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紈絝邪皇 作者:開荒 (連載中)

六四三章 奪命第四

       半空中當槍劍交擊,頓使周圍氣浪狂捲,元力澎拜,西方大帝的這一劍,並未使嬴沖的槍勢偏移多少,只是令邪櫻之勢稍稍一頓,隨後便擦著這位的面頰掠過,強行撕下了大片的血肉。

  此時那七口飛刀也已淩至,可嬴沖仍不理會,任由那刀穿過了周身的鐘型氣罩,釘入到了邪皇甲內,

  而他手中的邪櫻則依然不依不饒,稍稍回撤,就又穿擊而出!奪命三連環中的『絕命』,令那槍勢仍以不可思議的方式淩到了對手的面前,槍意則依然霸烈悲壯如故,彷彿臨死前的怒龍,拼上了所有的一切,只求與敵偕亡!

  西方大帝蒼白的面上,已然殘缺了一半,血痕佈滿,眼神則既驚又怒。之前這位為駕馭手中的劍器,只是半甲狀態,這刻卻毫不猶豫將他一身黑色墨甲覆蓋全身。而那青藍劍光,則是在最後的時刻,攔在他的咽喉之前。

  於是那半空中,又是一團刺目的光華閃耀,無數致命的槍勁劍風,向四面八方橫掃。西方大帝並未能將這一槍完全擋住,墨甲的肩肋部位竟被完全撕碎!露出裡面的血肉與森白骨骼。

  可僅僅須臾,嬴沖的第三槍,又已轟擊而至。正是『奪魂絕命升仙槍』中的『升仙』,而在其身後,則是那迅速接近的一雙『紫雲鐺』。

  連續三槍,嬴沖完全將自身置之死地而不顧,終令這一式『升仙』槍的槍意槍勢都攀升到了不可再越過的頂點,赫然引發無量的狂風舞動,旋繞於二人身側!

  可那西方大帝終究還是在這一槍淩身之前作出了反應,雖是在倉促應變,可當他手中的劍器第三次與邪櫻交擊時,也將所有的精氣神都凝聚到了極致。

  這一刻,虛空粉碎,天地崩離!西方大帝人影崩飛百丈,而身前的胸甲亦在這瞬間瓦解,裡面則是血肉模糊。

  嬴沖的邪皇甲亦被那犀利絕倫的劍勢,轟中了右胸,同樣是碎片四射,鮮血橫飛。

  而此時此刻,那雙致命的『紫雲鐺』已經近在咫尺,隨後毫無懸念的撞擊在了一處。

  只是嬴沖的身影卻已消失,那暗黑色的邪皇甲竟是不可思議的再次出現在了西方大帝身前。那奪魂絕命升仙槍,原本只有三式,可此刻的嬴沖卻偏偏刺出了第四槍,將所有時空太虛之法都視如無物,只求將這西方大帝誅於槍下!

  見得此景,數百丈外那九天玄女的目內,不禁閃現出錯愕驚奇之色,以及一絲絲欽佩之意。

  遠處那紅白色相見的墨甲,亦是身形微窒,隨後又發出了一聲弱不可聞的嘆息,包含著遺憾惋惜之情。

  而飛輦之上,則是珠簾拂動,一直據於車內的那位『昊天上帝』終於現出了蹤影,在千鈞一髮之際,攔在了西方大帝的身前。這卻是一位身著日月山河帝袍,頭繫十二梁金冠,面目則似刀刻斧琢般的俊美中年。此時僅隨手大袖一拂,就已將嬴沖的槍與人都全數捲入到袖中。

  儘管只須臾之後,嬴沖就已從這袖裡乾坤中突破而出,再現於人前,同時令昊天上帝的右手大袖震為粉碎。可他那一身高漲的氣勢槍意,卻已迅速回落,

  而那昊天上帝則對那破碎的衣袖全不以為意,此時只目含驚嘆的看著嬴沖。

  「居然在這個時候突破頓悟,邪櫻所擇之主,果然都非無能之輩!今日卻是朕小看了你,難怪那位聖人,會對你忌憚至此,一意使朕不惜代價,也要將你誅殺。」

  那九天玄女此時也佩服的笑著:「之前確是看不出來!所謂危難之中見本色,他雖年不過十七,可已無愧為當世英雄。」

  嬴沖則默默無言,無力答話,只悄然將一枚丹藥吞下,以求能儘快回復些許元力。方才的那四槍,已經將他體內最後的真元損耗一空。

  不過也有好處,那『驚鴻』劍上的裂痕,至今仍只兩條而已。多出的一條,是因他將那七口飛刀之力,亦蓄於其中。

  而此時他雖無功而返,在誅殺西方大帝的最後時刻被這昊天上帝阻攔,可嬴沖卻絕無半點沮喪之念,反而更鬥志昂揚。

  只因方才,他已清晰無比的預見到自己,與對手同歸於盡的可能。

  「雖說方才汝所用的,都是以命搏命之法,可能將嬴天命這廝逼到這程度,也可見汝武道天賦,確為當世絕頂。再給你三五載時光,或許就又是一位嬴神通也說不定。只可惜——」

  說話的同時,九天玄女也駕馭著那『紫雲鐺』身形前移,與西方大帝幾人再次行成了合圍之勢。可這位半途中,卻又發出了一聲驚咦,看向了北面。

  嬴沖亦是心有所感,啞然分心南顧。只見那北方虛空,赫然有九道箭光陸續閃現,直擊千丈之外一位持旗之人。同時那南面,亦是數道氣機隱現,距離那另一持旗之人,只有咫尺之遙。

  就在嬴沖色變之刻,九天玄女亦一聲輕笑。

  「看來不止是武道兵法超絕,這御人的本領,也很不俗。先破壞那旗陣嗎?倒也是良策。看得出來,你這些部屬是真心願為你效死——」

  嬴沖卻無半點感應,只一顆心緒沉入谷底。此處五位偽開國在場,而那天帝與瑤池金母,更是這世間僅遜於太學主半籌的絕頂強者。想要在他們面前,破壞那『都天鎮元大陣』,談何容易?這豈非是與送死無異?

  心中暴怒憤恨,嬴沖恨不得指著這幾人的鼻頭,大罵混帳!九月是英靈之身,一身存在皆繫於他嬴沖生死,此時冒險出手倒還說的過去。可那張承業幾人,卻是混帳透頂,

  而今的局面,他們現身又有何益?只是多添幾位送死之人而已。他之前還指望著這幾位,能護持葉淩雪與宗族為他選定的嗣子,渡過接下來的狂濤惡浪。可如今——

  輕聲一嘆,嬴沖將這些無用的念頭全數鎮壓。而後又視線回移,看向了前方的昊天上帝與嬴天命,目光兇橫似如野獸,殺意澎湃無有止境。

  此時此刻,他即便破口大駡也已無用,此時所能做的,就只有傾力一戰!以求不負九月幾人全力救援的心意。

  即便這脫身逃遁可能微乎其微,等同於妄想,他也要全力而為,為自己的部屬爭取到幾線生機。

  而下一刻,邪皇甲的身影就已被西方大帝的劍影吞沒!這位惱羞成怒,含恨而來,此時一出手就是秘武絕式,縱橫交錯的劍勁,瞬使邪皇甲周身傷痕累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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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四章 忠臣良將

 當嬴沖以奪命三連環,全力襲殺西方大帝之刻,左天蒼正有條不紊的往自己的墨甲上增添著外掛零件。他這尊甲,原本只是乾元階位元,可當這些零件一一就位,卻已是顯出了幾分仙元甲的氣象。

  也就在這刻,他望見了九月射出的箭支,連續九箭,如流星追月般從北面升空而起。

  這位鎮國神射為防連累他們幾人,特意繞至對面的方向出手,左天蒼心中感激,卻並不準備接受九月的好意。

  而前方的張承業,行動則更簡單直接。

  ——這位穩文爾雅,沉穩有度的年老太監,只是一聲輕嘆:「君上恩重,待吾以誠,一載以來效力於武安王府,從無不順心之時。私以為儒門所謂『仁義禮信智』五德,當世無過於主君。故今吾亦當以忠義報之!試問自古以來,豈有君上奮死搏殺,忠臣良將卻坐視旁觀之理?」

  語聲落時,他已第一時間駕馭著墨甲狂奔而出,直撲那正前方掌旗之人,完全不顧雙方的實力差距。

  對面乃堂堂權天,鎮國強者,張承業卻只是區區玄天境,戰力也僅僅達到偽鎮國的中位,可他卻毫無猶豫,殺意酷烈決絕,

  任來生見狀微一挑眉,隨後又看向了左天蒼:「左兄也已準備好出手了嗎?」

  「所謂旁觀則清,那座『都天鎮元大陣』需得海量元靈,如今卻都由這些掌旗之人提供!此時陣仍未成,我等還有機會!殿下一片好意,左某卻不是躲在主君身後,苟延殘喘之人。」

  左天蒼目中精芒隱透,隨後也是跨步升空而起:「總得令殿下他知曉,能得我左天蒼為臣,亦是武安王府的幸事!也請任兄,助我等一臂之力——」

  當這位全無保留之時,身影之速,竟還超越於先他數步離去的張承業之上,先其一步,抵達至那掌旗使身前。

  當其刀鎖劈下,彷彿是八條銀龍顯化,各自含蘊有不世神威,幾乎是摧枯拉朽一般,摧垮了那位掌旗者的一切抵抗。

  而就在刀光碟捲,將要取下這人性命之時,一位彩繡輝煌、雍容華貴的婦人也突兀的在這位身前顯現,神色輕描淡寫,只將手中的素白旗幟一揮,道了聲「去」字,就令那八條銀白刀鎖倒捲而回,左天蒼亦不頑抗,在水白煙霧及身之前,就已騰空而起,

  對方手中,乃是仿上古至寶『素色雲界旗』煉製而成的聖器『玄元水色旗』,作用與雲羅傘相似,卻更偏向於殺傷。那些白煙分明是蘊有奇毒,只需稍稍接觸,就可能遭遇滅頂之災。

  好在那白煙覆蓋範圍雖廣,可要蔓延開來卻需時間,輕易就可避開。而隨後就有狂風舞動,將那些煙氣迫開。

  ——這多半是那位吳不悔在做法,以風系陰陽術壓制白煙。

  再當左天蒼騰身而起,來到八十丈高空之時,才發現這位瑤池金母,竟然身影一分為二。一人手執玄元水色旗,攔住了他與張承業的去路;另一位瑤池金母則在數千丈外,將那九月的飛箭全數拍飛震散,動作皆是信手而為,似毫不費力。

  可左天蒼卻毫不在乎,目中現出瘋狂戰意,將八條刀鎖全數盤旋舞動,掀起了一陣狂烈旋風,隨後那刀身之上也燃起了熾白火焰。在左天蒼的催動之下,所有刀鎖,就彷彿是火輪一般,再次往地面轟擊砸去!

  這是獨屬於他的武道秘式八部火輪轉!昔日威王府的『八臂閻羅』,也正是以這獨特的八條刀鎖,名聞秦境!

  經歷三十年的沉澱,他的武道已沒了年輕時的鋒芒,可那刀勢之沉猛厚重,卻更勝當年!而這八十丈的距離,也正是適合他刀鎖的最佳距離。在這處施展,正可將他的武道發揮到淋漓盡致!

  當刀鎖轟下,僅僅第一擊,就強行將那白霧水汽強行破開,顯出內中環繞於瑤池金母身側的九頭水龍。而第二道刀鎖輪轉墜落之時,更是以沛不可擋之勢,就將兩頭水龍轟破!殘軀或四濺粉碎,或在那熾白火焰的燒灼之下蒸發消散。

  左天蒼的這些鎖鏈長刀,赫然每一擊,都攜帶著百萬牛以上的巨力,霸道絕倫。而當第三擊轟落之時,張承業的身影也已衝淩而至。

  這位對那依然縈繞於周圍的致命毒煙,都完全視如無矚,也毫不在意那瑤池金母的輕蔑與強勢,手提著那對紫金八棱錘,直直撞入了進來,然後猛地一聲咆哮,配合著那降落的刀鎖,一錘猛然砸向了瑤池金母的面門。

  隨後周圍眾人就只聽「哐」的一聲重響,那處罡風四起,天地震晃。當煙塵散盡,那瑤池金母依然立在了原地,毫髮未傷,隻身周那九條水龍都已被全數轟碎。而這位眼眸之內,首次現出了訝異之色。

  他眼前這位年老太監,明明就只有玄天境的修為而已,可此時一錘,赫然打出了一百八十萬牛以上的巨力。

  且不單單只是力量而已,其一身武道修為亦極其不俗,便是許多權天位亦不能及。她雖不知此人因何故,依然困居玄天層次,又是以何種法門,將力量催發到如此程度。卻知此人的實力,這刻分明已超越於『上鎮國』之上!

  而驚異之後,瑤池金母的目中也首次閃過了寒意與殺機,那『玄元水色旗』繼續揮動,使那九頭水龍的軀體迅速復原。而瑤池金母的右手也首次從袖中現出,手持訣印,瞬時就有一尊金屬巨人,從土層之內拔地而出,仿造神甲『始龍』的樣式,同樣握著一劍一盾。而張承業的的第二錘,也已狂轟而至。

  盾錘轟擊,那金屬巨人竟是不能敵,踉蹌後退,也中門大開,使左天蒼的刀鎖得以趁隙而入。

  「拼命了嗎?」

  任來生本已悄然靠近戰場,可此時他亦同樣訝然錯愕的看著張承業背影。

  之前實在是想不到,這位年老太監全力爆發之時,竟然能與瑤池金母硬撼!

  不過當他望見那瑤池金母的右手,又現出另一印訣之後,就又面色微變。

  「太白辟地神光?」

  這位天庭王母,分明是欲取張承業的性命!

  他原本是把目標鎖定住了旁邊另一位掌旗者,可這刻卻是心念一動,改了主意。

  身形閃動,下一刻出現之時,就已到了瑤池金母之後,暗黑色的細劍似毒蛇吐信,無影無跡的刺往後者的脖頸咽喉。

  那位飛輦上的白衣中年,卻早已注意他多時,這位雖是被吳不悔的幻法遮蔽,看不到任來生的形跡。卻知後者,此時正受嬴沖的雇傭,效力於其麾下,故而一直都在全神灌注觀感四野,小心防備。而此時一當任來生現身,這位就已是施展出了蓄勢已久的道法。

  「任來生,汝安敢放肆!」

  一道森紫色的雷光,驀然從任來生的頭頂轟擊而下。任來生卻未理會,他對自己的另一搭檔,可謂是信心十足。

  果然下一刻,幾道光影在虛空閃現,因吳不悔的幻術掩護,這幾支箭現形之時,就已在輦車百丈之外,直襲那白衣男子而去,

  後者面色微變,顧不得操御道法,急急御劍連斬,將那飛淩的箭影擊飛化解,而其招引而出的紫雷,輕而易舉的就被任來生避過。那黑色細劍,依然無情的刺向了瑤池金母。

  後者無奈,只能放棄了將張承業擊殺的打算。太白辟地神光打出之時,卻是轟向了身後,迫使任來生不得不飛撤退回,放棄了這次襲殺。

  可在此刻,任來生也已生出了退意。他之所以出手,是因與天庭的舊怨,一切能為這對天庭帝后製造麻煩的事情,他都樂意去嘗試。

  可任來生卻從未想過要將自己的性命,也丟在此間。畢竟他一劍來生與那武安王,既無交情,也無恩義,今日在此,只是因百萬金的交易而已。他自問已做的夠多,遠遠超出了百萬金的價值。

  可就在他淩退之刻,卻聽上空的左天蒼,驀然又一聲怒嘯:「八龍鎖天地,十方雲滅斬!一劍來生,汝可敢再助左某一劍?」

  任來生愕然上望,之後就只見那八道火龍般的刀鎖,此刻竟是合而為一,帶著滔天紅焱,怒擊那瑤池金母而去。

  不遠處的張承業也在此刻爆發,紫金八棱錘瘋狂轟砸!赫然一連十四擊,不但將那金屬力士砸成了粉碎,餘勢更衝擊瑤池金母。以狂烈的錘勢,將後者完全淹沒。

  任來生心中微驚,既震撼於張承業的彪悍瘋狂,也震驚於左天蒼的決然剛烈。

  在他印象之中,前者風度儒雅似儒士學者;後者則深藏不露,老謀深算。

  這二人,無論如何都不像是會為人拼上性命的性情。

  可僅僅剎那,他就毫不猶豫的出劍,指向了十丈外的那位掌旗權天,本能的不願浪費,這二位拼卻性命爭取到的一線機會。

  此時強如瑤池金母,亦是難以動彈。可陣內的昊天上帝,卻是眉頭一蹙,一個念動,就已來到此間,輕飄飄的一指,彈向了任來生的黑劍,

  然而這刻,一股使人無比驚悸的氣機,驟然從陣內散出,使得昊天上帝錯愕回頭,面色大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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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五章 西帝之殞

   此時同樣感覺驚悸的,還有自號西方大帝的嬴天命。當嬴沖的周身,那股澎拜浩大到不可思議的劍意勃發時,他就已覺心頭肉跳,足可使人麻痹的寒意在心靈之內瀰漫著。

  ——即便是之前被嬴沖四槍逼入絕境之時,也從未令他驚慌至此。一生也從未如此清晰明確的,感應到自己死期將至!

  嬴沖的目光則是赤紅一片,當張承業連續以『羅睺戡亂訣』與催發命元之法打出十四錘之時,他就已知道這位已是命不久矣。這一戰之後,估計就是張承業殞命之時。

  至於左天蒼,那也是拼上了一切,將生死性命置之度外。那一招『八龍鎖天地,十方雲滅斬』的威能固然可畏可怖,強如瑤池金母,亦需全力應對。可那分明就是超限之招,超出了左天蒼自身的能力之外。

  這一招過後,左天蒼的下場,並不會比張承業強上多少。

  這使嬴沖羞慚交加,既怒又恨!

  他當初招攬這二人入府時,雖是飽含誠意,這一年以來,亦是極力的羈縻籠絡,可本身卻至始至終,都對二人含著算計之心。尤其是左天蒼,在算計之外,還有防備。

  故而他也從未想過,在自己身臨絕境之刻,這二人竟會是如此決絕的現身出手,以自身性命為代價,只為他爭取一線生機!

  至於怒恨,他怒的是自己大意疏忽,之前哪怕能留下一支道兵在身邊,也不會遭遇如此絕境,連累部屬;恨的則是自己無能,無力化解這一危劫,終究還是要身死於那位『昊天上帝』之手。

  故而當『昊天上帝』的身影遠去之時,嬴沖亦是將自己一身元神精血,乃至體內所有一切能夠利用之物,都投入到了『否極泰來』這一劍中。

  左天蒼與張承業的決死之擊,終究還是沒能將那『都天鎮元大陣』破解,可二人之死,卻又為他贏得一次機會——施展『否極泰來』的時機。

  也在這一刻,嬴沖終於理解了『否極泰來』的精髓,那絕不是『置之死地而後生』,而是『與敵諧亡』,『置之死地而不求生』!太學主當日施展此劍時,自始至終都未有任何求存之意,只求與天聖帝同歸於盡——

  周圍的地面,在劍意碾壓下寸寸坍塌,所有的物質崩解潰離。便是九天玄女的『紫雲鐺』也不能倖免,在打向嬴沖之時,卻在三丈之外被那浩然偉力所阻,更被一絲絲遊散在外的劍氣縱橫斬割。僅僅一瞬之間,就令那兩枚鈴鐺,發出了陣陣哀鳴,那表面更覆蓋上了一層寒冰,並且循著那紫綾蔓延往上。

  這使九天玄女大吃一驚,身影急速飛退,全力撤出嬴沖劍意籠罩的範圍。

  可九天玄女能退,被嬴沖劍意鎖住的西方大帝,卻退不得。他身經百戰,心知自己今日哪怕有半分的退意與僥倖之念,那麼他嬴天命的生機,就只會更為渺茫。

  此時他只拼了命的,將自己最強之劍打出,也盡力施展出他所有的防身之法——靈器,符籙,丹藥等等,只求能為自己多贏得幾分生還可能。

  而那昊天上帝則已棄開了一指誅殺任來生的打算,身影瞬閃,以他最快的速度,回至到嬴天命的身前。

  可就在下一刻,那燦爛耀目的劍光,就已爆發。只是一道白光閃逝,那西方大帝的上半身墨甲及其頭顱,就與身軀分離!

  而在場所有眾人,只見一道道劍影殘留於虛空,輝煌華麗,滿蘊玄意。

  眼看著西方大帝的生機,在黯淡消絕。遠處的左天蒼,不禁一陣哈哈大笑,他的搏命之擊,儘管沒能使形勢逆轉,卻也使一位堂堂偽開國,身死在主君的劍下!張承業的那條命,總算不是丟得毫無價值。

  而昊天上帝的面色,則是沉冷之至。這個嬴沖,竟是在他與瑤池金母、九天玄女這四大偽開國的眼前,將同為偽開國層次的嬴天命擊殺,簡直就如一記耳光,重重轟在了他的臉上。

  而嬴沖則劍勢未絕,在斬滅西方大帝的生機元神之後,那劍勢就已迴旋,以餘勁轉向了後方,那正與始龍甲搏殺的紅白色墨甲。

  那劍勢依然是快到了超出人間極限,破滅了時空阻隔。而當嬴沖劍光斬至之時,本在全力維持那座『子陣』的始龍甲也完全放棄了守禦,斬龍劍狂猛出擊,勢如斬山裂海般橫掃而出。

  如非是要維護這座能使神甲『始龍』,維持戰鬥靈智的靈衍子陣,那麼以前者之能,哪怕是獨抗三名上位偽開國也無妨。

  而當『始龍』再無顧忌,全力攻殺之時,頓使那紅白墨甲也同樣陷入絕境。

  「放肆!」

  昊天上帝的遁速,終究還是超出了嬴沖一線,在最後時刻趕至。一指彈出,終使始龍甲的大劍偏開一線,只是斬下了紅白墨甲的一條手臂。

  而瑤池金母的另一化身,亦已到來。打神鞭揮動,將嬴沖劍光餘勢強行打散,可仍有星星點點的劍氣,轟入到了紅白墨甲的胸膛之內。使後者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

  白光消散,嬴沖的口中咳血,身影拋飛。待得他身形終於落地之時,就已發現自己渾身上下,連一絲氣力都無法提起,渾身骨骼,斷了至少七處。而身上的邪皇甲,亦已殘破不堪。

  可隨後他依舊是借助邪皇甲的力量,勉強起身,虛空浮立。恰在這刻,前方傳出了一聲轟然震響,嬴沖定目望去,卻見是九天玄女的一雙紫雲鐺,已將那子陣徹底轟碎。

  嬴沖目光微黯,就又恢復了平靜。他這一劍『否極泰來』,能在斬殺一位西方大帝之後,又重創一位偽開國,這已是超出了他的預料,不能奢求更多。

  而隨後他的視線,就望向了那尊紅白墨甲:「可是大宗正嬴高?」

  之前這位施展的武道,與嬴高並無半點相同。可這位在絕境之時,用於抗擊始龍甲的劍式,卻是一門世間罕見的武學,只有嬴氏皇族之內,才有傳承

  那紅白墨甲卻不答話,只是眼神奇怪的,看向了神甲始龍。那大神衍陣的子陣,已經碎滅,按說這尊神甲應當是再無法行動,並且引發內中的遁空靈符,傳送回咸陽宮下的始龍殿內才是,

  可此刻這甲,卻並無動靜,依然是肅立在原地,只是那『眼』中的靈光,漸漸消散,

  而嬴沖亦察覺不對,感覺自身的心臟猛然跳動,血脈流速,也在加快,似在與始龍甲內的某個存在呼應共鳴。同時元神內那赤色小劍的氣機,則益發的堂皇浩大,似每時每刻都在增長。

  嬴沖正想理清緣由,可那昊天上帝,卻再不肯給他時間。身影已淩壓而至,一指點向了他的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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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六章 天子之氣

     同在卯時之末,清晨之前,清江水面之上,兩道身影正一前一後,往東河郡方向疾速飛馳,一瞬數里,快似疾光電閃。

  可嬴月兒仍覺不夠,此時此刻,她前所未有的後悔,後悔自己的精神核心之內,怎就未能記錄下一門頂尖的遁行之法。此時此刻,哪怕是讓嬴小小化為一雙羽翼,附於身後,遁速也僅僅超越過後面的虞雲仙一線而已。

  而在她的前方,已沒有了白雲觀的下院,也再無法使用虛空挪移之術。這意味著她如今只能以飛遁的方法趕往東河,而哪怕是盡自己與小小最快的速度,也需至少半刻時間,才能回歸到父王的身邊。

  機關人偶並無心臟,可她這刻卻只覺心慌莫名,只一想到自己趕至之刻,可能為時已晚。她就不自禁的把一雙拳頭緊緊的捏著,發出不堪重負的「咯吱」聲響,而體內流淌的靈力,也在不斷的被催發,哪怕那動力核心已將枯竭,哪怕自身的靈力回路也至損壞邊緣,亦毫不在意,

  她完全不敢想像父王他如隕落,會是什麼樣的情景,自己那時候,又該如何是好。如今只求,能快點趕至,讓那最糟糕的事,不要發生——

  後方的虞雲仙見狀,一聲輕嘆,墨甲後方驀然有一對黑白羽翼張開,使她的身影驟然加速,追及到嬴月兒的身後。

  「孔雀一脈遁法超絕,僅遜色於大日金烏及金翅大鵬。龍脈士更掌握太虛之術,極速之時神鬼莫測,他二人先行一步,必定能使你父王轉危為安。」

  見嬴月兒依然狂奔如故,根本就沒聽進去,虞雲仙不禁一聲怒哼:「如今再怎麼焦急,又有何用?等你趕至之時,不等那對狗男女出手,你就已自己把自己給毀了!小小——」

  嬴小小早就感覺不妥,此時還未等虞雲仙出言吩咐,就自發的開始了動作。

  它身體就在嬴月兒的軀殼之內,此時只以變化之法,纏住了裡面幾個零件,就輕而易舉的令嬴月兒動彈不能,往水面之下栽落。

  虞雲仙微一搖頭,隨手將嬴月兒的身體撈起,然後又彈指在嬴月兒的頭上,狠狠敲了一記。

  「看你平時極聰明的女娃,怎麼今日就這麼蠢?小小她是嬴沖的本命靈寵,生死皆繫於嬴沖,此時卻還能冷靜從容,知欲速而不達之理。為何你嬴月兒,偏偏就理智全失,只知橫衝直撞?」

  嬴月兒卻仍掙扎了幾次,才漸漸恢復了理智,隨後卻是以絕望的目光,看向了西南。

  此時此刻,她只能心內祈禱,祈禱他那父王,千萬不要有事,一定要平平安安——

  ※※※※

  當那昊天上帝一指點來之時,嬴沖早已閉上了眼,放棄了所有的抵抗之念。

  而此時此刻,他也確沒有了抗擊這位天帝的氣力,儘管早就吞下了恢復元力的丹藥,可之前的那一劍,卻幾乎已將他抽成人乾。此時此刻,哪怕他袖中那幾枚價值數十萬金,最頂級的靈丹,也沒可能使他在短短數息之內,恢復氣力。

  除此之外,還有自身沉重的傷勢,讓此刻嬴沖哪怕動一動手指頭,都倍覺艱難。

  除此之外,就是心灰意冷。此時張承業已然力盡,倒在了瑤池金母的化身之前,而左天蒼亦被後者一道『太白辟地神光』擊中,正從天空栽落。

  這使他鬥志全無,心念如灰。自己這兩個部屬,如今都已至臨死之刻;九月、不悔則皆為英靈之身;任來生與羽飄離已在撤離;那靈衍陣的子陣亦被摧毀,神甲始龍再難行動;而在他的眼前,還有三位完整無損的上位偽開國及嬴高,以及一眾執掌陣旗的強者。

  ——試問此時,他嬴沖還有什麼再戰得理由?反正也沒可能從此間逃生。剩下的,也就只是閉目待死而已。

  嬴沖估計對手,不會讓自己死的太痛快,可都已無所謂了。他已準備好了自碎元神,不甘也有,留戀也罷,此生就到此為止——

  可就在那昊天上帝的驚瀾神指加身之刻,嬴沖卻忽覺周圍虛空,發生了奇異的扭曲。

  再當他錯愕睜目時,只見對面那昊天上帝的眼中,也顯出了怪異色澤。

  就在下一刻,他眼前天地易轉,乾坤變換,再現身之時,卻已是在那都天鎮元大陣之外十里處。

  而在他的身旁,郭嘉臉色蒼白,七竅溢血,形容猙獰淒厲之至。此時這位卻渾不顧自己的慘狀,正冷笑出聲:「殿下方才,莫非是欲束手就死?」

  嬴沖則心緒微沉,之前他為確保將儒門五君子擊殺,命郭嘉亦跟隨前往,主持大局。

  而高階龍脈士,雖有著縮地成寸,虛空挪移之能。可要在這半個時辰內,從嵩山趕至此間,又從那位昊天上帝面前,將自己救走——嬴沖已可推測到他這位心腹謀士,為此付出了何等代價。

  再當望見二十里之外,那道異常偉岸的身影時,嬴沖不禁一聲嘆:「非是孤欲束手就死,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倒是你,這是何苦來哉?」

  如有可能,他倒是恨不得將那幾人千刀萬剮,以償張承業的血仇!可在此時,卻又連累了郭嘉,陷入了必死之境。

  那位昊天上帝,甚至無需挪動腳步,此時只是信手將虛空撕裂,又一指遙遙點來,

  「別忘了學生是龍脈士,自有脫身之策。」

  郭嘉神情淡然,再那位昊天上帝的『驚瀾指』轟至之前,又帶著嬴沖挪移十里之地。

  「可學生想要效忠的君主,當是百折不撓,死亦不棄之性,如此才可上不負諸臣,下無愧於萬民。殿下試問自己,今日真對得起張承業的那條性命?又是否真的全力以赴了?」

  嬴沖面色燒紅,羞慚到無以復加,然後一陣自哂:「先生說得對,孤竟連反抗的勇氣都已失去。」

  哪怕必死無疑,難道身無氣力,就一定得閉目待死嗎?所謂的百折不撓,就是哪怕明知必死無疑,也不該放棄自己的驕傲才是。

  方才面對那位天帝,自己並無抗禦之能,可出劍的力氣還是有的——

  即便無濟於事又如何?即便是死,他堂堂秦武安郡王,也不能任其宰殺,也要站著死去!

  「你可將本王放下了,今日你我逃不掉的,只能奮死一搏,可惜連累了你——」

  話音未落,嬴沖就發現自己赫然又已回到了那座都天鎮元大陣之內,而旁邊處,正是那座神甲始龍。

  「談不上連累,也無需再逃!雖不知究竟是什麼情形,可今日確是殿下的機緣!」

  郭嘉一聲輕笑,隨後在嬴沖身後一拍:「也虧得是學生所修乃是龍脈術,今日正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嬴沖只覺一股奇異的元力,從身後入體,氣機竟與那小赤霄劍,有幾分肖似。

  而他還來不及為此錯愕驚訝,就發現元神內的這口赤色小劍,驟然間嗡鳴震動。

  然後下一須臾,那神甲『始龍』手中的赤金重劍,忽然間掠空而起,直飛至嬴沖之手。

  這一剎那,瞬時有一股赤色的劍力,從嬴沖體內勃然爆發,堂皇正大,無邊無垠,與這片天地渾然一體。

  無論是那昊天神帝打來的玄鯨裂海神光也好,九天玄女的銀白飛刀也罷,俱都被橫掃一空!

  便是瑤池金母的打神鞭,亦在與劍光擊撞之後,被沖掃而回。似已受創,鞭身蟬鳴不止。

  唯獨那尊紅白墨甲內的人,似是明白了什麼。當那口斬龍劍,落到嬴沖手中的時候,他就已在飛身撤離,竟像是已失去了繼續留在此處的勇氣,身影似光般往遠處流逝。

  而那神甲『始龍』,則是一片片零件分裂瓦解,然後如潮水一般的往嬴沖飛湧而來。

  此情此景,終令昊天上帝面色大變,而那瑤池金母與九天玄女,也同樣眼現難以置信之色。

  眼看著那些碎散的器件,開始圍繞著嬴沖周身拼湊組裝,那昊天上帝終是忍耐不住,一身大喝:「嬴高!你得給朕一個交代!」

  紅白墨甲內的那位,倒也未有坑害盟友之意,一身悶哼:「此子身有天子氣,剛才不知如何,竟使他得了斬龍劍青睞。除此之外。他體內也具黑水真龍之血。如今沒有了大靈衍陣限制,神甲自擇真主!總之此間,多留無益——」

  昊天上帝聽不太懂,仍是一頭霧水。只猜測應當是九天玄女將那靈衍子陣毀棄,反而壞事。至於那『斬龍劍』,這本身就是聖器,是秦始帝所遺之佩劍,皇室傳承三千載,也可算是天子劍——

  再當『神甲自擇真主』這六字入耳,昊天上帝不假思索,就一聲震喝:「神霄無上,都天鎮元!」

  那各掌陣旗的十二位強者聞言,都同時手持訣印,而後咬破了舌尖,一口精血噴於旗幡之上,使後者靈光大放。

  可此時在那戰場中央,身上已被『始龍』完全覆蓋的嬴沖,卻已再次睜開了眼,雙目赤紅一片。

  他足下只輕輕一踏,竟已將周圍的『都天鎮元大陣』完全壓制,宏大的域場驀然覆蓋十里,使那十二面都天陣旗黯淡無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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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七章 無敵始龍

     當望見那所謂『都天鎮元大陣』在始龍甲的法域面前,宛如兒戲般被壓制之時,昊天上帝就立時罵了聲「我草」,而後掉頭就走,甚至連那四頭藍龍拉拽的御輦,都已無暇顧及。

  而周圍那持旗的諸多權天級強者,反應也是不遜色於昊天上帝,不等後者吩咐逃離,就已紛紛展開了遁光,逃也似的飛向了四面八方。

  由嬴沖這等鎮國強者親自駕馭的神甲始龍,毫無疑問是皇天位之下,最強存在!

  顯而易見,即便此間四位偽開國聯手,哪怕那西方大帝復生,他們亦絕非始龍之敵!他們耗費近萬萬金準備的『都天鎮元大陣』,可以限制大靈衍陣狀態下的『始龍』。可當此甲在嬴沖手中時,卻是輕而易舉的,讓這座旗陣成為了笑話。

  遠處正在逃離的羽飄離及任來生,亦是重新按住了遁光,錯愕驚奇的回望身後這荒唐一幕,看著之前不可一世的昊天上帝與瑤池金母等人,瘋狂的遁逃。

  尤其任來生,一陣微微失神:「神甲自擇真主?難道說,這才是始龍甲的真正面貌?」

  方才那嬴高之語,他亦有聽聞,可此刻的他卻比之那昊天上帝還要更糊塗。

  「能夠鎮壓大秦三千年國運,這始龍甲自然非同小可。」

  羽飄離就在不遠處,目中閃過異澤:「七國帝皇近四百年來,都再未出過玄天位元層次的強者。神甲之威被人低估,乃是理所當然。而天聖帝更因自身舊傷,不便駕馭始龍,否則那太學主,魏無忌等輩,又怎敢在秦境之內如此放肆?」

  他其實很佩服天聖帝,在無法駕馭『始龍』的情形下,還能在繼位之後主導朝綱,這很不容易。

  「然則這些年中,也不是沒有帝王駕馭神甲征戰過。記得四年之前,齊吳大戰,齊皇就曾親馭神甲,與夫差戰。」

  任來生卻仍覺難以置信:「可這差距,也未免太大了——」

  那一戰,他雖未親眼見得,卻知戰果如何。夫差並非齊之神甲『星河』之敵,幾乎全程都被壓制到毫無脾氣。最終卻因齊皇的體力不支,被夫差迫退,

  這一戰,『星河』之威可謂是展露無遺。便是號稱天下第一人的夫差,亦非其敵手。

  可『星河』強歸強,對於偽開國,對於吳國類似於『都天鎮元大陣』的佈置,亦未能展現出壓倒性的戰力。

  「這當是與那位的黑水真龍血脈有關吧?想必任兄也聽說過一個傳聞?說是諸國帝皇只能算是神甲的假主,只能通過法陣之力,輔助他們控制這七尊鎮國重器。」

  羽飄離沉吟著道:「這千載以來,七國帝王覺醒血脈的少而又少。最近的一次,應當是四百七十年前。」

  說到此處,他的語聲一頓,與任來生對視了一眼。四百七十年前,大秦有一雄主領軍出關,擊潰了關東六國,強行開闢洛州千餘里方圓國土。

  任來生還是沒想明白,畢竟他們二人之言,都只是猜測之詞。可隨即他就已幸災樂禍的微一挑唇:「管他怎樣!我只知今日天庭那兩位,怕是有難了。」

  在他視野之中,那始龍甲已然騰空而起。也未見其有任何動作,可在數里之外,那數位遁逃中的權天強者,卻都是墨甲轟然震爆,血肉碎散四方!

  此情此景,頓令任來生二人不寒而慄,面色蒼白,心念之內,再一次刷新了對這尊『始龍甲』的認知。

  ——即便這十二人,絕大多數都是被那昊天上帝的封神榜,強行提升到權天層次,一身戰力水分較大,基本是被當做那『都天鎮元大陣』的陣柱而存在。

  可隔空震殺權天強者這種事,也未免太聳人驚聞!

  然而此時空中的殺戮,這才剛剛開始——

  嬴沖駕馭的神甲『始龍』,並未刻意去追擊那些隨昊天上帝至此的權天境,只一意追尋著昊天上帝逃遁的軌跡飛掠而去。可當那身影每一個瞬閃,都必使周圍一位權天境的身軀爆裂,血肉橫飛!一尊尊階位高達乾元層次的墨甲,亦在半空中炸為粉塵!

  將虛空扭於腳下,『始龍』甲只僅僅七步,就已跨越了二十里之距,來到了昊天上帝的身後。斬龍重劍轟落的剎那,頓使這方虛空扭曲,周圍一切物質都盡皆內爆,無盡的毀滅之力,被他劍勢從內而外的引發。

  昊天上帝也已將一身金黃色墨甲覆蓋在身,而甲中的這位已變了顏色。他沒想到這嬴沖的劍術,竟也驚絕至此,似還淩駕於此子的槍術之上,且劍路變化,他也隱隱有些熟悉。

  「這是,盤古劍神經?」

  驚異的同時,昊天上帝亦在全力應對。他不敢以驚瀾指,面對『始龍』甲的劍刃,亦不敢用那『玄鯨裂海神光』來應對這由皇天位級黑龍精血洗練過的神甲『始龍』,轉而亦一劍斬出,金黃色的劍光,遮天蓋地般的橫掃身後。

  然而嬴沖卻只是一劍應之。

  「此乃天絕地滅二十三劍之九,千山鳥飛絕!」

  「轟!」

  隨著一聲震響,那昊天上帝手中的劍器瞬時震為粉塵,這件上位偽聖器的器物,在與那斬龍劍接觸的瞬時就已不敵崩潰。

  而昊天上帝一身墨甲,亦是大面積的崩潰,甲內的天庭大帝更吐出了一口鮮血,眼中滿含不甘惱恨之意。

  真正在公平的環境下搏殺,此時的『始龍』最多也就只強出他幾線,只相當於幾線,就相當於偽開國的中位與偽開國上位巔峰間的區別。

  可這半『法域』的存在,卻是生生將他的真元法力,打落了大半個境界,幾乎跌至玄天境。而『始龍』本身卻不受影響,更在這劍域的助推之下,戰力大幅攀升,接近於真正的皇天境。

  可恨!這就是神甲的真正面目嗎?由黑龍血脈者駕馭的始龍,神威竟至於斯?

  此等重器,只怕是那十二件神器最擅於殺伐的幾件,也未必就能將之壓制——

  融入皇元法域的墨甲,只怕日後都不會再有,自己的『都天鎮元大陣』果然還是差了些火候,並不能真正破解這法域之能。

  他心念紛轉之時,嬴沖卻全無停手之意,第二劍已然橫空斬來。

  「天絕地滅二十三劍之十二,明光一點絕塵埃!」

  那斬龍劍光,此時就如初生的太陽,映照入昊天上帝的眼眸之內,而後者只是第一眼,就知這一劍絕非自己能夠抵禦。

  接近之刻,便是是自己身死之時,毫未猶豫,他立時怒聲大喝:「阿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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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八章 天絕地滅

            昊天上帝聲落之時,一根鐵鞭橫空而至,恰好擋住了嬴沖的斬龍劍,可即便是『打神鞭』這件神器,也攔不住此時斬龍劍的神威。一陣翁鳴聲中,那打神鞭飛彈而起,而斬龍劍餘勢也依然指向了昊天上帝。

  不過劍光只這一剎那的停滯,就已令昊天上帝取得了一線生機。這位翻手之間,就又是一枚玉圭打出,轟在了劍刃之上,竟赫然也是一件下位聖器,內蘊無窮地氣土元,使得那斬龍劍只能無功而返。

  可嬴沖卻又順勢第三劍斬出——

  「天絕地滅二十三劍之十四,排空馭氣奔如電!」

  墨甲與劍恰如電光,欺至昊天上帝的身前三丈,而那件聖器玉圭則僅僅須臾就已現出了絲絲裂紋,擴散到了整個圭體,

  而眼見昊天上帝身臨絕境,那九天玄女與瑤池金母亦未坐視,前者以紫雲鐺怒砸嬴沖,後者亦飛身到二十丈之內,一道太白辟地神光轟向了神甲始龍。

  這一剎那,整片天地都似被白色金氣與紫雷電光覆蓋,而當閃爍變換的光影稍稍停歇之時,昊天上帝手中的那枚玉圭,已是徹底粉碎。

  不過此刻,更使他驚悸惶恐的是對面那尊因反彈之力在空中不斷翻滾的黑色墨甲,竟完全未經任何調整,就已再裹挾著磅礡劍氣,狂轟而至,

  「天絕地滅二十三劍之十九,九州生氣恃風雷!」

  此時嬴沖意念裡,還來不及為自己的絕境逢生而歡喜,仍舊被那因張左二人的氣機消亡而起的悲悔怒恨充滿。

  可他這刻卻盡力使自身做到無思無想,所有心神,只極於周身墨甲,手中之劍。

  ——無論如何,都定要斬了這所謂昊天上帝不可!

  「轟!」

  這一聲轟鳴震響,更勝之前十倍!斬龍劍攜風雷之力,與那紫雲鐺激撞,直接就令此處包括九天玄女在內的三人,都耳鼻溢血!卻只嬴沖毫髮無傷,在激撞的瞬間,始龍甲的全身上下,就已泛起了淡淡的波紋蕩漾散開,將那音浪震顫,都化解無跡。而沛然無匹的劍氣,則將那聖器『紫雲鐺』亦轟斬出了裂紋!

  見得此景,昊天上帝的一張臉已是血色褪盡,蒼白如紙。此時他全身上下,雖還有諸多的法寶靈器,卻並無半件能夠抗擊這口聖劍『斬龍』!

  最後他卻是猛一咬牙,將那封神榜纏於手上,而後一指點出,迎擊斬龍鋒刃。

  可即便借助神器之力,他亦未能毫髮無傷,勉強將『斬龍劍』震退的同時,他的眸中亦現出了痛苦之意,那右手的食指赫然已被那重劍砸成肉糜,指骨粉碎。

  「天絕地滅二十三劍之十六,四時為馭馳太虛!」

  這一劍赫然轟破了時空太虛,直淩昊天上帝身前。劍光斬下時,昊天上帝仍無力抗擊,仍是瑤池金母出手,在千鈞一髮之際,攔住了嬴沖的酷烈劍光。

  可那打神鞭雖是勉強抗住了嬴沖的劍力,瑤池金母的一邊臂甲,卻在這刻完全粉碎。而其一身軀體,皆被鮮血染紅!

  ——那無垠無盡,浩瀚如天般的劍力,使她一身十萬八千個毛孔,都盡皆滲出了血點。

  而就在瑤池金母身影翻飛遠退之時,也清晰的察覺到那昊天的絕望之意,不禁一聲悶哼。

  「蠢不可及!這法域之能損耗何等之大?本宮不信,他一個已傷重垂死的大天位,今日真能將你我斬殺在此!」

  嬴沖聽如未聞,此時他體內的丹陣早就已枯竭,所有的力量,都轉由那小赤霄劍提供。可即便是後者,也在由盛轉衰,顯出了不堪重負之兆。

  只是他心念內,並無半分雜念,也未想過自己會否後力不繼,他只求將自己的每一劍,每一擊,都推升到極致,盡一切所能,讓這套『天絕地滅二十三劍』的所有劍式,都達至真正完美。也順便能使自己,可以不留悔恨,不留遺憾!

  「天絕地滅二十三劍之十,萬徑人蹤滅!」

  驀然間血光紛飛!前方九天玄女的紫雲鐺,已被齊根削段。而昊天奮起氣力,再以驚瀾神指抗擊的結果,卻是左手另一隻食指也被削碎。

  而更使他痛徹肺腑的是,那封神榜竟亦被這一劍強行斬裂,赫然一截布帛,隨者那斷去的手指飄飛而起。

  只是他隨即就已顧不得這些,昊天上帝已感應到自己已再被嬴沖的劍意鎖住,令他只覺是肺腑冰涼,心血寂冷,寒入骨髓。

  當他抬眼望去,似乎可見對面墨甲內,那嬴沖冰冷無情的目光。

  隨即那斬龍劍的劍光,就又漫捲遮蔽了他的視野!

  「天絕地滅二十三劍之十六,一劍行空神鬼懼!」

  這劍出時,昊天上帝就驀然明悟,很可能這兩劍,就是自己絕命之刻——

  此時的瑤池聖母雖已盡力趕至到了百丈之內,卻並未能恢復氣力出手。

  而九天玄女卻是拼了命的為他化解抵抗,然而那『紫雲鐺』已斷,她身上那些飛刀與法器靈器,皆無一能堪重任,都是觸之即碎,碰之即毀,不能稍阻嬴沖劍勢。

  更令他無奈的是,眼前這位秦武安王修為雖只是大天位,一身道業,卻可謂是全能!無論是太虛時序,乾坤陰陽,五行之力,這位的修為造詣,都能夠拿得出手。

  被這人劍意鎖住之後,無論他使用何策,都無法脫離開嬴沖的視線,也無法逃離這片劍光所及。

  一聲悶哼,昊天上帝在最後時刻將那封神榜攔於身前,當劍光掃過時,那封神榜卻「嗤啦」作響,幾乎被斬成了兩半,更有第二張碎片,飄散於空。而其一身墨甲幾乎完全粉碎,內中的血肉骨骼,與五臟六腑,都被嬴沖的劍力絞成了粉碎。

  他胸中已一片寂冷,卻依然不甘,還不欲就死,再一次出聲大吼:「嬴高!」

  此時此刻,好保存著大半戰力,唯一能救他性命的,就只有那位秦大宗正嬴高一人。

  然而那紅白墨甲卻是聽如未聞,仍在數十里外瘋狂的奔行,而身前的始龍則依然是不依不饒,仿如絕世神魔,似無力竭之時。

  「天絕地滅二十三劍之十八,剎那滅卻阿鼻業!」

  昊天上帝的眼中終顯出瘋狂之色,驀然間大手萁張,發出了一股牽引之力,將毫無防備的九天玄女拉扯到了自己的身前。

  後者毫無防備,先是顯出了惶然之色,而後拼了命的掙扎。她手中也有幾件可用於保命逃生之物,只因嬴沖劍意鎖定的乃是昊天上帝,這些東西都仍可施展。

  可就在她這一道『上清遁行符』燃燒,攜著她身影避往十丈之外時,卻又有一道白光驀然轟至,將她的身影逼回到了原地。

  認出這是瑤池金母的『太白辟地神光』,九天玄女的面色頓時蒼白如紙,而此時她更覺昊天上帝的手已經貼住了她的後背。

  「乾坤元是鏡中形!多謝了,紫由!今日是朕對不住你——」

  她體內的一顆金丹,在這刻驀然爆碎,卻未曾直接炸裂開來。所有的元氣,赫然都在昊天上帝的引導之下,凝聚出了一面鏡形空間,將九天玄女的身軀,連同那神甲『始龍』,都暫時困了這片空間之內。

  之後這位卻也不敢多做停留,立時遁空而起,身影與那瑤池聖母一併往那南面疾馳而去。

  二人此時都已如驚弓之鳥,更知時間緊迫,到十里之外,脫開嬴沖法域的第一時間,就已施展開虛空挪移之術,瞬間遠揚百里,徹底消失在了此地。

  而在鏡形空間之內,始龍甲內的嬴沖則是冷目看著那遠遠離去的二人身影,目中滿含著殺意與不甘!

  須臾之後,嬴沖才漸漸平復了下來,而後劍式微引。

  ——天絕地滅二十三劍之二十,只留清氣滿乾坤!

  僅僅片刻,這四方的圓鏡空間就已傳出了一陣「哢哢」的響聲,被一絲絲劍氣強行穿透,打出了無數的孔洞。

  而當這面『鏡』徹底破碎之時,那九天玄女體內的生機,也終是暗滅消絕,往地面栽落。

  嬴沖此時情形卻亦是糟糕之至,當那始龍甲解體,脫離開他的身軀之刻,嬴沖就只覺腦海內一陣昏眩,幾乎暈迷。

  可嬴沖猛地一咬牙,勉強著自己繼續維持意識,隨後步履艱難的,往那張承業與左天蒼二人的所在行去。

  他此時已無法御空而行,每一步踏出,都在地面上留下了一個殷紅血印。

  直到九月到來,輕聲一嘆後,驀然一拂水袖,拍在了嬴沖的腦後,使這位徹底暈迷過去。

  之後九月先是看了看同樣形狀淒慘,暈迷過去的郭嘉,還有那已無聲息的張左二人,不禁螓首微搖。

  也在這刻,九月又一聲輕咦,往九天玄女身側的那塊封神榜殘片注目過去。

  只看了幾個呼吸,九月的眸中就已是精芒閃動,未加思索的探手一招,將那兩張一大一小的封神榜殘片,都盡數收納到了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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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九章 幕後之手

     辰時之初,在二千二百里外,白雲觀位於後山的內殿中,此處正有幾面水鏡,在觀照著咸陽周圍之景。而身為大秦國師的玄光真人,就正立在一面水鏡之前,神色陰翳的看那鏡內的情景。

  因鏡中的所在,距離白雲觀達一千二百里之遙,最近的下院,也在三百餘里外。故而鏡中顯現的畫面並不清晰,只是勉強辨識出,那一片密林之內,應是有十數位強者在亂戰,似在爭奪著什麼事物。

  直到望見一道赤光騰起,飛往了東南方向,玄光道人才又惋惜的一嘆,將眼前的水鏡隨手揮散,

  也在這刻,他望見自己的師弟九觀道人匆匆行入了進來,這位面上滿含喜意,走入之後,見得這殿內水鏡正一片片湮滅之景,又不禁一愣。

  隨後九觀就已了悟於心,笑了起來:「那山河社稷圖與那赤霄劍都有結果了?」

  「不錯!白芳菲搶佔了先機,到底是比旁人多了幾分機會。那山河社稷圖,如今已認其為主。不過白芳菲與巴山妖帝二人都已受重傷,前者南逃後不見形跡,後者勉強活命,正一路往巴山方向回撤,估計是要龜縮入老巢之內,準備蛻皮長眠。至於赤霄劍——」

  談到了後者,玄光道人收起了隨意談論的語氣,一聲冷笑:「那赤霄劍已不在方孝孺手中,那個傢伙倒還算聰明。」

  「懷璧之罪,可非是如今的魯境儒門能夠承擔。」

  九觀啞然失笑,要說這世間,對於赤霄劍最渴望的,就是彌勒教與光明教這種欲借真龍氣成勢的勢力。甚至那天庭,多半也會心動。

  「太學主的三聖器,只有儒門之人才能使用,別人拿了也沒用。可赤霄劍不同,儒門中無人能夠運用不說,更會為自家招災惹禍,將此劍放棄,才是上策。就不知這件神器,最終會花落誰家。」

  「神物自晦。旁人已難尋蹤跡,此事也暫與我白雲觀無關了。」

  玄光真人搖了搖頭,隨後就再不願談論此事,轉而詢問道:「武安王殿下如何了?可是安然無恙?看你喜色盈盈,想必是有好消息。」

  ——如那水鏡之法,能夠觀照東河,他早就動手了。可惜的是此間距離那邊太遠,只能聽九觀口敘。

  「辰時之前,這場大戰就已落定了。」

  九觀道人笑著答言:「大宗正嬴高,邀西方大帝嬴天命、昊天上帝、瑤池金母、並同九天玄女五位偽開國,圍殺武安王殿下。那果是一場死劫,可看來師尊的佈局已起了作用。小靈衍陣破碎,神甲自擇真主,殿下出手連殺嬴天命與九天玄女二人,餘者皆狼狽負傷離去。封神榜損毀慘重。」

  玄光道人卻對死去的嬴天命與九天玄女沒有半點關注,此時只眯起了眼:「嬴高?也就是說,武安王這次劫數,乃是由他而起?武安王乃我白雲觀選定的命定之主,他安敢螳臂當車?」

  「那位為黑水嬴氏,自是不惜一切。其實如能依他之言,使殿下入嗣黑水一系,擔當皇太孫,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可惜——」

  九觀搖頭,這辦法實在太荒謬,必定引發天下沸反盈天不可。不止是皇族會反對,世族也不會同意,王安石的新儒一脈,更會誓死抗爭,甚至會引來關東諸國的干涉插手。

  再仔細想想,此事也確實異想天開,並無成功的可能。天聖帝本人再怎麼愛重嬴沖,估計也不會同意。如今國內已初步平定,正是變法之時,那位陛下豈會將剩下的壽元,損耗在皇統之爭上?

  不過贏高的瘋狂與執著,也由此可見一斑。

  「此人必除不可!卻頗為棘手。」

  玄光道人長身立起,目現殺意。嬴高要一意維護黑水嬴氏的皇統傳續,可白雲觀卻只求自身的道統傳承。

  「你說他受傷了?究竟傷到何等程度?」

  「一隻臂膀被斬斷。」九觀笑了起來:「勾結天庭,謀害武安王殿下。此事如被陛下知曉,罪過不輕。也不知這次,是否有機會將之解決?」

  「盡力而為吧!此人雖也是大秦的中流砥柱,可要使殿下登基,那就非除不可了。」

  玄光道人一聲輕嘆,而後又問:「殿下那邊又到底如何了,是否完全掌控了始龍?」

  九觀道人笑著答道:「已能合體駕馭,否則也不足以擊敗那五位偽開國。如今只隔著陛下與大靈衍陣,還未能完成最後一步源血印。不過這甲,已再不會成為殿下登基的阻礙,反而是其助力。」

  「如此就好。」

  玄光道人對此,已經足感滿意了:「殿下已脫死劫,接下來只需再修養數年,培植根基,必可成騰龍之勢!不過之後,還有一個難關未解,需得預作籌謀。」

  當初守正道人留給嬴沖的讖語是三年之內,不得出關,太學祭劍,天下莫敵。

  後者已經應驗,可前者卻仍未發生。按說這兩年之內,嬴沖只需足不出秦境,就可免去此劫。可世間之事,卻是時時刻刻都在變化著的。

  經歷了咸陽這場風波,之後也未必就三年,可能那劫數潛伏五年六年再爆發也說不定。

  「路到橋頭自然直,如今想這些也無用。其實——」

  九觀語聲猶豫,可最後還是開口言道:「師兄,這次咸陽之戰,我等雖是奉聖上之命而行,在裴家與武安王殿下之間態度不偏不倚。可如是有心人,難免還是要瞧出些端倪,是否值得?九觀一直也不明白,師尊他為何就要為武安王殿下,苦心籌謀至此?一旦有什麼意外,只怕我白雲觀將是氣運多舛。」

  他們白雲觀雖是勢大,實力甚至直追四聖宗,卻有著一個難以彌補的破綻——那就是門下弟子,多受世族供奉,多方牽制掣肘之下,每每舉步維艱,很難遵照自家的意願行事。

  且那武安王,雖確為一位難得英主,可他們白雲觀,也沒有必要一定需將此人推上皇位不可?

  「看出來又何妨?他們拿不到證據,如今又是武安王權傾朝野之時。難道他們還能主動將我白雲觀往武安王府麾下趕?」

  玄光卻是氣定神閑,沉著自若:「至於為何是武安王,此事師弟你其實也該知道了,昔年太學主看過洛書,師尊他亦讀過河圖。言道數十載後,秦一統天下,卻一世而亡。至於白雲觀——」

  言語未盡。九觀卻已明其意。所謂皮之不存,毛將焉附?

  目中精芒微閃,九觀就又詢問:「那麼師尊他又為何是要針對赤霄劍佈局?莫非也是河圖中所見?」

  玄光淡淡看了這位師弟一眼,而後一字一句的言道:「昔日混元宮廢墟前,曾有遺字,季世之後,得赤霄者,得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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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零章 夫妻反目

       「昔日混元宮廢墟前,曾有遺字,季世之後,得赤霄者,得天下!」

  聽得此言,九觀的瞳孔微縮,定定看著自己的師兄:「得赤霄者,得天下?果有此事?此言又是何人所遺?」

  所謂的混元宮,乃昔年一劫之前一位大能者的道宮,也是如今天下道脈的源頭之一。

  儘管昔年那次劫之後,這位大能者已銷聲匿跡,可至今仍有許多人認為其依舊在世。傳聞中的大羅混元金仙,已至超脫之境,可以不死不滅。

  便是西方那些所謂的神明,都能避開劫數。這位聖人,自然不會隕滅在那兩次天地浩劫之中。

  至於季世,如今公認的說法,是在東周之後,禮樂崩壞之世。

  「多半是聖人手筆——」

  玄光語氣猜測著道:「那字位於混元宮的某處所在,只有當世修為最強之人才能入內,有緣觀睹。吾亦有幸觀其字跡,只覺那一筆一劃,皆可謂是道之留痕,幾乎就衝動了吾之道基。吾不知這言語是何人所遺,又是什麼樣的目的,可聖人出口成憲,想必也非是無的放矢。」

  九觀震撼莫名,心想能衝動玄光道基的字,那又該是什麼樣的形態?

  需知他師兄雖是不如師尊當年,可如今亦是當世之中的頂尖人物。在稷下學宮的真仙榜中,位列第十。能夠讓玄光都守不住道心的那十一字,必定是聖人遺跡無遺。

  這真使人好奇,也令人嚮往。

  「——斬龍劍,乃天子劍。要令殿下他得斬龍與始龍認可,鎮壓武安王府氣運。那一半的赤霄劍心,無疑是最佳選擇。」

  九觀回過了神,靜靜聽著玄光的言語,而後若有所思道:「此時武安郡王如揮兵入咸陽,秦之基業,怕是唾手可得。」

  那位武安王以皇太孫身份入繼皇嗣,必使天下沸騰。可如是直接舉起反旗,奪得『始龍甲』為己用,那又是另外一種情形。

  「師弟是想說,如有武安王府與白雲觀合力,哪怕大秦全境皆反,又能怎樣嗎?」

  玄光說到此處,不禁又一搖頭:「此言頗有道理,可還是小覷了天下英雄。所謂名不正則言不順,殿下根基不穩,即便最後成功了,還是會留下諸多隱患。大秦國力疲敝,哪裡再經得起一場大亂?且武安王乃重情重義之人,對天聖帝忠心耿耿,感情甚篤,即便要激殿下舉旗,也不該是由白雲觀來當這惡人。」

  此時要逼迫那位武安王殿下反叛,也不是不能辦到。可如此一來,即便那位奪得了天下,也會將白雲觀恨之入骨,這又何必?

  在他看來,此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身擁部分『赤霄劍心』的武安王,又豈可能一直龍居淺灘?

  「此外——」

  話音微頓,玄光冷目看著遠方:「爭龍之戰已然開局,武安王殿下勢力獨大於秦境。吾料那四大聖宗,必定要提前開山不可,那些隱世宗門的傳承者,也即將入世。這個時候,最好是鎮之以靜!」

  「四聖宗嗎?」

  九觀眯起了眼,他知那四聖宗自秦始帝之後三千載,都是處於半隱世的狀態。

  而今的稷下諸榜,雖也將這四家包括在內,卻只能觸及表面。

  此時此刻,誰都不知這四聖宗,在這數千年時光之內,到底積蘊了何等實力。

  這只從靜池劍齋,正準備的盤古劍神經載體,就可見一斑。一旦被其完成,那麼哪怕是始龍甲,亦未必是其對手。

  除此之外,還有那些由傳說中聖人遺下的道門隱脈,也確實不能小覷——

  ※※※※

  幾乎同一時間,距離七百里外的一處山丘之上,昊天上帝驚魂稍定,按下了遁光。

  儘管明知嬴沖不能追及此間,他卻仍是忌憚交加的往東河郡方向,看了一眼。

  「看那那豎子,應當是已接近油枯燈盡,何需如此畏首畏尾?」

  瑤池金母亦同樣停住了腳步,可她嘴裡雖然是這麼說,心念卻絕無半點回頭之意。

  此時她只似笑非笑的,看著昊天上帝。

  「可本宮這次真沒能想到,你會這般捨得!」

  心知對方說的正是『九天玄女』,昊天上帝面色鐵青:「無奈而已!有封神榜在,日後朕遲早可令紫由死而復生,可如朕死在那裡,那日後就什麼都沒有。」

  「無奈嗎?你昊天果然是一如既往的薄情寡義。也真虧了她林紫由,會對你昊天這種人傾心相戀,矢志不渝。」

  瑤池金母不禁滿含哂意的一挑唇:「從此元神困於封神榜,對她而言,可不是什麼幸事。夫君難道真以為,她落在那嬴沖之手,真有——」

  「少說這些!」

  昊天上帝一聲悶哼,目光森冷:「即便紫由真的亡於那嬴沖之手,朕亦將替其報仇雪恨!且以娘子看來,那豎子甦醒之後,可會否忍氣吞聲?如今可不是說這些的時候。」

  瑤池金母容顏微肅,武安王府的報復,正是她最擔心的事情。且今日的奇恥大辱,打神鞭的損傷,亦使她痛徹心肺。

  「此子已得始龍,馭甲而戰,便是強如夫差,亦未必是其對手。而武安王府亦獨大於秦境,昊天你有何想法?」

  「首先是儘快恢復勢力,再聚十二位掌旗使,那都天鎮元大陣也需再強化不可。」

  昊天上帝目光微凝:「除此之外,朕還需借你宮中的紫靈玉髓一用。」

  「紫靈玉髓?」

  瑤池金母略一思忖,就已知因果:「是嬴天命?」

  她剛才就注意到,在嬴沖之前,昊天上帝就已將西方大帝的屍身收起了。

  果然下一刻,當昊天上帝微一拂袖,嬴天命那無頭屍身與頭顱,都出現在而人眼前。

  而昊天上帝,則似笑非笑的在旁打量著,

  「這具屍骨不錯,又有嬴氏龍脈隱伏。雖說元神被那嬴沖的劍意毀了,可其真靈還在封神榜內,精心煉製一番,不難成就出一具權天級屍將,戰力不會輸於玄女多少,比之那些別有用心之輩可靠得多——」

  瑤池金母卻仍是神色凝重,心想在那始龍甲面前,像他們這樣的偽開國,除非是十位以上聯手,否則再多又有何用?

  至於那都天鎮元大陣,也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完成的。而如要將之繼續強化,那麼數萬萬金都未必夠用。

  昊天上帝卻似知她心意,自負的一笑:「放心,只需這位對天聖帝忠心不改。朕就料那嬴沖,絕不會再使用始龍——」

  當話至此處,他二人的心念內卻都齊齊生出了警兆,昊天上帝不假思索就遁身離開了原地,而瑤池金母的動作之速,亦不遜於前者。可這位的瞳孔隨即就驟然凝縮,發現那股針一般刺來的意念,揮之不去,甩之不脫,無論她使用何等遁法,左右上下前後的騰挪,都無法將那三道危險之至的氣機甩開,且越來越近,刺得她肌膚生疼。

  最終瑤池金母徹底放棄了逃避,眼含怒恨的回望身後,隨後就見有三道五色斑斕的光針陸續飛射而至,直指她的眉心元神。

  第一針洞穿了她下意識用來抵擋的『玄元水色旗』,在她的胸部處炸出了一個血洞;第二針則崩飛了她手中的打神鞭,即便是這件神器,似也抗不住這五色光針的酷烈神威。

  「大五行元磁滅絕神針——」

  腦海之內,剛閃過這念頭,瑤池金母的眉心就已被這最後一針洞穿了腦髓。

  昊天上帝亦神色鐵青,看向了那五色光針的來處,卻見那個方向都被一片厚重的雲霧遮蔽,無論是目視,還是意念感應,都是一無所得。

  他頓知這必是今日那位讓他也頗覺棘手的陰陽師無疑,此人的幻術,幾有造假成真之力。清晨之前那一戰,此人就曾完美的遮蔽了那左天蒼與張承業等人的形跡。

  有心深入其中,追襲出手那人,可當想及那三枚將瑤池金母擊殺的『大五行元磁滅絕神針』,他又覺心中忌憚。

  ——掌握大五行元磁滅絕神針者,必定身擁五色神光,可以剋制世間所有的神器。他手中的封神榜,亦不例外。

  再當那雲霧之中,又有兩道箭影穿梭而出時,昊天上帝也就徹底打消了追襲之念。

  那位鎮國神射的射術,他也見過。尤其那連環九箭,便是強如瑤池金母,亦需祭用打神鞭之後才能應對,甚至還被那最後一支箭突破,幾乎就一舉粉碎了都天鎮元大陣。這樣的對手,絕非是正處於重傷狀態的他所能壓制。

  毫無猶豫,昊天身影爆退,又微一探手,向那飛空拋起的打神鞭強抓過去。

  只是下一須臾,瑤池金母的另一尊化身也同時顯現,同樣一手抓向了打神鞭。同時一雙鳳目怒瞪,眼神寒洌的注視著旁邊的這位天庭大帝。

  昊天的面上亦毫無意外之色,出手堅決之至,未有半分猶疑。

  可就在他的手堪堪觸及到那打神鞭之時,內中卻有一股恢弘之力驟然爆發,將他的手臂強行彈開。

  而瑤池金母的臉上亦現出了冷笑之色,攝起了這件神器,身影化為一道金光,再次往東南方向飛遁。她此時既無出手報復之念,也不願再與昊天,繼續呆在一處,只打算盡力逃離此間,離這秦境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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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一章 甦醒之後

      當嬴沖甦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置身於一座軍帳之內,旁邊則是虞雲仙與嬴月兒二人在陪伴。他自身則應該是被人醫治過了,渾身上下的傷口處,都傳來了清涼之意。

  嬴沖卻不去看自身的傷勢如何,直接開口問道:「他們怎樣了?」

  虞雲仙自是知曉嬴沖口中的『他們』,乃是張承業與左天蒼,還有一個郭嘉。

  一聲輕嘆,虞雲仙凝聲道:「郭先生還好,已經甦醒了過來。他這一次雖是折損了不少元氣,折損了些元氣,卻並不影響其他。可左張二位,卻情形不佳。左天蒼勉強能夠救回,可他即便最後能保住性命,也是壽元無幾,一身修為全廢。至於張承業,這位一身元氣損傷太劇,又有功法反噬,脊椎骨骼盡碎,實在是無能為力了。如今只是一口氣在吊著而已,他想要最後見馬三寶一面。」

  嬴沖不禁面色煞白,牙關緊咬,渾身肌肉緊繃:「難道就真的無法可想了?」

  「不悔仙子已為他二人盡過力,而這世間醫術超於她者,屈指可數。」

  虞雲仙微微搖頭:「此時除非是大羅金仙出手,否則——」

  嬴沖心緒一片寂冷,這世間或者真有大羅金仙存在,可如今這些人,基本都是隱世不出的狀態。武安王府要請動他們的可能,幾乎不存在。

  此時他只覺胸內既痛又悔,張左二人落到如此慘境,皆是因己之過。

  又覺慚愧莫名,別的權天強者成為世族勳貴的供奉,大多都能得以平平安安的修行。可這兩位入府之後,卻在這短短一年多的時間內,卻陪他經歷了無數的風波,到最後甚至連他們的性命,都為自己搭上。

  而緊接著,嬴沖又心中微動:「之前我似斬下了兩塊封神榜的殘片?」

  「沖兒之意,是要借助封神榜殘片,使他二人封神,轉為鬼修神道嗎?這個辦法,其實我等之前亦有想過。」

  虞雲仙似早有意料,語氣並不樂觀:「『羅睺戡亂訣』太過霸道,張承業的元神千瘡百孔,哪怕是借助封神榜也難恢復。至於左天蒼,他只怕不會願意轉修神道。說到封神榜,倒是另外有一位,情形特殊。」

  嬴沖眉頭大皺,就欲起身,這時才發現嬴月兒從剛才開始,一直都在抓著他的衣袖,哪怕他此刻從床上立起,也不願意放開。小臉仰望著他,眼神可憐兮兮的。

  嬴沖心念內只覺益發的愧疚,又覺酸澀,心想自己這次如是身殞於此,那麼月兒她日後又該如何是好?雖還有淩雪在,可——

  心中一緊,嬴沖隨後就伸手摸了摸嬴月兒的頭:「月兒勿憂,這種事,再不會有下次了!」

  ——今日的教訓,就已足可為誡。他嬴沖此身牽繫武安王府的存亡,關涉無數人的性命前程。日後如還是對自身的安危輕忽大意,那時不但是害了自己,也會連累了旁人。

  嬴月兒卻不肯就此甘休,她想了想之後,卻又伸出了一根手指頭。

  嬴沖無奈,只好也用小尾指與她勾了勾:「你父王素來一言九鼎!」

  聽到這句,嬴月兒的小臉蛋上,才顯出了幾分笑意。

  之後嬴沖便強撐著傷體,去看張承業與左天蒼,可這二者都仍在昏迷的狀態。他就只能看著床榻之上,那人事不知的二人,無話可說。

  最後千言萬語,只能化為濃濃一嘆:「速傳馬三寶與左氏兄弟三人,儘快趕至此間。」

  說完這句,他就逃一般的走出營帳,之後就這麼立在原地,默默仰望天空。只覺胸中鬱恨無處宣洩,只能將十指深深扣入肉內,肺腑則一股戾氣翻騰衝撞,使他口內再次溢出了血痕。

  嬴月兒不忍見他傷勢加重,有意去喚醒嬴沖,卻被虞雲仙一把拉住,回過頭時,卻見她這位師叔祖神情凝重的微一搖頭,

  她對虞雲仙極其信服,見狀之後雖依舊擔憂不安,還是強自忍耐,

  直到半個時辰之後,嬴沖才被一位帳下參軍喚醒過來。詢問之後,才知是他的謀士郭嘉,此時正於主帳之內等候著他,說是有事要談,

  嬴沖對於郭嘉,也是頗為擔憂,聞言之後稍作整理,就來到了自己的帥帳之內。

  才剛走入,就見郭嘉正立在那神甲『始龍』之前,做出凝思之狀。

  而使嬴沖心驚的是,那郭嘉的一頭黑髮,此時竟是已白了一半。

  「殿下來了?」

  郭嘉察覺到身後動靜,目含異色的回頭望來:「臣敢問殿下,此時可願舉兵入咸陽?奪位登基?」

  嬴沖聞言,立時搖頭。不過他卻也知今日郭嘉之言,是別有緣故,轉而神色複雜的,望向了那『始龍』神甲。

  之前如非是這件大秦鎮國重器,他嬴沖早已死去,可如今一切煩惱的源頭,都在於這件神甲。

  「殿下不願反嗎?學生也料到會是如此,」

  郭嘉素來善解人意,此時自然是對嬴沖的心思了然於心。

  「可如今這『始龍』已擇殿下為真主,一旦此事傳出,殿下您必要受皇家之忌不可。且即便陛下對您再怎麼愛重,亦難處置此事。」

  嬴沖聞言,卻反是舒了一口氣:「先生既然這麼說,想必是有辦法處置此事?」

  「在殿下甦醒之前,學生確有過籌謀,不過卻需看天庭那兩位,是否肯配合,」

  見嬴沖精神微振,郭嘉不由眼透失望之色,他其實更想看到嬴沖展露野心。

  ——儘管這次確實非是篡位自立的最好時機,可只需嬴沖此時,對大秦皇位展露出哪怕一絲半點的渴望,都會讓他極其歡喜。

  搖了搖頭後,郭嘉才又開口:「之前學生已命人傳出消息,道是殿下您遭襲殺,如今已重傷在身,可能要大損歲壽,武道受阻。」

  嬴沖聞言,卻不禁一陣愣神,定定的看著郭嘉,心想這樣的謠言,怎麼可能成功?

  確實,昨夜秦境之內,絕大多數勢力都在關注咸陽,幾乎無人在意東河。而此間裴氏族人,都被他提前二日解押咸陽,至於他軍中的一些玄天強者,因距離較遠,加上吳不悔的幻術,估計也無人能知此間詳情。

  可那嬴高與昊天上帝、瑤池聖母三人,當時可都是生離此地!

  「先生之意,是要讓本王故技重施,借此機會,再韜光養晦麼。可那嬴高——」

  「嬴高最不用擔心,他如將此事洩露,那就是逼迫殿下反叛,彼此再無轉圜餘地。在白雲觀心向殿下的情形下,皇室並無勝算。」

  郭嘉成竹在握的冷笑:「至於天庭那一對所謂『帝后』,封神榜重損,打神鞭亦被殿下擊傷。他二人現在隱瞞真相都來不及,此時又怎會來揭穿這一謠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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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二章 封神殘片

     嬴沖仔細凝思,感覺郭嘉之言極有道理,對於那昊天上帝而言,此時最重要的,一是養傷,二是修復神器,三是穩定天庭諸部。

  天庭除嬴天命之外的四人,亦非凡者,皆為野心勃勃之輩。一旦知曉有機可趁,未必就還會聽從那對帝后之令,甚至反咬一口也不稀奇。

  這個時候,二人遮掩自己的傷勢都來不及,哪裡會主動宣揚?

  可惜今日那瑤池金母傷得不重,只怕瞞不了幾年。

  至於嬴高,這次回咸陽,他卻是定要將此獠掀翻不可!此人與昊天上帝勾結,意圖將他襲殺,可謂是罪證確鑿。

  當時雖被嬴高逃了,可咸陽城內的那座廟還在。除非這位大宗正,是打算從此叛離大秦了。

  此人如敢多說什麼,大可當成是事蹟敗露後的胡言亂語,對自己的污蔑之詞處置。

  ——至於那韜光養晦,估計用處不大。不過重傷之後的自己,多少能使這滿朝上下,放下些戒心。且他現在,也確實是重傷了。

  「至於始龍,因還隔著源血印與大靈衍陣這一層,倒也無需為此發愁。只需回歸咸陽後,殿下再不動用此甲,別人看不出破綻。」

  可隨即郭嘉的語氣,卻又一轉:「可殿下需得明白,這其實是掩耳盜鈴之舉。最多只能將別人瞞到天聖帝駕崩之前——」

  嬴沖心知其意,他如今對始龍甲的掌控,也就礙著天聖帝的源血印而已。

  一旦陛下他有什麼三長兩短,自己繼承『始龍』已是板上釘釘,哪怕是他自己,也無法扭轉。

  而一旦自己得到了『始龍』,那也就是等於與黑水嬴氏翻臉了。除非有一位皇子,能夠容忍『始龍』掌控在他嬴沖之手——

  可問題是,即便別人能放得下心,他嬴沖自己又能安心嗎?當初石碑上的預言,如今已如夢寐心魔,纏繞在他心念之內。

  嬴沖只覺是頭疼萬分,可要想現在就下決斷,卻是絕無可能。

  「此事可待日後再說,還有好幾年時間,必定能想到辦法。」

  郭嘉唇角一抽,他就料到嬴沖會將此事推遲延後。不過他此刻,也無意窮追猛打,轉而亦好奇問道:「我知斬龍劍乃當年秦始帝佩劍,傳承大秦國運數千載,也算是一口天子劍。卻不知殿下到底是什麼機緣,能得這口劍認主?」

  「這是守正道人之助——」

  在郭嘉面前,嬴沖自是無有隱瞞之意。此時只微一抬手,就將那小赤霄劍招到手中。

  只是與之前不同,這口赤色小劍比之前大了不少,氣息也更為凝實厚重。

  而嬴沖早在昏迷之前,就已發現了這一變化。也猜知這多半是赤霄劍,吸取了斬龍劍內部分『天子氣』的緣故。

  「這莫非,是赤霄劍心?」

  郭嘉用了許久,才辨認出此為何物。頓時驚訝的挑起了眉,直過了好半晌之後,他才又恢復過來,語含讚嘆:「原來如此,是故國師大人的遺筆吧?郭某真佩服萬分,果然不愧是百年來的玄修第一人。」

  嬴沖此時,則是默默的感應著這赤霄劍的變化,

  他能感覺得到自己元神內的這個東西,正在與『斬龍劍』同化。

  不但赤霄劍心,從斬龍劍內得到了大量的『天子氣』滋養,得以壯大,那斬龍劍本身,也是近乎貪婪的,在渴求著前者。

  除此之外,自己與那所謂的秦境之『天』,似乎距離更近了。由此他也能清晰的認識到,這別名『龍脈』的事物,到底是一種什麼樣的存在。

  大秦祭祀之『天』,應當是由秦之萬民的意念所聚,是數億秦民的阿賴耶識,與天道法則結合後的產物。

  所謂的祭天,其實祭祀的乃是萬民,而由『天』提供的力量,就是所謂的天子氣,龍氣。

  「天之子嗎?」

  嬴沖一聲呢喃,目中現出了苦笑之色,他現在可謂是半個天子,被秦境之『天』庇佑著。

  這必將使他大運加身,日後無論做什麼事情,都將無往而不利。任何修者對他出手,都將遭遇龍氣的反噬,他的槍法劍訣之中,亦可調用龍氣,使之威能大增。

  ——今日隕落在此的那十二位天庭權天,其實就是死於龍氣反噬,與他調動的天子氣碾壓。

  而這世間,也只有同具天子氣之人,才會對他造成威脅與阻礙,

  不過這天子氣,雖說是好處多多,卻也不是沒有壞處。嬴沖感覺自身的元神已被那龍氣深深牽絆,甚至是『污染』。

  只恐日後自己的權勢越重,他與這龍氣之間,就會越發的密不可分。

  估計這在皇天位之前,不會有什麼影響,甚至是一個絕大的助力,可在皇天位之後,卻會成為自己修行上的阻礙,令自己的元神難以超脫。

  「既是如此,那麼學生也有一事建言殿下。」

  郭嘉說此言時,朝嬴沖深深一禮:「那兩塊封神榜殘片之一,殿下可選其一送去白雲觀。學生料那白雲觀,必有回報。」

  「封神榜殘片?白雲觀?」

  嬴沖仔細想了想,才微微頷首:「如若張公公與左天蒼二人用不到此物,送去一塊也是無妨。」

  這次他真是欠了白雲觀一個絕大的人情,一張封神榜殘片根本就無法償還。

  只是嬴沖對張左二人的轉修仍懷希望,故而語中先設前提。

  而隨後他又想起了一事:「我方才聽虞師伯說起,說是另有一位情形特殊?這又是怎麼回事?」

  ——之前他沒在意此事,這時想起後又覺好奇。

  「虞仙子說的當是那九天玄女吧?情形確實很特殊,」

  郭嘉聞言笑了笑,隨手將兩張封神榜殘片取出,送至到嬴沖的面前。

  「可能之前這位,就已受過封神榜的冊封。死後此女的元神,算是完完整整的保存在這枚殘片內。如今就看殿下,欲如何處置此女了。」

  嬴沖眉頭微皺,仔細感應那枚較小的殘片,發現果如郭嘉之言。他先是冷笑,打算日後尋一高明玄修將之煉化。可隨後又心念微動,想起了一事,便又打消了這念頭,將那張困有九天玄女元神的封神榜殘片,收入袖中。

  一位頂級權天境的元神,確是頗為難得。尤其是有一片封神榜憑依之後,自己只需將紫雲鐺修復,就可令九天玄女恢復生前大半戰力。

  一位元中位元偽開國層次的強者,可謂是唾手可得!

  只是嬴沖如今,卻另有打算。估計完成之後,此女的戰力還更勝先前,同時也能讓月兒,多一個同伴——

  隨後他又聽郭嘉笑問:「還有那四頭藍龍,殿下準備如何處置?」

  郭嘉說的正是那四頭為昊天上帝拉車的藍龍,其中的每一頭,都是真龍血脈,且修為已至玄天境,實力不俗,因身屬神獸之故,比一般的權天境還要強些。

  而藍龍雖不擅法術,可其肉身之強,在諸多龍族之中,亦是絕無僅有的一支。

  嬴沖亦是聞弦歌而知雅意:「那四頭龍,是否可用?」

  這次武安王府連折二位權天級戰力,可謂是元氣大損。而接下來他除了穩定北方四州之外,還要傾盡全力向那天庭報復,此時正缺戰力補充。

  那四頭藍龍,如能以合身的坤元階墨甲武裝,不難達至鎮國實力。

  ——之所以是坤元階,是因妖修的墨甲,價格實在過於昂貴,一件就達五百萬金。其實以這四頭藍龍的能力,操控乾元階的墨甲都無問題的。

  「其實那四位,已應允為殿下效力了。只需殿下能允諾為他們解開骨鎖,日後放任他們自由。就願定靈契,為武安王府效力千載。」

  郭嘉的一雙眼,此時已彎成了月牙:「換成平常時候,想要一頭真龍臣服絕無可能。哪怕殿下身擁龍脈,也難辦到。然則那四位,對昊天上帝等人,可謂恨之入骨,所有有機可乘。真不知那天庭,到底是從何處尋來的四頭真龍,算是送了我武安王府一份大禮。」

  嬴沖聞言,心緒卻又一陣消沉。這確實可算一件喜事,意味著他的王府,又多四位可靠戰力。

  可如讓他選擇,他卻寧願張左二人能夠至今平平安安,無災無難。

  而直到這時,嬴沖才發現那孔殤與九月、吳不悔三位,自他甦醒之後,一直都不見人影。他詢問了郭嘉,才知這三人正聯手追擊昊天上帝與瑤池金母,至今未歸。

  這使他頗為擔憂,那對天庭帝后,畢竟都是上位偽開國。哪怕是被他重傷之後,實力亦非同小可。

  且三人皆為英靈之身,正被瑤池金母的打神鞭剋制。

  直到一個時辰之後,孔殤三人都陸續回歸,嬴沖才放下了心。

  這次孔殤三人戰果不小,昊天上帝再受重創,如非英靈的活動範圍,現今最多只能至邪櫻槍的周圍三千里內,這位天庭大敵,早已隕於三人聯手。

  瑤池金母則亦是一尊化身損毀,傷勢之重,還在昊天上帝之上,只能孤身狼狽逃遁。

  除此之外,這對天庭帝后之間,關係似有不諧。這也是一個不錯的好消息。需知那封神榜與打神鞭合二為一,才是一件完整的神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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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三章 天庭虛實

      昊天上帝為嬴沖送來的『禮物』,其實遠遠不止是九天玄女與那四頭藍龍。

  ——除了這些之外,嬴沖還收穫了一套完整的『都天鎮元大陣』。那所有十二面陣旗,都完整無缺的落在嬴沖之手。

  這套法陣,對於自己駕馭的始龍而言,完全就是垃圾,有等於無。可對於其他的無主的神甲,卻還是有些效果的,且這陣本身也並不只是抗衡『法域』這一種能力。

  嬴沖在陣法符文上的造詣依然淺薄,卻也能辨出這陣,只需有相應的符陣配合,就可成為一座防禦能力比肩『州城』級別的法陣。不但移動便捷,之後的佈陣也較為簡單,之前是因沒有相應的地脈配合,才無法展露其真正威能。

  而僅是這十二面陣旗的材料,就價值九千萬金。

  其次是那輛輦車,這車不但外表看起來是花裡胡俏,裝飾精美,奢靡華貴,裡面可也同樣是真材實料。其防護法陣的強度,雖沒有都天鎮元大陣那麼誇張,卻也是淩駕於郡城級別之上。

  ——這聽起來似沒什麼,可這車中之陣,卻是無需地脈的。只以其本身之力,就可超越過那些郡城級的防護陣法。

  嬴沖自己估價,此車至少可相當於八千五百萬金,相當於三件仙元階的墨甲。而其中光是裝飾品,就價值二千萬。

  他也實在是不明白那位昊天上帝要把錢花在這飛輦上做什麼?有這財力,還不如多打造些墨甲,招攬幾位真正的強者,而不是如昊天上帝麾下那些水貨權天。

  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那天庭確實富的流油,財力充沛。也不知那一對天庭帝后,到底哪來的錢財,是洗劫了哪家庫藏豐厚的上古洞府了?還是這家也掌控著類似靜池劍齋『天髓雲礦』的礦藏?居然在供養天庭近三千天位之餘,還有錢財打造這輛飛輦,真正是不可思議。

  嬴沖打算將車賣入宮中,恰好天聖帝的那輛禦輦也損毀了。不過據他所知,宮內還有備用的輦車,而這位陛下只怕也不會在這勵圖變法之時,將寶貴的銀錢用在這方面。

  事實是自打天聖帝繼位以來的三十年,宮中的用度就少而又少,那五千『山陵衛』,就是被天聖帝節儉出的道兵。

  嬴沖估計陛下是不會要的,其他諸國只怕也不缺飛輦。而如實在沒辦法的話,他就只能自己使用。

  他現如今僅只是一個郡王,用這飛輦的話,是大大的違制。可如將那些無用的豪華裝飾拆下,再請高明的匠師出手將之改造,應該還是能用的。

  再最後,還有一個『太白金星』,也就是那位為昊天上帝駕車,又對嬴沖出言呵斥的白衣中年。這位真名李守恆,三十九年前投靠昊天上帝之後,就改名李金星,號為『太白金星』。

  當時那對天庭帝后亡命奔逃,可卻沒法攜這位一併離去。在嬴沖暈迷之後,被九月及羽飄離等人聯手擒拿。

  而在嬴沖看來,這位的價值可能還要在那都天鎮元大陣與飛輦之上。

  作為昊天上帝近幾十年來最親信之人,擔當著所謂的天庭之宰,這李金星自是深知天庭虛實。

  所謂仇不過夜,此時嬴沖日思夜想的,就是如何儘快取下那昊天上帝的人頭。

  在最初一兩日,這太白金星還是嘴硬得很。不過當嬴沖將此人,丟給嬴鼎天去炮製了一段時間之後,這位天庭宰執還是開口了,痛快之極,將天庭所有一切,都如竹筒倒豆子般全數道出。

  「是嬴高先尋的昊天上帝?」

  親自在場聽審的嬴沖,這刻目光是陰冷無比:「也就是說,策劃這次襲殺的,是嬴高而非昊天?」

  「確是嬴高不錯!此番陛下與王母入秦,只是聽聞山河社稷圖與赤霄劍現世,意圖爭奪這二件神器而已。」

  李守恆渾身是血,目光呆滯,此時他只求速死,故而無論嬴沖等人問什麼,這位都是誠實回答:「當時嬴高言道殿下手中,亦有一件神器在手,又允諾事成之後,他可釋放我天庭的幾位重犯,以及數件大秦內府中的重寶,這才將陛下等人說動。」

  嬴沖目光,一陣明晦不定。他心中許多疑問,都已在這刻得到解答。

  秦大宗正嬴高嗎?其實也是在意料之中了。

  至於這位為何要針對自己設下殺局,嬴沖亦能猜知緣由,

  這十數日來,自己的所作所為,已經讓那位極度不安,

  不過還有一件事,使他頗為在意。

  「之前我聽那昊天上帝說起,道是封神榜背後的那位聖人,一意使他不惜代價,也要將本王誅殺。這又是何意?」

  李守恆的眼神茫然,思忖了片刻,才言道:「此事我已不知,不過當日初見殿下之時,陛下與王母二人都極是歡喜。」

  嬴沖的眉頭一挑,就猜這那對天庭帝后是在親眼見了自己之後,才從封神榜內得到指示。

  他不知那位聖人是否也是邪櫻槍這般以發佈『任務』的形式,來干涉這場爭龍之戰,可想必其手段,亦是大同小異。

  由此可見,當日的李世民並未對他說謊,自己已成其餘所有十一位神器主人的眾矢之的——

  看來他日後,確實需得萬分小心,在沒有足夠的力量之前,得盡力避免與那些神器之主見面不可。

  微闔著眼,嬴沖默默思忖了片刻,才又再次開口詢問:「你們天庭,究竟以何法謀生斂財?」

  聽到此句,旁邊的嬴鼎天與郭嘉二人,也都凝神傾聽。這件事,也正是他們所好奇在意的。

  畢竟以他們現在瞭解的資訊來看,這天庭的勢力規模,實是大的驚人。不但那天位的數量極其誇張,天位之下的高階武修,也是多到使人瞠目結舌。

  此外據李守恆之言,天庭之內,還建有著至少七支道兵,實力都俱至偽開國層次。

  ——這樣的財力,哪怕秦之皇室,也要瞠乎其後。

  只是當李守恆開口之後,結果卻是令嬴沖失望不已。

  據這位所言,天庭的天位修士,大多都是自己養自己。投靠天庭,只是為在封神榜留名,換取延壽與修為提升這些好處。故而其中許多人,都只是聽調不聽宣,難以掌控,

  然後天庭本身,在七國中也經營有不少私礦與走私生意,甚至還有數十座青樓以及鏢局等等。

  不過這些收入雖很不錯,可卻並非大頭,天庭真正的財力來源,是來自於海貿。與東瀛及南洋諸國,還有身毒的走私海貿,每年都能為天庭提供一萬萬金以上的收入。

  甚至天庭本身的幾個重要據點,也在海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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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四章 蓋棺定論

      「海貿?」

  嬴沖眉頭大皺,頗有幾分鞭長莫及之感。

  如今他的武安王府在秦境北方可謂是唯我獨尊,大秦朝堂之內,可謂是一手遮天,甚至臨近諸國,也能夠影響得到。

  可距離萬里之外的海洋,卻真是一個陌生領域。

  那邊的情形,他也只是聽說過一些傳聞,只知在東海南海,依然是妖獸橫行,人族船隻只能在近海出沒。可也有四大聖宗,齊國高氏,吳國孫氏,楚國三閭這樣的勢力插手遠揚貿易,將東瀛與南洋諸國的奇珍異寶販賣到中原,賺到盆滿缽溢。可具體是什麼樣的狀況,嬴沖卻是一概不知。

  這使嬴沖頗為鬱悶,如今有了這『太白金星』的口供,武安王定可將天庭在秦趙魏韓等國境內的勢力橫掃,可即便他這麼做了,估計也是傷不到天庭的根本。除非是他現在的力量,能夠干涉到萬里之外。

  看來自己如欲為張承業二人復仇,就必需另思良策不可。

  而嬴沖在三思之後,還是決定暫時留下這位『太白金星』的性命。一來是他懷疑這位,還有許多事情未交待清楚;二來是日後,他可能還有用得上這位的地方。

  也就在嬴沖審訊完李守恆的當日,馬三寶終於從咸陽趕至,見了張承業最後一面。

  吳不悔以針術催發,使張承業短暫蘇醒,可僅僅一刻之後,這位就已魂消神滅,只餘一點真靈,在吳不悔的法力護持下轉世輪迴。

  而當張承業最後一絲意識消散之時,馬三寶縱聲悲嘯,持續了近刻時光。

  嬴沖當時就在一旁只覺是既痛又悔,心裡難受之至。他倒是感應到了,馬三寶受此刺激,突破天位之期已經不遠,可卻知這位心情也是如自己一般,更願張承業平平安安的活著。

  也就在不久之後,左若海與左重山兩兄弟,亦隨後趕來。這邊的情形,也同樣是哀戚凝重,

  這次左天蒼的性命雖是被吳不悔救了回來,可這位也已活不了幾年,以後也再無法與人動手。

  左天蒼本人倒是頗為開朗,似對自身處境並不在乎,卻使嬴沖更覺怒恨慚愧。

  是日嬴沖就已簽發軍令,將左若海與左重山二人,調職為四品武官。使這兩位在短短一年之內,就已進入了大秦的高階武官之林。

  嬴沖處事雖一向公允,可在許多情形下,卻是不能不先顧私情。

  且他雖是厭惡九品官人法,可也從不覺貴爵蔭庇之制有錯。沒道理讓那些功勳之臣的後代,一切都與平民等同。

  這些勳貴的先輩為國流血流汗,後人受其蔭庇也是理所當然,否則還有何人,願意為國效死?

  他真正反對的,只是世族與勳貴毫無節制的收刮攫取與擴張。

  而在二十九日,天聖帝召他回京的旨意,也來到了東河郡。

  此時嬴沖遭遇昊天上帝等人襲殺的消息,不但已在整個秦境之內傳開,也已被天聖帝得知。

  嬴沖聽說當日陛下大發雷霆,可對於勢力神秘莫測的天庭同樣是無可奈何,只能下旨繡衣衛並各州郡,全力清查打擊天庭所屬。

  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如今朝中隨著天聖帝的回歸,正是一片沸騰中。

  這十餘日以來,朝中群官被嬴沖的殺戮與威勢所攝,都是噤若寒蟬,不敢言聲。可當天聖帝歸來,重新執掌朝政,許多人就再按捺不住,紛紛跳了出來,聯手攻訐武安王府。短短一日,就有上千份的彈章,塞滿了通政司的案頭。

  如私殺大臣,誣陷忠良,擅權妄為,還只是比較輕的罪名。在二十六日臨時召開的大朝會中,就有人直接參奏,告他提拔任用私人,勾結禁軍諸將,厚賞籠絡軍心等等舉動,是陰圖不軌,意欲謀朝篡位。

  這基本也在嬴沖預料之內,知曉當陛下回歸之刻,也就是某些人反彈發洩之時。

  這個時候,就顯出了他之前『秉公行事』的必要。裴氏確實是『罪證』確鑿,無可抵賴。而朝中的一應事務,以及軍中的一應懲戒賞罰等等,也都是遵循著大秦律法,表面是無可挑剔。

  那些朝臣在明面上說不出什麼所以然,也拿不出實質性的罪證,就只能在小處挑錯,再說些捕風捉影的事情。

  不過陛下亦未使他失望,不但將所有的彈章奏摺全數打回,更在朝堂中當場訓斥了諸臣,隨後再以封王之議,平息了朝中所有關於他嬴沖罪名的議論。

  就在二十六日的大朝會中,天聖帝以武安郡王此番平亂功高為由,欲晉武安郡王為世襲王爵,引發朝野激辨,為這王爵晉封而爭論不休。

  之前嬴沖雖是因平定匈奴之戰得封武安郡王,可卻是降一等世襲。日後子孫,依然是國公爵位,

  可一旦這次的封賞之議通過,那麼他的武安王府就將真正世襲罔替,成為朝中四大外姓郡王之一。

  其實這所謂的世襲罔替,對嬴沖而言並不重要,畢竟他的封地與『儀同郡王』的賞賜,已確定了是世代承襲。後世子孫雖無郡王之名,卻有郡王之實,只缺名義而已。

  可天聖帝此舉,卻是別有意蘊,分明是在向世人明示,這位陛下對武安王府依然信重如故。且也為隆國公龍在田的舉兵,蓋棺定論了。

  ——那非是『清君側』,而是反叛!

  如此一來,無論是嬴沖當日大朝中通過的人事任免,還是對龍氏裴氏等一眾叛亂朝臣的處置,都再難有掀翻的餘地。

  而當這消息傳出,首先為此歡喜鼓舞的,就是禁軍將士。龍氏叛亂之罪坐實,那也就意味著他們在此戰中的功勳,也將被天聖帝所追認,

  不過除此之外,也不是沒有壞消息,比如嬴沖的『樞密副使』被天聖帝給拿下了。

  儘管那位陛下除了提升他的世爵之外,又增封三縣封地,同時晉他為鎮國上將,保留神策上將之職的同時,並新創冀宛團練軍節度使一職由他兼任,令武安王府再次權勢大增。

  尤其是後者,冀宛團練軍節度使職司內不但包括了冀門、馬邑、雲中三郡,總數二十萬人的團練武裝,也包括了武陽郡那四個新建的團練師,使武安王府對北方的掌控,愈發的根深蒂固。

  除此之外,還有嬴飛鴻調職井陘關,升任新建的虎衛軍節度使,嬴雙城轉任賀州定武軍節度使等等。

  總而言之,他在禁軍的親信部屬大多都得以升職,不過卻很少是在禁軍之內,而是入調邊軍與府軍系統。

  ——這些事情大多都還處於部議之中,仍未確定。不過以嬴沖料來,如今朝野上下,應當是無人能阻陛下意志,卻必有許多人樂見其成。

  需知天聖帝這種種厚遇,都掩飾不了將他本人踢出朝堂中樞之外,以及在禁軍中的影響力大幅下降等事實。

  從此之後,他也只能如武威王及武德王一般,通過宗黨與盟友影響中樞,自身卻不能躋身其內。

  不過嬴沖對此,倒是不覺有什麼不滿的。畢竟大秦三千年中,朝中從未有人以王爵之身,而列席政事堂與樞密院者,這是大秦數千年以來的成規。

  安國嬴氏一門一上將,四節度使的恩遇,更是前所未有,

  郭嘉亦是大為感慨:「陛下他對主公的情義,果然是非同尋常。看來這位已是心有成算,欲令殿下世鎮北方了。」

  嬴沖對此言卻毫未在意,自始至終,他都從未疑過天聖帝。

  而如今他也只想早日入京,將那嬴高打入萬劫不復之地!

  ※※※※

  同是二十九日的清晨,在咸陽城內,議政殿中,此時朝中所有三品以上群臣,都彙聚於此。

  只因天聖帝十宮大比在嵩山呆了將近半月,又在山河社稷圖中被困了十日之久的緣故,朝中已有許多積壓之務,未曾得到處置。故而自二十六日的大朝後,二十七與二十八日,又都是連續的小朝會,且每天直到夜間才會散朝。

  為求效率,天聖帝將所有的三品之臣聚於此間,可以更方便的處置朝中大政,免去了諸司之間傳遞奏本與消息時的延誤,而今日也不例外。

  「此戰武安王率禁軍於東河郡,破一百五十萬敵,使雍秦二州之亂,在數日之內平定,確實有大功於國!雖說本國功爵之制,速來重外戰而輕內爭。可如此輝煌大勝,卻也是我大秦國朝以來稀見。」

  天聖帝面透笑容,看著朝中群臣:「若然諸卿再無異意,那麼武安郡王晉升世爵郡王與益封之事,可以就此定論了!」

  殿內卻是一片沉寂,而諸朝臣的臉上都顯出了無奈之色。

  這位陛下的手段,的確是比嬴沖溫和得多。這位並不似後者,喜以暴力壓服,可行事堂而皇之,同樣令人難以抗拒,

  這次就是如此,這位天聖帝明擺出一副不先將武安王的功勳與爵位議定,就不打算處置雍秦二州近十萬在押世族的態度,終於逼迫在場的朝臣妥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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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五章 朝堂紛爭

  「看來諸卿是不反對了?那麼就請翰林學士擬詔吧。另有禁軍將士,北方諸軍勤王功勳不可不賞,可命樞密院與禮吏二部及一併有司,參照武安王的請功奏摺確定封賞。」

  說完這句,天聖帝又道:「第二件,是靖北郡王並寧國公的自請移封,此事朕已允准,政事堂與樞密院也無異議。另有朱國公高仰,此番無令擅舉大兵,亦不能施以懲戒。著令高仰降職一級,封地移至賀州。」

  滿殿之內諸臣,依然是沒有任何言語。

  靖北郡王與寧國公二家,是自請移封,別人無可置喙。至於那朱國公高仰,也是被天聖帝握住了把柄。

  這次隆國公龍在田舉旗清君側,那池春高氏本是極力舉兵相應,意圖北上攻伐,牽制寧州節度使嬴完我麾下大軍。可當嬴沖在東河郡大勝的消息傳出,高氏就立時偃旗息鼓。

  幸在兩日之後,天聖帝就已脫困,否則這池春高氏早就被北方鏟平。今日天聖帝只將這家移封,已是足顯寬厚。

  此刻的參知政事張蒼則如木偶一般,端坐於朝堂一側,一直是神情木木,看那天聖帝以快刀斬亂麻之勢,將一些朝中爭論未休之議定論,心想這位今日的手法,倒是與十餘日前嬴沖推舉嬴守愚監國,而後又大肆提拔私人的那場朝會,頗為相似。

  當時嬴沖是將叛黨定罪之事押後議論,以此要脅群臣。而今日的天聖帝則是以十萬雍秦世族的生死為質,使群臣不得不從其所言。

  「第三件,九皇子嬴守愚監國數日,安定朝堂有功。今免其輔政王之位,賜封莊王——」

  聽聞此事,在場八十餘位朝臣譁然了一陣之後,就再沒什麼聲響。包括張蒼在內,都不覺天聖帝的安排有什麼不妥。

  嬴守愚既然以輔政王的名義,擔任過監國了,那就確實不能再以尋常皇子待之。如今免其輔政王,賜封莊王,正在情理之中。

  諸臣都只是暗贊這位皇子的好運氣,如今天聖帝膝下其他年長皇子,最高也只是郡王爵,可這位卻已是親王了。

  儘管不是世襲,可在宗室之中,也是難得的緣法。

  可須臾之後,當天聖帝再開口時,整個朝堂之內的氣氛就又急轉直下,瞬間冷凝如冰,

  「第四件,如今重勘田畝與清查隱戶二政,已在北方初見成效。朕欲將此政,行於天下,不知政事堂諸公,以為如何?」

  聞得此言,張蒼的面上卻是滿透無奈之色。

  此時的政事堂,裴宏志與元岱週二人已經下獄。而如今幾位宰執之中,皇甫射與謝靈都是嬴沖一黨,聽其號令;王安石與新儒一黨自成一系,極力變法;王鐘則素來都是天聖帝的應聲筒,本身並無主見;至於李東恆,這位新入政事堂不到一年,資歷太淺,且與嬴沖頗有交情,此時也似並不願顯出什麼偏向。

  故而今日有心反對此事的宰執,就只剩下他張蒼一人。

  ——原本他在兩家之間尋求平衡,可謂是如魚得水。可當裴氏倒下之後,卻只覺自身處境,無比艱難。

  果然下一刻,那王安石就已首先起身:「陛下,此二法確為善政!民不加賦,卻可使我大秦年增萬萬金歲入。臣請陛下,速將此政推行於南方諸州。」

  隨後那皇甫射與謝靈等人,亦是紛紛開口應和,一片的附議之聲。

  張蒼是最後說話的,可當諸臣紛紛目望過來的時候,卻還是壓下了之前打算『螳臂當車』的念頭。

  如今此事已成定局,他張蒼反對與否,已經無關緊要,實在沒必要在此事上糾纏。

  如今裴氏大敗,盧氏移封,天聖帝掌握朝堂已成定局。既然已輸了,他們這些人,就沒可能不做讓步,

  不過張蒼接下來卻是心意已定,如這位陛下還欲得寸進尺,那麼自己無論如何都要發聲不可。

  「故此甚好!此事一如北方舊例,負責勘定田畝,清查隱戶的人選,都由政事堂擬定。」

  天聖帝的笑意更濃:「那麼再說第五件,如今有大臣上折,欲使我大秦廢除丁稅,改為攤丁入畝。」

  這句道出之刻,這議政殿內的氣氛就又驟降到冰點,所有人都是面色肅然,眼神凝重。

  下方立時就有大臣起身怒斥:「陛下,請問到底是哪位奸佞,為陛下出此禍國殃民之策?」

  更有人回應道:「什麼攤丁入畝,此實為巧立名目,盤剝百姓的惡法!臣請陛下斥之!」

  除此之外,還有意圖從道理上駁斥的:「臣敢問陛下,這攤丁入畝究竟該如何計算,如何分攤?我大秦諸州,形勢各不相同。有些地方人多地多,有些地方人少地多。再有南方田地畝產五石,而北方諸州的上田,最多也只三石左右。所謂民不患寡而患不均,一旦處置不當,必定激發民變。而而這攤丁入畝之法,臣實難苟同!」

  「請陛下三思!這世間田有定數,而人丁增長,則無有極限。攤丁入畝,在這幾十年,或可使朝廷歲入大增,令百姓受益。可代代積累下去,必為惡政,這豈非是要將我大秦的有地之民都逼死不成?」

  天聖帝的神情,倒是始終淡定如故,很是耐心的聽群臣議論辯駁。

  不過朝堂之中有反對者,自然也有支持『攤丁入畝』的朝臣。

  「可臣以為如今之丁稅,也極不合理。百姓無田者眾,卻需承擔重稅,如寧州宛州諸地,常年都有將新生嬰孩溺死,以避丁稅者。」

  「如今我大秦的人丁稅,總計雖是四千五百萬金左右,皆由各地官方收繳,由當地官府使用,帳目混亂不堪。且地方之上的胥吏貪官,巧立名目,私自提高稅額者比比皆是。徵收的銀錢,其實不下一億五千萬金,使我秦民不堪重負。以臣看來,無論是不是要攤丁入畝,這人丁稅都需厘清不可。」

  「至於人丁增長,此事簡單。朝廷大可以這四千五百萬金為定額,從此永不增賦。」

  「如今各州確實情勢不同,人有多寡,地有厚薄,不能一概而論。只需我等能秉持公心,定能商定出妥當萬全之策。」

  「記得泰阿三年,我大秦鼎盛之時有壯丁八千九百萬人,可到了天聖元年,戶籍上的壯丁,卻只剩六千二百萬人。可見人丁稅滋生隱戶,長久下去,必定是有害於國!」

  「如今朝廷雖在北方清查出不少人口,可許多民戶收入不多,難以負擔丁稅。長久下去,必定不堪重負,遲早還是得逃籍不可。這些人依附世族,不服勞役,乃是國之毒瘤——」

  眼見這議政殿內,各個臣子爭論不休,張蒼亦凜然站起了身:「陛下,攤丁入畝之政,非政事堂與小朝議能決。因茲事體大!臣請陛下招開大朝,聚京中所有七品以上的朝臣,共議此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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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世榮辱總輪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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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六章 兇橫殺器

    眼見這議政殿內,各個臣子爭論不休,張蒼亦凜然站起了身:「陛下,攤丁入畝之政,非政事堂與小朝議能決。因茲事體大!臣請陛下招開大朝,聚京中所有七品以上的朝臣,共議此事!」

  今日他們已一退再退,可這底線,卻是再退讓不得。若這時還不抗爭,必使這位陛下得寸進尺。

  攤丁入畝其實沒什麼,如真能以每年七千四百萬金為定制,那麼即便分攤到天下田畝上,每年的稅賦,其實也沒多少銀錢,且也不會由勳貴朝臣來負擔。

  問題是之後,陛下與右尚書僕射很可能將『官紳一體納糧』也順勢拋出。

  可因之前那位武安王的人事任免,此時這朝堂之中,不但政事堂內是一面倒的局面,便是三品以上的小朝會,新黨與北方宗黨的聯合也佔有極大比重,加上皇黨一脈,優勢極大。

  如今也只有在大朝會中,他們才能有抗衡之力。

  這也是合情合理,雖說那政事堂諸事,天聖帝基本能一言而決。可似攤丁入畝這樣的國之大政,如不能從大朝會中過場,是難以服眾的。

  他已打定了主意,如若天聖帝置之不理,那麼他張蒼今日定不惜撞死在這金柱之前。

  而據他所知,如今這議政殿內,有著此等打算的,並不止是一位,

  而天聖帝聞言之後,卻也不生怒,只淡淡的一頷首:「張卿之言,極有道理!此等大政,確需慎而又慎,既是如此,那就不妨再多等一兩日,待得武安郡王入京之後,再做議論!」

  聽聞此言,殿中以張蒼為首的諸臣,卻都是面色微白,眼神異樣。張蒼亦覺頭疼,此時只能是硬著頭皮道:「陛下,明日既為大朝之期,何需定要待武安郡王回歸才可?」

  上方的天聖帝則不僅失笑:「這正涉及今日朕想要議的第六件事,正因變法茲事體大,一旦處置不當,可能激起民變。所以在攤丁入畝諸事商定妥當之前,朕先欲在朝中選一位德高望重,能力卓著且高風峻節者待朕出巡,清查地方稅務,並主持『攤丁入畝』變法事,而朕以為如今朝中,只有武安郡王最合適。可如今爾等既以為攤丁入畝需慎重起見,要由大朝決斷,那麼武安王主持理清稅務,主持『攤丁入畝』諸事,也不妨一併交由大朝議論。只是耽誤個一旬時間而已,有何要緊的?此事不急——」

  張蒼的額頭上卻是滿溢著冷汗,心想如由武安郡王來清查地方稅務,那還得了?這秦境之內,豈非又要人頭滾滾?

  他與周圍幾位朝臣對視了一眼,就已有了決斷:「陛下,攤丁入畝之法,正乃我等所願!如今天下百姓,苦丁稅久已,此等上善之法,豈能讓萬民久候,正該早日議定,以使我大秦沐浴聖恩才是!然則臣以為,武安郡王雖聲望卓著,清廉有能,可這位畢竟年輕,且是軍旅出身,在朝中從未出任過文職,只怕不擅財賦之道。臣私以為,陛下此番擇人欠妥!」

  政事堂排位在張蒼之下的皇甫射不禁面色微青,心想我家殿下豈能容你如此輕蔑?正欲出言駁斥,卻見上方謝靈使了個眼色,讓他稍安勿躁。

  而此時在場旁聽的諸皇子也同樣坐不住,列席觀政的大皇子,首先就起身道:「父皇!武安王一年來先平北方匈奴,後又克定雍秦之亂,正可謂勞苦功高。而如今龍在田之亂方平,父皇又欲遣其巡查天下,此恐非體恤臣子之道。以孩兒之見,父皇不如先使武安王休息一段時日,再做任用?」

  三皇子嬴去病也同樣神色誠懇:「父皇,攤丁入畝是為善政,也確需慎重不可。可究其根底,此不過是四千五百萬金的地方財賦而已。以兒臣看來,父皇大可從政事堂選一二人主持便可,實在無需用到武安郡王。武安王貴為鎮國上將,說是我大秦的定海神針也不為過。父皇卻將之用於地方庶務,或有大材小用之嫌。」

  而另一位新晉的翰林掌院學士姜道離,亦毫不猶豫的回應:「臣亦以為張相與諸皇子之言,大有道理!」

  這位是舊儒一黨在朝中碩果僅存的二品大員,只因之前才剛從地方上任,僥倖躲過了十日前的那場浩劫。

  可此時這位,卻也是毫不猶豫的贊同張蒼。至於先前那『撞柱』的念頭,早就被他拋到九霄雲外。

  便連王安石也同樣不甚贊同,他卻不似其餘朝臣那般彎彎繞繞,直言勸道:「武安王殿下殺性太重,或使朝野群臣恐慌。變法諸事,陛下可以其為監督便可,並無需實任。」

  見得此景,天聖帝也不禁微一愣神,他明白張蒼的意思,這位是欲以支持『攤丁入畝』為代價,換取理清地方稅務與主持變法之人的更迭。

  他原以為要推行攤丁入畝之政,必定是要在朝中引發一番風波爭鬥的,卻未想到這過程會這般的容易,僅只是將武安王的名字丟出來,就使群臣惶恐退讓,將他的武安王視如洪水猛獸也似?

  究竟從什麼時候開始,嬴沖那孩子在朝中的威懾力居然到了這個地步?是自十日前,咸陽城那場血洗之後嗎?

  意外過後,天聖帝就又唇角微挑,面上浮出了彷彿孩童找到新奇玩具般的笑容,決定再接再厲:「那麼第七件事,官紳一體納糧。朕以為,既然攤丁入畝,那麼這攤下去的丁稅,只由平民百姓的田畝承擔,似有不公——」

  張蒼的神色蒼白,他對這位陛下的意圖已隱隱有所預感,憤恨之下,他都再懶得陛前禮儀,直接詢問道:「敢問陛下,如若臣等以為,官紳一體納糧此政該由大朝公議。陛下難道也要打算讓武安王,主持清查勳貴與世族田畝嗎?」

  那天聖帝卻是神情淡定的微一頷首:「朕確有此意,張卿果然不愧是伴朕數十載之臣,深明朕意。不過卻非是清查田畝,而是統計人丁與各族家將護院,是否違制。」

  張蒼卻覺胸中一悶,差點就一口鬱血吐出。

  此時此刻,朝中誰都對武安王嬴沖這個凶神畏懼三分,可你天聖帝即便要用這凶神來要脅群臣,也總該有個節制?

  好在他也提前想到了抗衡之法:「既是如此,那麼臣也以為,那攤丁入畝之法仍有不妥之處。」

  天聖帝微覺失望,暗暗惋惜,心想這個張蒼倒還有幾分聰明。看來今日他想要借武安王威名,將諸事一併抵定的念頭,是不太可能完成了。

  不過這個籌碼,日後多半還可以再用的。

  也在這時,他見那位新晉的翰林掌院學士姜道離,又再次從群臣之中行出:「陛下,自元尚書左僕射裴宏志,原參知政事元岱周下獄奪職之後,政事堂便缺額一人。今臣薦宛州牧寇准,其人秉性剛直,智計過人,清明有為,虛懷若谷,正可為宰執之選入值政事堂!」

  當姜道離這句道出,不止是天聖帝驚異,朝堂中的王安石、謝靈與張蒼等人,也都頗為意外的往這翰林掌院學士看了過去。

  而此時二千里外的嬴沖,卻是渾不知自己已經被天聖帝當成了一柄可用來嚇唬人的殺器,更不知朝中,因變法諸事與寇准入相,又有一場風波掀起。他此時正在一艘三千料的七牙官船之內,過著無聊的日子。

  原本以他的打算是想要乘坐飛車,在一日夜內趕回咸陽的。可卻被朝中遣來的天使勸阻,一是因天聖帝這次是欲鄭重其事,親自出城迎禁軍凱旋,順便校閱禁軍諸部。可如今朝中因諸多政務積壓,都需先行處置,故而禮部仍需一定時日,才能準備好這場大典。

  二也是天聖帝的吩咐,命他領水師船舶,及左右神策左右神武四軍,押送數十萬戰俘沿清江行軍返回咸陽。且這一路,還要求甚高,必須得佇列整齊,衣甲鮮明不可,以耀武揚威,震懾清江兩岸,雍秦諸郡。

  嬴沖雖是不耐,可既然天聖帝這麼吩咐了,他也就只好遵行。

  而這些事雖有他的部屬去辦,可嬴沖也同樣需每日在船頭露露面,接見地方上的官員與士紳領袖。

  不得不說,這一次的咸陽變亂,龍在田之叛,對於雍秦世家而言,確實是一場浩劫。

  原本這京畿地方,可謂是冠蓋雲集,隨便一個磚頭砸出去,都可能砸到一位大世家的子弟。

  可如今嬴沖一路東行時,沿途諸郡竟只能湊起一群三四等的士人迎接,而他們的祖輩,最多也就只四五品的朝官而已。

  只因參與龍在田的叛軍之故,這雍秦二州的頂級門閥,至少有七成的士人都被擒拿下獄,剩餘的部分則或是匿藏於山林之間,或出奔他國。而嬴沖雖是在事後表現出了一定程度的寬厚,天聖帝也同樣打算寬赦其中一部份罪責較輕者,可在一切蓋棺定論之前,這些人還是需得呆在牢獄之內。

  因郭嘉之故,嬴沖對於這接見,倒也不是應付了事,很用了些心思。可他絕大多數時間,還是用在了張左二人的後事,以及自身武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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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七章 突破玄天

   就在乘船東歸的第三日,嬴沖的外丹就已打破了大天位的阻障,進入到了玄天之境。

  這次的外丹晉升,可謂是水到渠成。之前山河社稷圖內,嬴沖就已有了突破的跡象,而這次在東河郡死戰中的頓悟,更是如催化劑,將他的武道境界推升到一個新的層次。

  可嬴沖並沒有多少喜意,此時張承業的棺木就在這樓船的第四層停放,而左天蒼也最終放棄了轉修神道之念,打算從今之後,就回歸鄉里隱居,以渡過餘生。嬴沖也只能依郭嘉之言,讓人將那塊封神榜殘片,送至到白雲觀。

  這日之後,嬴沖就常想為何這次的晉階,不是在東河郡那場災難之前?到底的如此之遲?

  儘管玄天位之後,他的戰力也只有半階提升,可結果卻可能有些不同——

  以當時神器邪櫻槍新展現的『革新』真元之能,以及那招『否極泰來』,足可讓他的戰力在短暫時間內達到偽開國的上位巔峰,與太學主比肩。

  那時無需張左二人牽制,自己都有辦法獨力將重傷狀態的西方大帝擊殺。

  這是他接掌安國府以來,遭遇的第一次重挫,卻使他痛入骨髓。

  故而除了日常的接見之外,嬴沖依舊不怎麼願意見人,每天繼續呆在書房內。

  此時武道方面,他已暫時放下了,因知玄天位之後,一般的武道修行已經無益,甚至連霸王槍內的幻境也不太頂用,

  如今他修為要提升到權天位,首先自身的金丹與真元,也需達到玄天頂峰;其次還需著重於精神意念方面的修行,並且上參天意,領悟大道,能掌握一定的天道力量才可,那也是法域的基礎。

  ——這都不是短時間內能辦到的,前者需要至少五六年的時間日積月累,後者就更是困難重重,需得看自身的悟性與機緣,不是努力就有用,且越是急於求成,越難以突破。當世有許多天資高絕之輩,一輩子都不得其門而入。

  按照虞雲仙的建議,這時候倒不如先緩一緩,放一放,先舒緩一番心境。

  前輩武修在這個境界,有人縱情山水,有人去學那琴棋書畫,有人則鑽研木工與土石之術,突破的辦法,可謂是不一而足。卻從沒有人,全靠著悶頭苦練,而晉升權天位。

  而嬴沖聽聞之後,卻是毫不猶豫的選擇了機關術。在他看來這亦是一門絕佳的觸類旁通之法,正可在這研究的過程中,上參天意,領悟大道。

  故而自晉階玄天位之後,嬴沖就也不再苦修,除了日場的修行,以及參研新學槍術『玄雷萬象』之外,其餘絕大多數時間都被騰出用於研究公輸般留下的那些圖紙。

  此時他主攻的圖紙有二,一是孔雀翎的製造,二則是機關人偶。

  前者可令他的手中,多一件可壓制上位偽開國,甚至真正皇天位的殺器。理論中,被公輸般完善後的孔雀翎,可與太學主與守正抗衡。而這二者,就等於是沒有法域的『皇天位』。

  此外孔雀翎因本身是機關暗器,也有這不受法域壓制的特性。這可能會成為十年之後,太學主回歸時,他唯一能抗衡的底牌。

  至於那機關術的研究,則是為了他的女兒,嬴沖感覺嬴月兒在煉神壺內的身體,應該只是半完成的狀態,還能繼續完善,可到底該如何完善,卻非是他現在所能辦到的。

  故而嬴沖在這方面的用功之勤,甚至還在那孔雀翎之上。

  「果然可行——」

  數日之後,嬴沖的目中閃過了一絲喜意,此時他已基本將『孔雀翎』的圖紙給吃透,也確證了這件在公輸般時代無法完成的機關殺器,在自己這個時代,已經沒有了問題。

  這得歸功於墨甲的大行其道,使得冶金術日新月異,許多新奇的合成材料與合金陸續現於世間,這都是公輸般在世之時所沒有的。

  不過仔細計算起來,這孔雀翎的耗費也巨,需得至少七千萬金,且許多材料需要訂購,要等待一段時間之後,才能到手。

  若只如此的話,嬴沖倒也不覺吃力,畢竟是剛發了一筆橫財,七千萬金對他而言,已不算什麼。

  可除此之外,嬴沖還準備為嬴月兒與九月二人強化墨甲。尤其前者,必須得重新煉製一尊仙元甲,且必須是投入四千萬金以上,才能百分之百發揮出月兒的實力。

  再還有就是四頭藍龍,亦需坤元甲裝備。而妖族的坤元墨甲,每尊都是五百萬金起步,好一些的需得千萬金。

  最後則是『九天玄女』,在嬴沖的預計中,這尊新的機關人偶需要又不輸於權天位的動力核心,不低於仙元階墨甲的肉身防禦能力,本身也需有足夠多的靈法回路,以供此女施展玄術。

  如此一來,『九天玄女』才能擺脫自身『神道鬼修』的影響,真正發揮出其生前的力量,甚至超越其上。

  可且不說這尊人偶所需花費的銀錢,光是修復『紫雲鐺』,就需五六百萬金。

  這麼計算下來,二萬萬金都打不住。自己在這次雍秦大亂中搜刮到的銀錢,轉瞬就可揮霍一空。

  可嬴沖此時卻並未有心疼之意,如今該花的錢還是得花。

  尤其『九天玄女』,這不但是一尊讓他期待的可靠戰力,更是他在機關傀儡術上的首次嘗試。

  在此女身上試驗的一些技術,直接關係到日後嬴月兒身體的完善,所以這件事在他心目中,是勢在必行。

  而除此之外,更因有外界形勢變化之因。

  按照郭嘉的說法是——吾恐這場雍秦大戰之後,世間的偽開國,必如雨後春筍,林立於世。

  需知當世的世家大閥,不是炮製不出偽開國強者,而是因無此必要。

  就比如裴家的裴玄機與齊王家的紅線女,這二人僅只需一尊好些的仙元階墨甲及聖器,就可達到直追越傾城的偽開國上位層次。可同樣的資源,用在湯神昊與屠千鳥之流身上,卻最多只能達到上鎮國甚至鎮國的實力。可即便是偽開國的下位,威懾力其實也幾等於無的,花費這麼多的銀錢,只換一個半吊子的下位偽開國,這又有何必要?

  那些世家大閥與各方勢力,無論哪一家,都不會捨得這麼花錢的。他們寧願用在培育道兵上,要麼是將自家資源積累起來,等待族中真正的強者出現。

  故而這數千年以來人族一脈的偽開國人物,要麼是不出現,要麼是現世之後,就已達偽開國的中位元,甚至是上位層次。

  然而當這場雍秦戰後,情形卻又有了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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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八章 六載歲壽

       嬴沖記得東河戰後,光是從裴氏各處田莊中抄出的金銀與各類財貨,就高達萬萬金。而這筆錢財,可以為裴氏購買四件仙元甲,兩件聖器。

  而裴氏族中的諸多供奉中,至少有兩位的戰力可在墨甲與聖器的堆積下達到偽開國的下位,甚至中位元層次。而其餘世家有類似情形的,還有不少。

  ——如若這些積蓄,都能夠提前一些時日換成足夠的強者與道兵,那麼今次東河之戰會是什麼樣的結局,還真不好說。畢竟以當時雍秦世家的財力,拼湊個五六位偽開國,都是毫無問題。

  而雍秦這場變亂結束,許多人都已明白了這個道理,也預見到了亂世的到來,以及爭龍之局的開始。

  那些世家大閥再不會有任何吝嗇,只會盡全力將手中的錢財轉為他們手握著的可以確實依靠的武力,以免災難臨頭之刻,只能在事後後悔。

  所以郭嘉預言,這世間的偽開國,必如雨後春筍,林立於世!

  好在似裴玄機與紅線女這樣的人物,世間並不多見,這幾年出現的偽開國,絕大多數都將止於偽開國的下位程度。

  可即便如此,也會對現在的安國嬴氏形成極大的壓力。

  他嬴沖要想穩固北方四州,還要想復仇,卻絕不可故步自封,仍需擁有更多的偽開國,才可避免東河郡那樣的悲劇再次發生。

  ——此外當世強者數量激增之後,會是什麼結果?那必是物價騰貴。許多高階丹藥與頂級靈器墨甲材料都會價格激增,可能一年之後,就會翻上至少三番。

  因此故嬴沖不但打算以最快的速度,將自己所需要的一切物資準備妥當,更準備花錢囤積一批貨物,待數年之後增值售出,或者自己使用。

  總而言之,這些事情越早辦妥,越是划算。

  而與他見解相似的,還有沈萬三與周衍此時都是極力橫掃市面上的一切頂級靈材,只可惜後者獨立不久,財力淺薄,只能跟在後面喝點湯水。

  事實上僅僅三日之後,各地頂級靈材的價格就已激增了三成左右。

  且這風向,甚至反應到了稷下學宮,更新後的聖器榜單上。

  原本稷下學宮的『聖器榜』是選擇天下間最強的三十六件聖器排列於榜單中。

  可這一次,自咸陽大亂後更新的聖器榜,卻羅列了整整五十六件聖器,都是世間已知的,所有聖器級的器物。

  後面的一部分,本是因威力稍弱,而無緣『聖器榜』,可如今卻也都羅列其上。

  顯而可見,是稷下學宮已不認為這三十六個聖器名額,可以將那些有能力撬動天下形勢的至寶,都羅列在內。

  說到稷下諸榜,就不得不提嬴沖,在榜單上的排位,不但名將榜中一舉升到了第九位,英傑榜中位列第一,便連真仙榜中,亦有了他的一席之地。

  還有安國嬴氏,如今也是進入了世家榜的前列,赫然位列第十。並有評語——蟄龍已驚眠,一嘯動千山。

  大秦安國嬴氏一門,出自大秦皇室支脈,先輩秦王二十九人,郡王三人,國公五人,二品高官七位,三品二十二位,世代簪纓,軒裳華胄。自十年前,宇內第一名將嬴神通封安國公而崛起,又有武安郡王嬴沖以十四之齡破門而出,存亡絕續,始建『安國』堂號。而今安國嬴氏之下,共有一王雙侯四節度,權遮秦北,已為大秦第一武閥。閥主武安郡王嬴沖,正值英姿勃發之齡,潛力無窮,未來仍不可限量。

  這榜單極盡誇讚之詞,嬴沖看了之後,都覺臉紅。不過他也是極其不解,這世家榜為何會將自家的安國嬴氏拔到如此高度?

  嬴沖不是那種喜歡自我菲薄之人,也知如今的武安王府,以及以他為首的北方宗黨,確已是大秦之內最強大的一股勢力沒錯,

  這稷下學宮,說安國嬴氏一門,一王雙侯四節度,權遮秦北,可謂是恰如其份。

  可這世家榜素來以門第為尊,勢力高低反倒是居於其次。而何謂的『門第』,就是指家世,其中先祖留下來的榮耀,佔據了極大的比重。

  試問如今世家榜上的幾十個世家,哪一家非是世代王公?哪怕是在榜上居於倒數第二的襄陽王家,祖上也有十七位國公,三十四位列侯,十一位一品高官,三位流爵郡王,四位太傅。

  而他的安國嬴氏,哪怕是加上之前武安嬴氏的部分歷史,也仍顯寒酸,完全無法與這些當世第一流的世家大閥相提並論。

  至於三千年前那些先祖輩的諸代秦王,那就是為他們安國嬴氏臉上貼金。

  真要往那麼久遠的時間追敘,如今關東世族,很多都是商周兩大王朝的直系後裔。

  「是因亂世將至,故而暫以各家實力為尊嗎?」

  思及之前那『聖器榜』的改動,嬴沖不禁冷冷一哂。心想多半就是如此了,如今季世來臨,諸族先祖再怎麼榮耀,都沒可能庇佑後代子孫在這亂世之中安然無恙。

  只是如此一來,他的安國嬴氏未免就有些樹大招風了,難保不會有人吃飽了撐著,看他嬴沖不順眼。

  尤其楚趙韓魏齊那些世家,將門第高低看得比自己眼珠子還重,多半會想安國嬴氏何德何能,可與他們並列?

  安國嬴氏位列第十,而那東河裴家則相應的從之前的第九位跌落,掉到二十九。

  這使嬴沖大為訝異,這東河裴家居然未從世家榜中除名。說明那稷下學宮,仍對東河裴氏看好,不認為這裴氏會在這場風波中,徹底倒下。

  且從眼前的情勢看,也確實顯出了這一跡象。那裴宏志雖被下獄奪職,可天聖帝至今也仍未有取其性命之意。而裴氏的不少族人,也有許多都逃遁在外。

  這正是世家大族,最令人感覺棘手的地方。所謂良禽擇木而棲,此處不留人,自有留人處。大秦這邊容不下裴氏,可裴氏卻自能從其餘諸國中,尋到容身之地,似那吳越等新興強國,甚至會掃榻相迎。而大秦的仇敵魏楚,亦不會放過這打擊大秦的良機。

  據他所知,如今的楚國就已有了招攬龍氏之意,雙方正在緊密接觸中。

  在嬴沖想來,天聖帝多半不會容許東河裴家也投奔他國的,這影響太壞。如今有了一個龍氏就已夠了,再添上裴家的話,必定使朝堂動搖。所以到最後,必是雙方妥協的結果,朝堂只除首惡以示懲戒,可絕大多數的裴家子弟,還是能倖免於難,甚至仍可保存半數以上的田土。

  東河瀘州二郡,依然是裴氏的天下,朝堂之內,也仍有其一席之地。

  只因如今的雍秦,除了已倒向北方的謝氏之外,也只有東河裴家才能聚眾人之望。

  而這歸根結底,還是東河之戰,他未能擒龍在田而斬之的惡果。可當時的情形,能夠擊潰亂軍,就已是他能做到的極限,最後也只能誘使裴氏倒戈一擊,才將隆國公的禍亂及早鎮壓解決。可如此一來,也給了裴氏一線生機——

  嬴沖並未太在意此事,裴家無論是存是滅,短時間內,都不能再成為安國嬴氏的威脅。而如今隨著雍秦平定,天聖帝的變法已顯出了曙光,這是他最覺欣慰之事,感覺自己與張承業等人的血,並未白流。

  而一旦王安石的改革成功,大秦國力激增,那麼接下來,也必將是出關伐魏之刻——

  要說他現在有什麼渴望的話,那就是幾年之後的征魏軍主帥。對於此職,他勢在必得,甚至不惜拋開眼前一切。

  可嬴沖卻知自己要做到這點並不容易,現在的武安王府已受諸方之忌,很難使朝野上下一致認可。故而他嬴沖要想在日後統百萬軍伐魏,執魏無忌而斬之,此時就需預做籌謀了。

  就在他順水而下,距離咸陽不到二百里時,一位白雲觀的道人翩翩而來。

  那正是嬴沖的一位熟人,之前在冀州雪峰山見過的九觀,時隔近年,這位赫然已證得了權天境界。而此次這位前來,正是白雲觀為那封神榜殘片的回報,受其觀主指派,願入武安王府麾下效勞。

  這使嬴沖大喜過望,武安王府一直都缺少高階的玄修坐鎮,也是武安王府最薄弱的點。

  之前雖有虞雲仙在,可這位的道途更偏向於劍修一脈,在玄法方面,並不是特別擅長。

  而他眼前這位,哪怕是只有一件偽聖器在手,也是一位堂堂鎮國。日後修為至權天頂峰時,不難入上鎮國之林。甚至如嬴沖能尋一件聖器由其執掌,那麼偽開國的中上位,都不成問題。

  不過九觀道人的到來,卻也為他帶來了三個極壞的消息。

  「王上可知,自山河社稷圖回歸之後,陛下他其實已活不過六年?」

  當聽聞此言之後,嬴沖就感覺似是有一尊洪鐘在他耳旁敲響,震得他兩耳失聰,眼前一片昏暗,幾乎就失去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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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五九章 六翅禪刀

     「怎麼可能?」

  嬴沖的呼吸緊窒,隨後又如凶獸般的注目著九觀,懷疑這道人是在欺騙自己。

  「太學主被封印入無盡虛空!那位雖未死去,反而有證就皇天位的可能。可按理而言,陛下的傷勢應該是有好轉才對。」

  九觀道人倒是頗為理解嬴沖的心情,並未生怒,神色平淡道:「常理而言,陛下的傷勢與壽元確該恢復些許才是。可據我玄光師兄之言,太學主捨棄所有的最後一劍『否極泰來』威能過於強大,陛下在最後時刻,還是動用了和氏璧,才能使劉雪岩、嬴高等人都安然無恙。」

  嬴沖的面色慘變,心緒卻漸漸穩定了下來:「那麼白雲觀將此事告知於孤,究竟是何圖謀?」

  ——一位帝王的身體狀況與歲壽,本該是一國最大的機密。可在此時,這位出身白雲觀的九觀,卻毫無忌憚的將此事告知於他。

  九觀聞言暗暗一嘆,心想師兄的顧慮果然還是有道理的,在這個時候,的確不是說武安王掀起叛旗的好時機。

  「小修並無他意,只是奉師兄之意轉告,至於觀主他是如何想的,小修不得而知。且殿下身為國之柱石,師兄將此事提前告知於殿下,似也無不妥?」

  嬴沖微一蹙眉,再未有任何言語,他對九觀之語深表懷疑,可此時卻只能姑且信之,

  唯一可確定的是,守正道人極力回護造就於他,不可能沒有緣由。白雲觀對他,暫時也不會有什麼惡意。

  而第二件事,則與大宗正嬴高有關。

  「小修知王上如今正緊鑼密鼓,欲治嬴高之罪,為王上部屬復仇。然則王上可知,那日事發之時,嬴高一直都在陛下殿前值守,片刻未離?」

  九觀道人目光清冷:「此時王上欲告嬴高勾結天庭,在東河郡襲殺殿下之罪,只怕非但不能成功,反而會被陛下誤會為在借機清除異己。」

  嬴沖眉頭微凝,眼神不解:「他在陛下殿前值守?此事是真是假?那麼當日在東河郡與昊天上帝聯手的那位,究竟是何人?」

  當時他不會看錯,那聲音確實是嬴高無疑,暴露之後其施展的一身武道,還有那元神特徵,真元氣機,都與大宗正嬴高別無二致。

  可既然嬴高仍在咸陽城內,那麼那尊紅白墨甲之內,又到底是哪一位?

  「許多人親眼所見,應當不會有假。」

  九觀道人凝聲道:「東河之戰,始龍甲曾經斷其一臂,按說以始龍甲之能,他短時間內沒可能恢復才是。可那位大宗正嬴高,卻是毫髮無損。」

  面對嬴沖質疑的視線,九觀道人不厭其煩的解釋:「我家師兄也曾疑心那嬴高是用替身,或者道門身外化身之術,可他以『魔天鏡』觀照之後,就已認定了那大宗正府中的嬴高確實是其本人無疑。且除之前山河圖內留下的那些傷勢之外,嬴高一身氣機圓融完整,不像是遭遇重創的模樣。且當日米朝天亦曾數次見過嬴高,卻並未察覺有異,故而師兄托小修轉告,說此人如今在府中閉門不出,只怕是正欲引殿下發難。」

  嬴沖的面色凝重,心想那時始龍甲造成的傷勢,何止是難以恢復?是根本,是沒法復原才對——

  那些平常的傷口還好,可似斷肢這樣的重創,就需徹底清除斬龍劍的力量不可。

  可這口劍有著秦始帝的劍意殘留,是比他的鳳凰真火更為棘手的存在。

  那位大宗正嬴高當時如只是替身的話,極易拆穿。至於道門的身外化身,且不說此人並非是道武雙修,即便這位真有此能,世間也沒有任何一門法術,可令化身離開本體二千里外活動。

  且無論何種分身之法,本尊化身之間都是同一元神,分身受到的傷勢,本尊亦無法避免。

  ——可既然那紅白墨甲內的人非是嬴高,又會是誰?這世間總不可能平白冒出一位上位偽開國級的強者,又恰好能模仿嬴高的一切,

  且很快嬴沖就注意到,九觀語中的『引誘』二字。

  「這麼說來,白雲觀依然在懷疑那嬴高?」

  「正是!」

  九觀毫不諱言:「畢竟這位著有充分動機,皇家的『周天歸元氣』,更不是普通人能夠模仿。同一日出現兩位嬴高,並不能說明他的清白。世間的玄法千奇百怪,很可能是我等見識淺薄,才未能洞穿內中玄虛。總而言之,嬴高仍難脫嫌疑。」

  嬴沖卻覺鬱悶之至,他已準備好了一切,就準備將嬴高打入萬劫不復之境,為張承業復仇。

  結果卻被白雲觀告知,這只是陷阱,沒有成功的可能。

  此事他不會輕信,必定要令嬴鼎天詳查究竟不可,可嬴沖卻更知對方根本沒有欺瞞他的理由。

  而白雲觀帶來的第三個壞消息,則是與靜池劍齋有關。相較而言,前兩件事雖為噩耗,可卻對武安王府本身無損。

  可最後一件,卻是大大的麻煩。靜池劍齋的一位太上長老,已在六日之前進入秦境,而今已至雍秦地界。

  據目擊之人所言,此人隨行攜帶著數位權天修士,隱含殺機。

  嬴沖一聽,就知對方八成是衝著自己與嬴小小來的。山河社稷圖一戰,嬴小小、月兒合體之力震懾秦境,之後東河郡一戰,自己又以斬龍劍施展『天絕地滅二十三絕劍』。

  ——這種種蛛絲馬跡,豈能不惹靜池劍齋注意?

  太上長老?不知是哪一位太上長老。靜池劍齋內,能有太上名號者,俱為偽開國層次。

  正這般想著,嬴沖就已聽船艙之外,傳來一串清冽颯爽的語音:「敢問此船,是否秦武安郡王行蹕?靜池劍齋秦可人,攜恩師薛雲凰前來拜訪,有請殿下拔冗一見?」

  當這句話音響起,嬴沖就發現不遠處的嬴小小身軀明顯一縮,眼內亦滿含著戒懼與忌憚,

  而九觀道人則若有所思道:「是六翅禪刀薛雲凰啊,這個女人頗為麻煩,殿下可萬萬要小心,哪怕是露出丁點的破綻讓那位生疑,都會糾纏不休。」

  嬴沖聞言失笑,他可還沒說什麼,這九觀就言道『破綻』二字了。

  不過對方之言,也極有道理。六翅禪刀薛雲凰之名,他也聽說過,那是一位威震世間二十餘載的偽開國,乃是靜池劍齋的中堅支柱。

  此女以盤古劍神經為基礎,獨創刀道一脈,幾十年來,幾乎只以一人之力,就撐起了靜池劍齋的諾大威名。

  而這人既然已來,那也就只能一見,這是躲不掉的。

  「傳令,將二人請至三樓客廳,本王稍後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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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零章 針鋒相對

        當嬴沖來到三樓客廳時,發現那位可將大秦諸多權貴子弟視為奴僕般使喚的秦可人,此時卻正似受氣的小媳婦,肅立在一位中年婦人身後,

  嬴沖注目看了那婦人一眼,只見她四十七八歲的年紀,容貌甚美,一身簡單的淡藍色宮服,可卻毫不失華貴之氣,只是那眉眼之內隱隱蘊有一絲厲色,而那眸中更顯出淡藍光澤。

  心中微沉,嬴沖卻仍是鎮定自如,他甚至還將嬴小小帶在身邊。後者化成了一條小龍,盤繞在他的肩上,似在沉睡之中,與一位幼年龍女別無二致。

  「記得年前在冀州的時候,孤就已對你們靜池劍齋說過,莫要再招惹到孤的頭上,否則後果自負!」

  嬴沖的言語毫不客氣,行入客廳之後亦未行禮,就這麼大剌剌的在主位之上坐下,目光似刀般注目著眼前二人。

  「二位今日至此,莫非是又為那什麼無面?」

  秦可人聞言,頓時面色漲紅,眼中略含惱恨的看嬴沖。她沒想到這位,會如此不給顏面。

  明知她師尊『六翅禪刀』薛雲凰在此,言辭也是如此的桀驁無理,似渾不將他們靜池劍齋放在眼中。

  可除此之外,秦可人又感覺很無力。若說一年前的此子,在她眼中還是一隻雛貓,不值一提,那麼現在,坐於她面前的嬴沖,則無疑是一頭已可傲笑山林的猛虎。

  薛雲凰的神色倒還平靜,仔細注目打量著嬴沖。

  這位秦武安郡王的名聲,她是很早就已聽說過了。十五歲之前,是咸陽城內最出名的紈絝惡棍,十五歲繼承爵位與神甲摘星的當夜,就與宗族翻臉,破族而出,自創『安國』堂號。那時的嬴沖就是所有人眼裡的笑話。

  可時隔一年之後,大秦朝野中的任何人,都不會有這想法。

  這位不但在承爵後,平定了禍患大秦北境的匈奴人,更在不久前血洗了咸陽,斷絕了無數世家勳貴的傳承,而東河郡的大勝,則將那堂堂龍裴二氏幾乎逼入絕境,使其威名在雍秦之地,可止小兒夜啼。

  如今的『安國』嬴氏,更是在天下三十六家中位列前十,在大秦朝中幾乎隻手遮天。

  這位武安王的面相無疑是極為年輕,因過早突破天位的緣故。嬴沖的面容,定格在了十五到十六之間。好在這位在那時候的體格就已不錯,身高七尺,固而在骨骼生長停止之後,卻並不顯矮小。

  不過薛雲凰卻也注意到嬴沖的鬢角處赫然有著些許白髮,面色也略顯蒼白。

  雖說這位在臉上敷了一層粉用於掩飾,卻瞞不過她的靈眼。

  除此之外,這位一身氣元也略有些虛浮,身上更有著昊天上帝『驚瀾指』的指意殘留。

  她知數日前,這位曾與天庭那一對帝后,有過一場激戰。就不知這位的傷勢,到底如何?是在掩人耳目?還是一如這位表現在外的輕微?又或似如昊天上帝吹噓的那般,幾乎致死?

  薛雲凰意念內無數雜念閃過,又迅速將之排除。她是不耐彎彎繞繞之人,此刻直接就開門見山。

  「數日之前,天庭曾遣人告知於我靜池劍齋,殿下在迎戰昊天之時,曾使用我靜池劍齋的盤古劍神經。又有人言,貴屬嬴月兒在山河社稷圖內與人爭鬥之時,劍訣中也同樣有盤古劍神經的痕跡。而那無面,正是我教煉製的盤古劍神經副本。」

  薛雲凰的語音一頓,殺意暗藏:「故而老身來此,是想要向武安王殿下,要一個解釋!」

  「解釋什麼?」

  嬴沖一聲失笑,目中同樣閃過一抹厲光,毫不相讓的與薛雲凰對視著。

  尤其對方眸中的藍芒,讓嬴沖略有些在意。

  心想這莫非就是靜池劍齋獨有的絕學『靈犀劍目』?也幸虧這靈目是偏向於意念精神,難以看穿小小的身份。不過他估計這位多半是打算依靠此術,來分辨他言語真假。

  可嬴沖卻不在意,語聲一字一頓的說道:「汝為何人?敢要本王解釋,怎敢如此放肆?」

  當這句道出,這客廳內外所有御衛都紛紛拔劍,更有幾道危險之至的氣機,將薛雲凰遙鎖住,

  可薛雲凰卻處之泰然,毫無異色,只一身刀意蓬勃,充塞廳堂,反使周圍那些御衛都冷汗涔涔,似已支持不住。

  「殿下今日如此狂狷無理,究竟是不將我靜池劍齋放在眼中,還是自覺心虛?」

  薛雲凰緩緩起身,赫然幾口冰藍刀光隱現於其身側,可其語氣卻稍稍放緩:「我靜池劍齋,並無意與殿下為敵。可殿下如若一直都是如此姿態,那麼本宮與靜池劍齋別無選擇——」

  嬴沖聞言一聲輕哼,面色陰沉。先是稍稍沉吟,隨後就回道:「本王當日應戰昊天上帝時,施展的乃是天絕地滅二十三劍,由本王自創而成。且參照的樣本,另有其人。世間流傳的盤古劍神經武學,並非是只有爾等一家。至於月兒,她是人偶之身,本王這麼說,你二人可滿意了?」

  這句話半真半假,可卻已足可瞞過這位的『靈犀劍目』了。

  說到此處,嬴沖就又一拂袖,端起了茶盞:「汝等乃是惡客,孤這裡就不多留了,請吧——」

  薛雲凰眉頭大皺,她還有許多話要問,之前嬴沖的言語,雖是看不出什麼破綻,可這位卻未正面回答過,那『無面』是否在其手中。

  可對面這位明顯是不願給她這機會了,自『端茶送客』之後,這位就開始閉目眼神。

  而旁邊幾位內侍已經走上前來,笑盈盈的做出了送客的手勢。

  薛雲凰的眼神陰晴不定,最後一聲冷笑:「希望真能如殿下之言!接下來的時日,本宮會盯著殿下的。但有什麼蛛絲馬跡,殿下當知後果。」

  待最後一字聲出,嬴沖就是面色微變,只見那諸多侍衛在這刻都臉上血色褪盡,陸續昏迷了過去。甚至幾名天位,都不能倖免於難。

  而肩側的嬴小小更是身軀顫抖,如非被他及時以一道真元安撫鎮壓,幾乎就漏了破綻。

  可便是嬴沖自身,這刻亦覺是難受之極。以重傷剛愈的神念承受這威壓,只覺胸中噁心欲吐。

  也在這刻,孔殤忽然一個閃身,來到了嬴沖的身前,隨著這位到來,這裡滿屋的強橫刀意都全數褪去,赫然被掃除一空。

  「所謂來而不往非禮也!」

  孔殤似笑非笑,目光冷如寒冰:「殿下面前,可非是汝等放肆之地!」

  這一剎那,二人間的船板與桌椅,都在一股無形之力的衝擊之下紛紛粉碎。

  看起來似是勢均力敵,可隨後那薛雲凰卻聽身旁的秦可人一聲痛哼,她的神情微動,立時大袖揮動,攜帶著秦可人退出了客廳,直至數十丈外。而後者的眉心,此時已有一絲血痕溢下。

  薛雲凰的臉色頓時極不好看,心知今日,已是輸給了這位。剛才如非是她退的及時,此刻的秦可人,只怕就被對方一刀了斷。

  哪怕對方顧及靜池劍齋,不會真的下手,可也會令她顏面大失。

  定定的看了孔殤一眼,薛雲凰深吸了一口氣,而後身影如雲般從這艘船上飄離飛起。

  「武安王府的手段,本宮領教了。如有再會之時,必是生死相搏之刻。」

  ——如嬴沖真是無辜,那麼雙方已無必要見面。可如那無面,真是藏於武安王府中,雙方自然要分個生死。

  客廳之內,嬴沖則是目望著那薛雲凰離去的方向:「通知雲真子,讓他儘早回山,這次無論如何都要請動他師尊出山不可!再命沈萬三,我要的東西,都需提前給我送來。可以不計價格,總之越快越好。」

  他一邊說著,一邊略顯隨意的,擦了擦唇角的血痕。這並非是他受傷了,而是在薛雲凰面前,有意如此。傷者就需有傷者的模樣,否則瞞不過那位六翅禪刀。

  「還有我武安王府各處,近期定要小心靜池劍齋!本王還需幾隊人手,可以隨時橫掃秦境之內,靜池劍齋所有下院。對方如敢動手,可即時反擊,不用手下留情!」

  聞得這句,位於嬴沖肩膀上的嬴小小不由錯愕的抬起了頭:「剛才那位不是已經信了嗎?」

  她聽嬴沖的言語,完全就是準備與靜池劍齋開戰的架勢。

  「她會信本王才有鬼!是已確定了你小小,就在本王手中。」

  嬴沖冷笑,殺機深沉:「如非是沒有把握,她剛才就已動手了。」

  孔殤也微微頷首:「方才這位,確有殺機。不過料來這靜池劍齋的實力再強,也不會在這時候輕易啟釁。」

  ——現在的武安王府,畢竟與以前不同。哪怕放諸於天下,也是一家最頂尖勢力的體量。

  而武安王府與靜池劍齋之間的戰爭,卻絕非是那位六翅禪刀能夠一力決斷。

  嬴沖卻也不在意,只論明面上的力量,武安王府在秦境之內有著壓倒性的優勢。靜池劍齋貿然開戰,只會將秦境弟子置於死地,

  他現在唯一需擔心防備的,是這家在暗中的手段。而要防範這些,他手底裡的這些實力,仍不夠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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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一章 燭龍之眼

      「那個無面,定然是在這武安王的手中!」

  無獨有偶,此時距離那樓船七千丈外的岸旁,秦可人以手按劍,緊盯著河道裡那艘龐然大物,殺機森然:「除了這位之外,再無其他可能!今日其人之語,也皆為避重就輕之言!」

  她這並非是因剛才的傷勢而洩憤,而是真的如此以為。

  儘管還沒有實質的證據,可秦可人也基本確定了那位武安王的嫌疑。

  可薛雲凰卻冷笑:「即便是他,你能奈何?這時候說這些有用?爾等在大秦搜查整整一年,怎就未能早些確定他的嫌疑,白白讓此子成了氣候?」

  秦可人啞然無言,一身淩冽氣勢消失的無影無蹤,此時只能低柔著聲音道:「此子狡獪如狐,如非是師尊,吾等實難知其真面目。」

  只是她這番恭維,卻被薛雲凰完全無視:「這次事了之後,這秦境你也不用呆了,自回劍齋領罰吧!」

  秦可人先是身軀微顫,小臉蒼白如紙,隨即她就又一陣磨牙,想到正是那位萬惡的武安郡王嬴沖,使得她落到這番田地。

  不過她也是常年執掌庶務之人,很快就冷靜了下來,試探著問:「看師尊之意,似不準備直接對那武安郡王動手?」

  「這豈非是廢話?」

  薛雲凰意味不明的冷笑著:「難道我劍池靜齋還真要興師動眾,遠道而來與他武安王府開戰不成?本宮該如何說服那位齋主?可人你如有這能耐,那麼這次罪過,也不是不可減免。」

  秦可人聞言毫無脾氣,她反而是神色輕鬆了不少。深知如在此時開戰,會是什麼樣的後果。

  靜池劍齋在秦境的勢力,必定會先被武安王府橫掃。而這些位於秦境之內,首當其衝的劍齋底層弟子,都是她用了幾年的部屬,朝夕相處,豈能無情?

  「既不能正面為敵,那就只能從其他地方著手了。只是我等仍不知,那無面現在是何種狀態,是被他擒拿拘束?還是在為他效力,托庇於其?」

  說到此處,秦可人更一聲輕哼:「這次雍秦戰後,武安王府在秦境之內,看似已暫無外敵,可他們真正的形勢,說是舉目皆敵亦不為過。這次即便不開戰,也需讓他知道,我讓他知非是他能招惹!」

  「嘴上說就能有用的話,他的武安王府,早就滅亡於裴宏志又或匈奴之手。」

  薛雲凰搖了搖頭,隨後又出言詢問:「戚弱水何在,可仍在嬴沖麾下?」

  「是!不過弱水師妹已有離意。」

  秦可人小心翼翼的答著:「當初估測有誤,如今在嬴沖的麾下,一名中天位實在算不得什麼,不能進入王府的核心,所知甚少。且經歷了山河社稷圖一戰,那位武安王的虛實,世人都已得知。且她此時,已確定了那位就是不久前星象變化中的『妖龍』,且為神器『邪櫻』之主。也算是達成目的——」

  「那就換個身份!李小仙此人,可從門中選人頂替,讓她再換另一身份,接近嬴沖。」

  不等秦可人說完,薛雲凰就已直接吩咐,語聲不容置疑:「將那雙龍睛給她!一年之內,本宮要知那嬴沖身周的所有一切。」

  秦可人聞言,不禁一陣豔羨。薛雲凰說的『龍睛』,是指最近她才從西域靈商手中購得的一對玄天位級的『燭龍』之睛。

  嚴格來說,這並不能算是龍睛,只因燭龍一脈只是與龍族體型相似而已。這是一種肉身可與龍軀比肩,並且瞳術異常強大的神獸,一身本領,七成都在它們的一雙龍眼內。

  那戚弱水本身就修有靈目神通在身,一旦得了此物,想必能夠在原本的基礎上更進一步,當真是其緣法——

  ※※※※

  嬴沖此時,卻並不知自己與靜池劍齋的戚弱水,仍有一段緣分。當送走了那位六翅禪刀之後,他就徹底從悲悔中掙扎了出來。

  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此時他再怎麼悲痛悔恨也無用,照顧眼前的人才更重要。

  而此時的武安王府,看起來是形勢一片大好,可其實處境之險,還勝過一年之前。

  天庭的血仇,靜池劍齋的窺伺,整個大秦朝野的排擠,以及必定在數年之內回歸的太學主——這些威脅中無論哪一樣,都足可令武安王府遭遇滅頂之災。

  自己這時如還不振作,日後只怕難免還會有同樣的悲劇發生。

  此時那四頭藍龍的墨甲,以及九天玄女的『身體』,都已被他迅速提上了日程。而嬴沖的本錢,也下的十足。前者每一尊墨甲,價格都高達一千二百萬金,仍由天工坊打造。謝清泉出面設計的墨甲,定可將藍龍的神通天賦,發揮到淋漓盡致。

  九天玄女的身體及『孔雀翎』,則將由嬴沖與楊麟、月兒三人合力完成。而光是為湊齊那些材料,嬴沖就已灑出了一億三千萬金。

  之後嬴沖又陸陸續續收到了一些消息。首先是九觀之言,已被證實。嬴鼎天走的是米公公的門路,從米朝天本人的口中得知,當日的嬴高確實是與他一同,在天聖帝的陛前值守。二人同在一處,相處近一個時辰,米朝天卻並未察覺到嬴高的任何異常。

  這使嬴沖眉頭大皺,可哪怕他再怎麼不甘,卻也知自己要將嬴高一次打倒的念頭,是已行不通了。

  此外就是那山河社稷圖及赤霄劍的爭奪,還有關於那李世民項羽的消息。

  白芳菲奪取社稷圖之後,就一路南下,過了襄陽之後,就不知所蹤。

  無獨有偶,那赤霄劍居然也是如此,被方孝孺縱走之後,這口神劍在魏韓境內連續引發多場大戰,最後也同樣是在楚境之內,徹底消失。

  也不知最後這兩件神器會落入何人之手——

  不過嬴沖最在意的自然還是李世民及項羽這二位神器之主,年輕俊傑。

  社稷圖與赤霄劍未落入這二人之手,自然是一個不錯的好消息。

  可這次咸陽變亂,二人卻並非毫無所得。嬴沖猜測,魏無忌佈陣時使用的七枚妖血元珠,至少有六枚落到了二人之手。

  只因孔殤與虞雲仙、嬴月兒三位,只為他帶回來了一枚妖血元珠。

  ——這一是因李項二人籌謀數日,已佔據先機;二則是當時局面過於混亂;三則因魏無忌有意無意的阻擾;四則是孔殤三人奉他之令,首要的目的是狙殺魯儒五君子。

  還有最後最無奈也最關鍵的一個因素——當時郭嘉已洞察了天庭那對帝后的意圖,急令孔殤等人回歸救援,並無心與那項李二人爭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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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六二章 前路荊棘

    「換而言之,這兩位的麾下,如今至少都有一位權天位級的英靈嗎?」

  嬴沖的目中閃爍著晦暗的光澤。

  孔殤為他帶回來的那枚妖血元珠,血氣元力遠不如之前的那枚充沛,只相當於三位權天境妖修的血氣量。畢竟是被那魏無忌使用了十日之久,損耗在所難免。

  可即便如此,在集合三枚妖血元珠的血氣之後,也足可令一位玄天境英靈,晉階權天了。再以李項二家的實力,不難為他們裝備合適的墨甲。

  換而言之,這是與孔殤同等級的存在,意味這世間,又再多二位偽開國——

  果然是半點都鬆懈不得,自己的實力,的確是與日俱增不錯;可自己的對手,也並未停下腳步。

  如以自己得到邪櫻槍後的經歷來推論,其餘神器之主在最初時的成長,也應是極其迅速,甚至還要快過邪櫻。

  且接下來的數年時間,自己的武安王府很可能將陷入瓶頸。他現在已站到了大秦的最頂層,前方再無路可走。而他的這些對手,卻仍無止境,前途遠大。

  「皇位嗎?」

  遙望咸陽,嬴沖的目中閃現著複雜之色。

  毫無疑問,他如今已在這場爭龍之局中,陷得越來越深,已到了沒法脫身的地步。

  自己要想從這場龍爭中勝出,不牽累家小,那就只有奪得整個大秦不可。難道自己真的要謀朝篡位不可?

  再想及天聖帝只有六年歲壽,嬴沖胸中又覺萬分難受。

  而此時他還另有兩件事需要煩惱,一個是馬三寶,這位在不久之前向他請命,欲往南海一行,尋天庭蹤跡。

  這孝心固然可嘉,只是以馬三寶才剛至小天位的實力,無異是去送命。

  不過馬三寶倒也非是魯莽之輩,知道自己不可能是天庭的對手,要為其義父復此大仇,就必須得借助武安王府的力量不可。

  故而這位不但是以下屬的身份,來求見嬴沖,說辭中也絕不提『復仇』二字,只是說願為武安王府的前哨,去南海打探那天庭虛實。

  又有鑒於自身實力的不足,馬三寶欲向他求取那三枚可增長十年修為的金丹,以及張承業遺下的那尊墨甲。

  「天庭樹大根深,非一時可除。而昊天上帝夫婦於此戰之後,必定會謹守其蓬萊仙宮門戶不出,難以下手。只是其根基無非二者,一為封神榜,一為海貿。前者我等暫無奈其何,可那海貿,卻有下手的餘地。聞那東南海域,有海盜橫行,截殺商船,恣意逍遙。三寶如能有些武力,亦可為之,專與天庭為敵。甚至可為武安王府再開一財源。」

  當時的馬三寶就是這般說得。嬴沖一來感慨於馬三寶的聰慧,二來則是惱怒於此子的不知自愛。他手中的確有三枚能增長修為的金丹不錯,可其隱患也多。

  且馬三寶隨其義父修行的功體『羅睺戡亂訣』,性質本就是霸道無比。哪怕似張承業那般的步步為營,小心謹慎,也仍難免後患。

  可這傢伙,居然還想要借丹藥之力速成,簡單是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即便僥倖的成功了,估計也活不了幾年。

  那日馬三寶拜訪之後,嬴沖就尋到了嬴月兒,狠狠的敲了幾次這丫頭的腦門。

  他都不用去猜,就知手裡那些速成丹藥的消息,定是嬴月兒洩露出去的。

  事後再詢問,果然如此,是嬴月兒在安慰馬三寶的時候,不經意間被套話了。待得事後醒悟,這丫頭也頗為懊惱。

  ——原本這件事,嬴沖是無論如何都沒可能答應的。可就在他的坐船靠近咸陽時,嬴沖又接到了一份拜帖。帖上只有『嬴清』這二字,可卻份量十足。

  在南方巴州地域,有一勢可遮天的族裔,名為巴江嬴氏,而這一族的歷代族長,都以『嬴清』為名,號為『清夫人』。

  這家亦為嬴氏皇族分支,可歷代以來,卻並無族人出仕於秦廷,一直都是地方豪族的性質。然則大秦上下,卻無人敢將之小視。

  那巴江嬴氏,僅只是明面上的財力,就有著良田二十餘萬頃,大礦十數座,每年歲入以三千萬計,可謂是一年一尊仙元墨甲。

  ——需知那些良田,可非是嬴沖手中的那些田畝可以比擬。北地的上田,只能畝產三石,可在巴蜀之地,卻可達六石之巨。

  且那天府之國,地形險要,只需數十萬軍隔絕蜀道,就能使秦軍不得其門而入。

  故而歷代以來的秦帝,對於那巴江嬴氏都是禮敬有加,不敢招惹,以優容羈縻之策為上。

  故而在門第上,此族或無法與裴氏葉氏這些世族比較。可要論到財力勢力,可能東河裴氏與襄陽王氏相加起來,才可與其相當。

  如今他的武安王府雖已權遮北境四州,在朝堂之中,也是力量雄厚。可這位『清夫人』,卻是秦境之中,少有的幾位能夠完全無懼他聲威勢力之人。

  而在這章拜帖遞到他手中之前,他的王府長史謝安就已經與巴江嬴氏的大總管接觸過。

  對方的目的,正是為了『海貿』。在巴蜀的南方有一古道,通往至今都被中原視為蠻荒的嶺南之地。乃是由八千年前的『巴國』開闢。後因這條道路妖類橫行,巴國的國勢衰落,這古道逐漸廢棄。

  可近日隨著巴山妖帝的重創。妖後白芳菲的失蹤,巴江嬴氏卻看到了希望。

  這一代的清夫人竟是野心勃勃,想要將這條商道再次打通。

  此舉不但能使嶺南一代諸蠻國與秦境互通有無,更可從那邊逐漸興起的海貿中分一杯羹。

  可如只以巴江嬴氏一家的力量,無疑是做不到的。此時這位清夫人求見,正是欲以武安王府為援。一方面可借朝中北方宗黨之勢,為其排除阻力;另一方面武安王府本身的力量,也是一個可靠的支撐。

  嬴沖對此亦頗感興趣,他預計自己接下來的幾年,在秦境之內的勢力或已至極限,再擴無可擴。在這樣的情形下,從大秦的外部著手,也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何況他在那海南之地,還有著一家他必欲除去的仇敵。而安國嬴氏,也需要有更多的盟友——

  馬三寶既然想去南海那邊闖一闖,那麼讓他試試亦無妨。無論成與不成,都是一份歷練。

  只是那提升修為的速成丹藥,卻是萬萬不可的。自己已對不住張承業,再不能讓其義子,也走上不歸路。

  至於馬三寶的實力,嬴沖打算另尋辦法解決,且他已有了眉目,打算著落在那裴氏與聖器『破軍』上。

  裴氏近日正極力遊說天聖帝,又屢次遣人到他這裡求情,有意將這件祖傳聖器換回。

  嬴沖原本是不打算鬆口的,可那裴氏的開價,確實很讓人滿意,讓他有些心動了。

  然後第二件讓他感覺麻煩的事情,卻是嬴定。這位如今已從封地回歸,此時正極力在為贏宮、嬴非二人謀官。

  他這祖父倒還算是識相,並未來請他出面。卻是極力逼迫著嬴沖的那些部屬,打算為那兩兄弟取得五品武職入仕。

  道是嬴沖部下那高順等人,都是些寒門出身。可在嬴沖提拔之下,短短一月,就已是五品都尉職。

  贏宮、嬴非二人身為他嬴沖的堂弟,憑什麼要低高順等人一頭?

  還有那岳飛,年紀二十出頭,才不到一年時間,居然就已任職三品,這也成為了嬴定抱怨的由頭。

  他嬴沖待外人尚且能如此厚遇,可對自家血脈至親為何如此涼薄?似已將嬴沖與其叔父嬴世繼之間的恩怨,都忘懷於九霄雲外。

  且其本人,似也不甘寂寞,意圖再次出任軍職。

  嬴沖一眼就洞察了嬴定的打算,他這祖父怕是想著要在死前用自身的軍功為那兩兄弟再掙一前程,甚至襲爵之機。

  之前嬴定的世襲『安西伯』,本是欲傳給嬴世繼一系。可隨著後者案發,武陽嬴氏所有嫡脈族裔,都被貶為庶人。贏宮、嬴非都已失去了承爵的資格。

  可如嬴定能在沙場上取得軍功,仍有希望取得天聖帝的赦免。

  而昔日的嬴定,是在鎮守使任上退役。這位身為他武安郡王的祖父,此時如欲再次出仕,樞密院多半不會阻攔。有些人是礙著他嬴沖的顏面,有些人則心思叵測,欲推波助瀾。

  嬴沖對這件事的頭疼程度,還超過了馬三寶。郁憤之餘,卻又無可奈何。

  畢竟在嬴定看來。手心手背都是肉不是嗎?嬴定對他這個孫兒固然看重,可對贏宮、嬴非二人的血脈之情,卻也難割捨。

  他這邊已是飛黃騰達,已為秦境北方之主,再無需他嬴定照顧。反而是那兩兄弟,更需嬴定憐惜。

  嬴沖能理解,卻絕不接受,可他能做的,也只是冷眼旁觀。既不阻止,也沒有半點幫忙的意思。

  又一日之後,嬴沖的座駕終於在咸陽西郊緩緩靠岸。天聖帝果如其言,親率諸朝臣至城外三十里,設下了凱旋大典,迎候隨嬴沖回都的禁軍諸部。         
死之苦來生之趣,
恨之深來愛之懼;
人世榮辱總輪迴,
負仇千載一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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