見妻子如此興奮,他心中其實也十分高興,畢竟此行有一定風險,秋寧一定要跟他赴任,這是夫妻情分。但如果她心其實也很擔憂,自己也會不安的。此時見傅秋寧完全沒有這方麵的情緒,他也就不知不覺的放鬆下來。

    幾個小孩子一開始還覺著是新鮮。一會兒跑出艙房,一會兒出現在甲板上,隻把幾個看著他們的丫鬟小廝還有傅秋寧累得不堪。而金鳳舉覺著讓孩子們多見見世麵也沒什麼不好的,又見丫鬟小廝們十分盡心,也就沒有深管。如此直到午間,這幾個小家夥實在是累了,才終於消停下來。

    “剛剛有人撒網捕了幾條大魚上來,今天中午就吃魚頭燉豆腐,到底他們有經驗,竟在岸上買了豆腐捎上船。我隻說哪來的這東西?隻不過再過兩天,除非停靠碼頭,不然是吃不到新鮮蔬菜和豆腐了。你讓孩子們別忙著睡,吃完飯再說。”

    傅秋寧想到這古代無汙染的新鮮魚頭豆腐,饒是她並不是一個狂熱的吃貨,此時也不由垂涎三尺。於是便紅著金繡楠金藏嬌還有眼皮子打架的金振翼。好容易讓幾個小的捱到了飯時,一行人這才來到餐廳。

    卻見江婉瑩牽著金振軒和金繡貞的手走過來,三人全都是麵色蒼白。 ~傅秋寧看著就是一愣,心想不是吧?我們這邊好幾個人都沒事兒,難道就她們娘兒三個暈船?連忙上前一問,果然如此。三人都吐了兩三回,此時肚子空空如也,完全是丫鬟們攙著來到飯廳。

    傅秋寧忙問了幾個人吃沒吃下為暈船備的藥,又讓廚房趕緊再做一些清淡的小菜。江婉瑩這會兒趴下了,她這個當家主母就要負起責任來。

    好在船上的飲食從來都是以清淡為主,金振軒和金繡貞的症狀又比她們的母親輕,倒是喝了兩碗魚湯。傅秋寧見江婉瑩實在是難以支撐,隻好將兩個孩子又安排到自己身邊,好就近照應著。

    如此船順風而下,不過三天時間就到了寧波。江婉瑩這三天完全是沒辦法起床,如今好容易適應了一點兒,聽說要上岸,本是極高興的。但是聽傅秋寧一說,在岸上住兩三天,還要做海船,到那時大概暈的更厲害,還不如趁著現在差不多適應了,一鼓作氣到泉州。她雖然恨傅秋寧極深,若是在平時,這會兒必然要和對方唱反調。但這一次卻是關係到自己的身體,嘴上不服,心卻知道有道理,因此也就默許了。於是兩艘船在寧波碼頭補給了之後,便立刻揚帆入海。

    大運河雖然寬闊,但畢竟是人工造成。即使是在最寬闊的水麵上,也可以看到兩岸人家。然而船入了大海,卻是不一樣了。遠遠看去,真正是海天一色,傅秋寧一心惦念著的海鷗也出現在船頭。

    “看你倒是很喜歡坐船的樣子,如何?船入海後婉瑩的情況有沒有好一些?”

    正在船頭悠然享受著徐緩的海風,就聽身後響起一個聲音。傅秋寧回過頭,就見金鳳舉走上前來,很自然便握住了她的手。

    “婉二奶奶吐了幾天,今日終於好了一些,隻是仍不能理事。”傅秋寧解釋了一句,金鳳舉也就不再多問,因夫妻兩個並肩站在船頭,遙望著那海天一線,看著船上那巨大地九張風帆,傅秋寧便忍不住喃喃道:“乘風破浪終有時,直掛雲帆濟滄海。爺,妾身在這先預祝您在泉州任上馬到功成,來日衣錦還京了。”

    金鳳舉讓傅秋寧那兩句詩說的心懷鼓蕩,及至聽到後一句,卻忍不住笑出來,上下打量愛人道:“因何說出這樣客氣的話來?倒是有拍馬的嫌疑了。”

    “呸!”傅秋寧輕輕啐了一口,旋即笑道:“我也不過是看這景色壯闊,因此有感而發罷了,你看我像是會拍馬的人嗎?”

    夫妻兩個相視一笑,彼此心意自在不言中。

    因為風向對,所以五日後便到了泉州碼頭,眾人登舟上岸,江婉瑩走了這一路,命差點兒丟了半條,自然不能像之前那樣賣弄才幹出風頭,因此一切就要靠傅秋寧來統籌整理。好在這時候碼頭上早已有泉州本地的官員來迎接,更帶著許多衙役,此時都上來幫手,幾車當用輕便的家具什麼倒是很就搬下來,重新裝了馬車,往知府衙門而去。

    傅秋寧坐在馬車中,偶爾掀開簾子看著這與京城截然不同的本地風情,一開始大道上還沒什麼人,等入了城,便漸漸熱鬧起來。她見金鳳舉坐在馬上,和幾個武官打扮的人正在說話,心想起對方前幾日說過,這地盤上雖然是倭寇橫行,但大多數的官員卻是榮親王一係的。

    本來最初榮親王和金鳳舉都謹慎,並不顯露出結黨拉派。隻是後來烈親王囂張,在朝堂中大肆結黨,所以兩人也不得不努力做準備,至如今,皇上離京禦駕親征,這朝堂上的派係其實已經是分明了,榮親王一派的官員自然要遭些打壓,但或許是皇上也料到此處,所以雖是讓太子監國,但官員任免和軍兵調動的大權卻還緊緊握在自己手。就連此次金鳳舉被貶泉州,若是皇上不同意,太子也就隻能偃旗息鼓。

    用金鳳舉的話說就是:疾風知勁草日久見人心。這一次烈親王成為儲君,恰巧是讓他和榮親王見識人心的機會。加上烈親王成為太子後,著實得意忘形,因此這姐夫與小舅子兩個心都有一定的計算,也再不複之前那頹喪心灰模樣。

    此時,這浩浩蕩蕩的一大隊人走在城中,自然得到了許多民眾的好奇和指點。及至來到知府衙門,隻見這衙門十分氣派,後衙也幹淨寬敞。六個院落共幾十間房子,卻是沒人居住,廊後就是一個小花園,草木俱都鬱鬱蔥蔥,一陣陣花香隨風飄送,讓人心曠神怡。

    “小侯爺,奶奶讓奴婢過來問一下,這衙門中竟是沒有人住嗎?”

    金鳳舉在角門前下了馬,就見一個婆子走過來問了一句。原來傅秋寧記得在小說上看過,並不是那些知縣和知府就能霸占後衙居住,往往這一個衙門的房子,卻要住著好幾戶官眷,怎麼這泉州知府衙門卻是有些不一樣?因此她便忍不住在轎中叫過來一個婆子,命她上前問問金鳳舉。

    卻見金鳳舉身邊那個武將模樣的人愣了一愣,旋即滿不在乎的道:“金大人是侯爺,論理就是另建一座府邸也不為過。但偏偏您又是個不願意生事的。既如此,衙門的人商量了一下,就決定將這一座衙門倒給您其他的官眷另找了附近的房子住。”




第二百五十二章:到任

    “這有些不好吧?你讓那些人去哪住?”金鳳舉皺了皺眉頭,卻聽那叫關二郎的武將嘻嘻笑道:“衙門周圍有的是房子,哪不能住人?何況侯爺在這住著,你就是讓別人過來住,人家也不肯,這低頭不見抬頭見的,還動不動就要跪拜行禮,多麻煩。*.好了,不信侯爺去問問那些官員,真是他們自己要搬的,末將在這方麵可沒有過一點兒越權行為。”

    這關二郎是金鳳舉初為欽差時的侍衛統領,後來立了幾次功,便升上了三品指揮使,又得了個將軍的封銜,但因為金鳳舉是他舊日上司,又有爵位在身,此時自稱末將,也是為顯恭敬順服之意。

    金鳳舉瞪了他一眼,這是一個鐵杆的親榮派,兩人又是同生共死過來的,因此說話便隨意多了,當下冷哼道:“我自然要去問,若是讓我知道你小子利用職權搗鬼,可別怪我不給你留情麵。”

    說完他便轉身對那婆子道:“你就把這些話去告訴奶奶吧,我這要和他們幾個去衙門,你們幫著二奶奶收拾,不許憊懶,自然不會讓你們白辛苦。”

    那婆子眉開眼笑的應了,便回來把這話都告訴了傅秋寧,待金鳳舉走後,她方從轎子鑽出來,開始指揮著幾十個小廝丫鬟收拾屋子抬家具,一邊和幾個孩子信步走進幾間正房廂房,隻見一應家具還算齊全,臥房有床鋪桌椅,書房有書架桌椅,屋子雖不大,卻都是收拾的幹淨整潔。

    如此一直忙到晌午,方把各色箱籠都搬了進來,卻隻置辦了一半兒,因為初來乍到,幾個廚娘也沒工夫做什麼精細飯菜,不過是下了兩大鍋過水麵。配著黃瓜雞蛋肉絲的麵湯,以及噴香的拌醬,眾人西呼嚕吃完,少不得繼續幹。一直到日頭偏西,才總算是色色妥當。傅秋寧早累癱了,隻是略歇了一歇,聽人報說江婉瑩從進了門便躺倒在床上,她想了想,便隻好撐著身子來到對方的房。

    進了門,隻見江婉瑩仰麵平躺著。身上蓋了一席薄紗被,聽見腳步聲,她便懨懨道:“我什麼都不想吃,把東西都拿出去。”

    “在船上暈了幾天,如今都到了陸地上,怎麼還是這麼個樣兒?”

    聽見這說話聲,江婉瑩方睜開眼睛,見是傅秋寧過來了。.她下意識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認為對方是來看笑話的。因此就要強撐著坐起來,一麵冷冷道:“暈了幾天。哪能一下子就好?”

    傅秋寧知道她的心思,心中暗歎的同時,卻終究是上前來坐下,又讓旁邊的丫鬟替江婉瑩墊了個枕頭,笑道:“我從前就聽人說,許多人坐船出海卻暈的厲害。也有的人是在海沒事兒,結果到陸地上卻發暈,哪想到你竟是先暈船,等上了岸,走了這麼久還是這個模樣兒。該不會是剛剛適應了海上行船就下了陸地,所以竟然又開始暈了吧?”

    不等江婉瑩說話,她身邊的丫鬟冬兒就開口笑道:“真真寧二奶奶說的沒錯,我們奶奶可不就是這樣兒呢?先頭兩天在船上,已經不吐了,還能走動走動。自己也高興說可總算不用再遭罪了。誰知這到了陸地上,讓那馬車一顛簸,就又吐了兩回。”

    傅秋寧點頭道:“果然如此,這個不妨事,如今躺在床上歇兩天,自然也就沒事兒了。軒哥兒和二姑娘怎麼樣?我前日看見他們還往甲板上跑了兩趟去玩兒,應該是沒事兒了吧?”

    “是,少爺和姑娘倒是適應的。”冬兒答完,見江婉瑩看了自己一眼,心中一跳,就連忙閉嘴。接著江婉瑩才轉頭淡淡道:“我這一病,一切就要偏勞姐姐了,如何?這會兒大概是日暮時分了吧?色色事情可都弄妥當了嗎?”

    “妹妹病成這樣,還忍不住要操心。放心,都弄妥當了,你便安心養著就是,這些家務真真繁瑣死人,我盡力周全打理著,如今累得不行。你趕緊好了,我也好趕緊把這一攤子都撂到你身上。”

    聽傅秋寧這麼說,江婉瑩嘴角不由得露出了一絲得意笑容。看的傅秋寧心直聳肩,暗道看看看看,這個時候兒還不忘攬權呢。哎呀你喜歡管著就盡管去吧,這些事對我來說可不算什麼。唉!本來看你可憐,想著在最後這段日子讓你清閑清閑,如今看來,我這倒成了奪權行為。得,那你盡管去弄,要不是金鳳舉實在容不下你做的這些事,我還真想就把你留下管家呢。

    一邊想著,就辭退出去。待回到了屋,隻見金藏鋒和金振翼正坐在椅子上爭辯論語的一句話,金藏嬌和金繡楠則一邊繡花一邊悄悄兒說話。向來性格活潑的金藏嬌此時安穩坐著,倒透出了幾分大姑娘的寧靜沉著。

    嬌兒也有十一歲了,真,一轉眼,便是要嫁人的年紀了呢,這古代還真是過分,十三四歲的女孩兒就嫁人,那不是摧殘祖國花朵嗎?

    看著那張秀麗端莊的麵龐,忍不住就想起這兩個孩子剛到自己身邊時的情形,傅秋寧一時間就有些怔忡。這個年代姑娘家十三四歲就該嫁出去了,如同馮珍珠馮明珠那樣兒的十八歲女孩兒,都算是老姑婆,一般人家都不願意要的。若是民間莊戶人家還好說,無非找個村夫小子配了,但偏偏就是這官宦人家難說話。

    “娘站在那做什麼?”金藏嬌到底還是靈動的性子,聽見門邊有聲音,便忍不住抬起頭,看到門邊的傅秋寧,她連忙從椅子上跳下來,過來親親熱熱挽住母親手臂,而金振翼則是站起身來,咕噥了一句“那個,我去外麵看看”,接著就一溜煙兒跑的沒了影子。

    “翼哥兒怎麼了?”傅秋寧覺得奇怪,卻見金繡楠抬起頭來抿著嘴兒笑,金藏嬌哼了一聲道:“娘再不用問,那小子定是不知在哪惹了什麼禍事,這會兒看見娘就覺著心虛,所以跑了。三妹妹,我說的是也不是?”

    金繡楠笑道:“哥哥適才在園子看見一隻老貓,不知是從哪來的,他就把廚房中午用來做菜的魚給了老貓吃。大娘在這上頭一向是嚴厲的,他這會兒哪能不怕?那可是一條一斤多的大魚。若讓爹爹知道了,也必定訓斥他的。”

    “不知哪來的老貓?”傅秋寧忍不住想起自己在現代曾經養過的那隻流浪波斯貓,隻後來那貓誤服了鼠藥死了,為此她傷心過好一陣子,再加上日後沒有遇見過流浪貓,也就沒有再去買別的寵物貓來養,想著養的時候固然好,可是一旦死掉,那份傷痛實在是刻骨,還不如不養,也就沒有這痛苦。

    “娘……娘……”金藏嬌見母親出神,忍不住又好奇的拽了拽她的袖子,方讓她回過神來,見兒女們都看著自己,傅秋寧便搖搖頭,輕聲笑道:“沒什麼,想起了一些往事。一條魚罷了,翼哥兒又不是拿出去隨便禍害,而是喂貓,這沒什麼大不了的。他能本性純良,這是好事兒,就是你們爹爹也必然不會怪他。”

    金藏嬌便撇撇嘴道:“他還會做這樣的好事兒?必然是那老貓給了他什麼好處,那渾小子我還不知道……”不等說完就被傅秋寧喝止,聽她斥道:“胡說,一隻貓罷了,能給翼哥兒什麼好處?嬌兒,不許你這樣編排弟弟。”

    金繡楠忍不住在旁邊笑道:“大娘,這一回還真是姐姐說對了。哥哥說,那隻老貓極其靈巧,看見他就跟了上來,還撲了一隻花尾巴喜鵲給他玩兒,他覺著這老貓有趣,才忍不住去拿了一條魚當回禮。”

    貓喜歡撲鳥這個傅秋寧是知道的,自己曾經養過的那隻大波斯貓,都胖成那樣兒了,看見窗台上停著燕子麻雀,還雄心不減的想要去撲騰幾下。何況是經曆著艱難生存考驗的流浪貓?隻是這老貓竟然能撲住一隻喜鵲,那就是十分難得。須知貓的體積也不大,撲兩隻麻雀燕子什麼的還能勝任,喜鵲就有些大了。

    幾個人正說笑著,忽然就見金振翼氣喘籲籲地跑進了門,臉上滿是興奮之色。傅秋寧就坐下來,好整以暇的笑問道:“怎麼?可是那識趣的老貓又送了什麼好東西給你?”

    金振翼興奮道:“大娘,剛剛看見有人往廚房抬了好多的野獸,有獐子,鹿子,還有野雞兔子黃羊,還有兩頭豬……”他說到這,猛然反應過來剛剛傅秋寧的話,麵色不由得一下子蒼白了,道:“大娘……大娘怎麼知道的?”說完他就轉過頭看著金藏鋒,指著對方大叫道:“大哥,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我是信任你才告訴你的,我……我看錯你了。”

    傅秋寧忍不住就讓金振翼這一番話給逗笑了,因隻在椅子上看著也不出聲。卻見金藏鋒黑著臉道:“天地良心,我一句口風都沒露,隻想著要對得起你。結果如今倒是你賣了我,你隻說是我賣了你,你怎麼不想想自己做下的事有多不牢靠?如今也就差爹爹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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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三章:教子

    金振翼撓了撓頭發,眼睛在屋眾人身上轉了一圈,想剿驏己做事的確不周到,也許是被誰看見了告訴秋寧也未可知,因此先就怯了,笑嘻嘻向金藏鋒作揖道:“大哥,我知道你是個正人君子,必然會信守承諾,不會在背後編排我,隻不知是誰…···”

    不等說完,便聽傅秋寧慢悠悠問道:“怎麼?知道了是誰告的密,翼哥兒還想找回氣不成?”

    金振翼心頭一凜,連忙猴兒似的來到傅秋寧身邊,嘻嘻笑道:“我萬萬不敢的,知道大娘最是和善慈祥不過,就告訴大娘也無妨,隻是別讓爹爹知道就行了。”

    傅秋寧哭笑不得道:“這樣事情,就算你爹知道了又能如何?也不是一味貪玩,倒也算是行善積德。將來回京告訴太太和老太太,她們也必定高興的。”說完看見金振翼的衣領子翻了出來,她便站起身,幫著將那衣領整平,一邊諄諄教導道:“你們素日在族學,學那四書五經,就該知道一個人不是才學過人便是好的,還要品行好,讓人誇一個德才兼備,這才是正經好的。隻是才可以從書上學來,這德從哪培養?就是從這些小事兒上的良善來的。翼哥兒素日有些魯莽,聽說從前也沒少幹折蜻蜓知了翅膀的事兒,那是你還小,不懂事。如今大了,就不能再這麼幹,這次你幫那老貓的事情做得極好。莫要說小事一樁,須知一個人將來是善是惡往往便是小時候兒從這些小事兒養出來的。”

    金振翼見傅秋寧不但沒怪罪自己,還誇獎自己做得對。不由得立刻喜上眉梢,將小胸脯挺了一挺。隻把金藏嬌和金繡楠看得哭笑不得,金藏嬌就搖頭道:“娘親你還誇他,再誇那小尾巴就翹到天上去了。”

    一語未完,就聽門外一個聲音笑道:“誰的小尾巴要翹到天上去?”隨著話音,金鳳舉施施然走進門來,對傅秋寧笑道:“如何?我回來一看,你們色色都弄得妥當了。這便是安頓下來了吧?”

    金振翼看見他老爹本來小臉兒都嚇得發白,但是轉念一想,連大娘都誇自己這是做好事兒,似乎也不用怕父親,因又把胸膛挺起來。卻見傅秋寧答了金鳳舉的話後,爹爹便向自己看過來,微笑道:“剛才嬌兒說誰的尾巴翹起來,這屋的人,能當得起這句話的也隻有振翼了吧?他到底又做了什麼事?”

    金振翼撇撇嘴,心想爹你這話也太巧了明明是貶低我,還非用‘當得起,三個字,也太損了點兒。隻不過心腹誹著,嘴卻不敢說出來。

    傅秋寧笑道:“沒什麼,翼哥兒剛剛看見一隻老貓,拿了條魚喂它。我剛剛還誇他呢,小孩子能有這樣的善心不容易,這事兒做的沒錯。是了,爺這就是回來歇著了?衙門那不用再交涉了嗎?你既是新官上任,怎會沒有接風宴?”

    金鳳舉笑道:“接風宴自然是有的我剛來,倒也不好駁人家的麵子。這不是趁著去赴宴之前回來看看嘛。你們都弄妥當了,我也就可以安心去赴宴。”一邊說著見剪楓端了茶來,就拿起喝了,又道:“這些日子在運河海上吃的都是河鮮海鮮,想來你們都膩了,恰好幾個朋友送了些野味,我都讓送去廚房了,晚上你們也吃點肉,別人也就罷了隻怕振翼若是再吃不到肉就能把房頂掀了。”

    傅秋寧笑道:“你也太高估自己的兒子,他縱有這個本事也沒這個膽子。剛剛你一進來,也就和避貓鼠差不多。”話音未落就見金鳳舉放下茶杯,搖頭笑道:“知子莫若父,我還不知道他?是了,你剛剛說他竟拿魚去喂貓?這個倒是善良事兒。怕隻怕他也未必是想著那老貓可憐,一來實在是吃魚吃膩了;二來,還不知這麵有什麼貓膩呢。”

    “不管有什麼,總之做了就是好事兒。爺去赴宴吧,這個地方不比京城,您這新官上任,也不能太不給下屬們麵子,讓人家一大幫子眼巴巴就等著你也不好。”傅秋寧說完,就將金鳳舉推了出去。這金振翼擦了擦額上汗水,心想我的天,就拿一條魚喂了貓,都能讓爹爹看出我的心思來,他莫不是火眼金睛嗎?

    隻不過這樣大不敬的話自然不敢說出來。因見傅秋寧回身,他便上前笑道:“大娘可聽見了爹爹剛才的話?敢情廚房那些野味都是人送來的。謝天謝地,可總算是要吃肉了,這些日子在海上河上,吃魚差點兒把我給吃吐了。”

    金藏嬌便笑道:“娘親聽聽他這話,難怪剛剛爹爹那樣說他。若是沒有肉吃,保不齊真就能把房蓋兒掀了,這又不是國公府房子自然沒有咱們府的結實······”不等說完,金繡楠也忍不住笑了,金振翼狠狠瞪了她一眼,卻也無話可說。再吃不上肉,他的確要上房揭瓦了。

    這一日晚上桌上終於有了精心烹製的野味,傅秋寧雖然從前沒管過家,但是心卻有章法,自然不肯讓人挑了毛病去。因此格外命人給江婉瑩等送了些精致菜肴粥品。又打發人過去說,若是婉二奶奶身子不好,就先讓哥兒姐兒來傅秋寧這房間和哥哥姐姐一處住兩天。

    等到吃完晚飯,打發過去的婆子便回來了,隻說婉二奶奶多謝奶奶費心想著,不過哥兒姐兒是她養大的,自然明白秉性,怕是有些不合群,因還在她身邊兒好。傅秋寧原本不過就是客氣幾句罷了,江婉瑩既然不肯,她自然樂得丟開手。

    金鳳舉這一夜直到三更天才回來,難得的竟然沒有酩酊大醉人事不知。見著傅秋寧的時候還有幾絲清醒,隻是待簡單洗浴更衣之後,卻是一頭倒在床上,呼嚕聲幾乎是在腦袋挨枕頭那一刻就響起來了。

    傅秋寧忍不住就想起金藏鋒和金藏嬌的來曆,想著那時候這位小侯爺被灌醉了還被人利用,如今怎麼卻是這樣的好酒品?不過轉念一想,奔波了這一路,本就是疲累以極,也難怪喝醉了就要睡覺,想來那些官員懾於他向來威名,倒也沒敢就下力氣死灌,不然怕早就是要被人抬回來了。

    因命小丫頭冰淩去把廚房早就做好的醒酒湯端過來,到底扶起金鳳舉灌他喝了一碗,又將醒酒石放在金鳳舉口中。若不這樣做,第二日金鳳舉起床後就要遭罪,那腦袋不疼一上午是不會罷休的。待事情都辦妥了,她自己方寬衣安歇。一夜無話,不提。

    第二日一早將金鳳舉叫起來,果然,拜那碗醒酒湯所賜,人倒是沒怎麼遭罪。金鳳舉很是感謝了傅秋寧一番,笑道:“從前不懂事的時候,也時常喝醉,那會兒姐姐還沒出嫁,就算我睡著,也必然要拳打腳踢將我弄醒,喂這碗醒酒湯,隻為了白日不遭罪。沒想到這麼多年過去了,姐姐嫁去了榮親王府,我也很少喝醉,卻是今兒又重溫了一回舊日滋味。”

    傅秋寧一邊幫他穿上官袍,一邊就抿嘴兒笑道:“王妃當真是真性情。我其實也比不得婉二奶奶她們好性兒,若不是看在你昨晚新官上任,難免被人灌酒的份兒上,打量著我理你呢?隻不過從今往後可不許再喝醉,不然王妃那還隻是拳打腳踢,不深刻。你且看我的手段,保管讓你就不敢有下回了。”

    金鳳舉笑道:“這話說的人心驚膽戰,莫非你還能預備個棒子不成?”說完卻見傅秋寧笑道:“真是沒見過世麵,棒子算什麼?待我預備下一隻狼牙棒,一旦你喝醉了,便往身上來幾下子,到那時不但打的你疼,讓那些刺也都紮進肉,不怕你不記著一輩子呢。”

    金鳳舉便故作害怕道:“果然是最毒婦人心,為夫我甘拜下風,日後必當潔身自愛,說什麼也不會給娘子你河東獅吼的機會。”因夫妻兩個調笑了幾句,金鳳舉就又道:“今日想來那些官眷們是要上門拜訪的,婉瑩既然病了,你又是我的正經發妻,這些人自該你接待,我知道你不耐煩這些事,少不得也要偏勞一天了。”

    傅秋寧笑道:“你放心吧,難道在你心我是這麼不懂事的?保管幫你把這些位奶奶太太接待得妥妥貼貼,讓你在這泉州再無掣肘。”一邊說著,又幫金鳳舉整了整衣領,方看著他出門去了。

    回來的時候廚房送了早飯來,傅秋寧又讓人去看了看江婉瑩,又傳話讓廚房精心做她的飯菜。聽得金振翼都不耐煩了,撇嘴道:“知道大娘你是濫好心,可也得看人家領不領情。

    隻怕這會兒隻覺得你煩,擺出主母的款兒給她看呢。何苦來?還要自己操心,還不得好兒。”

    傅秋寧仲手點了他的額頭一下,笑罵道:“小小年紀,肚子倒是有這些彎彎繞繞的。必然都是許姨娘教你的吧?也好,今兒我也教你一課。剛剛你說我操心不得好兒。卻不知道,有時候寧要如此,也不能讓人抓到錯處。才多大點兒?就跟個小大人似的,大人這些處事你哪就全通透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緣故

  金振翼想了想,便苦惱搖頭道:“我是不懂了,這些你還是教哥哥姐姐就好,我妹妹也成。獨我不行,我就是個直來直去的筒子,不然上一次也不至於就把那場戲給演砸了……”說到這,猛然想起上一次的戲可不就是為了陷害傅秋寧和金藏鋒演的?自己竟然還敢提起來,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因忙住了口,隻拿碗喝粥當做掩飾。

    “喝慢點兒,又沒人和你搶。”傅秋寧倒也沒有在意金振翼的話,一邊斥了一句,就對幾個孩子道:“如今到了泉州,雖然人生地不熟的,但你們的課業卻也不能落下,京中族學那幾個老夫子沒跟著南下,你們爹爹的意思就是在此處幫你們延請名師。這些日子你們也別隻顧著貪玩兒,把課業複習複習,怕是三五天後老師就該到了,別讓人說國公府的子弟都是不學無術。還有嬌兒和三姑娘,這是泉州,刺繡也十分盛行的,過兩日也能給你們請兩個教授女紅的先生,既出來了一場,也該好好學點兒本事,回去後給老太太太太繡兩幅抹額,也讓她們看看你們在外麵這一陣子的成果。”

    幾個孩子都答應下來。一時間用完早飯,又有人過來回江婉瑩那邊的情況,也按照秋寧的吩咐去請了幾位當地的好大夫來,都說不妨事,歇兩天就好。傅秋寧點點頭說知道了,回到屋還不等坐下,就有小丫頭來報說有客來了。

    傅秋寧心知這就該是金鳳舉所說的泉州府幾名官員的家眷,她本來就是性格平和之人,即使丈夫有爵位,自己也是五品命婦,倒也不肯拿大,親自到了小花廳,出乎她意料的是,來的竟然隻有兩個女人。剩下不過是她們帶來的女兒丫鬟,甚至還有兩位姨娘。

    傅秋寧心便劃了個魂兒,暗道泉州府的官員少說也有十幾個。既然鳳舉是知府,又有爵位在身。怎麼也不該隻有這麼兩個人來啊?隻是麵上卻絲毫不露。坐下和那兩個婦人說了會兒話,又命人拿了裝著金銀錁子的荷包賞給幾個孩子,顯得著實親熱。

    那兩個婦人也沒想到這位侯爺夫人竟是如此平易近人。慢慢的就放開了,隻是對於其他官員家眷閉口不提。傅秋寧觀她們神色,也就不肯問,隻撿一路上的見聞說了幾句。眼看到晌午,那兩位夫人也就起身告辭。待她們一走,傅秋寧的眉頭就緊緊皺起來。

    回到屋中,就聽剪楓氣呼呼道:“奶奶,那些人未免太可惡了,爺怎麼說也是知府,她們竟然就托大不上門。雖說奶奶之前因為一些事,在府中不受重視,可如今還哪能和從前比?那些人也不打聽打聽。現如今府是誰最得爺的青眼,她們如此拿大,怕是還指望著婉二奶奶。聽說她病了,所以不肯上門呢。”

    傅秋寧搖頭道:“這不對,國公府的一些事,外人哪能參詳明白?既然是官眷,這麵的道道兒心都該有數,就算心不尊重我,麵子上也要過得去,萬萬不會拿大到如此地步。這麵還是有什麼事情我們不知道。罷了,咱們初來乍到,也不能指望一下子就和人打成一片。且慢慢看看吧,不管什麼原因,過後總有水落石出的一天。”

    剪楓猶自不平,好在下午又有幾位金鳳舉的上司家眷來訪。論理這些人理當傅秋寧前去拜會。她也打算過了這兩天就去的,就算抽不出時間,待江婉瑩身子好了也要走這一趟。不能讓人挑出理來。卻沒想到這時候人家倒是主動上門了,一時間不由的有些驚訝。

    卻原來這些命婦都是親榮派官員的家人,個個人精也似,她們心很清楚,金鳳舉那不過是因為和太子有嫌隙,所以被打發了過來。隻要那位太子一天不登基,榮親王就還有機會。將來若真是榮親王撿了桃子,那作為他身邊最親近的小舅子兼謀臣,一朝翻身前程似錦自然是水到渠成的。因此這些命婦又怎肯拿大?自然就是先過來拜會了。

    打起精神應付了一番,直到臨近傍晚才將那幾位夫人送走。這傅秋寧回了屋子,心中卻還在疑惑上午的事情。忽聽一陣孩童說笑聲,接著金藏鋒帶著弟弟妹妹們便跑了進來,就連金振軒和金繡貞竟也跟在他們身後。見到秋寧在屋,這幾個小家夥方忙站住了,一個個給傅秋寧請安。

    傅秋寧看著金繡貞姐弟兩個,心中不由得有一絲奇怪,她還記得當日自己第一次帶著兩個孩子去康壽院時,兄妹兩個被欺負的什麼樣兒,連金鳳舉給的龍鳳玉佩都被摔碎了。如今雖說金振翼和金繡楠因為那次的事情住進了風雅樓,之後和自己這邊的過節慢慢揭開。但是金繡貞姐弟兩個在江婉瑩身前,必定是對自己和金藏鋒兄妹沒有好感的。從前也都是老死不相往來,怎麼如今倒顯得有些親熱?

    隻不過這個念頭也隻是在心一閃而過,傅秋寧隻想著怕是江婉瑩的囑咐,讓他們特意和自己這邊走得近一些,也好刺探些什麼去,因也沒放在心上。聽見金藏鋒問起金鳳舉,她便淡淡道:“你們爹爹今日要去巡視防倭的各衛所,怕是要晚上才能回來呢。甚至有可能回不來,就在衛所用飯。我已經命人去街上買菜了,加上昨兒的野味還有一些,晚上必然弄好吃的給你們。現在先去書房看,嬌兒和二姑娘三姑娘去繡一會兒花。我接待了幾位命婦,坐了大半日,這會兒腿都有些僵,倒是要出去走走。”

    金藏鋒等都答應下來,各自去了書房和閨房。這傅秋寧便出了門。

    這知府後衙不比靖國公府,雖然房子多,前院後院也夠寬敞,卻是沒什麼園林景致。傅秋寧隻是隨意走一走,不一會兒便來到了後院,隻見廚房的煙囪上炊煙嫋嫋直上青雲。房前栽著幾叢翠竹,她便對身邊的秋玉笑道:“沒想到這廚房竟然是個雅致去處,這幾竿竹子也當真青翠欲滴。”

    秋玉笑道:“什麼雅致?奴婢倒是聽說,廚房前種了這幾處竹子,不過是為了春天吃筍方便。好在這會兒倒是有些風,奶奶走了一陣,且坐在這山石上歇歇。”她一邊說著,就將一塊帕子鋪在竹林邊的石頭上,扶著傅秋寧坐了下來。

    “你也坐下吧,這一陣風吹得讓人舒坦,所謂風吹……”傅秋寧不等說完,忽然就聽兩個婆子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於是立刻停了話頭,想著這些下人們看見自己又要參見,沒得打這種麻煩做什麼?因也悄悄給秋玉遞了個眼色,示意她別出聲。

    那兩個婆子並不知道傅秋寧便坐在那竹林後,一路說著話就過來了,語氣頗有一些不平之意。

    “怎麼倒怨在了咱們身上?昨兒進來的時候,這麵便是靜悄悄,一戶人家也沒有。爺和奶奶風塵仆仆的,能知道什麼?說不準便是那些官員有心巴結,如今卻又把罪過加在咱們家頭上,這可還有天理了嗎?”

    “就是這麼說的,可憐爺和奶奶還蒙在鼓呢。我老婆子有心去說一聲兒,偏你又說一大家子剛搬進來,諸多事情要忙,別拿這事兒給爺和奶奶添堵。隻是這樣一來,咱們這府的名聲可不就敗壞了呢?”

    兩人一邊說著,就走過了竹林去。這傅秋寧的麵色凝重起來,對秋玉道:“你過去把她們叫過來。我今兒一整天都疑惑的事情,怕是要著落在她們身上了。”

    秋玉連忙站起身,走出去喊住兩個婆子。那兩人一聽說寧二奶奶就在竹林後,頓時就有些怕,跟著秋玉來到傅秋寧麵前,正要跪下,卻見她擺手製止,又看了一眼兩人手中的菜籃子,便溫言道:“我隨便走走,在這覺著風好,就坐下來,不期然聽見你們說話。這恰巧應了一些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你們且把之前的緣由細細說給我聽。”話音落,她又抬起頭對秋玉道:“回去取一貫錢,咱們家剛剛過來,她們買個菜也要受閑言閑語,不容易。”

    兩個婆子聽見傅秋寧這樣說,當下哪還敢有隱瞞,恰巧也是心不忿之極,因此一個便上前憤憤不平道:“原本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不該叫奶奶知道,沒得還添煩惱。偏奶奶這會兒聽見了。索性便說出來。我們老姐妹兩個是專管廚房采買的,這一次有幸也能跟著爺和奶奶來到這外麵見識見識。昨兒搬進了這,雖然勞累的半條老命都去了,但也是心中歡喜。因昨兒有人送了許多野味,我們老姐妹倆也就沒去菜市場,歇了一夜,今兒想著奶奶和哥兒姐兒豈能不吃些菜蔬?於是我們兩個就向這留下的兩個媳婦打聽道路,她們卻非說她們去買就好。我就笑了,說你們不懂我們家侯爺和奶奶的口味,何況還有哥兒姐兒愛吃的菜呢,這必得我們親自揀選,那兩個媳婦又說列了單子就成。咱們都是大字不識一個,卻是誰給她們列單子去?奴婢就火了,說了她們幾句。奶奶素日是知道的,咱們府出來的人,從不依勢橫行霸道,實在是那兩個媳婦吞吞吐吐的,讓奴婢疑心,因到底問明了路,和我這老姐姐親自去了東頭的菜市場,結果進去以後菜沒買多少,閑話倒是聽了一籮筐,那些人也不知道我們老姐妹倆的身份,說話十分的放肆,隻說侯爺好大威風,帶著親眷上任,人還沒到,就把後衙清了,害得許多人現如今無家可歸的,總之是許多抱怨。奴婢當時就要和她們理論,偏我這老姐姐也不讓,到底把我拉了回來,又不讓去奶奶跟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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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五章:老貓

  這婆子啰里啰嗦說了一大堆,傅秋寧耐著性子聽完,眉頭便緊緊鎖住了,暗道果然這其中是有故事的。只不知為何竟會發生這種事情。心中疑惑,面上卻絲毫不露,微笑道:“這種事不是什么添堵不添堵,以后若聽見了,就來和我說一聲。有沒有用,我自會忖度著。若是不告訴我,興許便誤了事。”因說著就站起來,卻見秋玉也回來了,遞給兩個婆子一串錢,只把她們歡喜的什么似的,到底跪趴下來給傅秋寧磕了一個頭,這才滿面喜色的去了。

  秋玉因為回去取錢,就沒聽見這些話,此時見傅秋寧面色凝重,便忍不住開口問道:“奶奶這是怎么了?兩個婆子聽來的閑言碎語,想來也未必要緊,累了這么些日子,再添憂煩可不好,奶奶身子也不是鐵打的,還當善自保重才是。”

  傅秋寧便轉身慢慢往回走,也沒回答秋玉的話,凝神細思了半晌,方抬頭問秋玉道:“爺回來了嗎?”

  秋玉笑道:“奶奶剛才和少爺姑娘們還說得好,怎么這一轉眼就忘了?如今還不是晚飯時候,哪里就有那么快?更何況奶奶也說了,便是今晚留在外面也不是不可能的。但愿爺手底下那些官員可別攛掇著去什么勾欄院,不然的話,哼!只怕爺也不能饒過他們。”

  傅秋寧看了她一眼,搖頭笑道:“你這小蹄子,就不用故意借著這個話給我提醒了。你們爺不是那樣人,不然的話。京城那些出了名的青樓也不少,他若想去,誰不巴結著往上攀?就是公爹婆母,也未必就會攔著,這樣兒都不去,何況到了這里。”

  秋玉笑道:“奶奶說的是,倒是奴婢見識淺了。這之前也聽雨階姐姐說過,便連小侯爺下江南那會兒,也是從不在畫舫青樓流連的。倒是那些侍衛們,有時候還要去見識見識水鄉女子。”

  讓秋玉將話題這一岔開,傅秋寧便想到當日金鳳舉下江南那一回。其實這御用欽差可不是好當的。傅秋寧和金鳳舉好了不過一年多,丈夫已經是出了兩回差,下江南那一次更是差點兒送了命。因憶起這點點滴滴,心中便覺有一股淡淡的說不清道不明的滋味流轉。

  主仆兩說著話間,天上忽然就響起了雷聲,轉眼間便是大雨傾盆,將兩個人淋得如同落湯雞一般。

  待回了屋,雨階和剪楓早已迎出來,見傅秋寧淋得透濕,忙服侍著她換了衣服。一邊笑道:“素來聽聞這南方的天氣多變,有數的,六月天小孩兒臉,說變就變,沒想到今日竟就見識了。下午時候明明還是艷陽高照。這傍晚就下起這樣大雨來,這回爺就是有心回來,也必然被雨阻在路上。”

  傅秋寧知道金鳳舉是去巡視那些抗倭衛所了,論理他這個知府是文官,本不該去插手衛所的事,但此乃關系到身家性命的事情。太子為了陷害,又在旨意里提了一句讓他兼管著泉州的抗倭事宜,目的就是為了讓他和當地這些官員起矛盾,而且將來真有倭寇犯境的話,輕飄飄就能給金鳳舉按一個“抗倭無力”的帽子。

  太子的用心不可謂不險惡,只不過金鳳舉卻不放在心上。榮親王派系的官員在此處著實有幾名骨干,太子在這里的勢力又不是很強,因此他上任第二天,就去巡視沿海的抗倭衛所,倒是先把衙門里的事放下了。如今正是夏日,夏末秋初之際風向最是利于倭寇行動,不要說為了這滿城百姓,就是為了自己的妻兒,他也不敢不慎重對待。和那些窮兇極惡的倭寇一比,衙門里的事情倒是還要輕上幾分。

  因一邊想著,那雨卻是來得急去得也急,這會兒就只剩下了淅瀝雨絲,傅秋寧便出了臥房,只聽遠處一陣陣笑聲傳來,她心中驚訝,就命雨階拿出先前金鳳舉特意從蘇州買回去的油紙傘,主仆兩人一人撐了一把,出了門來到院子里,還未等站定,就見幾個孩子嘻嘻哈哈的跑了進來,每人懷里都抱著一團東西似的。

  一看見傅秋寧,跑在最前面的金振翼和金藏嬌立刻停下了步子,看著傅秋寧吶吶不敢出聲。

  “咦?這是……貓?”

  傅秋寧見幾個孩子無不是渾身濕透,一個個落湯雞也似,懷里抱著的,竟是小小一只奶貓。也不知她們是從哪里尋了來,除了金藏鋒外,就連金振軒和金繡貞,也是每人懷里都抱著一只小奶貓。

  “娘……”

  金藏嬌怯怯開口,這個時候金振翼是絕不敢開口的。素日里就數他闖的禍多,哪里還敢破車攬債多。因此金藏嬌就仗著平時傅秋寧寵愛自己,大著膽子開口,只是剛叫了一聲“娘”便聽傅秋寧道:“好了,快進屋去把衣服換下來,這樣的天跑出去,也不怕著涼。我看你們一個個是皮緊了,必得我請出家法來胖揍一頓,才能整肅整肅是不是?”

  她這樣氣咻咻地一說,頓時就連金藏嬌也不敢說話,幾個孩子一溜煙進了屋,連跟著她們的幾個丫鬟身上都濕透了,好一番忙亂,才都整理妥當。雨階早親自去了小廚房熬了紅糖姜湯水,給每人喝了一碗。

  傅秋寧見幾個小家伙從屋里出來,懷里卻還是抱著那小奶貓不撒手。而且就在他們幾個去換衣服的時候,竟然還有一只瘦骨嶙峋卻是高大異常的黑棕hā紋老貓也跟了進來,心下便明白了七八分,這會兒便坐在椅子上板著臉不吭聲。

  “大娘,這事兒是我引起來的,你要胖揍就揍我吧,反正我皮厚,就揍上去,也比他們能挨。”

  卻見金振翼猛然跪下,這家伙剛剛不敢破車攬債,可如今看見傅秋寧的神情,心里雖然也打鼓,卻是不想連累別人。他原本性格就頗有些光棍,只是在許姨娘手里沒學著好,到了風雅樓之后,經金鳳舉幾次訓示和眼看著傅秋寧行事,倒是小小年紀便有了一些承擔,原本想著傅秋寧不生氣的話,讓金藏嬌撒個嬌哄一哄就完了。可此時見大娘分明是氣得不輕,他便不敢抱這個希望。

  “娘,不是弟弟的錯兒,我身為大哥,眼看著弟弟妹妹做這樣事卻不

  阻止,錯兒是在我身上。”卻見金藏鋒也跪了下來,接著金藏嬌金繡楠金振軒金繡貞呼啦啦都跟著跪下,只把傅秋寧看得哭笑不得,冷哼一聲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說出來給我聽聽,再和你們理論。”

  金振翼不等金藏鋒答話,便搶著道:“大娘素日里說,一人做事一人當。這事兒全是因為我而起,犯不著連累別人。就是那只老貓……”他說著話就向一直站在旁邊的大hā貓一指,然后又繼續道:“之前沒下雨的時候兒,也不知道它從哪里鉆出來,小廝們在院子里趕它,被我們聽到了,所以就出了書房,這老貓竟咬著我的褲子往前拽,孩兒們覺著它是想帶我們去什么地方,就跟著它,卻原來是在衙門后街的盡頭,有一窩小貓,想來就是它的崽子,這時候兒就下了雨,孩兒才明白這老貓是想讓咱們把小貓帶到一個避雨的地方,所以便捧了回來。娘,此事和哥哥姐姐弟弟妹妹都不相干……”

  不等說完,便聽金藏嬌潑辣叫道:“放屁,之前說一人養一只的是誰?這會兒又后悔了不成?我知道你是看中了我懷里的點點,想都別想我能給你……”

  “嬌兒。”

  傅秋寧大喝一聲,嚇了金藏嬌一跳,這才低了頭,吶吶道:“女兒有錯,情愿憑娘親責罰,只是點點必要跟著我,求娘親成全。”

  她這話一說出來,金振翼金繡楠等人就一起張口道:“求娘親成全。”

  傅秋寧就覺著腦袋隱隱地泛疼,論理幾個孩子都是長在深宅大院的,平日里除了他們姐妹兄弟,也沒個玩伴,就算養一只小狗小貓也沒什么。只是今日他們私自出去,這卻是十分不應該。須知此時是在泉州,人生地不熟的,幾個小小孩童,就算有小廝丫鬟伴著,萬一遇到了歹人,那后果也是不堪設想的。因沉吟了一下,便緩緩道:“你們要收養這些小奶貓,也沒什么。只是千不該萬不該,竟然自己任性跑了出去。你們的爹如今在外面忙碌著,這會兒怕是就讓雨阻在了半路,我也不能時時刻刻都看著你們,一切都需要你們自己自覺。卻是在來這里第一天,你們便生這樣的事。不罰你們,怕你們記不住。雨階,取竹板子來,每人在手心上打十板子。”

  說完,雨階答應著去了,她這里才又看向跟著金藏鋒金藏嬌等人的小廝丫鬟們,沉聲道:“從前在府里,那么多長輩看著,哥兒姐兒門不敢太放肆,你們恪守著下人本分,但凡不是太過格,睜眼閉眼由著小主子們去胡為,這也就罷了。可如今不同,如今是來到了泉州地界,爺在這里雖然有幾個相熟的人,可咱們畢竟是搬到了一個生地方,你們也都聽說了吧?這是個倭寇時常橫行的地方兒,有多少兇險藏在其中,比得上京城那天子腳下嗎?今日念在哥兒姐兒們都是初犯,你們又不敢攔,我只罰他們幾個,下一回再有這樣事,他們就不長記性,你們幾個也該長著了吧?到那時,管你們用什么辦法,抱住也好捆住也好,你們到底比少爺姑娘們大,也有力氣,別和我說

  拿不住他們,你們放心,若是因為他們犯渾,你們這樣做我不罰你們,所謂忠心,并非是一味聽主子話才叫忠心,你們都是伶俐的,這其中的度,你們也該能把握好。若是有了下一回,你們的罰可就不是幾板子能了事的,明白嗎?”






第二百五十六章:撒潑

幾個丫頭小厮原本都是嚇得戰戰兢兢,這會兒聽傅秋寧說饒過這一回,只不許再有下一回,他們原本就是要攔著少爺姑娘們,只是不敢放肆,如今得了這話,自然吃下了定心丸,忙都跪下應是。


    這里雨階取了竹板子來,傅秋寧便命她責罰。想拿雨階一介女流,又公正,既對金藏鋒兄妹兩個下不了手,自然對其他幾個孩子也是輕輕打過就算。這也是傅秋寧變相的手下留情了。待几個孩子挨完了板子之后,她就沉聲道:“今兒這教訓,你們記住了嗎?”


    金藏鋒和金振翼等人,包括金振軒和金繡貞姐弟兩個,都老老實實地回答記住了。這里傅秋寧點了點頭,嘆口氣道:“非是大娘對你們太過嚴厲,軒哥兒二姑娘不信回去問問你們娘,她也必然是贊同我這做法的。翼哥兒出事才過了多久?你們就把這教訓都忘了?如今這里不是京城,就委屈些在家里吧。你們喜歡這小貓,便養著,算是做個伴兒。只是有一條,既養了,就要好好兒地養,它們雖是畜生,也能承歡解悶,就如你們的一個小朋友般。既能使你們開心,你們就該善待,若是讓我知道有人拿它們出氣,動輒打殺了,那我是不依的,你們爹爹也最痛恨這樣無情之人,俗語說,小事里著眼,看得卻是大去處。連玩伴都不能善待的人,還指望著他將來能替家族出力?孝敬父母友愛兄妹嗎?若不能做到這樣,何必生而為人?”

    傅秋寧這番話看似訓示幾個孩子。然而自己膝下的四個孩子她心里卻都明白,雖然金振翼算是個愣頭青,本質卻也不壞。斷斷做不出虐殺動物的事情。因此她這番話卻是等于是獨獨對金振軒金繡貞說的。那兩姐弟平日里看著就覺著陰沉有心計,又有那樣一個母親,此時雖然也抱著只小貓像是喜歡非常的樣子,然而小孩子若殘忍起來,比大人還觸目驚心。誰知道他們一旦氣不順了,會不會就拿這幾只可憐的小家伙出氣?因此先把話撂在這兒,再把金鳳舉抬出來。日后他們就算要做這樣事情,也得在心里先掂量掂量。


    因說完,又見幾人都挨了板子。不管雨階力道再怎么輕,幾只小手掌心也是紅通通一片。傅秋寧也就先心軟了,命幾個孩子起來。她則站起身,去她們懷里看那幾只小貓。

    雖然是傾盆大雨,但是几只小貓身上濕的卻并不厲害,顯然就是這兄妹幾個全力護住的結果。那几只小貓也不過就是巴掌大小,看樣子出生還不滿一個月,眼睛偶爾睜開,“咪”的一聲叫,弱弱的讓人忍不住就心生憐愛。她撫摸了几下。便忍不住好奇地看向一邊,只見在椅子邊站著那只高大削瘦的老貓,此時正瞪圓了眼睛看自己,那面上竟似是有几絲緊張之意。

    “好了,你們回去吧。在自己房間里給小貓找個窩,可別怪我沒事先告訴你們,養貓可不是件輕松事兒,抱著摟著時候固然舒服,平日里看著玩耍也有趣兒,只是吃喝拉撒起來。也有你們受得。”她說完,便對那幾個丫鬟道:“你們回去幫著哥兒姐兒們安置,等到這幾只小貓大了,稍微訓練下,它們就知道在外面拉撒,不會弄臟屋子,到那時,也還輕松些。”

    眾人答應著去了。那老貓見孩子們被這幾個小家伙全都抱走了,急得只想追,可一出門就傻了眼,几個孩子進的都是各自屋子,并不是在一處。于是那老貓看了一會兒,想一想就奔著一個屋子進去了,恰巧就是金振翼的房間。

    “這只老貓倒有些趣兒。”傅秋寧微微一笑,對雨階道:“你看它多通人性,若不是瘦的那個樣兒,我真懷疑這怕是一只狸貓精呢。[竟似是能聽懂我的話。這也不算什么,它眼看著要下雨,竟能找來這里尋翼哥兒,又忍著痛將孩子們給這幾個孩子抱養,單這份心思,可不是普通的貓能有的。”

    雨階笑道:“我瞧這老貓雖瘦,兩只眼睛卻有神,既然少爺和姑娘們把小的都抱了去,這老貓奶奶便養了吧。當日在京城的時候兒,二太太那里就有一只大花貓,我偶爾過去摸幾把,也喜歡得緊。這老貓如今只是瘦,就顯得毛兒無光,待養些日子,養肥了,可也是一只好貓。且南方老鼠多,蛇也多,養了它倒還是個好幫手。”

    傅秋寧笑了笑,低聲道:“我也正有這個主意。只是你道京城國公府里為什么不養貓?我聽老太太說,原來是小侯爺似乎有些怕貓……”一語未完,就見雨階瞪大了眼睛,倒吸一口冷氣道:“這可是胡說吧?小侯爺那樣厲害的人,竟……竟然怕貓?”

    傅秋寧笑道:“這有什么奇怪的?所謂一物降一物,任他再厲害的人,也未必就沒有害怕的東西。只堂堂侯爺怕貓這種事情,也是有些不好啟齒,因此人多不知道。現如今我養了這老貓不算什么,可是等明天爺回來,看見這一屋子一屋子的貓,還不知要怎樣頭皮發麻呢。”雖是這樣說,傅秋寧卻也沒在意,金鳳舉便是怕貓,也未必就是怕到連看看摸摸都不敢,只要這些貓不往他身上扑,想來也沒什么。

    主仆兩個正在這里說笑,忽然就聽見遠遠地似乎是有吵鬧聲,漸漸地那聲音越來越大,卻是有個人在大哭大罵似的。

    雨階見傅秋寧臉上豁然色變,便氣道:“這是哪個不懂規矩的?竟然在衙門前這樣放肆。若是喊冤,怎么不擊鼓?只在這里哭是怎么回事?”話音未落,就聽傅秋寧道:“我們過去看看。”

    “奶奶,這樣事情您怎么好出面?叫我說,打發哪個小子去前頭看看,這會兒雖然散了衙,門口總還有几個家丁吧?和她說開了就完了。您可是侯爺夫人,五品的命婦,去和這些人一般見識不成?”

    雨階苦口婆心的勸著,只不過傅秋寧心里有事,哪里肯聽她的。因見外面還是細雨如絲,她便親自撐了傘走出門,雨階無奈,也只好跟著出去,卻見剪楓也撐了傘趕上來。

    來到西角門,卻見這里已經聚集了許多人,其中一個婦人面色黯然,呆呆站在一邊,另一個身材高大肥胖的卻是坐在泥水地里,如同哭喪似的在那里大哭,一邊嚎叫道:“這是不讓人活了,一天到晚在衙門里辛苦,賺那么几個錢,還得時不時周濟別人。只說別人連喝粥的錢也沒有,卻不看看這善事做的老婆孩子都要餓死。如今更是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兒都沒有,這日子還讓人怎么過?過不下去了。”

    圍觀的人雖然眾多,卻沒有一個說話的,站在前面的幾個婦人只是漠然看著這個潑婦一樣的女人,眼里一絲表情也沒有。看到傅秋寧出來,她們才抬頭看了一眼,旋即就慌亂的垂下頭去,有幾個立刻就轉身鑽進人群,轉眼便沒影兒了。另一個也要走,卻被那婦人一把抓住了衣襟,聽她哭嚎道:“干什么?剛剛看我在這里哭,一個個都不說話,木頭樁子似的在這里站著。如今見人來了,知道臊了?你們要走就走,只是劉嫂子,別怪我沒提醒你,我家那房子雖然是不能住人,好歹我家兩個小子還好好兒的。你家那根獨苗卻是從小兒就三災八難,如今正病著,更是連個遮風擋雨的地方兒都沒了,你們家難道還能請得起大夫抓得起藥?這會兒不哭几聲,還要留著七哥兒死了再哭不成?”

    一番話說得那個被他抓住衣襟的婦人豁然色變,眼淚瞬間便淌了出來,只是她抬頭看了傅秋寧一眼,卻是深深吸了一口氣,用手將那婦人的手撂開,強忍悲痛道:“你要出丑便出好了,何故拉上我?我家七哥兒的死活,也很不用你操心。你倒是操心操心自己吧,看韓大人回來能不能饒過你。”

    話音落,那胖婦人便松了手,也不像之前那樣嚎哭了。傅秋寧看了她一眼,見粗布褂子上全是泥水。她微微皺了皺眉頭,抬手制止了想要上前呵斥的剪楓,又對雨階道:“去把那個婦人給請進來,至于這個潑婦,若是走了還好,不走的話,讓几個婆子叉出去就好,不用多做理會。”

    雨階答應一聲,也顧不上泥水濕了繡鞋,幾步走上前對那已經走到人群外的婦人道:“這位夫人請留步,我們奶奶請您進屋奉茶。”

    那婦人猶豫了一下,眼見之前的胖婦人被幾個婆子叉了出去,她的面色不禁白了一白,雨階那是多伶俐的人,立刻便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于是忙笑道:“夫人莫要猶豫,我們奶奶是真心邀請。看您也是知識禮的。不比剛剛那位,就是有難處,可以來府里找我們奶奶分說,犯不著把人丟到這門口來。這不但是讓我們府里顏面無光,就于她和她家大人,也未必便沒有妨礙。夫人您是明白人,想來也清楚這個中分別的。”

    這婦人長嘆了口氣,見那胖婦人被叉出去老遠,猶自罵罵咧咧,真是將整個知府衙門的人都丟光了。此時還有一些人在看著自己,她迅速在心里權衡了一下,便低聲道:“既是侯爺夫人不罪責,請姑娘頭前帶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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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七章  處理

    雨階便轉回身,傅秋寧見人跟著過來了,也便和剪楓先轉身離去,這裡角門上的家丁將圍觀看熱鬧的人都趕走,剛剛還熱鬧非凡的知府後衙角門前便恢復了平靜。

   
那婦人跟著雨階來到後堂花廳,身上雖沒濕透,卻也有些狼狽。只見一個小丫鬟拿了一套衣服過來,脆聲道:「我們奶奶在裡屋換衣服,說是夫人身上濕了,別著了涼,讓把這套衣裳拿來給夫人換。我們奶奶說了,這是全新的,打量著夫人和她身量差不多,還請夫人不要客氣才好。」

   
那婦人連忙謝絕,無奈小丫鬟堅持,她見自己身上這粗布衣裳又的確是狼狽的。既然侯爺夫人想得周到,這番好意倒是不便拂逆,因便進去裡屋換了,出來時,便見傅秋寧正坐在椅子上慢慢吹著茶。

   
聽見腳步聲,傅秋寧便抬起頭來,將茶杯放在桌上,一邊款款站起讓座兒,一邊又讓丫鬟上熱茶熱點心來。待那婦人坐了,她便微笑著問道:「看年歲,我該稱呼您一聲姐姐。但不知姐姐貴姓?」

   
那婦人忙又站起身道:「不敢當不敢當,我……小婦人白張氏,見過夫人。」

   
「原來是張姐姐。」傅秋寧點了一下頭,又一擺手道:「張姐姐別客氣,快請坐。今兒請姐姐來,也是有事想要請教姐姐。」說到這裡,見小丫鬟窗花上了熱茶和點心來,她又讓了一讓,那白張氏哪裡會真的吃喝。好在傅秋寧一向平易近人慣了,若是江婉瑩坐在此處,只怕白張氏的手都不知道該往哪裡放了。

   
傅秋寧從剛剛的話中,知道這白張氏家裡有個生病的孩子,因此也就不再拐彎抹角,開門見山道:「適才西角門那裡的婦人吵鬧哭喊,雖然一字都沒說我們家。但想來她既選了這麼個地兒,這事情就是和我們家有些關聯。明人面前不說暗話,姐姐的丈夫想來也是這知府衙門中的官員。只怕那吵鬧的婦人也是,我問一句,可是因為我們家搬了來。才讓這衙門中人都搬出去的?」

   
白張氏也沒料到傅秋寧竟如此直接,一時之間竟是不知道說什麼好,傅秋寧見她猶豫,便鄭重道:「姐姐若真是衙門官員的內眷,想來就該對我們的來歷清楚明白。我們家這是大老遠兒的從京城過來,昨兒才到,來的時候,這後衙就是乾乾淨淨的了。當時我們爺也曾疑心是不是有人為了巴結討好做出不合格的事兒,偏問了一圈,都說是沒有。爺打量著這雖然不是京城。但終究泉州也不是小地方,應該也不至於就有人為了巴結上官就做出逼迫官員的勾當,因此也就放了心。可如今看來,似乎卻全不是這麼一回事兒,不知姐姐能否替我分說明白。」

   
白張氏聽見傅秋寧這樣說。心裡就突突地跳了一下,她也不是糊塗人,想了想,便輕聲道:「夫人言重了,論理金大人貴為侯爺,在這地方也是委屈了他……」

   
不等說完。便見傅秋寧一擺手,搖頭道:「話不是這麼說,他雖是侯爵,但如今既然是做了這裡的官,自然要講究為官的規矩。我雖然在靖國公府中,是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卻也知道這民間官衙,可不是一家獨大,這泉州原本靠海,也是個富庶之地,只是這些年鬧倭寇,元氣委實傷了不少,剛剛那婦人雖然鬧得不堪,話裡倒有些意思,看來此地的官員倒是十分負責任,既如此,就更不能委屈了人。我們侯爺好歹也是有些身家的,但若是其他大人只憑著那份俸祿,還要養家餬口還要安撫百姓還要周濟貧窮,想也知道是捉襟見肘。若再搬出了這後衙,卻是要去哪裡找立足之地?姐姐明白告訴了我,我自有道理。不然的話,萬一此舉令府衙大人們心寒,我們爺卻還蒙在鼓裡,姐姐細想想,這對誰來說是公平的?」

   
白張氏聽傅秋寧這樣娓娓道來的一番話,心跳得不由更急,凝神看著她,只見她臉上全是鄭重,毫無鄙夷不屑之色。這女人終究是心裡牽掛著自己生病的孩子,此時再被這番話鼓動,也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來的一絲勇氣,便離了座在傅秋寧面前跪下道:「夫人明鑒,這後衙原本的確是住著五戶人家,只因為侯爺要上任,大家都說小侯爺是御前最得意的人,如今即便是被太子發落到這個地方,也不會長遠,皇上回京後仍是要重要的,因此……因此我們幾家一合計,想著侯爺和夫人以及哥兒姐兒都是千金之體,如何能與我們同住一個屋簷下,就這樣,咱們便搬了出去……」

   
不等說完,就聽桌子上「咚」的一聲,原來卻是傅秋寧在桌子上敲了一下,白張氏登時嚇得面色蒼白,再不敢說話。卻見傅秋寧站起身,急喘了幾口氣,方才將怒色收起,親自伸手攙扶起她來,正色道:「這事情不妥之極,萬萬沒有這樣道理。我這就派人隨姐姐去那幾位大人家,就說是我和爺親自請他們住回來。爺與各位大人是同僚,外面的事要彼此扶持。我們這些內眷們自然也該和樂融融才是。」

   
「夫……夫人……」

   
白張氏都愣住了,怎麼也沒想到傅秋寧竟然說出這樣一番話,一時間只覺心裡一團火熱,竟是不知該開口說什麼好。忽聽傅秋寧又開口道:「雨階,去拿十兩銀子給張姐姐,她的孩子既然病了,請醫服藥都用錢的,可憐這裡的官員們俸祿竟不能周全家裡。」說完她見白張氏張口欲言,便誠懇道:「這是我一片誠心,若不要,可見真是怪罪我了。姐姐也不必不好意思,只想一想哥兒的病,那是能耽誤的起的嗎?我也是有孩子的人,雖不是親生的,平日裡也視若珍寶,又怎能不明白姐姐身為一個母親的為難心焦?更何況剛剛我也說了,我們爺和白大人是同僚,他們在外彼此扶持著,我們自然也該相互幫忙,你今日已是幫了我一個大忙,十兩銀子也不算多,不過是幫著姐姐解一時燃眉之急,若再推卻,姐姐可真是看不起我。」

   
倒不是傅秋寧小氣,只給了這白氏十兩銀子,而是她心裡很清楚,這白張氏應該也是知書達理的大家閨秀,雖然此時家境困難些,但言行舉止透露出的風度卻不是尋常女兒。若非自己的孩子病著,只怕進退還要得當的多。這樣的人通常都是有些傲氣的,若是給的銀子多了,倒好像自己是個暴發戶,用錢砸人似的。十兩銀子已經夠中等人家過小半年,請醫服藥都是綽綽有餘,也是這白張氏接受的一個底線,只怕再多,就說什麼不肯要了。

   
果然,白張氏再三推辭,見拗不過傅秋寧,方千恩萬謝的收了銀子。這裡傅秋寧就命雨階和她一起,去通知那些官員們的內眷搬回來。這裡待人走了,她就問剪楓道:「這後衙房子咱們佔用了多少間?實在不行的話,就讓鋒兒嬌兒去我屋裡暖閣住著吧。」

   
剪楓算了算,便笑道:「統共倒也沒佔用多少,咱們昨兒才搬過來,如今不過是許多箱籠佔了兩間空屋子,都收拾到奶奶這院裡的兩個小抱廈也就是了。只婉二奶奶先前佔了一個院子,如今若是那些人搬回來,怕是二奶奶就要搬進咱們這個院落裡住了。」

   
對此,傅秋寧也覺得微微有些頭痛,江婉瑩的身份既然已經確定,在這家裡是再不可能有翻身之日了。只是如今金鳳舉卻還留著她,想著日後或許是一枚棋子,因此還真的不能露出端倪,偏她又是個身體嬌貴的,如今若知道受這樣委屈,還不定怎麼鬧呢,傅秋寧實在是懶得去和她分說。

   
因想了想,便搖頭道:「罷了,那些家也不會今晚上就搬回來,只等明天,看看爺能不能回來,再做理論吧。」

   
剪楓答應下來,又笑道:「這一耽擱,天都快擦黑了。廚房那邊已經問了兩三遍,如今可該擺飯了吧?」說完見傅秋寧點頭,她便出去張羅了。

   
須臾間用完晚飯,傅秋寧見金振翼金藏嬌金繡楠懷裡都抱著自己那隻小奶貓,只有金藏鋒兩手空空,她心裡不由得欣慰,暗道到底還是鋒兒穩重。因將今日的事略略說了下,就對金藏鋒金藏嬌道:「既然那些人要搬回來,咱們少不得委屈些,鋒兒嬌兒你就搬回娘屋裡,住在暖閣,把你們的屋子讓給你們弟弟妹妹住。書房仍是共用。只是翼哥兒和三姑娘住的那幾間房連同剩下的兩間,一起給你們二娘住,她是一直尊貴慣了的人,若驟然住的擠了,怕不習慣。」

   
金藏鋒和金藏嬌自然沒什麼意見,反而十分高興,他們是很願意和秋寧住在一起親近的。這裡金振翼就撇撇嘴,哼了一聲道:「大娘,我知道你一向是好心,可這也有點兒太濫好心了,咱們這麼多人,擠這兩間屋子,倒是把那麼好幾間都給二娘住。這也就罷了,我只怕你便是退讓到此地步,也難以讓人家說你一個好字,等著吧,明兒有的鬧呢。」




第二百五十八章:怨氣沖天

    傅秋寧笑道:「翼哥兒怎麼說話呢?這就叫濫好心?我不過是考慮個人情況罷了。你懂什麼?」金振翼還真是不懂,傅秋寧這會兒委屈些,方能堵住江婉瑩的嘴,反正那就是一個注定要失勢的女人,有什麼好和她相爭的?
   
「嗯,我別的不懂,卻知道大娘心裡,我和妹妹的地位還是要差一些,不然為什麼不讓咱們住進暖閣去?」金振翼撅著嘴巴看傅秋寧,眼裡竟真的是有一絲怨懟,這傢伙完全把自己當日說過的永遠也不會認傅秋寧做娘的話給忘到腦後去了。
   
看著小傢伙眼裡的那絲委屈,傅秋寧倒是忍不住一愣。旋即心中歎了口氣,這卻不是無奈,而是十分欣慰。暗道人心都是肉長的,這小子從前對我滿腹的怨恨,如今卻是正經把我當做親人了,不然也不會因為這件事生氣。因心中感歎,面上卻笑罵道:「你就是個磨牙的,既這麼著,那你和三姑娘住進暖閣裡去,讓鋒兒嬌兒住進你們那屋子成嗎?我只怕暖閣到底有些炎熱,不把你捂出一身痱子來才怪呢。到那時,你又說偏心眼兒,把哥哥姐姐送到好地方兒,卻讓你和三姑娘住暖閣……」
   
傅秋寧不等說完,眾人已經全都笑了,金振翼也訕訕的說不出話來,不過眼中怨色倒是褪去了。
   
卻見小丫鬟窗花手裡拿著個大海碗,裡面是拌了魚湯的米飯和幾塊魚,看到傅秋寧等人。她便福了福身,疑惑道:「奶奶讓我去餵那隻老貓,可到處也找不見,先前看還在飯廳,怎麼一眨眼就不知……呀,原來是在這裡,倒讓我好找。」
   
只見那隻身上全是黑棕條紋的大貓悄無聲息從傅秋寧坐的椅子下鑽了出來。許是聞到了魚腥味兒,就一路跑到門口,窗花便將大海碗擱下。老貓只是微微嗅了嗅,就開始大口大口吃起來。這裡金振翼便忍不住笑道:「大娘,你看把這老貓給乖巧的。先前只找我,如今許是知道了這家裡誰是真正當家做主的人,便賴在你身邊不走了,真真是勢利眼。」
   
傅秋寧也沒想到這大貓竟是在自己椅子下蜷著,當下也不由得笑道:「這老貓不簡單,十分通人性呢。既是你們都養了小貓,我便把大貓給養起來吧。奇怪,怎麼也不見它給那些小貓餵奶?論理母貓凶狠,不該看著你們把小貓各自抱走。」因說到這裡,不由得也疑惑了。上前抱起那老貓一看,不由得笑道:「怪道呢,原來這竟是一隻公貓,想來那窩小貓的娘也不知道去了哪裡,唉。怪可憐的,難怪一個個那麼瘦弱。雨階,你去廚房看看,許是從京裡帶的乳粉還有一些,這會兒去哪裡找牛奶羊奶,先拿那個衝開了。餵了那幾隻小貓後,明兒再去市面上看看有沒有賣牛奶羊奶的。」
   
這乳粉其實就是和後世的奶粉差不多,不過自然沒有後世裡這些花樣,味道也要差一些。原本是靖國公府裡那個西洋廚子帶過來做點心用的,因上上下下倒有多半人喜歡喝,因此金鳳舉特意從洋人手裡買了不少,這次南下就帶了幾罐,沒想到倒是給這些小貓用上了。」
   
當下雨階答應著去了,幾個孩子也一哄而散,紛紛去拿奶粉喂各自養的小貓。這裡傅秋寧見天色晚了,想著金鳳舉今天晚上大概是真回不來了。因此正要吩咐上夜得人鎖了各處門安歇,忽然就聽一陣嘈雜聲傳來,接著一個婆子就小跑著過來道:「奶奶,竟有這樣不懂事的人,雖然奶奶開恩,說讓那幾家子仍搬回來住。可你就是再著急,也要等到明兒吧?竟是這會兒就拖家帶口搬過來了,奶奶聽聽這聲音。」
   
傅秋寧皺了皺眉頭,旋即又歎了口氣道:「罷了罷了,想來也的確是沒有地方兒住,今兒傍晚一陣雷霆大雨,若是沒有個好屋子,晚上指不定還要受老天爺的氣。你們都是在府裡伺候慣了的,哪裡知道民間疾苦,不用管她們,且讓她們搬吧,你只把咱們院子的門看好就行,婉妹妹那裡,也派人去說一聲,讓她們不必去管,看好自家院門。」
   
這婆子見傅秋寧如此說,也十分無可奈何,轉身去了。這裡傅秋寧轉回身來,任由剪楓幫自己卸下釵環,一邊沉吟著道:」我今兒做下這決定,爺定是沒話說的,這其中利害他比我還清楚。只是婉二奶奶那裡倒不好開交,必然要和我鬧,就是爺那裡,也少不得要抱怨。只是若搬出去固然可以,我卻又覺著太過張揚了。雖然爺的爵位還在,但畢竟是被貶到泉州,只彰顯著咱們財雄勢大目無下塵,似是也沒什麼好處。「
   
剪楓道:「奶奶說的是,爺素日裡也是個謹慎人,必然也和奶奶一樣的心思。只是婉二奶奶難纏,別的也就罷了,就怕奶奶言語間還要受她的氣,奴婢可著實看不過眼。」說完卻聽傅秋寧笑道:「幾句言語算得了什麼?若只是讓她擠兌幾句,不生什麼是非,我也就別無所求了。」話音落,便捂著嘴打了個呵欠。剪楓知道這主子累了這些日子,定是困乏,忙將床鋪鋪好了,讓傅秋寧安歇下來。
   
第二日果然又忙碌起來,金藏鋒和金藏嬌就搬進了傅秋寧的暖閣裡,金振翼金繡楠也搬進他們倆原本住的屋子。待都收拾妥當了,傅秋寧這裡正要去和江婉瑩說讓她們搬過來的事情,就見金繡貞跑了進來,金振軒跟在她後面,猶自叫著「姐姐」,及至進了屋,看見秋寧,方停下了腳步。兩人眼圈兒有些發紅,似乎是剛剛哭過。
   
「一大清早的,軒哥兒和二姑娘怎麼就過來了?你們娘親身子如何?我這裡正要瞧她去呢。」傅秋寧有些詫異,見金繡貞懷裡抱著兩隻貓咪,心下忽然便有些明白,含笑道:「可是你們娘親不喜歡貓,不讓你們養?這也沒什麼,你們將這兩隻小貓給鋒兒吧,他穩重細心,保管幫你們照顧妥當,這兩隻小貓仍是你們的,如何?」
   
「我不。」
   
卻見金繡貞昂首抬頭,一口就給否決了。接著她似乎才想起自己這樣對傅秋寧說話實在是無禮,因此便緊咬著嘴唇道:「大娘昨日說,這兩隻小貓是給我們的,既養了,就要善待負責。如今我偏要養著,誰也別想奪走了去。娘親不讓我們養,我們便搬過來住,什麼時候娘親讓養了,我們再搬回去。」
   
傅秋寧嚇了一大跳,見金振軒一個勁兒拉扯著姐姐的袖子,似乎是不讓她說這樣話。她不禁搖頭苦笑,暗道這二姑娘的小姐脾氣純粹是慣出來的,竟然因為兩隻小貓,便要和她娘親別苗頭。別說,這還真有些現代孩子的風範,不滿足我就離家出走,看咱們到底誰怕誰?」
   
因正要說話,就聽人報說:「婉二奶奶來了。」話音未落,只見金繡貞抱著兩隻小貓就進了裡間,金振軒愣了一下,也跟著跑了進去。剩下傅秋寧站在這裡,只覺得一個頭兩個大,還不等想好要怎麼說,就見江婉瑩在夏月的攙扶下款款進了門來。
   
傅秋寧歎了口氣,只好道:「妹妹怎麼親自過來了?身上可是好些了嗎?我正要去探你呢,結果二姑娘和軒哥兒就過來了。叫我說,不過是兩隻小貓罷了,犯得著和她們生這個氣?咱們家的孩子本就是沒什麼玩伴,學裡那些子弟你有什麼不知道的?多是趨炎附勢之輩,倒是不去結交還好。如今有個小玩意兒給她們作伴,這有什麼?實在犯不上因為這個,就鬧得不安生。」
   
江婉瑩淡淡道:「這兩個孩子讓我慣壞了,方有如今的任性自私。就因為我不讓養這東西,繡貞竟然和我說要搬過來住,這也好,恰巧也請姐姐好好教導教導她。鋒哥兒和嬌姐兒那樣出息,她們姐弟兩個能學一半我就知足了。我如今來,卻是有另外一件事情要問。前兒來時,這後衙整個是空的,雖然擠了些,無奈來到這麼個地方,也只有忍了。怎麼如今竟然還要那些原先搬出去的人家搬回來?這豈不是笑話一樣?咱們什麼身份?倒要和這些市井泥腿子一起住……」
   
「妹妹慎言。」傅秋寧皺了皺眉頭,開口打斷了江婉瑩的話,鄭重道:「什麼市井泥腿子?那也是這知府衙門裡的官眷。妹妹也是出身官宦人家,難道不知一個衙門裡的後衙,並不是一家獨佔嗎?如今因為咱們就讓人搬出去,這本就沒有這樣的道理。何況她們在外面又沒有好去處,正該讓她們搬回來才是。」
   
江婉瑩冷笑一聲道:「別的衙門裡是共住,只咱們如今怎能和那些普通官員相比?姐姐可別糊塗,爺那爵位還沒撤下來呢。名義上雖然只是個五品知府,可是這侯爵門第,便是佔了整個後衙又如何?只怕也未必配得上咱們的身份,如今倒還要委屈。姐姐別惱,你既心慈,你就接待了那些人。可休想讓我搬出那院子去,不單是我,崔姨娘和月蘭下了船後身子也不好,也需要靜養,我們這麼多人,住那麼一個院子難道還不行?原本我還以為今日把她們打發去別的院子住呢。在靖國公府,月蘭即便是個妾,也是獨門獨院的,如今她肯和爺共患難,一塊兒來了這地方,難道還不配住的好一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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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九章  孩童心思

    傅秋寧就知道江婉瑩這裡是沒什麼話好說的。因此也沒怎麼生氣。她心裡自有計較,只要金鳳舉回來知道了這件事,到時候做什麼決定可就不是江婉瑩能說了算的。因此她只想將這磨牙的女人丟給金鳳舉自己去解決。因此便只是淡淡一笑,看著江婉瑩氣鼓鼓的,言語間越發聲高,明顯是要尋茬兒打仗的。她便喝了幾口茶,更加的心平氣和,笑道:「妹妹想怎樣就怎樣吧。」

    「我知道,姐姐如今仗著爺的寵愛,在這府裡是橫行的。我這會子說的再硬,回頭你在爺身邊吹幾句枕頭風,就能哄得爺發落了我。只是這次的事,再沒有委屈到這個份兒的,就是爺面前我也有話說。」

    江婉瑩見傅秋寧不為所動的樣子,不由「騰」的一下子站起身來,氣狠狠地道,話音未落,就見傅秋寧將茶杯向桌子上重重一放,抬眼看著她,沉聲道:「妹妹說話放尊重些,怎麼說也是國公府裡出來的大家子小姐。這滿嘴裡說的是什麼?丫鬟們可都還在呢。你管家管了這麼長時間,這會兒怎麼連這點子輕重都拎不清了?雨階,送婉二奶奶回去,她願意怎麼樣,就由得她。」

    江婉瑩過來的本意就是要和傅秋寧吵一場,讓昨晚已經搬進來的那戶人家聽一聽,最好再灰溜溜的滾出去,連帶著別的人家也別搬進來最好。卻不料傅秋寧根本不接她的招。竟是直接就下了逐客令。便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反而被奚落了一頓。這只把她恨得怒火中燒,卻又沒有辦法。眼看傅秋寧已經轉進了內堂,自己若真的追過去吵,可真是半點當家奶奶的顏面也不要了。因此只好又氣又恨的出了門。

    這裡傅秋寧來到內間,卻見幾個孩子都聚在一起,幾隻小貓也被他們堆放在一塊兒,那隻老貓趴在孩子們面前,似乎也是十分滿足的樣子。她歎了口氣。心想做孩子就是好啊,可以無憂無慮的。因此就悄悄兒退出來。

    原本只是想隨處走走,誰知剛出了後門,就見金振軒坐在廊簷下,雙手托著腮幫子,不知道在想什麼。

    嚴格說起來,這幾個孩子當中,傅秋寧最不想親近的應該就是金振軒和金繡貞了。不僅因為他們的母親,也因為這兩個孩子平日裡就是一幅陰沉有心計的樣子。又驕縱。

    只不過孩子就是孩子。再怎麼有機心,他們如今還不滿十歲,也未必就是定了性。因此此時看見金振軒獨自坐在那裡。傅秋寧心裡倒有一絲不忍,便上前拍了拍金振軒的小肩膀道:「怎麼坐在這風地裡?雖說是夏日,只這時氣不好。別讓風吹了,夏日裡傷風最難治的,豈不是讓你們母親擔心。」

    金振軒回過頭來,看見是傅秋寧,忙站起身行了禮,叫了一聲大娘。接著怔怔看著他,俊秀的小臉蛋上竟似是滿腹心事。看的傅秋寧又好氣又好笑,輕輕在他腦門上戳了一指頭道:「你擔心什麼?二姑娘不過是那樣一說罷了,你們和婉妹妹一起這麼長時間,哪是能離得開的。放一百二十個心好了,就把小貓放在你大哥哥這裡,保管替你們照顧好,等下我就說二姑娘幾句,你們回去給你們母親陪個不是,這事兒也就算完了。」

    金振軒臉上毫無興奮之色,反而垂下眼睛,好半晌才輕聲道:「剛剛娘親來找大娘,說的那些話我都聽到了。」

    傅秋寧一愣,沒想到剛才情景竟然都落進了這小傢伙眼中,不過她旋即就笑道:「那又如何?你娘她出身富貴,從小兒就沒受過委屈,如今驟然來到這麼個地方,又偏偏遇上這些事,心裡有氣也難免。這只是她和我之間的事,萬萬沒有因為這個而把氣撒到你們兄妹倆頭上的道理。大人的事情小孩子少管,聽我的話,等下和你姐姐去跟你娘陪個不是,也就完了。」

    金振軒沒說好,也沒說不好,只是呆呆看著傅秋寧。只不過一會兒之後,他便收了這些神色,淡淡道:「大娘不用為我們操心,這些日子和大哥哥在一起,我也覺著功課進益了許多,娘親如今正生氣,姐姐的脾氣又倔強,倒是兩下裡分開一陣子,各自冷靜冷靜還好。大娘剛剛說得對,我這就進屋去,您也別在這風口上站著了,今兒只怕還有許多人要搬過來,也許會有人來拜見呢。」

    金振軒說完就走了,剩下傅秋寧站在原地和剪楓大眼瞪小眼,好半晌,剪楓才輕輕吐了一口氣道:「我的天爺,這是軒哥兒說的話?他才幾歲?難怪奶奶素日裡總說若不論才學的話,這幾個哥兒當中,倒是軒哥兒最機敏深沉的。」

    傅秋寧看著那小小背影消失在後門處,眉頭微微一皺,暗道這軒哥兒的心機是最深沉不過。如今因何竟說出這番話來?看他的樣子,竟像是有什麼化不開的心事,莫非……江婉瑩的那些勾當,竟是被他察覺了一二?想到此處,不由得悚然而驚,忍不住再看向那後門,自然是連人影都沒有了。

    「奶奶……」聽見剪楓叫自己,傅秋寧方回過神來,輕聲道:「沒什麼,四處轉轉吧,也順便看看昨晚兒趁著夜色搬過來的那家人是誰。」說完當先向前走去。心中卻還是琢磨著金振軒剛剛的表現。暗道若真是像自己猜測的那樣,這軒哥兒是因為察覺了娘親的一些行為,而決定趁此機會劃清界限。那……那這孩子的心機和冷酷,也未免太可怕了吧。

    這還是大早上,太陽從雲層後露出臉來,懶洋洋散發著並不強烈的光芒。傅秋寧走了一會兒,就看到原本空閒著的一個院落裡,已經有衣服晾起來,她剛想上前去仔細看看,就聽到一個大嗓門傳了出來:「快,把這點心撿好的盛兩盤,給侯爺夫人送過去,就說這是咱們這裡的時鮮點心,京城裡未必有,給她們嘗個鮮兒。」

    饒是傅秋寧穿越後一直都以大家閨秀的舉止行動來要求自己,以免做出什麼不合規格的舉動惹人疑心。但這個時候卻也情不自禁的向天翻了個白眼,咕噥了一句:「竟然是她。」因當下也沒什麼心情了,便對剪楓道:「回去吧,我也走乏了。」

    剪楓也忍不住低頭笑道:「奴婢就說,怎麼能有那樣不懂事的人,奶奶剛剛發了話,就巴巴的趁夜搬了進來,原來竟是這一位。可不是,在咱們門前撒潑的事兒都能幹出來,還有什麼是她幹不出的?只是這會子倒記著給咱們送點心,也不想想她做的那些事,兩盤子點心便能抹乾淨了?」

    傅秋寧搖頭道:「這就是個粗鄙婦人,許是實在被逼得沒辦法,這才跑了來鬧。且不用和她一般見識,俗語說,不看僧面看佛面,衝著的不過是她家那位大人的面子罷了。」

    主僕兩個回到屋裡,不一會兒,果然就有個小丫鬟帶著個食盒過來,只說是當家主母請秋寧嘗嘗這時鮮點心。傅秋寧也還罷了,只是剪楓雨階都厭那婦人粗鄙潑辣,因此十分鄙夷。倒還是傅秋寧見這小丫鬟瘦弱可憐,給了她五百錢,只把這小女孩兒喜得什麼似的,不由分說便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

    那小丫鬟前腳出門,金鳳舉後腳就回來了。一向風流倜儻的小侯爺這會兒卻是有些狼狽,身上發上全是污泥,一進屋就對傅秋寧道:「昨兒那場雨雖然時間短,卻是好大一場,我們本來都在回來路上了,恰巧被澆了個正著。沒奈何只好在一戶人家歇下來。誰知半夜又是一場大雨,那山上竟然又是水又是泥的流了下來,淹了兩戶房子,好在不算厲害,總算全村人使力,將那兩家人給救了出來,唉!我也算是行過萬里路讀過萬卷書的,卻還不知道這世間竟有這樣的事。」

    金鳳舉不知道,傅秋寧心裡卻清楚得很。這想必就是半夜發生的泥石流了。只不過這個時代砍伐還不是很厲害,所以泥石流的規模也小。若是後世裡那樣亂砍亂伐,發生了泥石流的話,那一個村子恐怕都要被淹了,金鳳舉到時候別說救人,只怕就是有通天本事,也要被活埋下來,一念及此,不由得後怕不已。連忙上前查看他全身上下,見雖然髒的像個泥猴子,卻是只有幾處擦傷,顯然是救人時弄出來的,倒不嚴重。

    因就命小廝們抬熱水來,金鳳舉也餓得很了。先淨了手,見桌上有兩盤點心,就拿起吃了一塊,旋即笑道:「這花樣兒先前沒見你做過,想來是人送的吧?如何?這兩日接待只怕也苦了你。」

    傅秋寧便道:「爺先去洗浴,回來我可有重要的話要和你說。」說完見金鳳舉抬起頭來,詫異道:「什麼重要的話,就現在說吧,不然吊得難受。」

    「不過是洗個澡,能用多長時間,這話不是一時半會兒能說完的,你快去洗了,不然等下讓孩子們看到了,成什麼話。」傅秋寧一邊說著,到底將金鳳舉推進了後面專門洗浴的屋子,這裡回來前廳坐下,過了約莫半個時辰,就見金鳳舉換了一套衣服,神清氣爽的出來,只是頭髮還沒怎麼幹,仍是向下滴著水。





第二百六十章  小侯爺的驚嚇

   傅秋寧早叫人備了一些點心熱茶。金鳳舉吃了幾塊。傅秋寧便將這兩天的事情說給他聽。他吃著吃著就放下了點心。只是不敢置信的看著妻子。及至說到那婦人在西角門大哭大鬧以及白張氏的事時。這從來都是沉著穩重的小侯爺不禁一下子將碟子在桌上重重一頓。恨恨道:「這是誰出的餿主意?可是要害死我嗎?」
   
傅秋寧忙上前。將那兀自震動著的碟子給按住了。一邊笑道:「爺氣歸氣。可別拿我這碟子撒氣。正經一套的。讓你摔了一隻就不配套了。就因為這個。我昨兒已經命雨階和那白張氏一起去通知了那幾家。讓他們搬回來。雨階說了。果然住的都是十分艱苦的。有一戶甚至住的是茅草屋。爺想想。好歹也是朝廷官員。這話若傳出去。可好聽不好聽。」
   
金鳳舉站在那裡皺著眉頭沉思了會兒。忽然冷笑一聲道:「怕不是敗壞我名聲這麼簡單。可惡。這事情我必要嚴查。那幾個愣頭青。還跟著我拍胸脯保證。說不定都是讓人當了棒槌使。秋寧。這事情你做得對。也幸虧你察覺到了。不然這一次可真是要鑄成大錯。」
   
傅秋寧見金鳳舉十分鄭重地樣子。便知道他疑心在哪裡。不由得輕聲道:「爺是不是有些杯弓蛇影了?這或許就是那幾個榮親王派系的將領有意巴結你。結果好心辦了壞事兒。至於就又牽扯到什麼陰謀詭計上去嗎?」
   
金鳳舉搖頭道:「你說出這話。乃是因為你不明白這泉州的形勢。你想一想。只要這衙門裡的官員對我心生怨恨。到時再有人暗中籠絡一下。咱們到底還是人生地不熟。一旦會發生什麼事情。想想豈不是令人膽寒?我先前只以為是這裡人不願意和咱們多親近。怕遭到太子忌恨。所以搬了出去。所以那幾個愣頭青的話也就相信了。如今看來。滿不是這麼回事兒。那幾個人我知道。斷想不出這主意。背後定是有人攛掇。只這攛掇的人抱著什麼心思。也就不言自明瞭。」
   
傅秋寧聽金鳳舉分析的倒是有道理。只是還不怎麼相信。暗道這樣的環境。也難怪他風聲鶴唳杯弓蛇影了。總是小心駛得萬年船的好。只不過卻也沒說出來。忽聽遠處又是一陣嘈雜人聲。她便笑道:「想來是那些家陸續搬回來了。只是有一條難辦。婉二奶奶和崔姨娘月蘭佔了那個院子。不肯騰挪出來。怎麼辦?」
   
金鳳舉只是低頭沉思了一下。便冷笑一聲道:「這沒什麼。金明。你進來。」話音落。只見金明閃身進來。他就淡淡道:「你去那院裡。告訴婉瑩和另兩個。這知府衙門附近倒是有兩座空宅子。過後就可以買下來。她們若怕擠在一處受了委屈。就讓她們去那宅子裡住著。只是我身為知府。自然不能搬離這知府衙門。卻是不能和她們一起享福了。」
   
金明心中凜然。他雖然還不知道江婉瑩和霍姨娘的具體事情。但是從年前秋霞以及田雨的死。還有金鳳舉的隻言片語裡。心中卻也劃了魂兒。此時聽見這話。爺竟是連去安撫敷衍一下都不願。顯然是恩斷情絕了。因只好答應了一聲。轉身去辦這件事。
   
過不多時。就見月蘭和崔姨娘以及金繡芬和下人們陸陸續續搬了過來。剪楓便為她們安排房間。接著就見江婉瑩也一陣風般的衝進來。眼圈兒都紅腫了。哽咽著對金鳳舉道:「我和爺多少年的夫妻。爺自己捫心問問。我可是怕苦怕難的人?府裡那麼大一份家業。我受了多少煩難。也照樣撐了起來。這裡面的苦水。我可向爺倒過一句?如何搬來了這裡。就看我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到如今。竟然讓我堂堂的命婦和那些下里巴人住在一塊兒。這也就罷了。誰讓我們如今落到了這地方。可是爺想一想。你好歹也是堂堂。那些人算什麼?不過是知府衙門裡不入流的小官吏罷了。連個七品的知縣還不如。他們家眷就佔一個院子。你這堂堂知府的家眷。就多佔一個院子也不行?」
   
傅秋寧一見她來。便抽身回去了。這裡金鳳舉慢慢撥著茶盞。等到江婉瑩說完了。他才抬起頭來。冷冷道:「這時候知道艱難了?婉妹你是聰明人。在府裡難道就沒想過此來泉州會是個什麼境地?為什麼又要跟著來?你說受了委屈。這不假。可你看看這府裡的人。誰難道還寬鬆享福了?你是命婦。秋寧難道不是?她是鎮江王府的庶女。尚且知道進退分寸。你這個國公府的嫡孫女。竟然連這個都不懂?何況我也讓金明去和你說了。若覺著窩在這裡委屈了你。這衙門附近的兩座宅子我已經買了下來。你盡可以搬過去住。我雖然不能過去。銀錢卻不會少了你分文。便是這兩條路。你自己選一條。那個院子。卻是無論如何也要倒出來。」
   
江婉瑩氣得肺都要炸了。心裡只是恨傅秋寧恨到極點。暗道好好一步棋。又是讓那個女人給破壞殆盡。不行。那女人便是我的剋星。她若是不死。莫說我這番心血。只怕那位主兒一系列費盡心血的安排都要化為烏有。定要想個法兒。不是她死便是我活。
   
心中發著狠。江婉瑩表面上卻平靜下來。冷哼一聲道:「既然爺把話說到這份兒上了。好。妾身也沒什麼好說的。不就是擠在一起嗎?我不怕。只怕是有些人看我不順眼。還憑空添堵。哼!」說完一陣風般的衝了出去。這裡金鳳舉抬頭看著她的背影。那目光裡已是沒有絲毫溫情。
   
那些官眷一上午功夫便都搬了進來。因為金鳳舉上任。她們被逼著搬出府衙。心中著實有怨氣。這些日子在民間很是散佈了些不好聽的話。卻沒想到峰迴路轉。那新上任的小侯爺一家竟是背了黑鍋。這事兒全都是那些將領胡作非為的。何況那位韓大人家的河東獅又跑去府門前鬧了一場。雖說因為這樣。才讓侯爺夫人得知真相。她們也才得以搬回來。可細想想。這潑婦一番舉動。倒是把自己等人都連累了。因此這些家眷有心去拜會傅秋寧。卻又都不好意思。只是若不去。這也算是大不敬了。沒奈何下。想到當日是白張氏傳的信息。便商量了一番。一起來找白張氏。讓她領著自己等去拜訪傅秋寧。
   
江婉瑩一氣之下自然是不肯理事的。因此傅秋寧無奈。也只好繼續做著當家奶奶。這會兒聽見門外報說幾位夫人聯袂來訪。她自然要出門接待的。金鳳舉卻是不方便露面。加上又乏得狠。便躺在靠窗的榻上睡著了。
   
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就覺著臉上癢癢的毛毛的。似是有什麼東西再撥弄。他只以為是傅秋寧在和自己開玩笑。便隨意用手一撥道:」別鬧秋寧。且讓我睡一會兒。」
   
咕噥完了。卻沒聽見傅秋寧說話。他還只當妻子心疼自己。聽見這樣說就不攪擾了。卻不料嘴角邊剛剛露出一絲微笑。便聽耳邊傳來「喵」的一聲。
   
金鳳舉這一嚇可是不輕。眼睛登時就睜開了。瞪得如同銅鈴一般。濃厚的睡意也沒了影蹤。察覺到臉上還是毛茸茸的感覺。他僵硬著脖子慢慢轉頭。一邊心裡大叫道:是哪只野貓不開眼?這家裡下人們都是死的嗎?竟然讓野貓跑進來了也不知道……
   
正想著。腦袋已經轉了過去。只見一隻高大的大花貓正歪頭看著自己。那兩隻眼睛黑溜溜圓滾滾的。竟似是有八面的威風。金鳳舉只覺得腦袋裡似是有根弦崩裂了也似。慘叫一聲就從榻上摔了下去。
   
那大貓正是傅秋寧剛剛收養的大狸貓。只因為這兩天它都是在這張榻上睡的。此時見有人佔了。自然便過來試探。卻不料那人如此識趣。竟滾了下去。於是便滿足的趴下來。抖抖鬍子。對著金鳳舉又「喵」的叫了一聲。
   
「來……來人。」
   
金鳳舉又驚又怒。他也算是有些武功在身的堂堂小侯爺。竟然因為被那隻老貓盯著而一動也不敢動。好在他一叫之下。兩個小丫鬟和金藏鋒便都跑進來。金藏鋒一見父親在地上坐著。不由得十分驚訝。忙跑上前扶著金鳳舉的胳膊。詫異道:「爹爹怎麼坐在地上?」
   
金鳳舉更是惱羞成怒。怎麼好意思告訴兒子自己是被這隻老貓給嚇得?因沒好氣瞪了金藏鋒一眼。手指指著那隻老貓。但是只一下。就又迅速抽回來。咬牙道:「這是哪裡來的大貓?」
   
金藏鋒看了眼大花貓。見它翻了個身。把腦袋蜷到了肚子上。便笑道:「那是娘親養的花貓。說是南方老鼠多。正好抓老鼠。不但是這一隻。還有一窩小貓。弟弟妹妹們都喜歡。娘親說我們高門大戶裡的孩子也缺少玩伴。養了就養了。只是要善待便好。爹你要不要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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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一章  聖旨

    金鳳舉本來看見那大貓蜷著腦袋睡了,都從地上爬起來了,結果一聽見兒子這話,嚇得險些又坐回地上去。有心立刻讓人把這貓丟出去,但想到是妻子養的,所謂不看貓面看妻面,這樣事是萬萬不敢做的。只是若不丟出去,日後這府裡就要成了貓窩,自己可怎麼辦?怕貓怕到這麼大,即使知道這實在沒道理,卻也是改不過來了,只是這理由也斷不能在孩子們面前說出口,不然這當爹的威嚴可要放去哪裡?
   
因正在心裡咬牙切齒,忽然就聽外面金明的聲音急急道:「爺,快更衣,林公公從北邊戰場上特來傳皇上旨意。」
   
一句話把金鳳舉滿腹心思都嚇沒了,暗道皇上特地派人給自己傳旨,卻是為了什麼?因忙忙的更換上官服,卻還不忘苦大仇深的瞅一眼那睡的香甜的老貓,這才收起心思,急急出了門。
   
彼時傅秋寧江婉瑩等也得了消息,忙都換好命婦服飾,那些正在做客的官眷們哪裡見識過這樣排場?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只躲在門後悄悄向院子裡張望著。一個個心中暗自奇怪,想著夫君明明和自己說過,這小侯爺是讓太子貶到泉州的,且是皇上的意思,怎麼這會兒又傳旨來了?還是這樣的器重呢?還是說,這旨意並非是什麼天恩浩蕩,而是問罪的旨意?
   
八卦之魂熊熊燃燒之下,這些人的耳朵倒是比金鳳舉和傅秋寧江婉瑩豎得還長。眼見那太監展開黃綾聖旨,宣讀了皇帝旨意。乃是封金鳳舉為福建指揮司總指揮的官銜,兼職泉州知府,統領抗倭事宜。」這些人眼中便射出艷羨的光芒來。
   
金鳳舉接了旨意謝恩,原本太子讓他統領抗倭事宜,不過是個口頭兒的旨意。既未授予官職,也未給什麼明旨,要的就是他名不正言不順。如今這道旨意一來。卻是將所有的事情都解決了。因心中大定之下,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臉上便露出一絲欣喜,請那太監進大廳奉茶。那太監乃是李德正的徒弟。哪裡不知道這位明著是貶到這裡,然而聖眷未衰,因也笑瞇瞇的恭維了一番。這裡傅秋寧仍回轉到偏廳。與那幾位夫人說了會兒話,此時此刻誰不識趣?因此眾人說了兩句話便一齊告辭了。
   
傅秋寧這裡剛拿起茶杯喝了一口,就見剪楓和雨階進來,湊到她面前道:「奶奶,剛剛我們從院子裡來,聽崔姨娘的兩個丫鬟說什麼總算可以搬出這地方兒了,說是要搬去指揮司,若真是這樣,咱們是不是也該緊著收拾收拾?」
   
傅秋寧放下茶杯,搖頭笑道:「不必聽她們在那裡聽風就是雨的。爺的性子。未必肯搬。」話音剛落,就聽外面金鳳舉的聲音道:「搬什麼?」
   
傅秋寧就將剛剛兩個人說的崔姨娘等的話說了一遍,卻聽金鳳舉冷笑道:「這也好,我看這個院子你們住著也十分擁擠,既如此。就讓秋霜和月蘭她們搬去附近那所宅子裡吧。」說完卻聽傅秋寧笑道:「別說這狠話,你若不去,她們怎麼肯搬過去?」
   
果然,崔氏等人一聽說金鳳舉不肯搬,雖然失望,她們卻也是萬萬不肯動的。這個院子裡正房廂房和抱廈。也有十幾間房子,連著抄手遊廊,粗使的下人婆子們在廚房旁邊有下人房,用不著佔用這裡,所以其實還算寬敞,只不過眾人享受慣了富貴日子裡獨門獨院的生活,驟然就這樣擠著住,自然便覺得吃不消。
   
至晚間,夫妻兩個洗浴後歇下,金鳳舉躺在床上,便長長舒出一口氣道:「總算是安定下來了,這幾日鬧得我都不安生,也沒好好親近親近你。」說完,便摟過傅秋寧,正要湊過去摩挲親熱一番,忽然就聽「喵」的一聲貓叫,只嚇得他滿腔慾火登時褪了個乾乾淨淨,扭頭一看,只見那隻大花狸貓就站在不遠處,兩隻眼睛好像是兩盞綠色的小燈籠,在朦朧月光中幽幽瞪著他。
   
金鳳舉的冷汗一瞬間就下來了,卻見傅秋寧也坐起身,向外間叫道:「秋玉,把貓抱走,晚上讓它跟著你睡,別讓它進來。」
   
秋玉也聽過傅秋寧再三囑咐,盡量不讓這老貓在金鳳舉面前出現,卻是一個不留神間,就讓這大傢伙溜了進去。因此忙趕過來將那隻大貓抱起,一邊笑道:「得虧它還不算胖,不然這麼大的個頭,奴婢也抱不動了。」
   
「秋寧,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聽鋒兒說,這大狸貓是你養的,就連他們兄妹幾個,也養了好幾隻小奶貓。你……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怕這東西,將來咱們的住處變成了貓園,你可是想讓所有人都知道小侯爺竟然怕貓這件沒出息的事情嗎?」
   
傅秋寧拉著金鳳舉的胳膊躺下,搖頭笑道:「原來爺也知道這是沒出息的事情啊?我想著這裡地處南方,此時又是天氣正炎熱的時候兒,老鼠和蛇是最活躍的,有了這老貓,也能多拿一些耗子。所以就養了,爺總說怕貓,其實沒事兒,你明日去看看那些小奶貓,可漂亮了,只要逗弄逗弄,再摸一摸,慢慢的,等到那些奶貓長大,正好也就能克服了恐懼之心,再說了,我也盼著孩子們多兩個玩伴兒。你不知道,他們喜歡的緊,今兒為了這奶貓,二姑娘和婉二奶奶都吵起來了,現在還住在我這兒呢,可見孩子們多喜歡這些貓……」
   
傅秋寧說了一大堆,金鳳舉只聽進去了一句話,那便是金繡貞姐弟兩個為了這貓和他們母親反目。對於金鳳舉來說,這是再好不過的事情,江婉瑩日後是不能留在府中的,若是那姐弟兩個能慢慢疏遠她,豈不是再好沒有?因這樣想著,也只能無奈的接受府裡即將成為貓園的事實。
   
只是心裡還覺著有些疙瘩,想了想便道:「好,就算你說的沒錯。只是那些奶貓養了也就養了,你如今養這麼只大狸貓,卻算是怎麼回事?奶貓我可以慢慢克服恐懼之心,這狸貓不行吧?我聽說貓長得很快,兩三個月之後就能抓老鼠,不如明兒把這老貓趕走,反正它孩子們都得到善待,它也該知足了。」
   
傅秋寧忍不住就想笑,暗道金鳳舉果然是對這隻老貓耿耿於懷,因淡淡道:「這隻大貓是我養的,怎麼?每日裡在這宅門中悶悶的,我養隻貓逗弄著玩也不行嗎?偏不趕出去,爺要怎麼拿捏我?「她這樣一耍賴,金鳳舉登時也沒辦法了,只恨得牙癢癢的,咬牙道:「好,若是這老貓符合我的條件,你養便養了。」
   
聽他這樣一說,傅秋寧倒覺得奇怪,心想真是稀奇事,沒聽說過養貓還有什麼附帶條件的,因此便笑道:「爺儘管說,若條件合理,妾身自然就答應了。」
   
金鳳舉冷哼一聲道:「事先聲明,我可不是先知道了,所以故意提這種條件。上午還沒等仔細看這貓,聖旨就下來了,我哪裡有空兒檢查?如今這隻老貓若是母的也就罷了,若是公的,萬萬不能養它。」
   
傅秋寧皺眉頭奇道:「公的怎麼了?公貓豈不是更好?不然若是一隻母貓,每年下幾個崽子,咱們還沒什麼人可送,又不能扔到外面去讓它們自生自滅,這府裡可不是真的就成了貓園?如今這是公的,豈不是正合心意嗎?」
   
「什麼正合心意?」金鳳舉哼了一聲,撇撇嘴道:「反正……反正公的就不許。哼!我也沒想到它竟然真是公的,你一個女人家,養一隻公貓算怎麼……哎喲……」最後幾個字卻是因為他猝不及防之下被傅秋寧一腳踹到了床下,因此痛呼出聲。
   
「你……你真是出息了,連老貓的醋也吃。」傅秋寧咬牙道:「怎麼說也是侯爺,這會子哪裡有一點兒侯爺的氣度?那是貓,又不是男人,難道我還要講究什麼男女授受不親?」
   
金鳳舉爬起來,卻不敢坐到床上去,而是在桌旁拖了張椅子坐下,一邊咕噥道:「貓怎麼了?你以為它就沒有人的心思?那它剛剛不早不晚,恰好我想和你親近親近的時候跑進來做什麼?我和你說秋寧,你也別小瞧了這些貓狗的智慧,也不比咱們人差多少……」
   
「行了行了,少給我說這種歪理,讓人聽見了,怕不得把大牙都給笑掉呢。」傅秋寧搖搖頭,徹底讓金鳳舉給打敗了,現在才知道,原來這男人要是無賴起來,真真比小孩子還不可理喻。
   
到最後,在傅秋寧的爭取下,老貓終於還是留下來。只不過每一次金鳳舉看它的眼神都很是不善。卻沒想到這老貓竟然也是個氣量狹小的,似乎是發現男主人不喜歡自己,於是它每天晚上都要抓幾隻死耗子,只吃一半,剩下一半統統堆進金鳳舉的鞋子裡去,有一次甚至還在鞋裡放了半條毒蛇。(




第二百六十二章  倭寇來襲

「反了反了,這貓是要造反啊,竟然連家裡是誰當家作主都不問問,就敢來給我找不自在。」

    換了一雙乾淨布鞋,金鳳舉看著昨天穿的鞋子裡那幾隻噁心的死老鼠,氣得嘴巴都快歪了。就連傅秋寧也沒辦法替老貓開脫,家裡這麼多人,這貓誰都不去惹,偏來招惹金鳳舉。好在這是夏日,金鳳舉只穿布鞋,若是到了秋冬季節,那時候穿著靴子,它往靴子裡放這些東西,人若不注意,豈不是要把腳伸進靴子裡才能發現這些東西,那得多噁心啊?

    眼見金鳳舉動了怒,傅秋寧無奈看著蜷在椅子下打著呼嚕的老貓,腦子飛快轉著,心想不行,得找個借口安撫一下小侯爺的怒火,不然別年紀輕輕就氣出腦溢血來,豈不都是因我之過?因一邊想著,忽然就想起自己在現代時看到的一些關於貓的習性的帖子。

    「爺怕是不知道吧?人們一向都說狗忠心貓奸佞,其實這實在是冤枉了它。我在莊子上的時候,那裡也養了幾隻貓,獨獨有個婆子家的貓養的最好,皮毛油光水滑的。我那時問她為什麼養得這麼好?她就說這貓便好比是她的女兒,精心擺弄之下,自然就養得好。又感歎說貓其實也是忠心的,她動不動會叼死老鼠死鳥死蛇回來,其實是因為它害怕主人沒有覓食能力,萬一餓死了怎麼辦?這才會叼美味的食物獻給主人。爺想一想,於我們來說,死老鼠死蛇固然噁心無比,然而對於貓來說,這豈不真的就是美味?所以老貓這並非是捉弄你,只怕恰恰是看穿了你當家做主的身份,所以才特意弄來這些東西討好你,卻不知倒是弄巧成拙了。」

    金鳳舉翻了個白眼,看著傅秋寧道:「行啊秋寧。你這腦子轉的也快,為了保住這老貓,連這種瞎話都能編出來。」

    傅秋寧冷哼道:「什麼叫編瞎話?我說的可是真的。那婆子還和我說過一個笑話。說是有一天她病了,想著在床上躺著歇一歇。因為睡覺睡多了,她的貓很怕她餓死,就嘴裡叼著蟑螂嚼爛了要餵她吃,她當然不肯吃,那貓就覺得她不聽話,想著你都要餓死了還挑食,這怎麼能行?就伸出爪子拍她的臉……」

    傅秋寧不等說完。包括金鳳舉在內,所有人都笑軟了。只有傅秋寧沒有笑,倒不是她定力驚人,而是因為前一世在網絡微博上看到這兩個段子時,她已經笑瘋過了,所以這時候倒還能忍著笑。見金鳳舉看向老貓的眼神「友善」了許多。她不由得暗暗鬆了口氣,知道老貓的這一劫就算是逃過去了。

    傅秋寧在前一世裡許多朋友都是貓奴,轉過很多貓的趣聞的段子。她這時候一一在心裡羅列著,打算日後繼續作為「蠱惑」金鳳舉的工具。正想著,忽聽金明的聲音在門外急急道:「爺。剛剛全海抗倭衛所的信使來報,說是昨日半夜有一夥倭人上了岸,將一個小村子搶掠燒殺了個乾淨,這會兒大概是逃竄到別處去了……」

    金明的話不等說完,金鳳舉便「騰』的一下子站起身來,拳頭在桌子上狠狠一捶,咬牙罵道:「竟然如此囂張。金明,備馬,我即刻就去全海抗倭衛所,這股倭人。一個也不許放走。」話音落,他已經是大步踏出了門。

    屋裡剛剛的熱烈氣氛轉眼間就無影無蹤,剪楓和秋玉等人都是生在大宅門裡,何曾聽過這麼凶殘的事?便是漠北韃子,雖然也是彪悍兇猛,卻也鮮少就會行屠村之舉。最多便是把人抓了之後,帶回大漠給他們做奴隸。

    因秋玉便遲疑道:「會不會是報信報錯了呢?難道一個村子的人都被殺了?哪有這樣的人?就是豺狼,也未必能幹的出這種事……」不等說完,便見傅秋寧面色如水,沉聲道:「倭寇就是一群比豺狼還要卑鄙狡猾狠毒的畜生,沒有親眼見過,是絕不能想像他們有多殘忍的。」

    秋玉和剪楓一起好奇的看向自家二奶奶,才讓秋寧發覺自己剛剛失言了,於是她站起身來,淡淡道:「看著我做什麼?我也沒親眼見過,若見過了,這會兒魂魄大概都過了奈何橋。只不過素日裡爺常回來,說起這倭寇凶殘,以往這沿海地區的百姓,不知被他們禍禍了多少,所以我才有這一說。」

    剪楓和秋玉這才恍然大悟,復又擔憂起來,小聲道:「那小侯爺這次出去,不知道會不會有危險?」

    傅秋寧沒做聲,她心裡很明白金鳳舉並不是那種臨戰怯陣的人。而倭寇又的確是一群難纏的豺狼,這樣的情況下,怎麼可能沒有危險?只是她雖明知這其中的凶險,又能說什麼?金鳳舉費盡心機,終於謀得了泉州知府這個職位,是為了什麼?因萬千思緒過後,也只有悠悠一聲長歎。暗暗在心中為愛人祈禱。

    這一日金鳳舉便沒有回府,她們是後衙官眷,因此也沒有什麼信使前來報信,傅秋寧打發了兩個小廝去前衙,才知道繼那一小股倭寇登岸之後,就在昨天下午,又有幾千倭寇大舉登岸,金鳳舉此時正忙著和泉州的所有將士一起抗倭,整個泉州知府的官衙裡,所有官員都忙得團團亂轉。

    這委實是一個驚天的消息,兩個小廝回來報告的時候,臉上連一點兒血色都沒有。傅秋寧心裡清楚他們是嚇得。的確,拋開金鳳舉的安危不談,這泉州府離著海岸線可也不遠,一旦抗倭不力,那倭寇殺進城來,到時候便是天塌地陷一般的慘烈了。

    「怪不得他也不派人來和我報個平安,怕是根本沒這個功夫。」

    打發走了兩個小廝,傅秋寧坐在椅子裡自言自語,見幾個孩子過來請安,她便囑咐道:「你們爹爹如今不在府裡,可不許隨意外出走動,讓我知道了,絕不會輕饒。到時候你們爹爹回來,也還有一頓家法,你們都聽明白了嗎?」

    金藏鋒等人齊齊答應。金振翼是個藏不住話的,看見傅秋寧面色有些蒼白,便站起身關切道:「大娘面色不好看,可是病了嗎?有沒有請大夫來看?」

    傅秋寧強笑道:「我沒事兒,也不用請大夫。你們幾個乖乖的安分在家裡呆著就好。」說完又聽金振軒道:「大娘那時候說是爹爹要給咱們請先生,怎麼到如今也不見人影?」

    傅秋寧道:「這才幾天?統共來了也不到十天,哪有這麼快就能請到好先生?你們只先用功努力讀書,別真等先生來了,讓人看輕了,那時你們爹爹的臉就沒處放了。」一邊說著,心中卻想起此次倭寇來得如此迅疾,且金鳳舉前腳到,倭寇後腳就來,莫非這其中也有某些人的影子?

    正出神間,忽見剪楓匆匆走進來,輕聲道:「奶奶,幾個院裡的夫人們都過來了,在外面候著,奶奶見還是不見?」

    傅秋寧心知她們定然是得到信兒了。因站起身對金藏鋒等人道:「你們先回去讀書吧,我這裡要接待客人。」

    幾個孩子一齊告退,金振軒卻故意落在了後邊,等到金藏鋒等人都順著後廊回了自己屋裡,他便悄悄轉身,又回到門旁,一矮身就坐在了木門後。

    傅秋寧料得沒錯,幾個女眷全都是得到了倭寇登岸的消息,因為她們也只有從前衙那裡打聽到的信兒,又不知道什麼戰況進展之類的情形,因此個個都懸心著自己的丈夫,實在忍不住了,幾個人一合計,想著都說小侯爺對這位原配夫人看重的很,或許傅秋寧這裡就有什麼消息也說不定。因此便都跑過來詢問。

    卻見傅秋寧苦笑道:「姐姐們實在太高看我了,我這裡知道的,一點兒也不比你們多。只是有下人回來說,街上百姓們都不敢出門了,家家緊閉門戶,許多商店也都關了門。知府衙門裡除了幾個當差的之外,其他大人和衙役幾乎全部到了沿海追拿倭寇,好在這泉州城還有一千多的守城士兵,想來倒也無妨……」

    白張氏搖頭歎氣道:「夫人有所不知,五年前的時候兒,這泉州城曾經讓倭寇洗劫過一回,那時城門上,何曾沒有千兒八百的士兵?卻到底還是讓那些人長驅直入,燒殺搶掠了一個夠,方才揚長而去。我家老爺就是那個時候被調過來的,雖然沒親眼見到倭寇洗劫後的慘狀,然而街道蕭條,百姓們如同驚弓之鳥的情形,即便是我,也是記憶猶新到如今。卻沒想到五年之後,這竟然又有了倭寇大舉進犯的事,怎不讓人擔憂?」

    傅秋寧尚未說話,那之前在角門外撒潑,後來又是第一個搬回來的胖婦人便嚇得面如土色,大叫道:「既這麼說?這泉州城是沒法兒呆了,咱們還是想辦法跑吧,不然難道在這裡等死不成?我可先說好了……」

    不等說完,就聽「咚」的一聲,卻是傅秋寧不動聲色的將茶杯在桌子上不輕不重的一頓。胖婦人瑟縮了一下,頓時不敢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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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三章  安心

    傅秋寧這才抬眼,目光在幾位面色不定的女眷身上看了一眼,最後定在胖婦人身上,腮上微微露出一抹冷笑,沉聲道:「李姐姐想說什麼?你便是這樣一個急性子,想做什麼事情,別說後果了,連頭尾都不肯略顧一顧。 難道當日回去時,韓大人沒和你好好分說過?如今還是這麼聽風就是雨的,自己慌神兒不說,沒的還攪得人心不穩。」

    被叫做李姐姐的胖婦人伸長了脖子,似乎想要高聲反駁,但是對上傅秋寧冷厲的視線,不由得就把脖子一縮,那些話也自然都縮回了肚子裡。

    傅秋寧這才沉聲道:「大家擔心什麼?白姐姐剛才說了,倭寇進城是五年前的事情。如今這泉州,哪裡還能看到當日的淒慘蕭條?照樣是錦繡繁華。我和我們爺來到這地方的時候,他就說過,泉州靠海,因此經濟十分繁榮。照理說,這樣的地兒,當日那些倭寇的收穫也不會少了。怎麼卻在那之後,整整五年也沒見他們的影兒?還不是因為經過了那一次事,這城防加強了許多,聖上也關心著這個地方,所以沒有人敢投機取巧消極抗倭,讓那倭寇連續數年無法可施,這才得了五年的安定嗎?若是能在這肥肉上咬下一口,你以為那些倭寇們會放過?做夢去吧。定然是之後再想著打劫的時候,不但沒吃上肉,滿口牙還崩掉了。這才讓他們不敢輕舉妄動。如今城防還在,百姓們縱謹慎一些。也未嘗不可。只是咱們身為官眷,若是慌了神兒,豈不是讓這城裡人心不穩?這若是在軍中,便該腰斬車裂的。」

    說到腰斬車裂的時候,傅秋寧再次看向那胖婦人,果然見她嚇得用手摀住嘴巴。她微微一笑,伸手重新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才接著悠悠道:「更何況,你們怕什麼?現如今城外追拿倭寇的各衛所官軍,怕不下萬人。那些倭寇還不知道有多少在這陸地上身首異處。能不能摸到泉州城的大門都是兩說,咱們若就開始膽怯慌神,這豈不是笑話一樣?」

    聽了她這一番話。幾個女眷都紛紛點頭,也鬆了一大口氣。傅秋寧為了穩定人心,便命廚房整治宴席,對眾人笑道:「前幾日本來就要留姐姐們用一餐飯,偏聖旨下來了,我和我們爺都忙著接旨,倒是怠慢了姐姐們。  如今恰好你們來得齊全,廚房裡還有些野味,我讓人整治了,咱們就在我這住處用一餐吧。說起來不成體統。留人飲宴怎能如此隨意?但只是我和我們爺從京城遠道而來,這會兒又是非常時期,倒不能講究這麼些了。」

    眾人連忙站起身來,紛紛謙虛感謝了一番,傅秋寧就與她們說些閒話。忽見秋玉從屏風後轉出來,走到她身前小聲道:「奴婢剛剛從後廊上過來,看見好像是軒少爺在門後坐著,看見奴婢,他就站起身一溜煙走了。」

    傅秋寧輕輕點了點頭,淡然道:「知道了。不必去理他。」說完面上又堆起笑容,和眾人一起說笑起來。

    且說金振軒,悶悶不樂回到江婉瑩的房間裡,只見她正在繡著一件肚兜,抬頭看見兒子回來,她便笑道:「喲,軒哥兒回來了,如何?這幾日和你姐姐在寧二奶奶那裡住得好嗎?今兒早上又回來做什麼,我看你們兩個挺樂不思蜀了的。」

    金振軒看了她一眼,眼中的痛苦一閃而逝,接著便恢復一貫的淡然情緒,輕聲道:「娘親何必這樣冷嘲熱諷?大娘再好,終歸不是我們的親娘。在我和姐姐心裡,始終是認娘親的。怎麼如今我和姐姐在別人處睡了幾晚,你不說擔憂,反而這樣陰陽怪氣的說話?姐姐若聽見了,可不是越發不肯回來了嗎?」

    江婉瑩心中一凜,再看向兒子的目光便有些呆滯,接著也不知道是想起什麼,她眼中便滾下淚來,拉過了金振軒,摸了摸他稚嫩的小臉,好半晌,方歎了口氣道:「難為你這樣小小年紀,看事情卻比娘親還強。你說的對,娘親只因為這些日子心情不好,讓那傅氏擠兌的狠了,才對你兄妹發脾氣。如今你爹是徹底不要咱們了,他的心全去了傅氏那裡,秋霞走了,你說,這屋裡哪還有個貼心人?娘親心裡苦,不衝著你們姐弟兩個發火,又要衝著誰?」

    金振軒歎了口氣,想了想又道:「娘,那你讓我和姐姐將兩隻奶貓抱過來養吧,姐姐很喜歡她的貓,爹爹還有些怕貓呢,可大娘不也是養了嗎?所以娘也別怕爹爹就因為奶貓不肯過來,其實沒什麼的。」

    江婉瑩眼中厲色一閃,她倒不是怕貓,只不過對貓這種動物討厭至極。嫌棄它們性子野,又不是十分溫順,還動不動跑出去,回來就在床上桌上亂蹦,弄得到處是腳印。因著這些原因,她是斷斷不能容忍兩個孩子養這種東西。只不過轉念一想,兒子女兒是自己親生的,難道要因為兩隻貓推去傅秋寧那邊?那個女人心機深沉,又慣於籠絡人心,不消別的,當日金振翼金繡楠兄妹兩個,可是娘親都被攆去了莊子上的,對傅秋寧的恨能少了嗎?可這才多長時間,就都唯她命是從,自己的這兩個孩子過去,怕也會被對方給降服了。

    因想到這裡,便對金振軒笑道:「既這麼說,也罷了,天下總是當爹娘的心軟,爭也爭不過你們。為的是什麼?還不是因為爹娘將孩子放在心尖兒上,可兒女並不把爹娘放在心裡嗎?好了好了,你就回去和你姐姐說,便把那兩隻小貓抱回來養吧。多大點子事,就給我擺這樣的陣勢,難道不知我是最厭煩那個傅氏的嗎?」

    金振軒到底還是小,聽見母親這樣說,登時高興起來,在母親懷裡著實說了幾句賠罪的話,然後就跑出去叫金繡貞回來,只是心裡卻不知不覺間升起一絲疑惑擔憂,只他卻哪裡能注意到,很快的,這絲疑慮擔憂就被拋到腦後去了。

    如此轉眼間就是半個月過去,金鳳舉卻始終沒回來,幸虧每天往來都有軍報,傅秋寧遣小廝打聽明白了,知道丈夫還算平安。她雖每日裡都提著心,卻也知道這種事情上是沒什麼兒女情長可講的,所要顧及的,就只有家國天下四字。

    此時城中百姓都已經知道倭寇進犯,屠了兩個村子。金鳳舉大怒之下,命各防倭衛所全力追擊,他自己也帶著一大隊人穿梭在沿海各處,尋找那些倭寇的蹤影,一旦發現,必然血戰到底,絕不退縮。因著這股士氣,這次倭寇雖然集結在一起大規模登岸,反而還不如往年那般能討到不少便宜。上岸三天,倒是白白丟下了上千具屍體,剩餘的倭寇狼狽的東躲西竄,打了幾次遭遇戰後,又損耗了將近一半。於是最後剩下的這些人,即使沒有搶到什麼物資,也迫不及待的想要重新退回海上了。

    可是他們怎麼也沒想到,因為痛恨倭寇的凶殘,金鳳舉以抗倭總指揮的名義調動了福建沿海共三萬多兵力,一部分用來追擊倭寇,另一部分則用來嚴防海岸線,便是算準了這些傢伙走投無路之下,定然會打著重新退回海裡的主意。

    這樣一來,倭寇們就算是被夾死在這片狹長的海岸線了,就算有幾隻漏網之魚劃著小舢板打算逃到對面的海島上去,往往一場大風,也就是個船毀人亡的命。因此剩下的倭寇也紅了眼睛,俗語說垂死掙扎,幾次遭遇戰都是空前慘烈,若不是此次金鳳舉下了嚴令,又親自帶人打了幾次戰鬥,每一次都身先士卒,只怕這些對倭寇已經有了心理陰影的抗倭官兵們此時已經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放那些落水狗下海了。

    這些都是外面戰場上的事情,傅秋寧在內宅裡,除了小廝打聽回來的消息,是什麼都不知道的。好在戰報上的情況一天好似一天,金鳳舉也始終平安無事,這才讓她稍稍放下心來。

    因為金鳳舉不在府中,所以原本說好要給孩子們請的西席也就一直擱著。平日閒來無事,不過是傅秋寧看看幾個孩子的功課,有時候和他們討論幾句。也直到這時候,幾個小傢伙才知道,這位大娘可不僅僅是只會唱黃梅戲而已,她的才華也是很令人尊重的。

    恰好這一日乃是乞巧節,民間習俗,這一天姑娘們都是要拜月許願,以期待自己未來能夠心靈手巧,得到丈夫和公婆的喜愛。

    那些小奶貓養了這麼些日子,一個個也睜眼了,動不動便在床上地上歪歪扭扭的走著,十分的憨態可掬。而那只瘦骨嶙峋的老貓,也在這大半個月的時間裡變的珠圓玉潤,雖然距離肥滾滾肉呼呼這種體型還是有一定差距,但看上去已經是漂亮多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毒殺

    「剪楓,你說咱們這隻老貓,到底是個什麼品種呢?」

    反正也沒什麼事情做,傅秋寧就坐在榻上,搖著一把團扇,一邊撫摸著蜷縮在自己身邊的老貓的滑順貓毛,一邊隨口問了一句。

    「這奴婢哪裡能知道呢?奴婢從前也見過許多貓,卻還沒見過體型這樣巨大的,倒是有些像老人們嘴裡說的山狸,只是山狸性情凶狠,怎麼可能讓咱們當家貓養著?」剪楓隨口答覆著,一邊繡著手裡那個荷包。

    山狸這種東西傅秋寧也是聽說過的,又被稱作豹貓,不過這隻大狸貓身上的花紋不對,就算是山狸,也不是豹貓那一類的。如果說體型,它倒是比普通貓大不少,很符合自己腦中對山狸的認知。因便慢慢道:「嗯,別說,你這猜想倒是有幾分靠譜,山狸能抓捕野雞和松鼠,捕一隻花尾巴喜鵲不算什麼。若是別的貓,能抓住喜鵲就很不容易了,斷斷不捨得送出去。」

    剪楓聽見她這樣說,便忍不住笑道:「瞧奶奶說的,倒像您也是貓似的,竟把這個都分析出來了。」一語未完,忽聽院中一聲尖叫,她不由嚇了一跳,忙站起身道:「這聽著像是二姑娘的聲音,怎麼了這是?」

    傅秋寧也坐起來,與此同時,在她身邊睡著的大狸貓也被驚醒,似乎是感應到了什麼,它動作敏捷的「嗖」一下就跳到地上,接著一溜煙奔了出去。而傅秋寧和剪楓等也忙出了門,只見廊下各間房裡的人都出來了,紛紛互相看著問詢著。而此時,從江婉瑩的房間裡已經傳出了嚎啕大哭聲,很顯然,那是金繡貞的聲音。

    傅秋寧看了剪楓一眼,論理江婉瑩房裡的事情她是不想管的。然而動靜鬧這麼大,自己說什麼都要去看一看。因便和剪楓一起往對方房間而去,其他人也都跟在她後面。

    剛走到門口。就見一個小丫鬟走了出來,面色不善道:「我們二奶奶說了,沒什麼事兒。大家不要一驚一乍的,不過是小孩子家,有些不順心的事兒便哭了。」話音剛落,就見一條黑影猛然從房間裡躥出來,竟一下子就撞在那小丫鬟的後背,險些把她撞倒在地。

    小丫鬟一聲驚叫,回過頭看清了撞自己的東西,臉色便是一白,接著就惱怒道:「什麼時候畜生竟然也敢在這裡逞威風了?玉明,你是死了嗎?還不把這貓給攆出去?不知道二奶奶不喜歡?」

    「混賬東西。  寧二奶奶養的貓,什麼時候輪到你這個下人發落了?」

    忽聽剪楓一聲斷喝,那小丫鬟嚇得一抖,回過頭來一聲不吭。卻聽剪楓繼續道:「念在你年歲小,又是婉二奶奶身邊兒的。今兒先饒過一回。這院裡人人都知道這老貓是我們奶奶養得,你就不知道?若是知道了還這樣說,你這是給誰下馬威看呢?也不想想自己的身份。下次若再犯了這樣的錯兒,看我把你嘴不撕爛了,也讓你知道知道什麼是尊卑有別。」

    傅秋寧房裡的人,都隨著她的性子。剛強全是在心裡頭,表面上皆是再和氣不過的。只有讓人欺負到頭上或看見實在不過眼的事情,方顯露出這份剛強來。如今剪楓對一個小丫鬟如此疾言厲色,別說別院裡的人,就是風雅樓中服侍的,也是頭一次見到。只不過看到那老貓嘴裡叼的東西,大家也就明白她為什麼惱火了。

    只見那隻老貓的嘴裡,此時正叼著兩隻小貓,確切的說,應該是兩隻小貓的屍體。雖然個頭還很小,但是老貓的嘴巴張到了極點,甚至已經有點裂開,但它還是堅持著將兩隻小貓叼在嘴裡。

    「喲,這是哪位姑娘,跑到我這裡來耍威風了?」

    卻聽門內一個懶洋洋的聲音,接著江婉瑩從屋裡走出來,看著剪楓的眼神殊為不善。

    「妹妹這裡的丫鬟實在不懂事,年歲不大,眼睛卻長在頭頂上似的。剪楓便教訓了兩句。不是我說,妹妹怎麼說也是個***身份,手底下有這樣的丫鬟,實在是服侍不足惹事有餘。從前我看著秋霞倒還好,只是也沒想到她是個不爭氣的,妹妹也該以秋霞為鑒,將自己這房裡的風氣好好整頓整頓才是。」

    江婉瑩既然說了話,以剪楓的身份,是沒資格和她對話的。因此傅秋寧便接過了話頭。她從來都是話到嘴邊留三分的人,還沒有在言辭上如此刻薄過,因此不但是江婉瑩讓她頂的無話可說,只能恨恨看著,就連崔姨娘月蘭等人,心中也都不由得「咯噔」一下,這才明白傅秋寧平日裡不是不敢爭,而是不屑爭罷了。

    「姐姐教訓的很是。凌子,還不給寧二奶奶磕頭認錯?不看看你是什麼身份,敢得罪寧二奶奶?那可是小侯爺面前最炙手可熱的心肝寶貝,回頭讓小侯爺知道了,你這條命還要不要了?」

    江婉瑩發狠的說著,話音未落,就聽傅秋寧呵斥道:「妹妹如今是糊塗了嗎?這是什麼話?該是你的身份能說出來的?更何況,咱們靖國公府一向都是詩禮傳家,什麼時候幹出過因為奴才犯的小錯就活活打殺了的事情?你這樣說,要把爺置於何地?把國公爺和太太還有老太太置於何地?」

    傅秋寧是真的惱了。這江婉瑩為了在口舌上佔上風,竟連身份臉面都不要。心肝寶貝?那種話就連金鳳舉在閨房中也未曾叫過,在這個時代,這是輕佻的詞,往往是那些浪蕩子在青樓勾欄中用來的。因此她厲聲喝止,果然,江婉瑩此時也反應了過來,心裡不由得又羞又惱,卻是一句話也沒有說出來。

    傅秋寧沒再看江婉瑩又紅又白的臉,來到老貓面前,將它嘴裡的兩隻小貓接在手中,然後抱起那隻老貓,冷冷道:「剪楓,我們回去,找個地方,將這兩隻小貓葬了。」

    剪楓點了點頭,忽聽屋裡又傳來一陣大哭,接著金繡貞踉踉蹌蹌的撲過來,卻被江婉瑩一把攔住,對之前那個小丫鬟道:「還不把姑娘扶回房去?姑娘傷心不知道麼?」

    傅秋寧回頭看了一眼在母親胳膊裡哭的肝腸寸斷的金繡貞,再看向一旁眼睛紅紅的金振軒,心中歎了口氣,隨即回過頭來,便離開了。

    不用刻意調查,傅秋寧也知道這兩隻小貓是被毒死的。只是兩隻貓,自己也實在不能大張旗鼓的調查貓的死因,這事兒是江婉瑩做下的不用說,但就算查出來了又能怎麼樣?別說對方現在是重要棋子,還不能翻臉。就算不是棋子,又怎麼可能因為兩隻貓而定江婉瑩的過錯?

    因回到房裡來,忽聽一聲細細的哭泣響起,接著另一個哭聲也響了起來。卻是金繡楠和金藏嬌兩個。剛剛她們在傅秋寧身後,因為那麼多人在場,不能失了身份,因此就死死咬住嘴唇忍著悲聲,如今一回到自己的地盤上,心中悲憤就再也忍不住了。

    「大娘,這兩隻小貓明明就是被那個女人害死的,她一貫便是這樣,說是心如蛇蠍也不為過……」

    金振翼到底衝動,此時見姐姐妹妹都哭了,他這裡也是義憤填膺,立刻就跳出來大聲嚷道,不等說完,就被傅秋寧瞪了一眼,這小子便不做聲了,只是面上還是很不服氣的樣子。

    「我問你,就算證明了是你二娘下的手,你又能如何?」

    傅秋寧走回座位上,手裡仍然捧著那兩隻小貓,雖然只是兩隻動物,但她此時也是心痛如絞,這麼小的小生命,卻只因為自己一念之差,便葬送了性命,明明知道江婉瑩不是什麼善良之輩?自己為什麼就心軟答應了金繡貞姐弟兩個的請求,讓她們把小貓帶走了呢?此時在她的心中,也是後悔不迭。

    金振翼吶吶說不出話來,他再衝動,也知道這事兒只能不了了之。最多兄妹幾個在背後多罵幾次罷了。不要說是兩隻貓,就是兩個人,以江婉瑩的身份地位,還用得著放在眼裡嗎?幸虧靖國公府是慈善人家,她不敢放肆,即便如此,有的下人也不是沒挨過杖責的,至於嘴巴子,那更是不知道多少人深知其中滋味了。

    剪楓這時候走進來,小聲說在後院老樹下挖好了一個坑,傅秋寧點點頭,捧著兩隻小貓來到後院,見那個坑挖的還算深,她便將小貓埋進去,又找了塊木板插在上面,就算是墓碑了。老貓靜靜坐在一旁,似是在送別自己的兩個孩子。

    「雖然只是兩隻貓,一件小事,但是你們要永遠記著,對於自己身邊的一切,要好好愛惜守護,決不能給任何別有心機狠毒殘忍地人去害它們的機會。」站起身,傅秋寧拉這幾個孩子,看著那個墓碑淡淡的道。

    「是,娘親,我一定會好好讀,將來也和爹爹一樣,有保護自己身邊一切的能力。」金藏鋒握緊了拳頭,他從來沒有過此刻這樣強烈的念頭:要讀,要出人頭地功成名就,不為了功名利祿榮華富貴,只為了能保護自己珍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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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五章  遇險

    「大娘,我也會好好讀書,不,我要好好習武,到時候和哥哥一文一武,那樣的話,就沒有人敢欺負到我們頭上來了。」金振翼也挺起小胸脯,大聲的道。

    雖然兩隻小貓之死實在是令人心痛,但是看到孩子們一瞬間就比往常堅毅起來的眼神,傅秋寧也十分欣慰。想到金繡貞和金振軒姐弟兩個,她便歎氣道:」這件事不是二姑娘和軒哥兒做的,他們剛剛的傷心樣子你們也看到了。日後且不要將這筆賬算到她們頭上,依然要和和氣氣的,明白嗎?「金振翼有些不甘心,但是想一想,傅秋寧說的也有道理,只好和金藏鋒等人一起答應下來,只不過心裡還是覺著悶悶的。

    這件事多少有一點風聲,因用過晚飯後,夏日裡天長,其餘幾家官眷沒事兒做,就都過來傅秋寧這裡,一是想問問她今日有沒有最新的戰報過來,二來也是想打探一下八卦。

    閒話了一回,天色就漸漸黑了。金藏嬌金繡楠姐妹和那幾個丫鬟早早兒就在後院擺下了香案供品,這會兒見母親在外待客說話,她們幾個就獨自去了後院。

    眼看天色已經黑如濃墨,廳內掌起了燈,白張氏便笑道:」一不小心就耽誤夫人到這麼晚,實在是如今家裡也沒什麼人,長夜漫漫,倒不如尋些話來說。只是這會兒卻實在該告辭了,只怕我們院裡的姐兒們也要去拜月了呢。「傅秋寧見她們起身,也起身笑道:」可不是,姑娘們是最在意這個的,既如此,我就不虛留了。改日無事,就上門來坐坐,一起說話,也好打發時間。「說完幾個女眷都笑著稱是,一邊抬腳往外走。

    傅秋寧在後面相送。正問著落在後面的白張氏,問她兒子的病如何了?聽見白張氏說已經大好了,她心中也十分欣慰。恰在此時,就聽外面腳步匆匆。來人竟像是跑得十分急切似的,走在前頭的幾位夫人尚未停下步子,便被堵在了那裡,那人跑得急,竟險些撞倒了人。

    「石海?你怎麼過來了?這是後院,你大晚上的跑過來做什麼?」這些都是官眷,平日裡也見過衙門裡的捕快衙差。因此走在前頭的王氏只看了一眼,便認出來人,不由得十分驚訝。

    傅秋寧聽說是衙門裡的差役過來,也十分驚訝,論理,就有什麼事,也該通知前門的小廝才是,怎麼竟自己跑了過來?心中忽然掠過一道不祥的預感。她也顧不上身份,連忙越眾而出,急急問道:」可是侯爺那裡出了什麼事?「石海看見這麼多的官眷。也十分不安,此時忙跪下磕了一個頭,惶急道:」不是,是……夫人們快回家,城裡可能來了幾個倭寇,這會兒守城衛兵正在城中戒嚴搜查,請夫人和姑娘少爺們千萬在家裡,不要外出。「」城裡進了倭寇?多少人?那些守城的官兵是吃乾飯的嗎?「倭寇這個名詞立刻嚇破了幾個女眷的膽子,大家紛紛怒問,只把石海急得滿頭是汗。解釋道:」那些人裡竟有個好手,在城牆邊掘了個洞。幸虧被巡城士兵發現了,不過洞很小,想來不該是大隊倭寇進了城,該是只有幾個人,總之夫人們只要足不出戶小心防範。就定然無事的。咱們這泉州城已是四面戒嚴,早晚能把他們找出來。「話說到這份兒上,眾人也顧不上互相埋怨了,更何況埋怨也沒有用。因正要各自趕回家去,忽然就聽後院傳來幾聲驚叫,一瞬間,傅秋寧的臉色就蒼白了。

    」誰,你們是誰?救命啊……「陸續又傳來幾聲喊,這是金藏鋒和金振翼等人的聲音,傅秋寧的心猛然往下一沉。如果說她剛剛還抱著希望,希望幾個孩子只不過是被突然從哪裡躥出來的老鼠嚇到時,而現在,她就非常清楚一定是有事情發生。

    「石海,立刻去前院,讓所有的侍衛和男僕到後院。還有,把縣衙現有的衙役全部調過來。」傅秋寧匆匆吩咐了一聲,便往後院而來。白張氏猶豫了一下,就隨在她身後,低聲道:「我隨夫人去看一看。」「不必,快回去照顧你家的孩子們。」傅秋寧頭也不回的說了一句,白張氏卻是不肯離去,仍然跟在她身後。其他的幾位官眷猶豫再三之後,卻終於還是擔心自家的兒女,便迅速從前門離開了。

    「張姐姐,我剛才並不是客套話,你快回去。」傅秋寧眼看就要到後院了,才發現白張氏一直跟在自己身後,卻聽她堅定道:「我哥哥在我們家,他拳腳上有幾下功夫,有他照顧孩子們,不會有事的。我雖然功夫不如我哥哥,但好歹也會幾招花拳繡腿,一旦……一旦姑娘和哥兒們真是遇到了危險,或許還能幫上忙。」說著話的功夫,幾個人就已經來到了後門上,因此白張氏就放低了聲音。卻聽後院傳來幾聲貓叫,傅秋寧一下子就聽了出來,那是老貓的叫聲。

    當下不由得加快了腳步,一出後門,藉著那月亮光華,便把後院景象全都看了個清清楚楚。就在幾個孩子對面不遠處,兩個做浪人打扮的倭寇手握彎刀站在那裡。萬幸的是,金振翼和金藏鋒以及金藏嬌金繡楠都沒有事,那隻大狸貓此時就站在她們身前,弓著身子,渾身黑棕相間的毛髮竟是根根豎立著。時不時就「喵嗚」叫一聲,即使不叫,那喉頭也是發出了「咕咕咕」的古怪聲音。

    「娘親,娘親。」聽見腳步聲,嚇得動也不敢動的幾個孩子忽然間就有了主心骨。金藏嬌和金繡楠正要回身跑向傅秋寧,就聽到金振翼大喝一聲道:「都別動,小心讓這兩個傢伙趁機攻上來。」這樣緊張的時刻,傅秋寧也根本笑不出來。不然金振翼的這個論調是十分可笑的。又不是高手對峙,一旦一方移動,就是給了另一方可趁之機。他們這幾個孩子,就算再怎麼嚴陣以待,也沒辦法威懾到那兩個倭寇,之所以他們面對幾個小孩兒還不敢輕舉妄動,完全就是因為這只凶狠異常的大狸貓。

    傅秋寧直到趕上前將幾個孩子摟在了懷中,一顆提到嗓子眼的心才終於落進了肚子裡。一瞬間,她的眼淚就湧出來了,卻是哽咽著不知道說什麼好。

    對面兩個倭寇嘰裡咕嚕說了幾句話,傅秋寧不懂日語,不明白那是什麼意思,想來不是要後退,便是要進攻了。因此忙把幾個孩子推到身後,急急道:「快跑,到屋裡去。等著侍衛僕人們過來。」話音剛落,就見那兩個倭寇舉著彎刀,便「咿呀」叫著衝了過來。說時遲那時快,只見那老貓猛地高高躍起,在月光下劃過一條優美的弧度,就向其中一個倭寇衝去,而白張氏此時卻擋到了傅秋寧的身前,雖然手無寸鐵,但是在那彎刀落下來的一瞬間,她竟然雙手握住薄薄刀鋒,然後閃電般踹出一腳,登時就將那倭寇踹倒在地。

    「喵喵喵……」傅秋寧完全被白張氏這帥氣瀟灑的動作驚呆了,直到聽見另一邊的貓叫聲,才把眼神轉過去。只見那個倭寇拚命揮舞著手裡的彎刀,但大狸貓的身形卻著實靈活,在半空中竟將那彎刀當做了借力的地方,閃轉騰挪的輕鬆無比,月光下看得分明,那倭寇臉上已經多了幾道深深血痕,不用問,這是大狸貓的傑作。

    「啊……」忽聽那倭寇慘叫一聲,伸出一隻手摀住了眼睛。鮮血順著他的手指縫不住流下。傅秋寧倒吸了一口冷氣,她剛剛只看到大狸貓又衝著那倭寇的臉伸出了爪子,那倭寇可能也是急眼了,竟單手握刀,另一隻手就要去抓空中的大狸貓,誰知道還不等抓住,那老貓竟然將他一隻眼珠子給摳了出來,可見那一爪子的力道有多大。

    這不是貓,這絕不是貓。

    傅秋寧整個人都被老貓和那個倭寇的戰鬥吸引住了。在她的認知中,貓當然也有凶悍的時候,可它畢竟不是狗,更不是什麼黑背藏獒之類的凶犬,怎麼可能和一個人鬥得不相上下呢?而且倭寇凶殘,這是眾所周知的,雖然個子實在是矮小了些,但對方卻有功夫防身。那老貓靠一己之力,竟然能夠戰個平手,怎能不讓傅秋寧震驚不已。

    」奶奶又說笑話,這不是貓是什麼?難道還是老虎不成?「隨著白張氏和另一個倭寇的戰鬥絲毫沒落下風,老貓又佔盡上風,眾人最初的緊張心理已經稍稍緩解,所以聽到傅秋寧的自語,秋玉便忍不住笑說了一句。

    「你們家貓能和一個倭寇鬥得不相上下嗎?若貓都有這本事,還養抗倭衛所的官兵做什麼?乾脆就在那衛所裡養幾千隻貓得了。」傅秋寧看了秋玉一眼,一句話說的幾個丫鬟也點頭稱是,金藏嬌則拍著手跳腳叫道:「好啊,撓他撓他,老貓真厲害,回來給你吃魚。」「安靜著些吧,都是大姑娘了,還沒個正經。你既這樣厲害,剛剛倭寇在的時候,是誰嚇得在哥哥們身後不敢動?」傅秋寧伸出手指戳了金藏嬌一下,卻見這女兒吐了吐舌頭,嘻嘻一笑不再說話。接著身後有紛亂的腳步聲響起,顯然是侍衛們到了,於是她心下就更是大定。




第二百六十六章:老貓發威


    這一次金鳳舉雖然把絕大部分的侍衛都帶出去追擊倭寇了,但是也留了三五個在府里。老婆孩子總是不能有閃失,他在前線才能用心殺敵不是?更何況江婉瑩在府中,這也是一個不安定因素,不留兩個人下來看著還真不行。

    金鳳舉帶過來的侍衛,那都是跟著他走南闖北的,身手和忠心自不必提。此時一聽說后院出了事兒,立刻便帶著僕人們奔著后院就來了。等看到傅秋寧和孩子們都安然無事,几個侍衛的心才放到了肚子里。不然若是讓侯爺夫人和公子姑娘們有了一點兒閃失,他們也干脆抹脖子算了,誰有臉面去向小侯爺報告這種消息啊?

    有了那兩三個侍衛,白張氏自然退了下來,那老貓卻還不依不饒,到底在倭寇的半邊臉上咬了一口,竟然活生生撕下一塊肉來,當時那倭寇都沒用侍衛上去收拾,就活活疼昏了過去。

    “將這個倭寇捆了,先關在柴房里,梁侍衛,你親自貼身看守,千萬不能讓他跑了,等你們爺回來處置。至于這個……”傅秋寧看著那臉上鮮血淋漓的倭寇皺起了眉頭,另一個侍衛叫做方新的連忙上前跪下稟報道:“回夫人,那人眼珠子被摳出來,如今半邊臉也被咬下,喉嚨也被撓了几道很深的大口子,眼看著是活不成了。”

    其實如果全力救治,也未必就活不成。傅秋寧自然也知道這個道理。只是一個凶殘的倭寇,又不是什么間諜。指望著從他嘴里掏情報。還得費米糧,讓他活著干什么啊?在這方面,傅秋寧可是沒有什么婦人之仁的,這些倭寇手上不知沾染了多少善良百姓的血。因此她便揮一揮手,淡淡道:“既然這樣,就殺了,扔到大街上曝尸三天。讓百姓們看看倭寇的下場,也給大家吃顆定心丸,這倭寇也不過是個人。不是神,連一只貓都能對伏得了他,何況人乎?把這事情在百姓間說一說。去了大家對倭寇的畏懼之心,將來再有漏網之魚來城里,只怕就不是那么好交與的了。狹路相逢勇者勝,這人啊,除了功夫之外,往往取勝之道便是信心和意志。”

    她這一番話說完,僕人們還沒怎么樣,只是震驚于這平日里和善的寧二奶奶竟也有如此很辣的一面。但那些侍衛們卻都是見多識廣的。自然知道傅秋寧這番話實是至理名言,那個方新本來就是害怕秋寧婦人之仁,所以特意說活不成了。如今聽見這番話。方知自己小覷了這位寧二奶奶的見識。因此心中敬服不已。

    白張氏原本是一個鏢師的女兒。從小雖然不以武功為主,只以針織女紅為要。然而也跟著父兄習得了一點防身功夫。后來和白家訂了親,卻不料原本普普通通的未婚夫竟然高中進士,正當家里都認定這門婚事要泡湯,等著男方上門退婚時。那白家竟又依約迎娶了她進門。雖然婚后丈夫沒什么身家,日子過得緊巴,然而夫妻兩個卻著實恩愛非常。她以丈夫為榮,便不肯再練功夫,唯恐被人恥笑了去。如今這轉眼也是几年沒動過拳腳了,此時經過一場戰斗。雖沒落下風,卻也是香汗淋漓。因聽了傅秋寧的話,便笑道:“夫人這是正理,這些倭寇,也不知殺了多少人?真正是惡貫滿盈。就是讓他們死無葬身之地,也是該當的。”

    話音未落,忽聽前去綁縛倭寇的方新驚叫了一聲,傅秋寧和白張氏本來領著几個孩子都要往回走了,聽見這聲驚叫,不由得停下了腳步,回頭看去,只見方新緊走几步過來,這回卻沒有跪下,只是躬身道:“夫人,原來幾步外也有一個倭寇,只不過已經死了,剛剛卑職看了一眼,好像是喉嚨被咬斷……”

    不等說完,金振翼便大聲道:“沒錯沒錯,最開始咱們陪著姐姐妹妹在這里拜月,誰知就忽然闖進三個人來。他們大概也沒想到這后院竟然有人,愣了一下之后,其中一個人就舉著刀過來,結果那大狸貓也不知道是從哪兒躥出來的,咱們只看見它跳到那人身上,那人就扔了刀,伸手去抓它,可是沒幾下,就倒在地上不動了。”

    方新聽得冷氣直冒,雖然剛剛已經通過那倒霉的倭寇見識了老貓撓人咬人的本領。卻怎么也沒想到這老貓竟凶悍到了如此地步,一個倭寇在沒防備之下竟是讓它生生咬斷了喉嚨。這還是貓嗎?根本就是只小豹子吧?

    白張氏也恍然大悟道:“夫人,剛剛咱們過來的時候,看見兩個倭寇站在不遠處不敢過來,大概就是因為前一個倭寇被咬死了,讓他們心中存了畏懼,不然別說這幾位侍衛,就是咱們來的時候,少爺姑娘們只怕也是遭殃了。”

    傅秋寧點頭道:“你說的沒錯。”一邊說著,就看向那只老貓,只見它一瘸一拐跟在自己身后,她連忙停下腳步蹲下身子,那只老貓和她熟了,知道這是要抱自己的意思。就向前一躥,跳進了傅秋寧懷中。

    “那倭寇揮刀的時候,還是傷到老貓了,這只腿上有處傷口,好在不深,回去上些藥養些日子就好。”傅秋寧將貓腿上的傷口給白張氏看了下,白張氏也點頭嘖嘖稱奇道:“這真是奇聞,都說狗最忠心,貓則奸猾,如今看看,這貓也是知恩圖報的。我聽說是夫人來到這里之后才養的那一窩貓吧?如今還不到一個月,便這樣的忠心耿耿了,難得它竟如此厲害。”

    傅秋寧愛憐的摸著那大狸貓的柔滑毛皮,一邊搖頭道:“家貓和野貓也不至于這樣凶悍,我猜著它有可能是山林里的狸貓,只是奇怪怎么卻跑來了這城里,而且山林中的狸貓,聽說可以抓野雞什么的,也沒聽說凶猛至此啊?”

    話音剛落,一個跟隨在眾人身后的男僕便小聲道:“奶奶將這只貓給小的看看,小的父親從前是獵戶,也經常看到狸貓,奶奶剛剛說的沒錯,即便是山林狸貓,似乎也不至于這樣凶猛。”

    傅秋寧就將大狸貓遞了過去,卻聽“喵嗚”一聲,狸貓脖子上的毛竟然豎了起來,傅秋寧怕它傷了那僕人,忙接了過來,笑道:“來歷不來歷的也沒什么要緊,總之它今兒救了几個孩子,便是大大的功臣。”

    那僕人笑道:“是山狸無疑,奶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山狸雖然慣常捕食野雞野兔什么的,但若是凶性大發起來,就連羚羊,鹿等也是見它就要逃的。尤其那山狸若是受了刺激,例如……”他說到這里,卻是再也說不下去了,原本想說的是山狸發情期很凶猛,只是這種話要敢在女主子面前說出來,那就是找死,因此忙吶吶住了。,再也不敢說下去。

    傅秋寧大概能猜出一些,也就沒追問,眼見金振翼和白張氏等人面上都泛起好奇之色,她連忙道:“可不是,這老貓的兩只貓崽子今日死了,它能不受刺激嗎?難怪今晚這樣的奮不顧身,原來是將這憤怒全都宣泄到那几個倭寇身上了。”

    白張氏忙笑道:“原來如此,可見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若不是那兩只死掉的小貓,這老貓怕也沒有這份戰績,事情可就趕得真巧。”

    傅秋寧心想什么真巧?明明是江婉瑩下手害了那兩個小家伙。思及此處,心中不免暗暗一動,心想這一切會不會是江婉瑩一手造成的呢?不然這么巧?她就在今日毒死了兩只小貓,順理成章的,軒哥兒和二姑娘傷心之下,自然沒什么心思拜月,也便留在屋里,不必面對這番險境了。

    不過仔細想一想,又覺著不太可能,因搖了搖頭,暗道也別因為她是內奸,就把什么都賴過去了。她如今在這府衙中,身邊又沒有什么可靠的人,哪里有什么互通消息的渠道?若是在京城,倒或許還有和太子往來的余地,這里卻未必。

    一邊想著,卻是回到了前廳,因又著實感謝了白張氏一番,命剪楓好好送了出去。這才轉回身,將僕人們也遣散了。那些衙役也沒想到等自己來的時候,戰斗竟然就已經結束了,在外面等了半天,才看到幾個侍衛出來,每人發了一貫錢,呵呵笑道:“就三個倭寇,讓一只貓消滅了兩個。辛苦兄弟們了,這是侯爺夫人賞給兄弟們打酒喝的。自然,要留著以后買酒,這城里不知進了幾個倭寇,這幾天小心些總是沒錯的,巡邏的人都有吧?”

    衙役們一個月的俸祿也不過只有一貫錢,見了這賞錢,自然個個高興,又聽說一只貓就消滅了兩個倭寇,于是對倭寇的那點兒畏懼之心也沒了,其中一個就拍著胸脯道:“大人放心吧,守城官軍安排了幾百人日夜輪流巡邏,明日還要繼續搜城,只要有倭寇,管保不叫跑了一個。”

    眼見衙役們散了,几個侍衛這才關門回府,又在各處巡查了一遍,出了今日的事情,他們自然更加精心,好在這一夜終究再沒有什么大事發生。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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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七章:童真

    第二日晌午的時候,金鳳舉竟回來了。只是原本風度翩翩瀟灑倜儻的小侯爺如今卻是又黑又瘦,身上穿了一套盔甲,卻也是被鮮血汙泥染得不成樣子,隻讓守在門口的家丁險些沒認出來,待主子走進去後,還揉了幾次眼睛,喃喃道:“天哪,小侯爺怎麼變成這樣兒了?”

    金鳳舉直接就到了後院,恰巧月蘭和崔氏在傅秋寧這坐著說話,幾個丫鬟都在院中粘知了玩兒,忽見一個威風凜凜殺氣騰騰的將軍走進來,都嚇了一跳,忙喝止道:“你是何人?有軍報自然該先去衙門,怎麼卻直闖到……”不等說完,才看清原來是自家主子。

    傅秋寧等人在屋聽見外麵的聲音,忙迎了出來,看見金鳳舉的模樣,不由都吃了一驚。金鳳舉便笑道:“怎麼?不認識我了?這一路馬加鞭的趕回來,剪楓,去倒杯茶給我喝。”

    剪楓連忙答應去了,傅秋寧這才笑道:“這是怎麼說的?怎麼就風吹日曬成了這個樣子?到底是殺倭寇還是每日下海捕魚啊。”一邊說著,三個女人一齊出去,就把金鳳舉簇擁了進來。傅秋寧又回頭吩咐道:“秋玉,叫小廝抬熱水過來,看看爺這樣子,好像剛從泥打過滾兒出來似的。”

    剪楓此時也奉了茶來,金鳳舉看著那精致的茶壺和茶杯,不由得搖頭笑道:“我這會兒嗓子都冒煙,還當是素日品茶呢?”說完也不顧氣質風度。竟是拿起那茶壺就要對嘴灌下去,卻被傅秋寧一把奪了,聽她道:“這是滾燙的熱水,爺也不怕燙了舌頭,剪楓,去拿壺溫開水來。”

    須臾功夫,剪楓就拿著涼好的溫開水回來。金鳳舉咕嘟咕嘟一口氣喝了,這才坐到椅子中,不等傅秋寧開口便先問道:“我回來的時候兒。看見街上有一具倭寇屍體,問了人,都說是倭寇夜闖知府後衙。結果二死一傷,這是怎麼回事?那個傷了的倭寇呢?”

    傅秋寧笑道:“這恰是昨兒晚上發生的事情,此次還多虧了那隻大狸貓……”因將事情經過說了一遍。金鳳舉皺著眉毛聽完,便“呼”的一下站起來道:“那個傷的倭寇在哪?我這就要去審他。這泉州城竟然進了倭寇,即便數量不多,也終究是隱患。

    崔氏在傅秋寧麵前,膽子也稍大了些,見金鳳舉起身就要出門,她忙拉住了笑道:“爺著得什麼急?奶奶已經吩咐小廝們去抬熱水了。爺也該好好洗一洗,見見孩子們。再抽空去審那倭寇啊。不然你這個樣子,讓孩子們看見了,豈不害怕?”

    金鳳舉皺眉道:“凡事有個輕重緩急。城有一個倭寇餘孽,便有可能是一件血案,我哪還顧得上這些?”說完月蘭也待說話。卻聽傅秋寧笑道:“你們別攔著爺了,讓他去吧,不然審不出來的話,只怕飯也吃不下的。”

    金鳳舉笑道:“還是秋寧了解我,你們陪著奶奶在這坐著,我去去就回。”說完到底出門。只留下崔氏和月蘭麵麵相覷,卻也隻有無奈而笑。

    “奶奶也太縱著爺了。”待金鳳舉走得沒了影子,崔氏和月蘭重新回到廳中坐下,月蘭便笑著對傅秋寧道。說完卻見傅秋寧搖頭笑道:“我何嚐縱著他?從前小侯爺是費了多大的勁才把我搬出了晚風軒,別人不知道,你們還不清楚嗎?只是今日這事卻又不同了,他辦的都是正事,難道我還阻攔不成?身上髒成了那樣兒,爺自己難道不嫌著難受?他還巴巴的先過去審犯人,可見他看重這件事情了。我為什麼非要讓他聽我的安排先去洗浴?”

    崔氏和月蘭聽了這番話,都默然不語,半晌崔氏才歎了口氣道:“難怪爺寵著奶奶,說起來,倒的確隻有奶奶是爺的知己。若是婉二奶奶,就萬萬不會放爺先過去審犯人……”說到這,猛然醒悟過來,連忙笑著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奶奶別多心,只是……”

    傅秋寧不等她說完,便笑道:“妹妹的話我明白,都不必說。是了,這幾天又炎熱起來,誰知道南方的天氣這樣悶熱呢,不知你們是不是不習慣……”因輕輕巧巧將這個話題揭了開去。

    直到崔氏和月蘭離開,也沒見金鳳舉回來。倒是金藏鋒金振翼等都過來了,進了廳就四處找尋,傅秋寧見他們那探頭探腦的樣子,心中暗暗好笑,也不說破,只是慢慢喝茶,品著那茶中甘苦。果然,到底還是金振翼忍不住先開口道:“大娘,爹爹呢?都說他回來了,怎麼不見啊?剛剛我們從後麵來也沒看到。”

    “你們爹去柴房了。”傅秋寧放下茶杯,剛笑著說了一句,就見金振翼和金藏鋒金藏嬌等都嚇了一跳,金藏嬌便大聲道:“娘親啊,爹爹一走半個多月沒回來是他不對,可娘親也不能把他關到柴房啊。這……這也太不通情理了。其實,小施薄懲就行了吧?”

    “你們想什麼呢?”傅秋寧真是服了這幾個孩子的想象力,竟然以為是自己把金鳳舉關了進去。這也真是太能扯了吧?因看著金藏嬌便尋思道:可憐這孩子生在了這個時候兒,若是在現代,說不定就能做一名網路寫手,還保不齊就會大紅大紫,嘖嘖,可惜了。

    這時金藏鋒等也反應過來,不由得笑道:“原來爹爹是急著去審那個倭寇了,哈哈哈……”話音未落,包括秋寧在內,都不約而同的笑起來。金振翼就指著金藏嬌,彎腰捧腹的道:“你竟然說娘親把爹爹關起來了,哎喲,這比我還敢想,哈哈哈……您真……真不愧是我的姐姐。”

    金藏嬌也是一時情急,誰知就落了兄弟妹妹的恥笑,不由得又羞又氣,咬著嘴唇跺腳道:“呸,我不信剛剛你們沒這麼想過。不過是我情急先說了出來。這會兒一個個還有臉笑話我。娘親,您也是,您就直接說爹爹去審那個倭寇,女兒就明白了嘛,現在到底是鬧了笑話……”

    傅秋寧笑道:“該,這能怨得誰來?是你自己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哦,我就像你說的那樣不堪,你爹爹半個多月沒回來便惱了?虧你還跟了我這麼多年,連我什麼性情都忘了?”

    “沒錯沒錯,姐姐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金振翼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平時總被金藏嬌壓製,終於這會兒也看了她的笑話,就開始添油加醋的跳腳。屋一時間歡聲笑語不斷,夾雜著金藏嬌惱羞成怒的嬌嗔。

    傅秋寧笑了會兒,便拿起茶杯又喝了兩口茶,拜這幾個孩子所賜,她的心情倒鬆了不少,正微笑看幾個孩子笑鬧著,忽聽門口傳來剪楓的聲音:“咦?二姑娘,你怎麼在這坐著?起來。”

    傅秋寧一愣,金藏鋒等人也愣住了。忙跑出去一看,就見金繡貞坐在門後,看見他們出來,她便站起身,也不說話,便轉身往回走。

    “二姑娘,既然過來了,便進來坐坐吧。”傅秋寧看到這向來要強甚至有些刁鑽的女孩兒麵色蒼白,心中不由得動了惻隱之心,怎麼說也只是個幾歲的孩子,大人間的恩怨,和孩子畢竟無關。更何況金繡貞如今這個模樣,想來還是傷痛小奶貓的死,也是一片赤子之心。

    金繡貞停了步子,再回頭時,眼中已是一片晶瑩,哽咽道:“花團死了,大娘,我……我沒照顧好它……”一語未完,便蹲下身子放聲大哭起來。

    傅秋寧眼中隻覺酸酸的,心也覺驚異,暗道二姑娘平日那樣要強拔尖甚至是有些尖酸的一個性子,如今就因為一隻小貓,竟變成了這個樣子?真是讓人難以相信。話又說回來,小孩兒喜歡動物也是天性,既然她為一隻死掉的小貓如此傷心,就說明本性還不太壞,到底是金鳳舉的女兒,雖然是江婉瑩養著,這骨子怕也是隨了她爹爹的地方多。

    一邊想著,就讓金藏鋒金藏嬌等扶她起來,忽又聽身後腳步聲響,接著金鳳舉的聲音響起,疑惑道:“這是繡貞?怎麼了?為了什麼事情哭成這樣兒?”

    傅秋寧回頭看向金鳳舉,見半天功夫,他的臉上發上已是從水撈上來似的,天氣炎熱,他身上那套盔甲卻沒脫下來,可知該是如何難受了。因忙道:“沒什麼,二姑娘養的那隻小貓死了,所以在這傷心。我正勸著呢,你去洗個澡,不然只怕這身上要捂出痱子來了。”

    金繡貞見到自家爹爹,也忙止住了哭聲,卻聽金鳳舉笑道:“我當什麼事兒,一隻小貓罷了,也值得你哭成這樣兒?”說完卻被傅秋寧瞪了一眼,不悅道:“你別小瞧孩子們,難道只有大人有這樣那樣的感情,孩子們就沒有?不能理解就別胡說。”

    金鳳舉舉起一隻手笑道:“好好好,服了你,總是你有道理。既如此,你就替我好好安慰安慰繡貞,我是必要去洗一洗了,這身上真是都餿了臭了。從前走南闖北那麼多回,除了揚州那一次,其他地方加起來,也沒有這一回吃的苦頭多,不用別的,隻瞧我曬得黑成了什麼樣子就知道了,皇上若在這,保準認不出我來。”一邊說著,就邁步進屋,剪楓忙引著他去後院專門沐浴的屋子去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為母之道

    這傅秋寧便拿出絹子替金繡貞擦了眼淚,溫言道:“你看你爹爹累成了什麼樣子?你再這樣傷心,回頭他看見你憔悴了許多,會心疼的。他在外面還有許多大事要做呢。別哭了,你的花團雖然死了,姐妹們這不是還有點點和墨寶它們嗎?”因為幾個孩子對小貓十分上心,所以每個人都給自己的貓起了名字,反而隻有傅秋寧養的那隻老貓沒這待遇,大家不過是“老貓,大狸貓”的亂叫一氣。

    金繡貞點點頭,跟在傅秋寧和金藏鋒等的身後進了屋。傅秋寧又問道:“軒哥兒呢?若他心不痛,二姑娘就和他一起過來走動走動。不過男孩子的心胸總是要寬些,倒不至於就為了一隻貓難受吧?”

    “弟弟也是難受的,這兩日他比我還陰沉不說話呢。連娘親都有些慌了,我知道,那兩隻小貓就是她害的,所以這兩日她對我和弟弟很好,只是她對我們再好,花團和錦簇也不可能再回來了。反正我一輩子記著這件事……”金繡貞咬牙說完,才想起自己說的那可是自家娘親,這話讓傅秋寧聽見了,豈不稱意?因忙咬住了嘴唇,一邊拿眼偷偷看傅秋寧,見她沒有一絲幸災樂禍的神情,這才放下心來。

    “別說這傻話,那總是你們的娘親。她大概也不知道你們會這樣傷心,不然的話,想來也不至於對花團和錦簇下手了。”傅秋寧有些感歎的道,她倒不是好心的替江婉瑩說話,只是想到那女人很快就要和這一雙兒女分別,說不定就會是永別,所以心也有些不好受,想著這最後一段時光,倒是讓金繡貞姐弟兩個和母親好好度過才是。雖然這一切都是江婉瑩咎由自取,然而她這命運,卻也不是不值得自己付出一絲同情的。

    金繡貞聽了這話就忍不住又看了傅秋寧一眼,然後看向金振翼和金繡楠,暗道怪不得連振翼弟弟和繡楠妹妹都被她收服了,果然她行事說話。就是讓人舒服,忍不住便想親近。爹爹的這幾個女人,認真說起來,倒還真是她最好,難怪爹爹到後來只喜歡她。若是我能選擇,我也寧願做她的女兒,強似娘親每天只知道逼著我練琴繡花。逼著我要比姐姐妹妹都強。其實那東西豈是逼出來的?從沒見她逼過大姐姐,可大姐姐如今的琴藝和女紅,還不是我們當中拔尖的?

    一邊想著,就被幾個孩子簇擁進房間去看那幾隻小貓了,恰逢幾個小家夥蜷在一起睡覺,就好似幾個毛團擠在一起,說不出的可愛。金繡貞摸著小貓柔滑的貓毛,忍不住喃喃道:“若是花團和錦簇也活著。這會兒它們大概也在這擠著了……”不等說完,珠淚又是滾滾而落。

    傅秋寧在門外聽得心酸,又聽見金藏嬌和金繡楠安慰著她。便悄悄退了出來。坐在廳中出神,眼看那天色慢慢黑了下來,忽聽身後一個慵懶的笑聲道:“我的天,如今才覺著整個人都活了過來,之前那些日子,竟是連回想都不敢回想,那哪是在人間啊,分明是在地獄泡著。”

    傅秋寧站起身回過頭去,就見金鳳舉穿著一件白色的軟緞長袍,頭發披散著。猶自往下滴著水,從屏風後轉了出來,還伸了個懶腰。

    “爺中午用了飯不曾?我看著你好像是急趕回來的,之後又急著去審那個倭寇,怕是沒用飯吧?”傅秋寧上前幫他把頭發攏起,然後在中間用一條發帶鬆鬆係了。心中暗自好笑道:倒還是那個翩翩佳公子,隻是這臉卻曬成了包龍圖,去演少年包青天都不用化妝了。

    “還真不曾吃過飯,不過天色晚了,索性晚上一起吃。雨階,你去拿兩盤子點心過來。是了,我在府衙附近租了套房子,你和淩侍衛就先住在那,省得小夫妻都來了一處,卻又要分著睡,沒有這個道理。”

    金鳳舉一句話把雨階的臉都說的羞紅了,跺腳道:“爺出去了一趟,怎麼回來這嘴越發沒了把門的?我的事情才不用你和奶奶操心。”說完就跑了出去,這金鳳舉瞪著眼睛看她跑遠,對傅秋寧道:“嘿,我一番好心,她倒說我嘴沒有把門兒的,這……這還有沒有天理了?”

    傅秋寧忍不住笑道:“別聽她的,你看她這樣說,心不知道多歡喜呢。”說完恰巧看到窗花從門外走過,她忙叫住了,吩咐道:“你去各房告訴一聲,就說爺回來了,今天晚上大家在一起吃飯。”

    窗花答應一聲去了。這傅秋寧便問道:“如何?那倭寇可審出來了嗎?到底城還有沒有其他倭寇?”

    金鳳舉麵色便凝重起來,點頭道:“審出來了,除了這三個,另外還有四個倭寇潛伏在城。他們乃是一小股潰逃的,因為被追的無處藏身,這才鋌而走險,仗著麵有個人能挖洞,就想著進城尋一條活路。誰知這三個人第一次趁夜作案,就失了手。也幸虧他們嚇破了膽子,不敢一起行動,唯恐一旦遇見衙差,就被一網打盡,若當日真是七個人同來,孩子們可就危險了。”

    傅秋寧皺眉道:“還有四個倭寇,這可是四個不安定因素。城百姓們到底還是手無寸鐵的多,若遇上了,豈不是十分危險?不是說正在搜城嗎?怎麼到現在也沒搜到人?我就不信了,那些倭寇還能長翅膀飛了不成?”

    “泉州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總有個十幾萬人,這搜查可不容易。又不是在天子腳下,隻要禦林軍和禁衛軍出動,罪犯便是插翅難逃?”說到這,金鳳舉也露出深深憂色。傅秋寧想到他連番征戰,此時好不容易回來了,不宜再添煩惱,於是便按下此事不提,隻問他先前半個月在外麵追擊倭寇的那些行動。

    果然,一說起這個,金鳳舉立刻眉飛色舞,滔滔不絕的給傅秋寧講起來。他口才極好,說到驚險處,真是險象環生,讓傅秋寧的心都提到嗓子眼兒上了。此時崔氏和月蘭甚至江婉瑩也都過來了,也都聽得入了神。

    “奶奶,晚飯已經齊備,是不是可以擺去餐廳了?”

    正說得高興,卻見剪楓走了進來。傅秋寧笑道:“擺上吧。爺餓得就好像下山的狼,先前那兩盤子點心,就著茶水一口氣吃幹淨了,我還從沒見他這樣沒風度的吃相呢。”

    金鳳舉笑道:“你那是沒看見我早年被困那會兒,後來援軍到了,吃的那頓飯才真正叫風卷殘雲呢。”

    傅秋寧想到從前吃蛇肉的時候,金鳳舉仿佛提到過自己曾經被困時,連老鼠也吃過的事情。可見這富貴之極的小侯爺也不是沒吃過苦頭。因見金藏嬌和金繡楠拉著金繡貞出來,她便笑道:“二姑娘因為自己的小貓死了,傷心了一下午,好容易這會兒才哄好了,也跟著我們一起吃些東西吧。”她一邊說著,就看著江婉瑩,倒不是故意在她麵前刺她傷心,而是她實在不能認同對方深為母親,竟然因為自己不喜歡貓,而把一雙兒女養的小貓毒死這種做法。這會兒說出來,也是盼望江婉瑩能夠反省一下,在最後這段時光真正去愛護尊重這兩個孩子。當然也知道這番苦心十之**是會被當成驢肝肺的,不過傅秋寧也不放在心上,以她現在的身份地位,也根本不必要去為別人的看法而苦惱,從前地位卑下那會兒,她都沒苦惱過呢。

    金鳳舉見二女兒的眼圈兒還是紅的,便笑著摸了摸她的頭,溫言道:“不用傷心,等倭寇的事兒完了,爹爹帶你們去東番島上玩一圈兒,那有很多果子和海鳥,島上還有兔子,你喜歡的話,就抓來兩隻養著,兔子的毛也不比貓差。”

    金繡貞聽著這話還不覺怎樣,倒是金振翼一下子跳了起來,欣喜道:“爹爹你說的是真的?太好了,到時候我也要抓兩隻兔子養著。”不等說完,就被金鳳舉在腦袋上敲了一記,冷哼道:“你養兔子?等養到最後,看著肥肥壯壯的,保準就烤了吃了。”

    一句話說的眾人都笑起來,眼看著丫鬟們已經把菜肴米飯都擺上來了,傅秋寧就安排入席,江婉瑩便笑道:“爺今兒就算是凱旋而歸吧?怎的竟然悄沒聲的?妾身本來還等著將士們風光入城,去城門口看爺威風八面呢。”

    若論起心機和演技,金鳳舉絲毫不輸給這表妹。心早知她是內奸,這會兒聽見她說話,也沒來由的厭煩,面上卻絲毫不露,笑道:“什麼威風八面風光無限?你們以為殺倭寇是那麼容易的?抗倭將士們也有好幾百人性命沒了。更何況這一批倭寇雖然肅清,但海上倭寇何止這幾千人,這一次他們吃了大虧,以倭寇的凶殘,必然要報這個仇,等著吧,還有大舉登岸的時候兒。”

    一番話說得眾人盡皆色變,就連傅秋寧都以為這就算是完事兒了,誰知道聽金鳳舉這說法,敢情這隻是前戲,正式內容還未上演呢。因眾人也顧不上正在吃飯,七嘴八舌問了起來,就連幾個孩子都認真聽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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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六十九章 :老貓的挑釁

     金鳳舉笑道:“這些事情你們女人家哪懂?只管放心便是,那倭寇進不了泉州城。如今先讓我好好吃一頓飯吧,說不定過兩天,就又要出門,還是十天半月的回不來。家這面,就要勞你們操持。婉瑩我看著臉色還是有些不大好,想來身子一直是弱吧?也是,這的天氣和京城實在不同,難怪你水土不服,也罷,秋寧你就偏勞一些,我看著你的氣色倒還好。何況就咱們這一家子,想來也不至於十分勞累。”

    傅秋寧答應了。江婉瑩心有氣,可有心爭權吧,自己這兩日因為那貓的事情,也是幾頓沒吃好飯,加上水土不服,她這氣色的確說服不了金鳳舉,因也只有暗自咬牙罷了。

    用過晚飯,將孩子們打發去休息,金鳳舉這才和傅秋寧回了房。大半個月沒見,相思之情自是不必多說。待剪楓秋玉鋪好了床笑著出去,金鳳舉這一下子就將傅秋寧抱了起來,輕聲道:“這些日子,可想死我了。”

    話音剛落,還不等傅秋寧說話,就聽“喵嗚”一聲,隻嚇得金鳳舉險些扔下秋寧,忙一回身,把傅秋寧放在床上,他自己則差點兒跌在床邊,卻覺背上有什麼東西一動,接著又是“喵嗚”一聲,再抬頭看時,那老貓已經端端正正的坐在床上,兩隻綠色的貓眼瞪著他,好像是在說:這是我的地盤。

    “這這這……”

    金鳳舉指著那隻老貓,對傅秋寧低聲吼道:“它不是在榻上睡嗎?怎麼……怎麼我這才離家半個多月。這老貓就登堂入室了?啊,不對,這是登堂入床……秋寧,誰讓你把它寵成這樣兒了?”

    傅秋寧看見丈夫那又怕又恨又拿老貓沒辦法的樣子,忍不住“撲哧”一下笑出聲來,抱起那隻老貓摸了摸它背上的毛,又拍拍它腦袋。這才往地上一放,笑道:“乖,去睡覺。明晚再摟著你睡。”

    那老貓好像是聽懂了傅秋寧的話,也認識到讓自己今天晚上失寵的罪魁禍首就是金鳳舉,不由得眯了下放綠光的眼睛。衝著男主人“喵嗚”一聲叫。

    “呀哈,你……你這臭貓,還敢威脅我,我……我也是你主子你明不明白?只要我一聲令下,你……你在這家就沒有立足之地……”金鳳舉雖然心都怕得要了半條命,可又怎麼肯在妻子麵前露出畏懼之色,於是指著老貓,色厲內荏的叫道,還不等吼完,就見那老貓抬起爪子便往他那根手指頭上抓來。只嚇得堂堂小侯爺“啊”一聲叫,兔子般跳起來坐到床上去。

    老貓“喵嗚”叫了一聲,邁著勝利者的悠閑步伐姿態姍姍而去。這金鳳舉咬牙瞪眼的看著黑暗中那道貓影,恨恨對傅秋寧道:“你看看你把它慣成什麼樣兒了?它……它這是壓根兒就不認我這個主人吧?反了反了,打量著我不敢惹它是不是?等著。我明天就將它拎出去剝了皮,嶺南不是有一道名菜叫龍虎鬥嗎?正巧咱們也嚐嚐滋味兒,你和鋒兒嬌兒也都愛吃蛇……”

    “好了好了。”金鳳舉一邊說,傅秋寧就一邊笑。她還從沒看見丈夫流露出這種少年賭氣的模樣,這偶爾現出來,竟是說不出的可愛。因忙摟了安撫道:“你不看別的。也該想想這老貓是救了孩子們的大功臣,若沒有它,如今你我還不知道是個什麼情形呢,孩子們更不用提。就衝著這點,給它什麼不是應該的?何苦說著狠話。再怎麼說您也是堂堂侯爺,尋常人你還不和他們一般見識呢,何況貓乎?我的爺,您就大人不記小貓過,別惦記著將它燉了吧。”

    “還何況貓乎,敢情你這才女的之乎者也全都是用在這方面呢。”金鳳舉搖搖頭,嘟囔道:“再說了,那哪是什麼小貓?分明就是一隻老貓才對。”

    “沒錯,是老貓,不管老小,人家是不是救了你的兒女吧?反正這隻老貓我養定了,你敢把它燉了,我就……”傅秋寧索性也耍起賴來,金鳳舉無奈看了她一眼,舉起手道:“好好好,我知道了,我要是敢燉了那隻貓,你就敢燉了我是吧?”

    一句話把傅秋寧逗笑了,搖頭道:“哎呀,那我可不敢,爺這樣英明神武的,恐怕不等我動手,就能先下手為強了……”一語未完,忽覺身上一沉,原來是金鳳舉壓在她身上,輕聲笑道:“沒錯,今晚上我就是先下手為強了,看你等下討不討饒……”一邊說著,就將手順著中衣的衣襟伸進去,在妻子高聳的胸脯上捏了一把。

    “你……你這色鬼……”

    傅秋寧驚呼一聲,雖想“奮起反抗”,奈何身子很便在丈夫的挑逗揉弄下綿軟了,也隻能任對方為所欲為,帳內一時間春情泛濫,**的呻吟聲直到後半夜才停歇下來。

    金鳳舉在外面的大半個月,可不是什麼養老爺子的生活,那是真正身先士卒帶頭拚殺的。好在他武功總算還過得去,加上身邊侍衛個個武功高強,沒受什麼傷,饒是如此,這大半個月餐風露宿的生活也把他累得夠嗆。因和妻子纏綿過後,這一覺竟直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終於醒轉過來。

    在床上舒服的伸了個懶腰,扭頭一看,不出所料,傅秋寧早已不見蹤影。屋子也是靜悄悄的,金鳳舉心知這是妻子憐惜自己辛苦勞累,特意不命下人們來打擾。

    “喵嗚……”

    卻見那隻老貓又悠然的踱了進來,看見床上的金鳳舉,歪頭瞧了瞧,便往他走過來。

    金鳳舉就覺著身上的汗毛一根根豎起,眼睛緊盯著那隻老貓。或許是感應到了他的敵意,那隻老貓跳上床之後,便不再動作,只是站在那歪頭看著他,似乎是在奇怪這個人為什麼像自己一樣大白天睡懶覺,這難道不應該是貓咪專有的權力嗎?

    看見老貓不動,金鳳舉繃緊了的身體才慢慢放鬆下來。轉念一想,這老貓連孩子們都敢逗弄,說明並不傷人,既如此,自己何苦怕它?就算是傷人,它一只貓又能有多大力氣?自己一巴掌就可以將它拍出窗外了吧?他這會兒倒忘了,就是這隻老貓,將一個倭寇活活咬死,另一個倭寇也被它摳出一隻眼珠子,咬下了半邊臉。

    因心中想著,又覺自己一個大男人,堂堂小侯爺,竟然會怕一隻小小貓咪,這種事情傳出去實在是太有損他光輝高大的形象。於是接連深呼吸了幾次,在心中做好了萬全的思想準備後,金小侯爺終於鼓足勇氣,向貓咪伸出了代表和平的爪子。

    “咪咪,過來。”雖然聽傅秋寧等人都是老貓老貓的叫。不過金鳳舉記得小時候二嬸養的那隻貓都是叫“咪咪”的,據說這是對貓咪寵溺的愛稱,會凸顯出主人對貓咪的愛,於是他有樣學樣,不得不說,金小侯爺還是有足夠誠意,希望自己能和老貓有一個好的開始。

    “喵嗚……”

    面對金鳳舉的示好,老貓甩了甩尾巴,然後高昂著頭,像是一個打了勝仗的大將軍般,從金鳳舉的臉上……踩踏而過。

    沒錯,就是踩踏而過,僵硬的小侯爺眼睜睜看著那四隻沾滿了泥巴的爪子落在自己臉上,他卻不知道該做什麼反應。

    老貓踏過了這高高在上的男主人的臉後,似乎非常滿足,一甩尾巴,就在金鳳舉的枕頭邊蜷著身子躺了下來。不過發現男主人還躺在那一動不動之後,它又“喵嗚”叫了一聲,伸出舌頭在金鳳舉的臉上舔了一下。

    “媽的你這算是打個巴掌給個甜棗吃嗎?誰用你舔誰用你舔?”

    金鳳舉整個人都爆發了,一向教養良好的小侯爺竟然爆出了一句粗口。他“騰”的從床上坐起,挽著胳膊袖子恨恨叫道:“你這隻臭貓竟然敢踩我的臉,等著,今天豁出去讓秋寧燉了我,我也得先燉了你……”

    “這是怎麼了?”

    傅秋寧剛走到門外,就聽到愛人在里面發出的大吼聲,連忙和剪楓等衝進來,就見金鳳舉披頭散發,袖子已經挽到了胳膊上,正要做餓虎撲食狀去抓那隻老貓,她嚇得忙一把抱住了,急急叫道:“爺,你冷靜你冷靜,老貓許是半夜出去抓耗子了,這會兒才要回來補眠,你別和它一般見識,好歹你是人,還是……”

    傅秋寧不等說完,就聽剪楓驚叫道:“咦?爺您……您這臉上是怎麼了?”她定睛一看,才發現金鳳舉臉上此時赫然多了幾個泥印,再看一眼在床上睡的四平八穩,渾然不管周圍因為自己而起的紛爭的老貓,她這才明白惹得丈夫暴走的原因。

    “你們還敢說?這都是那老貓幹得好事兒。”金鳳舉氣呼呼下了床,見小丫鬟捧來洗漱用具,就在銅盆洗了臉,一邊恨恨道。

    不過平心而論,他雖然對這隻老貓是又怕又恨,但心中還是感激的,就如傅秋寧所說,若沒有這隻貓,自己的兒女現在還不知會怎樣。因此這些話也就是說說泄憤罷了。他心明鏡兒似的,倘若自己真的冷血無情過河拆橋,將老貓趕出去或者殺了燉湯,隻怕傅秋寧就會因為這份冷血無情而一腳把自己踹開了。沒看婉瑩弄死了那兩隻小奶貓,結果就連一向和她親近聽話的繡貞和振軒都和她疏遠了嗎?




第二百七十章:百姓的真正實力

   
    金鳳舉原本並不把這些動物放在心上,只不過從這老貓帶著它的那些孩子在府落戶以後發生的林林總總的事件,他才明白,有時候,這些看似無足輕重的貓狗,其實也是有著舉足輕重的份量的。千萬別因為它們渺小,就不把它們放在眼,不然後悔都來不及。

    因梳洗完畢走出去,就見桌上擺著茶水點心,傅秋寧故意福了福身,笑道:“妾身知道爺這些日子在外面累了,今兒早上就沒派人叫爺起床,如今眼看晌午了,爺就用點點心湊合湊合,等著中午一起吃飯好不好?”

    金鳳舉連忙道:“得得得,我可當不起夫人如此大禮。聽見您說這話,我心都發毛……”一語未完,傅秋寧和剪楓等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在外面風餐露宿,也的確是沒好東西吃,因此金鳳舉不一會兒功夫就收拾了一盤點心,正要再去第二盤拿,就聽見外面猛然吵嚷起來,嘈雜的聲音中,不時有“倭寇”這個詞的出現。

    金鳳舉面色立刻凝重起來,當下連點心也不吃了,就和傅秋寧急急出門,只是剛到了院子,就見金明小跑著進來,臉上全是興奮之色,看見金鳳舉和傅秋寧,他便忙打了個千兒,然後站起身笑著嚷道:“爺,大喜事啊,城南的百姓們今兒早上遇見了一個倭寇,那帶著倭刀的家夥竟然生生被幾十個百姓用搞頭鐵鍬木棒給砸死了,如今那些老百姓把人拖來了衙門前,奴才剛剛去看過,死的不能再死,哎呀身上血跡淋漓那叫一個慘啊……”

    金明往下又說了些什麼,金鳳舉都沒怎麼聽清楚,他心的震驚根本就沒辦法用言語形容:窮凶極惡的倭寇,那是沿海百姓最大的噩夢。甚至就連抗倭衛所的官兵,在最初提到倭寇上岸的時候。也都是恐懼大於憤怒戰意。屢遭倭寇屠殺的老百姓就更不用提。毫不誇張的說,在這泉州城,百姓們那是談倭色變的,“倭寇”兩個字,甚至可以止小兒夜啼。

    而如今,就是這樣一座屢被倭寇騷擾侵犯,甚至五年前慘被屠戮搶掠的泉州城,靠著幾十個百姓。用鎬頭鐵鍬木棒這些最原始的工具,竟然活活打死了一個身佩倭刀的凶狠倭寇,這聽起來,簡直就是天方夜譚一樣。

    “爺……爺……”

    金明的呼喚聲拉回了金鳳舉的神智。他咳了一聲,才急急道:“那倭寇屍體在哪?領我去看看。是了,你可打聽清楚了?真的是百姓們將這倭寇打死的?有沒有傷亡?”

    金鳳舉的話音剛落,便聽遠處竟然響起了一串鞭炮聲,不知道是哪一家人實在高興,忍不住放鞭炮慶祝,這也的確是值得慶祝的事情。因金明笑的聽那鞭炮聲結束,才對腳步匆匆的金鳳舉道:“爺,千真萬確是百姓們打死的。奴才開始也不信呢。想著是不是有什麼高人?後來那些百姓把經過都說出來了,並不差一個字兒,不容奴才不信。是了,這事兒起因還要著落在二奶奶和姑娘少爺們身上。前兒死在咱們手的倭寇被曝屍大街後,整個泉州城都震動了,聽說有兩個倭寇是讓一隻狸貓生生咬死的,老百姓們都說。一隻貓就能咬死倭寇,可見這些也不是什麼天降神兵,既然連貓都能咬死,難道人還比不上一隻貓?因此那些百姓在見到這個倭寇後,才沒有四散奔逃,而是呼朋引伴一擁而上,這倭寇空拿著倭刀,在那小巷也施展不開。雖然砍傷了幾個人,自己卻最終被不知多少把搞頭鐵鍬砸中,到底把命都送在這了。”

    “原來竟是如此。”金鳳舉放慢了腳步,感歎道:“俗語說,狹路相逢勇者勝。可見倭寇可怕嗎?非也,一樣是有血有肉的人。他們還比我中原大地的子民矮小許多,我們憑什麼怕他?只是百姓如羊,只聽說倭寇凶殘,便先自怯了,每逢相遇,不思抵抗,只顧逃亡,如此可不是只有任打任殺的份兒?才能令倭寇那區區一二萬人,竟在這沿海一帶壯大發展,成為我大寧朝的心腹大患。如今百姓們去了畏懼之心,一擁而上,如何?便是手拿倭刀凶殘橫行,不照樣是死的通透?”

    金明笑道:“可不是?說起來奶奶也真是有先見之明,竟能料到將倭寇曝屍大街,便可去了百姓們的畏懼之心,這一招真是高明,就是奴才也未曾想過真能收到如此成效。”

    金鳳舉微笑道:“你們奶奶的聰明,何止於此?從真正識得她以來,她所做的許多事,哪一件不是看上去不可思議的?若非是這樣的奇女子,又怎可能在晚風軒安靜沉穩的生活了六年,一分錢不能得的情況下,也能活得自在?”

    金明笑道:“讓爺這一說,奶奶的確是個不凡的。只奴才卻總記著,奶奶剛進門時還不是這樣,那時也會來找爺,只不過爺都……嘿嘿……誰知從她那一次說是尋死後活過來,竟然就定了性子,再也沒來找過爺,以至於後來府人都忘了她們娘兒幾個的存在,若不是爺那日偶然出了園子,看見晚風軒,只怕奶奶如今還在那生活呢。”

    金鳳舉點頭道:“俗語說死而後生鳳凰涅盤。我也覺著秋寧便是從那次尋死後,整個人方都轉變了,或許這便是人死之際,將萬事看開紅塵看透,因而就變得耳聰目明,加上她原本就是個聰慧的女子,所以才能有這番蛻變吧,想來,上天待我總算不薄,沒讓我空守著這絕世明珠而不自知,今生還能得這一個知心人……”

    主僕兩個很是感慨了一番,此時已經出了府衙,只見偌大一條街上,此時已經圍了三層外三層的百姓。衙門幾個官員見金鳳舉出來,忙上前向他稟報事情的具體經過,與金明所說一般無二。此時又有幾個百姓拿了大紅鞭過來,在衙門前點燃放了,一時間群情洶湧歡呼雷動。

    金鳳舉也就趁此時機,著實說了一番鼓勵的話,只說倭寇並不可怕,現在街上躺著的屍體便是例證。百姓齊心其利斷金。如今城中仍有兩三名倭寇殘餘,大家除了依靠官府衙差的力量之外,自己也該團結自保,夜間左領右舍聚集在一起,以防倭寇狗急跳牆破門而入等等。他本身便是文采斐然,這番話自是說的慷慨激昂鼓舞人心,獲得了潮水般的掌聲。又因為此時人人都知道這位新任知府,聖上面前的大紅人,以侯爺之尊,在沿海戰場上親身上陣,追擊倭寇,那份崇敬感激之情就更是溢於言表,直在衙門前聚了大半個時辰,將金鳳舉誇得天上有地上無,又喊了無數遍的倭寇必亡之類的口號,方漸漸散去了。

    這府衙中的幾個官員便請金鳳舉進衙門,其中大部分人都是當日跟隨金鳳舉出城抗倭的,只有幾個小官留守。如今金鳳舉回來,自然要交接一番,金鳳舉翻了翻案卷,聽了幾個小官吏詳細報告了這半個多月的情形,發現這些人官職雖小,辦的事卻十分妥帖,便著實鼓勵了幾句。

    眼看著太陽下去,金鳳舉便對堂上眾人笑道:“轉眼又要到傍晚,大家也要各自歸家用飯。如今倭寇雖然遭受迎頭重擊,卻並未根除,慶功飲宴為時尚早。待徹底絕了倭寇之患,我請大家飲酒。”

    堂下十幾個官員連忙起身答應。金鳳舉擺擺手令他們仍坐下,又繼續道:“從我上任之後,事情便是一樁接著一樁,一直到倭寇來襲,如今才有時間坐下好好和你們說說話。先前令你們搬出去的那幾個混賬東西,都讓我狠狠教訓了一遍……”

    不等說完,一個姓白的府丞便站起身來,他恰恰就是那白張氏的丈夫,因陪笑道:“大人說哪話?其實徐大人梁大人等說的沒錯,大人乃是天潢貴胄,來到此處……”

    不等說完,便見金鳳舉一擺手,正色道:“此話差矣,我雖然得聖上封了一個侯爺的爵位,然而我來這是做什麼的?難道泉州城需要一個養尊處優的侯爺嗎?非也,我是來這做一任知府,給一方百姓太平的。既如此,莫要說我自己不能仍將自己當做侯爺看待,列位同僚也不該將我當做侯爺看待。前些日子你們搬出去,回來時聽內子闡述各家情形,令我十分震驚憤怒,所以那幾個混賬東西已被我教訓處罰。這種大敵當前之機,他們自覺著是替我著想,實際上卻是令我與大家離心離德,不能同舟共濟,這和害我何異?”

    眾人一聽他這樣說,又忙都站起身連稱不敢。金鳳舉便歎了口氣,站起身慢慢踱下台階,沉聲道:“憤怒之後,我亦為各位感到驕傲辛酸。從我在禦前行走那日起,得聖上青眼,這幾年也算是南北西東盡皆踏遍,然而像列位這樣的官員,一個地方能有二三個,已足可澤被一方,在我們泉州一個府衙,除了我這個新來的知府,其餘上至府丞,下至小吏,竟有絕大部分都是這樣宅心仁厚的官員,也難怪這泉州城五年前遭遇倭禍,又時時面臨倭寇侵襲,仍是繁華如斯,這都是列位的心血所築。因此我欽佩各位,也由衷因為自己能夠躋身你們之中而感到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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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一章:推斷

    所謂士為知己者死,這泉州府的官員們,倒大多數都是好樣的,雖然不善鑽營,在地方上卻是能吏。只是多少年來,他們便是在這默默耕耘著,也從未有人在他們面前褒獎一句,即使有,也不過是敷衍罷了,所有的政績都在知府頭上,他們這些下屬官員的名字,連出現在奏章上的資格都沒有。

    因此此時聽見金鳳舉竟是如此衷心的稱讚他們,怎不令這些官員小吏熱血沸騰?頓時就將金鳳舉引為知己,只覺著這位小侯爺果然是有過人之處,難怪能得皇帝青眼。不說別的,只說他這份待人以誠,以他侯爺之尊,又有幾人能夠做到?先前那些知府巡撫指揮司,爵位還沒有一個,官位也未必比金鳳舉的禦前欽差就高,一個個卻是官腔打的十足,哪有小侯爺這樣的平易近人?竟說出“自己不能把自己當做侯爺,你們也不能把我當做侯爺”這樣謙遜的話來。

    因一個個正感慨間,卻聽金鳳舉又歎道:“驕傲之餘,我卻又為各位感到心酸。這泉州城的官不好當啊。聽內子說,自從搬出府衙後,你們中這幾個還算是上官的,竟是都找不到一處好房子落腳。內子也曾問詢過,方知素日你們的薪俸倒是都用在了周濟百姓身上。這是你們廉明仁厚,可惜泉州城就在海邊,倭寇每次登陸,又是以此處為主,以至於這城百姓竟成了一個無底洞。隻不過如今聖上和太子已經決心蕩平倭寇,今次咱們已經獲得了一場勝利。他日倭寇再來進犯,正該一鼓作氣掃平倭寇,雪我民恨兵恥,揚我國威。到那時,泉州城得了太平,想來百姓們就再不用幾位大人倒貼腰包,隻有如此。各位和百姓們才都能過上好日子,你們說是不是?”

    “大人說的沒錯。咱們不缺掃平倭寇的決心和熱血,怕的便是朝廷沒有下定這個決心。做好這個準備。如今借大人神威,倭寇受到前所未有的重挫,正是還我沿海太平的好時機。下官願做大人的馬前卒,為大人搭橋開路。”

    “沒錯沒錯,咱們雖是文官,卻也不怕倭寇……”

    “大人,下次再打倭寇,且帶上我吧,這沿海所有的山林海島,就沒有我不熟悉的……”

    金鳳舉一番話,點燃了所有官員的熱血和情緒,他心中也是感動,點點頭。慢慢道:“大家不用急,一月之內,倭寇必定卷土重來,到時還要借重諸位。當今聖上宏圖偉略。早已定下開海之策,只要倭寇之患蕩平。泉州便可作為港口,建立市舶司,到那時,和海外諸國的貿易必定空前繁榮,之所以告訴你們這些,便是要你們珍重自己。戰場上對敵固然要無所畏懼,卻也不能熱血上頭橫衝直撞,若枉送了性命,可就看不到未來那如錦繁華了。”

    一句話說的眾人雙眼放光,開海禁之事在官員中一直有流傳,只是從未曾有過準信兒,此時聽到金鳳舉明明白白這樣說,哪能不讓眾人心動?待聽到他最後一句話,眾人又忍不住大笑起來。

    從前堂回來,傅秋寧便問起那被殺死的倭寇的情況,聽金鳳舉一說,她也是目瞪口呆,遂笑道:“當日我雖是有這念頭,才命人將那幾個倭寇曝屍,卻沒料到成效竟如此顯著,如此一來倒是好,這城再不是那兩三個倭寇可以躲藏的地方兒了。”

    金鳳舉笑道:“是,人人皆兵,這豈不是最可怕的?只怕那兩個倭寇這會兒是要絞盡腦汁想著怎麼出城去。不過如今城牆下都是五步一個崗哨,他們再想故技重施,怕是不那麼容易了。”

    想到這,便坐在榻上,揮手命幾個丫鬟出去,他才看向傅秋寧道:“秋寧,你覺著這次的事情,會不會和婉瑩有關?今年這些倭寇委實來的早了些。而且……”他沉吟了一下,才又小聲道:“這次倭寇人數並不多,倒有大多數是我大寧朝得人。從前我也常聽說過,有大寧人冒充倭寇燒殺搶掠,只是我總覺著,這樣沒良心的人哪有那麼多,卻沒想到這一次真是長了見識。”

    傅秋寧也是吃了一驚,失聲道:“有這種事?”想想又點頭道:“也是,龍生九子尚且九子不同,何況人乎?巨大的利益面前,的確會有亡命之徒鋌而走險。只是這件事情,我想來想去,應該和婉二奶奶無關。爺請想想,她從來到這府衙之後便病倒了,可是從哪去接受傳遞消息?更何況,又有什麼消息可傳的?”

    金鳳舉目光越發冷冽,搖頭道:“秋寧啊,你與世無爭過了六年,於這爭鬥之道還是弱了些。難道你忘了那幾個官眷被逼著搬出府衙之事?”

    傅秋寧不由得吃了一驚,接著皺眉想了一回,喃喃道:“是,那件事的幕後主使者必定沒安好心,想著讓爺失去擁護,獨木難支寸步難行,這是有的,但卻未必是婉二奶奶的主張,更和倭寇之事沒什麼關係吧?”

    金鳳舉冷笑道:“你難道忘了?當日咱們要把其他院落倒出來的時候,她是怎麼反對的?那樣激烈的態度,若不是我說外面有宅子,讓她們去住,怕是還沒辦法壓服下去呢。若說渠道,那暗中示意將領們逼迫官員搬出府衙的幕後主使,豈不就近在咫尺?何況這府衙中人口又雜,若說有幾個眼線聯係,難道還是什麼難事?”

    “爺這樣說,倒也有道理。只不過,和倭寇又有什麼關係?”傅秋寧的確是想不通,暗道太子再怎麼著也不至於和倭寇勾結吧?

    剛想到這,卻聽金鳳舉冷哼一聲道:“我明白,你必定想著,太子怎麼著也不至於和倭寇勾結。然而利益面前,哪有什麼敵人朋友?更何況,這一次倭寇數量不多,倒是許多寧朝人假扮倭寇,太子既把我發配來了這麼個地方兒,便是打定了主意不讓我活著回去,如此一來,他能不在此地收買勢力?要讓我死,自然是死在倭寇手中最好。”

    他說到這,便坐到傅秋寧身邊,正色道:“自然,這些是沒有證據的,我也只是推斷而已。秋寧,我們可以這樣假設,太子將我發配過來,目的便是要我死於倭寇之手,但是我的能力他也明白,要怎樣讓我處處掣肘呢?自然是和下屬官員離心離德。所以才有官眷被迫搬離府衙的事。這事婉瑩怕是也知道,但她們卻沒想到第二天你便知道了真相,又將那些官眷接了回來,婉瑩用盡辦法阻止不成,只好將這消息透露出去。如此一來,既不能離間我和府衙這些官員,那就隻有兵行險招,趁我此時還沒站穩腳跟的時候,弄一大隊倭寇過來。太子口頭上不是給了我一個抗倭指揮的名義嗎?他盼著我越俎代庖,引起抗倭衛所官兵的反感呢,或者能在陣前送命就最好。只不過他恐怕也沒料到,皇上竟下了明旨封我為抗倭總指揮,而這些倭寇也是羽而歸。所謂人算不如天算,大抵如此。”

    傅秋寧認真思考了一會兒,點頭道:“爺的推斷不無道理。不過京城距離此地路途遙遠,這幾件事情接踵而來,必定不是太子的命令,怕是有一個人坐鎮於此,這些命令便是他隨機應變的。”

    金鳳舉點頭道:“自然,你也不能把太子的手下都想成草包啊。不過如今那人應該不會再有什麼動作了吧?”

    “爺為什麼這麼說?”傅秋寧有些好奇,暗道金鳳舉怎麼會有這樣自信?冷不防鼻頭被丈夫刮了一下,聽他輕笑道:“你啊你,真是聰明一世糊塗一時,秋風起,真正的倭寇大部隊可不就是要來了呢?這樣現成的利刃,殺我正好,他們又何必還要再費心機?”

    傅秋寧笑道:“若真的是這樣,他們打的主意倒是不錯,我只怕那把刀卻未必像他們想象中的鋒利哩。”她是從現代穿越過來的,自然明白日本人的特性,那就是:遇弱則強,遇強則弱。對於弱小的人,他們是可勁兒欺負壓榨,但是一面對強者,就成了夾著尾巴的狗。而金鳳舉很明顯不是前幾年他們所面對的弱雞將領。皇上既已下定決心開海禁,怎麼能容許沿海有這些憂患存在,不然的話,老爺子也不會在禦駕親征之時同意將愛將派過來吧?或許從一開始,老頭兒便摸清了兒子的套路,這一環一環,全都在他的謀算之中。

    想到此處,傅秋寧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暗道如果真是這樣,那這皇帝也未免太厲害了,簡直就是諸葛亮再世啊。

    “秋寧你說的不錯,想要借刀殺人,也得看看是什麼樣的刀,什麼樣的人。”金鳳舉傲然一笑,傅秋寧最愛他的自信模樣,顧盼神飛之間,自有無數豪情。因下死力盯著看了兩眼,方才笑道:“不過,爺也別太驕傲了,免得下次再和那些窮凶極惡的倭寇對上,會有輕敵之舉。”

    “放心,你夫君是這樣的人嗎?”金鳳舉微微一笑,然後拍著傅秋寧的肩膀道:“這幾日府便偏勞你了,我要仔細研究一下府衙遺留的案卷,之前從士兵口中得知的倭寇之事,畢竟隻是片面,對倭寇的上岸地點,戰鬥策略等的預測和估計,還是要依靠案卷。”




第二百七十二章:心中打算

    傅秋寧笑道:「爺放心吧,只是有一條,先前你說要給孩子們請先生,這可是快一個月過去了,也沒看見先生的影兒,你到底是想怎麼弄呢?」
   
金鳳舉摸著下巴道:「我總覺著咱們在這裡呆的時間恐怕不會長,大哥現在揚州,那已是富甲天下的繁華地方。難道老爺子還能把蕩平倭寇之後開海禁這悠閒肥差給我?更何況之前降旨封我為抗倭總指揮,這很明顯是在偏幫我,綜合以前種種,太子那位子坐得可是不大穩當。一旦京中風雲際會,皇上能不調我回去?」
   
他說到這裡,就在地上踱了幾步,然後抬頭對傅秋寧道:「暫時就先這樣吧,也不用請先生什麼的,秋寧你也是有才女之名,教他們幾個小兒也教得起,將來咱們若真是要在這裡長住,再替他們請先生也不遲。」
   
傅秋寧笑道:「我也是這個意思。」說完卻見金鳳舉又注目看過來,神情更是鄭重,她也不由得疑惑起來,連忙道:「你又有什麼事情要托付給我?可先說好了,那老貓我是絕不會扔掉的。真是,你從來了泉州,哪裡有一日得閒兒?如今我幸虧有這老貓解解悶兒,你就別想方設法的對付它了。」
   
金鳳舉本是滿腹愧疚,心中話不知該如何出口。卻不料傅秋寧竟來了這樣一套,登時就忍不住笑了,搖頭道:「你也把我想的太不堪,一隻貓罷了,我怎麼也不至於容不下,更何況它救了孩子們,又陪賢妻解悶兒,可說是居功至偉,我傻了不成?拿它開刀惹你和小傢伙們的怨氣?」
   
「那是什麼事情,看你猶猶豫豫的不好出口的樣子。」傅秋寧瞅了金鳳舉一眼,心中卻是鬆了一口氣。她知道有些人怕的東西毫無理由,就如同金鳳舉怕貓一般,唯恐對方以男人面子為由,將老貓給攆出去。如今知道不是為的這個,自然就放心了,想著不管愛人說什麼,都要答應他。本來為自己克服這麼多年恐懼的事物,就著實難得了。
   
卻見金鳳舉到窗邊門口望望,見的確是四下無人,這才走到傅秋寧身邊。低沉著聲音道:「我的意思,就趁繡貞和振軒這會兒對他們的娘親不滿,你幫我把他們籠絡過來。他們娘親是那樣人,日後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這府裡立足的,但振軒和繡貞卻是我的親生兒女,我……我不想他們對親生娘親有太過深厚的感情,日後來怨恨咱們。」
   
傅秋寧怎麼也沒想到金鳳舉竟是說出這樣的話,抬頭看看他。只見他面色冷冽,那雙眼中沒有一絲感情,顯然是恨江婉瑩到極點。只是轉念一想。這份冷酷出現在金鳳舉身上,其實也是正常之極。便歎了口氣道:「你知道我,是從不會虛情假意故意籠絡人心的。總之二姑娘和軒哥兒在我這裡,我便如同對待鋒兒嬌兒和振翼三姑娘一樣。至於他們和親娘的感情,爺,恕我直言,母子連心啊,這件事情,總歸是痛徹心扉,只不過軒哥兒和二姑娘雖然心機深沉了些。長大後卻也能明白這其中的利害關係,應該也能理解你的。」
   
金鳳舉頹然歎了口氣,點點頭道:「看來也只能如此了。」說完卻聽傅秋寧歎道:「慢慢來,時間總能將一切沖淡的。這件事本就是婉二奶奶錯了,並非你有了新歡就休她下堂。軒哥兒和二姑娘一定會慢慢明白你的心情。」
   
金鳳舉默然點頭,握住傅秋寧的手道:「秋寧。我……真不知要說什麼好。從你和我在一起那天,總是有數不清的事情和煩難,我全都是盡數托付於你,說好聽些這叫信任有加。可是讓你帶著幾個不是親生的孩子,我知道這著實為難了你,更難得的,你還將他們教育的那樣好,我心裡感激你,可更多的是愧疚,我能給你的何其有限,但你為我付出的,卻是何其多……」
   
「夫妻之間,這種話就不要說了。」傅秋寧輕輕掩上金鳳舉的嘴巴,莞爾一笑道:「我雖然至今也沒做母親,可是有了鋒兒嬌兒,那便是和我親生的兒女一樣,別人看著爺把翼哥兒和三姑娘送過來,是天大的難處,但我心裡清楚,雖然為難,可我是真心喜歡孩子的。更何況,我也沒付出什麼,都是三姑娘和翼哥兒還流著爺身上的血,到底懂事明理,才有今日這乖巧伶俐,你就別多想了,好好趕走倭寇,咱們好平平靜靜過日子,啊。」
   
「好,秋寧你等著我,等到有一天,諸事塵埃落定,我便學范蠡功成身退,帶著你和孩子們遊山玩水,給你一世逍遙,再不讓你像如今這樣勞累。」金鳳舉握緊了愛妻的手,認真的道。
   
「那好,我等著這一天。」傅秋寧微笑著道。她心裡其實沒把金鳳舉的話當一回事兒,學范蠡功成身退?哪有那麼容易?如果太子繼位也就罷了,這倒不失為一條退路。但若是榮親王繼位,愛人想逍遙山林,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他可是皇帝的小舅子,不比那些功高蓋主的謀臣武將,何況榮親王倚靠他的地方良多,到那時一旦說是陪妻子遊山玩水,那榮親王還不恨死自己啊?
   
只不過傅秋寧沒想到的是,她沒把這話當真,金鳳舉卻把這話當真了。以至於到最後生出那麼多啼笑皆非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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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金鳳舉所說,秋風起的時候,倭寇從沿海大舉進攻,因為上一次「損失慘重」,令這些如狼似虎的倭寇們感覺到威嚴受到了挑戰,而威嚴受到挑戰,就代表著生存也受到了挑戰。那混進泉州城的幾個倭寇被打死了四個,剩下三個也沒跑出去,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裡,想要跳城牆逃跑的時候,被大街上巡邏的士兵和衙差抓了個正著,這一次金鳳舉沒將他們亂棍打死曝屍大街,而是明正典刑,然後人頭掛在城門上示眾半個月。
   
這種情況下,倭寇們心裡也冷颼颼的啊。他們之所以每次上岸都能夠屠村燒寨收穫豐厚,不就是因為這岸上的人們畏之如虎嗎?往往倭寇一到,老百姓的腿就先軟了,被人家砍瓜切菜般的殺個乾淨,卻是死到臨頭也不知拚死反抗一下。
   
但金鳳舉來了這麼一手,告訴大家倭寇不是鬼神,也是人,只要眾志成城,一樣可以將他們打殺。如此一來,老百姓們奮起反抗,就算戰鬥力比不上倭寇們,但終究這是寧朝地盤,老百姓的人數還是多的啊。就算倭寇最終能取得勝利,恐怕也要付出慘重代價,這個道理百姓們未必明白,但是倭寇們心裡卻是明鏡兒似的。
   
因此倭寇們從一開始就是拼了命準備立威來的。然而他們沒想到,往年雖不能稱是虛應故事卻也並不十分積極的抗倭行動,這一次卻是轟轟烈烈,不但那些抗倭衛所的官兵勇猛如天兵天將,就是當地的老百姓,在倭寇上岸時,也往往是幾個村子聚集在一起,貴重東西則統統藏匿起來,一旦遭逢便激烈抵抗,並且各地都以焰火示警,金鳳舉甚至為此專門命那些煙花工匠們製作出了黑色的煙花,就是為了大白天燃放,一旦煙花出現,最近的官兵便迅速增援。
   
如此一來,倭寇們滿懷雄心壯志嗚哇亂叫著上岸,卻是不到幾天時間就被官兵和百姓們揍得滿頭包嗷嗷慘嚎。當百姓們真的團結起來,萬眾一心,配合著官兵打倭寇的時候,用金鳳舉的話說,那就是正宗的關門打狗,能有倭寇的好兒嗎?
   
但這也不是沒有付出代價的,金鳳舉已經一個多月沒有回家了。包括知府衙門裡的一些官員,此時都跟隨他輾轉在各地抗倭的戰場上。好在各處捷報頻傳,那些有家屬在戰場上的官眷才能放下心來。
   
這一日秋高氣爽,太陽**辣的,竟是南方這個季節裡少有的晴朗天氣。於是傅秋寧一早上便放了孩子們一天假,讓他們可以在院子裡盡情玩耍,只是不許出門。
   
她這裡在廊下看孩子們領著幾隻貓各處奔跑玩樂,不由也覺著其樂融融。忽聽身後雨階叫了一聲:「婉二奶奶」,傅秋寧連忙回身,就見江婉瑩神情複雜的看著那幾個孩子,見她看過來,對方便淡淡笑了笑,輕聲道:「軒哥兒和繡貞倒真是喜歡那幾隻畜生,這一個多月,在我面前可沒這樣笑過。」
   
傅秋寧笑道:「是啊,小孩子們哪有不喜歡這樣毛茸茸小動物的?」
   
江婉瑩冷笑了一聲道:「沒有嗎?我小時候就從來不喜歡這些東西,髒乎乎的有什麼趣兒?還把家裡也都弄得髒兮兮。就連爺,當日也是最不喜歡這些東西的,不過姐姐的魅力大,竟生生將他的習慣都給扭轉過來了。」
   
傅秋寧知道江婉瑩如今的心思已經是偏激了,因也便淡淡道:「爺也沒扭轉過來,不過是忍著罷了。」
   
「是啊,忍著,也只有姐姐有這個魅力,能讓他忍著,換做別人,還有誰能有這樣臉面?」察覺到自己的語氣又不知不覺染上了怨憤,江婉瑩便停了話頭,只是停了一會兒,終究還是問道:「爺也有一個多月沒回來了吧?真不知他在外面怎麼樣,姐姐可是有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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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三章:東番島

    傅秋寧回頭看著江婉瑩,她真的很想問問對方:你想聽到什麼樣的消息呢?難道金鳳舉戰死了,你真的就會高興嗎?你是太子的人,可是這麼多年,你對他就沒有感情?還是因為這之後的怨恨,才徹底讓你倒向太子那邊,做起了這樣不光彩的奸細?你為什麼不想一想?靖國公府倒了,你一個女人就能有好處嗎?你回娘家還能風光無限?還能再找到一個青年才俊?你有沒有想過一雙兒女要怎麼辦?你以為太子會放過他們?還是他們能夠在外公家繼續無憂無慮的過好日子?難道你不知那叫寄人籬下嗎?
   
因這些念頭在胸中激盪著,傅秋寧自覺掩飾不住,便連忙扭過頭去,深深吸了一口氣,才淡淡道:「昨兒前方傳來了捷報,爺和將士們在沙坪坳斬殺倭寇八百餘人,是一個多月來殺敵最多的一次。聽說寧波蘇州張堰那邊的抗倭也十分順利,看來皇上雖然御駕在北方戰場,但重點卻是放在南方這沿海抗倭上。我想,或許這是倭寇們上岸的最後一年了,末路之後,還有誰敢下海為倭,自尋死路?」
   
江婉瑩許久沒說話,事到如今大局已定。而且她也從皇帝的旨意和這抗倭的節節勝利中嗅出了一絲不同尋常的味道。也正因為如此,近來金振軒和金繡貞到傅秋寧這裡時,她再沒有說過任何話,等於是默許了孩子們親近那個令她恨之入骨的女人。
   
「奶奶,婉二奶奶走了。」
   
秋玉見江婉瑩什麼話都沒說。便轉身離去,就探身在傅秋寧耳邊說了一句,卻見她點點頭道:「嗯,我知道了。唉!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又過了十天,金鳳舉終於率領將士們凱旋歸來。這一次是真正地大勝利,因此泉州城城門大開。百姓們全都自發站在道路兩邊,歡迎英勇殺敵的入城將士們。更有許多富豪鄉紳抬著豬牛羊送上去,眼見群情洶湧。金鳳舉只好強忍對家人的牽掛。在城門前親自將這些豬牛羊和酒水作為祭品,鄭重祭奠了此次在抗倭中犧牲的將士,此舉更贏得百姓們的好感和尊重。一時間,小侯爺金鳳舉的名頭響徹泉州內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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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寧,還沒收拾好嗎?其實也用不著帶什麼東西,啊……不是吧?你要帶上它?這……這貓留在家裡抓耗子就行了,帶去島上能幹什麼?萬一從船上掉到水裡,還要人下去打撈。」
   
金鳳舉在臥房門口停住腳步,和門內的老貓大眼瞪小眼,一邊大聲對房間裡的傅秋寧嚷嚷著表達不滿。
   
「怎麼就能掉下船?貓可聰明著呢,其實很多貓都會游泳,但它們就是天生怕水。你放心,老貓這麼聰明,一定不會掉到水裡去的。」傅秋寧從裡屋走出來,手裡拿著兩個包袱,笑道:「好了。爺都準備好了嗎?準備好就可以走了。」
   
金鳳舉這一次算是立下了天大的功勞,不但沒有喪命在倭寇之手,反而將倭寇打的哭爹叫娘,最後更是連那些倭寇在幾個海島上的老巢都端了,此舉不但是大大出乎了太子的意料,更是震驚天下。只把太子恨得牙根癢癢,卻也無可奈何。
   
而最讓太子憤怒的是:他在福建那邊唯一的一顆忠心棋子,竟然也在這次抗倭戰鬥中「光榮犧牲」,當然,他不知道這是因為金鳳舉查出了逼迫官眷們搬出府衙的幕後指使,就順便讓他在戰場上「犧牲」了,如果知道,恐怕太子殿下就不只是現在吹鬍子瞪眼的模樣,吐血三升也不是不可能的。
   
因為倭寇蕩平,北地戰場也是捷報頻傳,皇帝又賞賜了許多從北地戰場上繳獲的戰利品,例如貂皮大氅虎皮狼皮等,韃子的東西,唯一能讓皇帝老爺子看上眼的,也就只有這些柔軟光滑的毛皮了,其他即便是金銀,老爺子也不放在眼裡,更別提什麼牛羊。
   
眼看著已是深秋,金鳳舉估計隨著北邊戰場的戰事接近尾聲,他這泉州知府也未必能做的長遠,因為早就答應了孩子們要等倭寇蕩平之後,帶他們去小島上遊玩,這會兒凱旋後,孩子們可都記著這事兒呢,金鳳舉無奈之下,也只好履行諾言。
   
倭寇之患由來已久,雖然歷經近四個月的戰鬥,幾乎將沿海的倭寇力量剪除乾淨,但百姓們心中還是有所擔憂,金鳳舉便想趁著這次出遊,給百姓們吃一粒定心丸,讓他們能夠明白:倭寇之患已經成為歷史。
   
因此時傅秋寧將兩個包袱交給剪楓雨階,這裡便問金鳳舉道:「雖然讓百姓們安心很重要,不過爺啊,你心裡到底有沒有數?可別再遭遇上殘餘的倭寇了,到那時,你我也就罷了,我擔心的是孩子們。」
   
金鳳舉笑道:「放心,若非十拿九穩,我能讓孩子們冒險嗎?」因見幾個孩子都穿戴整齊出來,他便挨個摸了摸頭,然後笑道:「好了,咱們出發。」
   
這一次金鳳舉帶著傅秋寧和孩子們要去的地方是一個大島嶼,其實就是台灣島,只不過在這個朝代裡,它不叫台灣,而叫東番。
   
一直到坐在船上,傅秋寧還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看著身邊的金鳳舉在悠悠剝著一個桔子,她忍不住又問了一遍:「爺,這……會不會太興師動眾了一點?」
   
「有什麼興師動眾的?」金鳳舉看了傅秋寧一眼,搖頭笑道:「你也不想想,若沒有這樣的船這樣的水軍,我憑什麼去掃蕩倭寇的老巢?憑什麼讓海上這些倭寇望風而逃?其實船還是咱們從京城下來時的船,不過是多了兩千水軍而已,你至於就這樣震驚嗎?」
   
傅秋寧就看不得他此時洋洋得意的樣子,沒好氣道:「我能不震驚嗎?萬一人說,泉州知府真是好大氣派,帶領妻子兒女出遊,竟讓一千水軍護送,一本參上去,你難道是怕太子抓不住你的小辮子麼?」
   
金鳳舉嗤笑一聲,挑了挑眉毛道:「我的小辮子?唔,就讓他再抓住又何妨?只怕往後我的任命,可就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傅秋寧撇撇嘴道:「得了吧,且別先得意。看遇到倭寇,看你這臉往哪兒擱?」
   
「遇到了又如何?不過是些殘兵罷了,正好讓兩千水軍掃一下尾,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如此興師動眾?」金鳳舉將桔子剝好,來到傅秋寧面前,親自掰下一瓣送進愛妻嘴裡,然後躊躇滿志的道:「倭寇這次全軍覆沒,即便有些小蝦米,要麼是對我恨之入骨伺機報仇,要麼就是望風遠遁不知所蹤。正好,若是有那滿心剛烈來尋我報仇的,我就遂了他們的願,讓他們和那些倭寇兄弟作伴去。秋寧,這倭寇之患是再不可能有了。蘇州前日來的邸報,已經造出了三艘大戰船,只看圖樣,那船可是比咱們這艘船還大。既然開海禁,日後戰船和水軍的力量必定加強,這茫茫大海上,實在不可能有那些倭人的可趁之機了。我大寧朝的霸業宏圖,從此後可不僅僅是在陸地,那萬里甚至是幾萬里的大海,終會成為大寧版圖的一部分。」
   
靠,這傢伙敢情也是打起了大海的主意啊,嘖嘖,真不知道這段歷史會怎樣發展,難道這個時代的未來中國竟然不會被欺凌壓迫,反而會成為擁有無數殖民地的強國嗎?傅秋寧心中想著,怎麼想怎麼都覺著這事兒有夠荒謬。
   
「想什麼呢這麼出神?」金鳳舉又往傅秋寧嘴裡塞了一瓣桔子,見她怔忡著,便微笑出言問了一句。
   
傅秋寧回過神來,白了金鳳舉一眼,挑眉笑道:「我在想爺有如此凌雲志向,還說將來帶我遊山玩水嘯傲山林呢。征服大海,這可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到時候就算將你畢生精力都投入其中,也未必會實現稱霸海上的夢想,你還有那個時間兌現諾言嗎?」
   
金鳳舉哈哈一笑,拍了拍傅秋寧的肩膀道:「呵呵,賢妻放心好了,這東西又不是我來做,不過是制定出來計劃,自有其他臣子去執行,皇上監管著進度就好,到時我當然可以抽身出來。」
   
話音落,忽聽金明在外面道:「爺,東番島到了,請問您和夫人是不是現在就下船?還是先在甲板上看一會兒風景?」
   
「有什麼好看的?下船。秋寧我和你說,這東番島可是了不得,許多人告訴我,這島上真正是富饒美麗,許多內陸的人就是貪戀這裡的景物和吃食,竟從此後在這裡紮下根來,可見這個大島的魅力了。」
   
此時東番島雖然是大寧朝的版圖,但大寧還沒派官員過來治理。島上生活的都是一些原住民和後來搬過去的內陸人。有大家合力推選出來的島主,其實就相當於西域那邊的一方土司。聽說金鳳舉親自前來,那島主不敢怠慢,連忙率領手下隆重在岸邊接迎。




第二百七十四章:爬椰子樹

    金鳳舉心知這些島民也是深受倭寇之害,所以對自己也有一份感激,因此才這樣客氣,於是微笑道:「我們只不過是來這裡遊玩的,島主不必費心,且安排幾個熟悉路徑的嚮導,讓我們自由活動好了。」那島主自然答應。於是他又回頭讓隨船的一千水軍留下護船官兵,其他自由活動,只於第二日申時前返回即可。
   
深秋時節,京城此時已是滿目蕭瑟,這裡卻還是鬱鬱蔥蔥,海風吹送,不由得讓人心曠神怡。
   
傅秋寧知道這台灣雖然是個小島,沒有十天半個月也是別想走遍。她的意思就是先找一處物產富饒的海灘,大家一起在上面玩半天,中午吃海鮮燒烤。下午再找一處山腳下,吃些台灣特有的水果,打些獵物烤來吃,晚上找個農家住一夜,吃點當地的特產食物,第二天返回就好。
   
金鳳舉聽了她的安排,不由得搖頭笑道:「真是不明白,你為何就對燒烤這樣的食物情有獨鍾?舉凡出遊,首先想的必然是燒烤。」
   
傅秋寧笑道:「也不是我想,你問問孩子們,是不是和我一樣的心思?誰讓素日裡什麼山珍海味都能吃到,唯有這燒烤吃的實在是不多呢。」她話音剛落,金振翼便率先響應,嘻嘻笑道:「沒錯沒錯,就吃燒烤,我只吃過烤兔肉烤鹿肉,還沒吃過烤海鮮呢。」
   
「烤海鮮很好吃的。」傅秋寧摸摸金振翼的頭,卻聽金鳳舉奇道:「我也從未聽說過海鮮有烤著吃的,秋寧因何就這樣篤定?」
   
傅秋寧愣了一下,心想不是吧?坑爹的老天爺,難道這個時代竟然還沒出現海鮮燒烤嗎?心裡這樣想著,腦子卻急速轉著,笑道:「我也沒吃過,只是……」
   
「不必說了,又是你在鄉下的時候兒。不知道誰吃過,和你說好吃的吧?」傅秋寧話不等說完,就被金鳳舉打斷,然後聽他感歎道:「別人去莊子上都是受苦。怎麼只有你卻得了這麼些東西?如今我都後悔了,早知鄉下莊子上有這麼些奇人異事,我小時候也該去那裡住幾年才是。」
   
「撲哧」一聲,傅秋寧忍不住笑出聲來,她這才想起:還真是這樣,一旦自己說了什麼這個時代沒有的稀奇話或者稀奇事情,就會全部推到莊子上去。以至於今日自己還沒說呢。金鳳舉就未卜先知了。
   
因便白了金鳳舉一眼,笑道:「是啊,真是可惜了。不過也幸虧如此,爺如今已經是這樣的聰明絕頂,要是去莊子上,再遇見什麼奇人異士,這世上哪還有人能入您的眼?像我這種笨人,還不知被您怎麼樣捉弄算計呢。」
   
「娘。娘親快看,那是什麼樹?從來沒見過的,上面好像還有東西。」
   
忽聽金藏嬌喊了起來。一邊拽著傅秋寧的袖子讓她往自己指的方向看去。傅秋寧凝目一望,這才看清原來是海島邊緣疏疏落落的栽種著一些熱帶樹,金藏嬌剛剛指著的,恰好就是兩棵高大的椰子樹,上面已經結了十幾個大椰子。
   
傅秋寧剛要告訴女兒這是椰子樹,忽然想起剛剛金鳳舉說的話,開玩笑,這椰子樹若是自己也認識,可真沒辦法解釋了,就算是在鄉下莊子上聽人說過。難道還能一眼就認出來?因忙收了想要說的話,改向金鳳舉望去,抿嘴笑道:「爺,這個妾身可是不知道了,爺走南闖北,可認識這樹嗎?」
   
金鳳舉也笑道:「原來這世上還有寧二奶奶不知道的事情……」不等說完。便被傅秋寧瞪了一眼,示意他快說,又指了指幾個孩子。於是金鳳舉也就不再調笑,只是耐心的告訴兒女們道:「那是椰子樹,只有嶺南往南的地方才有,沒想到在東番島上也能見到。是了,那樹上結著的便是椰子,裡面有椰汁,可以喝的,椰子肉也很香,你們還沒吃過呢,少不得今兒個要嘗嘗。」
   
幾個孩子都歡呼起來,金振翼便自告奮勇道:「爹爹,等下我要爬上樹去摘那些大椰子……」不等說完,就被金鳳舉呵斥了一句,聽他沉聲道:「胡說,你是大家子,怎麼能去爬那椰子樹?再說了,那樹有多高?一旦摔下來怎麼辦?不行。」
   
金振翼就低了頭,傅秋寧忙道:「爺也太迂腐了,小孩子淘氣是常有的,大家子比尋常百姓人家的孩子還不如,那些孩子小時候什麼沒玩過?咱們家的孩子就只能關在書房裡唸書。這也罷了,就算是大家子,難道就必定都是規規矩矩的?爺小時候沒掏過鳥蛋爬過樹?我倒覺著孩子們爬爬樹上上牆原本沒什麼,只是素日裡難免危險,如今卻是這麼一大幫子人,爺又是有武功的,還能讓他們出事?就讓翼哥兒撒撒野又何妨?」
   
金鳳舉讓她說的啞口無言,也知道傅秋寧說的有道理。只好搖頭笑道:「你啊你啊,慣會說這些歪理,孩子們都是讓你給寵壞了。你看看你看看,就連軒哥兒都躍躍欲試,他平日裡可是最沉穩的。」
   
傅秋寧看向金振軒,果然見他低下頭去,面上一絲紅暈,這小孩兒自從和兄弟姐妹們多了往來後,明顯比從前活潑多了。傅秋寧自覺這是好現象。因便笑道:「嚴父慈母,這是有數的,你負責管教孩子,我負責寵他們啊。嗯,既如此,我看等下連鋒兒也算上,你們三兄弟比試一下,看誰爬得快,能摘到那椰子。呀,是了,老貓也會爬樹呢,只怕比起來,你們幾個可都要輸給它。」
   
那隻老貓到底跟著來了海島,其它幾隻小貓卻是留在家裡,實在是都帶上船的話,照顧不過來。但因為江婉瑩也留在府中,所以傅秋寧便命雨階帶著幾隻小貓去了她和凌雲暫時租住的房子,就是害怕江婉瑩心裡不平衡之下,暗中動手腳害了這幾隻貓。因此雨階將她們送出府門後,便和兩個小丫鬟抱著幾隻貓回自己家去了。
   
此時傅秋寧話音剛落,果然就見那老貓「嗖」的一下便往前奔去,須臾間到了椰子樹下,敏捷的就如同一隻豹子,不到片刻功夫就到了樹頂,蹲在了一個寬大的枝葉上面。
   
「我的天啊,大娘真會說,就老貓這速度,誰能比得過它啊。」金振翼嚷嚷著,不過面上卻更是露出了躍躍欲試的表情,偷偷看了金鳳舉一眼,見爹爹沒再說什麼,似乎也沒什麼不高興的意思,這廝膽子立刻大了起來,暗道爹爹最聽大娘的話,這一定是同意了。
   
身後綴著遠遠地侍衛們見幾個男孩子都來到了椰子樹下,其中一個已經脫了外面的紗袍,只穿著汗褂褲子就往上爬,驚愕之餘不由得暗豎大拇指,心想這才是虎父無犬子呢。也就是侯爺這樣大智大勇的人,才能讓小公子們爬樹,如果是別的貴族官宦,這會兒不知嚇成什麼樣兒。他們卻不知道在他們心中大智大勇的侯爺如今也是嚇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上。
   
這爬椰子樹,海邊的孩子是常做的,只這會兒海灘上並沒有什麼孩子,只有遠處的淺海裡有幾個人影,不知是在捕魚還是摸蜆子蟶子。
   
於是傅秋寧便叫過一個小廝道:「你領著幾個人,去海裡問問那些人,願不願意把她們抓的魚或者是蟶子蜆子賣給咱們?多花些錢不要緊,這些人也不容易的,能買多少就買多少,聽明白了嗎?」
   
那小廝答應了一聲,從剪楓手中接了錢,叫了幾個同伴便往淺海中飛跑過去。這裡金鳳舉渾然不顧傅秋寧的舉動,只是緊緊盯著金振翼,要知道,剛剛妻子可給自己安排了一個隨時救援的任務,這要是兒子真摔下來,自己出手晚了,可也太丟人了。
   
金振翼果然是膽子大,爬了小半刻鐘爬到樹頂,摘了幾個大椰子拋下來,聽見爹爹讓自己下去,這才不甘不願的下了樹。
   
金藏鋒這時候也來了興趣,小時候在晚風軒,他和金藏嬌也是淘氣的,冬天杏樹楊樹上都沒蟲子了,掏鳥窩的事情也沒少干。因此也學著弟弟脫了外面長衫,手腳並用向那椰子樹頂爬過去。
   
到底是年長兩歲,金藏鋒平日裡看著不顯山不露水,雖然學問極好,但是在這些淘氣方面是從未顯露出半點才能的。因此眾人看見這素日裡穩重的大少爺竟爬的又快又穩,無不是驚訝不已。尤其是金振翼,張口結舌的看著,下巴都快掉下來了,好半晌才轉向傅秋寧道:「大娘,敢情哥哥跟著您的時候,這也沒少淘過氣啊。」
   
傅秋寧笑而不語,不一會兒,金藏鋒也拋了幾個大椰子下來,然後麻溜兒的滑下樹,動作卻是比金振翼還要瀟灑流暢。就連後面那些侍衛,都不禁為他喝起彩來。
   
金振軒素來是心高氣傲的,此時見兩個哥哥都露了一手,大哥更是得到侍衛們的喝彩,就不由得更躍躍欲試了。金藏鋒剛下來,他便脫了長衫躥過去,抱住大樹便向上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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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五章:烤海鮮

   「軒哥兒年紀最小,爺要格外看著些。「傅秋寧湊到金鳳舉身邊小聲道,卻聽丈夫哼了一聲,也悄悄道:「現在才知道害怕?不知是誰縱容的孩子們這樣無法無天,如今你倒是在他們心裡落了好,只連累的我這心都到嗓子眼兒上了。」

    「我這不也是盼著孩子們將來能和爺一樣文武全才嗎?別不識好人心。」傅秋寧微微一笑答道,眼睛卻是緊緊瞧著金振軒。只見他雖爬的慢些,卻是穩重。過了半刻鐘,竟也爬到了那大椰子樹上。只是伸手摘了兩個椰子下來之後,許是心中到底還是怯了,身子竟打起晃來,接著一個沒抓穩,便大叫一聲摔了下來。

    椰子樹是很高的,雖然下面是柔軟沙灘,可一個小孩子若摔下來,也不是玩笑。好在金鳳舉早有準備,雖然他並沒有什麼絕頂輕功,但飛上半空接一個小孩子還是綽綽有餘了。因看見金振軒頭朝下摔下來,她便飛身而起,在半空中接了兒子,然後漂亮瀟灑的落地。

    金振軒緊張的心砰砰直跳,摟著爹爹的脖子,將頭貼在金鳳舉的肩膀上。他從小就是和母親相處的時間多,父親常年奔忙,等閒也不能和他親近親近,即使見了面,也是嚴厲有餘慈祥不足。因此在他心中,父親的地位比母親還是要差一些的。

    然而此時,他蜷縮在爹爹懷中,想到剛剛在最恐懼的時候,是爹爹將自己接到懷中穩穩落地。這胸膛是那樣溫暖可靠讓人安心,於是金鳳舉這個父親的形象在他心中一瞬間就無比光輝高大起來。

    「好了好了,已經沒事兒了。」金鳳舉拍拍兒子的後背,然後將他放到地上,摸著他的頭笑道:「老實說,剛剛掉下來的時候,是不是怕了?」

    金振軒點點頭。然後看了金藏鋒和金振翼一眼,見他們面上只有關心沒有嘲笑。他這才期期艾艾道:「剛剛……剛剛爬上去的時候還不覺著怕,誰知後來向下看了一眼。這樹光禿禿的,不似杏樹楊樹那樣有枝杈,我看著那麼高。就……就有些頭暈,才一不小心摔了下來。」

    傅秋寧笑道:「軒哥兒這就很不錯了,你才多大?你大哥像你這麼大的時候兒,爬樹可沒有你爬得好。好了好了,那邊還有些椰子樹,爺,你和侍衛們說一聲,他們想吃就自己爬去摘幾個下來吧。小廝們也往回走了,喲,這人人手裡都提著那樣大的袋子。看來收穫著實不少呢,但不知都有些什麼海鮮。」

    金鳳舉笑道:「不論如何,總是能吃的東西吧?且海鮮味道是最鮮美的,我估摸著若是烤了來吃,怕是都不用放什麼調料。是了。楊明,你找幾個人,在這裡整幾個燒烤爐灶。等下咱們烤海鮮吃。」

    侍衛們也從未聽說這海鮮還能烤著吃,當下也都覺得新奇,眾人一起動手,不過是小半個時辰。就壘好了爐灶,更有人將隨身帶著的鐵絲和銀絲炭都拿了出來,一切都預備好了。而這邊傅秋寧將小廝們手中的袋子一個個打開,也是收穫十分豐厚。

    「奶奶,這些婦人都是摸的蟶子蜆子等,說是一里外有幾條船,船上有新鮮海魚,小五兒和千兒兩個人去那裡買魚了,等下就能回來。奴才已經吩咐他們,多買些,哪怕買一百斤回來呢,也不怕吃不下。」先前傅秋寧派出去的小廝來到金鳳舉和傅秋寧面前,恭恭敬敬解釋著,傅秋寧點點頭,笑道:「你說的不錯,二百斤也能吃下來呢,好了,你們也有個攤子,自己去準備吧,等那兩個小猴兒回來,咱們就開始烤。」

    不一會兒,那去買海魚的小廝也飛跑了回來,這時海灘上的椰子樹下已經壘好了十幾個鍋灶,那些侍衛幹這個都是老手,天氣炎熱,火也生的快,金鳳舉傅秋寧和月蘭崔氏以及幾個孩子都圍坐在樹蔭涼下,見火都燒好了,鐵絲網也放在爐灶上,金明和幾個小廝過來想要動手,卻聽傅秋寧道:「不必,留著我們自己來,吃著才有趣,你們也自己找個爐灶去烤了吃吧。」

    既然傅秋寧要去烤海鮮,金鳳舉沒道理不陪著,這樣一來,崔氏月蘭和孩子們也站了起來,到爐灶旁,只見地上已經放好了收拾好的鮮魚和那些蟶子蜆子,眾人都沒見識過這烤海鮮,因此時全都眼巴巴看著傅秋寧怎麼弄。

    「很簡單啊,烤魚你們是都會的吧?這些蟶子蜆子就更簡單了。」傅秋寧這會兒卻也顧不上什麼慈悲心腸,將那些蟶子蜆子放在鐵絲網上,不多一會兒功夫,那蜆子就被烤的張開了嘴,裡面雪白的嫩肉也有一圈焦黃了。

    於是用鐵鉗子夾起那蜆肉,在嘴裡吹了吹,就遞給年紀最小的金繡芬。她還有些怯,崔氏就接過來,吹了吹後親自剝了肉送進女兒嘴裡,見她只嚼了兩下,便笑彎了眉眼,開心叫著道:「好吃好吃,大娘烤的真好吃。」

    此時其他的蟶子蜆子也都張開了嘴,眾人哪裡還用秋寧相讓,紛紛用鐵鉗子夾了起來自己剝著吃,比起煮出來的海鮮,果然是另有一股鮮香滋味,一時間,傅秋寧撒在鐵絲網上的那些蜆子就被吃了個乾淨。

    傅秋寧自己也夾起一個蟶子剝來吃,那蟶子肉鮮嫩非常,焦香滿口。她一邊吃就一邊點頭,暗道古代這海乾淨的很,連海鮮的味道都格外好,最重要的是這裡的蟶子和蜆子怎麼這樣乾淨呢?竟一點泥沙都沒有。我過去在現代買了這些東西回去,都要放在盆裡養一天,待它們把泥沙吐乾淨了才能下嘴呢。

    「來,秋寧,嘗嘗這個。」

    忽見金鳳舉又遞過來一隻大傢伙,卻不是蟶子蜆子,傅秋寧在現代還沒見過這種東西,也是一種貝類,外形有點像河蚌,但是殼比河蚌脆薄的多,裡面滿滿的一堆鮮肉,摳出來後,頭部是非常有嚼頭的貝肉,下面卻是一個大肚子,好像生蚝一樣,卻又比生蚝美味多了。(這是梨花早年在家鄉時海圈裡有的一種獨特貝類,至今不知學名,也已經有二十多年沒吃到了,但是非常美味,懷念至今啊。)

    「這是什麼東西?」傅秋寧不知其名,只好去問金鳳舉,金鳳舉頭也不抬,只盯著自己手裡的烤魚,一邊道:「我也不知是什麼,小廝說這裡的人也多數管它叫蟶子,不過我看著倒和海蚌有些像,只是殼比較薄脆。總之,這又不是來做學問的,弄了只管吃就好,管它是什麼呢?」

    一番話說得眾人都笑起來。傅秋寧又吃了兩個蜆子,抬頭四下裡望望,只見長長一排椰子樹下,都是聚集在爐灶前的人,一個個吃的熱火朝天,不住有叫好聲傳來。她歎了口氣,暗道如果能永遠過這樣無憂無慮的生活該多好?嗯,也快了吧,雖然現在漫天陰霾還沒散去,不過總有守得雲開見月明的時候兒。

    金鳳舉這裡烤好了一條魚,自己撕了一條魚肉,確定熟了,見兒女們個個都吃得歡快,他就將魚遞給旁邊的金藏嬌道:」和你弟弟一起吃吧,只是別吃太多,壞了肚子就不好。」說完又轉向傅秋寧道:「在那發什麼呆呢?這麼大的爐灶,不夠你烤的?來,也幫著烤條魚來吃吃吧。」

    崔氏在旁邊笑道:「不是帶了調料嗎?爺怎麼就弄了點油?該把那些調料都拿來才是,必定更加美味。」說完卻聽傅秋寧笑道:「那些調料是烤肉用的,烤海鮮就不用了,反而被調料將海鮮本身的鮮味給遮了去。因此這蟶子蜆子就是這樣吃著才好。魚稍用一點油就行,若是喜歡吃辣的,再放些辣子醬,就足夠了。」

    金鳳舉忍不住笑道:「聽見了嗎?這也就是咱們都瞭解她,不然還真以為是大哥哥酒店裡的大廚過來現場指教了呢。」說完眾人又笑,傅秋寧倒不拘謹,落落大方得道:「這是自然,我便是個吃貨,專門在這些美食上下功夫的,也不要說現在,只說在晚風軒那會兒,你問問鋒兒嬌兒,那些用野菜做的合子味道如何?爺你自己不是也很喜歡那個薺菜合子嗎?」

    金鳳舉笑道:「別說,還真是,你這一說,倒讓我想起那個滋味兒了。這也有好久沒吃到了呢,不行,回去後你得再做一頓。」說完卻聽傅秋寧笑道:「那也要等到明年開春,用剛出頭的薺菜,那是最嫩最好吃的時候兒,現在的薺菜哪裡還能吃?」一邊說著,一邊看那烤魚的火候,卻見金藏嬌親自剝了一個大蟶子的肉送到嘴邊,傅秋寧本不欲吃,但看見女兒的期盼眼神,不由得心裡一暖,於是接過來吃了下去,味道自然更是鮮美。

    「大娘說晚上烤肉吃,可是這裡有魚有蟶,卻沒有獵物啊,到時候要去哪裡找動物?」金振翼撕下一條雪白的魚肉塞進嘴裡,一邊含含糊糊的問傅秋寧,若說貪心不足,幾個孩子裡面沒有比這小子更貪的了。





第二百七十六章:撿蘑菇

    「這裡雖沒有山,可你抬頭看看,十幾里外難道不是青山連綿?那裡林子又密,自然有獵物,你就放心吧,少不了野味給你吃。」傅秋寧掏出帕子,替他擦了擦嘴,卻聽這小子旋即又嚷道:「既是這樣,那我也要去打獵,我十箭裡有五箭能射中靶心呢。」

    金鳳舉哼了一聲道:「不許淘氣,五箭射中靶心就想顯擺?就你拿的那小弓箭,真正是連隻兔子都射不死,給我好好兒的呆著,不然獵到的野味不許你吃。」

    金振翼看向父親,絲毫不懼的模樣,挺胸抬頭道:「爹別瞧不起人,誰說是那小弓箭了?小弓箭我十箭十中呢,我說的是那大弓箭。」他說完,傅秋寧也在旁邊笑道:「爺還真別瞧不起這孩子,天生的神力,便是大人拉的弓,他拉起來毫不費力。你看看這個子,去年還比鋒兒矮一頭,今年卻隱隱和他一般兒高了。」

    楊明這時候正提著一條魚走過來,聽見傅秋寧的話,便笑道:「果然是虎父無犬子,原來二少爺竟這樣能幹,不須說,國公府滿門文官,便是小侯爺,雖然有些武藝在身,做的卻也是文官的差事。如今二少爺恰是天賦異稟,我看該請個武師好好教一教,說不定上陣就是一員猛將。何況他又讀書,兵書兵法自然是心中有數了。」

    金鳳舉忙道:「你給我住口,這個我心裡自然有數,別讓你這一誇。回頭真把尾巴翹到天上去了。是了,你提著這條魚做什麼?難道那爐灶子竟然沒有你烤魚的地方,跑到我們這邊來擠?」

    楊明忙笑道:「侯爺可別不識好人心,下官哪裡會過來湊趣?實在是見這一條石斑難得,所以特地拿過來,爺烤了給奶奶和少爺姑娘們嘗嘗,這石斑鮮美可是出了名的。」

    金鳳舉接過那條魚。呵呵笑道:「喲,這魚個頭可不小,行。難為你小子有心,這魚我要了。鋒兒,換張鐵網。把這魚放上去烤,這石斑魚味道好著呢。」說完又對剪楓道:「撿些蟶子蜆子給楊侍衛帶回去……」不等說完,楊明已經抽身往回走,一邊擺手道:「罷罷罷,爺別送這便宜人情,蟶子蜆子我們那兒也有。」

    一條大石斑烤好後,眾人肚子卻都有些飽了,因此這鮮美的大魚倒是便宜了老貓,卻不料老貓先前也吃了不少東西,又貪戀石斑魚美味。等到把那條魚吃的只剩下一條刺,這本就已經肥壯非常的老貓竟是癱在了地上。

    看著那老貓仰躺著,只把吃得鼓鼓囊囊的肚皮露出來的模樣,一群人盡皆大笑起來。

    雖然中午沒吃什麼主食,不過眾人吃了一肚子海鮮。倒也飽了。下午便往遠處那山欒趕去,因為沒有車馬,所以都是用走的,倒是有幾個轎夫抬著幾頂竹轎,只是金鳳舉讓傅秋寧去坐的時候,她卻不肯。只讓崔氏和月蘭以及幾個女孩兒坐了上去,自己笑道:「我在莊子上,在晚風軒,什麼苦沒吃過?這日頭下走一遭算什麼?別把我想著那麼嬌貴。另外,三個哥兒也該讓他們走一走,男孩子家總是要鍛煉下才行。」

    對她這說法,金鳳舉自然也是同意的。夫妻倆邊走邊閒話,老貓則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躥上高樹,時不時再跳下來,有時猛竄出去,就能抓住隻鳥兒,動作著實敏捷利落。

    約莫兩個時辰左右,便來到了山巒下,饒是傅秋寧身子並不弱,這會兒也只有大口大口喘氣的份兒,她憐惜轎夫,又有心鍛煉幾個男孩兒,所以竟咬牙堅持到了最後,只把金鳳舉看的心疼不已,偏偏又說不服她。

    從大中午趕路,這會兒日頭倒還是高高的,侍衛們除了留下十幾個保護女眷外,其他的都散去打獵了,金振翼和金藏鋒金振軒到底纏著金鳳舉,也跟著去見識世面,這裡傅秋寧等人便在樹蔭下鋪了氈席歇著。好在這裡的多為榕樹,倒是沒什麼蟲子,不似北方的槐樹楊樹杏樹等,全是毛毛蟲,不知什麼時候就會掉下一隻來。

    幾個女孩兒到底閒不住,就在周圍隨意走動,金藏嬌採了些野花野草,又開始在妹妹們面前賣弄她從雨階那裡學來的技術,不一會兒,就將野花野草編織了幾個極美的花籃花環,然後給妹妹們套在脖子上。

    崔氏和月蘭看著這一幕,便忍不住歎道:「到底是寧二奶奶,從前我還不服她,如今是真的佩服了,難怪爺過了五年,竟能被她迷住。不必別的,你只看看這姐妹幾個,當日婉二奶奶當家做主時,她們何嘗能如此和睦?可如今呢?別說這小姐妹,就是幾個哥兒,我覺著也比從前團結了許多。若不是寧二奶奶,別人再沒有這個手腕兒的。」

    月蘭也笑道:「可不是,俗語說人比人得死貨比貨得扔,想婉二奶奶也是個聰明的,從前在家時,那也是從十五歲便開始幫著太太打理家下事務,從前我也覺著婉二奶奶是最好的女人了,雖刻薄些,可誰能有她那份才幹?誰知今日才知道,原來真是人上有人天外有天。」

    她們倆在這裡感歎著,忽聽金藏嬌大叫一聲,只把幾個女人的心嚇得一哆嗦,卻聽那小丫頭高聲叫道:「蘑菇,娘親快來看,好大好大的蘑菇哦。」

    傅秋寧這才放下心來,站起身走過去一看,果然,就在樹蔭下的草叢中,竟有一大朵雪白的蘑菇,碩大的傘蓋比一個成年男人的巴掌還大。她不由得也興奮起來,此時金藏嬌早將那蘑菇採下,歡快跑到傅秋寧身邊拿給她看。

    「嗯,是普通的大白蘑,雖然不如松茸美味,但這是新鮮的,味道也很鮮美呢,等爺他們獵了野雞回來,一起燉湯是極好的。」傅秋寧看著那大白蘑菇,又見崔氏月蘭等都湊了過來,便將蘑菇遞給她們看,一邊高興道:「看這蘑菇的模樣,許是前兩天才下過雨,這兒草木豐盛,咱們再找找,只怕還能採一些回來。」

    說完孩子們都歡呼起來,這裡傅秋寧正要抬腳往前走,卻被剪楓一把拉住,聽她央告道:「我的奶奶,且別貪這個嘴了,時常聽人家說南方毒蛇多,這裡草木豐盛,你若是進去了,再讓毒蛇咬一口,奴婢可是沒辦法和小侯爺交差,更何況您便不為自己想,也得為幾位姑娘想想。」

    讓剪楓這一提醒,傅秋寧倒是猶豫了,點頭道:「有道理,那就算了吧……」話音剛落,卻聽那跟來的嚮導笑道:「無妨,這裡樹不多,野草雖茂盛,可都是些低矮野草,毒蛇都在山上,是不會在這裡游移的。言罷竟當先走進去,從懷中取出一個袋子,在草地上灑出來偌大一個圈子,回來笑道:」夫人,這是雄黃粉,如此這裡更萬無一失了,你們想採蘑菇儘管去,咱們這裡的蘑菇很美味的。」

    這一來,眾人再無顧慮,忙都散開了跑進去,獨有傅秋寧還有些擔心,問那嚮導道:「山上既有毒蛇,小侯爺他們去射獵,會不會被毒蛇咬到?」說完卻聽那嚮導搖頭笑道:「夫人不必多慮,小侯爺早想到了,我剛剛看見他們進山時都掏出了些東西檢查,也聞到了雄黃味兒,想來他們身上都帶著呢,何況這裡的毒蛇也不多,只有偶爾能見到一條,大多卻是草蛇。」

    傅秋寧這才微微放下心,卻是沒什麼心情采蘑菇了,倒是幾個女孩兒和崔氏月蘭興致勃勃,歡叫聲不時傳來,金藏嬌尤其活潑,每採到了大朵蘑菇,就跑來給傅秋寧獻寶,草地上一時間充滿了歡聲笑語。

    幾個女人和女孩兒不到小半個時辰,便將這片草地上的蘑菇搜刮了個乾乾淨淨,回來堆在氈席上,竟有十幾斤,倒叫傅秋寧也吃了一大驚,沒想到此地蘑菇如此繁盛。正和崔氏等人忙著掐掉蘑菇莖,忽見眼前一道黑影躥過,仔細一看,原來是老貓,嘴裡叼著一隻肥大兔子,放在氈席上後又躥進了不遠處的小林中。

    如此一來,只把崔氏月蘭都嚇傻了,傅秋寧倒是毫不意外,微笑道:「這有什麼?別忘了老貓可是咬斷過倭寇的咽喉,等著吧,說不定過會兒就能叼回來一隻野雞。」

    話音落,那嚮導也驚奇道:「我先前沒注意看,如今想來,夫人的貓看來是山狸,這就難怪了,我說它怎麼這樣健壯敏捷呢。嗯,野雞,沒錯,山狸是最擅長抓野雞的,嘖嘖,這真是不容易,平日裡在大山中都很難看到這樣厲害的東西,卻沒想到夫人府裡竟然養著一隻,但不知它怎麼會跟人?這東西可是很凶悍的。」

    傅秋寧笑道:「具體我也不知道,是我府裡幾個孩子們帶它回來的。」這嚮導已經五十多歲了,再加上看金鳳舉傅秋寧等人都沒什麼架子,對自己又足夠尊敬,不然他說什麼也是不敢湊過來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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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七章:回京


    正說著話的功夫,老貓又跑了出來,這回嘴裡果然叼著一只大野雞,有著十分鮮豔漂亮的尾羽。只是已經死透了,傅秋寧便搖搖頭道:「可惜死了,不然養著倒怪好看的。」

    崔氏笑道:「奶奶這是在此處呆了這麼長時間,才會這樣覺著。不然在國公府那會兒,什麼樣的動物沒有?兔子山雞不用說了,後院那兒還養著幾只梅花鹿,婉二奶奶的清婉閣和您的風雅樓還有幾只大仙鶴呢,這野雞算什麼啊?」

    傅秋寧笑道:「別說,讓你們這一說,還真是有些想家了。這轉眼間就是半年過去,京城該是落葉滿地秋雨瀟瀟的深秋時節,也不知老太君和老爺太太的身體如何?霍姨娘的病也該好了吧?四姑娘獨自照顧她母親,也是辛苦了。」

    月蘭笑道:「奶奶真是個宅心仁厚的,這會兒還念著她們,若是讓香綿知道了,必定感激不盡。唉!說起來我也有些想家,只是爺才在這裡做了半年知府,哪有那麼快回京,怕是這個年就要在此處過了呢。」

    崔氏忙道:「在這裡過也沒什麼不好的,這是南方,特產倒是多,和咱們北方很不一樣的,到時候送年禮,挑那好吃獨特的送些回去,也是個趣味,就怕老太太和太太惦記爺,在京中……」她說到這裡,猛然醒悟自己本是想寬慰兩個姐妹的,怎麼說到最後,卻又添了這些擔憂,於是連忙住口不言。

    把蘑菇莖都掐掉之後,太陽也慢慢落到了山邊,老貓叼了五六只山雞野兔,此時也累得在地上躺著舔毛,傅秋寧看得暗暗好笑,心想說不定是這廝中午吃的撐著了,下午才這樣賣力氣,一是捕些獵物在我面前討好兒。二來也正好消化食物。

    正想著,只見遠遠出現了一隊人向這邊走過來,她就知道定是打獵的人,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出去打獵的人都陸陸續續回來了。算一算,倒是金鳳舉這個人數最少的團隊收獲最豐厚,還拖了一只黃羊回來。

    金鳳舉看上去也很高興。回來就對傅秋寧道:「別說,振翼這小子有點玩意兒,看見沒,這幾只兔子都是他打的。嗯,我在旁邊看著他射箭的把式,很是不錯。想來即便將來讀書不成,去軍中鍛煉鍛煉,也能出息。」話音剛落,忽見傅秋寧身邊堆著的那些野兔山雞,他不由得奇道:「咦?這是從哪裡來的東西?莫非是留下的那些侍衛們打的?這可是胡鬧,我把他們留下來,是保護你們……」

    不等說完。便被傅秋寧打斷了話頭,聽她笑道:「你急什麼?那些侍衛可是盡忠職守,一步未曾稍離。至於這些獵物,是老貓叼回來的,如何?到底是我的貓,就是給主子長臉,看看你們打得東西。固然有黃羊獐子等,不過這兔子和山雞,可是沒老貓獵得多吧?」

    金鳳舉還不等說話,金振翼便撇撇嘴道:「大娘不能這樣說,這兔子野雞最開始打還有些趣味,後來就沒意思了,所以我和爹爹放了好多呢。不然都獵下來的話,怎麼著也能有個三四十只。爹爹說反正吃不了,不如放它們一條生路。」

    傅秋寧笑道:「如此說來,這倒是爺慈善了。可惜老貓卻是不懂這個,我看若非它如今胖了,體力不如從前,這片山腳下小林子裡的山雞野兔。就要被它給禍禍干淨了。」

    一邊說著話,那邊已經將篝火堆和烤架都豎了起來,傅秋寧又讓人壘了一口鍋灶,放置了口大鍋,熬了一鍋蘑菇雞湯,只把眾人喝得贊不絕口,就連先前那個背著大鍋心中抱怨的侍衛,這時候都是眉開眼笑,一點兒也不埋怨自己這差事了。

    在東番島盡情玩了兩天一夜,第二天傍晚,金鳳舉便帶著傅秋寧等重新登上大船,臨行時那島主再次來送,並且奉上許多特產禮物,金鳳舉也透露了日後朝廷可能會將東番納入大寧管轄范圍,派遣官員過來的消息。只讓那島主興奮不已,很是感謝了一番。

    原來東番這裡產糧極少,且教育落後,島上居民有的出海後見識到大寧繁華,回來四下裡一說,眾人都是羨慕不已。如今若真是將東番納入了大寧管轄范圍,派遣官員過來,那麼日後糧食就有朝廷撥發,也會興建私塾,和對岸的貿易往來也要容易得多,可說是利遠大於弊,因此島主和那些前來送行的百姓們才會興高采烈。

    天黑前就到了泉州港,金鳳舉回到府衙,還不等將傅秋寧等送進後堂,便見一個官員奔了出來,看見他就拍著大腿道:「我的老爺,可總算是回來了,快快快,請和夫人們去後衙沐浴更衣,聖旨今兒早上就到了,快預備接旨吧。」

    「咦?聖旨到了?知不知道是什麼事?」驟然聽到這樣一個消息,讓金鳳舉也是十分意外,連忙伸手將官員往門裡讓。

    那官員也是這一天心急如焚,此時也不覺著有什麼不妥,便跟著金鳳舉從角門進了後院,一邊道:「不知是什麼事,來傳旨的是皇上身邊的周公公,下官哪裡敢貿然打聽?今兒一大清早周公公就到了,只讓府衙裡人人忙亂,下官本欲派人去尋大人,周公公卻說不必,大人抗擊倭寇有功,這會兒正該好好玩樂放松。如此看來,應該不是什麼急事,也不是什麼壞事。」

    那官員說完,金鳳舉輕輕點了點頭,忍不住沉思起來,忽聽那官員一拍腦袋,輕聲道:「我真是糊涂了,這是後衙,大人的家眷們所在地方,我……我怎麼倒闖進來了,大人恕罪……」

    金鳳舉笑道:「無妨,還是我將你請進來的呢。這樣吧,你去和周公公說一聲,就說我已經趕回來了,正在沐浴更衣,請他稍待片刻。」說完見那官員去了,他才連忙掀開身後轎簾,讓傅秋寧下來,一邊道:「快點預備,不知這個時候皇上下了旨意,卻是為什麼。」

    傅秋寧道:「我這會兒也好奇呢,俗語說天威難測,好在聽韓大人的講述,似乎倒不是什麼壞事。因此夫妻兩個忙忙帶著幾個孩子進了院,讓各自帶著他們的丫頭進去幫著沐浴更衣,這裡兩人也用了半個時辰收拾妥當,一大家子這才來到院中早已擺好的香案前,見周公公和幾個御林軍以及小太監早已等在那裡,他們忙跪下來。

    這道旨意卻是大出金鳳舉的意料,竟然是宣他回京述職的,只是並非官復原職,而是統領京畿營和九城兵馬司,並兼任九門提督的旨意。

    那周公公讀完了聖旨,著實親熱的和金鳳舉說了幾句話,進了屋見左右無人,這才悄悄笑道:「小侯爺就准備起程吧,皇上這可是將您當做心腹肱骨般的重用啊,遍觀朝野,也沒人能如您這般在御前得寵,日後青雲平步,錦繡前程可是指日可待。」

    金鳳舉連忙笑著謙虛了幾句,一邊就在心中琢磨著皇帝用意,暗道京畿營是太子的勢力,皇上為什麼派自己去?難道是已經對太子起了疑心?不對啊,太子雖然趁著這段時間排除異己,對反對自己的臣子大加打壓,終究還沒有過了度,更沒有某些大逆不道的傾向,皇上何至於防他到這個地步?再說……這……這不是給了我一個燙手山芋嗎?京畿營那塊兒,我能把手伸進去嗎?

    因百思不得其解,和傅秋寧商量了一回,也沒商量出個所以然來,兩人只知道,盡快回京就對了。因此便忙碌起來。又因為金鳳舉這次奉旨回京實在是太突然,更等不到接任的知府前來,而且就算他想等,太子那邊為了拖住他腳步,也一定會遲遲不放新知府過來。因此聖旨中特地寫明,讓他在知府衙門中選拔一人,暫代知府之職。

    金鳳舉對屬下這些官員的心性倒還算了解,當下挑選了一人,便是白張氏的丈夫,那位白大人。這可是從天上掉下來的餡餅,要知道,雖然這時候是暫代知府,但是只要沒有什麼大過失,過個三五月,他這頭上的暫代帽子大概就可以除下,那可就是連升兩級,一躍從七品官升至成為五品知府啊。

    且不是白家對金鳳舉感恩戴德,恨不能給他供奉一個長生牌位日日供奉。只說傅秋寧和江婉瑩,足足准備了三天,才終於是收拾妥帖。或許是因為可以回京,這位婉二奶奶又想起了自己當日當家掌權的威風,因此竟一改往日冷眼旁觀的態度,積極幫著傅秋寧收拾起來,這自然讓秋寧省了不少心,於是在第四日,一大家人就踏上了回程。

    馬車來到泉州港口,傅秋寧只覺著周圍似乎十分嘈雜,好像有許多人,心中正奇怪莫非今日碼頭上因為什麼事情而聚滿了人?誰知等到下了馬車,透過斗笠的紗巾看過去,卻將她嚇了一大跳,只見偌大的碼頭上,此時已是人山人海,有幾十個鄉紳模樣的人正在金鳳舉身旁說話,手裡捧著一樣東西,傅秋寧看過去的時候,他們正將那東西交給丈夫。




第二百七十八章:民心


    「爺無緣無故遭了災,來了這泉州一趟,半年功夫,竟是得百姓如此愛戴。」忽聽江婉瑩的聲音在身邊響起,傅秋寧轉過頭去,只聽這女人喃喃道:「姐姐知道嗎?這些百姓,應該都是來給爺送行的。嘖嘖,男人當到了這個份兒上,才不枉老天生他一場。」

    傅秋寧笑道:「爺此刻固然是風光無限,不過咱們身為爺的妻小,難道不是與有榮焉?如此看來,上天生你我為女人,得以嫁給爺這樣頂天立地的七尺男兒,也是不枉了咱們為人一世呢,妹妹說是不是?」

    江婉瑩一窒,手在袖中緊緊握成拳頭,傅秋寧的話如同一柄大錘,狠狠敲擊在她的心頭。想到自己早已徹底背棄了那個男人,他有什麼榮光,其實早已不屬於自己,她便覺著心中淒然,甚至隱含著那麼一絲悔意。

    只是這絲悔意並不能令她清醒,目光轉向傅秋寧,江婉瑩那雙隱藏在斗笠紗巾之下的眸子全是憤恨怨毒:都是這個女人,如果沒有她……如果沒有她闖進了表哥的生活,自己就算是顧念父親,也絕不會將事情做絕到這一步,自己能到今天這進退兩難的境地,全都是被她害的,是她讓表哥變了心,是她奪去了表哥給自己的寵愛,一切都是這個罪魁禍首的女人。

    陷入滔天怒意中的江婉瑩絲毫沒有去想:當日傅秋寧以正妻身份進入侯府大門,卻被丈夫和那一大家人冷落,之後更是避居晚風軒五年時光,那又是何等的委屈和羞辱?她也沒有想過,如果自己處在那樣的境地下,要怎樣去生活?是不是也能像秋寧那樣,淡然處之,最終吸引了金鳳舉全部的心神和目光。

    正當兩人各懷心事默默出神時,忽見金鳳舉緊走幾步。竟是登上了大樓船的夾板,接著他獨有的磁性嗓音便響徹整個天地:

    「鄉親們!鄉親們的厚愛,我金鳳舉實在愧不敢當。想我不過是僥天之幸,在將士們的齊心擁護下,才有今日之功,令倭寇從此銷聲匿跡。這並非我金鳳舉一人之力,而是各地沿海的抗倭衛所和我泉州城官兵以及百姓們同心協力之功。有很多人,為了這一天。甚至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他們英靈未遠,我又怎敢大言不慚居功自傲?當日我是以泉州知府之職上任,然而為官半年,在府衙的時間卻是屈指可數。我甚至還來不及為鄉親們做點事情,如今就又要回京。面對你們的這份深情厚誼,鳳舉實在是受之有愧啊。請大家回去吧,回去吧,啊!異日有緣,或許我金鳳舉還有機會再臨泉州,到那時,當與鄉親們把酒言歡,不醉不歸。」

    人群一時間鼓噪起來。傅秋寧看到許多人默默擦著眼淚,她情緒被感染的同時,心中也是奇怪,暗道金鳳舉又不是回京治罪,而是風風光光的升官,他又是小侯爺,大家至於這樣嗎?這地方上的官員也都很好啊。在民生方面不比那家伙差。所以也不是因為久受盤剝,好不容易來了一個好官兒又要走,以至於傷心欲絕。奇怪,這些百姓為什麼會這麼激動啊?

    她因為沒有身歷其中,所以並不明白這些沿海百姓對於倭寇的恐懼和無力。多少年來,每到夏末秋初,便是一年噩夢的開始,百姓們如老鼠般惶惶不安。即使地方官員都是好官清官,可一旦倭寇進犯,那就是要命的危險,這怎能不令他們愁腸百結?

    然而金鳳舉來了,沿海官兵在他的帶領下,竟然將十幾年來為禍一方的倭寇徹底剪除。這怎能不令百姓們感恩戴德?大家都是久仰這位小侯爺的名聲,如今滿以為他做了泉州知府,百姓們心中敬服之下,也是說不出的高興。誰知一朝消息傳來,金小侯爺竟是馬上就要離開泉州回京述職。這下百姓們自然是如同炸了鍋一樣,群情激湧之下,十幾個泉州城最大的鄉紳富戶一商量,利用一晚上的時間趕制出了一面萬民傘,僅僅三天,便讓三萬多的百姓在那傘上簽下了自己的名字,所以才有今日這壯觀的送行。

    金鳳舉那幾句話雖然簡短,但為了讓所有人都聽到,這小侯爺把自己不怎麼樣的內力都用了出來。如今喊完了,才覺著胸口氣血翻湧,連忙調息了一回,只見兩個鄉紳也上了船,萬般懇求他一定要收下這萬民傘。金鳳舉一開始是堅辭不受的,最終卻抵不過民意如海,只好收下,又和百姓們話別一回,待傅秋寧等都上了船,他站在船頭,看著碼頭漸漸遠去,那成千上萬的百姓卻仍是佇立不動,就連一向自詡心如堅鐵的小侯爺,此時眼窩也不由得濕潤了。

    」爺,海上風大,當心傷了風,還是回船艙吧,百姓們和碼頭都已經看不見了。」傅秋寧來到金鳳舉身後,輕聲勸了一句,然後她的手就被丈夫緊緊握住。

    「秋寧,你說,百姓們的要求多簡單啊,只要生命不受到威脅,能吃飽,冬天不用挨凍,他們便是感恩戴德,他們是如此渺小甚至卑微,可是你看他們聚在一起,那種光芒,那種巨大地凝聚力,豈是我這樣一個身受皇恩的小侯爺能夠比擬的?你說,我有什麼功勞?有什麼臉面得到他們如此真誠地感激和愛戴?」

    金鳳舉握著妻子的手,落下的淚水隨即被風吹散。卻聽傅秋寧溫婉道:「百姓們是最質朴的,爺不過是帶著將士們剪除了倭寇,便令他們感恩戴德。雖說民心如海,可是他們的命運,最終還是把握在皇上,把握在爺這樣的高官手中。所謂離亂人不如太平犬。爺若是覺著對他們的這份心意受之有愧,日後伴在皇上左右,便多為他們爭取一份利益,多為百姓出頭說話就是了。」

    金鳳舉扭頭看著傅秋寧,忽然微微一笑,摟過了她的肩膀,輕聲道:「是不是因為秋寧也曾經身份卑微受過欺凌,所以格外理解這些升斗小民的辛酸?若是婉瑩,就萬萬說不出你這樣一番話來。也莫要說她,闔府中除了老太太,怕就是連太太,二太太,燕芳妹妹這些人,也都是瞧不起這些身份地位低微的百姓。唉!真該讓她們也來看看今日這場面,到時候只怕她們心中也會受一些震動,想一想自己素日裡的吃穿玩樂,都是誰供給她們的了。」

    傅秋寧雙目泛光的看著金鳳舉,欣慰道:「爺以侯爺之尊,能說出這樣的話,足可見泉州百姓們送你的萬民傘,不虧。」話音落,她輕輕靠在金鳳舉肩頭,閉上眼睛,感受著那強勁的海風吹過自己和金鳳舉的發梢,心中默默道:鳳舉,你知道嗎?我能穿越到此處,做你的妻子,是我這輩子最幸運也最幸福的事。

    因為急著趕路,這一回從海入運河時,就沒有再休息。好在江婉瑩似乎是上次暈船的太厲害,這回卻有了免疫力,竟沒有臥床不起。幾個孩子照舊是精力旺盛,幸虧有老貓看著,不許他們去甲板上,加上孩子們又有幾只半大小貓為伴,倒安分了許多。須知這深秋時節,越往北方越冷,萬一落了水,那可真不是好玩兒的了

    這一日棄舟登岸,碼頭上早已有金府的幾個管家以及婆子在那裡眺望,待金鳳舉和傅秋寧江婉瑩等下了船,眾人就一窩蜂擁了過去,幫著撿拾東西,幾個婆子圍在傅秋寧江婉瑩身邊,七嘴八舌地道:「從前幾日接到信兒,通府都不曾好睡,下人們忙著打掃各處。老太太和太太差點兒把眼睛都望穿了,昨兒聽人報說船今日就能到岸,這不,一大早兒老太太和太太便起來了,與二太太燕芳姑娘等一起在門口等著,只怕這會兒還沒進屋呢。」

    傅秋寧等人聽了,心下也不由得焦急起來,都道:「這如何使得,老太太和太太年紀大了,又是這麼個節氣,一旦傷了風豈是玩的?」因除了將一些貴重之物放在馬車中之外,其余皆交由家丁們收拾,金明在這裡照管著,然後金鳳舉和傅秋寧江婉瑩以及幾個孩子紛紛上馬上車,直奔國公府而來。

    一路來到國公府,下了馬車,幾人知道老太君等可能在門口,也不坐轎,急急奔後院而來,果然,就見在康壽院門口,烏泱泱站著足有幾十號人。金鳳舉緊走幾步,在離老太君江夫人等還有十幾步的時候,便搶上前跪倒,大聲道:「祖母,孫兒哪敢當祖母在這裡迎接,請祖母與母親二太太一起移步進屋,容鳳舉隨後拜見。

    金老太君看見這孫子,早已是淚流滿面,江夫人也抑制不住眼淚,卻還是溫婉勸道:「老太太,咱們進屋去吧,看見他們一大家子平安歸來,這心也就可以放下了,便如鳳舉所說,哪有長輩在門口迎接他這小輩的道理,沒得別折了他。」

    金老太君點點頭,又看了這最得意的孫子幾眼,再看看在他身後跟著跪倒的傅秋寧江婉瑩和幾個孩子,老太太既欣慰,又是百感交集,在落翠等的服侍下回屋去了。這裡金鳳舉看見人都進了堂屋,方站起身來,接著又扶起傅秋寧江婉瑩,嘆道:「可憐天下父母心,唉!看到老祖宗和太太那樣牽掛我,我……我真是覺得自己不孝,這麼大的人,還要讓她們為我擔憂。」

    「這又不是爺任性闖了禍,讓家人擔憂,爺所做的一切,也是為金氏一族做的,這次去泉州,也是形勢所迫萬般無奈,不要自責了。」傅秋寧淡淡勸著,然後回身招手將孩子們聚攏在自己身前,一家人這才進了院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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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七十九章:回府


    來到正堂中,早有丫鬟婆子送上蒲團,金鳳舉和傅秋寧江婉瑩以及孩子們都跪下拜見過金老太君和江夫人。老太君讓孫子坐到身邊,著實摩挲了一番,才慈愛道:「你爹還在書房等你,這就去吧,須知你遠去泉州,擔心的可不止是我和你娘,你爹縱使嘴上不說,心中也是牽掛的。」

    「是。」金鳳舉恭敬答了一聲,又向江夫人方夫人等一一告辭,這才出了大門往書房而去。房間裡頓時又只剩下一堆女人,金老太君便問傅秋寧和江婉瑩這一路的見聞,傅秋寧見江婉瑩妙語如珠,她樂得輕松,只在一旁坐著品茗。

    金老太君和江夫人聽說金鳳舉臨行時泉州百姓去送行的盛況,不由得都是高興非常,他能得那麼多人愛戴,家人臉上也添光彩,因連忙命將那萬民傘拿來,一家人細細看過了,方又好好收起來,老太君便道:「這東西若論金銀價值,的確不算貴重,可若論起這來歷意義,咱們家所有的寶貝加起來,也不如它的一角。」因吩咐人好好收起來,留著日後傳家,也好教後代兒孫們都知道,曾經有這樣一位深得民心的祖上,有這樣的榮光。

    如此坐了好一會兒,金老太君才發話道:「好了好了,你們一路奔波舟馬勞頓的,如今回去好好歇歇吧,更何況當日去泉州,以為不知道要呆多長時間,許多東西都帶了過去,如今回來,還不得找個時間安插?我老婆子知道你們平安歸來就放了心,且不用在我這裡伺候了,都回去吧。」

    於是傅秋寧和江婉瑩等便告辭離去。這裡回到晚風軒,只見金鳳舉已經回來了,正指揮著下人們安插那些從泉州帶回來的箱櫃。

    看到傅秋寧回來,金鳳舉便笑道:「我還以為你怎麼也要在老太太那裡再坐上一會兒,怎的這個時候兒就回來了?」

    傅秋寧笑道:「老祖宗體恤我。說是一路辛苦,就讓我們散了。爺怎麼也這麼早回來?老爺就沒多問幾句?」

    金鳳舉笑道:「問什麼?爹爹知道我是不可能將抗倭戰場上那些危險的事說給他聽的。若盡挑些好話說,他又哪裡不知道都是寬慰之詞?好在如今咱們平安歸來,這就很好了,爹知道這個結果也就足夠,是了,那萬民傘放在哪裡了?剛才看著這些箱籠裡都沒有,我還說拿給爹和二叔瞧瞧。他們最看重這個的。」

    傅秋寧笑道:「爺去和老太太要吧,先前婉二奶奶將爺在泉州碼頭萬人送行的場面好一通說,只把老太太和太太聽得眼睛都放光,忙把萬民傘要了去看。老太太還說,這得作為傳家之寶留著呢。」

    金鳳舉失笑道:「什麼眼睛放光?好嘛,老太太和太太讓你說成狼了,這話以後可別說,讓人聽了去又要搬弄口舌。」說完忽聽外面小丫鬟的聲音響起道:「咦?四姑娘怎麼過來了?不用照顧霍姨娘嗎?」接著門簾一挑,金繡如便走了進來。

    小姑娘先拜見過金鳳舉和傅秋寧,才欣喜笑道:「我娘的病已經好了,只是想著爹爹和大娘勞累,所以打發我前來問安。說她今兒就不來叨擾了,明日再過來坐。大娘,我聽說你們帶了幾只貓回來,是真的嗎?在哪裡?我也要去看看。」

    傅秋寧心想好嘛,我說霍姨娘自己不過來,怎麼卻打發了女兒來,原來是讓這貓給吸引的。於是便道:「貓在你哥哥姐姐房裡。你過去吧,恰好二姑娘五姑娘和軒哥兒也在,你這一來,倒是齊了。」

    等到金繡如一溜煙兒跑去了後堂,傅秋寧便忍不住笑道:「孩子們真可憐,因為她們爹爹怕貓,就算再喜歡也不敢養,看看如今有了貓。一個個的歡喜樣子,爺,你就不覺著愧疚嗎?」

    金鳳舉翻了個白眼,低聲咬牙道:「我愧疚什麼?因為我怕貓,這麼多年,就連老太太太太都沒養貓。偏偏你就把這規矩給打破了,養了不說,還一養就養了好幾只,那老貓更不是什麼家貓野貓,竟是一只山狸,我的天啊……」他說到這裡,猛然一拍額頭站起來,大驚道:「秋寧,你……你能不能管住那只老貓?別讓它來了府裡,竟是飛鳥入林如魚得水,再把那幾只仙鶴野雞給咬死了。」

    他這一說,傅秋寧也想起來了,連忙站起身道:「哎呀我忘了,這院裡就有四只大錦雞,老貓呢?剪楓,秋玉,快找找老貓,別讓它把四只大錦雞禍禍了。」

    傅秋寧這一發話,風雅樓裡頓時就是一陣兵荒馬亂,二十幾個丫鬟婆子甚至連剛剛過來找金鳳舉的金明都算上,在前院後院到處尋找老貓。只是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好在四只錦雞和兩只仙鶴都是好好兒的,因此可以斷定那老貓初入貴地,大概是著急熟悉情況,還沒來得及動爪作案。

    眾人忙了一下午,最後老貓在臥室的塌下悠然走了出來,看著對方那優美身姿,再看看自己等人衣衫頭發散亂的狼狽樣兒,傅秋寧就覺著腦門上全是一排排黑線,再看看丈夫,也是瞪著那老貓,恨不得立刻就將對方剝了皮進鍋裡燉的模樣。

    老貓很通人性,因此傅秋寧把它抱起來,著實耳提面命了一番,老貓聽說不許禍害院子裡的錦雞仙鶴,似乎有些不高興,動了動耳朵。但是當聽說園子裡的鳥兒可以隨便抓時,它就舒服的哼哼了兩聲。

    金鳳舉見老貓如此靈巧聰明,也深以為奇,連忙也湊上前,鄭重警告道:「還有,這廊下籠子裡的鳥兒也都不許抓……」不等說完,就聽老貓「喵嗚」一聲,從傅秋寧懷裡伸爪子就往他臉上抓來,只把這小侯爺嚇得接連倒退了好幾步,險些沒坐在地上。不由得惱火道:「這畜生,還說通靈呢,竟不知這家裡是誰做主,給……給我等著,總有一天,我要教你知道,我是你的男主人,是比你那個秋寧主人還要厲害的,你得聽我的話,才能前程似錦吃喝不愁……」

    一席話讓傅秋寧笑出聲來,將老貓放在床上,又摸了那水光溜滑的毛皮幾把,然後她笑道:「不知老太太太太喜不喜歡貓?若喜歡,明兒我帶過去,和她們說說這老貓的趣事。」

    金鳳舉哼了一聲道:「她們倒是都喜歡,我只怕大家知道這貓竟然咬死倭寇英勇救主之後,更要把它寵上了天,你看看,它現在就已經不把我放在眼裡,到時候真得了老太太太太的青眼,還不得把我給踩在腳下啊?」

    「看你說的,就別在我面前裝可憐了,難不成你這堂堂小侯爺的地位,竟是系在一只貓的手中?好了,累了一路,今晚咱們也早點兒安歇,你這剛回京城,明日難道不去一些勳貴家裡打個招呼?何況皇上給你的擔子也不輕,這是立刻就要走馬上任的,到那時,不知多少正經事要整頓,累也累死你了。」

    「再怎麼累,總也有個頭兒。我這會兒還年輕,累得起。只要能換一世平安家族鼎盛,老來能得個清閒,也就值了。秋寧你明日也進宮去見見太後,當日她老人家可是想把你留下來的,這些日子只怕想那新戲想得心都癢了。」

    夫妻兩個正說著,就聽小丫鬟在外面說熱水已經備好,於是各自沐浴後換了家常衣服,這一夜倒也沒有什麼**心思,只是說了回閒話便各自睡去了。

    第二日傅秋寧便進宮去覲見太後,果然,句老太後說想她想得是心都疼了,其實就是想聽新的黃梅戲。當日傅秋寧走的時候,也不過是剛剛把女駙馬排演出來而已,如今老太後翻來覆去聽了幾十場的天仙配和女駙馬,只聽得耳朵都起了繭子,總算是把傅秋寧盼了回來。

    因當著眾位嬪妃的面兒,就對傅秋寧笑道:「得虧你這會兒回來了,不然哀家都想逼著太子下旨,單把你給調回來。但我又一想,你們小夫妻情深,把你丈夫撂在泉州,讓你回來給我排演新戲,只怕你心中定然要罵我這個老婆子棒打鴛鴦的,唉!我這一輩子可沒討過這樣的嫌,別臨到老了,讓人心中記恨,所以啊,我就一直忍著……」

    老太後一邊說,底下的嬪妃就一邊偷笑,傅秋寧也覺有些不好意思。垂首笑道:「太後不早說,小侯爺是最懂事孝順的,若知道太後這樣的望眼欲穿,只怕早把我打發了回來,他必定要說:媳婦啊,咱們不沖別的,只沖著那些賞賜,讓你回去排戲,太後能白用人嗎?」

    剛剛太後的話,眾嬪妃還不敢笑的太過放肆,可此時傅秋寧這些話,卻是讓大家都笑了個前仰後合。老太後也笑的直不起腰來,指著傅秋寧道:「好啊好啊,這若讓鳳舉聽到了,看他不撕你的嘴,竟然在哀家面前這樣編排他……」





第二百八十章:內鬼現形


    眾人說笑了一回,老太後又問起了金鳳舉在泉州的情況,傅秋寧雖然知道殺倭寇艱苦,可她畢竟沒有親眼見到,因只是將那過程輕描淡寫的說了些,只挑那些有趣的事來說。例如當日搬去府衙時那個婦人在門口的撒潑,聽在這些貴人耳中,不覺粗鄙只覺有趣。這卻不是傅秋寧有意要糟蹋那婦人,實在是她想讓太後和這些嬪妃們了解一下泉州官員的困頓和清廉,果然,大家笑了一回後,聽到傅秋寧說的那些官員,都是交口稱贊。

    又說了和老貓及那一窩貓崽兒的結識過程,以及老貓殺倭救主的英勇事跡,眾人就好像聽說書似的,一顆心都跟著傅秋寧的講述時起時落。好容易等傅秋寧說完了,蓮嬪便嘆道:「太後娘娘,難怪人家說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裡路,咱們素日裡在宮中,何嘗知道外面這些事?聽那些說書的一個個天花亂墜,只覺那就是百姓人家的生活了,誰知今兒聽了傅夫人的話,才知真正外面的生活,比那些故事裡還要精彩萬分呢。」

    太後點點頭,她其實知道金鳳舉在泉州臨走時得到了萬民傘的事情,這會兒卻見傅秋寧只字不提,心中不由得暗暗稱許,暗道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這傅氏穩重和平,倒和鳳舉配的很。那江家的丫頭固然也很好,比起傅氏來,卻總是少了份穩重謙和,太張揚了。

    因為太後高興,便留傅秋寧用了午膳,之後才放她回府。回去後金鳳舉自然沒回來,於是又去康壽院裡坐了坐,這一次卻是將老貓的事情說了,金老太君和江夫人等知道竟然還有這樣忠烈勇猛的貓,忙都叫抱過來,看了老貓那比普通貓大了將近一倍的身子,眾人也是嘖嘖稱奇。依照老太君的意思,就想留在自己這裡養,也做個伴兒,只是傅秋寧害怕老貓性子野,終究不敢留下來,因笑道:「老太太若想養,等幾個孩子的貓長大了,讓您老挑一只。我看著那些倒是和家貓差不多,性格也溫馴的很,放在這裡我才放心,這老貓還是我親自帶著吧。」

    金老太君也不勉強。留著傅秋寧又說了會兒話,便放她回去。

    走回風雅樓,只見處處秋色,傅秋寧忍不住和剪楓感嘆了一會兒,眼看著就要到風雅樓時,便聽前面傳來一陣陣的嘈雜聲,兩人對望了一眼,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連忙緊走幾步進了院。卻見丫鬟婆子們都在這裡,一個小丫鬟正和秋玉吵著,而玉娘則站在她們身旁,滿面通紅目中含淚。

    「究竟是怎麼回事?」

    聽見傅秋寧的聲音,下人們連忙轉身,然後紛紛讓開,傅秋寧和剪楓便從人群中走了過去。來到秋玉和那個小丫鬟面前,上下打量了幾眼,傅秋寧便看向秋玉,沉聲道:「有什麼事情自然該在屋裡解決,跑出來大吵大鬧做什麼?」

    秋玉的臉刷一下紅了,連忙道:「奶奶,是奴婢的不是。」

    傅秋寧淡淡道:「進屋裡再說吧。」說完看了一眼下人們,這些人知道寧二奶奶素日裡和藹。可如果遇上事情,可絕不是面人,因一個個不等她發話,便低著頭悄悄溜走了。

    幾個人進到屋裡,秋玉這才道:「奶奶,這小丫鬟叫做水兒。真真是要造反了,我竟沒想到她有這樣的手段。先前玉娘姐姐過來,奴婢因在外面忙著,因為姐姐和奶奶是相熟的,外面堂屋裡這些東西還在收拾,奴婢就讓姐姐去奶奶臥房外面等著。這裡正安排人端茶,就聽玉娘姐姐叫了一聲,奴婢趕去時,玉娘姐姐說這小賤人在臥房裡翻東西。我問她是不是?她就只是哭,然後便跑了出去,大叫大嚷說我偏心,分明是玉娘翻東西讓她看見了,我卻一味偏著玉娘姐姐。」

    傅秋寧心頭火起,面上卻不露出來,只看著那水兒,冷笑道:「你將先前說的話,再說一遍。」說完她見玉娘要上前分辯,便擺了擺手,示意她不用急,玉娘也是知道自家這位奶奶的手段,因便退避一旁。

    那個叫水兒的小丫鬟這時候卻是膽怯了,結結巴巴道:「奴婢……奴婢原是從臥房前經過的,聽見裡面有聲音,奴婢……奴婢覺著奇怪,就從窗外望了望,結果……結果看見她在翻奶奶的箱櫃,奴婢就跑進去……抓……抓她,誰知她卻先喊起來,秋玉姑娘進來了,不分青紅皂白就問著我,奴婢……奴婢知道她們感情深厚,不是奴婢可比,這才出去大喊大叫,奴婢沒有別的意思,只是……只是想要這個公道。」

    「你……你這顛倒黑白的丫頭,小小年紀,你……你竟這樣黑心,分明是我進了屋子聽見房裡有響動,進去看見你正翻箱子……」玉娘又氣又怒,指著那小丫鬟大叫,傅秋寧回來的事她昨日就聽婆婆說了,偏孩子病了,離不開身,又想著剛剛回來,上下必定忙亂,這才沒有過來,只是心中始終牽掛著,因此今日一大早,看著孩子吃了藥睡下了,她就讓丈夫在家看著,自己方往風雅樓來,誰知就遇上了這樣事情。

    「玉娘稍安勿躁。」傅秋寧淡淡說了一句,然後看向那水兒道:「果真是伶牙俐齒的一張嘴,這樣的關頭,難為你急中生智,竟然想出這顛倒黑白的點子來。只是你終究年紀小,又是倉促之下編的謊,這裡漏洞簡直多的我都不想去數,我只問你,你既是在窗外看見了玉娘偷東西,為何不喊人,卻巴巴的自己跑進屋?」

    水兒愣了一下,然後連忙道:「奴婢……奴婢生怕她跑了,所以就先自己進去……」

    「可知是胡說,既怕玉娘跑了,就更該喊人才對,這又不耽誤你進屋去抓她。別和我說你忘了,你既然一下子就反應過來不能讓玉娘跑了,如此聰明伶俐,怎的能將這種事情忘了?」

    水兒一時間吶吶答不上來,腦子裡正轉著主意,想要再狡辯一番,就見傅秋寧站起身道:「本來還有幾個漏洞,說出來當叫你心服口服,只是那樣問來,倒顯得我把玉娘也疑心了,為了你這麼個吃裡扒外的東西,還不值得。你別以為自己能混賴過去,我這風雅樓,箱櫃被翻亂可不止這一次,那些時候兒,玉娘因為有了身孕,根本就不在此處,所以我知道此事萬萬與她無關。秋玉,你去叫林管事的媳婦過來,將她攆出去,風雅樓不留這樣的內鬼。」

    傅秋寧畢竟是穿越過來的,還是不習慣動用私刑,何況看到這水兒不過十三四歲的模樣,她雖然痛恨對方的行為,心中卻仍殘存著一絲憐憫,暗道這樣的孩子懂什麼?讓人家威逼利誘一番,自然就就范了,也罷,就當這一次給她個教訓,日後去別的地方做事,長個記性也就行了。「

    「奶奶,這小賤人犯了那麼多次的案,還不知道她是誰主使的,究竟找的是什麼,就這樣攆出去,是不是不妥?」秋玉愕然問了一句,但傅秋寧心裡卻十分清楚,金鳳舉是不想在這時候就揭穿霍姨娘和江婉瑩的,還要留著她們做棋子,雖說兩個奸細,除掉一個還剩下一個。只是那兩個女人同氣連枝,一旦一個被除掉,另一個自然疑心,所以還是兩個一起留著的好。

    因便淡淡道:「還能有誰主使?小丫頭眼皮子淺,這不過是她自己生了貪心,想偷些東西罷了,秋玉,你就按我吩咐的去做。」

    既然是主子發話,秋玉也不敢有疑問,雖然心裡氣不平,卻還是按照她的吩咐辦了。這裡傅秋寧便拉著玉娘坐下來,笑道:「你也是,跟了我幾年的人,難道我還信不過你?看你剛才急得滿臉通紅的樣子,還怕我真冤枉你嗎?」

    玉娘不好意思的笑道:「不是不信奶奶,只是那小丫頭著實可惡,我被她誣賴,實在氣不過。奶奶素日裡心慈我知道,可秋玉的顧慮不是沒有道理,奶奶怎的就輕易縱了她?」

    傅秋寧咳了一聲,見身邊沒旁人,便小聲道:「忘了我當日跟你和雨階說的話了?好了,這事情你不用管,橫豎我心裡自然有數。是了,怎麼不把孩子抱過來?小家伙必定是長大了吧?嗯,算一算我這也走了半年,差不多會走路了吧?」

    玉娘笑道:「是,剛剛能跌跌撞撞的走上幾步,也會叫爹娘了,其他話還不會說,只是淘氣的緊。前兒晚上貪玩到底受了涼,不然昨兒我就想過來的,一是他不舒服,他奶奶哄不住。二來我想著奶奶剛回來,家裡定然是忙亂不堪的,我如今許久不在這裡伺候,就是過來了,幫不上忙倒添亂。今兒早上他喝了藥,才睡了,我讓他爹看著,這才抽空兒過來,等他好了,自然帶他來見奶奶的,熟悉了這裡,再大些就能給姑娘哥兒們做小廝了,或者等奶奶有了小少爺小小姐,也能服侍……」

    不等說完,便聽傅秋寧笑道:「這是什麼話?哪個父母還希望兒女做奴婢的?何況你我的交情,名為主僕實為姐妹一般,你兒子大了,過來給他們做個玩伴伴讀都好,念些書,將來或考學,或經商,什麼樣的前途不好?倒要做奴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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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一章:自找死路


    玉娘笑道:「我知道,只是跟著姑娘少爺們也未必不好,奶奶看金明管家就知道了,雖然名義上是奴才,可出去了,多少大官都敬著呢,老話說寧**頭不做鳳尾,可不就是這個道理?能跟著一個英明主子,可比那些普通百姓官員還有臉面。」

    兩個人這裡說著話,玉娘又問起雨階的近況,因笑道:「怎麼那蹄子如今也躲起懶來了?還想著今兒來能看見她呢。」

    傅秋寧笑道:「我從船上下來時,看她面色不好,讓她回家歇著了,可能過幾天就會過來。」因和玉娘說了些一路上見聞,留她用了午飯,玉娘心牽孩子,吃完飯就回去了,傅秋寧便到教坊去了一趟,林司樂和那些歌舞姬看見她,一個個喜不自勝,纏著她又講了一回見聞,又問什麼時候排演新戲,要排演什麼戲,鬧喳喳的直到傍晚才放她回去。

    匆匆過了三五日,傅秋寧總算將黃梅戲《六尺巷》給整理了出來,眼看天近黃昏,她正要吩咐擺飯,就見金鳳舉從外面進來,因忙迎上前,說笑了幾句,又找孩子們吃過飯,金鳳舉考校了幾個小家伙的功課,便安歇了。

    夫妻兩個躺在床上,傅秋寧正覺昏昏欲睡時,便聽金鳳舉忽然開口道:「今日香綿去了書房,變著方兒的要打掃書架,我便允了,果然將那珊瑚石耳墜子掃了出來。我想,當日你攆走了那個水兒,恐怕也沒想到她已經得了手吧?」

    傅秋寧的睡意讓這一句話就趕得無影無蹤,轉過身疑惑道:「水兒竟然得手了?唔,當日我並沒有去查,想著那是上鎖的箱子,是了,秋玉說那箱子的鎖好像有些不好用了,看來就是這個小丫頭開了鎖後,把鎖給破壞了幾分。只是爺。霍姨娘為什麼要這樣做?這珊瑚石的耳墜子,她也有嫌疑啊,如今她若是要出首告發我,就不怕爺也疑心到她身上去?」

    金鳳舉嘆氣道:「我也不知她怎的如此心急,或許是因為婉瑩還是想除掉你,所以知道水兒得手後,就逼迫她出手。也好,我本來也是看著她們生厭。如今她既自己要跳出來做小丑,就成全了她吧。」

    傅秋寧半晌無語,想了想嘆氣道:「莫非爺當日將耳墜子重新放在書架下,就是存了這樣想法嗎?既是厭煩見她。其實當時就可以,又何必等到現在?」

    金鳳舉道:「當日重新將耳墜子放回去,不過是因為怕什麼時候她們過去窺探,一旦見不到會起疑心。我也沒想到竟還給了她們這樣一個『機會』,今日看香綿千方百計的想要替我打掃那書櫃,我本不想允許的,只是見她表演的實在辛苦,唉!秋寧,我累了。也厭了,她願意求去,就讓她走吧,眼不見心不煩。如今聖心已是十有八九定下來了,我們也不用太過處心積慮,婉瑩那邊,我也想著等皇上御駕親征回來後。看看就把話說開了,讓她回去吧,老太太太太還不知道她的身份,我只擔心她們受不了這刺激,只是再怎麼擔心,遲早也總會知道。如今香綿這件事,就當做先給她們個心理准備吧。「

    傅秋寧沉默半晌,覺著金鳳舉說的也有道理。嘆了口氣,又安慰了丈夫一番,輾轉了半夜方才睡下。

    第二天上午倒沒什麼事,於是傅秋寧就打算吃了午飯後去教坊,想著霍姨娘也未必會這麼快出手。只是還不等走出去,便見金鳳舉施施然走進來。他身後跟著霍姨娘江婉瑩江夫人等,看見秋寧,這小侯爺眨了眨眼睛,便咳了一聲,嚴肅道:「秋寧,將丫鬟們支出去,香綿說有要緊的事情要講,還偏要來你這裡,又請了太太和婉瑩等人過來,我見這樣大的陣仗,想來真是有些什麼要緊事,便借借你的地方用吧。」

    彼時金振翼兄妹恰巧去後廊上探望許姨娘了,只有金藏鋒金藏嬌留在家裡,聽見動靜,兄妹兩個忙都圍到傅秋寧面前,緊張盯著霍姨娘,心想這個女人想干什麼?許姨娘已經冤枉了娘親一回,是個什麼結局她沒看見?竟要趁著今日步那個女人的後塵嗎?

    傅秋寧看了看霍姨娘,見對方臉上並沒有什麼得意欣喜的表情,眼神中反而有一絲苦澀,她心裡便明白了大概,暗道這便是棋子的下場,聽命於人,即便犧牲了自己,也只能自認倒黴。因給江夫人讓了座,自己才款款做到金鳳舉下首,沉聲道:「哦?既然爺這樣說,就聽聽霍妹妹說什麼吧。」

    霍姨娘見金鳳舉江夫人包括傅秋寧江婉瑩都盯緊了自己,她只覺喉嚨發干頭皮發緊,卻不得不踏前一步,強作鎮定看著金鳳舉道:「昨兒妾身去爺的書房,因為一時興起,替爺打掃了那書架,結果從書架下面找出了一個珊瑚石耳墜子的事情,爺還記得嗎?」

    傅秋寧心想果然是這樣,目光卻向金鳳舉看過去,只見他點點頭,漫不經心道:「記得,那書架本不用你們打掃的,見你昨兒個積極,才讓你打掃,誰知還掃出物事來了,怎麼?你說的重要事情便是這個嗎?」

    霍姨娘道:「就是這個,爺您看看,這珊瑚石的墜子可不多。妾身想著,爺那個書房乃是重地,除了昨兒妾身是在爺的眼皮子底下打掃了一次外,平日裡就算是采蓮和碧玉,怕也不能靠近,如今卻掃出這樣物事,可說明了什麼?爺難道還不清楚嗎?」

    金鳳舉挑挑眉,裝模作樣的點頭道:「沒錯,這說明有人在沒有我的命令的情況下,去擅自動那個書架了。只是這個人是誰呢?你們都想想,咱們府裡有誰戴過珊瑚石耳墜子的?」

    「爺,不用想了。」或許是進入了角色的關系,霍姨娘臉上原本的猶疑之色少了許多,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子激揚的神采,她扭了一下頭,將眼光盯在傅秋寧身上,淡淡道:「若是妾身沒記錯的話,當日我送了寧二奶奶一對珊瑚石耳墜子。」

    「你沒記錯,當日你的確送了我一對,怎麼,難道就因為這個,便要說這內鬼是我?霍姨娘,你可別忘了,當日既是你送我的,怎麼敢保證你自己沒有?」傅秋寧拿起茶水慢慢喝了一口,心中卻覺得厭煩,暗道這些紛爭怎麼就沒個完呢?嗯,不過也差不多了,等到這些事過去,這國公府裡,總該安靜一陣子了吧。

    「這紅珊瑚石雖不是什麼名貴珠寶,卻也難得的,當日爹爹就給了我一對,我那時因看著奶奶仁厚,想著日後好在奶奶這棵大樹下乘涼,這才忍痛割愛送給了奶奶,卻不料……卻不料奶奶竟然戴著它們做下這樣事情,難怪太子殿下的人動不動就跑過來看奶奶,哪是什麼姐妹情深,只怕是為了暗中傳遞消息吧?」

    傅秋寧心想你雖然是陷害我,這句話卻真說對了。那傅秋蘭三番五次來看我,哪裡是因為什麼姐妹情深,根本就是為了傳遞消息的。面上卻露出一絲笑容道:「妹妹這話好沒道理,這耳墜子從到了我的手裡之後,就一直鎖了起來,你們有誰看見我戴過?」

    霍姨娘這時候已經是騎虎難下,她知道今日之事比當日許姨娘的陷害還要厲害,不是傅秋寧死,就是自己亡,除了魚死網破之外,沒有任何別路可走。因此索性冷笑一聲道:「怎麼沒人見過?我就親眼見過奶奶戴了兩日,後來許是因為什麼緣由,再就沒看見奶奶戴過。」

    傅秋寧垂下眼睛,心想這也是一門本事啊,撒謊連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得,我說了這些話,也差不多了吧,剩下的也該爺出一出頭了。

    果然,就見金鳳舉站起身,慢慢走過去,將那珊瑚石墜子在手裡掂量了掂量,然後銳利目光盯著霍姨娘,一字一字道:「香綿說秋寧戴過這珊瑚石耳墜子,你真是親眼所見嗎?這件事關系重大,無憑無據的,你可別胡亂攀扯陷害,若被我查明,可就不是被攆去莊子上那麼簡單了。」

    霍姨娘被金鳳舉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心中有一種感覺:不論自己巧舌如簧,還是證據確鑿,爺的心裡都有定論了。只是她既已走到這一步,當然要拼盡全力一搏,因此便梗著脖子道:「妾身知道,爺對寧二奶奶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只是事情現在這裡擺著。如今我空口白牙說二奶奶戴了這墜子,怕是爺也不信,既如此,就讓奶奶將她的那對紅珊瑚石耳墜子拿出來給大家伙兒看看吧。」

    「有什麼事情你就直接說,我卻是懶得動彈了。」傅秋寧心中暗嘆,心道霍香綿啊霍香綿,難道你竟沒看出來?這件事情根本就是已經有了結局嗎?竟還演得這樣興致勃勃。

    江婉瑩這個時候兒也察覺出不對來了,只是萬萬不能插言,她驚疑不定的看著金鳳舉和霍姨娘,卻見霍姨娘得意洋洋道:「奶奶怕是不敢拿出來吧?前兒讓您攆出去的那小丫鬟水兒,你表面上說是她偷了你的東西,沒錯,她是偷了東西不假,被攆出去也活該,可是若只偷了東西,卻也不至於就被殺人滅口吧?只是奶奶怕是怎麼也想不到,在她死之前,已經將那個天大的秘密告訴了我。她看見奶奶那首飾箱子裡,只有一只珊瑚石耳墜子,另一只卻是不翼而飛了呢。」





第二百八十二章:水落石出


    「你……你說什麼?水兒怎麼了?」

    傅秋寧本來只是懶懶的配合著霍姨娘將這場戲演下去,反正結局是已經注定了的。如今敷衍一下,也是為了不打草驚蛇,江婉瑩畢竟不是個蠢女人。但她怎麼也沒料到,竟會聽到這樣的消息:水兒竟被殺人滅口了,怎不由得她又驚又怒?

    霍姨娘見一直鎮定如恆的傅秋寧終於露出這樣驚怒的表情,還以為自己打亂了她的陣腳,不由得更加得意起來,她這時候已經有了一種錯覺:似乎自己很快就可以揚眉吐氣,徹底將這個婉二奶奶和許姨娘甚至是太太千方百計都沒打倒的女人踩在腳下了。

    「奶奶何必惺惺作態?水兒前腳出了風雅樓,第二天就死在了家裡,這不是殺人滅口是什麼?只是奶奶怕也沒想到,她在回家之前遇見了我,向我很是發了一通牢騷,這個信兒也就被我知道了,所以,即使您殺人滅口,卻也是沒有用了呢。如今奶奶也別和我爭鋒,只要把您能拿出一對珊瑚石耳墜子,這些話就當我白說。」

    「就當你白說?一條人命,卻只換了你輕飄飄的『白說』二字,這世間哪有如此便宜的事情?」

    傅秋寧豁然站起,心頭怒火徹底被水兒的死給激發了出來,她一雙眼中燃著無比憤怒的火焰,一步步逼近霍姨娘,沉聲道:「沒錯,珊瑚石耳墜子已經少了一只,想來就是被水兒給拿去了。你必定說我是血口噴人,這也無妨。現在我只問問你,怎麼事情就這樣巧?即便水兒告訴你珊瑚石耳墜子少了一只,你怎麼就能聯想到是我干什麼秘密的事兒給弄丟的?怎麼就能斷定它是在書架下?所以昨日特地纏著爺要打掃那書架,就將這罪證掃了出來?霍香綿,都說無巧不成書?可是你這一連串,可也太巧了吧?而且兩三天內就找到了線索,只怕是包青天在世。也沒有妹妹的玲瓏心肝,能這樣快就將案子給破了。」

    「這……這是上天也容不得你在府裡禍害爺和我們,所以才讓我發現。」

    霍姨娘被傅秋寧說的心慌不已,只是輸人不輸陣,如今證據什麼的都在自己手裡,水兒又是死無對證,她自認為這一局自己根本就是贏定了。

    「你是不是想著,水兒死了。證據都在你手裡,根本不怕我翻案?」傅秋寧冷笑一聲,伸手從金鳳舉手中拿過那只耳墜子,仔細的打量了幾眼。才喃喃道:「你知道為什麼我會將這對耳墜子鎖在箱中嗎?並不是因為它名貴,而是因為……我戴著這個東西敏感,雨階和剪楓她們生怕小丫頭不知道,給我戴上,就有的罪受了。」

    傅秋寧一邊說,就將那珊瑚石耳墜子向自己的耳朵上戴去,卻被金鳳舉一把抓住了手腕,聽他沉聲道:「夠了秋寧,事情已經很清楚了。用不著戴它,平白的又要受罪。」

    只是傅秋寧卻仿若沒聽到他的話似的,終究還是將那耳針穿過耳眼,紅色的珊瑚石便緊挨著她的耳垂,紅閃閃的煞是漂亮。

    江夫人江婉瑩等都緊張看著她,金鳳舉卻是痛心的看著愛人,他知道傅秋寧心慈。聽到水兒被滅了口,是以心中大慟,才做出這樣的舉動,與其說是為了讓人心服口服,不如說是她悲痛之下的自虐行為。

    在金鳳舉的心中,並不覺得那個小丫鬟有什麼可憐。他已經調查過,那丫鬟貪財,並非是被逼迫才做了內鬼。就算是被滅口。也不算冤枉。因此他抓住了傅秋寧的手,輕聲道:「秋寧,水兒不是被迫的,你不要想著若是不將她攆出府去,她就不會死這種傻問題,以她的性情。國公府絕不可能留她,不然異日就是個大禍害,所以她的死,和你一點兒關系都沒有,快,把這東西摘下來,你看皮膚都紅了。

    傅秋寧對於珊瑚石算是十分敏感的,只這麼一小會兒功夫,整只耳朵便都變成紅通通的,皮膚上分布著一片一片的小疙瘩,而且這紅色和小疙瘩正在向臉上蔓延。

    不需要再多語言,只這一只耳朵,就已經足夠說明所有問題。霍姨娘的眼神從震驚慢慢轉向絕望,而江婉瑩也默默閉上了眼睛。江夫人則是眉頭緊皺,凌厲的目光如同刀子一般射在霍姨娘的身上。

    傅秋寧將珊瑚石耳墜子取下來,遞回給金鳳舉,她的手指也開始發紅了。看著霍姨娘,她淡淡道:「珊瑚石是難得不假,所以當日爺也曾給過我一個珊瑚石手鐲,卻是根本不能戴。因此你送了這對耳墜子之後,我只是將它鎖起來。之後風雅樓裡屢屢出現內鬼翻箱倒櫃,卻又沒有東西被偷走,我和剪楓雨階都十分疑惑,可想破頭也想不出原因。直到正月裡的一天,我去爺的書房,見那書櫃髒了,做了和你一樣的事情,在書架下掃出這只珊瑚石的耳墜子,我才明白,這一切都是你為了自己疏忽下犯得致命錯誤而做的一個彌補的局。真是好聰明的玲瓏心思啊,到時候既可以把自己摘出去,又能不露痕跡的陷害了我。只是水兒一直沒得手,你自然就不敢輕舉妄動,直到前日她得手了。可是霍香綿,你沒想到吧?雖然殺人滅口死無對證了,上天卻留下了這樣一個天大的把柄在我手裡,你沒想到我根本就戴不得珊瑚石的首飾吧?」

    霍姨娘的臉色已經是慘白一片,此時她的心中只有八個字,那便是:造化弄人,天要亡我。

    「原來爺和奶奶早就知道了,既如此,為什麼還要將這墜子放回去?為什麼還要讓我昨天掃它出來?」霍姨娘忽然失控的大喊著,怨毒的盯著金鳳舉,卻聽他淡淡道:「為了不讓你起疑心,我本來想著,留著你這樣一個內鬼,說不定什麼時候還能當一枚棋子。只是如今看來,聖心早定,留不留你這樣一枚棋子,都沒什麼作用了。不然的話,你以為我昨日為什麼會同意你去打掃?」

    霍姨娘的身子一下子就軟了,曾經溫柔體貼的丈夫,目光就像毒蛇一樣冰冷無情:是了,他本來對自己還是不錯的,即使有了傅秋寧,讓他對自己再沒了寵愛,可是那份關心始終沒少,他會為了不讓女兒被人欺負看輕,而隔幾天就去過一夜,抱著女兒讓下人們都看見他們父女親熱的模樣,送女兒貴重的東西告訴別人他還很看重這個院子。是自己,是自己身不由己,從被父親秘密請武師教給自己一些功夫的那一刻,一直到把她嫁進靖國公府,她的命運就已經注定了。這個男人注定不屬於她,即使沒有傅秋寧,也注定不屬於她,她和他之間,只是也只能是仇敵。那些曾經的輕憐密愛,已經是上天憐惜才賜給自己的。

    霍姨娘後退了兩步,眼前的一切都模糊起來,她知道是自己的眼淚蒙住了眼睛。耳邊響起金鳳舉冷冷的聲音,命人將她拖出去關在柴房,她不自禁的就向江婉瑩看過去,絕望的眼神裡是對自己這個盟友的最後一絲憐憫和勸告:收手吧,別再執迷不悟了,最起碼還能看到這個男人,還能用兒女來拴住他的一縷牽掛,這真的就很幸福了。

    可是她不能大聲的說出來,她不知道江婉瑩能否領悟自己這一眼的含義,她只知道:其他人或許還有幸福的機會,可她……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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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難怪當日田雨和秋霞做出那樣的事情。也是我傻,當日我心高氣傲,對眉雲和香綿都沒什麼好聲氣。可秋霞偏偏和她要好。我問了她幾次,她卻說我身為當家主母,不宜樹敵太多。那時我竟相信了她這番鬼話。唉!如今看來,原來她們早就是太子的人了,身在曹營心在漢。」

    霍姨娘的事情過去了不到兩天,金繡貞就病了,因此金鳳舉連忙請了太醫過來,等太醫走後,江婉瑩很是好聲好氣的和他說了會兒話,這才慢慢將話題引到正題上。

    「行了,別老想著了。雖然她是內鬼,可終究我身正不怕影子斜,也沒被她害到。」金鳳舉吹著茶,慢慢啜了一口,才抬頭道:「剛剛劉太醫的話你都聽到了,貞丫頭這次怕是有些罪受,你若是覺著力不從心,家裡的事情就讓燕芳管一管,秋寧是不行的,太後還等著她的新戲,這兩日也是忙得腳不沾地。」

    江婉瑩道:「家裡的事我是熟悉了的,倒也算得心應手。只是這件事情,我心裡委實放不下。爺和姐姐早就知道了,所以這會兒還能安之若素,只怕剛剛知道這件事的時候,也是有好幾夜不能安睡吧?唉!我只可憐了如丫頭,她和翼哥兒三丫頭不同,素日裡是願意和我親近的,如今她娘出了這樣的事情,不知道爺打算怎麼樣安置她?」

    「我問過如丫頭,她說願意和她哥哥姐姐們一起住,所以就送去風雅樓了。」金鳳舉又喝了一杯茶,想了想嘆氣道:「你也不用總想著香綿了,雖然她做出來這樣事,沒有放過她的道理,只是我查過,她卻也是奉了父親的命令不得不為之,水兒也是別人殺了之後才告訴她的,並非她的主使。更何況,她總是如丫頭的母親,所以我不會做的太絕情,我打算關她幾日,把她送回娘家也就是了。」

    江婉瑩目光一閃,張了張嘴似乎是想要說什麼,但最終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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