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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罪】仙魔變〈全書完〉

第七卷:龍蛇之夏第四章 荒澤上升起的明月

一名足足高出這名雲秦將領一個頭的穴蠻第一個衝近了他的身邊。

這名穴蠻手中提着的是一柄捲了口的雲秦開山巨斧。

雲秦邊軍的重型制式武器開山巨斧刃口略微往上,便至少有一指的厚度,光是看著全部卷口的斧刃,便已知道這柄雲秦開山巨斧經歷過了多少戰陣,砍過了多少堅韌的兵刃和鎧甲。

雖然刃口已卷,但在這名穴蠻極其迅捷的揮舞下,他和雲秦將領之間所有的荒草和細樹全部齊刷刷的折斷,給人的感覺依舊是鋒利到了極點。

雲秦將領裸露在黑布外的雙瞳似乎有些空洞,似乎被拱開地面的巨蜥騎者震懾了心神,好像都沒有看到帶著狂風橫掃而至,足以將他攔腰斬成兩截的巨斧。

然而就在這柄巨斧從他的腰間斬過之時,他的整個人卻是已經站在了斧上。

他的人就站在了以極快速度斬殺在空氣中的斧面上。

這名鬍鬚結成小辮的高大穴蠻戰士臉上才剛剛現出一絲錯愕的表情,他手中的長刀已經斬殺在了這名穴蠻粗壯的脖子上。

無窮無盡般的猩熱鮮血從這名穴蠻的脖頸中噴出,失去控制的巨斧從他的手中脫手飛出,被鮮血染成血人的雲秦將領微眯着眼睛,依舊戰立在巨斧斧身上,直等這柄巨斧橫飛之勢去盡之時,才如一片樹葉般飄落,手中的長刀瞬間斬斷一桿土鋼長矛,並毫無停留的切斷了手持斷裂長矛的穴蠻的頭顱。

更多熾熱的鮮血噴灑在這名雲秦將領的身上,糊住了他臉上蒙着的黑巾,為了讓呼吸保持通暢,這名雲秦將領將臉上的黑巾扯了下來。

黑巾下是一張堅毅和冷峻到了極點的臉龐,有一條如蜈蚣般的傷疤從他的左眉處延伸到顴骨處,但因為他身上百戰軍人的獨有氣質,這條傷疤非但沒有讓他變得難看,反而給他增添了一種獨特的魅力。

就在他扯下臉上黑巾的同時,又一名穴蠻已然帶著一身的泥濘從他的身後高高躍起,遮住了原本已經昏暗的天空,手中一根烏黑無光的鐵棍帶著呼呼的風聲,朝着他的後腦猛擊了下來。

至少有七八十斤份量的鐵棍砸了個空,重重的砸在了泥地之中,濺起了無數細小的泥土。

這名異常冷峻的雲秦將領已經飛躍了出去,腳尖重重的踩在一名迎面衝來的穴蠻的頭頂,這名穴蠻腳下的皮靴發出了爆裂的聲音,整個人依舊站立着,但是七竅之中卻都是震出了血來,手中舉着的兵刃也頽然的垂落下來。

一條巨鰐猛的躍了出來。

不知道這些穴蠻到底是用什麼方式畜養,使得這些巨鰐的耐力和爆發力都有着驚人的提高。

此刻這條巨鰐沉重的身體竟完全脫離了地面,整個上身幾乎直立了起來,恐怖的鰐口張開到了極致,如同空中開出了一朵巨大的食人花,等着這名雲秦將領自己掉落進去。

這名雲秦將領的臉色依舊沒有絲毫改變,他的身體在空中猛一團身,就在團身的瞬間,他手中的長刀被他反手插入了背上的刀鞘之中,而他的雙手馬上毫無停留的按了下去,竟是頭下腳上的按在了這條妖鰐的頭上。

他的幾根手指如鈎,狠狠的扣入的巨鰐的兩個眼睛之中。

藉著一按之力,他的身體在巨鰐頭顱上一個翻滾,落在了巨鰐後方的地上,他後方的巨鰐兩個眼眶就已經變成了兩個鮮血淋漓的血洞。

一舉擊瞎這條巨鰐,他的身影沒有絲毫的停頓,直直的朝着龍蛇山脈的方向拚命的狂奔。

他沒有管其餘任何的雲秦軍人,就連兩頭食人巨蜥在他眼前咬住一名雲秦軍人,在那名雲秦軍人用絶望和哀求的目光望向他時,他也沒有絲毫的停留,只是避開了巨蜥背上穴蠻騎士如電般刺落的巨大長槍,從其中一頭巨蜥的腹下穿了過去,任憑兩頭食人巨蜥在猛一甩頭之間,將那名雲秦軍人的身體扯成兩截,熱血和破碎的血肉飛灑在他的頭頂。

他並非是怕死。

只是他十分清楚,就算自己停留在此處拚命,最終的結果也只是多殺幾名穴蠻,並不能挽救這裡任何一名雲秦軍人的性命。

他有更重要的情報要傳播出去,這裡發生的一切…這些穴蠻的改變,騎着巨蜥的騎士…比起四百名雲秦精鋭軍人和他的生命都要重要得多。

“退!”

即便知道撤退的命令早已下達,知道再發令也不能改變什麼,但當頭頂自己人的鮮血淋灑在他身上之時,他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厲吼。

兩名持刀的穴蠻都沒有能夠將他阻擋分毫,這名雲秦將領從他們身前衝過之時,揮出的長刀將他們兩個人手中的刀全部震飛了出去。

只是一刀,這兩名穴蠻手中長刀飛出,兩顆頭顱也隨之飛了起來。

雲秦將領的身上全部都是鮮血,但流的卻全部是別人的血。

他的體力還極其旺盛,周圍這些衝殺過來的穴蠻戰士,還難以跟上他的速度。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體卻是猛然頓住,轉身,抬頭。

這名渾身的黑甲和黑布都在滴血,面色說不出冷峻的雲秦將領,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

他的後方,一頭狂奔而來的巨蜥遮住了天空,遮住了上面兩名騎士,只有一截寒光閃爍的長槍露在外面,但這頭巨蜥的頭顱之上,卻是躍出了一個人影。

這個人高高的飛躍了起來,遠遠超過了巨蜥的頭頂,去勢還不止,直至完全穿入了上方的濃厚瘴霧之中,才又像一塊隕石一樣,穿破濃厚的霧氣,砸落了下來。

這名微微眯起了眼睛的雲秦將領深吸了一口氣,一股磅礴的氣息,從他的體內迸發而出。

他身上的所有汗水、濕氣、鮮血,全部隨着這一股力量的噴發,從他的身上震飛了出去,瞬間在他的身外,形成了一團緋紅色的花。

他手中的青色長刀發出了耀眼至極的光亮,一條條青色的光華流淌出來,整柄長刀好像瞬間漲大了三倍。

然後,他的雙手便死死的抓住了這柄長刀,如同抓住了一條彗星的尾巴,朝着上方砸落的這人橫掃了出去。

一輪明月在上方砸落的人手中亮了起來,照亮了這片陰鬱的天地。

青色彗尾和這輪明月在這大荒澤的天空中相遇,撞擊在了一起。

天空之中,驟然響起了一聲驚雷。

雲秦將領腳下的地面,突然如同波浪一般朝着四面八方翻滾了起來。

一股強勁的衝擊波在空中炸開,以兩人為中心,捲開了一條微型的龍捲。

斷草紛飛,勁氣四炸,就連那條巨蜥都感受到了致命的危險,硬生生的止住了腳步,害怕的伏低了身子。

空中的明月隨着風翻飛了出去,輕柔的飄落。

地上的雲秦將領頑強的站立着,但隨着他腳下地面翻捲之後的炸裂,他沉穩如山的身軀終於出現了一絲顫抖,接着他往後退了一步,只是一步落下,他伸手已經佈滿裂紋的土地便又出現了一個凹坑,震起了無數浮塵,與此同時,一口鮮血也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

空中的明月收斂,落於那頭巨蜥旁不遠處,卻是那名披着綠色斗篷的女子。

“你很強…”

披着綠色斗篷的女子在紛揚灑落的草屑之中,靜靜的看著雲秦將領,誇讚了一聲,但是卻又輕輕的搖了搖頭:“但你逃不出去了。”

雲秦將領深深吐息,平復着體內的傷勢,轉頭四顧。

他的眼神瞬間結冰。

周圍的殺聲已經近乎完全停止,他的視線之中,不再見到有站立這的黑甲雲秦軍人。

一名名身材高大的穴蠻,手持着各種兵刃,對準了他,層層疊疊的將他團團圍在中心。

這個陰鬱的天地之中,似乎只剩下了他一個人,外面全部都是密密麻麻的穴蠻,還有巨大的妖鰐和比妖鰐更為龐大的巨蜥。

就在此時,“喀嚓”一聲金屬裂響。

這名雲秦將領手中的青色長刀上,驟然出現了五六條裂口,一直由刀鋒蔓延到刀柄。

這名雲秦將領於是無聲的搖了搖頭,垂下了手中的青色長刀,不再看周圍,回頭靜靜的看著這名身批綠色斗篷的女子。

身披綠色斗篷的女子身材嬌小,眉目如畫,手中提着一個散發着明月般色澤的圓環。

圓環上如草葉般的符文,這名雲秦將領沒有見過,她身上如同草葉纖維編織而成的綠色斗篷的具體材質,他也不明,更讓他的眼中充斥難言意味的,是這名女子的肌膚如雪,她的瞳孔是綠色,而她遮掩在綠色斗篷之中的絲滑長髮,也是如鮮嫩綠草的顏色。

“你不是穴蠻。”這名雲秦將領滿懷着震撼與不解,深深的看著這名眼眸如一汪春水,但是卻渾身透露着可怕氣息的對手,“你到底是哪裡的修行者?唐藏?大莽?”

“都不是。”嬌小的女子看著雲秦將領,搖了搖頭,點了點後方一望無垠的陰鬱天地,“我來自這大荒澤後面。”

這名嬌小的女子語氣十分平和自然,然而傳入這名雲秦將領的耳中,卻是如同在吟誦着一頁史詩。

大荒澤的後面是什麼?

沒有人知道。

雲秦不知道,唐藏也不知道,大莽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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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第五章 真正的原因

這名雲秦將領不可能知道大荒澤的後面是什麼,所以他微微失神的同時,忍不住用最直接的話問出了他心中的震驚和不解:“大荒澤的後面是什麼?”

“你很強,而且能率領這樣建制的雲秦精鋭,你的身份定然不低。”手提着明月般圓環的嬌小女子沒有先行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看著他反問道:“你來自雲秦哪裡,在軍中是什麼身份?”

雲秦將領目光微沉,一時沉默不語。

“你回答我的問題,我便告訴你我的來歷。”嬌小女子以目光便制止了周圍躁動的穴蠻,冷冷的說道。

雲秦將領看了這名嬌小女子的綠瞳一眼,點了點頭:“雲秦仙一學院郭秋冬,龍蛇軍正五品遊牧尉。”

嬌小女子沉默了片刻,這才靜靜的說道:“去年臨冬,你們龍蛇軍深入黑水沼澤,突襲了鎮古草場,那一部龍蛇軍領軍的將領,可是名為狄愁飛?”

雲秦將領微微一怔,他恍惚覺得這名女子的出現和她此刻說的這句話有些必然的聯繫。

“是狄將軍。”他點了點頭,直覺自己正在越來越接近自己和龍蛇軍一直在尋找的某個真相,他的眉頭不自覺的皺了起來。

“我知道你們一直想知道,他們這些部族和往年相比為什麼有這樣的改變。”

嬌小女子看著雲秦將領,又沉默了片刻,這才緩緩的說道,“我可以給你講一個故事。”

雲秦將領深吸了一口氣,道:“願聞其詳。”

“大荒澤的後面,是綠野城。”

嬌小女子轉身看著後方陰鬱的天地,緩緩的說道,“綠野城最早也是和你們這個世界一樣的修行者建立的,但和你們這個世界的修行者不同的是,我們崇尚自然,講究和世間萬物和諧共生,不喜征戰。我們世代居住的綠野城再往東,便是無盡的東渺海,而和這大荒澤之間,也有着極其古老的山林相隔。”

“我們也不喜歡那山林和這大荒澤的環境,所以我們一直沒有人到這大荒澤來…然而有一天,我們有一個喜歡遊歷的小女孩穿過了古老的山林,到了大荒澤裡面,然後她遇到了很多居住在了地穴裡的人。這些居住在地穴裡的人雖然看上去很兇殘,但對她卻很友善。”

“她成了他們的好朋友…對於她而言,這就像是一次人生中一次難得的旅行,因為我們終究是不喜歡這裡的環境,終究還是要離開大荒澤回去的。但是你們雲秦的大軍突然殺入了鎮古草場,殺入了這些居住在地穴裡的人的居住地。大軍過後,寸草不生,老幼婦孺都沒有一個留下。”

“懷着好奇的眼睛從綠野城出來的小女孩也永遠的留在了那裡。”嬌小女子看著雲秦將領,清冷的說道:“對於你們雲秦大軍而言,她恐怕是微不足道,或許你們的大軍都未必注意到,在他們殺死的上千人中,有這樣一名不屬於你們口中‘穴蠻’的存在。但她對於我們而言卻是不同。”

“我們便有更多的人來到了大荒澤…原本我們只是想找那名指揮屠殺的狄將軍復仇,然而親身經歷了這麼多廝殺和生死之後,我們已然根本無法保持最為簡單的愛恨,無法置身事外,我們的敵人,也從那一個指揮屠殺的將領,變成了你們雲秦。”

雲秦將領只是一動不動的聽著,越聽心卻是越為冰冷。

這半年來,整個龍蛇邊軍乃至整個帝國都在探詢龍蛇邊關異變的真正原因,然而誰會想到,引起這樣異變,引起無數雲秦軍人犧牲的,只是去年臨冬鎮古草場那一場大捷,只是一名雲秦軍方的確根本沒有注意到的小女孩?

“你們綠野城有多少人,有多少修行者?”他口中有些苦澀的看著這名嬌小女子後方的茫茫天地,問道。

“綠野城對於你們雲秦而言,只是一個部落。我們進入大荒澤的人也不多。”嬌小女子看著雲秦將領,冷冷的道:“但你們對我們一無所知,我們有你們口中‘穴蠻’的絶對信任。所以從我們到來時開始,你們便注定無法再像之前一樣,可以利用你們的智慧和堅兵利甲,隨意的屠戮他們。”

“屠戮?”

雲秦將領冷峻的臉上泛出了一絲苦笑。

這數十年間,雲秦的軍隊殺死了無數的穴蠻,然而始終弄不明白,這片大荒澤裡面到底有多少穴蠻的存在。

而且除了少數輝煌的大捷之外,平日裡雙方在這一方天地之中的廝殺,傷亡的人數比例也大多維持在一比一,每一名穴蠻倒下的同時,也都會有一名雲秦軍人的鮮血淋灑在這片大地上。又何來隨意屠戮之說?

這些強大的修行者的出現,不僅給穴蠻提供了強有力的直接武力支持,而且還直接給這些穴蠻注入了文明,所以今後帝國和這些穴蠻的交戰,將會越發的艱難。

“你很強,是我迄今為止見過的最為強大的對手。”嬌小女子轉過了身,正對著這名雲秦將領,道:“我和你說這些,便是想問問你,你想不想活下去。”

聽到這句,這名雲秦將領知道自己最後的時刻到了。

他轉過頭,朝着被濃厚霧靄遮掩着的龍蛇山脈,朝着自己家鄉的方位看了一眼,然後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重新舉起了自己手中的青色長刀。

他沒有再說話,只是沒有任何保留的將自己體內的魂力激發到了極致,源源不斷的貫入了手中的已經佈滿裂紋的青色長刀之中。

他的身體都發出了淡淡的螢光,手中的青色長刀,比起方才更是耀眼。

接着,他的整個人便飛騰了起來,斬出了平生最為凌厲,最為決然的一刀,斬向了前方的嬌小女子。

嬌小女子身上的斗篷飄舞了起來,就像一張青色的浮萍。

她手中的圓環也再次變成了一輪明月。

耀眼的青色彗尾和明月再次撞擊在了一起。

嬌小女子的身體如同一張犁一樣往後倒退了出去,在地上犁出了一條深溝。

斬出了平時最為強大一刀依舊被擋住的雲秦將領的身體被往後震飛了出去。

他手中的青色長刀碎裂成了一片片青色的光星,五六根長度驚人的長槍同時狠狠的交叉刺入了他的體內。

他眼前的天地變成了紅色,然而這名出身於雲秦三大學院的將領在此時卻是露出了一絲自傲的微笑,驕傲的出聲道:“雲秦軍人的心中從沒有投降兩字。”

嬌小女子的身體終於在深深的溝壑中站穩了。

她看著被數名巨蜥騎士手中的長槍挑在空中的雲秦將領,一時沒有出聲。

她的雙手和身體也都微微顫抖着,這名雲秦將領的職階並不是她所見的對手之中最高,但是戰力卻是最高,這對手最後的一擊,也是給她帶來了不小的損傷。

一直等到這名雲秦將領死去,隨着長槍的拔出而落於地上的身體開始冰冷,她才對著這名雲秦將領輕聲的說道,“有…只不過你不知道而已。”

這名身上的綠色斗篷也被震出了裂縫的嬌小女子也不知道,就在這名雲秦將領身體被五六根長槍洞穿,被挑於空中時,極遠處的一處灌木叢中,有兩名渾身黑甲黑布,只露出兩雙眼睛的軍士,也第一次動了動,放下了手中的單筒鷹眼,無聲的朝着那名雲秦將領隕落的空中行了一個異常莊重的軍禮。

然後這兩名軍士,極其小心而敏捷的朝着後方的山林中退去,於瞬間消失。

……

……

雲秦北倉洞邊貿集鎮,是不法商隊、亡命之徒、惡棍、試圖一夜暴富的淘金者的自發聚集地。

這裡唯有一個用大量雨棚搭建起來的簡陋邊貿市場,以及數十間錯落於山坳之中的酒樓、客棧。

正因為這些不法商隊、亡命之徒、惡棍可以不惜性命的將雲秦所需的一些藥草、香料、可以製造魂兵的獨特材料,一些極受歡迎,用於裝飾用的獨有野獸的皮革和骨骼最有效率的送往雲秦各地,所以龐大的帝國對於此種聚集地也是採取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態度。

禁也禁不絶。

驚人的利潤總是會吸引大量鋌而走險的人,而且雲秦帝國也需要這些鋌而走險的人輸入帝國的貨品。

沒有駐兵,因為許多不法商人都會生怕自己的一些特殊途徑被帝國知曉,而且危險本來就是利益的來源。

所以這種地方,就像是一個擁有自己存在法則,獨立存在於雲秦版圖之中的混亂小國。

在這混亂小國最西邊的山坳之中,有一座老舊的酒肆。

沿著佈滿泥濘和牲畜糞便的狹窄碎石路,經過五六級石條台階,便是兩扇佈滿刀痕劍痕的厚木門,酒肆左右分別是擺放著兩個石雕人偶,都是手持着刀劍的軍士,但是這軍士卻都是豐胸翹臀的女軍士,手中的石劍石刀也是斜斜指着自己的下身,看上去分外的耐人尋味。

兩扇厚木門裡面,酒氣熱氣洶湧,酒肆內裡足可容納百人。

最裡靠牆是一列酒櫃,不少花枝招展的女子正在酒櫃後面放肆笑着。

有十餘名身穿極其暴露的皮甲,如同女穴蠻戰士一樣只掩蓋住自己身上一些重要部位,將大片雪白裸露在外的女子在數十名面孔酡紅的大漢中間遊走着。時不時有興奮的漢子從袖子裡掏出銀兩塞進女子胸口的皮甲之中,在女子的嬌呼聲中,將女子橫抱起來,掀開酒肆後門的帘子,大步走向後面石屋連成的院子。

虛掩着的厚重木門再次被人推開,三名身穿青綢衣的年輕人走了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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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六章 下面什麼都沒有

在危險的地方,人總是會有超出平常的警惕心。

三名年輕人走進來時十分低調,並不顯山露水,但即便是喝得半醉,將腦袋埋在衣着暴露的女子豐腴雪白的胸部中的粗狂漢子,卻是都同時轉頭看了過來。

“三個不好招惹的角色。”

絶大多數面相凶悍的大漢同時在心中下了這樣的論斷,迅速的恢復了一息之前的常態,就似沒有注意到這三人的到來,和這三名年輕人聚集較近的一些胳膊比尋常人的腿還要粗壯的大漢甚至都警惕的伏低了身子,收斂了些狂態,以免自己桌上的酒水菜汁濺射到這三個年輕人的身上。

這是北倉洞。

雲秦的陽光和律法不想照耀之地,甚至一個不善的挑釁眼色,就極有可能引起一場生死鬥毆的地方。

以所有在這地方行走的人的經驗,越是看上去平靜、弱不禁風的存在,便越是危險。

眼前的這三個年輕人雖然看上去並不十分強壯,然而身上獨有一股沉穩寧靜的氣質,亂鬨哄的空氣到三人的身周,都似乎變得凝重了一些。而且這三人的身上都背着一個不小的大木箱。

加上這三名年輕人看上去背着這三個大木箱根本不吃力的樣子,這便是雲秦修行者最明顯的標誌之一。

北倉洞這種地方,修行者幾乎遍地可見,從不稀奇,但誰都不會想和不明底細的修行者為敵,哪怕自己也是修行者。

三名誰都不想招惹的年輕人在一個角落裡坐了下來。

斜靠在一根石柱上的陳妃容笑着走到了三名年輕人的面前。

她是這個酒肆中最為妖艷的侍女,上半身的皮甲用料極省,光滑潔白的背部全部裸露在外面,用鳳仙花汁在上面繪了一個半裸的侍女圖,而她本身的兩個雪乳也是有近一半袒露在皮甲外,而且被黑色的皮甲勒出了兩個令人窒息的弧度,兩條雪白滑膩的長腿在剪成流蘇的皮裙之中若隱若現。

“三位客官,你們要些什麼東西?”

這名媚態驚人的妖艷侍女的玉指在自己胸口輕輕的划著,看著三名年輕人吃吃的笑着,空氣中全是飄蕩着某種赤裸裸的慾望,“是要酒,還是什麼吃食,還是要我呢?”

說話之間,她朝前探身,似是想將自己的雪白酥胸湊到三人的鼻前,三名年輕人中最為瘦小的一人皺了皺眉頭,擺了擺手。

另外一名年輕人卻是微微的一笑,道:“酒、吃的。”

“知道了,三位客官。”陳妃蓉吃吃的一笑,咬了咬紅唇,識趣的轉身,走到了通往廚房的一道帘子前,將帘子掀了開來,走了進去。

對著廚房裡交待了一句之後,她卻是接着朝前走去,走入了廚房後面的一間石屋中。

這是一間陳設舒適的小房間,十幾根白燭照耀得房間十分明亮,地上全部鋪着厚厚的獸皮,一面牆壁上全部都是酒架,上面放著產自雲秦各地的不同種類的好酒。

一名頭髮枯黃,盤着道髻的五十餘歲黃袍老人坐在一張軟榻上,前面一個烏木墩上擺着一個小火爐,駕着一個青銅小鼎,烹煮着不知什麼藥物,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花草藥香。

“來了三個陌生面孔,都是修行者。”陳妃蓉沒有什麼廢話,一收先前的媚態,看著這名黃髮老人說道,“不像是來做什麼生意,倒像是來殺人的。”

黃袍老人抬了抬頭,他人乾瘦,又長着一個朝天鼻,這便使得他面相不免有些醜陋兇狠。他微皺着眉頭,略有些不快的輕哼道:“那也沒什麼稀奇。”

“若是尋常的修行者自然沒有什麼稀奇。”陳妃蓉咬了咬嘴唇,道:“這三個都是年輕人,都是二十歲左右,其中有一個是女扮男裝,但還有一個男的,看了我卻並沒有什麼反應,十分平淡,如同見得多了,不甚稀奇一般,難道也是和今日下午那人一樣…下面是沒有的?”

黃袍老人眉頭一挑,沒有說什麼,卻是猛的朝着陳妃蓉的身後看了過去。

陳妃蓉呆了呆,耳中驟然聽到外面陡然傳來許多混亂的聲音,她一轉身,卻是也皺起了眉頭,臉上全是驚異的神色。

三名年輕人中,她口中所說的那名對她的反應十分平淡的年輕人,此刻已然掀開了門簾,走了進來。

掀開的門簾外的場上,另外兩名年輕人一左一右背對著這間石屋站立着,和十餘名呼喝着的壯漢對峙着。

黃袍老人狠狠的瞪了陳妃蓉一眼,站了起來,對著外面的那些壯漢揮了揮手。

那些壯漢不再呼喝,全部退了下去。

“年輕人,我為我的人對你們的無禮揣測而道歉。”他隱含威脅的看著這名走入了小屋的年輕人,冷冷的說道,“但我不想你們在我這裡鬧事。”

身穿青綢衣的年輕人微微一笑,道:“我也看得出兩位都是修行者,我也並不想鬧事。”

“那你們想要什麼?”黃袍老人冷笑道:“如果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你也不會跟在她後面硬闖進來吧?”

年輕人微微一笑,衝著陳妃蓉點了點頭,道:“我是看她神色有些古怪,生怕有什麼對我們不利的地方,所以才想偷偷跟進來看看,只是未料到你們的人太過警醒。”

微微一頓之後,年輕人接着道:“我知道你們這間酒家是這北倉洞最老的酒家,原本只是想向你們打聽一下,知不知道‘軲轆市’是什麼地方…還有,方才這位姑娘所說下午那名下面沒有的,是什麼意思?”

黃袍老人沉下了眼瞼,冷道:“我們這家酒肆之所以能在這裡這麼多年,便是因為不插手這裡的任何紛爭。我不管你們是因為什麼來到北倉洞,我們並不想插手你們的任何事。”

“我們並不想鬧事。”年輕人認真的看著黃袍老人,道:“但請前輩你們也不要低估我們的決心。”

微微一頓之後,年輕人看著黃袍老人道:“只要前輩你告訴我方才想知道的,我們會馬上離開,而且不會對任何人透露是從你們這裡知道的消息。”

“世上沒有任何不透風的牆,唯一能管住的就只有自己的嘴。”黃袍老人冷笑着看了一眼面前這名年輕人,目光又在屋外場上的兩名年輕人身上掃了一眼,“我從來沒有被人威脅的習慣,若是你們的決心真的難以動搖…那現在大家可以試一試,是我能將你們永遠的留下來,還是你們能逼着我說出你們想知道的東西出來。”

年輕人微微一笑,認真的搖了搖頭,道:“前輩比我年長許多,想必比我要清楚,雲秦不管這北倉洞,不是管不了,而是不想管。若是有足夠重要的人或是死在了這裡,不管這北倉洞在不在,前輩的這家鋪子,肯定是不會在了。”

認真的說完這一句,年輕人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皮囊,將兩枚金幣狀的東西取了出來,攤在手心,又伸出了手,儘力讓黃袍老人看得清楚一些。

黃袍老人深深的吸氣,這使得他的朝天鼻的鼻孔張得更大,看起來更為兇殘,然而他沒有掩飾自己的震驚,長時間不語的看著林夕。

在北倉洞這種地方,和來自雲秦甚至雲秦之外地方的人打交道的人,眼光自然會比一般的人來得毒辣一些。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這是兩名真正的雲秦勛章。

除了中州皇城和修行聖地之中的一些頂尖的匠師,沒有人能夠在這樣一小片東西將模仿出那麼精細的圖紋。而且將榮光放在一切之上的雲秦,也從不敢有人仿冒雲秦勛章。

若只是兩枚軍方的勛章也就算了,但他看得出,其中的一枚卻是來自當今聖上的旨意嘉獎,是來自於皇城的忠勇勛章!

眼前的這名年輕人不過二十左右,這樣的年紀,加上這樣的兩枚勛章,便足以說明這名年輕人的身份和地位。

“前輩你可以看得清楚一些。”年輕人依舊伸着手,平靜的說道,“這兩枚都是我的,不是別人的…先前我第一次授勛之時還不知道,直到第二次授勛時才知道,這勛章上的有些紋飾是特製的,紋理和授勛者的掌紋一致。怪不得我們的掌紋都要先拓印在吏司保存着。”

黃袍老人的目光從他手中的兩枚勛章上收了回來,看著這名年輕人鎮定平靜的面目,沉聲道:“你竟然是中州皇城的人?”

“不管我是哪裡來,我想前輩肯定不值得為了幾句話而冒一個天大的險。”年輕人看著黃袍老人,道:“我只是要知道我先前的那兩個問題的答案,不想鬧事,請前輩權衡。”

這種事情的抉擇對於黃袍老人來說並不困難。

他馬上搖了搖頭,道:“我從未聽說北倉洞有什麼軲轆市,我沒聽過,便說明要麼是不存在,要麼就是某個特定的暗語。至於下午那名客人…是我手底下的一名姑娘見着他們一行有大油水,想要好好伺候他。平時這邊的豪客最喜歡被她纖手一握的刺激,但她想用自己最擅長的討好客人的方式,直接伸入他下身時,卻是抓了個空,什麼都沒有。接着她便被打得飛了出去,撞壞了我一張桌子,斷了好些根骨頭,估計至少要在床上躺個半年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六章 下面什麼都沒有

在危險的地方,人總是會有超出平常的警惕心。

三名年輕人走進來時十分低調,並不顯山露水,但即便是喝得半醉,將腦袋埋在衣着暴露的女子豐腴雪白的胸部中的粗狂漢子,卻是都同時轉頭看了過來。

“三個不好招惹的角色。”

絶大多數面相凶悍的大漢同時在心中下了這樣的論斷,迅速的恢復了一息之前的常態,就似沒有注意到這三人的到來,和這三名年輕人聚集較近的一些胳膊比尋常人的腿還要粗壯的大漢甚至都警惕的伏低了身子,收斂了些狂態,以免自己桌上的酒水菜汁濺射到這三個年輕人的身上。

這是北倉洞。

雲秦的陽光和律法不想照耀之地,甚至一個不善的挑釁眼色,就極有可能引起一場生死鬥毆的地方。

以所有在這地方行走的人的經驗,越是看上去平靜、弱不禁風的存在,便越是危險。

眼前的這三個年輕人雖然看上去並不十分強壯,然而身上獨有一股沉穩寧靜的氣質,亂鬨哄的空氣到三人的身周,都似乎變得凝重了一些。而且這三人的身上都背着一個不小的大木箱。

加上這三名年輕人看上去背着這三個大木箱根本不吃力的樣子,這便是雲秦修行者最明顯的標誌之一。

北倉洞這種地方,修行者幾乎遍地可見,從不稀奇,但誰都不會想和不明底細的修行者為敵,哪怕自己也是修行者。

三名誰都不想招惹的年輕人在一個角落裡坐了下來。

斜靠在一根石柱上的陳妃容笑着走到了三名年輕人的面前。

她是這個酒肆中最為妖艷的侍女,上半身的皮甲用料極省,光滑潔白的背部全部裸露在外面,用鳳仙花汁在上面繪了一個半裸的侍女圖,而她本身的兩個雪乳也是有近一半袒露在皮甲外,而且被黑色的皮甲勒出了兩個令人窒息的弧度,兩條雪白滑膩的長腿在剪成流蘇的皮裙之中若隱若現。

“三位客官,你們要些什麼東西?”

這名媚態驚人的妖艷侍女的玉指在自己胸口輕輕的划著,看著三名年輕人吃吃的笑着,空氣中全是飄蕩着某種赤裸裸的慾望,“是要酒,還是什麼吃食,還是要我呢?”

說話之間,她朝前探身,似是想將自己的雪白酥胸湊到三人的鼻前,三名年輕人中最為瘦小的一人皺了皺眉頭,擺了擺手。

另外一名年輕人卻是微微的一笑,道:“酒、吃的。”

“知道了,三位客官。”陳妃蓉吃吃的一笑,咬了咬紅唇,識趣的轉身,走到了通往廚房的一道帘子前,將帘子掀了開來,走了進去。

對著廚房裡交待了一句之後,她卻是接着朝前走去,走入了廚房後面的一間石屋中。

這是一間陳設舒適的小房間,十幾根白燭照耀得房間十分明亮,地上全部鋪着厚厚的獸皮,一面牆壁上全部都是酒架,上面放著產自雲秦各地的不同種類的好酒。

一名頭髮枯黃,盤着道髻的五十餘歲黃袍老人坐在一張軟榻上,前面一個烏木墩上擺着一個小火爐,駕着一個青銅小鼎,烹煮着不知什麼藥物,散發着一股淡淡的花草藥香。

“來了三個陌生面孔,都是修行者。”陳妃蓉沒有什麼廢話,一收先前的媚態,看著這名黃髮老人說道,“不像是來做什麼生意,倒像是來殺人的。”

黃袍老人抬了抬頭,他人乾瘦,又長着一個朝天鼻,這便使得他面相不免有些醜陋兇狠。他微皺着眉頭,略有些不快的輕哼道:“那也沒什麼稀奇。”

“若是尋常的修行者自然沒有什麼稀奇。”陳妃蓉咬了咬嘴唇,道:“這三個都是年輕人,都是二十歲左右,其中有一個是女扮男裝,但還有一個男的,看了我卻並沒有什麼反應,十分平淡,如同見得多了,不甚稀奇一般,難道也是和今日下午那人一樣…下面是沒有的?”

黃袍老人眉頭一挑,沒有說什麼,卻是猛的朝着陳妃蓉的身後看了過去。

陳妃蓉呆了呆,耳中驟然聽到外面陡然傳來許多混亂的聲音,她一轉身,卻是也皺起了眉頭,臉上全是驚異的神色。

三名年輕人中,她口中所說的那名對她的反應十分平淡的年輕人,此刻已然掀開了門簾,走了進來。

掀開的門簾外的場上,另外兩名年輕人一左一右背對著這間石屋站立着,和十餘名呼喝着的壯漢對峙着。

黃袍老人狠狠的瞪了陳妃蓉一眼,站了起來,對著外面的那些壯漢揮了揮手。

那些壯漢不再呼喝,全部退了下去。

“年輕人,我為我的人對你們的無禮揣測而道歉。”他隱含威脅的看著這名走入了小屋的年輕人,冷冷的說道,“但我不想你們在我這裡鬧事。”

身穿青綢衣的年輕人微微一笑,道:“我也看得出兩位都是修行者,我也並不想鬧事。”

“那你們想要什麼?”黃袍老人冷笑道:“如果沒有什麼想要的東西,你也不會跟在她後面硬闖進來吧?”

年輕人微微一笑,衝著陳妃蓉點了點頭,道:“我是看她神色有些古怪,生怕有什麼對我們不利的地方,所以才想偷偷跟進來看看,只是未料到你們的人太過警醒。”

微微一頓之後,年輕人接着道:“我知道你們這間酒家是這北倉洞最老的酒家,原本只是想向你們打聽一下,知不知道‘軲轆市’是什麼地方…還有,方才這位姑娘所說下午那名下面沒有的,是什麼意思?”

黃袍老人沉下了眼瞼,冷道:“我們這家酒肆之所以能在這裡這麼多年,便是因為不插手這裡的任何紛爭。我不管你們是因為什麼來到北倉洞,我們並不想插手你們的任何事。”

“我們並不想鬧事。”年輕人認真的看著黃袍老人,道:“但請前輩你們也不要低估我們的決心。”

微微一頓之後,年輕人看著黃袍老人道:“只要前輩你告訴我方才想知道的,我們會馬上離開,而且不會對任何人透露是從你們這裡知道的消息。”

“世上沒有任何不透風的牆,唯一能管住的就只有自己的嘴。”黃袍老人冷笑着看了一眼面前這名年輕人,目光又在屋外場上的兩名年輕人身上掃了一眼,“我從來沒有被人威脅的習慣,若是你們的決心真的難以動搖…那現在大家可以試一試,是我能將你們永遠的留下來,還是你們能逼着我說出你們想知道的東西出來。”

年輕人微微一笑,認真的搖了搖頭,道:“前輩比我年長許多,想必比我要清楚,雲秦不管這北倉洞,不是管不了,而是不想管。若是有足夠重要的人或是死在了這裡,不管這北倉洞在不在,前輩的這家鋪子,肯定是不會在了。”

認真的說完這一句,年輕人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皮囊,將兩枚金幣狀的東西取了出來,攤在手心,又伸出了手,儘力讓黃袍老人看得清楚一些。

黃袍老人深深的吸氣,這使得他的朝天鼻的鼻孔張得更大,看起來更為兇殘,然而他沒有掩飾自己的震驚,長時間不語的看著林夕。

在北倉洞這種地方,和來自雲秦甚至雲秦之外地方的人打交道的人,眼光自然會比一般的人來得毒辣一些。

只是一眼,他就看出這是兩名真正的雲秦勛章。

除了中州皇城和修行聖地之中的一些頂尖的匠師,沒有人能夠在這樣一小片東西將模仿出那麼精細的圖紋。而且將榮光放在一切之上的雲秦,也從不敢有人仿冒雲秦勛章。

若只是兩枚軍方的勛章也就算了,但他看得出,其中的一枚卻是來自當今聖上的旨意嘉獎,是來自於皇城的忠勇勛章!

眼前的這名年輕人不過二十左右,這樣的年紀,加上這樣的兩枚勛章,便足以說明這名年輕人的身份和地位。

“前輩你可以看得清楚一些。”年輕人依舊伸着手,平靜的說道,“這兩枚都是我的,不是別人的…先前我第一次授勛之時還不知道,直到第二次授勛時才知道,這勛章上的有些紋飾是特製的,紋理和授勛者的掌紋一致。怪不得我們的掌紋都要先拓印在吏司保存着。”

黃袍老人的目光從他手中的兩枚勛章上收了回來,看著這名年輕人鎮定平靜的面目,沉聲道:“你竟然是中州皇城的人?”

“不管我是哪裡來,我想前輩肯定不值得為了幾句話而冒一個天大的險。”年輕人看著黃袍老人,道:“我只是要知道我先前的那兩個問題的答案,不想鬧事,請前輩權衡。”

這種事情的抉擇對於黃袍老人來說並不困難。

他馬上搖了搖頭,道:“我從未聽說北倉洞有什麼軲轆市,我沒聽過,便說明要麼是不存在,要麼就是某個特定的暗語。至於下午那名客人…是我手底下的一名姑娘見着他們一行有大油水,想要好好伺候他。平時這邊的豪客最喜歡被她纖手一握的刺激,但她想用自己最擅長的討好客人的方式,直接伸入他下身時,卻是抓了個空,什麼都沒有。接着她便被打得飛了出去,撞壞了我一張桌子,斷了好些根骨頭,估計至少要在床上躺個半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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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第七章 有些選擇近乎瘋

“自己下面沒有,被人陡然發現,自然容易惱羞成怒。”年輕人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冰冷的譏諷神色,卻是又看著黃袍老人和陳妃蓉道:“我只是有些不解,這人為什麼還會容許你們這位姑娘一條命。因為若是換了我是下面沒有的那人…恐怕至少要滅了那位姑娘的口,至少不能讓你們也知道。”

陳妃蓉看著這名好看的年輕人,面色有些古怪。

“不要用這種眼光看著我,我有,真的有。”年輕人看著她,有些無奈的說了這一句,接着道:“那個下面沒有的人,什麼長相,他現在在哪裡?”

“沒有見過,便不知道有沒有。”

陳妃蓉越來越覺得這個年輕人有趣,她忍不住笑了起來,“那個人很好認,面孔生得比我還白,鬍子卻比他的臉還長,說話聲音很尖,身上帶著的香囊很香。下午穿著的是一件紫紅色的綢衫。要找他此刻在哪裡也不難,他們一行一共有十三輛馬車,而且都是四匹矮腳馬拖着的那種。馬車的車廂門窗都是可以全部封閉的木窗,木門。只要看他們的馬車在哪裡,要找到這個下面沒有的,便應該不難。”

黃袍老人皺了皺眉頭。這些年陳妃蓉雖然幫了他許多忙,但隨着修為的增長,她卻是也給他帶來了不少的麻煩,就如此時,他便也覺得她說得實在太多了一些。

“多謝。”

年輕人卻是極為有禮的對她和黃袍老人微微躬身行禮,“既然如此,我等便不麻煩兩位了,若是還有不明白之處,再來問兩位。”

黃袍老人沒有出聲,默然的看著三名年輕人離開。

“妃蓉,你現在就幫我去告訴鬼頭王他們,欠我們的銀兩和貨物,這三天之內就一定要交出來。”當三名年輕人的背影徹底在他的眼中消失之後,這名黃袍老人沒有坐下,卻是面色凝重且陰沉的看著陳妃蓉,說道。

“我會馬上去。”陳妃蓉同樣在看著三名年輕人背影消失處,她的臉上卻是露出前所未有的興緻勃勃的燦爛笑容,“不過幫你做完這件事,接下來我會去找他。”

黃袍老人霍然轉身,雙目炯炯的看著她,一股恐怖的氣息推得這間小屋的窗紙都嘩啦一響,似要裂開。

“為什麼?!”他看著這名妖冶而任性,眼光中充滿玩味的女子說道。

“和你要我去找鬼頭王他們的理由一樣。”陳妃蓉無所謂的笑了笑,道:“擁有這樣兩枚勛章的人,恐怕至少也要七品了吧,關鍵在於…他這麼年輕。”

“軍部的勛章尚且不算什麼,只要不惜命的修行者有機會都可以得到,和年齡無關,但這麼年輕便得到代表皇帝意思的勛章,能夠在這種年紀就能達到帝國這一層面的,除了那些大員的子弟之外,便只有一些足夠讓這些大員和皇城裡的人都刮目相看的人。而那些大員的子弟,是不會就這樣來到這種地方的,所以他必定屬於後者。”陳妃蓉的目光越過了外面的場子,投向了遠方,她有些唏噓的輕聲道:“你也知道,我在這裡已經呆了很久,你也明白我呆在這裡,只是在等待着一些機會,現在這個機會,對於我來說已經足夠大了。”

黃袍老人冷笑,道:“既然你很清楚我讓你們去找鬼頭王他們,便是因為像他們這種級別的人物在這裡鬥起來,肯定有大事要發生,或許我們隨時都要捲鋪蓋換地方,這樣的大事,你難道都敢攙和進去?而且你是什麼出身,你貼上門去,難道別人就會要你?”

陳妃蓉也笑了起來,道:“多經歷些大事,人這一生才會有趣些。他不是大員的子弟,跟着他便會更有趣,而且我選他,還有一個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的人也有趣。”

“人和人之間,是有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和緣分的。”她轉頭看著黃袍老人接着微笑着說道:“我覺得他會讓我跟着。”

黃袍老人咒罵道:“陳妃蓉,你真是個瘋子!”

“要安安心心在這些地方呆一輩子,數着一輩子都賺不完的銀兩的修行者,才是真正的瘋子。”陳妃蓉笑着答道,認真的對黃袍老人說了再見,然後走出了這間小石屋。

“早走早好!不然遲早惹出大的禍事。”

黃袍老人發怒的在小石屋中跺腳,但只是片刻之後,他卻是重重的嘆氣:“這世界還有什麼比銀兩更加真實呢?少是少了不少禍事,但走了…也會少了不少銀兩。”

……

在陳妃蓉眼中顯得十分特別的年輕人林夕和邊凌涵、姜笑依的身影出現在了北倉洞一間客棧前方不遠處的山道上。

除了那些酒肆客棧之外,這已經和龍蛇山脈十分接近的地方極其的荒涼,道路旁的亂林遮掩着他們的行跡,距離他們不遠,就有此起彼伏的猿鳴聲,從高處往下,甚至難以看到他們置身的這條狹窄土道。

夏季,在龍蛇山脈這一帶還屬於雨季,還並非是商隊交易的好時候。

天色已漸暗,然而林夕的雙眼卻是顯得越發的明亮。

他蹲了下來,地上有深深的馬車車輪碾壓的痕跡。

車輪深處明顯比周圍地面要來得潮濕,這便說明這車輪印是新的,這列馬車車隊才剛剛經過此處不久。

只是這樣沉重的馬車車隊,裡面裝載着的到底是什麼樣東西?

這到底是什麼樣的交易?這車隊是反而朝着龍蛇山脈的方向行去,脫離了北倉洞的範圍,到底是要到什麼地方去交易?難道就不怕遇著龍蛇的邊軍?

林夕心中越發驚疑着,但是他卻是沒有絲毫的停留,和邊凌涵、姜笑依交換了一下眼色之後,三人便掠入了道路旁的山林之中,沿著山道往前追蹤。

車隊並沒有走遠。

在夜色的山林之中極其小心的潛行了不到數里,林夕和邊凌涵、姜笑依趴在了一片長滿荒草的土丘上。

距離他們高度落差大約有一百幾十步的道路上,正緩緩行着一列車隊,一共十三輛。

車隊越行越為緩慢,竟在距離他們直線距離約五六百米的一片荒坡前停了下來。

有馬蹄聲卻是隱隱從對面黑魆魆的山道上傳了過來。

有三名在黑暗之中看不清面目的騎者,從道路的那頭出現,朝着完全停下的車隊而行。

在到達這列車隊的前方,和車隊中為首的人說了幾句之後,對面的山道上,卻是又緩緩的行出了一列車隊,也是一共十三輛,和這十三輛馬車的樣式、裝飾竟然是完全一樣。

林夕對著姜笑依和邊凌涵點了點頭,飛快的解下了身上背着的木箱,打了開來。

但就在此時,他卻第一時間感覺到了一種莫名的危險,猛的抬起了頭,望向來時的荒林。

“是我。”

一個敏捷如山貓的身影顯現了出來,發出了一聲極其低微的聲音。

“是你?”林夕的聲音幾乎同時發出,隨即又極其冰冷和警惕的說道,“你來做什麼?”

“雲秦的大人物都有門客。”從山林中現身出來,已經換上了一身黑色皮甲的陳妃蓉又靠近了幾步,輕笑着,卻又像純真至極的少女一般,很自然而純真的道:“我想追隨你,做你的門客…當然,你只要讓我跟着你,要做別的什麼,也是可以的。”

林夕深深的皺起了眉頭。

他看著這名很難從面目判斷到底多少年紀的妖冶女子,看著這名妖冶女子背上交叉負着的雙劍,第一時間浮現在心頭的感覺也是這名酒肆中的女侍恐怕是瘋了。

想著對方的交易恐怕馬上就要完成,而自己還根本這到底是什麼交易一無所知,而且還根本不知道那名閹人此刻是否在這車隊之中,他的眼神便越加的沉冷了些。

“你是不是想要先過去試試這兩列馬車裡面有沒有厲害的修行者?”

然而陳妃蓉卻是甜甜的一笑,道:“你用不着擔心,馬上就會有人替你去試的。”

林夕目光閃動了一下,輕聲問道:“什麼意思?”

陳妃蓉笑了笑,還沒有說話,天地之間,突然出現了一絲異聲。

這種聲音,對於林夕和邊凌涵來說最為熟悉不過…是羽箭飛翔於空中的破空聲。

兩列馬車交匯在山道上。

山道旁,原先林夕注意的,也是想潛過去的一片高地密林間,一枝羽箭射了出來。

接着,便是密密麻麻如雨點般的羽箭射了出來,罩落向兩列車隊。

“那是些專門做黑吃黑營生的人,沒有什麼太過厲害的角色。又都不是什麼好人,死了也沒有什麼可惜。”陳妃蓉又走近了數步,甜甜的笑着解釋道:“我只是順口告訴了他們這列馬車的行蹤,並隨口說了這列馬車裡面全部都是用以做黑市生意的銀兩。”

“他們為什麼會信你?”林夕看著箭雨籠罩中的兩列車隊,輕聲問道。

陳妃蓉理所當然的回答:“因為我以前從沒有騙過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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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第八章 不該出現的修行者

咄!咄!咄!咄!

羽箭不停的扎進車廂木板,發出像戰鼓般的沉悶撞擊聲,中箭的馬匹痛苦的倒地翻滾悲鳴,晃動得整輛馬車嘎吱作響。

箭矢破空聲,羽箭射入木板和血肉的聲音、馬的悲嘶聲,各種聲音混雜在一起,使得那兩列馬車所在的地方瞬間變成了一片修羅場。

林夕看著這片修羅場,微蹙着眉頭輕聲道:“以前從沒有騙過他們,這的確是個很好的解釋…但你這次為什麼要騙他們?”

陳妃蓉很天真很理所當然的道:“因為我要跟着你走了啊,而且讓他們去試試,對我們來說當然更加安全。”

聽到她這一句中的“我們”兩字,邊凌涵頓時更加不悅的皺了皺眉頭。

“好像有些不對。”就在此時,姜笑依突然凝重的輕聲說道。

林夕的目光也一直沒有離開那片區域,他也早已感覺出有些不對。

因為那兩列馬車之中的人都表現得太過冷靜,面對突然迸發的箭雨,從北倉洞出發至此的一列馬車中人只是用最快的速度打開了車廂門,似乎可以肯定這些箭矢根本無法洞穿車廂壁,躲入了近乎全封閉的車廂之中。而從對面駛來的那一列車隊中的人員則大多是直接躲在了車廂下方。

此刻那片密林之間已經沒有羽箭再行射出,山林晃動得如同波濤一般,一條條頭纏紅巾的身影從山林之中呼嘯着衝了出來。

兩列馬車所有的隨行人員加起來都不會超過四十名,這一條條頭纏紅巾的強徒一眼看去卻至少在百名以上,然而兩列馬車之中的絶大多數人卻都依舊沒有什麼反擊之勢,也沒有逃跑之勢。

“沒有什麼不對才不正常。”陳妃蓉也安靜了下來,一雙在臉上顯得有些過分大的明眸一閃不閃的看著那片地方,輕聲道:“敢在這種地方交易的人當然不會簡單…事先又沒有派出探子搜索兩側山林,便只能說明這兩列馬車中的人物對自己的實力有絶對的信心,甚至在這裡大開殺戒也不怕驚動邊軍的遊騎兵。”

“只是這些利慾熏心,身在局中的人看不出不對…你們的對手都是這番人物,我更要跟着你了。”這最後的兩句,陳妃蓉的聲音極低,卻像是自言自語,說給自己聽的。

林夕聽到了陳妃蓉的這兩句話,但他一時沒有出聲,眉頭卻是猛的跳了一下。

視線之中,那些從山林之中衝出的頭纏紅巾的身影,距離兩列車隊已經不到兩百步。

就在此刻,兩列車隊之中,孤零零的走出了一個人。

天色已然大暗,兩列車隊又都沒有點燈,原本林夕等人在這樣的距離之下,也根本無法看清楚人的面目,但是此刻,他卻是看清楚了。

因為這人的渾身,都發出了明亮的黃光。

這是一名兩撇小鬍子修剪得十分精細的中年男子,正因為修剪得過分精細,再加上此刻他臉上一些反而是期待般的獰笑,使得他的渾身都流散出一股陰測測的氣息。

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的呼吸驟然停頓,好像有一桶冰水瞬間從三人的頭頂直澆了下來,冷到了三人的骨頭裡,一時三人都是潛意識的有些不敢動彈。

那名兩撇鬍子修剪得過分精細的男子在幾個起落之間,就以三人根本無法想像的縱躍速度衝到了那些頭纏紅巾的身影面前。

都沒有看清他到底是如何的動作,他正對著的兩條頭纏紅巾的身影連慘叫都沒有能發出,整個身體直接往後爆開,變成無數極其細小的血肉噴灑了出去。

一時間,所有頭纏紅巾的身影口中興奮的呼喝聲全部消失了,一片死寂。

這名鬍子修剪得過分精細的男子的手裡不知道什麼時候有了一根黑色的長槍,此刻他便若無其事的丟了出去。

長槍在空中發出了異常淒厲的聲音,連續洞穿了五條頭纏紅巾的身影,在空中帶出了一條長長的血浪,這才帶著最後一具屍體釘入泥土之中。

林夕的手心之中都密密的出了一層冷汗。

這是何等修為的修行者?!

要一瞬間擊殺數名普通的武者,對於修行者來說都不難,但將武者直接打得粉碎,往後噴灑,這種力量,對於林夕而言還是根本無法想像。

“大國師!”

陳妃蓉有些緊張但十分肯定的聲音在此時極輕聲的響了起來,“這到底是何等的交易!…這小鬍子竟然是大國師修為!”

“嗤!”“嗤!”“嗤!”“嗤!”….

遠處的空中,突然又響起了連綿不斷的奇異破空聲。

此刻那些所有頭纏紅巾的身影一開始的得意和興奮已經徹底變成了驚駭和恐懼,那名精緻小鬍子男人在陣中以極快的速度行走着,每一名靠近他的人都被他舉手投足之間迸發出的恐怖力量打得爆成了一團團往後紛飛的血雨。

巨大的鐵盾,喂毒的鈎鐮鏈鎖,平時用以對付修行者的武器根本起不到任何的作用,所有這些頭纏紅巾的亡命之徒都開始喪家之犬般四散潰逃。

車隊之中有六個人併排走了出來,每個人手裡都端着一架顯得極其沉重和龐大的黑影,那一聲聲嗤嗤嗤連綿不斷的破空聲,便是從他們手中這足有半個人大小的黑影中發出來。

一名名拚命逃竄着的身影紛紛的綻開血花,重重的墜落在地。

“弩機!”

邊凌涵用有些變異的聲音吐出了這兩個字。

林夕和姜笑依忍不住互望了一眼,都看出了對方心中的寒意。

兩人也都看出了這六個人手中的是連發弩機。

但云秦根本沒有這種弩機頭遠遠看去像是鷹頭狀的巨型連發弩機。

雲秦的連發弩機最大的有效殺傷距離也不超過五十步,但是眼下這六人手中的連發弩機,卻是明顯接近了百步,和一般強弓的射程已經幾乎相同。

而且從此種弩機狂風暴雨般連射的速度來看,即便是普通軍士,用這種弩機,對普通修行者也能造成很大的威脅。

只是片刻的時間,一場純粹的屠殺就已經接近尾聲。

那些從密林之中衝出的亡命之徒,根本沒有一人能夠重新逃入到山林之中。

一名跑得最快的紅巾強徒陡然之間站住了,渾身秫秫發抖。

因為他發現那名留着精緻小鬍子的男人不知何時已經落在了他的前方,用譏諷的眼神陰測測的看著他,而他的身後左右,已經是一地的破碎血肉和屍身,和他一起衝出的那些人,根本連一個戰立着的人都沒有了。

……

林夕緩緩的合上了木箱。

那些從未在正式戰場上出現過的巨型連發弩機對於他們來說還不算什麼,但是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的存在,卻使得他們至少在此時根本不能有任何的動作。

這個世界的魂力修行幾乎沒有任何的取巧,尤其到了國士修為以上,任何靈藥都不再起作用,想要提升修為,只有靠冥想修行,靠時間慢慢的累積。

而修為越高,修為的上漲便越為緩慢。

這道理極為簡單,修行者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碗,如果這個碗只有平時吃飯的碗那麼大,那修行每日所得的數滴水注入其中,碗中的水位自然就可以看到明顯的上漲,但若是這碗變成一個池塘般大小,那不知道要多少滴水進去,才能看得到一絲動靜。

以林夕等人的實力,偷襲一名大魂師尚且有勝算,但若是一名國士,便肯定不可能有成功的機會。

至於大國師….若是正面對敵的話,以林夕現在的實力,也和那些普通的武者根本沒有區別,恐怕一個照面之下,也會被打得渾身粉碎。

國士便應該是在整個天下光芒萬丈的人物,而大國師,則是人中蛟龍,根本不應該在這裡出現。

陳妃蓉原本眼中的興趣勃勃也完全消隱了,對於兩列馬車中的東西的強烈好奇心和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的震懾相比,便顯得實在太過羸弱。

兩列馬車中的人已經開始打掃那一片修羅場。

那些拖車的馬匹幾乎全部被一開始的箭雨射殺了,但兩列馬車中的人卻顯得並不心急,只是將這些馬匹拖到了道路的一邊。

“現在你也看到了這些人的實力,你應該明白,跟着我們不會有任何的好處。”林夕沉吟了一下,轉頭凝然的對著伏低了身子的陳妃蓉輕聲道:“你可以離開了。”

“離開?”

陳妃蓉盯着林夕明亮的眼睛,搖了搖頭,很認真的說道:“我先前和你說的是真的,我要做你的門客,做你的侍者。”

“為什麼?”林夕看著陳妃蓉,道:“萬事總要有個說得通的理由。”

陳妃蓉看著林夕道:“因為你那兩枚勛章,因為你在這樣的年紀便已經有兩枚這樣的勛章,這便足夠值得我追隨。”

林夕皺了皺眉頭,道:“你錯了…我並非你所想的那種大人物。”

陳妃蓉搖了搖頭,“你會成為那種大人物…而且對於我們這種人而言,若是你已經成為那種大人物,又怎麼可能還會看得上我們。”

林夕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些,他看了一眼兩列車隊所在的地方,想了想,又轉頭看著陳妃蓉,問道:“你是什麼修為?”

陳妃蓉沒有什麼猶豫的輕聲作答:“大魂師初階。”

“若是我接下來還想試試襲擊其中的一列馬車,你也敢不要命的跟着我?”林夕點了點兩列馬車所在的地方,看著陳妃蓉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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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第九章 妙到毫巔之計

“你的意思是等這個大國師級的修行者走了,再試試另外的一列車隊?”

陳妃蓉睜大了眼睛,她第一次皺起了眉頭,“和大國師級別的修行者交易的車隊,有厲害修行者坐鎮的機率恐怕也是極高,這樣你還敢試?你也是瘋了吧?”

然而她又看著邊凌涵和姜笑依,很快的笑了起來,帶著一種說不出的意味笑了起來,“他想要這麼做,你們非但不阻止…而且也不覺得他瘋了,也想隨他試的樣子,你們恐怕也是瘋了。”

“不過我也是瘋子,瘋子跟着瘋子,倒真是再好不過。”她看著林夕,點了點頭,“我跟你。”

“我跟你!”

她又認真的重複了一遍,重重的點頭。

這一遍,她是說給自己聽的。

對於她而言,這是一場豪賭,而她現在的人生,本身就是一場豪賭。

“林夕,出身不正的門客侍者,在朝堂之中最容易為人詬病,惹來攻擊。”

姜笑依看著林夕,低聲的說道。

林夕已經不止一次在他和邊凌涵面前表現出了古怪的直覺,所以他不擔心林夕有些沒有理由的論斷,只是陳妃蓉的出身在這裡擺着,這卻是和直覺無關,他是林夕的好友,所以必須出聲提醒林夕。

邊凌涵也是看著林夕,搖了搖頭。

像她這樣正統的雲秦女子從心裡便難接受陳妃蓉的做派以及這種在她看來很瘋狂且神經質的性子,即便修行者門客十分難得,即便陳妃蓉真心是想跟隨林夕做一番事業,在她看來收陳妃蓉做門客依舊不是一個好選擇。

“我並不在意出身,因為所有的看法都是別人強加於我的,而我只在意自己能否得到確切的好處,自己能否做自己喜歡做的事。”面對兩名好友一個有聲,一個無聲的勸誡,他輕輕的搖了搖頭,尤其看著姜笑依道:“我看重的只有人的品行…而這,唯有時間和事實來證明。”

姜笑依低頭回味林夕話語的意思,邊凌涵卻是有些惱怒,道:“你總是這樣,由心而發,什麼都不管,真不知道有什麼可以讓你心中感到敬畏的東西。”

林夕拍了拍自己這名惱怒的好友的肩膀,輕聲在她的耳邊,認真的說道:“有,我敬畏的,便是人性…那日陳養之老人臨終時的大喊,更是讓我知道了人性的力量…因為讓那些村民停留在山崗上的,不是我的官銜,不是我的武力,而是人性。”

“你叫林夕?”陳妃蓉沒有聽見林夕在邊凌涵的耳邊說的這句話,她只是因林夕前面一句話而再次重新深深的審視林夕,“你真是一個有趣的人…主上。”

這一瞬間,她的神情有些蕭索,又有些激動。

她的腦海之中出現的是中州的那一座雄城,她恍然覺得,自己終於離那座雄城真正的近了一步。

只是此時天地一片漆黑,唯有林中長長短短的猿啼,沒有人能夠從她臉上的細微神色變化,看得出她心中真正的想法。

漆黑的天空中,突然有一條好看的流星划過,似乎應了她的心願。

……

……

所有尚且還算完整的屍身和那些馬匹的屍身全部被丟到了一側不遠處的山溝裡。

只消一個晚上,就會被各類野獸啃得連骨架都不完整,根本不需要多費手腳。

山道上突然傳來了一陣密集的馬蹄聲。

“鳥毛”和八名騎者趕着一大群馬趕到了馬車停留處。

“鳥毛”就是那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留下的唯一活口,也是那一批紅巾賊的首領,在這北倉洞一帶已經很有凶名。

“是陳妃…”

在馬群停下來,聽到身後的利刃脫離刀鞘的聲音響起之時,“鳥毛”嘶聲的大叫起來。

然而他才叫出兩個字,就有冰冷的刀鋒切入了他的脖子,切斷了他的聲音。

因為手底下聚集了百來名真正刀頭上舔血的武者,他自己又已經踏入了修行者的行列,所以他自己都覺得自己已經是個人物,然而今日在這裡,在他的頭顱飛起之時,他卻醒悟過來自己和真正的人物比起來,簡直是跟一堆爛狗屎一樣,沒有什麼區別。

因為這些人對他這種級別的人物,壓根沒有絲毫的興趣,甚至連是誰在背後挑唆謀劃都沒有興趣知道。

林夕極其耐心的趴在荒草叢中,一動不動的看著這批人押着“鳥毛”趕來了他們的馬匹,然後在這馬群趕到車隊前時,後面的一名武者就直接一刀砍掉了“鳥毛”的頭顱。

這些人對生命和鮮血的冷漠程度,只能更加說明這些人的可怕,恐怕這兩批人也不會想到,有人在見到了他們的可怕之後,還敢打這兩列馬車的主意。

兩列馬車中的人開始選馬,從中挑選出了他們認為可用的馬,套在他們的車上之後,其餘的馬匹便馬上被這些人全部斬殺,一股股濃厚的血腥味在空中泛開。

林夕沒有管其他人,他的目光始終死死的盯在那名小鬍子修剪的極其精緻的大國師級修行者身上。

有這樣的人物出現在此處,此次能否揪出那閹人他已經不再奢望,只能試試能否知曉這兩列人馬的身份和到底是什麼交易。

在直接斬殺了多餘的馬匹之後,這兩列神秘的人馬並沒有讓林夕再等待多久。

兩列車馬繼續按照原方向前行,只是雙方交換了馬車。

從北倉洞出發的一行人趕着從遠處山道而來的馬車返回北倉洞,而從遠處山道趕來了十三輛馬車的大國師級修行者趕着從北倉洞出發的馬車朝着他來時的山道離開。

“主上,你真想襲擊這列車隊試試?”

看著林夕的視線已經完全聚集在開始返回北倉洞的這列車隊,陳妃蓉輕聲問道。

林夕沒有出聲,只是點了點頭。

陳妃蓉道:“到距離這裡五里的地方。山道旁邊不遠處就有一片石林,裡面錯綜複雜,不熟悉地形的人極容易迷路。而且裡面是膽小的野猴聚集地,一有人闖進去,這些野猴受驚便會四散奔逃,會弄出不少聲響,迷惑對方。若是情形不妙,從裡面逃,逃脫的機會便更大。”

林夕依舊沒有出聲,只是沒有絲毫停頓的做了一個讓陳妃蓉領路的手勢。

陳妃蓉甜甜一笑,退入山林,如同遊魚落水般熟練自如。

她行進的路線比林夕想像的還要完美,甚至沒有驚起任何夜宿的林鳥。

……

陳妃蓉飛快的穿過了一條條山溝。

早在之前穿過這山林之中的一條條山溝時,她便想著人生便是由一條條溝坎組成的。

今日她便又跨過了一條極為重要的坎,至於這一條坎跨得正不正確,她並不知道,只是跨出來了,她的心中便覺得輕鬆。

在將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帶到目的地,在略有些潮濕的荒草叢中伏下來的同時,她忍不住又抬頭看起了天空。

她小時候便很喜歡看天空的星星,到現在,她便更喜歡。

因為黑夜之中沒有陽光,然而這些在黑夜之中璀璨的星星,卻是能夠讓人看到光明和希望。

非常湊巧,只是數息的時間,她就又看到了一條好看的流星,在天際划過。

她的臉上,便又不自覺的露出了一絲天真的笑意。

林夕在側面看到了她臉上神色的變化,然後抬頭,也看到了這一條流星消失前的最後一條尾巴,一條淡而好看的光痕。

此刻背着雙劍的陳妃蓉和先前酒肆之中的那名妖冶女子似乎完全換了一個人,而此刻的陳妃蓉給林夕的感覺才像是真實的自己。

從她看到流星自然泛出的表情,她根本不像是一個做瘋狂事情的女子,然而她卻偏偏在做一些連他都難以理解的瘋狂事情。

瘋狂的人做瘋狂的事,便需要更瘋狂的理由,跟着一個極有可能成為大人物的人,成為大人物的幕僚,這種理由在他看來根本不夠,所以他心中幾乎可以肯定,陳妃蓉的心中還有更為真切的甘願做他門客的理由。

只是林夕不是一般人,他的思想和這個世界的人截然不同,即便是他深深喜歡,兩情相悅的人,他也可以容許對方有一些私人的小秘密存在。

愛,對於他而言是互相喜歡,互相理解,互相珍惜,而不是佔有。

和陳妃蓉對著那名黃袍老人所說的一樣,人和人之間,有時的確會有一些奇怪的感覺和緣分,正如他對陳妃蓉幾乎一無所知,但卻答應了讓她做自己的門客,而此刻陳妃蓉看到流星那一絲自然流露的純真笑容,便讓他決定容許她保留着自己的秘密。

......

車隊的車輪聲隱隱從山道上傳了過來。

“主上,你有什麼計劃?”已經等得似乎快要睡着的陳妃蓉轉過頭,問又開始打開木箱的林夕。

林夕看了她一眼,道:“你和姜笑依直接先衝下去。我和邊凌涵先在這裡策應。”

陳妃蓉愣了愣,對著林夕豎了豎大拇指,“主上,你這個計劃真是天衣無縫,真是妙到毫巔。”

林夕也沒有料到她這樣的反應,笑了笑,道:“那你沖不沖?”

陳妃蓉點了點沒有發出異議的姜笑依,“他都沖..我為什麼不沖?”

林夕的臉上卻沒有了笑意,極其認真:“等下我讓你們沖,你們要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馬車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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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章 流星、蝴蝶、劍

用最快的速度衝到馬車旁。

儘可能的先打破一架馬車,看看內裡到底是什麼東西。

林夕根本沒有什麼計劃,完全就是蠻幹,只有這兩點交待。

姜笑依不知道林夕到底有什麼把持,但是他對林夕有信心,他清楚林夕做事起來比他們任何人都要冷靜,之前他便不由得想過,像林夕這樣心境平靜到如此程度的人,萬一真正的發起瘋來,會是何等的可怕。

而且他更為清楚,林夕絶對不會拿朋友的性命當兒戲。

所以他只是用心的記着林夕的這兩點交待,他只是靜靜的調息着,讓自己體內流動的那一股燥意和殺意略微平靜下來。

他的心中也有着衝下去將這些馬車掀翻,看看那名閹人在不在其中的理由。林夕也知道他心中的這個理由,只是他以為林夕不知道。

陳妃蓉也靜靜的調息着,將自己的身體和精神調整到最佳的狀態。

事情太怪必有妖。

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東西越多,便越有理由。靠近龍蛇山脈的北倉洞這邊的星星雖然明亮,但她卻從未有看到過流星,但是今日她卻看到了兩顆,今日的一切都讓她覺得和以往不同,所以她此刻的心中反而有些期待,想要看看林夕到底會祭出什麼妖艷的手段。

車隊越來越近,依舊在黑夜之中行進,沒有點燈。

但是他們所有人看到,第二輛馬車上的一個人,長長的鬍子飄蕩在微風中,鬍子的確比臉還長。

“你到底是誰?”

林夕平靜的看著那個人,心中淡淡的如是想著,緩慢而穩定的抽出了一枝黑金破甲箭。

“我要殺了你。”姜笑依看著那人的鬍子,手腳略微有些冰冷,心中的一股殺意卻是無法遏制。

“應該就是那個下面沒有的人。”陳妃蓉輕聲的讚歎,“這鬍子打理起來可是有些麻煩。”

林夕忍不住譏諷道:“一個太監,能長什麼鬍子…越是下面沒有,就越想掩飾,才越是貼這麼長的鬍子。”

“下面沒有,就長不出鬍子?你怎麼知道?”陳妃蓉有些驚訝的看著林夕,“太監是什麼意思?”

林夕看了陳妃蓉一眼,沒有解釋,只是看著這列車隊,看著那名長長的鬍子在微風中飄蕩,還看不清面目的人。

車隊越來越近,一直到了四人的正下方。

林夕對著自己說了聲開始,然後無比決然的對著姜笑依和陳妃蓉做了一個向下的手勢。

姜笑依和陳妃蓉頓時如同兩頭獵豹一般,縱躍了下去。

馬車上的人聽到了破空聲和草木折斷的聲音,看到了兩條以無比決然的態勢,狂掠而來的身影。

車隊再次停了下來。

長長的鬍子在微風中飄蕩的人從停下的馬車上走了下來。

兩個燃燒着的火摺子突然從姜笑依和陳妃蓉的手中丟了出來,丟向了這人。

在這一瞬的火光亮起之時,依舊隱匿於高坡上荒草叢中的林夕和邊凌涵也看清了這人的衣着和面目。

這人披着黑色絲綢製成的披風,披風內的輕薄綢衫是紫紅色的。

他的頭上戴着一頂文士方帽,正中間嵌着一方沒有任何雜色的祖母綠。

他的五官讓林夕第一時間聯想到張學友,但臉色白得近乎透明,甚至可以看到肌膚中青色的血管。他的鬍子柔順而長,看上去很美。

兩個磷火火摺子掉在了地上,火光跳動,明滅不定。

姜笑依左手的一截烏沉的棍子和右手的一截短矛拼接在了一起,瞬間變成了一柄長槍。

嗤的一聲輕響,陳妃蓉拔出了背上的一柄劍。

劍身是銀色,細長,就如同一條流星的光痕。

此刻就連林夕都看不到,她的臉上,也已經戴上了一個銀色的面具,顯得異常的冷酷。

兩個人的腳步重重的踏在濕潤的泥地上,濕潤的泥土竟然被跺得形成了一團團的浪花般形狀。

“殺!”

姜笑依發出了一聲如雷般的厲吼,充滿怒火的目光,牢牢鎖死了這名鬍子很長,極陰柔的白麵男子。

明滅火光中的陰柔長鬚男子臉上竟然沒有絲毫的表情變化,他只是用戲謔般的冷淡目光,看著怒吼撲至的姜笑依和沒有發出任何聲音的銀面黑甲刺客。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爆發出了如此一聲讓他都有些詫異的仇恨殺意吼聲的姜笑依,卻是驟然改變了行進方位,竟然沒有撲向他,而是朝着其中的一輛馬車車廂掠了過去。

只是他依舊沒有動,臉上的五官也沒有任何的表情變化。

一名安靜佇立在一輛馬車旁的略微佝僂的黑影,卻是突然動了,一動便是咚的一聲悶響,直接躍過了三輛馬車車廂,到了姜笑依和那輛姜笑依撲向的馬車車廂中間的半空中。

也就在此時,林夕和邊凌涵同時鬆開手指,一枝黑金破甲箭和一枝晶鋼箭同時朝着那名陰柔長鬚男子射去。

陰柔長鬚男子突然微微仰起了頭,戲謔的冷淡目光陡然變得十分憤怒。

因為這一息之間,他看出,那一枝帶著極其凌厲的下旋之時,因速度極快而帶出了一條條渦流的黑色沉重箭矢,瞄準的目標是他的下身!

他伸出了一根手指。

在火光之中同樣顯得蒼白的手指發出了光,如同變成了一柄小劍,往前斬去。

黑金破甲箭橫飛了出去。

被他這一指劃得橫飛了出去。

無比堅韌,可以洞穿鋼甲的筆直箭身,被掃飛出去的同時,已經折彎得如同彎月,徹底的廢了。

但就在此時,他卻是猛的退了一步,喉嚨上出現了一點亮光和血光。

一枝透明的箭矢,從他的身前掉落了下來。

他的喉嚨上,出現了一條小小的傷口,鮮血正沿著他白皙的脖子流淌下來,他的整個身體也瞬間劇烈的顫抖起來,並非因為痛苦和傷勢,而是因為極度的憤怒。

只是通過那黑金破甲箭的來勢,他便已判斷出射箭的修行者修行遠不如自己,但對方卻不是一名,而是兩名修行者箭手…即便是兩名,對於他而言也不算什麼,因為這名箭手的修為和他也依舊相距甚遠,然而就是這樣兩名箭手,卻是硬生生的將他傷到了。

……

邊凌涵的渾身也瞬間冰冷。

她和林夕配合的這一箭堪稱完美,她手中的“銀蒼狼”折弓力量比林夕的神梨略小,所以兩枝同時出手的箭自然有了些許的前後時間差,這使得她射出的晶鋼箭完全隱匿在了林夕出手的黑金破甲箭的風聲之中。

銀蒼狼折弓的威力比起邊軍的制式強弓要強出太多,晶鋼箭的洞穿力也比起一般的箭矢要強許多,即便是在這種上下落差不到百步的高度,利用墜月手法射出的這箭,威力也足以徹底洞穿中階大魂師的身體。

然而這名一指便掃飛林夕黑金破甲箭的陰柔長鬚男子,咽喉上只是出現了一條小小的傷口,而且這還是沒有來得及做出反應,魂力並未完全布體的情況下。

所以他是國士,一名國士級的修行者!

唯有行省中的大員,才有可能有這樣的修為!

“走!”

然而她身邊的林夕卻是沒有絲毫的停留,發出了一聲低喝,便已直接放下了手中的神梨長弓,掠了下去。

就在此時,腳踏大地發出了咚的一聲悶響,直接越過了三輛馬車的黑影,一手已經重重的落在了姜笑依抖開的槍花上。

姜笑依刺出的這一槍,抖出了十數個槍頭的虛影,如同一條出洞的毒蛟,空中到處都是嘶嘶的聲音,然而這一條黑影的手卻是以一種看上去很慢,卻又無比恐怖的態勢準確無比的拍中了姜笑依這柄長槍的槍身。

“喀嚓”一聲。

姜笑依這柄長槍直接從螺紋連接處斷成了兩截。

姜笑依的眼中瞬間充滿了驚駭的神色。

這條看上去緩慢的黑影,這一瞬間給他的感覺卻是一座急衝而來的大山。

他的手中有鮮血飛灑出來,他的虎口全部震裂了,兩截斷槍從他的手中飛了出去,他的身體也被這股恐怖的力量震得往後倒翻出去。

橫亙在馬車車廂之前,一掌拍斷了姜笑依長槍的黑影一步跨出,便到了倒翻出去的姜笑依身前,然後他一拳朝着姜笑依的身體擊了出去,拳風在空中發出了驚濤拍岸的聲音。

但他這一拳卻並未落在姜笑依的身上,因為就在此時,一條耀眼的銀色流星,已經從側面刺向了他脖子上的大動脈。

他的拳頭收了回來。

他的背上負着一條布條包裹着的長形的兵刃。

他抓住了這件兵刃。

包裹住兵刃的布條全部炸開成為飛舞的碎片,一柄好像鮮血凝成的長刀在他的手中化成了一條血虹,從他背後翻轉,斬在了距離他的脖子只有數寸的銀色長劍上。

陳妃蓉的銀色面具之中發出了一聲低沉的悶哼,她的銀色長劍光華瞬間黯淡,盪開一邊。

這條黑影手中的血虹依舊斬向姜笑依,這電光火石的一瞬間,看上去根本無人可以阻止。

但陳妃蓉還有一柄劍。

她左手魂力滾滾而出,拔出了這柄劍。

她和這名修行者之間的狹小空間之中,綻放出了一團耀眼的紫色劍光,就像升騰起了一隻翩翩飛舞的紫色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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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一章 魔!

她有兩柄劍。

而且這柄發出耀眼紫色光華的長劍,威力還遠在先前那一柄銀色細長的長劍之上。

實質性的紫色光華如火焰在劍身飄散在空氣之中,如蝴蝶般片片飛舞。

這柄紫色的劍,依舊直刺這條黑影的頸部大動脈。

黑影手中如鮮血般紅潤的長刀略改行進的方位,朝着她的頭顱橫斬而至。

然而她手中的長劍根本不改去勢,銀白麵具下的眼中反而現出了一些瘋狂的神色。

她原本不是瘋狂的人,然而卻一直在做瘋狂之事。

渾身散發着令人窒息的鐵血氣息,似乎永遠都不會讓步的黑影微微抬頭,第一次正視這名臉戴銀白色面具的森冷對手。

這條黑影也不怕死,但眼下的場合,卻不值得他為之拚命。

所以他選擇了讓步。

他的左手發出了晶潤的黃光,在鋒利的劍鋒將要接觸在他的脖子上時,他的左手卻是反手,手背擊打在了這柄紫劍的劍身上。

“啪!”

空中驀然一聲爆響。

他的手背上出現了一條血痕,而陳妃蓉卻是身體一沉,接着他手背一擊之勢,朝着前方翻滾了出去。“你去另外一輛馬車。”一聲清冽的聲音,也從她的口中發了出來。

這句話,是對姜笑依說的。

……

陰柔長鬚男子依舊站在原地沒有動。

他微微的仰着頭看著亂草紛飛的山坡,用一塊潔白的手帕摀住了自己有些流血的咽喉,冷冷的看著狂衝下來的林夕和邊凌涵。

他等着這兩人來送死。

但是驟然,他的眼神又出離憤怒了起來,發出了一聲極低又極尖利的尖叫:“我會讓你們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因為他看到衝下來的林夕和邊凌涵竟然是沒有管他,竟然是直接衝向了那條手背上出現了一條血痕的黑影。

一箭射他下身,一箭射傷了他的咽喉,此時這兩人的行為,更是讓他感到被忽視。

他無法忍受這種忽視。

在這一聲極低的尖叫聲中,他手中染血的潔白手帕被拋飛到了空中,他的腳尖在地上連點,朝着林夕和邊凌涵猛掠而去,因速度太快,甚至拖出了些微的殘影,而他身上的黑色披風,更是被他帶起的勁風在空中拖得筆直,發出獵獵的聲響。

十餘條黑影朝着奔向另外一輛馬車的姜笑依圍了上去,手持鮮血般紅潤長刀的修行者已然騰空而起。

他連轉身都沒有轉身,足尖一點之下,腳下的土地一震,他的整個身體便如同違反了自然界的規律一般,以一種在別人的眼中輕飄飄的姿態往後飄飛了出去,直接飄飛到了剛剛站起的陳妃蓉的頭頂上方空中。

然後,他手中的長刀毫無花巧的從上往下劈了下來,如一條血瀑瀉地。

陳妃蓉的眼前一片紅色。

這一刀毫無花巧,但時機掌控卻是到了極致,她根本來不及發力靠身影躲閃,所以她右手的銀色長劍第一時間迎了上去。

“當”的一聲輕響,這銀色長劍直接被震落下來,根本無法抵擋這當頭而下的一刀,但陳妃蓉左手的紫色長劍也已迎了上去,“當!”就在這柄紫色長劍和鮮血長刀相交的瞬間,一道淡青色的劍光已經從她的身後升騰而起。

林夕從她的身後高高躍起,也是一劍朝着這名修行者的頭頂斬了下來。

這名修行者的左手卻也在此時伸了出來。

林夕也遭遇了和姜笑依一樣的結果。

他手中的淡青色長劍隨着手中的鮮血一齊飛了出去,他的整個身體也往後飛了出去。

下方的陳妃蓉往後倒退了一步,銀色面具的口中,卻是沁出了一縷鮮血。

手持鮮血般長刀的修行者往後飄落了下去。

只是一擊,他便擊飛了林夕的長劍,硬生生的震傷了陳妃蓉。

“馬車!”

但就在林夕手中長劍脫手,倒飛而出的同時,林夕卻是發出了一聲無比堅定的冷喝!

他這句話,是對著邊凌涵說的。

這名手持血紅長刀的修行者實力還遠在陳妃蓉之上,不是高階大魂師修為,便也有可能是國士修為!

這樣的人,也根本不應該出現在在這裡。

無論是那名長鬚陰柔男子,還是這人,只要有一個人在這裡,他們就根本不可能有絲毫獲勝的機會。

但他原本也沒有奢望可以擊殺這些人,只是想要依靠他獨特的能力,知道這名長鬚陰柔男子的身份,他們到底做的是什麼樣的交易。

……

在衝下來之時,林夕早已經和邊凌涵說好,她的目標只有一個,便是馬車車廂。

此刻聽到林夕的這一聲無比堅定的冷喝,邊凌涵更加不惜一切的飛躍了起來,用盡全身的力氣,朝着最近的馬車車廂撞了過去。

沒有人能夠理解林夕的想法和計劃。

姜笑依和陳妃蓉不能,她也不能。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和陰柔長鬚男子,更是不能。

要是人都死了,臨死前就算看得到車廂裡的東西,又能做什麼?

難道這批修行者…只是一批死士,這附近的山林之中,還有修行者在隱匿觀察着?

因為想不到,所以防範便更難。

“蓬!”

就在林夕重重落地的瞬間,邊凌涵已經重重的撞在了馬車車廂上。

她雙手握著一柄短劍,短劍深深的沒入了車廂壁中,但是她猛力一揮之間,竟然是被大手鉗住了一般,難以划動。

她的臉色頓時變得更白。

這馬車車廂的內壁,竟然是嵌着厚鋼板!

陰柔長鬚男子已然距離她不過數步。

但就在這時,這名陰柔長鬚男子卻是又微微的仰起了頭。

真的還有其他修行者?

他看到不知何時,就在距離他這列馬車不遠處的黑夜之中,突然如鬼魅一般冒出了一條並不高大的身影。

一條黑光從這條連他都不知道何時出現的鬼魅般黑影身前射出,到了他的面前。

這名陡然冒出來的黑影和這條黑光都讓他覺得有些古怪,所以他的手中出現了兵刃。

一根潔白的如意散發着一股磅礴的氣息,敲中了這條黑光。

這條黑光啪的一聲崩散,隨後,更深更濃,讓他都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便將他籠罩在內。

這一條黑光,竟然是一個古怪的,瞬間釋放出極濃黑塵的琉璃彈丸。

……

林夕和陳妃蓉都沒有看到這名陡然冒出,不屬於他們的修行者。

因為就在這一條黑光朝着陰柔長鬚男子打開之時,手持血色長刀的修行者已經又一步跨了出來,一刀斬了下來。

先前的一刀即便有着林夕的干擾,便已經將陳妃蓉震傷,但面對這一刀,陳妃蓉卻是並沒有退讓。

她體內的魂力不計後果的源源貫入手中的雙劍,她手中銀色長劍和紫色長劍再次化成了流星和蝴蝶,交叉向上,迎住了這一刀。

就在刀劍相交的瞬間,她的銀色面具嘴角又有些鮮血流了出來,但她卻是依舊沒有後退,雙劍反而是發出了尖鋭刺耳至極的摩擦聲,硬生生的鎖住了對方的血色長刀。“去!”與此同時,她對著林夕發出了一聲決然至極的厲喝。

林夕的眼光劇烈的閃動了一下,他的目光停留在了邊凌涵所在那馬車車廂的車窗上。

但就在此時,爆開的黑塵瞬間擴散,更為濃厚的黑夜將他籠罩在內。

幾乎是身體的直覺,林夕閉上了雙目,連呼吸都屏住,整個人騰空跳了起來,按照一息之前的記憶,雙腳在前,狠狠的凌空蹬向那馬車的車窗。

“啪!”

馬車車窗被蹬開了,林夕也並未像他熟悉的一些電影場景般破窗而入,而是被反衝力震的重重跌落在地,在跌落的瞬間,他聽到往內的車窗敲打在了沉重金鐵上的聲音。

在背部接觸實地的瞬間,林夕感到有狂風颳過,眼前有光亮亮起。

於是他沒有做任何多餘的動作,只是睜開了眼。

他頓時呆住。

陰柔長鬚男子的手中擎着一面紅色的長旗,在他的魂力激盪之下,這面紅色長旗表面火雲般的符文中都冒出着真實的火焰。

他手中的白色如意已然收起,胸口卻是不知道被什麼東西所傷,一團血暈也正在他的綢衫上不斷的擴大。

那名鬼魅般出現的修行者已經靠得更近了些,藏身在一輛馬車的陰影之中。

這一刻的時間有些凝滯。

絶大多數人的目光,都被馬車中的東西所吸引。

一尊帶著黑色披風的金屬鎧甲如同一尊魔神一般盤坐在車廂之中。

黑色金屬表面的古樸寶藍色符文即便沒有魂力的貫注,也在散發着流動的光芒,就像有寶藍色的血液在這尊鎧甲之中流淌。

這尊鎧甲是全封閉的,就連眼部都是兩塊白色透明的水晶封住,使得這尊鎧甲本身就更像一尊活物。

全封閉的鎧甲頭盔上還有一條條髮辮,全部都是一條條寶藍色的利刃。

手臂、肘部、膝部、腿部…全部都有飛翼狀的利刃。

充滿肌肉和骨骼狀質感的鎧甲前胸上,還有一個這個世界的黑色文字圖:“魔!”

天魔重鎧!

這是來自天下另外一個修行聖地,連青鸞宮都要保持一定敬畏的煉獄山的天魔重鎧!

林夕見過的鎧甲並不多,但是在青鸞兵殿的之中,這件鎧甲卻是佔據着一個顯赫的位置。

雲秦的修行方法雖然正統,但對於兵刃和符文的研究,卻一直大大領先於唐藏和大莽,雲秦修行者的魂兵和鎧甲,一直也都佔據着優勢。

但大莽的煉獄山,也有兩種強大的鎧甲,“夜魔”和“天魔”。

“夜魔”和雲秦邊軍中的主戰重鎧“青王”的製造難度估計相差無幾,因為兩者都在戰場屢屢出現。兩者貫注魂力後的力量和鎧甲防禦程度也都相差無幾,但夜魔鎧的本身重量卻是要比青王重鎧輕盈近四分之一,這便意味着更敏捷的動作和更少的魂力消耗,穿這種鎧甲對戰可以更加持久。

而天魔重鎧,卻是十分稀少。

因為這本身便是煉獄山的精英弟子,巔峰大魂師以上修為,才有可能得到,魂力強度才有可能御使的強大鎧甲!

這種只有煉獄山的大匠師才能製造的鎧甲,根本不是銀兩所能買得到的!

林夕因這車廂中交易的東西而震驚到呆住,而他眼光的餘光掃到那名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藉著此時的火光,第一次真正看清那名修行者的面目,他更是忍不住張開了口,一時卻是驚訝得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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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二章 官大了不起麼

這名手持鮮血般長刀的修行者,初始也被這車廂中的天魔重鎧震懾了心神。

他明顯也不知道這車廂中裝着的,竟然是煉獄山大匠師才能打造出的天魔重鎧。

他對於兵刃鎧甲比起林夕這些年輕的修行者瞭解的更多,更為透徹。

他知道這天魔重鎧,是用煉獄山獨有的天魔淚金熔煉鍛造,上面的寶藍色符文,都是用天魔蘭寶石打磨鑲嵌而成。

這兩種材料,就只有煉獄山的幾座熔岩礦脈深處才有產出,本身都是極其珍稀。

即便是這天魔重鎧的披風,也是用打造“夜魔鎧”的夜魔金製成,這披風也不是純粹好看的無用之物,上面也是布有符文,貫注魂力,從高空跳下之時,這披風便能起到像滑翔翼一般的作用。

絶大多數鎧甲不僅可以增強修行者的防護能力,在戰陣之中起到碾壓般的作用,甚至在攻堅戰中直接摧毀對方的一些防禦工事,而且還可以大大提升修行者的出手威力。

以“青王”重鎧為例,本身自重便是數百斤,修行者全力驅動下來,以驚人的速度奔跑起來,光是撞擊對方,將會有多大的威力?

這種重鎧,本身就像是套在身上的一件強大魂兵。

天魔重鎧,便相當於是為國士級的修行者專門量身定做的殺戮魂兵。

以大國師的純粹力量,都根本無法洞穿天魔重鎧的鎧甲,而國士級的修行者驅動這天魔重鎧時爆發的戰力,卻是可以和大國師抗衡。

雖然驅動重鎧這魂力消耗十分驚人,但即便只能維持兩三停,甚至是數十息的時間,那也已經十分恐怖。

國士級的修行者已經相當於擁有了一方大員的資本,極其稀少,大國師級的修行者,更是擁有了封疆拜侯的本錢,更是罕見。

然而平時哪怕是三四名國士級的修行者,也未必是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的對手。

但若是三四名國士級的修行者同時穿上了這天魔重鎧,便有可能滅殺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

這種重鎧,相當於將一名國士級的修行者短時間內變成一名大國師級的修行者…而對於修行者和戰場上來說,很短的時間,便也能改變最終的結果。

這種級別的鎧甲,是國之重器,每一具都會受嚴格的控制,想要盜賣都根本不可能的,所以這交易的對方,不是大莽王朝,便是煉獄山本身!

這種發現,讓這名手持鮮血般長刀的修行者也出現了短暫的失神。

短暫的失神過後,他也看清了林夕的面目,手中穩定的鮮血長刀,頓時在他的手中也微微跳動了一下。

……

陰柔長鬚男子的五官依舊絲毫沒有任何的表情,但是他的雙目中,卻是都快噴出了火來。

“我要活口!”

他深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了出來,冷冷的看著這名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說道。

陳妃蓉此刻已經退出了幾步,她的雙手不停的抖動着,雙手經絡和體內五臟都已經受了些損傷,在此種情形之下,她最多接不住這名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的三刀,但是看到林夕依舊沒有喊退,她的身體便也硬生生的在原地頓住。

“好!”

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點了點頭,簡單至極的吐出一個字。

在他出聲之時,這名陰柔長鬚男子便已經一步跨了出去。

只是一步,他便已近到了距離林夕身邊不遠處的邊凌涵身前,一手便朝着邊凌涵的喉嚨抓去。

他的手上發着明亮的黃光,眼中閃爍着殘忍的光。他已經在腦海之中想像,如何來折磨這一名身姿嬌柔的女修行者。

他是從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身旁掠過,此刻他的背部,便對著這名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

“好!”字聲音未落,這名手持鮮血長刀的修行者也已經一刀斬了出去。

他這一刀原本是對著剛剛從地上躍起的林夕斬殺而去,但就像風吹楊柳般自然,在空中卻是極其順暢的改變了方向,切斷了陰柔長鬚男子的披風,落在了陰柔長鬚男子的背上。

陰柔長鬚男子轉頭,不可思議、震驚,接着發出了一聲歇斯底里般的憤怒尖叫:“我收留你,讓你做供奉,沒有我,你說不定已經被那些人殺死了,連你用的魂兵都是我賜給你的,你竟然偷襲我?!”

但這一刀太快,快得讓他也根本無法躲閃,他的憤怒尖叫聲才剛剛發出,一條鮮血便已經從他的背上飛灑而出。

第二刀已經毫無停歇的迴轉,繼續狠狠斬殺下來。

陰柔長鬚男子縱躍了起來,躲過了這名修行者的第二刀,他尖叫着,鮮血飛灑着,跳過了數輛馬車,落在一輛馬車的車頂。

陳妃蓉完全沒有想到這樣的變化,然而她卻是想到了某個可能,面色變得煞白,整個人身上也發出了光,要朝着陰柔長鬚男子躍去。

“不要去!”

但就在此時,第二刀落空的修行者卻似看出了她的用意,攔在了她的身前,硬生生的阻住了她的去勢。

這一瞬間的變化實在太快,就連陰柔長鬚男子的尖叫還沒有叫完,但林夕卻是已經異常興奮的看著這名修行者,道:“劉伯,你知道這人是什麼官麼?”

“林夕和這人認識?”

方才根本無法抵擋對方一抓之勢的邊凌涵呆住。

這是一名身材佝僂,滿面皺紋,眼睛有些昏黃的老者。

她陡然想到了當日靈夏湖畔,那打歪了裘路侍衛鼻子的一拳,渾身不由得一震,“是他?”

“這車廂裡裝着的都是天魔重鎧?萬一他…”陳妃蓉此刻無暇去想林夕和這名老者到底是什麼關係,只是飛快的對著老者說道。

“我知道。”老者微眯着眼睛點頭,又像是回答她,又像是回答林夕。

“這柄是修羅斷魂刀,被這柄魂兵斬出的傷口,極難癒合,他要是敢在這時穿上天魔重鎧,全力動用魂力,根本不用我們動手,他便死定了。”等到陳妃蓉的聲音被他打斷,戈然而止,他才又沉聲解釋了一句。

此時,馬車上的陰柔長鬚男子無比怨毒的盯着這名曾帶著林夕穿過了半個雲秦帝國的趕車老人,再次發出尖叫:“我待你如此,你竟然敢背叛我!”

老者微微直起了身子,看著這名陰柔長鬚男子,手中的血色長刀指了指車廂中的天魔重鎧,搖了搖頭:“你我只是互相利用關係,但他是我的朋友,還有,不管如何,我是雲秦人…”

“雲秦人?”

陰柔長鬚男子驟然瘋狂的厲笑了起來,“像你們這樣低等的人物,什麼都不知道…竟然還敢傷我,竟然還敢在我面前說雲秦人?”

厲笑聲中,他的身體飛掠了出去,朝着道路另外一側的山澗飛掠了下去。

一個起落,便不知道躍出了多少丈的距離。

以林夕的修為,根本追不上此種速度,但他也沒有追,看到不遠處的姜笑依已經也縱躍而來,而原本圍殺姜笑依的那些武者卻已經全部倒下,他便徹底放下了心,只是轉頭再次認真的問身旁不遠處的老者,就如以前旅途中問問題一樣,“劉伯,你真知道這個人的真正身份?….被砍了這麼一刀他還面無表情,要麼是打了肉毒桿菌..,要麼是帶了人皮面具?”

“不要說胡話!”老人又和之前旅途上不悅的皺了皺眉頭,呵斥了這一句,卻又是馬上沉聲道:“東林行省監軍處指揮使沐沉允…是帶了人皮面具。”

山道上如有一陣刺骨寒風吹過。

“噗通”“噗通”數聲重物落地的沉悶聲響,原本還站着的數名這車隊之中的人員,卻是都栽倒在了地上。

這些武者竟然連逃都沒有試着逃一下,便直接選擇了自殺身亡。

山道上變得更寒。

行省監軍處指揮使…是整個行省之中,監軍處的最高官員,正二品的官銜!

而且監軍處,本身就是監察整個行省正武司的地方官員有沒有瀆職,權力本身便大得驚人!

先前林夕和姜笑依、邊凌涵便已經肯定這人是一名大員,但沒有想到,卻是大到了如此程度!

“你們根本不知道你們做了什麼,你們一個都不會有好下場…你們會死得很慘。”

陰柔長鬚男子的淒厲尖笑聲突然又傳了過來,只是轉瞬的時間,他的身影已經變成了一條淡淡的黑影。

“官大就了不起麼?丟了這麼多天魔重鎧還敢這麼得意?”

聽到這句聲音,原本有些微滯的林夕頓時忍不住嘀咕了一聲。

“死太監!”

然後他便清了清嗓子,衝著那條因為知道他們不可能追得上而厲笑的淡淡黑影大叫道。

叫出這一句之後,林夕卻反應過來對方可能不明白是什麼意思,又大聲道:“陰陽人!下面什麼都沒有的!….天這麼黑,跑這麼快,小心扭斷你的腳。”

厲笑聲戈然而止,那條淡淡的黑影明顯猛的一僵,接着身子一側,好像真的因他這一句而扭到了腳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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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三章 黑蛇、黑龍、黑旗

“陰陽人!”

林夕又不滿足的叫了一聲。

那條淡淡的黑影消失在月黑風高的山澗,千山猿鳴人蹤滅。

方才配合著林夕的喊聲,這人扭到腳的樣子十分好笑,但是看著一地的屍身,看著車廂之中顯露出來的天魔重鎧,邊凌涵等人卻一個都笑不出來。

“你還未到國士級修為?”

陳妃蓉吃力的抬起雙手,將一銀一紫兩柄細長長劍插回背上劍鞘之中,同時轉頭看著劉伯問道。

劉伯看了一眼這名臉帶銀白麵具,修為和他相差甚多,但在方才的生死相鬥之中已經足夠值得尊敬的女子,道:“剛到不久…他早已到了中階國士的修為。”

陳妃蓉不再出聲,輕揉着自己的手臂,忍不住微仰頭再次看喜歡看的星空。

今夜無月,遠處龍蛇山脈巨大輪廓上面的星光卻比以往更加明亮。

她的心有敬畏,但更多的卻是知道今日這一條坎跨對了之後的興奮和空虛、虛脫的交纏。

……

邊凌涵和姜笑依還並不知道剛剛晉陞國士級修為的修行者和中階國士在實力上到底有多大差距,但從劉伯和陳妃蓉的談話來看,兩人卻都知道,即便劉伯全力以赴,也絶對不可能將這名監軍處指揮使留在這片山林之中。

這個“陰陽人”的修為和身份地位,已經遠遠的超出了他們想像的極限。

兩人現在能夠理解為什麼這名“陰陽人”會在一開始就憤怒到全身發抖的地步。

因為相對於他而言,像他們這樣修為,這種品階的官員,只不過就是江河中的小魚小蝦,而他卻已經是能夠呼風喚雨的蛟龍。

但他這樣的蛟龍,卻是被林夕箭指下身羞辱,被邊凌涵一箭射傷…接下來,更是被自己豢養的門客所背叛,倉皇而逃。

然而這“陰陽人”沐沉允的修為和身份越高,卻是越讓他們感到哀傷和憤怒。

雲秦國士…是帝國之棟樑,監軍處指揮使,更是一個代表着光明和正義的官銜,但就是這樣的一個國士,表面的榮光之下,竟然是如此的骯髒!

雖然他們的修為和身份比起這人來說微不足道,但眼睜睜的看著這人逃走,卻無力阻止,卻是讓他們充滿了不甘和憤怒。

兩人知道林夕雖然此刻面上看起來平靜,但心中肯定也是在惱怒着,否則林夕不可能用這麼惡毒的話語,而且此時還要再叫一次。

……

“死陰陽人!”

林夕又發洩般的低聲咒罵了一句,轉頭朝着那條隱匿在不遠處馬車陰影中的修行者望去。

雖然他沒有想到在這裡能夠見着劉伯,但他十分清楚即便他動用自己的能力重來一次,也不可能有比現在更好的結果,也不可能將這沐沉允留下來。

黑暗中的修行者似乎也看了林夕一眼。

接着一團濃濃的黑暗,便擴散了開來,化成了更濃厚的夜色。

等到這更濃厚的夜色消散,這名驀然出現的神秘修行者,消失得無影無蹤。

“怎麼,這人不是和你們一起的?”

陳妃蓉驚疑的看著林夕,之前這名突然出現的修行者突然打出了這種用於遮擋視線的濃濃黑塵霧,雖然馬上又被沐沉允用那面大旗魂兵驅散,但沐沉允的胸口明顯也多了一道傷口,而且比喉嚨間的傷口還要重。這道傷口只可能是這名修行者擊傷的,但看林夕和這名修行者的反應,林夕卻明顯也不明這名神秘修行者到底是誰。

林夕搖了搖頭,他也的確想不明白這人到底是誰。

如果說是他們所不知的青鸞學院暗中保護他們的講師,那這人的實力似乎也太弱小了一些。

因為他所熟知的那些青鸞學院的講師,都如高高在上的孤鷹,有着自己獨特的驕傲,要出手的話,便不應該只在沐沉允的胸口留下這一道輕傷,而且要走的話,也決計不可能需要外物隱匿身影遁走。

但若是這北倉洞附近的其他修行者,見到沐沉允這樣級別的高手,即便是垂涎馬車中的東西,恐怕也根本不敢出來。

想不明白,他便不再多想,轉身看著他熟悉的佝僂老人,問道:“劉伯,你怎麼會在他的手下做事?”

佝僂老人用昏黃的眸子,有些唏噓的看著林夕,道:“回鹿東陵的路上惹了不少麻煩,有些仇家對付不了,便先找了個靠山。”

他看了一眼邊凌涵和姜笑依等人,又有些猶豫的低聲問林夕:“你呢?”

林夕知道他是驚異於自己為什麼這麼快出了青鸞學院,便也馬上解釋道:“我們那今年做了很大的改變…我現在已經在燕來鎮代鎮督,是追查這人牽涉的一件案子,才追查到此處。”

佝僂老人皺起了眉頭。

他很清楚像青鸞學院這種修行聖地,做出這樣大的改變,便只代表着,必定有他所不知的大事發生。

“先看看這些車廂裡有什麼?”林夕看著他,探詢式的問道。

佝僂老人點了點頭,十三輛內嵌鋼板的馬車全部被打了開來。

十三具一模一樣,如同活着魔物一樣盤坐在馬車之中的重鎧,閃着淡淡的寶藍色幽光,令這山道上的溫度又再次下降了幾分。

“難道這沐沉允就是和徐寧申勾結的大莽修行者?”看著這一具具無形中給人以沉重壓力的天魔重鎧,邊凌涵寒聲道:“他拿這麼多天魔重鎧進來,到底想要做什麼?”

“十三具天魔重鎧,這潭水對於我們而言太深了。”

林夕看了邊凌涵一眼,搖了搖頭,“不過這樣級別的東西,他這個陰陽人指揮使,想要壓,也不可能壓得下來。”

“我要先走。”

佝僂老人取了一條布條,仔細的包好了手中血色長刀,負在身上,看著林夕道:“你要讓沐沉允壓不下來,最好便是通知這邊邊軍來接手。這邊邊軍有足夠厲害和正直的人物,而且地方監軍處也管不了龍蛇邊軍。”

林夕沒有問老人要先走的原因,只是點了點頭,認真行了一禮,道:“劉伯,我的家人在燕來鎮。若是你覺得可以,你可以先去找他們…我可以保證,只要你和他們在一起,就算有比沐沉允更厲害的修行者,也絶對不可能對你造成任何威脅。”

佝僂老人再次審視林夕,和之前相比,林夕已經長高了不少,不過脾氣性格還是和以前一樣,讓他有些看不懂。

“好。”微微猶豫了一下之後,他答應了下來。

因為他知道自己先前惹上的那些對頭,再加上沐沉允這方,以他的能力,是怎麼都不可能應付得過來的了。

……

……

清晨,所有留宿在北倉洞的人被一些不尋常的聲音驚醒,從窗、門或是某些縫隙往外看去之時,卻是直接便被嚇出了渾身冷汗,沒有了半分睡意。

山道間,山林間,不知何時,已經全部佈滿了密密麻麻的黑甲軍人。

這些黑甲軍人的臉全部用黑巾蒙着,身上的黑甲是金屬的,金屬甲片是層層疊疊,如同一層層花瓣交疊在一起的樣式。而佈滿在這些甲片上面的符文,卻是像一條條游動着的蛇。

除了身上的黑色金屬鎧甲之外,這些黑甲軍人所帶著的武器都各不相同,但是所有這些黑甲軍人,卻是同樣的沉冷肅靜,散發着一種令人心悸的鐵血氣息。

“黑蛇軍!”

很多看清這些軍人身上甲衣的人都是摀住了自己張開的嘴,才硬生生的堵住了這一聲要出口的驚呼。

茫茫的龍蛇山脈的白山黑水之間,常駐着十幾萬的邊軍,不知道建有許多世人所不知的城堡塔樓,山腹重地,兵營糧倉,也不知道有多少旗號的部隊。

然而這些部隊之中,最為強大的三支卻是毫無爭議。

黑蛇軍、黑龍軍和黑旗軍,這三支都是唯有龍蛇邊軍精鋭之中的精鋭才能被挑選出來加入的王牌軍。

前兩支部隊的軍人雖然未必都是修行者,但大多數卻都是有着可以和修行者一戰的武力,其意志品質和團隊掩殺以及在這龍蛇山脈之中的生存能力,更是一般的修行者難以比擬。有些人雖然未必能夠踏入修行者的行列,但是長年的磨礪,也使得他們在力量和速度上面,突破了一般武者的極限。

至於黑旗軍,據說更是全由修行者組成,是龍蛇山脈之中的死神。

這三支軍隊,平時在龍蛇邊軍之中都是極其神秘,傳說般的存在。

然而今日竟然是出現在了北倉洞,而且還一下子出現了這麼多…恐怕是整支黑蛇軍都調了過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看著那一名名手持各種奇怪兵刃,如同修羅一般肅冷站立着的黑蛇軍人,所有人的大腦都是一片空白。

此時,卻有十三輛馬車被一些身穿便服的軍人駕馭着趕往龍蛇邊軍的一處秘密營地,最前的一輛馬車上,插着一面小小的黑旗,一面一個字,一條花紋都沒有的純黑黑旗。

數十里開外,便有一列遊騎軍在等着接應,如臨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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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四章 無疆

    雲秦有名山,北有登天,東有龍蛇。

    中州皇城之中也有一座孤山,名為真龍。

    真龍山上原本有一座行宮,名為萬壽,後來在萬壽以北,更高的位置,又建了一座,名為無疆。

    這兩座行宮都是用了大量的玉石和琉璃瓦,錯落有致的座落在各處或險峻,或景色異常秀美之處,有一條銀河般流瀑在這兩座行宮之間的一道絕壁上噴湧而出,高度落差超過了這兩座行宮的總落差,無數銀花雲霧飛濺,即便是酷暑,也能令這兩座行宮清涼陣陣,如天上宮闕。

    尤其在這宮闕之間,又時常形成條條彩虹長橋。

    巍峨、壯觀、秀美、富麗堂皇….所以用一切這世間對於建築的讚美詞來形容這兩座行宮,都不為過。

    雲秦皇帝長孫錦瑟正坐在無疆行宮之中。

    他此刻所在的這間宮殿,除了他身前的一張九龍浮雕書案之外,沒有任何的器具擺設,他自己也是坐在一個金色的軟墊之上。

    這座宮殿,甚至沒有門窗,只是一根根玉柱,支起了天穹般的琉璃屋頂。

    玉柱旁收籠著金絲銀線製成的帷幔,帷幔上用七色絲線,繡著華美的花卉蟲鳥。

    四面開闊,沒有任何遮擋,仿佛在天上,大地在天子腳下。

    他身下的地面,全部都是光滑的各色玉石,平滑如鏡,如同一汪幽深碧水,朝著四面八方延伸,但細看之下,各色的玉石卻是都組成山川河嶽的圖形。

    這光滑如鏡,不染一絲塵埃的地面,竟然是一副偌大的雲秦帝國地圖!

    山川河流,一個個城池,在他的身下,往四周延伸,似乎永無邊際。

    從他所座的位置,可以看到整個中州皇城。

    一條條城牆、一座座角樓、一條條大道、無數的殿宇、房屋,朝著四面八方延伸,好雄偉壯觀的一座大城,難以想像這是由人力建成。

    雲秦先皇正式立國十五年,這座龐大的中州皇城,總人口便已經超過了兩百五十萬。

    到此刻,加上所有往來非常駐人口,日常總人口已經超過了五百萬。

    在六十年前,百萬雄城,這是根本不可想像的。

    而時至今日,放眼這整個天下,超過百萬人口的雄城,也唯有雲秦的這中州皇城。

    而他,便是這中州皇城的主宰,這龐大帝國的皇帝。

    一身雲裳的雲秦長公主長孫慕月慢慢的從這間無疆大殿後方的玉階走了上來。

    整個中州皇城之中,也唯有她和皇帝能夠進入這間無疆大殿之中。

    中州皇城的建築年年都在往外擴張,然而這皇城之中的真龍山只有一座,而且長孫一脈為了宣揚天子威嚴,一直都說這真龍山中流淌著和長孫氏一樣的真龍血脈,再加上這在整個中州皇城之中地勢最高,所以就連這座山的守衛,都是皇親國戚。

    長孫慕月的五官並不顯得特別精緻美麗,尤其薄薄的嘴唇總會給人一種冰冷刻薄之感,但因為她的身份和獨有的氣質,她在這天下絕大多數人的眼中卻是極美,不知有多少人暗中對她有褻瀆的想法,但是根本不敢有任何一絲的表露。

    因為遠處那條銀瀑飄灑出來的水霧吸掉了大部分的燥熱,因為這山風和這腳下玉石本身的涼意,因為諾大無邊無際般的地圖上唯有她和皇帝兩個人,所以便顯得分外的冷幽。

    ……

    雲秦的版圖也是這整個天下有史以來最大,從帝國東端的龍蛇邊關,正常的商隊或是旅人在一切順利的情形下,到達中州皇城也至少要一個月以上的時間。然而有些特別緊急的軍報,卻是會用烽火和飛鴿等手段傳送,在數日之內,便可到達這座雄城,上達聖聽。

    這天下不知道多少人想褻瀆,卻是不敢褻瀆的長公主在雲秦皇帝長孫錦瑟的身前盤坐下來,看著長孫錦瑟並未在審閱公文,便微蹙了眉頭,看著他問道:“皇兄,為什麼對沐沉允只是軟禁待查?”

    長孫錦瑟的目光也停留在了長公主潔白如玉的臉上,平靜而帶著自然的強大威嚴,道:“朕知道你便是為這件事來的。”

    長公主看著長孫錦瑟,知道他肯定會解答自己心中的疑問,也不出聲,只是等著。

    長孫錦瑟平靜的目光中開始出現了嘲弄的神色:“慕月,你只知道十三具天魔重鎧是真的,林夕的上報必定也是真的,以他的性情和能力,的確也做不了假…但你有沒有想過沐沉允是替誰做事的?要是在西邊,或許還有人敢和大莽做這樣的交易,在東邊,又有什麼人有這樣大的膽子,敢一次性的運送十三具天魔重鎧?沐沉允不是弱者,更不是弱智,誰能令他做出這樣的事情?”

    長公主霍然抬頭,不可置信的看著長孫錦瑟。

    長孫錦瑟卻是看著她點了點頭,道:“他是替朕做事的,這十三具天魔重鎧,是替我拿的。要讓龍蛇軍方和東林行省配合拿下他,查他麼?讓朕自己查自己?”

    長公主看著皇帝的眼睛,緩緩的沉下了頭,看著他身上龍袍上的龍,那一條條龍似乎要從龍袍上沖將出來,將她都徹底的撕毀。

    “我以為皇兄和我之間應該沒有秘密,但想不到還有許多我根本不知道的事。”她勉強的笑了笑,道:“為什麼…你到底要做什麼?”

    “朕有些事不告訴你,只是不想你和我一樣辛苦。”

    皇帝有些感歎,但說了這一句之後,他的語氣卻是又剛硬了起來,“至於為什麼…這和我為什麼不在這裡放一張龍椅是一樣的道理。”

    他深吸了一口氣,平息著心中一些難言的情緒,伸出手指點了點前方天地中的壯觀雄城,平靜中帶著自嘲道:“這天下是朕的,雲秦的百萬雄兵,那麼多強大的修行者,也是朕的,這些百姓,都認為朕是這普天之下最有權勢的人,然而他們可曾知道,坐在這裡的人,卻是還要時刻擔心著自己的安危,擔心自己有一天會不會被趕下這龍椅?”

    “那些個老不死的人,手中都有著什麼樣的力量?聞人蒼岳有天狼衛,龍蛇顧雲靜有黑旗軍,我有什麼,中州衛麼?那是周首輔的,而且也並不見得多麼驚人。”

    長公主抬起了頭,用有些清冷的目光看著自己的皇兄,聲音都有些讓自己覺得陌生:“如果連周首輔都不能信任,那普天之下,皇兄你還能信任誰?”

    長孫錦瑟搖了搖頭,認真的說道:“這和信任無關,我們才是這帝國的主宰,在旁人保障我們的安全,保障我們的皇權的同時,朕也必須有自己的力量,朕也必須將自己的命抓在自己的手中。而且朕不能只因為是姓長孫,才讓那些人對我敬畏。”

    “慕月。”皇帝深深的看著長公主,道:“你難道想看著朕一直這樣畏首畏尾,不能大展拳腳?”

    長公主沉默不言。

    她知道自己這位皇兄的抱負,知道他當初建這行宮時,便是要勵精圖治,讓雲秦帝國的疆域,無邊無際的擴張出去。

    她原以為,在這座四面透空的大殿之中,看著這中州皇城的盛世,他即便有什麼不開心的事,也會變得開心一些,然而此刻她才知道,這反而讓他不開心,反而讓他的野心無休無止的膨脹著。

    看著她的沉默,皇帝也沉默了片刻,這才又開口道:“聞人蒼嶽已經連續派人暗殺了朕派去換將的人,讓朕的旨意和朕的人甚至不能到他的領兵區域之中,朕若是連他都對付不了,還如何懾服這天下?….龍蛇方面已經有幾起軍報過來,同時確切的指出,有些來自大荒澤後面的修行者加入了穴蠻。事情太怪必有妖,這些修行者朕稱為妖,龍蛇方面恐怕會越來越為吃緊…若是朕不好好謀劃,建立些有足夠底細,唯有朕能調動的力量,又如何在這多事之秋穩坐中州?”

    “那林夕呢?”長公主輕咬著嘴唇,認真的看著皇帝,道:“你為什麼要下那樣的旨意?說是嘉獎升任,但讓他去龍蛇邊軍那樣的地方,無異於是要將他殺死在那裡。”

    皇帝眉頭微皺,輕聲道:“我只是沒有表示反對…是他自己樹敵太多,只是下面的許多人要對付他。而且他斷送了我十三具天魔重鎧,毀了我好不容易埋下的棋子,你也應該明白,這十三具天魔重鎧並不算什麼,但關鍵在於,他的身後是青鸞學院,青鸞學院知道了這件事,這才是最危險的事。”

    長公主搖了搖頭,道:“可他是我舉薦的人…而且你也知道他的潛質。”

    “潛質再好,現在也還只不過是個修為很低的微不足道的小人物。”皇帝看出了長公主眼中的固執,微微的歎了口氣,道:“你要明白,朕要的只是忠於帝國,忠於朕的人,而不是忠於學院的人。但既然你堅持,朕便收回成命,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朕的旨意和雲秦的律法,不容許他殺沐沉允,但朕會給他一個可以殺死沐沉允的機會,到時如何選擇,便看他自己的了。”

    “沐沉允竟然敢擄掠良家女子,做出如此惡劣之事,但畢竟為朕做了許多事,所以朕也給他這一個機會。”雲秦皇帝的語氣冷漠了下來,道:“沒有人可以藐視雲秦的律法,藐視皇城的旨意。”

    長公主看得出皇帝的意思已經無法更改,所以她問出了心中最後一個疑問,“那上次林夕上報中所述,和徐甯申勾結的大莽修行者呢?也是你的人?”

    “朕還不至於那麼愚蠢。”皇帝搖了搖頭,道:“和敵國做交易,民眾尚且能接受,用敵國的人…朕還不敢。只是這個人的手段很好,所以根本查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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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五章 女大當嫁

    夏蟬叫得令人心情很煩躁。

    高亞楠的心情卻是平靜和甜蜜。

    她對著一條大河,斜靠在一個草垛上,正在看信。

    “你也知道和我說對不起?…如果對不起有用的話,還要你這刑司小官幹什麼?”

    她口中輕聲這麼低聲說著,似乎是在不快的說著寫信的這人。

    但她好看的眉目之間,卻是看不到任何的生氣,尤其想到這人給自己寫信時的神情,想到這人現在已經不是刑司的鎮警局,她便忍不住笑了起來。

    大河上突然“走”來了一名銀衫文士。

    這名銀衫文士在這條營戊大河“走”得很快,很安靜,就連遠處角樓上的衛兵都沒有注意。

    高亞楠也是在這名銀衫文士距離她只有五六十步時,才陡然發現了這名踏浪而來的銀衫文士。

    這是一名面相清臒的中年男子,長得很好看,和高亞楠的面目,有幾分相像,有一股與生俱來般的正義神色與威嚴。

    他的腳下有兩根薄薄的木片,好像吸在他的腳上一般,從這大河上過來,他連黑色布靴的鞋面都沒有濕。

    這是一名強大到令人覺得非人的修行者。

    然而高亞楠看到這名正氣凜然般的銀衫文士,卻是沒有太過的吃驚,只是收起了手中的信箋,站了起來,臉上的開心和甜蜜,也隨著她的站起而消隱,唯有靜默。

    這名銀衫文士走到了她的面前,靜靜的看著她。

    “父親。”高亞楠平平淡淡的對他行禮。

    銀衫文士的眼中閃過一絲淡淡的隱痛,低聲道:“我來看你,你不開心?”

    高亞楠也沒有說什麼,也沒有什麼掩飾,點了點頭。

    銀衫文士對於高亞楠這種性情最為瞭解,但他也同樣對這種性情最為無奈。

    “我是為了你和你母親的安全,所以才不讓你們在我的身邊。”銀衫文士久久的看著高亞楠,終於歎了口氣,讓高亞楠和自己一起在草垛前坐下來。

    高亞楠坐了下來,看著河水,道:“我知道。”

    銀衫文士苦笑道:“但是你還是恨我。”

    “只是不喜歡。”高亞楠搖了搖頭。

    銀衫文士看著高亞楠的眉宇,看著她已經長成如此模樣,越看越是喜愛,但想著無法像尋常父女一般親近,他心中卻更是愁苦:“那要如何讓你喜歡?”

    高亞楠轉過了頭,認真的看著他,道:“這是您要考慮的事情,以女兒的才智,又怎麼能教您怎麼做?”

    “你這是氣話。”銀衫文士無可奈何的說道。

    “那麼您覺得要我如何做?”高亞楠看著他道:“我連你的面目都快忘記了,連母親病逝的時候,您都沒有能回來,您希望就你來看我一次,和我說幾句話,我便能開開心心,忘去所有事情,和一個完全近乎陌生的父親,像別人家的父女一樣麼?”

    銀衫文士怔怔的看著高亞楠。

    在他眼中,她一直是個小女孩,但是現在,他明白她已經真正的長大了,她說的話,她的理由,的確他沒有任何能夠反駁的地方。

    銀衫文士在心中歎了口氣,輕聲道:“我知道你和一名名為林夕的學院學生有書信往來,你喜歡他?”

    高亞楠沒有否認,微微蹙眉道:“是的。”

    “你最好不要和他有過多交集。”銀衫文士也皺了皺眉,鄭重其事道:“他鋒芒太露,如鋼芒易折,近期便有可能被調往龍蛇的危險之地。”

    高亞楠的眉頭皺得更緊,但是臉色卻依舊十分平靜,道:“謝謝父親告訴我這個,但沒有一個青鸞止戈的人會害怕危險。”

    “這世間的許多力量,又豈是一人的人力所能抗衡?”

    銀衫文士搖了搖頭,道:“先前姜言官和林夕也有過接觸,因為你的原因,我也特別和他會過面,他對林夕的最關鍵的評價是‘唯恐一切都不在其眼中’這一句。唯恐林夕就算能夠不早夭一直活著,也會成為像聞人蒼岳那種梟雄。所以他並非良配,乘著你陷入未深,還可以拔足,不然將來我怕你會更加痛苦。”

    高亞楠轉過了頭。

    在過往的歲月裡,她早已經學會了如何心平氣和的去接受或者拒絕一些事情,所以今日從見到這名銀衫文士開始,她的態度也一直很平和,然而聽到這裡,她的臉上卻是第一次出現了生氣,出現了冰冷的譏諷:“林夕不是良配,那誰是良配?是當今聖上那名一直隱匿著身份,不知道送到哪裡去修行的太子長孫拓疆麼?我先前便聽母親說過,聖上一直都有將我許配給他的念頭。”

    銀衫文士也控制著自己的情緒,認真而又柔和的說道:“我對太子十分瞭解,平心而論,他的確比林夕要合適得多。”

    “還有,若是我嫁給他,恐怕當今聖上會對您這個大首輔更加的放心吧,父親大人!”高亞楠轉過了頭去,臉色有些煞白,她憤怒的說道:“這些…都是您的想法,您認為這些是對的,對我們而言是好的,但您有沒有考慮過我們的想法,您有沒有想過我們想要什麼,我們喜歡什麼?”

    銀衫文士一滯。

    高亞楠生氣的聲音接著響了起來:“我們都能理解,想要刺殺您或者刺殺你親人的人很多,您讓誰都不知道我們的存在,的確對於我們來說更加安全,但您知道每日見不著,每日遠遠的擔憂…比起生死與共更加痛苦麼?您知道母親寧願陪您在京城,哪怕最終被人刺殺麼?這總比一個人冷冷的終老病死要好得多…若是她不在意你,或許會好得多,或許會開心得多,可是她在乎你,首輔大人!別人說這世間的許多力量,不是一人之力所能抗衡,我根本沒有異議,但是您說這樣的話,卻是太可笑了些。”

    高亞楠的聲音低了些,但是卻更冷了些:“關鍵只在於你願不願意做,願不願意考慮怎麼樣讓我開心。”

    銀衫文士張了張口,高亞楠看了他一眼,他卻是一句話堵在了喉嚨裡,唯有苦笑。

    一邊是皇帝,一邊是自己的女兒,這個選擇無論如何都不會輕鬆。

    銀衫文士於這一瞬間想到了許多,驟然多了許多難言的感觸,或許每個男人在為人父之後,心境都會產生許多莫名的變化。想到那名自己也一直牽掛著,但是自己卻已經再也見不到的女子,又看到眼前青蔥而倔強的女兒,他心情潮濕如江南煙雨,但是眉宇和嘴角的神色卻是凝重和堅毅了起來。

    “好,我尊重你的決定。”他認真的看著高亞楠,誠懇的保證道:“我會努力去做。”

    高亞楠再次轉過了頭,似是想不到他會做出這樣的回答,然而看到他肯定的眼神和看到他再次點頭,她的鼻子驟然有些微酸。

    “那好。”她有些猶豫,但她知道人應該更懂得去愛,而不是去恨,她也明白父母對於自己的愛都是真摯的,所以她儘管有些猶豫,還是伸出了手,將自己的小手指伸到了銀衫文士的手前,“我們拉鉤。”

    銀衫文士驚喜莫名,呆了一呆,才回過神來,伸出了手來。

    “她終究是長大了啊。”他心中唏噓著,接觸到了女兒的手指,他心中的天地,卻是又驟然多了許多全新的色彩,眼中的一切都似乎變得更加生動了起來。

    他前方的一片河水變得安靜,而後在這夏日微醺的午後凍結,往上拔高,卻是在他和高亞楠的身前,形成了一株好看至極的冰花。

    ……

    女大當嫁。

    雲秦女子的婚配年齡本來就不大,大多十五六歲便已談婚論嫁,約定終生了。

    這炎炎夏日之中,青鸞學院的女學生中,談及終生大事的並不止高亞楠一個。

    秦惜月此時也正巧在和家中的一名老管家談論婚娶之事。

    常言一品將相看門童都有七品官之威,秦家前朝至雲秦已經六代為官,官宦世家的老管家,自然也帶著不一樣的威嚴。

    這名鬚髮潔白,戴著一頂輕紗帽的老管家即便在秦惜月的面前十分恭謹,但語氣之中也有著說不出的嚴肅冷峻:“小姐…您做出這樣的決定,老爺絕對不會同意的。”

    秦惜月看著他道:“我不會改變我的決定。”

    老管家皺了皺眉頭:“小姐的意思我會轉達…但無論是許家還是周家,權勢都比我們秦家大出許多。兩位公子將來又必定有一番很大的成就。難道小姐有其他心儀的人了麼?若是有,我可以轉告老爺,或許他會做權衡。”

    秦惜月搖了搖頭,她無一處不美的精緻容顏上閃著淡淡的冷光,“不是因為這點,是因為我不想依靠男人活著…我是修行者,我可以為官為將。”

    老管家點了點頭,歎了口氣,“小姐你可以這麼想,但別人未必會這麼想,周家還好,許家…今後你若是有心儀的人,恐怕會遷怒到他的身上。”

    “那是將來的事。”秦惜月冷笑了一聲。想到了許箴言和林夕,她忍不住又輕輕的搖了搖頭,想到恐怕許箴言是已經恨上了林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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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六章 誰都有秘密



    燕來鎮。

    一間安靜小院中,陳妃蓉正在洗菜。

    她已經換上了尋常婦人穿著的粗布衣衫,此刻在陽光下,才看得到她的眉梢有些微微的皺紋,從她的臉上,才可以看得出一些歲月的秘密。

    她洗菜洗得很認真,只是平時不做這些事情,所以和用劍比起來總是顯得有些生疏。

    有些微微佝僂,雙眼昏黃,身上不復有任何鐵血氣息,和尋常街巷中的老人完全沒有兩樣的劉伯走了過來,在她身旁的一張小板凳上坐了下來。

    陳妃蓉朝著他微微的一笑,繼續專心的洗菜。

    “你雙手劍走的不是輕靈迅疾,而是凌厲絕殺的路子,是師從御劍宗的人?”劉伯看著她洗菜,出聲問道。

    陳妃蓉嗯了一聲,道︰“不過據說御劍宗也沒有人能夠到大聖師,也沒有人能真正御劍起來。”

    “你有很多秘密。”劉伯點了點頭,看著她的一雙眸子,認真的說道。

    陳妃蓉甜甜的笑了起來,用有趣的目光看著劉伯,道︰“你不同樣也有很多秘密麼?能夠將修為和氣息隱匿得這麼好,出手每一步都如此精準到極點,又帶著殺盡眾生般令人心凜的尸山血海氣息的…恐怕只有那幾支軍隊中的人吧?其實我也很好奇…像你這樣的人物,怎麼會流落在外面,又怎麼會無聊的坐在這里看我洗菜。”

    劉伯的臉色微沉,緩聲道︰“我不管你身上有什麼秘密,但他和這個世上絕大多數人都不同,我不希望你將他當成幫你達成某個目的的工具。”

    “你是說林夕麼?”陳妃蓉狡猾狐狸般一笑,道︰“他的確是個很不錯,很有趣的年輕人。”

    劉伯的眉頭猛的一皺,但還不等他說出些什麼,陳妃蓉臉上的神情卻是已經變得令他都有些驚異的莊重。

    “你放心…將心比心。”陳妃蓉看著他,道︰“正因為我有我的秘密,有我的目的,這個目的對我而言比我人生的任何東西還要重要,所以能夠幫我達成這個目的的人,我會比珍視自己的生命還要珍視。”

    “你可能未必明白。”陳妃蓉的臉上露出了從未有過的感傷神色,她微微的眯起了眼楮,看著天空那一輪旭日,接著緩緩說道︰“有時候你追求的東西和你相距太遠,你又不想放棄…這個東西,便不自覺的成為活著的唯一目的和理由。我看到了林夕的能力和前程,他接納了我,我便看到了希望。所以在他答應我做他的門客之時,我便真的已經以他為主…我會全力輔佐他,不惜代價。”

    “還有,你們都是好人。”陳妃蓉最後又多加了這一句。

    劉伯意味難明的垂下了眼瞼︰“好人?”

    “能和人同生共死…能為了朋友惹下自己都惹不起的對手的人,當然是好人。”陳妃蓉笑了笑,道。

    劉伯嘆了口氣,臉色徹底的柔和了下來,道︰“這麼說,你會听他的話,安生去幫他守著那個商號?”

    陳妃蓉點了點頭,很自然的說道,“當然會…以他現在的能力,都能拿下了那十三具天魔重鎧,都能保證你的安全,他將來注定會走到足以讓天下人仰視的位置上去,作為他的門人侍從,我只需要耐心的等著而已。”

    劉伯聞言卻是也忍不住微微的一笑。

    誰會想到,只是一名代鎮督的家中小院里面,卻是已經收納著一名大魂師和一名國士級的修行者?

    ……

    人人都有秘密,林夕的身上,也有著很多的秘密。

    夕陽斜照的安靜小院廂房里,盤坐在榻上的林夕緩緩的睜開了眼楮。

    “那些黑鱘和鐵頭狗魚沒有白吃啊…”

    睜開眼楮,長呼了一口濁氣之後,他便燦爛的微笑了起來。

    他的修行一直都比所有人想象的要刻苦,因為有著可以重來一次的能力,所以在這些日的修行之中,他也很多次挑戰過生死極限。

    沒有人知道他曾經在練習箭技時,爬上一座懸崖,然後從高高的懸崖上跳了下來,只是為了讓自己能夠克服站在懸崖邊和自由下落時那種自然的恐懼,只是為了要磨礪自己的心智。

    再加上魚市那些人捕到的那些尋常修行者吃不到的東西也給了他很大的幫助,所以他的修為,其實一直提升的很快。

    早在出發前往北倉洞之時,他就已經感覺到自己的魂力修為有了隱隱突破的征兆。

    他感到自己的魂力在體內流動之時,整個身體肌膚的表面都有些微微跳動的感覺。

    而此次,或許北倉洞一戰強大對手的壓迫也有些作用,他的修為真正的突破了這個臨界點。

    此刻他的肌膚看上去沒有變化,但是在他的感覺之中,他的肌膚內里到肌膚表面,卻似有無數條波浪在不停的席卷過去。

    魂力震體的效果,更進一步,連肌膚都有了這樣的感覺。

    這是魂力修行中所說的“洗伐”。

    林夕知道對于一般的武者,便有煉皮、煉骨、煉筋、煉髓之說。

    普通的武者通過不停的鍛煉,提升皮肉、筋骨的堅韌和力量,靠增進食欲、增強內髒功能,最終起到壯大氣血和生機的作用,不斷提升武力。

    但修行者卻是由內而外,反過來。

    像是用自己的精神世界,念力,去從內到外改變自己的身體。

    由壯大魂力和氣血開始,再慢慢由內而外的壯大自己的肉身。

    武者煉皮煉肌肉最容易,但修行者卻是相反,到內髒容易,魂力透到皮外卻是反而難。

    魂士的魂力只能調理身體內髒氣血,而魂師修為便是已經震體,透到身體肌膚。

    而肌膚如有波浪沖刷的“洗伐”,卻是中階魂師之上和中階魂師之下的明顯區別。而到了巔峰的魂師,行將朝著大魂師突破時,魂力將會透至身體毛發,就連身體毛發,都會感覺得到魂力的沖刷震蕩,稱為“透發”。

    林夕的修為,終于已經慢慢修煉到中階魂師之上,可以將四百斤的石球都輕松舉起了。

    這個世界的魂力修行,是很奇妙玄奧的東西。

    一碗水滿溢出來之後,就會形成一個全新的世界。

    這種修行累積到一定程度,驟然好像推開一扇門,身體內外都和以前不同的感覺,讓林夕十分欣喜。

    林夕從榻上站了起來,但他驀的卻是又猛的將自己的兩只手伸到了自己的眼前。

    他頓時微微的怔住。

    在北倉洞他的右手虎口被硬生生的震裂,就連手掌都和劍柄在劇烈摩擦之間,被磨去了不少血肉。

    即便修行者的恢復能力要強一些,而且他也抹了些藥膏,但至少也十幾天才能恢復如初。

    但此時距北倉洞受傷回來才五日,他卻是發現手掌上的傷口都已經結痂脫落,震裂虎口的傷疤之中也全是麻癢之感。

    這種感覺,也是傷疤快要結痂脫落的前兆。

    “感知”

    “愈合”

    “絕密”

    林夕微怔之間,頓時想到了羅侯淵傳授給自己的“明王破獄”修煉圖的最後這六個字。

    他馬上深吸了一口氣,閉上了眼楮。

    而只是一瞬間,他卻是不可置信的啊的一聲輕呼,又睜開了眼楮,轉身看著自己身後地下。

    他身後的地下,擺著的便是他裝著“晨曦”長劍和神梨木弓的大木箱。

    他方才試的是感知。

    但就在他方才閉上眼楮,仔細去感知周圍變得漆黑一片的世界時,他卻感覺到了這柄晨曦長劍在發光,似乎在召喚著自己一般。

    他竟然無比真切的感覺到這大木箱中,晨曦長劍的存在!

    “這也實在太過刺激了些吧?”

    林夕忍不住自言自語的眨了眨眼楮,有些自嘲般的嘀咕了一句,接著他又馬上閉上了眼楮。

    他再次感覺到了晨曦長劍的存在,這次他靜心下來,注意力更加集中,心境更加平靜,他感覺到了晨曦長劍上的符文在閃耀著某種莫名的氣息。

    那阻隔他和這柄長劍的大木箱,似乎根本不存在這世間。

    然而他卻是並沒有感覺到神梨木弓和其中三支箭矢的存在。

    “是符文的特別…這算不算是正式踏上可以飛劍的正將星的第一步了?”

    林夕的睫毛抖動著,緩緩的睜開了眼楮,有些欣喜和欣慰的輕聲自語,如有所悟。

    “好變態,這不是自殘麼…”接著,他又自言自語了一句,卻是打開大木箱,從中取出了晨曦長劍,然後在自己的手臂上割了一條小口。

    小口中有鮮血流出。

    然而和一般人不同,從林夕傷口之中流淌出的鮮血,很快從一縷縷變成了一顆顆細小的血珠,而且越沁越慢,很快便不再有細小的血珠冒出。

    林夕雖然自語說自己好變態,但是切開這條傷口之後,他卻是沒有半分開玩笑的心念,無比認真的感覺著。

    而且在血珠不再冒出之時,他便已經徹底的感覺清楚了,長呼出了一口氣。

    這明王破獄的“愈合”,真的是可以讓受傷的時候少流些血,這樣傷口恢復自然也會更快一些。

    只是對于林夕來說,少流血不等于不流血,一道傷口少流血,被多砍幾刀,流血多了,還是會死的。

    所以最好的當然就是常在江湖飄,卻硬是不挨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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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第十七章 練劍還是煉心

    沐沉允的一刀挨得很重,傷可見骨。

    修羅斷魂刀本身是用了許多蘊含毒素的妖獸鮮血百般淬煉,能夠阻止凝血,再加上他要飛快的逃離,所以他流了許多血,身體十分虛弱。

    十三具天魔重鎧,足以震動整個龍蛇邊軍,沒有誰能壓得下去。

    但是沐沉允卻是沒有潛逃,他甚至像任何事情都沒有發生過一樣,回到了東林行省省城天吉衛的私宅之中,只是稱病等著。

    因為他是皇帝的人,所知道的路子,也全部都是皇帝知道的路子,所以天下之大,他根本沒有地方可去,生死唯有等待皇帝的旨意。

    他甚至沒有去打听是誰壞了自己…不,壞了中州皇城之中龍椅上的那人的好事。

    這種等待的滋味絕不好受,尤其是對于一個身份極尊,而且魂力修為已經到了國士中階的修行者而言,便更不好受。

    門前冷落鞍馬稀。

    夏日炎炎,他的這座私宅之外,卻似乎不僅連人聲,就連夏蟬聲都消失了,說不出的蕭冷。

    雖然似乎周圍都沒有人,但他知道他這座私宅早已經被許多隱匿在暗處的不出聲的人圍了起來,那些人,同樣也在等著上面,等著中州皇城的旨意。

    雖然沒有人聲,但他知道現在外面,所有人都已經知道,他是個下面沒有的人。

    所幸他並沒有等待很久。

    一名滿頭銀發,沒有一絲雜色,頭盤道髻的白袍人走入了他這間私宅,走到了死氣沉沉的他的面前。

    這應該是一名年歲極大的老道,連眉毛都是雪白,然而他的臉上卻是偏偏沒有一絲的皺紋,如同白玉般潤澤。

    沐沉允死氣沉沉的臉上出現了震動的神色,他想不到來的竟然是這人,只是在看到這人滿頭銀發的瞬間,他便以自己最快的速度站了起來,不顧背上的傷勢,朝著這人躬身行禮︰“倪師叔!”

    雲秦並非所有的修行者都來自學院,也並非所有的學院都和青鸞學院一樣,分成各系,傳授者都稱講師或教授。

    雲秦的皇宮之中,一直都有負責鎮守皇宮,並幫助皇帝培養修行者的供奉存在。

    倪鶴年微微頷首,算是回禮。

    沐沉允深吸了一口氣,道︰“師叔請坐。”

    “不必多禮。”倪鶴年淡然的看了他一眼,道︰“我只是正好在東林行省,奉皇命來走一趟,馬上就要啟程離開。”

    沐沉允咬了咬牙,尖聲道︰“聖上準備如何處置我?”

    “他念你功勞,給你一個機會,暫且停職軟禁待查。”

    倪鶴年面無表情的看著沐沉允,說了這一句,看著沐沉允臉上的狂喜,卻是又道︰“你伸出手來。”

    沐沉允微微一怔,有些猶豫的伸出了右手。

    倪鶴年的手也伸了出來,在沐沉允的右手上按了一按。

    一股恐怖的氣息瞬間充斥這間死氣沉沉的房間,所有的門窗瞬間震得粉碎,片片飛灑出去。

    沐沉允腳下的青磚全部碎裂,身體往後猛的一挫,張了張口,一口鮮血從他的口中噴了出來,他背上縫合傷口的羊腸線也全部震裂了,整個背部瞬間被鮮血染紅。

    在這名王庭大供奉光潔如玉的手伸出來之時,他已直覺感到了危險,但是竟然根本避不開對方這看似緩慢的一按。

    而此刻這一口血噴出來,背上傷口再次裂開,他卻是十分清楚對方並不是想殺他。因為以自己現在的傷勢和對方的修為,若是想要殺他的話,他現在便已經死了,而不只是五髒震傷,背上傷口再次大量失血這麼簡單。

    倪鶴年收回了手,雲淡風輕,完全看不出方才一按那似乎納風暴于屋內,一息震碎所有門窗的恐怖。

    “這也是聖上的意思。”看著吐血的沐沉允,倪鶴年平靜的說道,“他讓你幫他做事,但是沒有讓你做其他大逆雲秦律法之事。而且究其原因,是你用人不查,才導致此敗。”

    沐沉允身體晃了晃,卻是硬生生陰戾的站住了,盡量調勻著自己的呼吸,點了點頭,寒聲道︰“那偷襲我的是些什麼人…皇上準備怎麼處置他們?”

    “便是查出銀鉤坊一案的林夕。”倪鶴年面無表情的看著沐沉允,冷漠的說道︰“至于他…你不要想著你現在暫且性命無憂,便想要動他。聖上和長公主對于他也已經有了決斷,同樣,聖上也會給他一個選擇的機會。”

    “林夕?”

    沐沉允的臉瞬間就變成了鐵青色,他再也無法控制住體內某些瘋狂的情緒,他的臉色變得徹底的猙獰起來,“為什麼!為什麼像他這樣的小人物,竟然連聖上和長公主都…”

    “對于聖上而言,即便他的天資和出身再好,也的確是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倪鶴年看著他道︰“但最為關鍵的,他原本算是長公主的門生。而且以他這樣的身份和修為,都能壞了這樣的事情。若是這樣的人物成長起來,又為聖上所用,豈不更加危險?”

    “你要知道。”倪鶴年看著臉色依舊猙獰的沐沉允又冷淡的補充了一句,“就坐在重重帷幕之後,掌管著律政司的司徒,都因為他的表現而注意到了他,恐怕都會栽培扶持他。而且他原本和宇化家有些關系。這樣的人物現在再小,又豈容小視?”

    ……

    ……

    燕來鎮上也蟬鳴陣陣。

    林夕沿著青石板路走進了一間別院,輕輕的咳嗽了一聲。

    別院廂房的房門打開,身穿普通婦人素裝的陳妃蓉走了出來,對著林夕也是咳嗽了一聲,道︰“有什麼事要我做麼?”

    林夕微微一笑,道︰“我想你陪我修行,練劍。”

    “練劍?”陳妃蓉也是笑了笑,道︰“你想和我對戰?”

    林夕點了點頭︰“你主修的兵刃是劍,我主修的兵刃也是劍,而且你是雙手劍,和你對戰我應該能學到不少東西。”

    陳妃蓉看了林夕一眼,抿嘴道︰“只是練劍?”

    林夕問道︰“怎麼,沒有興趣?”

    陳妃蓉搖了搖頭,笑了笑︰“這不是興趣不興趣的問題,既然我是你的門客,你要我做什麼,我自然會做。不僅是練劍,你讓我做些別的,我也不會拒絕的。”

    林夕認真的看著她,道︰“只要練劍。”

    陳妃蓉噗的一聲笑了,笑得很真心,“你的確很有趣。”

    林夕也笑了笑,道︰“你也很有趣。”

    “你很聰明。”陳妃蓉又認真了起來︰“既然連劉伯都覺得我跟著你另有理由,你不可能看不出,為什麼不問我?”

    林夕蹙著眉頭看著她︰“每個人總有些秘密的。”

    “只是這麼簡單?”陳妃蓉看著林夕,想笑,不知道為什麼卻是笑不出來。

    林夕苦惱的看著她道︰“大姐…我只是想要練劍而已。”

    “去哪里?”

    陳妃蓉安靜了下來,看著林夕,道︰“我回房拿我的劍。”

    林夕道︰“張二爺他們在燕來鎮有間大宅子,里面有演武廳。張二爺是我在這邊的一個朋友,他也是名修行者。”

    陳妃蓉轉身走回屋里,嘴里卻是依舊有些驚訝的出聲︰“這種小地方也有民間修行者?”

    林夕撇了撇嘴︰“千倉洞還不是個小地方?”

    陳妃蓉轉過頭,認真的道︰“那不一樣,那是很多修行者都會去交易的地方。有些人為了成為修行者,都會去那里試試運氣。”

    ……

    林夕和陳妃蓉站在了鋪著厚石條的演武廳中。

    臉色蠟黃的張二爺關上了這演武廳的所有門窗,然後在角落的一張紫檀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演武廳空空蕩蕩,沒有放置任何的東西。

    陳妃蓉和林夕對面而立,看著身穿青衫,提著晨曦長劍的林夕,問道︰“你真不要穿些甲衣?”

    “不穿甲衣更是貼近真實的危險,這樣應該反而更有助于修行。”林夕對著陳妃蓉做了個請的手勢。

    “你在修行而言,真是有些變態。”

    陳妃蓉搖頭說了一句,錚的一聲,一道流星般的白光卻是已經朝著林夕的胸口奔襲而去。

    她這一劍,拔劍之勢比不上林夕的青鸞出劍式,但是刺出之時,卻是配合著整個人的縱躍,整個人好像一根箭矢 出,加速這一刺。

    這和青鸞出劍式力從腳下起,將全身之力凝成一股刺出截然不同。

    在出劍刺殺的力量上無法和青鸞出劍式相比,但是速度卻是反而更為迅疾。

    林夕只覺胸口一寒,根本來不及身影躲閃,只能手中長劍往上一格,“當”的一聲,身體一震之間,紫色劍光一閃,陳妃蓉的左手紫劍卻是已經到了他面目之前。

    劍氣刺痛面目,林夕只覺得渾身的寒毛都炸了起來,一股熱流從丹田處涌起,他的身體瞬間以無比別扭的姿勢往後仰,一腳卻是也猛的朝著陳妃蓉的下巴踢去。

    “啪”的一聲,陳妃蓉的右手劍柄敲中了他的腳心。

    林夕頓時整條腿一麻,整個身體往後翻了出去,在地上連連翻滾。

    陳妃蓉沒有繼續追擊,提劍看著林夕微微一笑,“你是要練劍還是練習翻跟斗啊。”

    林夕單手在地上一按,飛身彈起,穩穩站定,認真的道︰“都是修行。”

    陳妃蓉從林夕的眼楮里讀出了他的意思,收斂了笑意,認真的道︰“你是想磨礪低階修行者擊殺高階修行者的能力…但不僅是力量和速度,肉身承受能力,也是低階修行者難愈逾越的一條坎。”陳妃蓉看了一眼林夕纏著布條的虎口,接著說道︰“同樣的力量沖擊,他的手安然無恙,但你的虎口卻會震裂,握不住劍。所以低階修行者想要戰勝高階修行者,幾乎不可能。”

    “幾乎不可能,便代表著還是有可能。”林夕看著她道︰“而且很多時候低階修行者都難以避免的會遇到高階修行者。”

    陳妃蓉點了點頭,神情漸肅︰“是有可能,虎口震裂了,但是你的手指骨頭都沒有斷,還是能夠抓得住手中長劍的…抓不住,只是因為痛苦,因為**的直覺自我保護。”

    林夕也神情漸肅,但沒有出聲,只是听著。

    “有些人哪怕指骨斷了數根,也能牢牢的抓住手中的兵刃。”陳妃蓉看著林夕,接著說了下去,“這便是意志,當一個人的意志力足夠強時,便能承受住肉身的這種痛苦和**的恐懼。龍蛇邊軍之中有些並非修行者的軍人都有殺死修行者的例子,靠的就是這種忘卻痛苦的強大意志。”

    林夕點了點頭,認真的道︰“謝謝…我听懂了。”

    陳妃蓉沒有笑,也是接著嚴肅的說道︰“但在實力相差實在比較大的情況下,低階修行者想要殺死高階修行者,除了這種強大的意志之外,恐怕還要靠鮮血了。”

    林夕點頭嘆氣︰“人在江湖飄,沒辦法還是要挨刀,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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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十八章 這和證據無關


    渾身汗水流淌,還有幾條淺淺劍傷的林夕走到了江邊的一個小碼頭。

    早在北倉洞時,他就看出陳妃蓉的魂力修為比起劉伯雖然有著很大的差別,但卻偏偏有著一戰之力,他便知道陳妃蓉的身上必有可取之處。

    對於修為有所提升的他來說,劉伯還是太強,而陳妃蓉卻是極好的陪練對象,既可以讓他隨時處於極限的危險之中,又不至於讓他沒有絲毫一搏之力。

    今日的修行的確給他帶來了很大的好處,武技的磨礪反在其次,更為重要的是內心。

    疼痛、傷勢,都能影響一個人的反應和判斷,早在青鸞的試煉山谷時,林夕就已經十分清楚有些劇烈的痛苦甚至能使人產生嘔吐、暈厥等嚴重的後果,一些沒那麼劇烈的痛苦也會大量消耗修行者的體力。

    要是意志強大到可以忘卻某種程度的痛楚,那他在試煉山谷通過那些青銅殿宇的成績,恐怕還會更加的好。

    然而他也十分清楚,這種意志品質的修行,也根本沒有任何的捷徑可言。

    林夕此刻的**已經疲憊到了極點,感覺自己都好像變成了一塊不停淌水的海綿,但他知道自己的精神還未到極限,所以他看著眼前幽深的江水,準備等著自己身上的汗出得差不多之後,便再抱著一塊大石頭走進這息子江,走到漆黑的江底去,再次在生死之間的大恐怖中磨礪自己的心神。

    就在此時,他卻看到數名燕來鎮的官員,在朝著自己快速奔來。

    ……

    也就在這差不多的時候,燃著酥油燈的唐藏皇宮之中,也正進行著一次有趣的對話。

    對話的雙方是看似文弱,但讓幾乎所有唐藏的修行者知道了青鸞學院可怕的從水牢中走出的男子,還有從般若寺走出來的白衣光頭小僧雲海。

    男子定定的看著白衣光頭小僧雲海,看得雲海有些害羞,不自覺的垂頭。

    「你真的行?」男子終於忍不住出聲,質疑道。

    雲海更加的害羞,臉上有些緋紅,道:「真的行…師兄也說我行。」

    男子有些無語:「為什麼你師兄覺得你行?」

    光頭小僧眨了眨烏亮的眼睛,看著男子道:「因為師兄說我們兩個和谷先生其實可是算是同樣的人。」

    男子看了他一眼,道:「如何同樣?」

    光頭小僧習慣性的扳著手指頭道:「師兄說…有些人狠,是只能對人狠,但谷先生對自己也狠,因為一般人在水牢之中關了那麼多年,光是看著自己身體的腐爛都恐怕已經瘋掉,多高的修為都死掉了,但谷先生卻是好好的活了下來,而且沒有瘋,所以谷先生的厲害,已經不能用現在的身體和魂力修為所來衡量了。至於師兄和我,修的都是般若忘我禪,我們眼中只有天地,只有別人,沒有自己,所以也不能用看到的魂力修為來衡量。」

    男子沉吟了片刻,看著雲海,道:「你師兄一直不見我,除了不愛和人說話,是不是怕我向他動手?」

    「這我真不知道。」雲海愁眉苦臉道:「我們般若寺每個人的腦袋裡都不知道想的是什麼古怪念頭,我怎麼會知道。」

    「謝謝你。」男子看了一眼窗欞外的天空,「過兩天就可以去取他人頭了。」

    雲海開心了起來,眉開眼笑:「不客氣。」

    ……

    ……

    隨著時日過去,沐沉允宅前的車馬又多了起來。

    自從對於他只是「軟禁待查」的處置下來之後,幾乎所有官員便都敏銳的察覺到了其中的某種氣息。

    這些官員自然不可能聯想到那位龍椅上的聖明天子,只是想著沐沉允背後的後台一定很大,說不定便是那九命元老之中的一位。

    不直接對他刑訊逼供,要從其他方面入手,又能查得出關於他的多少東西出來?

    這種處置,查到最後,恐怕就是不了了之,不排除有著東山再起的可能。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對於很多官員來說,沐沉允便依舊有著很大的價值。

    東林行省正五品守備鄭青珊便也低調的來到了沐沉允的宅前,想要奉上些禮物聊表心意,在沐沉允的心中留下些印象。

    但身穿便服,坐在馬車之中的他還未來得及讓自己的兩名隨從前去通融,他就聽到了數匹烈馬狂奔而來的聲音。

    看著這幾匹烈馬毫不減速的直衝這私宅而來,鐵蹄敲打碎石路的聲音擾亂了這片莊子的清幽,他的濃眉便不悅的皺了起來,但當他看清其中一匹奔馬上那名官員的官服和面目,他卻是臉色一變,微微縮起了身子,連忙讓自己的隨從將馬車趕到路邊等著,不要再做什麼多餘的動作。

    為首的兩匹奔馬上,是兩名刑司的官員。

    其中一名面目極其嚴肅,似乎誰都欠了他許多銀兩的中年男子,是刑司正三品大督察蕭鐵冷。

    在東林行省,他有一個外號,叫做鐵面判官。

    後面的三騎,卻是林夕、姜笑依和邊凌涵。

    三個人都是十分沉默。

    林夕看著這座越來越為接近的城郊的大宅院,看到了這座大宅院和不遠處省城完全不同於邊陵小鎮的富貴氣息,也看到了鄭青珊的馬車和沐沉允宅子門口那些若無其事的門房和僕從。他心中便更加清楚,這所謂的軟禁,也並沒有那麼森嚴。

    刑司三品大督察蕭鐵冷在沐沉允的宅子前停了下來,首先下馬,不發一言,直接走入了宅中。

    他身後的筆錄官也馬上緊張的對著林夕三人點了點頭,馬上跟了上去。

    林夕看了姜笑依和邊凌涵一眼,輕聲道:「進去看了再說。」接著便也沉靜的跟了上去。

    有一名等候在宅院之中的便服官員迎了上來,直接將蕭鐵冷和林夕等人迎到了一間房前,在門上敲了敲,然後推開了房門。

    一股濃厚的藥味飄散出來,林夕微微皺眉,他看到了座在軟榻上的沐沉允。

    他第一次看清了這人的真面目,這是一個偏清瘦的男子,四十如許的面目,一張臉尖長,面潔無鬍鬚,就連眉毛都很淡,因為大量失血的關係,他的面目看上去極其的蒼白,面色極其憔悴,然而即便如此,他的身上都有一種揮灑不去的冷厲意味,尤其幽冷無力的目光,更是讓林夕第一時間聯想到一條受傷的毒蛇。

    即便沒有先前的事,林夕第一眼見到此人,心中恐怕也會十分不喜。

    不過沐沉允似乎也沒有要讓他喜歡的意思,在看到他和邊凌涵、姜笑依的瞬間,他便已經猜出了這三人的身份,於是幽冷無力的雙目之中,便又毫不掩飾的多出了**裸的殺意和威脅壓迫之意。

    「蕭大人,在下有傷在身,不便起身,就不多禮了。」

    沐沉允打量著林夕三人,突然開口,冷冷的說道,「不知蕭大人此次前來,是有什麼事?」

    「十三具天魔重鎧,已經驚動聖上。奉聖上旨意,將三位上書指控你的人帶到,當面問些問題,做下記錄備查。」蕭鐵冷微微頷首,沒有任何情緒的說道。

    「原來就是你們三人污蔑我?」沐沉允點了點頭,看著林夕和邊凌涵、姜笑依冷笑了起來。

    「我們污蔑你?」姜笑依在看著這名眉毛極淡的陰冷男子挑釁似的目光時,便已經忍受不住,此刻聽到這句,他的指甲重重的掐入了自己的掌心之中,渾身的血都瞬間湧上了頭,「沐沉允,我不知道是誰在包庇你,但你睜著眼睛說這樣的瞎話,你不覺得太過無恥了些?」

    「先不要做口舌之爭。」

    蕭鐵冷面無表情的看了沐沉允和姜笑依一眼,道:「林夕、姜笑依、邊凌涵,你們三人當日在北倉洞劫下那列馬車之時,看到了你們所說那名案犯的面目麼?是否和你們現在見著的他一樣?」

    邊凌涵上前半步,冷冷的道:「他當時帶著人皮面具,但聲音卻是和現在一般無二。」

    蕭鐵冷點了點頭,轉頭看著她和林夕以及姜笑依:「你們手中有沒有關於他的直接物證?當時從北倉洞所得,足以證明他就是沐大人?」

    姜笑依怒道:「他去做那種事情,身上又怎麼可能帶暴露他身份的東西。」

    蕭鐵冷依舊面無表情,道:「那便是只有人證。」

    「沐大人,你認識這三人,平時和三人有仇怨麼?」他不再問林夕等人,卻是又轉頭過去看著沐沉允問道。

    沐沉允冷笑道:「以我的身份,怎麼會認識這三名低階官員,若說仇怨…我倒是聽說先前監軍處和林夕有過過節,難道這也會遷怒到我的頭上?」

    林夕的眉頭一皺,扯了扯忍不住又要出口大罵的姜笑依的衣角。

    「蕭大人,你特意召我們過來,只是問這種問題?」但邊凌涵卻是已經忍不住了,她冷冷的看著蕭鐵冷,道:「這麼明顯的事情…若是想放過這人,也根本不需要從我們的身上找些什麼借口。」

    蕭鐵冷的眉頭跳了一跳,道:「我要問的已經問完了。」

    「你們可以回去了。」沐沉允用毒蛇般的目光看著三人,卻是冷笑了起來:「要不你們以為喊你們過來有些什麼用?明顯的事情?…你們好歹也是雲秦的官員,至少要明白,雲秦律法不是靠明顯不明顯來斷案,而是要靠證據的。」

    姜笑依控制住了不讓自己有出格的舉動,但是卻再也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憤怒,他聲音微顫道:「難道你背上的刀傷還不算證據?難道我們這麼多人的證詞,還不算證據?」

    沐沉允咳嗽了起來,口中呼出些血腥氣,但是看著姜笑依卻像是看著條可憐蟲,「我的刀傷是被刺客所斬殺,你能證明是被你們在北倉洞所斬?你們知不知道什麼叫做朋黨之證?光是你們的證詞,對於一名正二品官員,有什麼用?和大莽修行者交易…從我所有身邊的人,以至我的所有府邸全部查過,也沒有任何證據。至於人證,我有許多人證明我這幾天之內的去處,證明我根本沒有去北倉洞…還有,你們幾個是什麼修為,要說傷得了我,那也實在是太可笑了些。要不是你們真的截獲了十三具天魔重鎧,功勞甚大,否則恐怕就憑你們出偽證想要構陷我,你們反而要受責罰!」

    「還有。」沐沉允看著臉色越來越為蒼白的姜笑依,臉上嘲諷的神色更濃:「即便你們說看到了我的面目,就說是我,也根本沒有用,因為你們沒有證據。」

    「卡嚓」一聲,姜笑依踏破了地上一塊石磚。

    「怎麼?難道你想公然行兇殺我?」看著被林夕死死拉住的姜笑依,沐沉允更加放肆的邊咳邊笑了起來:「讓我軟禁收押待查,這是聖意,你想違法,忤逆聖意?」

    「陰陽人!」

    就在他放肆鄙夷大笑時,林夕看著他的眼睛,鄙夷冷道。

    沐沉允的笑聲頓住,微瞇著眼睛,冰冷至極的看著林夕,寒聲道:「即便是那樣,又如何?天下難道只有一個?這依舊不能證明什麼。」

    林夕沒有爭辯什麼,只是看著他,再度平靜有力的吐出:「陰陽人!」

    「你!」沐沉允的面孔瞬間變得猙獰了起來。

    「陰陽人!」林夕看著他,繼續冷道。

    沐沉允深深的吸氣,想要說什麼,但終究卻是硬生生的忍住。

    「蕭大人,還有什麼事麼?」林夕轉過頭,看著蕭鐵冷,問道。

    蕭鐵冷張了張口,似乎想要說什麼,但終究沒有說什麼,只是搖了搖頭。

    「我們走。」

    林夕決然的拉著姜笑依和邊凌涵轉身往外走。「這根本和證據無關。」在走出門的同時,他冰冷的對著姜笑依和邊凌涵輕聲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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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第十九章 有所為有所不為

    那麼多確鑿的人證,尚且換來一個沒有證據。

    那即便有物證,又當如何?

    就算是沐沉允的貼身之物,也可以是偷出、盜出,同樣沒有辦法證明是在現場所得。

    所以這已經是定了性的事情,和證據根本無關。

    隱隱約約,林夕只是有些事情想不明白,想要找一個地方靜一靜,先想想清楚。

    “走到哪裡去?”

    被他拉著走出這座大宅的姜笑依在跨過高高的門檻時問道。

    這名正直的年輕人面色灰白,眼神空洞的看著遠方,他的聲音卻是十分空洞。

    遠方是東林行省的最繁華之地,人口數十萬的大城,整個東林行省邊邊角角的鄉紳富賈,都想要在裡面購房置地,佔據一席之地的地方。

    朱牆黑瓦,名巷名寺,紅花綠樹掩映的景致秀美之所,釀美酒,制佳餚的名酒樓…不知道有多少可去之處。

    然而此刻在他的眼中,卻是一片灰暗,了無生機,卻是根本沒有可去之處。

    林夕拉著姜笑依的手腕,感覺到姜笑依的身體都變得有些冰冷。他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緩緩的吐了出來,道:“我們去喝酒。”

    東林省城也有不少荷花,微微綻放在環繞著省城大街巷的溝渠之中。

    暮色中,有些人在祈福,在這溝渠之中放著點燃了的荷花燈。

    林夕和姜笑依、邊淩涵在渠旁一間酒肆中喝酒,一杯杯烈酒在姜笑依的喉腹之中如一條條火線燒著,他有些看不清楚水中的哪一盞才是荷花燈,哪一株才是真的荷花。

    “我發誓要殺了他的。”他又喝下了一杯酒,清冷的道。

    林夕知道姜笑依心中的痛苦,他張了張口,想要些什麼,但就在此時,他卻是又霍然轉過了身。

    一名身穿便服,面冷如鐵的人掀開簾子走了進來。

    他便是下午將林夕等人帶著去見沐沉允的刑司正三品大督察蕭鐵冷。

    “不能殺他。”蕭鐵冷看著林夕、邊淩涵和姜笑依,沉冷的道。

    林夕抬頭,放下手中酒杯,看著這個面冷如鐵的人,平靜的問道:“蕭大人這句話算是提醒還是警告?”

    蕭鐵冷眉梢微挑,看著平靜的林夕和隱怒的邊淩涵以及面容逐漸變得剛硬冷峻的姜笑依,輕歎道:“我沒有穿官服。”

    “那便是提醒了。”林夕對著他微躬身行了一禮,“蕭大人請坐。”

    蕭鐵冷默然在他身旁一張矮桌前坐了下來。

    邊淩涵和姜笑依的目光落在了林夕的身上,不知道林夕為什麼會這麼心平氣和,對這名刑司官員這樣的態度,然而林夕卻已然平和的看著蕭鐵冷道:“我一直在想一些事情,現在大人到來,或許可以讓我徹底想清楚。”

    蕭鐵冷保持著沉默,一時沒有接話。

    林夕接著道:“如果上面有心要按滅這件事,按理來,便根本不應該再讓我們三人過來問什麼問題,做什麼筆錄,最好的方法便是朝堂之中最擅長的拖字訣,用時間將一些真相和影響拖到無影無蹤,拖到少有人牽掛。上面有心按滅這件事的人,想必也應該清楚我在東港、燕來鎮做的事,知道我是一個有時候做事不顧後果的人,讓我來這裡,見著沐沉冷的囂張和得意,見著他的逍遙法外,按理是極為不智的事情,我不定會做出些什麼,反而會令得事情弄大。而且沐沉允的這件事情交易的東西這麼驚人,怎麼可能這麼快便下了定論?即便是中州皇城之中那些元老世家想要按滅這件事情,恐怕也不敢這麼快,也要顧及當今聖上的想法。”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而且恐怕即便是旁觀者,也沒有林夕想得這麼細,想得這麼清的。邊淩涵和姜笑依聽到林夕的這些話,面色都是開始有些微變。

    蕭鐵冷的眼睛微微的眯了起來,他也沒有想到,林夕竟然會有這樣的見識,對於官場之事,竟然會有這樣敏銳的嗅覺,這根本不像是一名年輕官員所能擁有的思想。但他心中困擾的一絲疑惑同時也有些迎刃而解,也只有這樣的人物,才能入得了皇城中人的眼睛,才能讓他們流露出那樣的意思。

    但他是雲秦的官員,忠於皇帝是與生俱來植入血脈之中的觀念,即便是對沐沉允的處置也有諸多的不滿,但他也不能私自揣測聖意,所以他聽出了林夕的意思,但也沒有點明,只是看著林夕勸誡道:“既然想到了這些,便知道有些事能做,有些事絕對不能做。”

    林夕臉上現出了嘲諷的神色,道:“所以這件事,歸根結底還是要看我們的表態,看我們敢不敢忤逆他的意思,敢不敢不顧一切的殺死沐沉允…要看我們能不能將忠誠他擺在一切之上。”

    蕭鐵冷的面色微僵,聽出了林夕言語之中的諸多不敬之意。

    林夕和這個世界的人思想本來就不同,他的腦海之中根本沒有這個世界的人固有的一些根深蒂固的觀念,即便是龍榻上的人,在他的眼中也只不過是正好坐上那個位置的普通人,再加上他從夏副院長等人的交談中,也已經略微瞭解當今皇帝是什麼樣的人,所以他天生比這個世界的人容易看清一些事情,而此刻蕭鐵冷的態度,更加讓他清楚自己的判斷是對的。

    當然他清楚,對於龍椅上的人而言,這天下所有人,尤其除了夏副院長他們那種足以用武力震懾天下的人之外,都應該是他的奴才…然而林夕卻從沒有把自己當成誰的奴才的看法。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即便心中有再多的不甘,也要在天子面前好生跪著,即便做得再對,天子錯了,也得忍著…因為天子要絕對的效忠,要絕對的威嚴來管理這個帝國。林夕理解君王的想法,但現在這樣的事,卻只能讓他心中對那龍椅上的人有著越多的抵觸。

    “這是純粹的壓我們,讓我們放棄我們的堅持和意願。”林夕搖了搖頭,“事情只有做得有道理,才能讓人尊敬和遵從。”

    “今日我沒有身穿官服,只是私下交談,也不用想通過我將的意思傳達到哪裡去,我也沒有這樣的資格傳達。”蕭鐵冷的面色更僵,寒聲道:“即便如猜測,聖上做事自然有他的考量,我們身為臣民便應該理解遵從,根本不應該有別的想法。而且,要殺一個人…可以等,等到可以殺的時候。”

    林夕譏諷一笑,道:“謝謝大人的提醒和好意,但若是就這樣一直軟禁下去,或者最後定他無罪,又讓他為雲秦效力,我們便豈非一直都只能看著他?”

    蕭鐵冷原本愛才,但和林夕此刻接觸久了,卻也發現林夕也有許多他不喜的地方,他此刻的心情便變得和薑言官當時的有些心情類似,心中也忍不住惱怒了起來,厲聲道:“不管如何,們都要明白,雲秦有法,所有人都要按照規則做事。們若是刺殺了他,便也是犯法。”

    林夕搖了搖頭,“好一個法。”

    蕭鐵冷沉下了臉,一時話不投機,不在出聲。

    林夕想要喝酒,拿起酒杯的時候卻是微微一怔,他看到自己的虎口的血痂已經完全脫落,而虎口的肌膚光滑如初,卻是沒有一絲的傷疤。

    就在他這微怔之間,蕭鐵冷喝了一杯酒,覺得也沒什麼可以的,站起身直接往外走了出去。

    數名也身穿便服的官員這間酒肆外不遠處的地方迎上了蕭鐵冷,其中一名文官模樣的男子擔心的看著蕭鐵冷,馬上出聲問道:“如何?”

    “和傳言相近,恐怕真無什麼敬畏之心,是虎狼之才,危險…危險。恐怕將來有負眾君期望。”蕭鐵冷有些乾澀的看著這數名欣賞林夕的官員,搖了搖頭,“只是他極聰敏,處事極為老練冷靜,他會忍著...。”

    “沐沉允現在傷得極重,大量失血和內傷,們也肯定感覺得出來,他雖然是國士級的修為,但此刻恐怕根本沒什麼戰力,我們要殺他,肯定殺得了,否則蕭鐵冷也不會特意來找我們這些。”臨渠酒肆之中,林夕看著姜笑依和邊淩涵,道:“但我們不能殺他,因為這是挑戰皇帝的威嚴,這裡是省城,修行者和軍隊都很多…”

    “啪!”的一聲,將林夕的聲音中斷。

    姜笑依仰頭灌下了一壺酒,他的額頭落在了桌子上,身體軟軟的滑了下去,醉得不省人事。

    ……

    ……

    夜深人靜。

    盤坐在床榻上的林夕驀然睜開了眼睛,雙目如星光般閃亮。

    在經過了半夜的冥想之後,他此刻的狀態已經到了最佳巔峰,他無聲無息的站了起來,打開了窗戶,躍了出去。

    這間客棧的窗戶後便是一片清幽竹林,他的身影和動作十分敏捷,然而卻是又馬上頓住,頓在了旁邊一間房間的窗旁。

    這間是姜笑依的房間,裡面沒有任何的呼吸聲。

    林夕伸出了手,這扇窗被他輕易的掀開了,內裡的床榻上有些淩亂,但是卻沒有姜笑依的蹤影。

    林夕的手腳有些微冷。

    他是三人之中,最清楚不能去刺殺沐沉允的人,但是因為他有著獨特的能力在身,而且他很憎恨這種選擇,而且他知道夏副院長已經認為他是將神,所以在所有人覺得他不會去刺殺沐沉允之時,他卻還是固執的要去試一試。

    不為那十三具重鎧,只是為了江中島之中那些嬌的白骨,為了自己的朋友。

    邊淩涵和姜笑依和他不是一樣的人,君臣觀念和一些所謂的帝國、榮光之類的觀念很重,他以為兩人也應該不會像自己一樣放肆,然而他卻沒有想到姜笑依竟然會裝醉,讓自己放心,竟然是不惜以自己的性命前途,去做這樣玉石俱焚的事情。

    這一瞬間他知道自己恐怕還是低估了姜笑依對王思敏的感情,低估了自己這名好友的熱血和心中的糾結。

    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自讓自己變得冷靜下來,然後飛快的摸了一下姜笑依的床榻。

    已經沒有什麼溫度,姜笑依走的時間已經不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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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二十章 我沒有規則



    這是後半夜。

    正是晚睡的人也睡了,早起的人卻還沒這麼早起的時候,這個時候,也正是雲秦人認為一晚上陰氣最重,出門最容易撞鬼的時候。

    有一片烏雲遮住了明月。

    有一名全身漆黑夜行衣的人如同鬼魅一般從陰影中閃了出來,用利刃割斷了沐沉允所在的房間的門栓。

    盤坐在床塌上的沐沉允也已經張開了雙目。

    他的眉毛原本極淡,此刻在黑暗之中,面上更是顯得如同沒有一根毛髮,慘白的面色使得他的五官就像是用白蠟捏出來的,不像是血肉之軀。

    看著這個如鬼魅般出現在他視線之中的夜行人,他白蠟般的臉上瞬間佈滿嘲弄的神色,冷笑道:「年輕人果然沒有耐心,連一夜的時間都撐不過…只是我原以為來的會是林夕,沒想到卻是你。」

    夜行人的聲音微顫,卻是自有一種快意:「我來了,他就不用再來了。」

    「好一個兄弟情深。」沐沉允臉上有嘲笑之意,但心中卻是也泛出了寒意,他也早已經想明白皇帝給他的機會是什麼,但他一直覺得這個機會偏向自己多一些,只是沒有想到,這些人裡面竟然真有人如此膽大,不顧自己的前程和性命來刺殺自己。他深吸了一口氣,盡量攻擊對方心神的弱處,冷笑道:「但我勸你不要反而害了林夕,因為你應該明白,一直是林夕在主導著這件事,所以聖上想要看的是林夕的表態,應該不是你的表態。所以聖上只容許他殺我,你恐怕殺不了我…你要是在這裡出了什麼閃失,以他和你的交情,倒是恐怕會真不顧一切的來殺我為你報仇。你們年輕,又都是修行者,大好前程,何必和我這種已然廢掉一半的人在一條河裡溺死?」

    「所以我勸你還是馬上離開,以免反而害了林夕。」

    姜笑依的手中握著一柄黑色的長刀,他雖然不和李開雲一樣熱血形於外,但他同樣是為了追求某種正義而不惜犧牲的那種讓林夕佩服的人。他不怕死…而且每次在腦海之中想到沐沉允的面目,又想到王思敏,想到那名在江壩上讓他怦然心動,從此佔據他心中一角,難以忘記的美麗女子,想到她被沐沉允羞辱,被他捆縛著鞭撻,他便心痛的無法呼吸。

    感情是一種很莫名的東西,它不顯山露水,但是卻會在心中慢慢的發芽。林夕知道姜笑依對那名倔強女子的情意,但卻還是低估了一些。

    這種無聲滋長於心的最直接情感,壓倒了禮法,壓倒了根深蒂固植在姜笑依心中的皇權至上,讓他堅定了來到了這裡,來殺沐沉允。

    但是此時他持刀的手卻是微微的顫抖,因為林夕在他心中,同樣比他的安危更為重要。

    兩人一時不說話,這間深深的大宅院便又徹底的恢復了寂冷,唯有微風吹動庭院間樹葉的沙沙聲。

    沐沉允的心神微鬆,心想對方終究稚嫩,空有匹夫之勇而已,然而就在此時,風聲卻似乎略微急了一些,他陰冷得意的瞳孔劇縮,渾身密密的一層冷汗沁出,讓他更加覺得無力和虛弱。

    又一條黑影如鬼魅般從陰影中顯現出來,身穿青衫,蒙著黑巾,赤手空拳,手中卻是也抓著一塊黑巾。

    姜笑依驀然轉身,看到這人,他的眼眶微濕,喉嚨間卻是如同堵了什麼東西一般,說不出話來。

    蒙著臉的林夕卻是也沒有出聲,如在水上行走一般,無聲的到了他的身前,拍了拍他的肩膀,將手中的黑巾塞到了他手中。

    「林夕,你這麼做是什麼意思?」沐沉允忍不住出聲,聲音顫抖,有些過於尖細和變異:「難道你蒙了臉,就不知道你是林夕麼?」

    「誰說我是林夕?」

    林夕看著這名已然陷於恐懼之中的監軍處大員,認真的輕聲道:「有什麼證據?」

    「你…」沐沉允差點直接崩裂了背上的傷口,他下意識想罵林夕無恥,但是他想到對方只不過是在學自己,只是在故意嘲弄自己。

    今夜注定不會平靜。

    林夕自己也很清楚,即便自己沒有趕得那麼急,恐怕進入這庭院,也不會不被人察覺。

    「林夕,你不應該來。」一人沒有掩飾自己的腳步聲,大大方方的讓布鞋底在迴廊間發出清晰的腳步聲,從通往這個庭院的一個圓形拱門中顯現出身影。

    這是一名微胖的中年男子,文士打扮。

    他是高拱月,是東林行省省督的大供奉,平時很少有人能見到他,也根本不知道這名省督府大供奉到底有何等驚人的修為。

    高拱月也知道林夕的事跡,若是林夕不來,反而倒是會讓他覺得有些失望,來了,卻是讓他更為欣賞,所以他在這個時候就出來,不是為了沐沉允的性命,而是因為林夕。

    「哪裡有林夕?我可不是林夕。」

    林夕依舊很「無恥」的回答,他看著這名走出來的白生生中年人,感覺到了對方身上自然流轉出的恐怖氣息,問道:「不知閣下是何人?」

    「我是高拱月,在外面沒什麼名氣。」

    高拱月和氣的一笑,看著林夕道:「你剛剛說有什麼證據…你自己就是證據。」

    林夕看著高拱月,道:「只要能跑掉,就沒有證據。」

    「你說的有些道理。你只要跑得掉,也只有人證,沒有物證,恐怕糾結到後來也難以治你的罪。」高拱月用藕節般肥胖白皙的手指摸了摸下巴,搖了搖頭,歎氣道:「只是你要明白,你這樣是給誰顏色看…而且你怎麼可能跑得掉。」

    林夕搖了搖頭:「不試一下怎麼知道跑不掉?」

    高拱月撇了撇嘴,但就在這時,他卻感覺到了一絲只有他這個境界的人才能感知到的氣機。

    他驀然回首,仰頭望明月。

    明月此刻依舊被烏雲遮著,有一個人,卻似乎從烏雲中落了下來,落到了這庭院中牆下。

    沒有什麼恐怖的力量敲擊大地,甚至連這人腳下的泥土都沒有飛濺出來,但是這人身上的某種氣息,卻是讓高拱月身上的肌膚都有些微微的刺痛。

    這是一個渾身籠在一件厚重的黑袍,看不見面目,好像黑袍裡面也是一切都是黑色的人。

    直到高拱月轉過身去,對著這人,林夕和姜笑依才發覺牆下已經多了一個人,只是他們的修為不夠,卻是沒有第一時間感覺出這人身上的氣息恐怖,只是覺得這人異常沉穩、堅定,似乎他就是一切,一切都無法動搖。

    「整個東林行省都沒有你這樣的高手。」高拱月臉上的神色變幻著,「你們青鸞學院難道想公然不顧雲秦律法,插手此事?」

    林夕和姜笑依互望了一眼,互相都從對方的眼裡看到了一絲興奮。

    「難道你們想破壞一直以來的規矩,徹底越了這條線?」然而高拱月接著說出的這一句,卻是又讓兩人生出些擔心出來。

    「不可否認,這個世間是有約定俗成的遊戲規則的。」

    渾身籠罩在厚厚黑袍之中的人出聲,聲音有些沙啞,卻帶著某種獨特的磁性,將所有人的心神都吸引過去:「但對於我來說,這世間沒有任何規則,只有我所認為的黑暗和光明之分,而且我本來就是叛徒,是雲秦通緝了很久的人,原本就是來殺這個你們沒有讓他死,卻是該死的人的。這和青鸞學院又有什麼關係?」

    高拱月的身體猛的一震,頭髮也往後飛揚了起來,一根根的如鋼針紮在空氣之中,他不可置信的出聲道:「你…你是暗祭司慕信離?」

    黑袍中人點了點頭,「聽說你的實力在整個東林行省都可排前三。」

    高拱月深吸了一口氣,他身上的衣衫都鼓脹了起來,身體好像也脹大了起來,開始發光,「王庭大供奉倪鶴年一直在追捕你,你現在在這裡出手,恐怕未必逃得出他之手。」

    「有些事,擔心難道就不做了麼?」黑袍中人的腳底下發出了無數沙沙的聲音,好像有無數蠶蟲在泥土之中爬行,與此同時,他遙遙的看了林夕和姜笑依一眼。

    林夕和姜笑依並不知道暗祭司意味著什麼,但是他們卻是驀然對這名看不見面目的暗祭司心生敬意,兩人同時對這人躬身行了一禮,然後轉身。

    沐沉允的渾身已經被冷汗濕透,在聽到高拱月口中吐出暗祭司三字時,他便已經聯想到了無數恐怖的傳說,心中唯有恐懼。

    「吼!」

    就在林夕和姜笑依轉身之時,他已經發出一聲野獸般的低吼,渾身冷汗飛灑,從塌上猛的躍起,朝著旁邊一扇窗戶撞去。

    他背上的傷口再次全部崩裂,鮮血瞬間染紅了他背上的雪白繃帶。

    高拱月沒有動,因為他的對手也沒有動,一股龐大的氣息圍繞著他,在他身週三尺之內旋轉著,他腳下的地面,也慢慢的發出了光。

    「嘩啦!」

    沐沉允撞破了窗戶,落在地上。

    就在這時,他的右腳腳跟又是一陣劇痛,一條血花從他的右腳腳跟上飛灑出來。

    姜笑依重重的跌在了他的身後,跌得他也一聲悶哼,但是他的雙手和身體繃得筆直,手中的長刀卻是夠到了沐沉允的腳跟。

    「陰陽人,腳後跟痛不痛?」此時,林夕的聲音也響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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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二十一章 看不到,卻是存在的底線


    沐沉允像一頭蒼老將死的獨狼般痛嚎起來,不僅因為腳後跟上的劇痛,更是因為面對林夕的這聲嘲諷卻沒有報復的可能。

    背上崩裂的傷口中再次不停流淌的鮮血和體內五臟的灼熱加上腳後跟上的劇痛,讓他知道自己再無可能逃脫,在野獸般的痛嚎聲中,他強行扭轉過身體,單足在地上猛的一蹬,一肘朝著姜笑依的頭頂猛擊而下。

    就在此時,林夕已經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林夕從袖子之中探出的手中,緊緊的握著一柄青紅兩色的短杖,狠狠的砸向他的眼睛。

    沐沉允原本沉下的手臂陡然伸直,手掌拍在了林夕手中的短杖上。

    漆黑的夜色中陡然發出了一聲竹節爆裂般的炸響,林夕手中的短杖磨破了他掌心的血肉,鮮血讓他的掌指之間一片潮濕,但是他卻是沒有退一步,眼睛反而更亮。

    他已經感覺出來,沐沉允的氣力已經衰竭,已經將近油盡燈枯,力量甚至已經比不上陳妃蓉。

    他的一腳狠狠的踢了出來,踢得很高,同樣踢向沐沉允的面目。

    沐沉允知道自己最後的時刻已然來臨,他再次發出了一聲野獸般的痛嚎,雙手都發出了光來,想要將林夕硬生生的撕扯成兩半。

    然而就在此時,他的身體陡然一僵,雙手發出的光也迅速消隱。

    姜笑依半躬著身體,手中的黑色長刀已經扎入了他的腹中,狠戾的攪動起來。

    這一刻,沐沉允還沒有來得及低頭往下看,但是刺入體內的金屬冰冷刀面,卻是讓他知道已然發生了什麼。

    他是中階國士的修為,在這整個東林行省,都已經沒有幾個人的修為在他之上,然而此刻面對這平時根本不入他眼中的低階修行者,他所有的氣力,所有的一切,卻是在這一瞬間化為烏有,眼看著距離自己的面目越來越近的一腳,他的雙手已經伸了出來,卻是沒有力氣再往前伸出一分。

    「啪!」

    林夕的這一腳高踢重重的落在了他的臉上。

    「噗!」

    他的身體往後倒跌了出去,姜笑依手中的長刀和他的腹部脫離,一股股猩熱的鮮血和破碎的臟器,從他的腹中噴了出來。

    「殺了我…你們又有什麼好結果,即便是我,也只不過是聖上手中的一顆小棋子,更何況是你們這種小人物。」

    沐沉允跌坐在地,放棄了用手摀住腹部巨大的傷口,看著林夕和姜笑依,厲聲慘笑了起來。

    「曾經有人告訴我…不要妄自菲薄,我聽了,也記在了心裡。」姜笑依看著這名監軍處指揮使的最後表情,手中的長刀再次揮了起來,斬在了沐沉允的脖頸上。

    鋒利的刀鋒切斷了血肉筋骨,沐沉允的頭顱飛了起來,鮮血依舊如噴泉般從他的脖頸中噴出,如同一株在空中盛開的殷紅花朵,有時即便親見,也會不明白一個人體內的鮮血,怎會如此之多。

    林夕看著沐沉允的頭顱飛起,落下,雖然他一直都不喜歡這種血腥的場面,但是此刻他的心中卻是有些說不出的快意。

    他拍了拍姜笑依的肩膀,手落在了姜笑依手中的黑色長刀刀把上。

    姜笑依猛的轉過了頭,看著林夕的雙目,似乎想從林夕的目光中獲得解答。

    林夕很是堅定的對著姜笑依點了點頭,姜笑依放開了手,林夕握住了黑色長刀,上前一步,一刀割開了沐沉允下身的袍子。

    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

    他做事很細緻,即便此時,也是要做最後的確認。

    「沐沉允的這間宅子很大,找件普通的乾淨衣物應該十分容易。你將身上這件染血的衣物全部燒了,然後換上乾淨的衣物出去。」林夕做過最後的確認後,卻是沒有將染血的黑色長刀還給姜笑依,而是看著自己的這名好友,認真的說道:「就算被人截住,也不要動手,隨便找個理由,哪怕就說自己只是睡不著,四處逛逛也可以,絕對不要承認沐沉允是我們殺的,說是你殺的也不行,說是我殺的也不行。」

    姜笑依沒有點頭,只是直直的看著林夕,道:「那你呢?」

    「我會逃。」林夕道:「只要不被他們當場抓住,他們就根本沒有辦法。」

    姜笑依搖了搖頭,「要走一起走,要逃一起逃。」

    「這不一樣,這次我和你們不一樣。」林夕看著第一次對自己說不的姜笑依,看著姜笑依的眼睛,很平和的飛快解釋道:「你知道的,我在夏副院長他們眼中的身份不一樣,而且因為我是長公主舉薦去青鸞學院,期間這麼多事,我在皇帝眼中和你們也不一樣,歸根結底,皇帝這次只是要看我的表態。所以現在沐沉允死了,這些人所有的矛頭都會指向我。他們一定會拼盡全力抓我,而未必會管你。」

    「因為皇帝的意思,是要看我殺不殺沐沉允,所以只有我走入這個宅子,沐沉允才能死。若是你我分開走,若是他們抓了你,你承認是你殺死了沐沉允,和我沒有任何關係,而我又走脫了,他們便要迎接皇帝的怒意。」

    「說到底,還是皇帝已然覺得我這個小人物有威脅,我做出這樣的選擇,他便會想要除掉我。」林夕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冷冷的嘲諷神色,嘲諷當今的皇帝!「皇帝是玩弄規則的高手,他知道唯一能對付我的,便只有雲秦律法,這是夏副院長他們唯一不能辯駁,以及和皇帝決裂的地方。但是他先前對於沐沉允的處置,也相當於給他這規則設置了一個底線,唯一的證據,只有在這次刺殺之中,將我生擒,才能證明沐沉允是我殺的。朝中那些元老、那些言官,也是會看著,因為他們也會怕皇帝肆無忌憚。所以我先前說的是真的,誰能證明現在我是林夕?只要你不承認,我不承認,除非將我今夜直接抓住,否則即便是皇帝,也不能治我的罪,只能繼續和我玩規則下的遊戲。」

    「學院也知道這個規則的底線在哪裡,所以來的才是暗祭司,而不是學院的人。」

    姜笑依的手腳再次變得有些冰冷,他也已然徹底想明白了,自從林夕走入這間宅子開始,今夜的主角便已經變成林夕,而且別的人都沒有罪,有罪的只有是林夕。

    「你跟著我,應該會被按上一個從犯,不跟我,卻應該是什麼事都沒有,大搖大擺走出去可能都只會有人看看你是不是林夕。」林夕再次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聲道:「不過你放心…我可以保證,我絕對沒有騙你,以我在夏副院長他們心中的地位,即便我被抓住,最多也是學院做出些讓步,最多我倒霉一些,絕對不可能會死。還有,你見識過我的一些直覺,我一個人跑,絕對比兩個人跑的成功率要大出許多。」

    姜笑依從未懷疑過林夕的話,所以他也沒有什麼猶豫,心中的一股熱血在沸騰著,看著林夕點了點頭,「你小心些。」

    「我先走了,再會。」說完這一句,林夕便對著姜笑依揮了揮手,飛快的朝著大宅的一頭飛掠了出去。

    ……

    沐沉允破窗而出,姜笑依和林夕擊殺沐沉允,分別遁走。

    這段時間之中,站立在庭院之中的高拱月卻是一動都未動。

    他是真正的強者,早在數年前,這整個東林行省,能夠讓他忌憚的修行者便只剩下了兩人,然而他卻知道對方也是真正的絕世強者。

    那些穿行在地下的沙沙的聲音,似乎每一絲聲音都是一件古怪的兵刃,隨時都會從地下穿出,刺到他的身上。

    以他的感知,也分不清楚哪一絲聲音是真的,哪一絲聲音是假的。

    天空遮住明月的那一片烏雲已經飄開,月明星稀,晴朗無雨,但是在高拱月的感知之中,他卻是**在一片雨地之中,週身都是磅礡的大雨,每一滴雨水,都是一柄致命的魂兵。

    他不能感知明白,所以他不敢動,只是不停的將自己體內的力量迸發出來,護住了自己週身三尺之地,如同在雨中撐出了一把傘。

    他身上噴湧而出的氣息無比的恐怖,就連他身下的地面都好像變成了寶石,在發著光,他身外的空氣也似乎全部都被排斥出去,由他體內噴湧出來的氣息在他的身外形成了一層層透明的晶壁,然而他的渾身卻是都已經冒出了冷汗,就連他的眉毛之中,都開始沁出汗水。

    他無法承受這種恐怖的壓力和消耗,只能搶先出手。但是他也不願意真正對敵這種恐怖的對手,所以高拱月出聲:「即便你勝了我,也沒有用,你應該清楚…在這東林行省之中,我不敢稱第一。而那人,他也必須出手。所以林夕不可能逃得出去。」

    「不試試,怎麼知道?」如沙石磨刀般的沙啞聲音又響了起來,說不出的平靜,「而且這和我無關…我只要讓你沒辦法再出手去阻止他離開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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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二十二章 劍師和琴師
    高拱月的臉上驟然浮現出了一絲無奈的苦意。

    他知道了這一戰終究無法避免,所以他只能出手。

    他白嫩藕節般的右手從寬大的文士袖袍中伸了出來。隨著他這一伸手,他光潔的臉上驟然出現了十餘道皺紋,他的整個膨脹的身體也似乎漏氣皮球一般,瞬間縮小,體內的磅礡元氣,驟然從他這只右手上噴湧出來。

    有七種顏色的光夢幻般凝聚,在他的手上形成了一頭七色鹿。

    七色鹿脫離他的手,撕裂了空氣,飛翔在夜空之中,收縮在一柄柳葉狀的金色飛刀之中。

    這一柄從他手中射出的柳葉般大小的金色飛刀表面有奇異的弧度,在夜空之中並非是由直線前進,而是在空中不斷的變幻著方位,猶如一隻巨大的螢火蟲般飄忽不定。

    這名在整個東林行省只忌憚兩個人的省督府供奉的兵刃,竟然是極為罕見的飛刀。

    飛刀畢竟不是聖師控制的飛劍,在空中的路線不管如何曲折離奇,最終的目的地在一出手時也已經確定,無法更改。

    但高拱月的飛刀卻並不是只有一柄。

    這第一柄飛刀在七色鹿消隱,驟然被貫注強大無匹的魂力而在空中猛的一頓,開始驚人的加速時,他的第二、第三、第四…一共八柄飛刀也如時間靜止般懸浮在了他的身前,又同樣開始驚人的加速。

    他的右手前方的空間在一個呼吸的時間之中明滅了九次,留下了九柄飛刀加速衝擊空氣,形成的九圈衝擊波一般的氣旋。

    在旁人的眼中,這一共九柄飛刀,都是同時激發出來的。

    九圈透明的氣旋在他身前炸開,然後九片金色柳葉消失在他身前,分散在這夜空之中。

    高拱月將自己體內的小半魂力都在這刻衝擊而出,他的人在這一瞬間也如同蒼老了十歲,然而包裹著他全身的磅礡氣息卻是沒有稍減,反而更加的壯大。

    因為他很清楚,自己的這一擊未必能將對手擊殺或者重創,而對手的反擊,一定會極其的驚人。

    他身上的肌膚變得好像一塊塊黃色的老玉,他腳下的泥土地變得更加透亮。

    九點金色的光芒在夜空中隱隱連成了一個球體,朝著球體的中央收縮。

    球體的中央,便是那名行走在黑暗之中,堅守著心中光明,無視這世間一切規則,被人視為鮮血中化生的修羅的那名暗祭司。

    無論從任何方位閃避,都不可避免的會遇到其中的一兩柄飛刀。

    這九柄帶著恐怖力量的飛刀,組成了一個金屬牢籠,將這名暗祭司困在其中。

    五年之前的高拱月剛剛步入這座省城,在金風巷遭遇了當時省督府的大供奉,只是用出了這一擊,省督府的大供奉便不敵敗退,他便從一名無人知道的修行者,一躍成了新的省督大供奉。

    五年之後,他這一擊比起當年在金風巷時的一擊,不知道要強出了多少。

    然而他卻是驟然變了臉色。

    因為金屬牢籠中間的對手驟然從金屬牢籠中消失。

    這名暗祭司簡簡單單的往下落了下去,落入了地下。

    即便高拱月很清楚自己這一擊的弱點,知道自己並不能像聖師一樣,控制著飛劍在地下行走,他清楚對手的腳下是空門,但他依舊無法想像得出,對方怎麼可能將腳下的堅實的土地瞬間淘空到此種程度,讓對方的人都能深深的落下去,徹底在眼前消失。

    他想過對方的許多種應對,唯獨卻沒有想到這一種。

    ……

    暗祭司的腳下,好像驟然打開了一條連通幽暗地底世界的通道,他的整個人消失在內。

    兩柄封鎖上方,由上至下如柳葉飄灑下來的金色飛刀射入了他消失的深邃洞中,「噗噗」兩聲輕響,發出了深入泥土之中的聲音。

    這兩聲輕響,卻似導火索一般,瀰漫在高拱月身周的無數沙沙的聲音驟然大響,驟然變得無比劇烈。

    高拱月的呼吸徹底的停頓。

    在他的感知之中,他的身外原本是滂沱大雨的雨地,然而此刻,他感知之中,所有的雨線,全部由下至上,每一條雨線都化成了致命的魂兵,往天空之中倒飛而出!

    他身周整個小院中的地面,全部沸騰!

    並非是在他的感知之中沸騰,而是肉眼可見,真正的沸騰,如同一大鍋煮沸的熱湯,無數的塵土從地面往上飛揚起來,地上的石板、鵝卵石、磚石,全部瞬間碎裂。

    置身在這一個沸騰大鍋中央的高拱月驚恐的往上飛躍了起來,朝著後方的屋頂飛躍。

    他從來沒有躍得這麼倉皇,躍得這麼高過,以至於給人的感覺,他好像是要朝著天空之中的那一輪明月飛躍。

    就在這一刻,他終於明白了暗祭司慕信離是以何種的手段陡然完全陷入下方的地面之中,他也終於明白了那些蔓延在地底的沙沙聲是什麼。

    無數長長的銀色蛇狀細長鎖鏈從地下噴湧而出,如同地下有一名長髮魔女,將所有的頭髮甩了出來,而每一條銀色細長蛇狀鎖鏈的表面也都是一片片細密的鱗片,一條條白色的游光如同一條條更小的細蛇在這些鏈身表面游動。

    這些沙沙的聲音,這些殺意,都是真實的,都是一條條遊走在地下的魂兵。

    眼看著這些長度似乎無窮無盡般從地下射出的銀色蛇索,高拱月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他的身體在空中翻轉了過來,在空中倒立,他的手中出現了一柄白色的如意。

    他體內剩餘的魂力,毫無吝嗇的朝著這柄白色如意中貫注了進去,貫注之決烈使得他的身體都無法承受,雙手的肌膚都綻裂了開來,口中也噴出了一口血出來。

    白色如意好像燃燒了起來,每一條樹葉莖絡般的符文都好像有一條條白色瀑布傾瀉|出來。

    一條條白色瀑布,在高拱月的面前形成一片巨大的白色樹葉。

    無數銀蛇噬咬在這片白色樹葉上,在空中爆出了無數銀白兩色的光暈。

    高拱月面對著地面,然而他的身體卻是被強大的力量頂得更往高空飛出。

    無數細小的銀蛇在空中飛旋,纏繞在一起,變成了一條銀色的大蛇,地面翻騰開來,渾身籠在破舊黑袍之中的暗祭司從中升騰而起。

    所有銀色的蛇索全部是從他袍子下方延伸出來,他便好像踏在了這一條銀色大蛇的身上。

    「嗤!」

    這一名行走在黑夜之中的修羅微微仰起了頭,看著天空之中的明月,依舊看不見他的面目,銀色大蛇也仰起了頭,再次噬咬在那片白色樹葉上。

    白色樹葉在空中裂了開來。

    高拱月手中的白色如意也裂了開來,這名省督府大供奉的口中又是噴出了一口鮮血,但他卻不顧這口鮮血,強自出聲道:「我不再插手。」

    ……

    銀色大蛇在空中消失,所有蛇索收回了黑袍人的黑袍之中,黑袍人落在地上,雙足深陷在浮土之中,高拱月重重的落在了屋簷上,壓碎了無數黑瓦,然後他苦笑著在碎瓦上盤坐了下來,不復有任何動作。

    黑袍人低下了頭,又躍了起來,變成了一片烏雲,消失在眾多黑色的屋簷之中。

    高拱月擦乾了嘴角的血跡,掏出一個藥瓶吞下了一顆丹丸,卻是長長的歎了口氣,依舊盤坐在無數碎瓦之中,閉上了雙目,如同入定。

    ……

    林夕提著黑色長刀奔行在一片竹林之中。

    他沒有換掉身上染血的青衫,因為他知道這和手中的黑色長刀一樣,是那些秉著皇帝旨意而來的人所需要的證據。

    若是他和姜笑依一起去換身上的衣物,便是將戰場徹底的限制在那一間宅子之中,姜笑依和那名暗祭司也會全部被拖下水。

    現在他帶著證據,他自己又是最大的證據,逃出那間宅子,那些人,便會隨著他而來。

    他此刻的視線之中還沒有出現一名截殺的人,但是他知道,以他為中心,已經有一張無形的大網張開,他唯有徹底的衝破這張網,從組成這張網的人眼中消失,他才能讓這些人沒有證據。

    竹林中漆黑一片,但落著厚厚的竹葉,沒有什麼雜草,奔行起來卻是十分輕鬆。

    但他又很快停了下來。

    他的前方,竹林的盡頭,出現了一名身穿月白色長衫的男子,面目俊逸,唯有四十餘歲的面相,但是雙鬢卻已飛白,一臉的落寞,似乎這世間的一切,在他的眼中都是可有可無,沒有可以吸引他注意,讓他歡喜的地方。

    他的手中,也提著一柄月白色劍鞘的長劍。

    劍柄是微黃色的象牙製成,劍穗是黃金絲編織而成,長長的,飄蕩在劍柄旁邊。

    林夕停下之後,他的身後,也走出了一個人。

    一個捧著琴盒的琴師,是一個用黑巾蒙著臉的紅衫婦人,衣衫上繡著牡丹。

    林夕無聲的搖了搖頭,直接朝著側面開始狂奔,逃了再說。

    然而讓他沒有想到的是,這兩人卻是都沒有動步追來。

    雙鬢飛白的劍師的目光停留在了紅衫婦人手中的琴盒和紅衫婦人的身上,而紅衫婦人穿過竹林,朝著劍師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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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卷:龍蛇之夏 第二十三章 十面埋伏

林夕也覺察到了落寞劍師對上了蒙面的琴師,反應過來這兩名修行者之中,有一個是來幫他的。

然而他的腳步也沒有絲毫的停頓,因為他知道所有這些現身來幫他的修行者的目的唯有一個,那就是讓他能夠衝出這張已然張開的網。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了竹林之間。

竹林間身上長衫是月白,手中劍鞘也是月白的落寞劍客和紅衫上綉着牡丹的婦人琴師相距三十步。

劍師如劍般的兩條長眉微微斜飛挑起,沉靜的看著逼近的紅衫婦人出聲:“你們青鸞學院破了規矩。”

紅衫婦人搖了搖頭,聲音如銀鈴:“沒有…因為我不是青鸞學院的人。”

劍師劍眉微蹙,似是不想信紅衫婦人的話。

“可查。”紅衫婦人輕笑道:“要想阻止可以劍斷流水的葉忘情,沒有人能夠掩飾自己的真正修為和戰技,青鸞學院的人也不能,所以你自己便是明證…接下來的調查,你和那些查的人,便會可以肯定,我並非青鸞學院那些強者中的任何一人。”

落寞劍師看著這名婦人,道:“不是青鸞學院的人,那你是誰?”

紅衫婦人搖了搖頭:“不可說。”

落寞劍師也搖了搖頭,卻是沒有說話,他的右手撫上了左手提着的月白色長劍。

劍風大作。

月白色劍鞘脫離了劍身,帶著一股難以想像的強大力量在空中飛行,震碎了劍師和這名紅衫婦人之間所有的青竹。

那碎裂的一片片竹片,也被劍風帶動,變成了無數柄青色的小竹劍,漫天激射向捧着琴盒的紅衫婦人。

這每一片小竹劍都有可以輕易切入血肉的力量,尤其飛在中間的月白色劍鞘,更是足以洞穿重甲。

然而紅衫婦人卻是反而往前平靜的踏出了一步,就在帶動了無數漫天飛舞的青色小竹劍的月白色劍鞘距離她的胸口唯有五尺之遙時,她手中的桐木琴盒裂了開來,裂成齏粉,紛紛揚揚,變成了她身前降落的一場雪。

雪和漫天飛舞的青色小劍撞擊,青色小劍便也都裂了開來,變成了一條條的竹絲,在空中飛揚。

琴盒裡面露出來的是一具赤紅色的古琴,琴上沒有琴絃,卻是有幾條琴絃般的符文,深深沒入石質般的琴身內裡。

紅衫婦人纖細的手指懸空在古琴上方,這具古琴卻是在她面前懸浮,豎立了起來。

月白色劍鞘驟然停頓在空中,停頓在這具古琴的前方,如有生命之物般,拚命的前行着,但終於無法前進一寸,終於頽然,被這柄古琴上瀰漫出的力量徹底的壓倒,往後崩飛出去。

然而這只是一柄劍鞘。

真正的劍身是白色的,白色晶瑩剔透的玉,沒有一絲的雜色,唯有一條浮雕符文纏繞在劍身上,形成了一條栩栩如生的真龍圖案。

龍紋美玉為劍身,細膩象牙為劍柄,耀眼黃金為劍穗,這一柄劍,在落寞劍客的手中,而落寞劍客已然穿過了紛紛揚揚灑落的竹絲和雪塵,一劍刺向紅衫婦人的咽喉。

竹林之中突有淒厲悲鳴,如小孩夜啼聲。

一支佈滿倒刺的藍汪汪鋼鐵箭矢,不知從何處射來,射向落寞劍師的後腦。

落寞劍師臉上的神情依舊落寂,沒有半分的改變,他的劍勢也根本沒有半分的停頓。

他左手的長袖微卷,捲住了迎面倒飛回來的月白色劍鞘,往後一扯。

劍鞘發出了嗚的一聲嘶鳴,準確無誤的撞中了那支如小兒啼哭般的藍汪汪箭矢,雙雙朝着地上墜落,而藉著這一扯之勢,他朝前的身影,卻是更疾。

驚人的劍氣從他手中的長劍劍身上沁出,前方的空氣被割裂開來,形成了兩條肉眼可見的氣浪,往兩側翻捲。

紅衫婦人的雙手開始在赤紅色石琴上彈動。

一股股磅礴的氣息隨着一條條琴絃般的赤霞般光絲從石琴上飄灑出來,整個竹林間,響起了天籟般的美妙琴聲。

落寞劍師微微皺眉,手中的長劍有些微微的輕顫,但阻擋在他面前的一切還是被他這一劍全部切開。

所有的強大元氣、霞光、美妙的琴聲全部被他這一劍斬開成兩半。

長劍斬落在赤紅色石琴上。

豎立在紅衫婦人身前的赤紅色石琴瞬間爬滿蜘蛛網般的裂紋,然後開始一塊塊崩裂。

紅衫婦人面上的黑巾被劍氣所襲,也從中裂了開來,露出了一張秀麗的臉龐,左臉上有一小顆黑痣,如同一滴細微的淚珠。

落寞劍客的劍勢出現了停頓。

這一刻,他這一劍竟然是斬不下去,他的整個身體,也開始不停的震顫。

他面前的赤紅色石琴如同他的記憶一般徹底崩碎開來,如無數細小的隕石,撞擊在他的身上。

他身上的月白色長袍瞬時千瘡百孔,他的口中沁出了鮮血,往後飛出。

風聲、劍氣聲、竹枝爆裂聲、天籟般的琴聲全部停歇。

落寞劍客落地,輕輕的咳嗽着,每咳嗽一聲,都吐出一小口殷紅的血出來。

“你們的確不是青鸞學院的人…因為青鸞學院的人都比你們驕傲,而且不會用這麼無恥的手段。”落寞劍客低下了頭顱,看著自己腳下殷紅點點的地面。

“並非是我們無恥,而是你自己突破不了自己的心境。”紅衫婦人靜靜的看著他,輕聲道:“正如此刻,你看我都不敢,只是因為我易容成了和她一樣的面目…葉忘情,你在三年之前,便應該有希望突破到聖師的修為,即便保持三年前的修為,今日不管我們用如何的手段,即便我能擾了你的心神,也絶對不可能抵擋得住你的一劍,更不用說將你重創。然而這三年之中,你的修為不進反退,按此下去,恐怕只要再過一年,當年看見你都要繞道走的高拱月,都能夠將你擊敗。”

“忘情有什麼用?真正的情,又豈是忘得了的?若換過來,是你逝,而她在,你難道想看著她落寂一生,痛苦一生?既然人都有一死,既然無法阻止這生離死別,為什麼偏偏將可以甜蜜的思念,要變成如此痛苦的事?”紅衫婦人看著這名低垂着頭的劍師,看著這名曾經一劍斬斷河流,讓東林行省所有修行者都根本不敢與之為敵,卻是因妻子病逝而一蹶不振的強者,輕聲說道。

說完這一句,她臉上泛出了一絲真誠的笑意,她和煦而又充滿憐憫的看著葉忘情,揮了揮手,道:“再見。”

葉忘情霍然抬頭,看到了她微笑着,慢慢往後退去,消隱在竹林,消隱在他的視線之中。

對方真正的埋伏,不是那名隱匿着的強大箭手,而是隱匿在黑巾下,和他深愛的妻子一模一樣的面目。

然而正是這深刻在他腦海之中,怎麼都不可能磨滅,讓他甚至難以進入冥想修行的容顏,以及這名女子離開時的話語,卻是讓他在被這樣的手段擊敗之下,心中卻是沒有多少恨意,唯有淚意。

“喀嚓”一聲,他手中的長劍陡然折斷了。

他身週數十步之類的青竹轟然巨震,也同時紛紛折斷,無數竹葉飄飄灑灑落下。

他沒有離開,坐了下來,閉上眼睛。

竹葉飄灑在他的身上,將他都似乎掩蓋了起來。

他回想起了許多快樂的事,他心中阻塞的東西鬆動了,他看到了她笑着的臉龐…她就似乎在他的身邊,一直未曾離開,只是這些年,他一直都沒有發覺。

……

……

葉忘情是開國大將葉凝之後,雖不入朝堂,但也受皇恩照拂,才能衣食無憂,隱於東林山水之間。

所以今日,他也必須出手,阻止林夕的離開。

唯有高拱月等寥寥數人知道他的到來,所以這竹林之間縱橫的劍氣,一時無人知曉。

然而高拱月一飛衝天,飛到他從未飛躍到的高度,那件大宅上空綻放的一片白色樹葉,和無數衝天而起的銀蛇,卻是落入了許多人的眼睛,震懾了許多人的心神。

站立在一間高閣窗口前的蕭鐵冷的鐵面更冷。

他對於林夕做出的判斷是會忍着,然而他沒有想到,自己的判斷,卻還是錯了。

……

林夕穿出了竹林,他的面前是一片黑暗的村莊。

這一片村莊看起來居住的都是窮苦人家,都是一些土牆平房。

他準備先行奔入這片村莊裡面,然而就在此時,他聽到了如雷般的馬蹄聲。

寂靜村莊的平靜也被打破了,一些屋中也亮起了油燈的火光。

遠處從省城方向過來的道上,一列列黑色的騎兵出現在了林夕的視線之中。

林夕嘆了口氣。

連駐守軍都大規模出動了,看來從沐沉允這間大宅到省城之中所有的歸路都會被軍隊徹底的封鎖。

這架勢,恐怕接下來便會開始地毯式搜索。

這遊戲,便徹底的變成了抓得住或是抓不住林夕。

林夕四下看了看,他的目光停留在了東側的幾條山脈上。

東林省城這周圍都是平原,唯有城外東南角有幾條山巒,名為三茅峰。

山裡面有一座算命卜卦,香火還算旺盛的道觀,名為白雲觀。

林夕微弓下了身子,掠入了一片荒林,飛快的朝着那一片山巒奔行而去。

“嗖!”

夜空之中,陡然有數支纏着火布的火箭射出,遙遙的指出了他的方位。

馬蹄聲如雷,頓時有一支輕騎軍朝着他所在的方位追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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