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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蛋蛋1113】天亮了,說再見 (全書完)


第十五章 假戲真做(下)
  
  你這個男朋友,我相當滿意!
  
  大童的眼神在傳達這個信息。
  
  修養好,有風度,一看見就知道將來會是好老公。
  
  她一臉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順眼的陶醉樣子。
  
  倒是我,非常內疚的看著海祈牽強的又嚥下了一塊牛排。
  
  他一直在配合我,眼神沒有心虛的飄忽不定,他是最沉默的演員,也是成功的演員。
  
  晚餐過後,大童提議續攤,於是大家去K歌。
  
  KTV包房裡,大童又唱又跳,江孟麒戰戰兢兢,兩個人的樣子非常搞笑,嬉笑之餘,我慢慢鬆了一口氣,因為,我知道,明天的婚禮上不會有落跑的新娘了。
  
  我問自己要你愛你有多濃
  
  我要和你雙宿雙飛多衝動
  
  我的內心忽上忽下地陣陣悸動嗚……
  
  明天我要嫁給你啦
  
  明天我要嫁給你啦
  
  一首〈明天我要嫁給你拉〉以恐怖的高音連連飆唱,映照著輕鬆、喜悅的笑臉。
  
  我和海祈坐在一旁用掌聲輕輕合著節拍,不知道為什麼,海祈什麼都沒問,但是,我感覺到,他懂,在這段故事裡,我扮演了什麼尷尬的角色。
  
  「親愛的觀眾們,今天大家這麼高興,我有一個喜訊要發佈,那就是——」大童停頓了一下,江孟麒臉上的喜悅在無可抑制的綻放,「那就是,本小姐我,要做媽媽了!」大童大聲的喊了出來。
  
  江孟麒終於鬆了一口氣,喜訊的發佈,也代表了對將來的信心,「謝謝老婆,未來9個月,你要辛苦了。」他緊緊擁抱住了大童,擁抱住了他的幸福,他的家庭。
  
  「恭喜、恭喜」
  
  「我去開香濱!」我笑盈盈的起身,卻被海祈拉住了衣角,他朝那個位置點了一下,明天就要走入婚姻墳墓的熱情男女,火辣辣的表情正在上演。
  
  法式舌吻……持續中……一分鐘、二分鐘、三分鐘……
  
  包房裡,愛的情緒,讓熱度節節高昇。
  
  我和海祈,只有尷尬的份,我的兩頰微紅,海祈的耳輪也染上了不自然的紅暈。
  
  終於,熱情男女表演完畢,卻將矛頭對向了我們。
  
  「接吻、接吻、接吻!」大童起哄著。
  
  剛被人看完表演的人,執意要公平的看回來。
  
  「別鬧了。」懶得理她,我拉起海祈就準備結束今晚的聚會。
  
  沒想到……
  
  「老公,擋住依依!」海祈被不懼生的大童抱住手臂制壓住。
  
  江孟麒猶豫了一下,還是聽從「組織」安排擋住了我。
  
  「老公,制住依依!」
  
  我被一隻鬆鬆垮垮的大掌制住了肩膀,抱歉的眼神直示他是「妻奴」。
  
  「今天你們兩個不接吻,別想跨出這個大門!」孕婦最大……嗓子大,連膽子也大……
  
  拉拉扯扯間,要顧忌脫身,又要顧忌她的肚子……
  
  ……
  
  「砰」的一聲,海祈被推到了沙發上,孕婦動作相當粗魯,他無奈的支起身體,無奈的苦笑。
  
  「砰」的一聲,我被甩到了海祈的大腿上……海祈溫暖的掌扶住了我的腰,我們沒有推開彼此,因為,我們顧及自己現在正在扮演的角色。
  
  孕婦奸詐的狂笑,像足了山寨裡的匪徒。
  
  「不接吻的話,嘿嘿……」聳動肩膀,一臉的奸詐。
  
  一來一往,堅持奮站足足長達半個小時。
  
  「OK,我投降!」我舉白旗投降,這樣耗下去,耗到天明也耗不出結果來。
  
  在海祈還來不及反應間,我的唇已經快速的在他的薄唇上輕啄了一下,他的表情完全怔愣住了。
  
  我的笑容依舊,掩蓋尷尬。
  
  此舉雖然和預計、期盼的有很大的距離,不過在江孟麒的幫助下,大童還是撇撇嘴,放過了我們。
  
  ……
  
  已經近12點,月光下,我和海祈在散步。
  
  他的神色,依然有點尷尬。
  
  我沒有多說,只是跟著他的身影,追逐著印在地面上的影子。
  
  連他的影子,也給人這麼安全的感覺,彷彿能幫人擋住所有的悲傷。
  
  「呵呵,你的朋友很會鬧。」終於他尷尬的開口,「關於,那個吻……不好意思……」
  
  「明明被佔便宜的人是你,為什麼道歉的反而是你?」我促狹的取笑他。
  
  他愣了一下,有點木訥的回答,「因為……你是女生……」
  
  我噗嗤一笑,他的答案,讓我覺得他好可愛。
  
  「對那個老女人這麼客氣,也就因為她是女生?!」
  
  我取笑他,他不置可否。
  
  「崔海祈!你常去相親嗎?」我不打算輕易放過他。
  
  「不常去相親,不過也相過好幾次了。」他溫和自然的回答,「這些相親都是在法國的爸爸安排的,老人家的心意拒絕得了第一次,拒絕不了第二次。」
  
  「說實話,如果今晚沒有我攪局,你和那個老女人會順利發展嗎?」我跳到他面前,愉快的發問。
  
  他笑笑搖頭,「不會。不太合適。」他三兩撥千金,絕不說別人壞話。
  
  「那我呢?如果我報名做你下個相親對象,我們有沒有發展的機會?」我一向喜歡說話不拐彎抹角。
  
  他愣了一下,好半天才找到自己聲音,「你在開玩笑吧……」
  
  「我的樣子像在開玩笑嗎?」我笑著反問。
  
  靜默了許久,他問,「你不覺得……我們年齡上太有距離嗎?」
  
  我比比自己只到他胸部的身高,笑嬉嬉的說,「我只覺得我們身高上好有距離!」他好高……
  
  「我們整整差了七歲。」
  
  「你這是在拒絕我嗎?」我笑嬉嬉的問,如果海祈真的不喜歡我,我不勉強。
  
  他卻沒吭聲,一會兒他才說,「我沒想過會和你交往……畢竟我們年紀差這麼大。」
  
  哎,真的被拒絕了……
  
  「但是,我對你一直有感覺,我不否認。」他很誠實,說的也很認真,「只是我們年紀相差太大,而且,我有過一段婚姻,我們不適合。」
  
  「你的婚姻是假的,不是嗎?」峰迴路轉,海祈平時對我的態度太自然,我一直以為他對我沒感覺。
  
  「你怎麼知道?」他訝然,隨後又溫和的說,「雖然我和前妻確切的來說,確實是陌生人,不過我畢竟結過婚。你不介意這些嗎?」
  
  「海祈,有些事情,我也想告訴你。」我知道為什麼,我不想對這個男人隱瞞,「我18歲就結了婚,而且流過產,婚姻只維持了二年,你對你的前妻是一點感情也沒有的陌生人,我對我以前的丈夫,很愛很愛,那段婚姻也是無奈放棄的。所以,我不是大家眼裡誤以為的那種天真純情少女。」
  
  他一震,錯諤,眼睛直直的望著我,頓時消化不了這個信息。
  
  我有點受傷,難堪的別過臉,看來北北以前選擇讓我隱婚是對的……
  
  但是,我不後悔對海祈坦言。
  
  因為我知道,如果我和海祈交往的話,我必會以誠相待,這場交往會建立在以結婚為前提上,所以,我不希望有任何欺騙。
  
  但是,他錯諤的眼神,還是讓我備感難受,「嘿……嘿,算我沒提……我們交往的建議……」並不是每個男人都接受的了,將來的另一半有婚史,這種認知,我懂。
  
  正當我轉身間,他拉住了我。
  
  是溫暖的掌,拉住了我的手,源源不斷的溫暖傳遞給我。
  
  「如果你覺得我們年齡差七歲,真的不是問題,我們正式交往,好嗎?」他的表情無比認真。
  
  我囁嚅、反而矜持了,「我結過婚……真的沒關係?」
  
  他笑,溫暖的笑容點點綻放,「我沒有結婚前,有過一個女朋友,交往了2年,一直住在一起,發生過關係,你接受的了嗎?」
  
  「這有什麼接受不了的?」我錯諤,感覺他的問題很奇怪,現在男女戀愛同居,在中國都很正常,更何況他那時候在那麼開放的法國,沒有發生關係才是怪事。
  
  「所以,你以前的婚姻,我有什麼接受不了?」他的笑,很溫暖很溫暖,「我從來不認為,真心愛過一個人是一種罪,愛一個人,想和他結婚,是很正常的。這樣的正常,又怎麼能成為下一段戀曲的缺憾?」
  
  「海祈……」我是真的感動了。
  
  像海一樣寬容的男人。
  
  街燈下,我投入了他的懷抱。
  
  安心……溫暖……
  
  

卷六<真愛>  楔 子
  
  當他深亮的眸光停留在我身上時,我依然會呼吸急促,看不到他又會莫名的悵然,任思念氾濫成災……
  
  當真相一幕又一幕揭開,心痛的力量,一波高過一波。
  
  連,天空也在哭泣,玻璃的屋頂和我一起灑著心痛的眼淚。
  
  為什麼,痛苦永遠只願意一個人背負?!
  
  難道你不懂,全世界只有你才能傷得了我?難道你不懂,其實我不需要這樣過度的保護?
  
  哥,如果,你的將來會出現另一個女孩,那麼,請你早一點告訴她,你愛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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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左右為難
  
  回到家已經快一點了,我開鎖,打開家門。
  
  意外的,客廳的燈大亮著。
  
  穿著白色襯衣的男子,傾斜的躺在沙發上,緊閉著雙眼,眉宇間透露著難掩的疲憊。
  
  我放緩腳步,生怕吵醒他,很輕很輕的走到沙發前,蹲在他面前。
  
  怎麼辦?推醒他?還是拿床被子蓋在他身上,讓他在沙發上將就一晚好了?
  
  猶豫、掙扎,兩種方式,我好像都捨不得。
  
  正在繼續猶豫掙扎中,淺睡的他,濃密的睫毛顫動了一下,緩緩的睜開了眼睛,他帶著尚存濃意的睡顏,露出了由衷的笑容,「終於回來了。」
  
  一種心疼的力量,肆虐著我的心臟。
  
  我拉下臉,不悅的嘟喃,「你明天不是要坐早班飛機,去北京開學術交流會嗎?!幹嘛不早點睡!」
  
  他揉揉我的短髮,坐起身體,「出差前,想見見你。」帶著濃重的睏意,他的聲音輕柔的不可思議。
  
  「那你不會打電話給我啊?」如果知道他在等門,我不會去K歌的。
  
  「明天童樺就結婚了,我猜你們肯定有很多活動,催你回家不太好。」他笑得淺淡,卻很溫柔。
  
  「以後不許這樣了!你這樣令我很不舒服。」我的嘴巴依然嘟著,想到他五點多就得去趕飛機,卻等我等到這個時候還沒休息,心裡不舒服極了。
  
  「我好像……造成你的困繞了……」他有點狼狽,聲音卻依然溫和柔軟,猶如緩緩流動的小溪。
  
  確實,從韓國回來以後,他在我身上投放的關注力太過多。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心疼你。」我瞪他,寧可他像過去一樣,就是對我霸道,也不喜歡像現在一樣,連想霸道也太過小心翼翼。
  
  他笑,那種舒緩的,發自內心的笑容。
  
  「見過你了,我也安心了,你也早點睡吧。」他拉著我回房,「明天要做伴娘,要累一整天呢。」
  
  「你明天在飛機上不許看雜誌,閉著眼睛休息,不然眼睛又酸疼了。」我是嘮叨的老太婆。
  
  「好。」他點頭,叮囑我,「明天記得紅包包厚一點,把我這份也包進去。」雖然大童因為不解氣,沒有邀請北北。
  
  「知道拉。」唉,其實我滿想和北北一起參加的。大童對待曾經暗戀過的人,還真狠……不過,我想,如果將來江孟麒如果虧待了大童,我也會這樣吧,這也算女人友誼的表現方式吧。
  
  我的房門前。
  
  「晚安。」他望著我,溫柔的笑。
  
  「晚安。」我朝他揮手。
  
  真好,現在,每天晚上,能和他道聲晚安。
  
  我正要轉身。
  
  「依依。」他叫住我。
  
  「嗯。」我回頭。
  
  「我不在的日子,記得要三餐定時。」
  
  「嗯。」
  
  「這幾天氣溫不穩定,出門記得要帶外套。」
  
  「嗯。」
  
  「還有……」一個溫柔的吻,落在我的額間。
  
  好溫柔,好溫柔,溫柔到我差點回不過神來。
  
  「我十天後就會回來。」他的笑容摻雜著戀戀不捨的神情。
  
  「嗯。」
  
  「晚安……」他的眼神,深得像海水。
  
  「晚安。」我愣愣的。
  
  直到他走回自己的房間,關上房門,而我,也同樣回到了房間,摸著那額間殘留的餘溫,整個人還在恍神。
  
  總覺得,北北對我……有什麼不同了……
  
  但是,什麼樣的不同,我又說不真切。
  
  他一向,對我就很溫柔,很體貼……
  
  ……
  
  對了,我還沒有告訴他,我交男朋友了。
  
  他是哥哥……有權利知道,不是嗎?……
  
  ♀☆♂……♀☆♂……♀☆♂……♀☆♂……♀☆♂……♀☆♂……♀☆♂……♀☆♂
  
  大童的婚禮很順利。
  
  婚禮上,刻意的,我被丟中了捧花。
  
  「恭喜恭喜!很準的拉!下一個新娘一定是你!」
  
  於是,一群認識、不認識的朋友們的祝福聲,圍的我暈頭轉向。
  
  ……
  
  下一個新娘?……真的會是我嗎?……
  
  ……
  
  我和海祈正式交往了,我們雖然沒有象熱戀中的情侶一樣如膠似漆,但是我們的感情一直在升溫。每一次約會都很舒服,我們有聊不完的話題,從來不會冷場。他很包容我,而我很遷就他,從來不會對他任性,這是史無前例的。
  
  交往了以後,我才知道,海祈的學歷相當高,他的主業並不是料理師,他是心理醫生,擁有獨立的治療中心,在X城相當有名氣,收入是在金字塔的頂端。
  
  在他低調的生活裡,白天和晚上是完全不同的身份,他不宣揚自己,也不刻意隱瞞。
  
  ……
  
  我一直還沒有將和海祈的交往告訴北北,有時候連自己也覺得很可笑,明明是那麼簡單的一句話,為什麼那麼難以啟口呢?
  
  也許、也許是因為……他每天晚上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聲音聽起來那麼那麼疲勞吧……我不應該拿小事來煩他,對吧?!
  
  北北回家的行程一直無奈的在拖延,學術交流會以後,一場大型的手術他臨時被編入了研究組。
  
  他對我失信了,一走,已經二十幾天……
  
  ……
  
  從起初幾天的沒心沒肺,到後來的若既若失,我是想他的,無關一種習慣,是貨真價實的想念。想念到,在安靜的屋子裡走來走去的時候,回首間,總覺得他像以前一樣安靜的坐在沙發上,陪伴著我。
  
  他走的時間越長,我的情緒越來越有點低落。
  
  以至於發生在海祈身上的很多莫名其妙的事情,在他雲淡風輕的態度下,並沒有去深想……
  
  比如,海祈深夜回家時,被幾個混混圍攻,幸好海祈也不是軟腳蝦,對方並沒有佔到什麼便宜。
  
  而接著,他的店裡莫名其妙來了一批又批鬧事的人,再接著,他的好幾個病人臨時取消預約……
  
  ……
  
  快要臨近下班時間。
  
  我的手機短訊傳來一個信息:買了電影票,現在在接你下班的路上,等我。
  
  我笑,剛想再細看,左手邊的電話響起,我順勢接起,傳來海祈低沉好聽的聲音,「晚上先看電影,再去韓式炭燒如何?」
  
  「你不是已經買了票了嗎,還來問我如何。」我笑著回復他。
  
  「你怎麼知道我買票了?」他輕笑著說,「今天首場,我早上就去排隊了。」
  
  「還問我怎麼知道?!自己剛發了信息給我,現在還來問。」我有點好笑,把玩著手裡的手機,「那就這麼說定了,我對你的安排沒有一點異議。」
  
  「嗯,就這麼說定了。」他準備收線,想了一下,又說,「我沒有發信息給你啊。」
  
  「還來。」我笑,「我把你發信息的時間報給你……」我把手機的信息往下翻,笑容凝固了。
  
  是北北的手機號碼。
  
  他什麼時候回來了?!
  
  「海、海祈……我們可以、可以換個時間嗎?……」沒多想,我囁嚅的問著海祈。
  
  「怎麼了?」他有點微訝。
  
  「剛才、剛才是哥……發過來的……他也買了票了,我們快一個月……沒見了,所以、所以……」回絕的話,很難出口,真的很不好意思。
  
  海祈想了一下,說,「太好了!反正大家都認識,叫上若涵,我們四個人一起去看電影如何?」
  
  「……」我艱難的點頭,「好……」
  
  有些事,遲早北北要知道的。
  
  「那……依依,謝謝你了。」海祈的一聲謝謝,讓我覺得,他這樣的安排並不是單純。
  
  ……
  
  掛上電話,我轉過身,問戴著黑框眼鏡認真低頭打字的若涵,「若涵,晚上有事嗎?沒事的話……我們四個人,去看……電影?」
  
  「好啊。」若涵隨口接話,「易北約你了?昨天他還打電話給我,讓我今天不許讓你加班,想給你個驚喜。」
  
  北北……
  
  「看來,晚上的節目相當豐富嘛。童紫依。」陰沉的熟悉的聲音,自我頭頂,冷冷的傳來。
  
  我驚竦的抬頭,無法置信。
  
  伊籐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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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陰魂不散
  
  同樣令人不寒而慄的陰鷙,準確的,毫無偏移的射向我。
  
  陰魂不散。
  
  我徹底見識到了這四個字的殺傷力!
  
  我毫不畏懼的迎向伊籐耀的目光,刀光劍影,只聽到「劈里啪啦」我們目光交戰的如同雷電的巨響。
  
  「呵呵,各位同事!先把手頭的事情放一下。」老闆拍了一手,辦公室的大伙都不約而同把手頭的事情放了下來。
  
  若涵也摘下了眼鏡,恭敬的起身,同樣,另一道銳利的目光一直盯著她,她抬眸,一僵。
  
  「首先感謝各位同事一直陪著這家醫藥公司一起成長,一起發展,很榮幸,我們公司以高出市場好幾成的價格被韓國電子業的龍頭企業伊氏財團收購,現在請大家以熱烈的掌聲歡迎新一任的總裁伊籐耀先生,和伊氏財團中國代表律師韓少弈先生。」
  
  前任老闆首先帶頭,熱烈的鼓掌。
  
  迎合的掌聲中們,女同事們很熱烈,男同事們稀稀落落。
  
  「搞什麼?!電子行業居然來收購藥廠,有沒有搞錯!」男同事們略帶不滿的小聲討論。
  
  而女同事們……
  
  「哇,新的總裁比電影明星還帥……」
  
  「韓少弈耶!天天就報,律師界日進斗金的金童耶,他長得好個性……」
  
  女人比起財經,往往更關注……男人的樣貌,男人的口袋……
  
  若涵已經率先回過神來,她走到伊籐耀面前,用純熟的英文,不卑不亢的介紹自己,「伊總裁,您好,我是原任總裁的助理崔若涵,請問公司對我們原有的職位有沒有新的安排?」
  
  伊籐耀冷淡的回視若涵,眼神裡一貫的自傲,「以後交談都用中文,我會。」
  
  腔不正,怪怪的彆扭音調,配搭著他君臨天下一樣自大的模樣,怪異到了極點。
  
  我的唇角不斷抽搐,真該死,這麼緊張的氣氛,我怎麼想毫無氣質的大笑?
  
  但是,很快的,我的唇角馬上抽搐到極度扭曲,因為我聽到……
  
  「所有人的職務都不變,除了她。」順著新任總裁傲慢的手指,大家的目光都轉向了我,「她升任我的私人秘書。」
  
  若涵臉色大變,伊籐耀目光裡對我的霸佔欲太過顯眼,除非是瞎子,否則根本讓人無法漠視。
  
  「對不起,總裁,她經驗不足,根本勝任不了,我可以幫您招聘新的秘書……」
  
  「夠了,老女人!你什麼東西,還輪不到你插嘴!」一聲毫不客氣的喝斥。
  
  週遭所有男女同事,同時冷抽聲四起。
  
  若涵可是所有女同事眼裡的好姐妹,男同事眼裡求之不得的愧寶啊。
  
  若涵也顯然被伊籐耀嚇到,呆呆站在那裡,眼神直直的透露著難掩的難堪。
  
  「你才夠了!伊籐耀,你這沙文豬……」我氣憤難耐,正準備大聲開罵,嘴唇被冰冷的大掌摀住,衣領被整個被隔空提起,被「沙文豬」陰沉的拎起,他一腳踹開總裁辦公室,把我扔了進去。
  
  落鎖,乾淨利落。
  
  「總裁,請你放開依依!」門外傳來大力拍門的聲音,還隱約聽到若涵慌亂的聲音,「你這樣我們可以告你!……」
  
  「要告他?來和我談吧!」同樣帶點冷漠的聲音。
  
  「放手、放手……」
  
  聲音越來越遠,顯然若涵被韓少弈拖走了……
  
  「你想幹什麼?」剛被伊籐耀粗魯的甩到沙發上,我趕緊爬起來,扶平自己的衣服,讓自己看起來不至那麼狼狽。
  
  「新交了一個男朋友?是門口那個老女人介紹的吧!」伊籐耀帶著點咬牙切齒的怒意,讓我終於明白剛才若涵為什麼會成為炮灰。
  
  「童紫依,有黃金你不撿,只顧著撿小石子。為什麼這麼久不見,你的目光還是開不了竅?!」他環抱雙臂,斜睨我,目光不可一視。
  
  「伊籐耀!你才目光開不竅!不不,你是審美觀有問題!眼疾到得了不治之症!你居然辱罵若涵!你居然叫人家老女人!」
  
  這只沙文豬真的應該好好去掛個眼疾!連北北這樣說話向來很留口德的人都打擊我,有若涵在的地方,絕對沒有男人會將目光轉移到我身上。OK,我承認這樣的實話,讓聽得非常不是滋味。不過,這只沙文豬漠視「現實」的本領,真的讓人鬧心得快吐血!
  
  「你幹什麼又來煩我,你仔細看看我,我長得很平凡,中國十三億人口,起碼有1億的人比我漂亮!」我大聲的吼,不顧這個房間隔音效果是否理想。
  
  「我要什麼漂亮女人沒有?只要我看得上眼,再漂亮的明星,在我面前也只能躺平了。」伊籐耀嗤之以鼻。
  
  「那你幹嘛不放過我!」我河東獅吼,在他面前,完全不用顧及「形象」兩個字,最好和「瘋子」掛上等號。
  
  伊籐耀冷冷的笑,「我很早之前就告訴過你,我喜歡你,你記憶還是這麼差。」
  
  「你喜歡我?」我真的覺得荒繆極了,「為什麼不更坦白一點說,其實你是想要我,只是想要而已,就好像一個新鮮的玩具,你沒得到過,所以你想要,要了以後你又會如何?只會棄如敝履!你敢否認嗎?」對伊籐耀,我一直沒有得「灰姑娘病」,所以現實的形態,我看得很清楚。
  
  「新鮮的玩具,一個好說詞,沒得到過,我不知道我對這個玩具的新鮮度能保持多久,所以,我確實不能否認。」他承認的很乾脆,也突然,冷笑,「正因為這樣,我又怎麼能讓別人搶走我還沒有得手過的玩具?」
  
  我冷抽一口氣,我就知道,就知道,他是這樣的心態!
  
  突然,一句冷漠又摸不著頭腦的話,「童紫依,這次這個男朋友,又什麼地方像他?」
  
  「神經病,你在說什麼啊!」和神經病,簡直無法溝通。
  
  「你的秘密,我也是到了中國以後才知道。」他冷哼,「從小愛著自己的哥哥,18歲的時候用盡一切辦法嫁給他,一段有名無實的婚姻。沈易北用盡一切辦法想瞞住你自己是GAY的事實,怕傷害到你,連交往了一年多的情人都在和你結婚以後斷了聯絡,沒想到紙始終包不住火,他的情人找上了門……」
  
  「還要我繼續說下去嗎?」他的神情輕鄙,「試管嬰兒、流產……童紫依,你二十歲之前,因為一個男人,活得還真是沒尊嚴!」
  
  我的臉慢慢失去血色。
  
  他掏出一疊照片,一張一張慢慢扔向我逐漸慘白的臉,那些一張又一張,記憶裡熟悉卻早已經模糊的臉,又清晰的映照在了眼前。
  
  「這個男人,你到韓國沒多久,就和他交往上了,據說是你的鄰居,很好!眼睛很好看,非常像一個人……可惜,你只交往了一個月……」
  
  「第二個男朋友,在鋼琴店遇見,手指非常修長、漂亮,能彈一手好鋼琴,但是你只交往了一個星期就分手了,是不是你領悟到他的手指只會彈鋼琴,並不會拿手術刀?!」
  
  「這個男朋友,唇型非常像那個人,你和他交往最長,歷史三個月,但是你受不了他把你當所有物!」
  
  「這一個笑起來左臉頰有個淺淺的酒窩,你說很迷人!」
  
  「這個……」
  
  「夠了!」我大聲制止,不要聽,不要聽!原來……原來,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在韓國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心動的戀曲,單單只是來自某一部分的相似而已,這是多麼荒繆絕頂的事情啊。
  
  我就像全身被人扒光了衣服,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頭,沒有任何隱私,赤裸裸到令人悲憤。
  
  「伊籐耀,我討厭你,我恨死你了!」從來沒有這樣討厭一個人,這麼恨過一個人。
  
  我用力推開他不斷欺身而來的高大身體,手腳並用的亂踹,沒想到,他單手就輕而易舉的制住了我,他另一手捏住我的下巴,用力到毫不憐香惜玉,任我連牙齒都發出「咯咯」的聲音,「說!這次這個男人哪一點象沈易北,我怎麼對比也對比不出來,我可真的好奇得要死!」
  
  「沒有!沒有!沒有」我用力的掙扎,用力的否認。
  
  「童紫依,你知道不知道,我好像——吃醋了。」他的聲音又冷又輕,就像一把慢齒的鋸刀,拉扯磨動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童紫依,你猜,如果沈易北不是GAY的話,我會不會一怒之下滅了他?!」
  
  我的心徒然一驚,驚出冷汗。
  
  北北不是GAY!不許侮辱他!
  
  奇怪,這樣憤怒的聲音,我卻只敢在心裡一次又一次的怒然嘶吼,不敢衝口反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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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三角關係(上)
  
  我的身側的雙拳緊握到泛白,劍拔弩張,不知道為什麼,全身湧出了一股不可抵擋的力量,我居然一個使勁,推開了他的挾制,我慢慢站了起來,凜然不可欺的望著他,一字一頓,「伊、籐、耀,你聽著!我說的出,做的到!我不管你以前對我身邊的人做過什麼,我不想再追究,也鬥不過你,但是如果你敢碰沈易北,你傷他一隻手,我砍斷自己兩隻手,你破他的相,我馬上拿硫酸孝敬自己的臉,你滅了他,不要緊,我馬上讓你看見我的屍首,上天下地,我做厲鬼也不會放過你!」
  
  兔子急了也會咬人,而我現在就像一隻不顧死活猛踹獅子的小白兔,同樣陰沉的望著他。
  
  伊籐耀死死的盯著我,眼神裡的陰霾越來越濃重,空氣裡,只有我們對持彼此濃重的緩氣聲,許久,他才咬牙說道,「童紫依,我要做掉一個人,需要砍手砍腳這麼愚蠢嗎?我隨隨便便安排一場醫療事故,就能毀了他!」
  
  「毀啊,儘管毀啊!」我的眼神很凶狠,因為要守護一個人的決心,不在乎毀掉全世界,「每一個人心裡,都會有一個就算死也要保護的人,沈易北就是我童紫依拼了這條命,也要保護的人!」我拿起茶几上的煙灰缸,用盡全力砸到地上,頓時,水晶碎片四濺,我狠狠的對伊籐耀說,「你如果敢動他,你也完了!我童紫依跟你沒完沒休!」
  
  這樣狠和猙獰的我,伊籐耀是沒見過的,他不怒反笑,笑聲很冰冷,許久才冷冷的反問,「那麼崔海祈呢?」
  
  我愣住了。
  
  「我找人堵他,砸他的店,你一點警覺也沒有?」伊籐耀嘲弄的說,「本來想碰得更徹底一點,不過他的心理治療中心倒是太深入人心,只有少數幾個病人被我威脅到。」
  
  我冷抽一口氣,「伊籐耀你真的太卑鄙了!」
  
  「這次這個男的,比以前那些軟腳蝦好玩多了,外表看起來溫溫的,骨子裡這麼強硬。」
  
  「你到底想怎樣?!」我快要氣炸了,我招誰惹誰了?!怎麼遇上個這麼恐怖的瘟神。
  
  「不想怎樣!對崔海祈,我突然失去了所有興趣,因為,我很好奇,童紫依,你還要騙自己多久?!」伊籐耀已經不再看我,逕自坐到沙發上,自負的蹺起二郎腿,「我很想看看,這次,這個,你能堅持多久?」
  
  「放心!我會堅持很久、很久!」在他不屑一顧的眼神裡,我徹底被惹火了。
  
  「還有!我、要、辭、職!」我大聲,毫無氣質的吼。
  
  「可以。」他手一攤,「雖然我在中國一個月最多只能待幾天,接下來的事情會丟給我的律師,不過,我保證,你去另一個公司,我就依然買下那個公司,反正我有的是錢,這個世界本來就是錢玩人的世界,所以,遊戲會一直玩到我不想玩為止!」
  
  我要被氣昏了!
  
  「快下班了,現在和你的正主與替身一起出去玩吧。」他竣挺的冷笑,簡直讓人想當場撕裂他。
  
  「崔海祈不是替身!」真的,好想撕裂他!
  
  不想再跟他廢話,我準備推門而出,身後傳來涼涼的問話,「應該是,性格比較接近吧?!」
  
  我深呼吸一口氣,好想尖叫。
  
  正當我甩不也甩他,堅決扭開把門時,身後傳來一聲幽幽的,帶點寂寞的聲音,「童紫依,就因為我沒有沈易北的眼睛,沒有沈易北淺淺的酒窩,沒有沈易北修長的手指,所以我們注定不可能嗎?……」
  
  那深刻的寂寞,令我一震,一剎那間,我覺得自己聽到,只是幻聽而已。
  
  「越接近事實的真相,感覺越冰冷。」
  
  「砰」門靜靜的關上,連那個幻聽一樣寂寞的聲音也關在房內。
  
  ♀☆♂……♀☆♂……♀☆♂……♀☆♂……♀☆♂……♀☆♂……♀☆♂……♀☆♂
  
  我和若涵一起站在公司門口,各懷心事。
  
  「若涵,你沒事吧?」我甩甩頭,不去多想自己煩心的事。
  
  「沒事,我很好。」她毫不猶豫的回答,語氣裡透著堅定。
  
  「需要辭職嗎?伊籐耀在中國根本沒有辦法待得久,聽說韓少弈會代理公司的業務。」拋卻自己的煩心事,我還是比較擔心若涵,經過今天,我感覺伊籐耀並不會碰海祈和北北。
  
  「為什麼要辭職?換了新老闆,每個人的薪水提高百分之十,並享受外資企業的福利。我沒有道理換工作。」若涵的語氣很輕鬆,顯然,她調節的很好。
  
  「不怕?……」
  
  「我為什麼要怕?」沒有喝醉的若涵,外表看起來柔弱,但是其實相當堅韌。
  
  「對!我也沒什麼好怕的!」我摟住她,笑嬉嬉,「若涵傳點力量給我哦!」
  
  「依依,我準備晚上到網上訂購兩個帶高壓電的防狼器,像今天的情況,我們一個人給他一棍!」若涵對我被伊籐耀拖到辦公室裡耿耿於懷。
  
  「對了,若涵,今天的事,別告訴我哥,也別和你哥說!」我趕緊先和她打招呼。
  
  她奇怪,「我知道不能和易北說,但為什麼不能告訴我哥?」
  
  「因為……」我剛想回答她。
  
  銀灰色的奧迪已經弛來。
  
  「砰」的一聲開鎖的聲音,玻璃搖了下來,一張俊挺的臉,帶著溫熙的笑容,「依依,上車。」
  
  我沒有辦法再和若涵聊天,整個人靜止不動了。
  
  貪婪的望著那已經很久不見、無底的溫柔目光。
  
  他,淺淺的笑,和我一樣,深深的望著彼此,臉上有著顯而易見的眷戀。
  
  這份眷戀,讓我有點小小的賭氣,壞蛋,他真是個壞蛋,說好十來天回家,結果,一去就是一個月。
  
  「什麼時候回來的,為什麼不讓我到機場去接你。」我沒有動,小小的板起了臉,其實,我很想,很想,投人他的懷抱,狠狠的捶他幾下胸口。
  
  因為,這一個月,思念也是狠狠的折磨人。
  
  他淡笑,沒有回答,只是一直凝視我的眼眸,彷彿無聲的在問,想我了嗎?我很想你……
  
  半開的車窗,通過初秋的微風,將他身上沐浴露的淡香點點傳放到風裡。
  
  眼皮底下淡淡的陰影,他尚有點微濕的頭髮,告訴我,他回過家,只是,洗了澡就馬上出來了。
  
  「快上車。」他有點微微的心急,催促我。
  
  我拉開車門,正欲跨進去。
  
  身後,一陣車喇叭的響聲。
  
  我回頭,黑色的BMW,我心一驚,我幾乎忘了……
  
  若涵已經含笑走了過去。
  
  海祈下了車,朝我溫暖的笑著,那樣的笑容,令我的愧疚不斷盤旋。
  
  這次這個男朋友又哪一點象沈易北?
  
  應該是,性格比較接近吧?!
  
  伊籐耀的話,不斷的在耳邊盤旋。
  
  街燈下,那個溫暖的擁抱……那個告訴我,真心愛過一個人不是一種罪的男人……
  
  不!
  
  即使,他和他個性在很多方面確實有點接近,同樣的沉穩、低調、不喜歡張揚,即使他和他的溫柔、包容,也很接近……但是,不同啊,真的不同……因為,北北已經不在記憶裡,他真實的在我的面前。
  
  所以,我不需要任何替身。
  
  ……
  
  很快,他溫柔的擁著若涵的肩膀向我們走來。
  
  「易北,換一下人,如何?」下一刻,海祈已經敲了一下半開的車窗。
  
  我僵了一下。
  
  北北也愣了一下。「我們……四個人一起去看電影,海祈……我坐他的車。」在我的解釋下,他半天才回過海祈的意思。
  
  在若涵稍帶有點哭笑不得的微笑裡,我漸漸有點明白過來,海祈為什麼提議四個人一起去看電影。
  
  「我再也沒見過,比他們更適合的一對了。」
  
  我記得,海祈這樣說過。
  
  北北並不笨,他很快讀懂了海祈的意思,顯然,這並不是第一次。
  
  他深深的看了我一眼,在我的眼裡,他發現不了任何複雜的情緒,於是,他的眼神,複雜、深刻了起來。
  
  「若涵,上車吧。」他下車,禮貌的為若涵打開了副駕駛座的車門。
  
  這就是若涵和我的不同,他很少會為我拉車門,我們之間,不會去做這麼矯情的舉止。
  
  若涵不自然的坐上了車,海祈笑笑,拍拍我的肩膀,「依依,我們也走吧。」
  
  我跟著海祈的步伐,心情有點沉重。
  
  上車,坐好,海祈幫我繫好安全帶。
  
  我抬眸,北北還是立在自己的車前,一直深刻的看著我。
  
  眼神裡有一抹複雜,近似於傷痕。
  
  我張張口,很想和他開口解釋,我並無意參與撮合他和若涵。
  
  但是我知道,現在不是解釋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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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三角關係(下)
  
  一路上,我有點反常的沉默,海祈注意到了。
  
  「是不是覺得我有點過分?」海祈笑了笑,打破了沉默。
  
  「沒有……只是覺得有必要這樣做嗎?這樣以後他們見面會不會尷尬?」我只是實話實說。
  
  「依依,你永遠不會明白,一個做哥哥的希望將妹妹,交到能令自己放心的人手裡那種心情。他們才18歲時,那時候易北常常來我們家,我們家所有的人都很喜歡他,連偶而回來的我,雖然和他沒有什麼交集,但也一下子喜歡上了他。我和我父親一直盼著他們能修成正果,所以當時聽說他們在交往時,我們兩父子都很高興,我爸爸還直說,現在大學生能結婚了,不介意早點把女兒嫁掉。但是沒想到後來會發展成這樣……」
  
  是啊,很多事情,人算不如天算。
  
  「可是,居我瞭解,若涵對哥,也沒有那個意思……」這樣的感覺很明顯。
  
  「依依,你相信不相信,如果易北現在向若涵求婚,若涵會點頭答應,所以問題並不在若涵身上。」海祈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
  
  不意外的,他在我臉上讀到了驚訝的表情。
  
  「難道,若涵……」我的心跳的很快,不知道為什麼,我接受不了若涵可能會喜歡北北這個答案。
  
  「依依,記得我說過嗎,我們相差七歲,對很多事情的理解都不同。你這個年紀還有你的性子,可能想像不出來,沒有愛情如何有婚姻。但是若涵和我這個年紀,已經深刻明白了。婚姻建立在彼此有好感的基礎上,與此同時更應該建立在適合上。比如兩方的性格是否能磨合,再比如,結婚也代表,彼此身上過去擔負的責任,對方能否理解與承擔,再深遠一點,結婚也是兩個家庭的結合,對方的父母變成自己的父母,兩夫妻能否在兩個家庭裡找到相處之道,建立和睦的關係。」
  
  「婚姻不是單憑愛情就可以,它更像一門經營學,需要耐心,需要包容來走過一道又一道的磨合期。」
  
  我回頭,仰視海祈,沉思著他的話。
  
  在他的話裡,我也找了我婚姻失敗的癥結。我的情感挫折值不夠,我也太任性,太自私,也從來沒努力過和北北的父母有融洽的關係。只會愛得頭破血流,卻沒有經營婚姻的智慧與包容。
  
  海祈很理性,理性到讓我覺得,其實,他不太需要愛情……
  
  「相信我,若涵也很適合易北,易北這樣的性子,比較適合找一個能理解他的女人。」海祈微笑著繼續說,「而若涵要找的是一個有肩膀的男人。」
  
  「那愛呢,那幸福呢?……」我忍不住問。
  
  「理解,就是幸福。至於愛,有了幸福,愛還會遠嗎?愛是可以培養的。」海祈意味深長的說完。
  
  我沉默,其實某種程度上,我認同海祈的話,理解,真的很重要。
  
  如果,如果,當時我可以理解北北多一點……那個他執意割捨的孩子,代表的不是愛,信任,溫暖,而是,背叛、欺騙、冰冷……
  
  心,一陣刺痛。
  
  理解在傷痕面前抬不了頭,即使內心一直在規勸自己,理解,再理解,依然痛到無法呼吸。
  
  我的手一陣顫抖,摸上皮包,順著藥丸上的日期,取出,乾嚥了下去。
  
  這種藥,不能在有北北的地方吃。
  
  海祈隨意的掃了一眼,愣住。
  
  「依依,為什麼吃這種藥?」
  
  被他看到了。我尷尬的別過眼,「治青春痘。」
  
  「你根本就沒有青春痘。」海祈拆穿了我,隨後說,「我沒有懷疑你什麼,只是吃這種藥,人為的干擾內分泌,並不好。」
  
  我吃的是避孕藥,那種能延遲經期的避孕藥。
  
  海祈對我很信任,並沒有因為我吃這種藥,而有過度的聯想。
  
  他只會聯想到,「為什麼延遲MC……你在害怕什麼?是不是每次會痛得很厲害?……」
  
  對,每次都痛,痛得很厲害。
  
  但是,最重要的是,在中國,我居然不敢承受這種痛……好怕那種與流產相似的痛感……如果痛的時候,北北在身邊怎麼辦?不要!我怕……自己又會恨他……
  
  「藥給我。」海祈向我攤開手。
  
  我下意識的抓緊了手裡的皮包。
  
  「依依,生理痛,我可以介紹醫生給你!把藥給我。」他很堅持。
  
  「海祈……我……你不懂……」我囁嚅。
  
  「不,我懂。」海祈平靜的說,「很多女人流產後會有這種陰影。」他苦笑,「其實,我是個簡單的人,不想去猜測別人的心,因為猜的太多,未必是好事。但是我是心理醫生,這是職業本能,無奈的本能。」
  
  「把藥給我吧。」
  
  他太堅持,我只有把皮包裡的藥交給了他。
  
  手一揚,藥飛出了車窗。
  
  「來MC了,打給我,我陪你。」
  
  簡單的話,卻溫暖至極,我點頭,心頭象被誰灑了熱茶一樣,暖暖的。
  
  很快,車子到達了電影院。
  
  海祈牽住了我的手,十指相交、體溫相濡。
  
  從我們交往第一個約會開始,從先勾住一個手指開始,到慢慢侵佔十指,我們的進度有條不紊,每一步都發展的很扎實。所以,我沒有任何理由或情緒,該在這個時候,鬆開他的手。
  
  但是,當北北站在電影院大廳,如被雷亟的愣在那裡,眼睛直直的望著我和海祈交纏的手指時,他的表情,我一輩子,都無法忘記。
  
  從無法置信到無法接受。
  
  「哥,依依……你們……」歡快的聲音驚呼了出來,那帶著著喜悅的音調得是若涵,「你們保密工作怎麼做的這麼好?!什麼時候開始的?」
  
  「快一個月了吧。」海祈含笑著回答,他目光轉向我,眼神裡有著包容與寵溺,「依依怕你取笑她,我就沒說了。」
  
  「太好了!依依……」
  
  「到時間了,要進場了。」一直不吭聲的北北突然打斷了若涵的話,他的聲音聽起來分外的冷淡,「依依,進場。」向前,他的手拽住了我的另一隻手臂。
  
  隔著薄薄的衣料,我驚訝的感受到,他的手指驚人的沁涼,這種涼點點沁入我的心肺。
  
  一邊溫熱,一邊沁涼,我無從適應,慌亂的甚至不敢抬頭。
  
  北北,好像不喜歡我和海祈交往……是我多心嗎?……
  
  海祈眼神掠過一絲驚訝,隨後依然溫和的笑著對北北說,「易北,我買的是情侶座,和若涵一起看,不太適合吧。」
  
  北北的回答極其冷淡,「依依看電影最討厭坐在後面被很多人擋著,她也不喜歡坐在最前面,那樣眼睛會酸到流眼淚,她喜歡第8到12排正中間的位置,你又懂嗎?」他的冷淡有點毫不客氣。
  
  「看了這麼多場電影,怎麼從來不說?」海祈依然笑著溫柔的問著我,眼神裡有一抹難掩的尷尬。
  
  「我故意不告訴你的拉。」我只能嘻嘻哈哈的想把快要冷掉的場圓回來,「大眾座這麼好買,我才不要你約會約的這麼舒服呢,看,你不是現在要一大早就起來去買票?」
  
  海祈知道我只是想替他解圍而已,「那……今天將就一下。」
  
  我有點為難,因為北北看著我們的目光真的太冷淡了,一種看陌生人一樣,淡到骨髓的冷淡。
  
  「易北,我們一起看吧。」若涵也稍稍看出了一點不對勁。
  
  北北冷淡的望著我和海祈一直沒有鬆開的手,「我不想看了,我很累,想回家,你呢?跟不跟我回家?」他直視我的眼眸,不給我逃避的機會。
  
  海祈和若涵的尷尬,讓我稍顯有點猶豫,我的猶豫神色微微一現,他轉身,將自己手裡緊拽到皺巴巴的票交給若涵,「對不起,我很累,我先走了。」
  
  他邁步向門口走去。
  
  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我趕緊追上了他,拉住他沁涼的手,「哥……你在生氣嗎?……我做錯了什麼?……你告訴我啊……」
  
  他的手,真的好涼。
  
  我,心慌,意亂。
  
  「不。該是我問你,我做錯了什麼?……你這樣對我……」他的聲音很輕,也很冷淡。
  
  「我……撮合你和若涵不是我……的意思啊。」我說話理不清思緒,心好亂,亂不出頭緒,直覺得以為他是為了這樣才生氣了。
  
  「撮合我和若涵?」他的聲音更輕了,輕得像一陣煙,飄渺到彷彿一下子沒有了任何情緒,「原來,你還存了這樣的心……」
  
  「我、我沒有……」我想解釋,卻不知道從何作起。
  
  「你想我怎麼做?成全你想做紅娘的心態?」他的語氣有點淡淡的賭氣。
  
  「……」我該怎麼解釋?我沒有啊!
  
  「好,我成全你。」
  
  不給我任何解釋的機會,他突然又轉了回去,對若涵平靜的說,「若涵,剛才抱歉了,我們進場吧。」
  
  說完,他再也一言不發,再也沒有看我一眼,帶著頻頻回頭的若涵,率先入了場。
  
  「易北……好像不太贊成我們……在一起。」海祈和我在情侶座上坐定,沉默了一會兒,還是把想法說了出來。
  
  「是嗎?對不起……」是這樣嗎?好像是……他好像是生氣了……
  
  「你道什麼歉?!」海祈啞然失笑,「易北應該是對我沒信心才這樣吧。當哥哥的都是這樣的,覺得自己的妹妹值得更好的人。」海祈並不知道我和易北不是親生兄妹。
  
  是這樣嗎?北北覺得我值得更好的人?……但是海祈已經夠好了啊……
  
  我沉默,沒有再說話了。
  
  整場電影,我昏昏噩噩,被各種情緒紛擾,看得不知所云。
  
  我的目光,一再的愣愣的望著人海中,最中間那個位置。
  
  那個人,始終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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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爭 執
  
  晚餐的氣氛,也相當沉悶。
  
  雖然北北的臉色沒有再顯得很冷俊,他只是不說話,一言不發而已。
  
  我們吃的是韓式炭燒,周圍一直聽到烤肉「滋、滋、滋」,和鄰桌們鬧騰的聲音。
  
  只有我們這桌,怎樣氣氛也活躍不起來。
  
  我滿懷心事的將烤羊肉片,烤好,小心翼翼的將烤肉遞到北北的盤裡,囁嚅,「暖胃……」
  
  他依然一言不發,卻也沉默的吃下了羊肉。
  
  這樣的氣氛,大家都坐立不安。
  
  若涵打破了沉默,討論著剛才的劇情。
  
  他也只是「恩」應了一聲。
  
  若涵對他說到某一個情節時,他才蹙了一下眉頭,「有嗎?……」
  
  若涵頓時僵住,再也接不下去了。
  
  他怕若涵尷尬,淡淡的對她抱歉的牽強的笑,終於說了一句比較長得話,「對不起,我看電影一向看得不是很仔細。」
  
  接著,冷場……又冷場了……
  
  「我快要消化不良了。」我失神的很輕很輕的自己嘟喃,坐在旁邊的海祈耳尖,已經聽到,他輕笑,「叫你不要吃這麼多烤肉了,很難消化的,我點些助消化的菜給你。」
  
  有嗎?對哦,剛才我好像失魂落魄的老是重複烤、吃、這兩個動作。
  
  海祈叫來服務生,點了菜,「辣蘿蔔、拌佶梗、辣白菜……」
  
  每一樣都是韓國菜裡,我的最愛。
  
  服務生一端上菜,我馬上口讒的夾菜。筷子剛夾上一條佶梗,已經被另一雙筷子壓住了。
  
  「你不能吃辣。」低沉的聲音制止著我。
  
  他終於肯理我,肯跟我說話了。
  
  「我……」我趕緊把筷子縮了回去。和海祈一起吃辣吃習慣了,我都差點忘記了……
  
  「依依不能吃辣嗎?怎麼可能!昨天晚上我們還在一起吃香辣蟹,她還說無辣不歡啊!」來不及制止,海祈已經衝口而出。
  
  「她……吃得了辣?……」北北的臉色開始慢慢失去血色,「……她不是加一點點辣椒,也要喝好幾口茶來嗽口?……」
  
  我緊張得猛拉海祈的衣袖,慌亂的否認,「我是不能吃辣,我確實不能吃辣!是海祈記錯了!」
  
  海祈愣了一下,隨後看了一眼北北面前清淡的菜式,顯然聯想起來什麼,「可能是我記錯了。」
  
  只是,這樣太於事無補。
  
  「原來,我們從小一起長大,連你的口味我也不知道。」他淡淡的扯著唇角自嘲,燈光下,他淡淡的笑容,分外的透明與澀然。
  
  「吃好了,我想回家了。」我急著向他解釋,已經無暇顧慮其他。
  
  「我送你。」海祈站了起來。
  
  「不用了,我跟哥的車一道回去就好。」我擺手,軟聲細語的拒絕。北北什麼也沒說了,只是拿過帳單,拒絕讓海祈請客,率先去買了單。
  
  「先走了。」他朝海祈和若涵點頭,禮貌卻依然有點冷淡。
  
  扯著我的手,他大步的離開。
  
  我尷尬的回頭,笑著和海祈揮別,也對上了若涵若有所思、隱隱擔憂的目光。
  
  ……
  
  我們回家的一路上,他也很沉默,不是前先的冷漠,而是藏也藏不住的倦容,一種無力到了極點的倦容。
  
  我不斷一次又一次忐忑的打量著他,老實說,我不懂他,從小到大,我沒有讀懂過他一次,因為,他總是將自己藏的太深太深,那個位置,如果沒有溝通,沒有坦言,我看不透,道不明。
  
  停好車,他扯著我的手腕,把我一把扯進了電梯裡,唇是緊抿著的,依然一言不發。
  
  他,在生氣?
  
  關心則亂。我甚至理不清楚,他為什麼生氣?難道是,真的不喜歡海祈?……
  
  或者?……不可能。那兩年的婚姻,他之所以選擇隱婚,為的不就是將我交到另一個人手上?
  
  開門,步入廚房,打開冰箱,取出一瓶冰的曠泉水,他甚至沒有多看跟在他身後的我一眼。
  
  扭開礦泉水的瓶蓋,他仰頭,一瓶500毫升的礦泉水居然一鼓作氣,在十秒以內一飲而盡。
  
  這樣「豪邁」的喝法我並非第一次見到,但見到的通常是運動場裡那些熱得一身大汗的男生,而非一向以優雅著稱的北北,這樣的「牛飲」確實有點嚇傻我。
  
  他再打開冰箱,還想取出第二瓶,我連忙按住了他的手,「哥,你渴的話我燒開水給你喝,你的胃不好,不能喝太多冰的。」
  
  聞言,他握在手裡的礦泉水,僵了一下,終於選擇放回原位。
  
  我連忙一秒也不耽擱的取出水壺,盛水,打開煤氣灶。
  
  「去客廳先坐一下,或者回房間裡躺一下,燒好了涼一下我叫你。」先前他一臉的倦意令我印象太深刻了。
  
  「是因為我的胃不好嗎?」突然,他問了一句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啊?」
  
  「騙我你不能吃辣,是因為我有胃病的關係吧?」他好像冷靜了很多,不再語氣冷淡,更加沒有激動,回復了以往的矜淡。
  
  「你讀書的時候胃就不好,一吃太過刺激的東西,胃痛就會折騰你。胃病是要靠養的……」我努力解釋著,好怕他對我生氣。
  
  看穿了我的心事,他淡淡的笑,笑得有點牽強,「我不是生你的氣,只是對自己有點失望而已。」
  
  「哥……」我握住他的手,想安慰他。
  
  他反手用大掌整個包圍住了我的小手,他的掌已經不像在電影院那裡那麼沁涼,卻也始終回不了溫,「依依,我知道你一直是在乎我的……所以,和海祈分手好嗎?」
  
  北北的要求讓我大吃一驚,因為太過吃驚,連我自己什麼時候將自己的手抽出了他的掌心也不自知,「哥,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為什麼反對我和海祈在一起?!」從來沒想過,一向不太對別人的事多加干涉的北北,居然會阻撓我和海祈的交往。
  
  「你難道真的不懂嗎?」因為我的抽離,他的情緒有點被急燥影響,「依依,你到底是真的不懂,還是假裝不懂?」
  
  氣氛在有點微妙的變化,原本平和的氣氛,開始轉向僵持。
  
  「我是不懂啊!哥,海祈不好嗎?你為什麼反對我們在一起?」我望著他的眼睛,不敢有絲毫的眨動……
  
  我不懂嗎?真的不懂嗎?如果不懂,為什麼,我的心居然有點隱隱的期盼……
  
  我不懂嗎?真的不懂嗎?如果不懂,為什麼,我已經開始害怕重蹈覆轍……
  
  「不是海祈不好!」他的語氣有點僵硬。
  
  「那為什麼反對我和海祈在一起呢?」我急切的追問,很想聽到答案。心情,卻也矛盾複雜。
  
  「你……喜歡海祈?」他深呼吸了一口,還是問了出來。
  
  「我喜歡啊!」不知道為什麼,我的答案沒有一絲猶豫。
  
  他的眼眸裡,惱怒一閃而過,「你的喜歡能維持多久?」
  
  他生硬的語氣帶著點質問,讓我的唇角僵了一下,整個人立在當場。「哥,你……什麼意思?」
  
  也許是我的答案讓他怒氣騰騰節升,該說的不該說的,已經沒有什麼好顧及,「你在韓國,談了一場又一場遊戲一樣的戀愛,我沒有辦法去管你,但是,你選擇回來,不是代表選擇和遊戲人間說再見嗎?現在為什麼要扯上海祈?愛情遊戲你還要玩多久?你和他又能有多久?一個月還是最多三個月?!」
  
  我呆了,不敢置信的望著他,這麼傷人的話,居然出自北北。
  
  一天之內,我被兩個人質問,我和海祈能有多久?
  
  我可以不去在意伊籐耀,他頂多只能讓我的頭頂冒幾下黑煙而已,但是,我怎麼能不去在意北北,他的話語,讓我如同冬雪裡飲水,冷得夠嗆。
  
  他難道看不出來我已經受傷?
  
  一股寒,由腳底冒到手心。在他的眼裡,我也成了「浪女」了嗎?遊戲人間……愛情遊戲……多諷刺的一頂帽子啊……
  
  「放、心,我和海祈會很久很久。」我聽到自己面無表情的回答他。
  
  「你可不可以不要再騙自己?!不要再玩弄感情了!你知道我看到你和一個又一個不同的男人在一起,是什麼心情嗎?!」他怒聲,冷靜早已經遠離他。
  
  「你還想譴責我什麼?儘管說!」我語氣不善,揚起頭,倔強的面對他。
  
  遊戲人間……玩弄感情……童紫依,你狼狽的夠徹底!
  
  「你難道不懂嗎?!童紫依,我不想你被其他男人碰!」一向淡漠的北北,一向情緒就像沸騰不了的溫開水的北北,此時的他,居然氣急敗壞的朝我發火。
  
  「在你心裡,我到底是怎樣人盡可夫的女人?!」他的怒氣同時也感染了我,我受傷的朝他大吼。我知道自己在鑽牛角尖,因為他輕輕一劃,就能傷我傷到遍體鱗傷。
  
  我和北北對持,空氣裡,居然第一次有了劍拔弩張的感覺。
  
  不敢預測自己偽裝的堅強會在哪一刻崩潰,轉身,準備離開「戰場」。
  
  沒想到被他一把拽住手腕,一字一句,他斬釘截鐵的命令我,「馬、上、和、海、祈、分、手!」
  
  「不!」我看見自己,用力甩開他的手,倔強的大踏步的向房間走去。
  
  我,不懂他。
  
  他,更不懂我。
  
  有時候,越是在意一個人,會越看不清楚對方的心。
  
  於是,我們一個在房內一邊猛錘枕頭洩氣,一邊眼淚斗大斗大的掉著,另一個人,在廚房,一鼓作氣,喝了很多冰水,也難以回復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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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溫暖似潮
  
  我和北北開始了似有似無的冷戰,也許正確的來說,冷戰的人一直只有我。
  
  明明是一個屋簷下的「同居」人,我完全把他當透明人,他幾次欲言又止的主動求和,我也完全視若無睹。
  
  我在生氣,真的很生氣。
  
  其實相較於生氣,我更明顯的情緒是在意吧,我一直在想,當他毫不客氣的譴責我時,他的心裡是否也是和伊籐耀一樣帶著輕鄙的意味?
  
  這一周以來,我的世界在情緒的海洋一直有被顛覆的感覺。
  
  ……
  
  酒,是穿腸毒藥,我明白這樣的道理,卻不能制止自己一杯又一杯的下肚。
  
  「來!慶祝你們新婚快樂!」我舉起巨無霸型的大杯,還沒和大童和江孟麒碰到杯,就早早的一飲而盡。
  
  「這杯,祝福你們永浴愛河!」我爽快的在他們面面相覷下,又飲下一大杯。
  
  「再來……」我的情緒高昂,卻惹得他們相當擔憂。
  
  「小童,你醉了,你都喝了好幾瓶了……就算是啤酒,也不是這個喝法吧……」酒吧裡的音樂很吵,大童的聲音隱約傳來。
  
  喝了好幾瓶了嗎?乖、乖、怪不得胃難受的要死。
  
  「我沒醉,還能喝!今晚不醉不歸!」我豪氣萬丈,想跳起來朝他們再敬酒,卻一個眩目,又不穩的跌回了自己的座位。
  
  原來連啤酒也是有十足的後勁的。
  
  「醉貓一樣,居然還敢說自己沒醉……」江孟麒無奈的朝大童撇嘴,「通知沈易北過來接她吧。」
  
  「為什麼要找他!」
  
  「為什麼要找他!」
  
  異口同聲,我和大童同時叫嚷。
  
  「為什麼不找他?」江孟麒反問。
  
  「我不想見他!」我賭氣。
  
  「不是有更好的人選嗎?」大童不滿。
  
  話音剛落,我的手機響起。
  
  是北北!我將手機重重的擱在一旁,不想理會。
  
  不是在冷戰嗎?但是每天過了十點,我如果還是沒有歸家,他肯定一個電話接一個電話的打。他在害怕什麼?難道在他的心目中,我真的是那種隨隨便便不回家的女人?
  
  越想越氣,我又恨恨的喝了一大口啤酒。
  
  手機的屏幕依舊在昏暗的酒吧不斷的閃爍個不停,一直打到手機「嘟嘟」兩聲電池告罄而止。
  
  又一口冰啤酒下腹,下身突然一陣撕心的絞痛,好像有什麼液體快要湧出。
  
  我心一驚,一隻手捂著嘴巴,一隻手捂著肚子,跌跌撞撞的向洗手間跑去。
  
  「又吐?……」江孟麒無可奈何的聲音,「受什麼刺激了,這個喝法……」
  
  「我幫你聯繫崔海祈,好嗎?!」大童興高采烈的聲音在身後吼來。
  
  我擺擺手,無暇理會任何人。
  
  果然……來MC了!
  
  冰啤酒的刺激……藥停了也一周了,確實是該來拜訪了……
  
  該死!但是為什麼偏偏是今天?!
  
  我抹了一下,熱呼呼的臉上,都是冰冷的眼淚。
  
  不痛,不痛,童紫依……
  
  我沒有和任何人打招呼,捂著肚子,冒著冷汗,腳步不穩的走出了酒吧。
  
  我需要……止痛藥……
  
  我更需要……啤酒……
  
  ……
  
  在附近的藥房,我買到了止痛藥,也買到了冰啤酒。
  
  我拉開其中的一個易拉罐,沁涼入口,適時的緩解了陣痛。
  
  搖搖晃晃,我起身。
  
  不想回家!
  
  我討厭沈易北!
  
  臉上涼涼的,抹了一下,又全部都是冰冷的眼淚。
  
  沒走幾步,我一個腳步不穩,重重的摔在了人行道上。
  
  下腹又尖銳的開始疼痛,不斷的有悶熱的液體湧出。我知道,我已經包了又長又厚的衛生棉,不會像那一日一樣,有紅色的液體滑下我的雙腿。
  
  可是恐懼伴隨著疼痛,鋪天蓋地的席捲著我。
  
  我已經分不清楚,是身體比較疼痛,還是心比較疼痛。
  
  我一癱爛泥一樣,自暴自棄的依然趴在冰冷的地面上,不想起來,因為就算是冰冷,就算可笑,至少,它會提醒我,今天,不是四年前的那一日,接著,我不用躺在手術台上,親眼目睹,我最愛的男人的骨肉,從我的身體裡活生生的被刮除。
  
  那段婚姻,除了傷痕,什麼也沒留下。
  
  連辛苦得到的「饋贈」,也貼著背叛的標籤。
  
  我錘了冰冷的地面,一下又一下。
  
  為什麼,四年後的今天,依然會這麼痛?難道一輩子都走不出來了?
  
  為什麼一切的一切,在今天,好像又歷歷在目一樣?
  
  為什麼幸福的感覺,依然遙不可及?
  
  為什麼?
  
  為什麼!
  
  為什麼……
  
  ……
  
  不知道自己在地面上躺了多久,直到一雙溫暖、熟悉的大掌扶住了我的肩膀,努力支撐著我癱成一團的身體。
  
  淚眼朦朧,我看到了那平凡卻溫暖的臉龐。
  
  「真是醉的不輕啊!」我聽見他在我耳邊無奈的輕聲歎息。
  
  一條帶著男性獨特氣息的手帕輕柔拭去我的眼淚,我的污穢,我的傷痕。
  
  「海祈……」終於,我的身體象注入了一點點溫泉,我像在幼稚園裡被可惡的男生欺負了的小女生,投入信任、安全的懷抱,嚶嚶哭泣得像個迫不及待傾訴委屈的小女生,「海祈……我來MC了……好痛……真的好痛……」
  
  來MC了,打給我,我陪你。那句簡單卻溫暖至極的話,那句讓我心頭象被誰灑了熱茶一樣暖暖的話,我一直記得,它是冰冷裡唯一的暖泉。
  
  「那還喝啤酒?!」他無可奈何的輕聲指責,語氣就像面對的是一個他根本沒折的小朋友。
  
  他繼續幫我擦拭著我手心上沾著地面上厚重的污逅,我卻重重的拿自己另一隻髒手,抹著冰冷的眼淚,不去在意,自己的樣子就像一隻狼狽的小花貓。
  
  「別哭了……」他已經掏不出另一條乾淨的手帕,只能用指拇小心翼翼的擦拭著我的眼淚。
  
  他扶著我坐在人行道旁的木椅上,「坐在這裡,等一下我……」
  
  我迷糊的點頭。
  
  他轉身,小跑的越過馬路。
  
  我疼痛著,搖晃著,不穩,傾斜著身體,歪曲的倒在了長椅上,我的手裡,依然抓著整袋的冰啤酒不肯鬆手。
  
  朦朧得看見海祈跑進了便利店,接著他又馬上端了什麼東西走了出來,看見七倒八歪的我,他的臉上有了焦急的表情,他沒有等綠燈,就直接越過了馬路。
  
  我的眼皮剛重重的咯了一下,馬上被一雙溫暖的大掌扶了起來。
  
  我的頭靠在他的胸口,嘴邊餵著一個紙杯。
  
  「很燙,小口喝。」他低著頭,將我整個人摟進他的懷抱,輕聲的叮囑。
  
  我乖乖的喝了一小口。
  
  是關東煮,熱湯一入口,身上一股熱氣騰起,小腹的疼痛稍稍緩解了很多。
  
  在他懷裡,我慢慢的喝著,見我不再鬧騰了,他鬆了一口氣,空出一隻手裡,撥了一個電話,「童樺嗎?我是海祈,我找到她了,你們不用擔心,你們也先回去吧,謝謝你們通知我過來。」
  
  放下手機,他依然摟著我,靜靜的看著我喝光整杯關東煮,然後又取出一瓶曠泉水,看了一下我手裡袋子裡的藥盒,「吃了止痛藥了?」他將礦泉水遞給我,同時,我的手心又放了幾顆藥,「我早就找我的醫生朋友配好藥了,吞下去吧。」
  
  照舊,我很乖巧。
  
  他將接著的藥,放入我的皮包,「一天吃三次,三天的藥量,這種藥沒有什麼副作用,也沒有依賴性。還有如果痛得不是很厲害得話,就不要吃止痛藥了,止痛藥副作用太大了。」
  
  我乖乖的點頭。
  
  他歎了一口氣,摸了一下我的頭髮,「你剛才怎麼了?哭得這麼厲害?……」
  
  在他溫暖的懷裡,我搖頭,卻止不住眼淚。
  
  「回家睡一覺吧,把一切都忘了,明天重新做回開開心心的依依。」我的不快樂,海祈早已看出,只是我不說,他也不會勉強。
  
  「海祈,你背我,好不好?」突然,我唐突的說。
  
  他沒有猶豫,他彎下身,「上來吧……」
  
  我爬上他的背,緊緊圈住他的頸子,我的臉貼靠他的臉頰邊。
  
  溫暖、安心。
  
  其實,伊籐耀錯了。
  
  海祈,他給我的感覺,像我的爸爸。
  
  我的親生父親。
  
  在我幼年的記憶裡,爸爸的懷抱,爸爸的溫暖,是很清晰的。
  
  所以,第一眼看見海祈,他給我的溫暖、安定的感情,並不是因為北北。
  
  曾經,爸爸也喜歡這樣背著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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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求 婚
  
  他的肩膀,也像爸爸一樣寬厚,彷彿能幫我擋住所有風雨。
  
  我環著他的脖子,看著他堅定的腳步,朝著我家的位置走去。
  
  「我可以不回家嗎?」我摟緊他的脖子,和「爸爸」商量著,同時袒露心事。
  
  「為什麼?」他輕聲的問我。
  
  「我不想見到哥……我討厭他……我肚子痛……」又有眼淚滑入海祈的衣領。
  
  「和你哥吵架了?……孩子氣……」他笑著搖頭,他以為我說話顛三倒四,沒想過,這幾句話,是有聯繫的。
  
  「……四年前的今天,我流產了……」爸爸,你為什麼要死得這麼早?如果可以,我不要被沈家領養,如果可以,我不要愛上自己的哥哥。
  
  海祈撐著我身體的手臂緊了一下,「說下去。」他低聲的鼓勵我,「別把心事悶在心裡。」
  
  「我恨死他了!」我用盡全力錘了一下海祈的肩膀,他悶聲,沒有喊痛。
  
  「他為我們的婚姻努力過嗎?說什麼重新開始,騙子,大騙子!只有我一個人在苦苦煎熬,獨自燃燒!他和那個人上床的時候,想過我嗎?說什麼最後一次,說什麼達成協議!如果他真的認真這段婚姻,又怎麼會有最後一次?可笑!真的可笑極了!出軌就出軌,有必要說的這麼冠冕堂皇嗎?!」
  
  我已經回到四年前,深深的埋在那段記憶裡,拔不出來。
  
  「如果我想要他,就打掉那個孩子?!……」我幹幹的笑,笑聲裡的傷痕,讓海祈心悸的用手掌將我的身體按得與他的後背更緊了。
  
  「想要他,就打掉那個孩子?!是!我從小是厚臉皮!是!是我追他!是!是我對他死打賴纏!但是,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我那麼愛他,但是他居然拿這個愛,來作為要挾!他不怕我會恨他嗎?!」
  
  「從小,他的心就很柔軟,他連對小動物都很有愛心的,他教我,連一草一木都是有感情的。但是,他約好婦產科醫生,約好麻醉師,他說……依依,不痛的……怎麼會不痛?!還沒有做手術,我已經痛得要死!他怎麼可以這樣對我?!在他的心裡,我連一隻畜生也不如嗎?!」我承認,在酒精的作用下,我的想法是偏激了,但是我恨啊!
  
  「為什麼我要永遠聽他的?!就因為我愛他,所以我連尊嚴也不配擁有嗎?!」
  
  「如果他真的是認定了我,他又怎麼可以不要那個孩子?就算代表背叛,就算那個孩子不是他賜予的,但也是他的骨肉啊!為什麼他可以這麼冷血?連努力一下也不肯,就把一切否決掉?!」
  
  海祈停住了腳步,我的悲傷已經流暢在他的心間。
  
  他的手心,一下又一下輕拍著我的背部,無聲的安慰著。
  
  「依依別鬧……他居然叫我別鬧!保護自己的血肉,也是在鬧?!我恨死他了,他是冷血的嗎?我為了擁有一個他的孩子,受了多少的委屈與屈辱,他不懂嗎?」我連連厲聲質問,彷彿北北就站在面前。
  
  這股怨,其實也壓抑了四年。
  
  說不恨他了,說原諒他了,都是真心的。
  
  說恨他,說無法原諒他,也都是真實存在的。
  
  情感與理智,一向都是矛盾的。
  
  「重新開始?做真正的夫妻?以後什麼都順我,要任何東西都可以給我……」我一字一句的重複他當年的話,歇斯底里,「我不要!我不要!拜託他,放過我就可以了!我不要愛了!我痛夠了!老天爺這幾個狠狠的巴掌已經把我甩醒了!」
  
  法國作家大仲馬說過,肉體上的傷口會痊癒,而精神上的傷口可以被掩蓋,卻永遠不會收口,永遠鮮血淋淋的留在心頭。
  
  「但是我真的醒了嗎?還是這場夢,永遠沒有醒的機會了?為什麼我不能像其他女人一樣,恨了就狠狠的恨,為什麼一看到他難過,我的恨,就馬上棄械投降?離開的時候,我和他做』愛,甚至激動的流眼淚。但是海祈,我跟你說,他沒有高潮,沒有高潮啊!因為不愛!因為無法愛!我們之間從來就沒有平等過!」我狠狠的摟著海祈,不管是否用力到會讓他窒息,「我為什麼這麼賤?為什麼這麼賤!賤到連自己都鄙視自己!」我的情緒很激動很激動。
  
  「除了他,我從來沒讓別人碰過,但是,他居然說我遊戲人間!」我真的好難過,難過的連呼吸也好痛,「他沒有資格這樣說我!他有什麼資格?!全世界,最沒有資格的就是他!」
  
  心,什麼時候才能自由?……
  
  我趴在海祈的後背上,大哭。
  
  「乖,別哭了……依依怎麼會遊戲人間呢。」海祈笑著輕聲安撫我,「我是你的男朋友,我最有資格評斷你,不是嗎?依依是個好女孩,每天十點不到就回家了,對男朋友又溫柔又體貼,而且相當保守,將來一定是一個好妻子。」
  
  我抬頭,醉眼朦朧間,掛著眼淚追問,「「好妻子?海祈,你真的這麼認為嗎?你真的相信我嗎?我不是個壞女孩,真的不是!」我緊張著,迫切的需要別人的肯定。
  
  「我相信依依是一個好女孩,將來會是一個好妻子,從來不曾懷疑過。」海祈溫柔的安撫著我受創的心。
  
  「海祈,你真好!」我靠著他的脖子,覺得好溫暖好溫暖,突然,心裡有一股衝動,「海祈,你向我求婚好不好?……」
  
  從此以後,我會專心做他的妻子,成為最好最好的妻子。
  
  「求婚?……」海祈嚇了一跳。
  
  「對啊,你求婚啊,海祈,我一定會點頭!」靠著一股酒勁,我拚命的慫恿他。
  
  「你醉了……」海祈淡然的笑。
  
  他的淡定,瞬間逼出了我的眼淚,男人果然都是口是心非,連「爸爸」也不例外!
  
  我撲在他後背,委屈的大聲哭泣,哭聲驚天動地,好像受盡委屈。
  
  「騙子、騙子!你和他一樣,都是騙子!」
  
  他歎了一口氣。
  
  我手裡一直裝著啤酒的袋子被海祈扯了下來。
  
  現在,連我的啤酒也要搶?!我哭得更大聲,更傷心了!
  
  壞人!壞人!壞人!
  
  「吱……」的一聲,啤酒被打開了,空氣裡盛滿啤酒的醇香。
  
  還想喝我的啤酒?壞人……
  
  我捂著臉,專心的哭泣。
  
  我被海祈放下,坐到了花壇邊。
  
  我很用力的哭泣,準備哭累了,再把屬於我自己的啤酒搶回來。
  
  「唉……怎麼這麼孩子氣……」
  
  我聽見海祈搶了某人的專用詞,和某人一樣,嫌棄我的孩子氣。
  
  「不用你管,不用你管!」我任性的跺腳,模糊的視線裡,海祈溫柔凝視的目光和北北寵溺的神情,相重疊。
  
  是夢,是幻,人生總是如此虛幻。
  
  眼前的人,已經單膝跪在我的身旁,左手拿著一個「戒指」,右手拿著一朵剛從花壇採摘下的小花。
  
  「童紫依小姐,請你嫁給我。」
  
  他求婚了!他求婚了!
  
  月光下,他擢著笑容,寵溺的眼神彷彿在和他最寶貝的孩子玩一場家家酒。
  
  「你是誰?告訴我,你的名字!」我急切的握住他的大掌,想要認清楚,眼前的人到底是誰。
  
  我的眼前,有兩張臉,不停晃動不停重疊,曾經有一個人,他的眼淚滴在我的手背上,他拿著戒指,拚命的想往我的指尖套……
  
  「真的醉的不清啊……」海祈搖著頭,失笑,但是,他還是半認真半玩笑的介紹自己,「我,崔海祈,今年31歲,白天是心理醫生,晚上是只想作出美味料理的廚師,我有一個七歲的兒子,嫁給我以後,你可能要成為繼母……」
  
  我握住了他的手,不讓他再說下去,我已經看清楚了,他是崔海祈,不是那個今年28歲,立志要當一個好醫生的男人。
  
  他是崔海祈,有著最溫暖的肩膀的海祈,他不是那個傷我最重,他不是那個讓我連恨也捨不得背負的男人。他是崔海祈,是可以成為我人生伴侶的男人,不是那個我立誓只和他做兄妹,從此只有愛沒有傷痕的男人。
  
  我笑了,真心的,安心的,快樂的,幸福的。
  
  「崔海祈,我願意!」我用力的點頭,「我會成為好妻子,我會成為好媽媽!」
  
  海祈啞然失笑,一個冰冷的觸感套進了我的指間。
  
  是罐裝啤酒的拉環。
  
  我貪婪的望著我的「戒指」,好幸福,好幸福的感覺。
  
  記憶裡,卻模糊的浮現了那個落在白色被單上的戒指……心臟,一陣緊縮。
  
  我抬眸,對海祈甜蜜的微笑,軟聲撒嬌,「我還要背。」
  
  「是,女王陛下。」他取笑我,重新彎下了身子,背起了我。
  
  拂在他背上,我是最噪聲的女人,「我的婚禮不用很盛大,但一定要溫馨……」
  
  「我要大童做我伴娘,我才不管別人說什麼孕婦不能做伴娘那些什麼鬼說法……」
  
  「結婚後,我要再到法國蜜月旅行……不不!你在那長大的,我們還是去馬爾代夫好了……」
  
  「我不喜歡生太多孩子,孩子好麻煩,我們生一個就好了……但是如果你希望有很多孩子,我也可以考慮給你生第二胎拉,不過第三胎,我打死都不生的哦……」
  
  我疊疊不休的說著自己的夢想與要求,每一樣,他都微笑著點頭,說好。
  
  「童話故事都是假的,你要和小迦好好說哦,我才不會虐待他哩,我不要做惡毒後母,我一定會對他很好很好,比對自己的孩子好上一千倍一萬倍……」我信誓旦旦。
  
  「我相信你。」溫暖的肯定。
  
  ……
  
  街燈下,將我們兩個人交疊的背影拉的很長。
  
  海祈的手機響了起來,趴在他背上的我,清晰的看到他掏出的手機,來電顯示上「沈易北」三個字不斷焦慮的在閃爍。
  
  「給我!」我伸出手,一把奪過海祈正想接通的手機。
  
  「啪」我將他的手機電池從後蓋上一下子拔出。
  
  「海祈,今晚,我不想回家,不想見哥,不想和哥有聯繫,也不想讓他知道我在哪裡!不要問我任何原因!」其實原因,我早已經在剛才告訴他了。
  
  海祈沉默了一下,他一向是做事很有交代的人,我的要求難住了他。
  
  「海祈……」我拽緊的他衣領,「求你……」
  
  他的心一緊,疼惜從他眼裡毫無保留的流逝,「好……」
  
  後來,海祈又背著我走了很久很久,久到他再也走不動了。
  
  再後來,我「嘔」的一聲,把隱忍了很久的……
  
  他的衣服,我的衣服,簡直噁心到慘不忍睹……
  
  於是,我們在一家附近的酒店開了一間鐘點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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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家 法
  
  日光照射了進來,我瞇起了眼睛,頭,痛得像被撕裂了一樣。
  
  小腹倒痛楚的不是很清晰了,看來海祈帶來的藥相當管用。
  
  「醒了?」倚靠在另一張床上的人,放下了手頭上的報紙,走向我的床邊。
  
  他倒了一杯開水放到我的床頭,「我吩咐了服務生,送一點清粥過來,喝點粥以後,把藥吃了吧。」
  
  除了昨天晚上那種調經化淤的藥,還多了一種治頭痛的藥。
  
  「給你添了很多麻煩吧。」我不好意思的坐起身體,他已經拿了一個枕頭,塞在我的腰際。
  
  喝醉酒,並非意識不清,昨晚我的鬧騰,自己記憶猶新。
  
  他的體貼,讓我暖了心。
  
  「沒事,喝醉酒,很正常。」他輕描淡寫,怕我太過尷尬。
  
  我舉起手,掀開被子,想去洗刷,猛得驚訝的發現自己的中指象受了重傷一樣,被包得像大象的腳。
  
  我的記憶只停留在海祈在酒店幫我和自己買了新衣服,一翻鬧騰,我終於換上乾淨的衣服……這之後還出了什麼事?
  
  「我受傷了嗎?」沒有這樣的記憶啊?也沒流血的痛楚啊。
  
  海祈很不好意思,「你睡覺前,我怕那個拉環割傷你,想幫你取下來,但是你又吼又鬧的……我只好拿紗布把拉環包起來。」
  
  我忍俊一笑。他一說,我還真想起來了,我對他吼,「強盜,不許搶我的戒指!」
  
  還差點甩了他一個巴掌。
  
  我哈哈大笑,笑聲也帶動了海祈,他也輕鬆的笑了起來。
  
  「吃了早餐,我們就回家吧,你昨天一夜未歸,家人肯定要擔心死了。」
  
  海祈接過服務生送入了清粥,在拿錢包時,也順手把自己的手機開機開了起來。
  
  我收拾了自己以後,清清爽爽的坐在他的面前,和他一起小口的喝著粥。
  
  我已經卸下了紗布,指間依然帶著那個拉環戒指。
  
  他看了一眼拉環戒指,欲言又止。
  
  「想說昨天晚上只是為了哄我不哭,求婚是不算數的?」我笑嬉嬉的挑眉替他把想說的話,說了出來。
  
  他沉默。
  
  「拜託,放心拉,我還沒這麼花癡!酒醒了以後,我會自動忘了這件事情拉!」想想昨天晚上我的行徑,又哭又鬧,簡直汗顏,絕對像一出「逼良為娼」的戲碼!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這個拉環戒指我不捨得摘下來。
  
  也許,在我心裡,它代表一個安定、溫暖的夢吧。
  
  「你昨天晚上,真的是醉了。」終於海祈溫柔的笑對我笑,「但是我沒醉,所以,求婚是認真的。」
  
  「啊!」我張大嘴巴,反應不過來。
  
  「等你徹底酒醒了,想清楚了再答覆我吧。」他聳聳肩膀,堅持等我頭腦清醒。
  
  「哦!」我低頭,絞動著手裡的湯勺,心亂成一片。
  
  其實,害怕自己給不了他幸福。
  
  氣氛剛一沉默下來,海祈剛開機的手機就馬上響了起來,一接起來,就傳來若涵焦急的詢問聲,「哥,你到底去哪裡?!」
  
  海祈用的手機聲音本來就有點響,房間裡又太安靜,對話我聽的一清二楚。
  
  「我在XX酒店,過會就回家。」
  
  「XX酒店?!你和依依在一起?!」那頭傳來若涵的驚呼聲,然後,隱約的傳來若涵喚北北的名字。
  
  海祈沉默了一下,沒有否認。
  
  那頭若涵的聲音第一次失了冷靜,「哥!你們怎麼可以……!昨天晚上易北找依依,急得快瘋了,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哥,你快回來!……爸和小媽昨天半夜從法國回來,易北又到我們家一間房間一間房間的找人……爸爸對你很生氣,你自己小心點……」
  
  海祈放下手機,和我都有點發愣。
  
  北北到他家搜人?
  
  這是北北會做的事情嗎?……如果說是伊籐耀,我還相信的理所當然一點。
  
  「你先回家,我也回家看看。」海祈馬上當機立斷。
  
  「我和你一起去你家看看。」我毫不猶豫的跟著他。
  
  「不!你回家。」他堅持。
  
  「不要!」我倔脾氣。
  
  「你先回家。」不知道為什麼,他不願意我現在去他家。
  
  但是他父母從法國飛回來,為得不就是見兒子的女朋友一面嗎?
  
  「哥可能還在你家,我要過去!」拗起來,我也相當拗,總感覺海祈的態度有點反常。
  
  「……」
  
  ♀☆♂……♀☆♂……♀☆♂……♀☆♂……♀☆♂……♀☆♂……♀☆♂……♀☆♂
  
  我和海祈剛踏入他家的別墅的大門,聲如洪鐘的怒吼就由大廳傳來,「崔海祈,你給我進來!」
  
  若涵已經從裡面飛奔而出,拉住我們,「易北去找你們了,沒有碰到?!」
  
  見我們搖頭,她看了裡面一眼,驚呼,「哥!慘了,爸把家法拿出來了!我不該叫你回來的,你先走……等爸氣消了再回來。」
  
  家法?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到底怎麼回事?
  
  海祈做錯了什麼?就算做錯了什麼,至於對三十幾歲的大男人,把家法請出來嗎?
  
  海祈苦笑,拍拍若涵的手,安慰她,估計這樣的架勢他早已經了如心中。
  
  他鬆開我的手,逕自走了進去。
  
  「你給我跪下!」一個六十上下,滿臉威嚴的老人,站在了我們面前,氣勢懾人,完全展現一家之主的權威。
  
  「三十幾歲的人了,你還讓兒子跪什麼啊!」一個滿臉和善的中年女人,出面緩和氣氛,不過顯然這並不能絲毫消除崔父的怒氣。
  
  「小媽,沒關係。」海祈順從的走上前彎膝跪落地面。
  
  崔父不由分說,舉起籐條就往他背上揮落。
  
  「啊!」我不覺驚呼出聲,沒見過這種駭人的場面,當場嚇傻了眼。
  
  我的一聲驚呼讓崔父終於意識到有外人,鞭了一下,就停住了手。
  
  但是,海祈淡藍色的襯衫背部已經滲著淡淡的血絲。
  
  若涵也趕緊上前,跪了下來,護住了哥哥,「爸,哥沒做什麼錯事,你別這樣!」她急得快哭了。
  
  「沒做什麼錯事?!難道像你一樣才叫錯嗎?!」崔父一把扯開了若涵。
  
  籐條一下又一下打下去,每一下都勁道十足。
  
  看著海祈挺直了腰桿,硬是一聲不吭的樣子,我又焦急又心疼,卻也不知所措。
  
  「我平時怎麼教你?!你妹的事情以後,你又跟我保證了什麼?」崔父怒不可斥,鞭打聲也絕不手軟,「潔身自愛!沒有結婚前,不會拐女人上床,絕不會把別人的肚子搞大!」
  
  拐女人上床?把別人的肚子搞大?……不會說我吧……
  
  「我沒有!」終於,他開口說話了。
  
  「還說沒有!都去開房間了,還想瞞我?!」口氣雖然依然怒然,但是崔父硬生生停住了手裡的籐條,看得出來,願意聽兒子解釋。
  
  開房間?……他這頓皮肉痛……挨得好冤……昨天晚上,海祈連我的小指頭也沒碰過!
  
  終於搞清楚了狀況,我趕緊擋在海祈面前,和他父親解釋,「伯父,您誤會了……」
  
  「誤會什麼?別告訴我,這臭小子帶你去開房間,只是純聊天而已!」崔父冷哼。
  
  「是我……喝醉了酒……吐了他一身,我們都需要……換下衣服……沒有……」解釋得好艱難,連自己聽得都有點可笑。
  
  「喝醉酒?他灌醉你?!」沒想到,崔父一聽更加怒不可斥,「不然的話,換衣服為什麼不送你家換?!」
  
  我張了張嘴巴,不知道該如何說起。
  
  說我不想回家?說我不想見哥?說昨天是我流掉孩子的「紀念日」?說昨天晚上,我難過的快要死掉了?
  
  哪一種答案,我都開不了口。
  
  但是,也不得不開口。
  
  「我……」我剛想開口,就被海祈打斷了。
  
  「爸,帶依依去開房間是我的錯,你要罰要打,我都認了。」海祈把一切扛了下來,不願意讓我難堪的過去暴露在人前。
  
  「終於認了!」崔父怒然冷笑。
  
  籐條又高高舉起。
  
  「等等!……」我急急的開口制止,唯一想到讓他免受皮肉之苦的辦法只有……
  
  「伯父!海祈昨天晚上向我求婚了,我也答應了!我們已經有了婚約,就算發生關係,也是合情合理,不是嗎?」老人家的癥結在哪裡,我讀懂了。應該自己的女兒有這樣的過去,所以對自己的兒子要求格外嚴格。
  
  我的話,一說出口,所有人都楞住了。
  
  包括,剛剛闖入大門,一個穿著白襯衫的男人。
  
  他僵在門口。
  
  海祈拉住了我,示意我不要衝動。
  
  我微笑,搖頭,用眼神告訴他,這個決定,並不是衝動。
  
  「有了婚約當然不一樣了!海祈肯負責,對易北有了交代,又有喜事辦,爸爸當然開心了!」崔父鬆了一口氣,手裡的籐條也放了下來。
  
  「快起來。」他的小媽和若涵趕緊上前扶起了他。
  
  動了一下,海祈痛得咧嘴,他傷得不清。
  
  「下個月吧,下個月我就把你們婚事給辦了,今天我先去挑個好日子!兒媳婦,下個月可以嗎?時間雖然有點匆忙,但我保證婚禮一定盛大。」崔父馬上開始興奮起來。
  
  「爸……」海祈的眼神有點猶豫,顯然,這樣的形勢,他並不樂見,顯然,他覺得,我並沒有考慮清楚。
  
  「伯父,簡單一點就可以了。」我微笑著應承下來。
  
  忘了吧……過去的種種,煙消雲散……都忘了吧……披了嫁衣,就專心的只愛著自己的丈夫……
  
  我的堅定,終於感染了海祈,終於,他也掀唇,對我笑。
  
  ……
  
  「不需要負責!」大門口,突然清冷的聲音,在這喜悅的氣氛裡,不合事宜的傳來。
  
  我一震,轉過身來,對上了北北佈滿了血絲的清眸。
  
  同時,我也發現若涵站在一旁,並沒有祝福,只是擔憂的注視著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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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春 吻
  
  「不需要負責!」北北重複一下自己的話,佈滿了血絲的清眸一眨也不眨的盯著我,眼神裡有著極力內斂的痛楚。
  
  我的心臟,一陣莫名的緊縮。
  
  「易北,你什麼意思?」崔父諤然。
  
  「現在是21世紀,男人和女人發生一夜情再正常不過,何必說什麼負責?!」他的語氣依然矜淡,很刻意很刻意的那種矜淡。
  
  崔父冷抽了一聲口,難以置信的盯著北北,彷彿根本不相信,這樣不負責任的話,會從他一向賞識的年輕人口裡道出。
  
  不管崔父多愕然的表情,他慢慢的走到我面前,拉起我的手,無比疲憊的說,「依依,我們回家吧。」
  
  「哥,昨天晚上我……」看著他顯然找了我一夜疲憊的樣子,我所有的話,梗在喉間,再也道不出,說不明。
  
  「別說了。」他輕聲制止我,「發生任何事,都沒有關係,只要你回來,就好。」
  
  為什麼,我覺得一陣鼻酸?……
  
  「易北有什麼事大家開誠不公的談啊。是不是你對海祈結過婚不滿?不願意妹妹下嫁?關於這件事情,我們崔家可以解釋啊……」老人家急了。
  
  「伯父,不用談了,依依不會嫁給海祈的。」北北的語氣,不激動,但是非常淡漠。
  
  「易北,我們可以私下談一下嗎?」海祈輕蹙著眉頭。
  
  「沒什麼好談的。」北北轉身,拉著我,就欲離開。
  
  我的腳步僵在那裡,無法,跟著他走。
  
  「易北,怎麼會沒什麼好談呢?!你妹妹可能肚子裡都有了我們崔家的孩子了!」
  
  老人家的話,令北北拉著我的手一僵,沁涼到底,許久,他才從喉間艱難的說,「如果真有了孩子,依依要的話,我願意把孩子撫養長大……」
  
  老人家又怒又急,「你怎麼這麼固執?!我們崔家和你們沈家家境好歹也旗鼓相當啊!況且我們家海祈有這麼不堪嗎?!海祈從小就是有肩膀的好孩子,他一定會善待你妹妹的啊!他好不容易重新喜歡上一個人了,易北,你就不能成全一下嗎?!」
  
  說到最後,老人家懇求的意味已經很濃重了。
  
  「爸,你別說了!」一向好脾氣的海祈,也有點惱起來,他直視北北的清眸,正色問,「易北,你到底對我有什麼不滿?我一向自認我們就算不是深交,也是朋友啊!我想娶依依,你有必要這樣嗎?!」
  
  北北的眼眸很冷淡,語氣也很冷靜,絲毫未受海祈的惱怒影響,「海祈,曾經我很感激你在某一個階段對我的幫助,我也很真心的把你當成朋友。但是,依依,不可以,因為,她不是我的親……」
  
  「哥,別說了。」我打斷了北北的話,手一鬆,在北北的僵愣下,我鬆開了他的手。
  
  我低著頭,斂著眉,讓自己複雜的神情,不讓任何人看透,「哥、海祈,你們別吵了……我24歲了,能為自己的人生負責了。」說這句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麼,我的心好痛,好痛,「哥,我決定和海祈結婚。」
  
  這句話以後,我的世界已經全然不同。
  
  因為……
  
  說好……忘了一切……
  
  說好……只做兄妹……
  
  ……
  
  心,卻還是好痛。
  
  痛到情感麻痺,痛到五官知覺盡失。
  
  週遭,北北什麼時候踉蹌的離開。
  
  週遭,崔父熱烈的說著什麼,我神情木然。
  
  週遭,小媽拉著我的手,叮囑著什麼,我毫無知覺。
  
  週遭,海祈詢問著什麼,我只是木然的點頭,是或不是,全然不知。
  
  ……
  
  「依依。」若涵拉住我的手,欲言又止,眼神複雜而猶豫,「易北對你……我都看明白了……你難道真的看不明白嗎?……」
  
  明白?明白什麼?……
  
  我茫然……
  
  我是真的不明白,還是不敢明白……
  
  「他昨天晚上一夜沒有閉眼,找了很多地方,來來回回在我家跑了很多次……依依,你對他已經和當年不一樣了吧?如果是,請你不要傷害他。如果不是,請你也不要傷害我哥哥。」若涵的眼眸裡含著複雜的情緒,「我知道,我的話很矛盾,但是……他們兩個都是那麼好的男人啊……」
  
  我愣愣的,我從沒想過,也不會傷害海祈,但是北北……我在傷害他嗎?……
  
  他一夜沒有閉眼,那麼焦急的找我,而我任性的一次又一次不接他的電話。
  
  我還是那個疼他入扉的童紫依嗎?
  
  心臟一陣絞痛……
  
  「哥……」我環視四周,想向他道歉。
  
  但是沒有他……
  
  「他不知道去哪裡了……可能回醫院了……」若涵咬著唇告訴我,神情掩不住的擔憂。
  
  我心一驚,趕緊撥打他的手機。
  
  「對不起,你撥打的用戶已經關機……」不斷的傳來機械的女聲。
  
  我焦急的撥打他辦公室的電話,沒人接。
  
  不懈的,我撥了又撥。
  
  終於,有人接起,是一個女護士。
  
  「沈醫生?他進手術室了,他早上有一個病患做腦部手術。」對方告訴了我,他的行蹤。
  
  我的心,終於鬆了下來。
  
  心,也微微失落。
  
  沒有任何人,任何事,可以影響他,包括我。
  
  ……
  
  ♀☆♂……♀☆♂……♀☆♂……♀☆♂……♀☆♂……♀☆♂……♀☆♂……♀☆♂
  
  回到家,天已經有點微暗。
  
  崔家父母是很熱絡的人,好像巴不得明天就是婚禮。又要幫助海祈處理傷口,又要應付老人家,我很累,很累。
  
  開鎖,推開大門,我驚悚的發現,這個家,飄逝著一股不該存在的氣味。
  
  空氣裡濃到化不開的酒氣。
  
  我心一驚。
  
  「啪」的一聲,按下開關。
  
  燈大亮。
  
  北北七倒八歪的倒在客廳的地毯上,雪白的地毯,被喝了一半的紅酒,染上觸目的紅。
  
  他倒在那片紅色的海洋中間,緊閉著眼斂,抿著唇,蒼白的臉,好幾瓶紅酒的空瓶,靜靜的,憂鬱的躺在他身旁。
  
  「北北!」超市的袋子落地,手裡的生活用品撒了一地,我心驚的撲向那片紅裡,蒼白到透明的人。
  
  印象裡,北北從不喝酒……他總是說,酒和毒藥是劃上等號的,沒有什麼好貪戀。
  
  這樣毫無血色的他,好像,真的是喝了毒藥一樣……
  
  「北北……」我呼喚著他,心驚,肉跳,肝膽俱裂。
  
  被我搖晃的難受,終於,他慢慢的睜開眼睛,驀地按住了我的手,眼神潰散朦朧,彷彿帶上一層淡淡的煙霧。
  
  「告訴我,你是不是不愛我了?……」
  
  像歎息一樣,深遠,發自內心的哀傷,震住了我。
  
  我膛著目,無法回答。
  
  「原來,只有,我一個人,依然活在過去……」他醉了,彷彿只是在對空氣輕喃,眼角劃下了一顆眼淚,也不自知。
  
  「我以為,童紫依愛沈易北,永遠,永遠不會變……原來,世界上,是沒有永遠……也沒有永遠不會變的感情……」
  
  那麼哀傷的他,那麼不清醒的他。
  
  我跌坐在他旁邊,靜靜的聽著。
  
  「我以為做哥哥……只是暫時……沒想到,是永遠……」
  
  他的表情脆弱得如同一個破裂的水晶,我顫抖著撫上他哀傷到了心碎的臉。
  
  我的手,不斷的顫抖著,摸索著他的眉,他的鼻子,他的唇。
  
  每一樣,牢牢刻劃在我心裡的五官。
  
  突然,他手一扯,我失去平衡,撲倒在他身上,手忙腳亂地剛想爬起來,卻已被他緊緊摟在懷裡,「別走……別走……四年前,別走……現在,更別走……求你,依依……」
  
  那樣卑微的祈求,絕望、掙扎的語氣,這樣彷徨無助的北北,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認識的他,總是冷靜的、清冷的。
  
  突然,他低頭輾轉吻上了我的柔軟,他的手環上我的身子,彷彿要把全部的我揉進他的身體。
  
  他輕輕、吮吻著我的唇,彷彿想吻住我的心,我的思考,我的愛。
  
  他的吻像春風、像文火,一寸寸腐融了我的意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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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哥 哥
  
  濃郁的酒香透過他的舌頭,侵蝕著我的齒貝,我愣愣的任他吻著,全身發軟,任他翻身,修長的身體壓制住我的嬌軀。
  
  我已經無法去思考……
  
  直到胸前,一陣涼意,我才驚覺,我的身體已經全然半裸……
  
  他下身不知道何時已經燃燒的灼熱已經隔著彼此的衣物堅硬的頂在我的敏感地帶……
  
  一切將由慾望領導,接著將要發生什麼事情,再清楚不過。
  
  「不要!」我按住他的手,驚呼出聲。
  
  我的心臟,好像快要跳出心房。
  
  瞬間,慾望在他眼裡,清清楚楚的被澆息了。
  
  他抬眸,醉眼朦朧,卻依然清亮的眼眸。他淡然的笑,彷彿這一聲「不要!」已經等待許久,又彷彿,這一聲「不要!」早在他的預期之中。
  
  我從來沒見過他這樣的神情,這樣的黯淡,這樣的絕望,這樣的心灰,這樣的意冷……
  
  我扯回外套,遮住自己半裸的身體,張了一下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緩緩的,他起身,退離我的身體,他站得並不穩,沒走幾步,就跌倒在地面上,跌倒在我買的日用品的袋子上。
  
  衛生棉被撞出了塑料袋子。
  
  他坐在地上盯著那幾包衛生棉,死死的,表情怪異,許久,他似乎被點醒了一般,慘淡的輕笑出聲,「你果然,愛上了海祈……」
  
  愛上了海祈,所以,不忍他受皮肉之苦,即使沒有發生關係,也願意承認與他有婚約。已經不再愛他,忍受不了他的碰觸,無法再接受他,所以,對他說,不要!
  
  他是這樣想的。
  
  所以,他的笑聲裡,突然多了一種情緒,一種釋懷,一種放下的情緒……一種解脫的釋懷……
  
  我張張口,想說什麼,卻梗在喉間,怎麼樣也發不出聲音。
  
  我該說什麼?……
  
  說我,說不要那一刻,居然想到的不是海祈,只是因為,我月事在身,不能和他……
  
  這樣的話,如果開口,恐怕連我自己都會唾棄自己吧。
  
  ……
  
  「對不起。」留下一句對不起,他搖晃著走入自己的房間。
  
  清晰的。
  
  落鎖聲。
  
  我盯著那道門,突然很想不顧一切的去砸開那道門,突然很想不顧一切的問他。
  
  剛才,你是不是真的想要我?
  
  你是不是……愛上了我?……
  
  是不是?……
  
  是不是?……
  
  是不是?……
  
  我一躍而起,焦慮的跑到他的房門口,舉起拳頭,想錘……
  
  怔怔的,拳頭,卻,鬆了下來……
  
  答案?……現在,還需要答案嗎?……
  
  今天早上,我已經對另一個男人點頭。
  
  現在,又有什麼資格去尋找答案?……
  
  在他的房門前,我倚靠著牆壁失神的滑落。
  
  今晚,注定,失眠。
  
  一牆之隔。
  
  如同多年前的那個夜晚。
  
  牆裡牆外的人,都注定無眠。
  
  ……
  
  天快要亮,也如同多年前的那個清晨。
  
  我輕輕的站了起來,離開了他的房門外。
  
  ……
  
  一切的一切,感覺這麼相似又這麼不相同。
  
  因為,多年前,我迎來的是我們的婚姻,多年後的今天,我迎來的是,注定的錯過。
  
  ……
  
  如果、如果……
  
  我不斷在思量,在掙扎著,卻無奈的發現:
  
  人生沒有如果……
  
  是夢?是幻?
  
  在霧氣未散的晨光裡,他推開了我的房門,唇邊流露著輕笑。
  
  「起床了,早餐做好了。」他的聲音淡然恬適,神情沉穩自若。
  
  我掙扎著起身,困惑著,難道,昨天晚上真的只是一場夢?
  
  沒有失控,沒有類似告白一樣絕望的哀傷。
  
  我的眼,對上了他的清眸。
  
  他的眸,含著最優雅的微笑……不複雜、不掙扎、不難懂……
  
  「快點,粥要涼了。」他迎著金色的晨熙,漫步到我的床邊,揉揉我的短髮。
  
  一如以往的寵溺。
  
  真的,一如以往……
  
  我掀開被子,步入洗水間的剎那,我回首望他。
  
  他正在專心的幫我整理被子。
  
  就像一個哥哥……對妹妹無私的照顧……
  
  我的心,一顫。
  
  真的已成定局……連他,也將自己的感情整理好了……
  
  ……
  
  一人一碗清粥,彼此對面坐著,都沒有說話。
  
  雪白的羊毛地毯早已經消失不見,家裡更加找不到酒瓶的蹤跡,如果不是空氣中,依然還有一點未散的淡淡的酒香,一切,好像真的不曾發生過一樣。
  
  吃好了飯,我正欲收拾碗筷,一個溫暖的手掌壓住了我的手背。
  
  我抬眸,對上了他淡熙溫和的笑容。
  
  「我有話對你說。」
  
  我重新坐了下了,愣愣的望著他。
  
  「這段時間,我的失態,我很抱歉,有空把海祈約出來,我當面對他說聲對不起。」他對我微笑,很純粹的微笑,不包含任何心情的微笑,「對你們造成的困繞,希望你可以不放在心上,繼續把我當成親人。」
  
  我啞然,任何話,也無法出口。
  
  為什麼,這一刻,我居然難過得快要死掉?!……
  
  一張銀行存單,從他的位置推到我的面前。
  
  一百萬。
  
  「因為買了房子,所以我的積蓄並不多,可能對於辦一場豪華的婚禮,購買應具備的嫁妝確實有點少,我再想想辦法。」他的語氣有點抱歉。
  
  「不要!」我推回了那張存單。
  
  心,如果被烙傷了一樣。
  
  為什麼,總要對我這麼好?……
  
  「你一定要收!」他重新推回了那張存單,語氣不容辯駁,「雖然海祈是很好的男人,但是娘家富裕一點,嫁妝充沛一點,嫁過去,他的親戚朋友才不會小瞧你。」
  
  我將唇咬得泛白,心裡堵得發慌。
  
  「我會找個時間和媽商量一下,你以前的閨房,我會讓媽佈置一下,結婚那一天,你從沈家出嫁吧。」他淺笑著告訴我,他的安排,「爸媽、我還有小荔都會作為女方親戚參加婚禮,其他親戚,就不請他們參加了,我怕他們會亂說話。」
  
  見我一言不發。
  
  他只好周全的又加了一句,「我會和崔家說明,我們沈家一向和親戚沒什麼來往……才會這麼冷清……可以嗎?」
  
  「可以……哥……」這一聲哥,我叫喚得比以往的任何一次都要艱辛。
  
  夠可以了,可以到,我有落淚的衝動。
  
  「那麼,就這樣決定了。」他微笑,起身,把碗筷收回廚房。
  
  廚房裡,飄出他溫和的聲音,「依依,你等我一下,待會兒我送你去上班好了……」
  
  ……
  
  放下所有情感,他把自己站回了哥哥的位置。
  
  ……
  
  無須掙扎,無須猶豫,一切,已成定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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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北北的秘密
  
  一切已經成為定居,我有最體貼的未婚夫,有最溫暖的哥哥……
  
  我告訴自己,我的人生已經太過完美了,沒有什麼好奢求的了……
  
  但是,為什麼,心總在隱隱之間失落呢……
  
  ……
  
  今天,和海祈約好下班以後一起去購買結婚用品。下午,我到北區送一個文件,可以直接下班。
  
  於是,我提早到了他的治療中心。
  
  這是我第一次見到他的治療中心,占辦公區一個樓面的位置,配有高檔的設施,配有專業的藥房。
  
  離下班還有1個小時,海祈無法陪我,我也不懼生,和海祈的秘書大姐聊著天。
  
  「我們這裡應診全部是預約的,而且預約都起碼排到二個星期以後,崔醫生真的很厲害哦!」秘書大姐是個四十開外的中年女人,脾氣相當好,笑咪咪的樣子給人很親切的感覺。
  
  治療室的門打開了,一身休閒服的海祈跟著病人跨出了治療室,「誰在誇我?!杜大姐,你推銷的功夫更上一層樓了。」
  
  「崔醫生女朋友在,我不是應該多誇你兩句嗎?」秘書大姐促狹他。
  
  海祈看了一下手錶,裝作嚴肅的說,「杜大姐,你還有1個小時,可以盡情的把我誇成天上有地下無,請把握每一分每一秒。」
  
  大家都哈哈大笑,包括剛出來的病人,氣氛相當輕鬆。
  
  工作八小時裡的海祈很健談、風趣,和晚上沉穩的樣子,有鮮明的對比。
  
  海祈說,每一個人都有一個面具一種生活,真實的他,不太愛說話,有點內向,他喜歡做料理,享受與料理分享心情的感覺。
  
  下一個病人已經走進了他的辦公室。
  
  他蹲在我面前,握握我的手,有點抱歉,「無聊的話,先去逛一會兒街?」
  
  我搖頭,逛街還不如窩在這裡。
  
  「你在,我都有心不在焉了。」他笑,笑得溫暖,也不怕長耳朵的秘書大姐偷聽。
  
  我臉微紅,他拍拍我的臉頰。
  
  他起身,接過秘書大姐給的病人檔案,看了一下,微皺一下眉頭,「杜大姐,檔案錯了。這個病人和另個病人是同個名字。」
  
  「啊,錯了嗎?」秘書大姐趕緊看了一下名字,核對著資料。
  
  「這個病人是04年的檔案的,治療中心第一批客人,你去04年那裡找,我先進去和病人聊一會兒,你馬上送進來給我。」海祈的記性總是驚人的好。
  
  秘書大姐一陣忙碌,翻出厚重的檔案,抽起其中一個檔案,趕緊往裡面送,因為時間緊迫,她隨手將其他檔案擱在位置上。
  
  坐在她旁邊的我,不經意的描了一下扔在那的一堆檔案,如被雷亟。
  
  有個黃皮袋上,清晰的寫著:
  
  「沈易北檔案……」
  
  海祈居然是北北的心理醫生……
  
  我的手,像著了魔一樣,伸過去。
  
  心裡有一根弦一直在發顫,北北的秘密……北北的秘密……
  
  看?
  
  不看?
  
  看?
  
  不看?
  
  掙扎不到三秒,我決定:看!
  
  我要知道他的一切!
  
  我深呼吸一口氣,毫不猶豫,將檔案了抽過來。
  
  印入眼簾,病理主因:遭受輪姦、性凌虐。
  
  ……
  
  我的頭腦,被這幾個字震得一片空白。
  
  斗大的眼淚,我的手,開始發顫,顫到拿不穩檔案……
  
      其實,以前曾經也懷疑過,北北可能遭受過什麼難堪的事情,只是,沒有想到,會這麼嚴重,這麼不堪……
  
      那麼乾淨,那麼認真生活的北北,為什麼在他身上曾經會發生這麼殘忍的事情?!
  
      是誰,執意去摧毀他的乾淨,他的人生?這件事情是怎麼發生的?喜歡他的人,一向很多很多,難道是外校那些小太妹?
  
     還沒有翻到檔案的第二頁,我已經泣不成聲。
  
     我的眼淚滴在一個堅定的大掌手背上,那個掌壓住了我手裡的檔案,那個世界,不容許我再偷窺半分。
  
  「依依,你不能亂翻東西。」海祈一向溫和的聲音,帶著嚴肅的指責,他的身後站著一臉驚恐的秘書大姐。
  
  我抬眸,滿臉無法止停的眼淚,怔愣住了海祈。
  
  他用力想抽回我手裡的檔案,但是,我不放手。
  
  我們一人執著著各一角,互不退讓。
  
  「依依,病人有病人的隱私!」我的眼淚,不得不讓他的聲音回暖,他盡量溫和的勸慰我。
  
  「那是我哥!我要知道,我要知道!」視線模糊,一片淚海,我的腦袋裡,「輪姦」兩個字,揮之不去……
  
      我的手指泛白,緊捏著檔案,更加用盡全力。
  
  「如果你當他是親人,依依,放手!」海祈提高了一點聲音,「病人為什麼選擇不把隱私告訴親人?就是因為他們要維持一份尊嚴!」
  
  「我要知道!我要知道!」我倔強、失神的堅持,聲音卻越來越輕。
  
  
  
  「你知道了,能如何?安慰他?依依,對病人來說,最自在的方式就是家人一無所知。你的知道,只會讓他難堪,讓他千方百計躲避你……」
  
  海祈的話,令我一顫……我想起,曾經勾引北北那一夜,我把他推進惡夢的邊緣……他如困獸般的絕望,承載著難以忍受的痛苦的夢囈,彷彿自虐般要連五臟六腑都嘔出來一樣的嘔吐……
  
  北北……北北……
  
  我的心好痛,痛到我慢慢鬆開了手,捂著胸口,慢慢蹲下身體……
  
  ……
  
  我妥協,我認輸……
  
      真相,並不重要,重要的,只有他而已。
  
  「告訴我,他現在怎麼樣了?……」翻天覆地的痛楚以後,我扯住海祈的褲角,艱難的問。
  
  「他很好,依依……這幾年他心理調試的相當好,不用擔心。」海祈蹲下,摸著我的頭,無聲的安慰。我的痛,讓他擔憂。
  
  「是這個原因?所以哥,當時……只能接受男人嗎?」
  
  我的問題,讓海祈驚訝從眼神裡一逝而過。
  
  「海祈!求你!回答我!」我扯住他的衣袖懇求。
  
  「……易北並不是同性戀,起碼我是這樣認為的,在他身上發生了太過殘忍的事,厭世、憎厭女人,甚至報復社會,都是相當正常的舉止。而他在治療的過程中,這種情緒被人利用,行為被人誤導,選擇同性,也是很正常的。四年前,他成為我的第一批客人時,他和我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他想要過正常人的生活,他的意志相當堅定。如果是真正的同性戀者,他不會認為自己目前的生活是屬於不正常範圍,所以,我不認為易北是同性戀者。」
  
  「那現在呢……他的病……好了嗎?」
  
  海祈苦笑,「我還真不知道他的病好了沒有。如果治療是一種學業,他在畢業考之前逃課了。他起碼有三年多沒來了。」
  
  「那怎麼辦?什麼是畢業考?海祈!那哥現在怎麼辦?!」我緊張的抓住海祈,用力的搖晃他的手臂。
  
  海祈溫和的安慰我,「他認為不重要吧。那麼在他的心裡過去的陰影應該影響不大,他自己可以克服。他現在不是過得很好?依依,任何事情別太強求。」
  
  是啊……別太強求……我以前就是太強求了,才會將事情演變成後來這樣……可是、可是……
  
  「海祈,求你、求你幫幫哥……」
  
  「可是,我不能強求他啊……最後一個療程,他不想完成,我也沒有辦法。」海祈面帶難色。
  
  「最後一個療程?」我握住海祈的手,很堅決很堅決的懇求,「海祈,幫北北!我要他正常,完完全全從這裡畢業!」
  
  海祈慢慢的扶起我,將我扶到沙發的位置坐到那裡,他泡了一杯暖茶給我,沉思了一下,他點頭,「好。我去法國那邊聯繫一下,但是,決定權還是在他自己手裡。」
  
  我連忙點頭,「嗯,謝謝你海祈!」
  
  最後,他再三叮囑我,「依依,不管你剛才看到了多少,把你看到的字眼從記憶裡抹掉,這樣才是對易北最好的方式。」
  
  我不住的點頭,手裡的茶水卻一直顫抖到晃動不已。
  
  海祈歎口氣,摸摸我的頭頂,無聲的安慰我。
  
  「我先進去了,最後一個病人了。我會盡快。」他有他的工作,他有他的職業道德,海祈沒有辦法在這個時候陪伴我。
  
  看了我最後一眼,他將北北檔案交給秘書,吩咐,「這份鎖到保險櫃了。」
  
  秘書接下,輸入一串號碼,我木然的望著,北北的秘密永封黑暗……
  
  ……
  
  辦公室裡,格外的安靜,秘書大姐不止一次的回頭望著呆呆的坐著,不斷無聲掉眼淚的我。
  
  歎口氣,她來的我身邊,幫我添了茶水。
  
  「我對那個病人印象很深刻,想聽聽嗎?」她小心翼翼的望了一眼海祈緊關著房門的辦公室。
  
  我心裡有一個魔鬼,關於北北的一切,都想知道。
  
  我點頭,眼眶裡又有了新的眼淚。
  
  我是個愛哭鬼,除了哭,我什麼也幫不上忙。
  
  「那個男孩子長得很好看,氣質相當乾淨,所以,我對他印象特別深刻。基本的病人,選擇心理醫生,寧可選擇不資深的,也不會選生活中認識的人作為主治醫生,所以知道他和崔醫生認識時,我還吃了一驚。他之前看的是於醫生,不知道為什麼轉了醫生,連原先的檔案也沒有拿過來。」
  
  秘書大姐一邊拍著我的手安慰著,一邊仔細的回想,「那時候崔醫生剛從法國來國內開治療室,很多先進的診療手法很多病人根本無法接受。但是那個男孩不同,他說他只要最快的治療方法。於是,他選擇了最苛刻,也是最艱難的治療——情景再造治療法,通過一次又一次情景逼真回放式的催眠,讓心中最恐懼的東西一次又一次放大,直到適應恐懼。」
  
  「那個男孩頭幾次出來的時候,會止不住的嘔吐,在這裡吐得全身虛脫,不過崔醫生說他的意志力相當好,崔醫生在國外的時候,也很少有病人願意下次再接受這樣的診療。慢慢的,他後來出來的時候,只是臉色有點蒼白而已。」
  
  「每次出來,那個男孩不會立刻回家,他總是會坐在這裡發一會呆,等臉色、和心情平復了,才起身回去,大概是怕家人擔心吧。有時候,我會找他聊一下天,漸漸的他會問我,女孩子喜歡什麼樣的花?簡單、款式恆久一點的戒指好看還是精緻一點的好看?然後,有一天,他掏出一個戒指給我看,說挑了很久,……那時候,我還笑他,眼光真差勁,款式這麼老土都買的下來……他很為難,問我要不要去換一下款式,我說婚戒換了不吉利……但是,他說不想因為被嫌棄款式老土,套不上她的指尖……」
  
  我越聽,臉色越蒼白,那時候的我在幹什麼?在他那麼努力、認真的想回報我的感情時,那時候,我又對他做了什麼?我明明對他笑著,心卻已經失溫,再也找不到愛情的感覺,連心靈也聳起了高牆。總是覺得自己受了很多的委屈,總是忍不住在心裡怨恨他,總是牢牢的保護自己,去漠視他的感受!總是不斷的去懷疑,總是不斷的否決他的努力。
  
  我想,那段婚姻最大的失敗,就是,我永遠給不起等候與守護。
  
  北北!
  
  我想見他,一刻也等不了。
  
  我唐突的站了起來,「杜大姐,麻煩你幫我和海祈說一下,我有點事情先走了。」
  
  不再多說什麼,我朝著北北醫院的位置狂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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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處 分
  
  腦外科病房。
  
  我左轉右轉,尋找著那個身影。
  
  沒有任何蹤跡。
  
  我只能像中間的護士站邁大步走去。
  
  「處理結果出來了,沈醫生被處罰的通知書出來了!」一個戴著護士帽的清秀女生從我後面我擦肩而過,她的嘴裡高聲乍嚷著。
  
  頓時,護士站象炸開鍋了一樣,喧嘩成一片。
  
  我楞了一下,不知道應該不應該在此時上前問詢。
  
  我只好收住了腳步,等她們先聊好八卦。
  
  「快說、快說、沈醫生被如何處罰了?!」一群小姑娘們很焦急的詢問著。
  
  那個方才與我擦肩而過的清秀小護士,拿起剛剛出爐的內部通知,小聲念了起來:「十一月二十日腦外科專家醫生沈易北,在當日為XXX病患實施腦部XX手術時,精神無法集中,差點釀成無法彌補的醫療事故。事後,沈易北醫生檢討態度誠懇,病患家屬也不願對此事進行追討,針對此事,院方鄭重作出以下處罰:給予沈易北醫生一次口頭警告處分,將記錄於檔案……」
  
  我的腦袋被轟成一片空白,無法思考……
  
  沈易北……醫療事故……口頭警告處分,記錄於檔案……
  
  記錄檔案,就代表北北的醫學生涯從此有了污點啊!
  
  「不公平!不公平!處罰太重了!」護士站的小姑娘們嚷嚷成一團,「怎麼可以記錄在案呢?!我們要寫聯名信抗議!太不公平了!」
  
  「對啊!這件事情明明就不是沈醫生的錯!」一個有點胖礅礅的護士,情緒很激動,「那一天,沈醫生過來的時候,明明已經申請換主刀醫生,他說他今天的情況不適宜替病人做手術!」
  
  「是啊,我從來沒見過沈醫生狀況這麼差,雙眼佈滿了血絲,他申請換主刀醫生的時候,明明就說過,自己情緒糟透了,根本無法集中精神!是那個病患家屬死活堅持不換主刀醫生,又不肯延期開刀!」另個清瘦的護士也忿忿的不平,「難道做醫生就不能有情緒的時候?難道做醫生就必須鐵石心腸,完全不受外界的影響?!」
  
  雙眼佈滿血絲……情緒糟透了……十一月二十日……
  
  我摀住嘴巴,制止住自己的驚呼……那一天,是我一夜未歸,然後答應和海祈結婚……
  
  「而且是差點,又不是已經釀成醫療事故!」另一個護士忍不住插嘴。
  
  「照我說,沈醫生太認真太不會自己著想了,雖然他那天狀況連連,但是看出不對勁的也只有他身邊的助理醫生和手術室的護士,病人已經麻醉根本一點知覺也沒有,病人家屬又在外面,手術也算是險而成功。根本沒有人會刻意去提沈醫生的錯誤,沈醫生是過不了自己這一關,到院長室自請處罰的!」
  
  周圍噓歎聲一片。
  
  清秀小護士緩緩的開口,臉色沉重,「那天我跟著沈醫生,看到他向病人家屬鞠躬道歉,整個眼眶都紅了……看得我都想掉眼淚了……這樣的處罰,對沈醫生來說,他心裡會舒坦一點吧……」
  
  周圍安靜一片,大家寫聯名信的筆,停頓了下來。
  
  那個清瘦的護士沉默了一下,慢慢的開口,「其實,我也許猜到了一點……沈醫生之所以這樣,是因為感情出了問題!」
  
  大家「嘩」聲一片,全部都是不置信的聲音。
  
  「不可能!」
  
  「怎麼可能!沈醫生長得這麼好看,家庭又富裕,簡直就是典型的白馬王子,怎麼可能失戀!」
  
  「對啊!我們醫院這麼多女生或暗或明追他,他都客氣又疏離,從來不給任何人機會,怎麼可能有失戀的機會?」
  
  我發軟的將自己的身體靠在了牆壁上,克制著快要無力下滑的身體。
  
  心情沉重。
  
  「會不會是那個長得很漂亮的女人,我見過幾次沈醫生和她到老人院,兩個人很相熟的樣子,而且超配!」
  
  「不是拉!針對這個問題,我已經非常八卦的問過沈醫生了,他搖頭哦!」胖礅礅的護士馬上開口。
  
  「其實我知道,我見過那個女孩的照片。」清瘦護士一說話,所有人都靠了過來,連剛剛經過的清潔工大嬸都八卦的要求快點說,「我也是二年前拿文件,無意中看到的,沈醫生抽屜裡有一張二寸的雙人合影,看的出是從什麼證件上撕下來的,那個女生穿著學生服,樣子很嬌小很清純,笑得很甜蜜,沈醫生也笑得很溫柔……」
  
  「其實……我也知道一點點拉!……」清秀的小護士舉手,「那個女孩子現在韓國,兩個人可能談得是遠距離戀愛……」
  
  遠距離戀愛?我苦笑……
  
  但是,她們接下的話,令我整個人怔楞住了。
  
  「沈醫生會常常飛到韓國看那個女孩……因為我家裡是開旅行社的,所以沈醫生每次都會通過我來幫忙定機票和旅店……」清秀的小護士說著。
  
  「哇!怪不得沈醫生平時從來不休假,而是將假期攢起來,二三個月會休假半個月,原來飛到韓國去了!」周圍人都驚呼。
  
  清秀的小護士繼續說,「但是……我前幾天問他,需要幫他定機票嗎,他說不用了,以後都不用了……肯定那個女生變心了……」
  
  「怪不得沈醫生會差點出了醫療事故!可惡!」群起憤怒,大家激動的用言行討伐著「負心人」。
  
  我苦笑,全然無力。
  
  這時。
  
  一個熟悉的身影,步出病房了,一身雪白的醫生制服,身材修長俊雅,他的身邊跟著一個冒似實習生的男孩,他仔細的和那個男孩交代著什麼。
  
  我緩緩的立直身體,努力不讓自己癱倒下去。
  
  北北的秘密……
  
  醫院的處分……
  
  他把假期攢起來,常常去韓國看我……可是他一次也沒有出現在我面前過……怪不得,我隔段時間就會常常有被人跟蹤的感覺……
  
  ……
  
  他合上病歷檔案,邁步,抬眸。
  
  撞上了我努力微笑的臉孔。
  
  掀唇,露出淺淺的酒窩,他笑了。
  
  一種,有驚也有喜的笑容。
  
  他的笑容象盛開的水蓮,屏走護士站所有年輕女孩的呼吸。
  
  「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他跨大腳步走向我。
  
  不備,我撲向了他的懷抱。
  
  摟住他的腰,緊緊的。
  
  深深的將自己的頭頜埋在他雪白色的胸口。
  
  心痛的力量。
  
  鞭撻著我。
  
  他一震,不自然的,微微推離我的緊擁,臉色有點微窘,「別……我身上很髒……」他指得是自己的醫袍。
  
  卻讓我想起多年前的那個清晨。
  
  曾經,「依依……我、19歲那年……我、很髒……」他的眸底閃著難掩的痛楚,想告訴我什麼,最終無論如何,還是難以啟口。
  
  他的夢魘,他的努力,他的懼怕。
  
  「不!不髒!一點也不髒!」我堅決、心疼的聲音一如當年。
  
  他在我心目中,永遠是以最純淨的樣子存在著。
  
  無論,發生任何事情。
  
  「好多細菌……」他無奈,卻任我將他摟得更緊了,任我緊貼著他的胸口。
  
  因為,我淚流滿面。
  
  這麼近距離,聽著他的心臟,一下又一下沉穩有力的跳動著。
  
  我的情感無法隱藏。
  
  「和海祈吵架了?」我的淚已經沾濕他雪白醫袍胸襟,他輕聲的問,話語裡有隱隱的擔憂。
  
  我用力的搖頭。
  
  全世界,只有他,才能讓我變成愛哭鼻子的小孩。
  
  我的不言不語,卻讓他更加擔憂,他已經無法顧及,這是人來人往醫院的走廊,反手擁住了我,將溫暖的體溫源源不斷的傳遞給我。
  
  他的下巴頂著我的髮絲,柔聲安慰,「吵架了嗎?情侶之間吵架很正常……記得一人讓一步……別哭了……」
  
  我搖頭。
  
  不能言,不能語。
  
  只有心痛到無法呼吸的感覺。
  
  在一群小護士們驚訝到了極點的目光裡,他摟著我的肩膀,將我擁到醫院的花園。
  
  一路上,很多病患都和他打招呼,我發現,小朋友特別多。
  
  一聲又一聲清脆的醫生叔叔,一個又一個乾淨的小天使。
  
  到最後,坐在花園裡時,看著他蹲在小朋友面前,和他們童言童語。
  
  重新坐回我的旁邊時,他的手裡象多年前一樣,騙到了一個草莓口味的棒棒糖。
  
  撥開鉛紙,甜甜的棒棒糖又塞到了我的嘴裡。
  
  他以為我還是那個八歲受了委屈,偷偷躲起來哭的小女生?他也不在是,那個剝了棒棒糖遞給我,等待我破涕為笑,無聲安慰、一言不發的少年。
  
  我破涕為笑,一如童年。
  
  因為,甜沁入心。
  
  「你常過來和小朋友玩?」吃著棒棒糖,我輕聲的問。
  
  「別說的我好像很喜歡偷懶摸魚一樣!」他輕笑出聲。
  
  我用調侃的目光描向他,無聲的說著『如果不是偷懶摸魚,那我們現在的行為是什麼?』
  
  他朗聲大笑,他開朗的笑聲中,我的心情終於重見天日。
  
  這段時間,他反而開朗了很多,無從考究裡面真假摻雜多少,但是,起碼,他對我,已經不再像我剛回國那樣小心翼翼,事事遷就到沒有自己的情緒。「在韓國的時候,你常常去看我?」終於,我問了出口。
  
  他的笑容僵了一下,最後變成淺笑,「你怎麼知道的?」
  
  「剛才在護士站,聽到她們說八卦,包括你被處分的事情……」我的聲音越說越小聲。
  
  他恍然大悟,「哦」了一聲後,坦白承認,表情並沒有什麼難堪,「犯了錯誤本來就應該被處分,院方的處分已經給的相當輕了。」
  
  「對將來會不會……有影響?……」
  
  他沉默了一下,「可能會有一點……但是應該問題不是很大。」
  
  即使他說的輕描淡寫,我還是會難受。
  
  無聲的,我覆住了他擱在長椅上的手背。
  
  一聲,又一聲,對不起,在心裡不斷重複著。
  
  總是這樣,我任性,他遭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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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畢業課題
  
  「你還沒告訴我,為什麼到韓國了,卻不主動出現在我面前?」
  
  「那時候……怕你不想見我……去韓國,只是因為,我想見你……」他淺笑了一下,很快換了一個話題,顯然,這個問題上,他不想多談。
  
  然而,我卻咬著唇解釋,「……我……不知道你在韓國的時候見到了什麼……但是、但是……我真的沒有和那些……男孩胡來……」艱難的說完,並不想他一直誤會著我。
  
  「依依,我當時生氣了,才會口不擇言……我從來就沒有那個意思……」他歎息了一口氣,也同時解釋。
  
  ……
  
  「幾點下班,我等你。」快到用餐時間了,我柔聲問他。
  
  「今天中班,要到晚上八點才能下班,不要等我了。」他推卻。
  
  「我等你……」
  
  人生路上,錯過了,無法再繼續等你,那麼,至少,讓我今天再等你一次。
  
  「你會打擾我工作的。」他輕笑,語氣並不是很堅持。
  
  「我發誓,我不吵你!」我好認真的舉起單手兩個手指。
  
  「你發誓象嚼口香糖一樣隨便。」他笑著拉下了我的手。
  
  嚼過就忘。
  
  小時候已經被我騙習慣了,我總是為了賴在他身邊,發誓這個發誓那個,結果,還是會皮皮得打擾到他的功課時間。
  
  我不爽的撅嘴。
  
  這一招,屢試不爽,「好拉,又不是不讓你等,待會兒到我辦公室乖乖待著,別到處亂跑,現在我們先去吃飯,我有十幾分鐘的用餐時間。」
  
  ……
  
  接著,他帶我去了相當難以嚥下口的醫院食堂,再接著,他非常非常抱歉的告訴我,他對吃的要求不高,從來不另外點餐,所以,他沒有另買菜卡,手頭上只有醫院的工作餐券。
  
  於是,我被沈易北醫生嚴重虐待,兩人共食一份工作餐。為了讓他有良好的體力應付晚上的工作,我堅持,他吃飯,我喝湯……
  
  而且,是相當相當難喝到令人作嘔的菜湯……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捧著那碗難喝到了極點的菜湯,我的心裡甜蜜成一片。
  
  ……那一天,我等他等到不止八點。
  
  那一天,我看到他藏在抽屜裡,我們兩個人唯一的一張合影,18歲穿著高中制服的我,22歲含著淺笑的他。
  
  那一天,我想,我會永遠把它珍藏在記憶裡。
  
  ……
  
  此後,又過了好幾天。
  
  突然,海祈讓我約北北去機場,接一個人。
  
  我和北北,都有點莫名其妙。
  
  我們三個人一到達,等待了一會兒,出關口出來了一個能讓人震住心魂的金髮大美女。
  
  夢幻一樣的金色卷髮,白皙如雪的肌膚,淺藍色的眼眸,魅惑人心的熱情笑容,天生尤物一樣火辣的身段。
  
  金髮大美女熱情的擁抱海祈,反之,海祈的回應相當靦腆。
  
  他們交談了幾句,全部都是我和北北一竅不通的法文。
  
  然後,我看到那個金髮美女,她轉身看向北北,眼光熱情而放肆。
  
  在她赤裸到了挑逗一樣的目光裡,我的身上,好像被千隻萬隻螞蟻爬咬一樣,不舒服到了極點,我略略向前,將北北擋在了我的身後。
  
  心裡有點忿忿,海祈在搞什麼?他接朋友,為什麼要北北也過來呢?
  
  「易北,介紹你認識一下。」突然,海祈開口喚北北。
  
  北北點頭,神情平淡的向前。
  
  然後,我目睹他和金髮美女,簡短的用英文介紹了一下自己。
  
  怪異到了極點的氣氛。
  
  金髮美女很熱情,望著北北熱情的眼神,就像看著一個極度滿意的貨品。
  
  反之,北北相當冷淡。
  
  然後,海祈把北北拉到一旁,兩個人輕聲交談了許久。
  
  我不知道,海祈和北北說了什麼,北北的表情從驚訝到僵硬再到沉默,最後牽強點頭……
  
  ……
  
  然後,在我驚悚、難以接受的表情下,北北居然帶著金髮美女,兩個人離開了機場。
  
  ……
  
  西餐廳裡,我盯著自己盤中的高檔牛排,半點食慾也沒有。
  
  我左想,右想,就是想不通,為什麼會這樣?
  
  北北明明和那個金髮美女根本不認識啊?
  
  難道,海祈讓他幫什麼忙?
  
  心煩氣躁。
  
  ……
  
  終於,我還是忍不住問了出口。
  
  稍稍沉思了一下,海祈還是選擇告訴了我,「莫西卡,就是我佈置給易北的畢業課題。」
  
  「什麼畢業課題?」我愣住了,從機場到現在一直緊拽著我的不安,現在更加放肆的席捲著我。
  
  「記得我們第一次相遇,在法國的那一條巷子裡,那裡是男人的銷魂窩,是提供性交易的地方。」海祈緩緩的道來。
  
  而我,卻同時迷惑了,他想說什麼?為什麼我們在說北北時,他將話題轉到了這裡?
  
  或者說,這個話題和北北是有聯繫的?
  
  我扯著桌角的餐巾,頓時緊張了起來。
  
  「那裡有幾位性服務者,是經過我們心理醫生專業培訓的,在我們業務有需要的時候,她們會為我們介紹的有心理疾病的客人提供最適合的服務,戴瑞大媽和莫西卡都是。」
  
  我冷抽一大口氣,簡直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了什麼!
  
  「荒繆!荒繆到了極點!」我聲音尖銳的揚高,不顧我現在處於的是高級餐廳。
  
  周圍的人,紛紛回頭。
  
  海祈有點窘迫,卻依然耐心的解釋,「莫西卡是很專業的,在性方面會進退得宜,如果易北能成功過得了恐懼這一關,接受得了和女人做.愛的話,他的病絕對已經不是問題。」
  
  「沒有愛怎麼去做.愛?!」
  
  我氣急敗壞到了極點。
  
  海祈僵了一下,顯然他沒有想到我的語氣會這麼咄咄逼人,但是,他還是選擇溫和的勸慰,「男人和女人不同,通常男人和女人發生關係,根本不用以愛為前提。」
  
  我怒然的盯著他,有種想掀了桌子的憤怒。
  
  「依依,你也希望易北從此做為正常男人吧……」海祈還是努力的說著什麼。
  
  「你又知道他不是正常男人?你又知道那件事情以後,他沒有和女人做過?你是他的心理醫生,他就得什麼都告訴你嗎?他沒說,就代表他不能和女人做.愛嗎?!」我語氣惡劣,非常激動,「見鬼的『畢業課題』,你又跟他說了什麼?!」
  
  這是我和海祈之間第一次爭吵,第一次,我用這麼惡劣的態度對待他。
  
  因為,我幾乎想憤怒的告訴他,北北碰過女人,那個女人就是我!
  
  這麼憤怒的我,是不尋常的。
  
  因為,明明是我,要求他,一定要幫助北北。
  
  海祈沉默,不準備將我們的爭吵升級。
  
  而我,也根本沒有時間吵架,我急迫的掏著皮包裡的手機,急迫到將整個皮包裡的物品都「嘩啦、嘩啦」倒在桌面上。
  
  撥著鍵時,我的手顫抖得很厲害。
  
  希望……不會太遲……
  
  我不斷祈禱著。
  
  「您撥打的用戶已經關機。」機械的女聲不斷的重複著。
  
  「為什麼關機?為什麼關機!」我尖叫了出聲,明明之前手機還通的啊!
  
  餐廳的服務生都禮貌的過來,示意我們注意用餐禮儀。
  
  「依依,你冷靜一點!」海祈起身,按住我的肩膀,示意我冷靜。
  
  但是,我怎麼冷靜?「他為什麼關機?為什麼關機!」我緊拽海祈的手。
  
  「他可能現在和莫西卡一起,不方便開機……」海祈無奈的加重了「一起」兩字。
  
  他們可能在做曾經和我做過的事情?!……
  
  「馬上打電話給莫西卡,叫她不准碰北北!」我刻意不住的連聲尖叫。
  
  情緒瀕臨崩潰。
  
  一想到,可能某一個角落,有激情在上演,我無法冷靜,無法不崩潰。
  
  「別鬧了,依依!莫西卡根本沒有開通國際漫旅,我怎麼聯繫她?而且這個關口,我怎能聯繫她?!」海祈蹙著眉頭,試著和我講道理。
  
  但是,任何話,任何道理,我都不想聽!
  
  我……嫉妒到快要發狂了。
  
  甚至說,我已經發狂。
  
  我一把推開了海祈,把他獨自扔在餐廳裡,在這個城市的酒店裡,一家又一家的找尋著……
  
  即使,大海撈針也不願苦苦等待。
  
  總是想,也許,也許,下一站就找到他了,也許,也許,在他們未發生什麼之前,我剛好來得及阻止……
  
  ……
  
  但是,像瘋了一樣,從城市的這頭,尋到城市的那頭。
  
  夜深到所有霓紅燈都關閉了,我還是沒有找到要找的人。
  
  我洩氣的蹲在大街上,用力的放聲大哭。
  
  ……
  
  我騙得了所有人,騙不了自己。
  
  我愛他,我愛他,愛到,再也不能自欺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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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意外相見
  
  拖著疲憊到了極點的身體,我打開了家裡的大門。
  
  突然,驚喜的發現,他的房間透洩著昏暗的微光。
  
  我迫不及待的推開他的房門。
  
  他在家!
  
  開著的微燙的電腦,溫度適宜的室溫,告訴我,他並不是剛回家。
  
  正好,他穿著睡袍,白色的毛巾擦拭著濕淥的頭髮,步出了室內浴室。
  
  「和海祈到哪裡玩了?這麼遲才回家。」他的唇角微揚著,眼眸並沒有直視我。
  
  看到他洗澡,我剛剛安定的心,又開始不安了。
  
  「為什麼手機關機?告訴我,你和莫西卡有沒有上床?!」我攔住了他,語氣不善,甚至有點咄咄逼人。
  
  我知道自己的語氣太像在質問情人,但是,我沒有辦法和善,真的,沒有辦法。
  
  他一僵,越過我,語氣努力假裝冷淡,不讓自己有太多的想像,「可能手機沒電了。為什麼問我和莫西卡有沒有上床?海祈讓你問的?明天我會打電話感謝他的……」
  
  「你的意思……你、和她……上床了?」氣焰全消,沒有辦法不聯想,我愣住傻傻的問。
  
  他沒有回答我,反而轉開話題,「打遊戲嗎?我發現一個很好玩的線上遊戲……」不知道為什麼,最近,他迷上了打遊戲,常常半夜,也能聽到遊戲的聲音。
  
  「你要治病是不是?不需要找別的女人!我也可以幫你啊!」沒有任何理智可言,只有妒火在領導我的情緒。
  
  如果他要女人,我也可以陪他睡啊!
  
  在他來不及反應間,我忿忿的□卻外套、毛衣,焦急的想要脫下自己粘人的牛仔褲,甚至差點摔倒。
  
  完全沒有任何理智。
  
  正當我動手解自己的胸衣時,一件男式的襯衫罩住了我近乎半裸的上身。
  
  「童紫依,你在幹什麼?!」他有點惱怒、挫敗的低吼。
  
  襯衣一個扣子一個扣子的扣住,把我暴露在空氣裡白皙的身體包裹住。
  
  「你忘了崔海祈了嗎?!你怎麼可以……我們已經不是那樣的關係了!而且我不需要通過任何人來證明自己是否已經正常!」幫我穿好衣服,他坐回電腦前面,有點生氣了。
  
  他的話,像一盆冷水,澆醒了我。
  
  我在做什麼?我在主動獻身,只因為不想他和其他女人上床……
  
  我居然把海祈忘了,忘了我是有婚約的女人,忘了我這樣的舉止有多不知羞恥。
  
  ……
  
  空氣裡,有些許曖昧、些許尷尬。
  
  「你有沒有和那個女人上床?」居然,到這個地步了,我還是執著的想知道。
  
  「沒有!沒有!沒有!」他是徹底被我打敗了。
  
  「真的?沒騙我?後來怎樣了?」我坐到他旁邊,心裡的大石頭終於落地。我像可憐的流浪狗一樣用大眼睛期盼的望著他,想讓他告訴我經過。
  
  終於,他被我的表情逗笑了,先前的不高興煙消雲散,空氣裡的曖昧、尷尬也一點點消失。
  
  「我和莫西卡談了一下,然後付了她回法國的資費和服務費,她說想在中國遊玩幾天再回去,我送她找了間旅行社和賓館就回來了。」
  
  「真的沒讓她碰到你?連接吻也沒有?」我還是有一點不安。
  
  他瞥了我一眼,根本就不想回答我這個無聊的問題。「我很肉疼。」突然,他轉臉,正色面對我,臉上的表情好嚴肅。
  
  「啊……」他的話題換得這麼快,我適應不過來。
  
  「海祈賺錢這麼多了,為什麼還老想設計我呢?居然弄了個金髮美女過來,手還沒碰到,就冤掉了我1萬多……」
  
  「噗嗤」我被他的冷幽默逗笑了,「少沒良心了,他都幫你付了一趟機票的錢。」
  
  「是嗎?你確定他不是想賺治療費,硬想把我再培養成他的客戶?!」
  
  北北開著玩笑,氣氛也輕鬆了下來,同時也代表這個話題結束。
  
  「陪我打遊戲!」他一把拽過了我。
  
  「無聊!」我還是坐了下來。
  
  我們一起「並肩作戰」「衝鋒陷陣」時,我還不忘輕鬆的調侃他,「你是不是男人啊,見到金髮尤物,都不會噴鼻血嗎?!」
  
  「會啊,失血過多,我腳軟。」他隨口附和。
  
  「喝!需要給你買偉哥嗎?!」我一邊遊戲,一邊踹他一腳。
  
  他聽到「偉哥」兩個字表情明顯僵了一下,難堪的神色自他臉上一閃而過,隨後,他馬上掩飾,不自然的皮笑肉不笑,「童紫依,你皮癢啊?!」突然惡作劇的反腳踢了一下我的凳子,害得我差點狗趴地的姿勢栽倒。
  
  「沈易北!你差點害我摔到腦震盪!」我怒聲嬌吼,誇大其詞,完全忘記了,剛才在討論的話題。
  
  他不自然的神色漸漸斂去,朝著我開心的彎著眼睛笑。
  
  「死了!快死了!哈哈!」我不怒反笑,指著他遊戲的屏幕,拍著手,哈哈大笑。
  
  他連忙回身,已經搶救不及了,暗暗懊惱的側面,非常迷人。
  
  ……
  
  我們的氣氛是輕鬆的,我們的氣氛是愉悅的,我們的氣氛是相依為命的。
  
  很多話,我不會再傻氣的去問他。
  
  比如,你現在已經可以和女人發生關係了嗎?
  
  不需要答案。
  
  因為,他失控的那一個晚上,燃燒如鐵的灼熱,已經是最好的答案。
  
  ♀☆♂……♀☆♂……♀☆♂……♀☆♂……♀☆♂……♀☆♂……♀☆♂……♀☆♂
  
  明知道是錯,明知道應該忠於自己的感情。
  
  但是,人生總是這樣,進退兩難,舉子無悔。
  
  即使,猶豫、彷徨……
  
  說要交往的是我,讓海祈求婚的也是我,現在,我又如何告訴海祈,我後悔了?……面對他全心全意的信任與包容,我又有什麼臉面,去談,真愛,兩個字?……我怎麼厚顏去說,分手,兩個字?……
  
  多年前,因為年少的我一場任性的慫恿,間接導致一場悲劇,讓海祈成為了被獨自扔在婚禮殿堂的新郎,如今,我又怎麼能厚顏的告訴他,他不是我的真愛,所以,這場婚禮,也同樣沒有新娘?
  
  我不斷的催眠、安慰自己,這樣的結局也很好。
  
  現在的我和北北相處的很輕鬆,很自在,如今的關係,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況且,北北已經放下……將來,他一定能找到一個真正配得上他的女孩……
  
  ……
  
  今天,我和海祈拍婚紗照。
  
  爭吵的事情,我們誰也沒再提,彼此都當作沒有發生過。
  
  但是,其實,只是自欺欺人,發生了就是發生了……
  
  坐在化裝間,任造型師擺弄著我的髮型。
  
  我穿著婚紗,在發呆。
  
  曾經、曾經,真的很想為某人披上婚紗……
  
  ……
  
  毫無意識的,我一張俏麗的素顏,茫然到毫無喜色。
  
  和我旁邊,另一個同樣穿著婚紗,長相平凡,但是滿臉嬌羞、喜悅的準新娘女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嗨!」乘化妝師走開,女孩向我打招呼。
  
  「嗨。」我點了一下頭,全身疲憊無力,絲毫沒有女孩的興奮勁。
  
  「待會兒化裝師向你推薦這一款上新娘妝必備的精華素時,不要浪費錢哦,我這裡有剛買的一瓶,反正也用不掉,可以和你一起用。」女孩好熱心,看得出,是很善良、很節儉的好女孩。
  
  「謝謝。」我感謝對她牽強一笑,此時的我,沒有認識新朋友的激情。
  
  「你的樣子長得真耐看,五官都長得好小巧、舒服,不像我,長得這麼平凡,而且對自己一點自信也沒有……」女孩微紅著臉,靦腆的說著,「我和你說哦,我未來的先生長得非常好看……和他在一起,我更加一點自信也沒有了……」
  
  好單純的女孩!我微微一笑,心情有一點恢復了過來,安慰著她,「誰說帥哥一定要配美女?你未來的先生,長得非常英俊的話,但是他依然選擇了你,代表你在他心裡是獨一無二的啊,所以,為什麼要沒有自信呢?!」
  
  女孩微紅了臉,「他對我……真的很好!我們是相親認識的,他提出交往時,我幾乎都不敢相信了,像他這樣的人,有學歷,有社會地位,有財力,有樣貌,怎麼會看上我呢?倒現在,我都還覺得自己在做夢一樣。」
  
  女孩的表情嬌羞得像天邊的彩霞一樣,平凡,也很美麗。
  
  「你一定很愛他。」我笑著下了定語,戀愛中的女人,很容易看懂,因為總是患得患失,又夢幻得像在做夢。
  
  「我怎麼可能不愛他呢?!我幾乎想告訴全世界,我好愛他!」
  
  女孩的表情好單純,毫不造作。
  
  我微笑。
  
  相愛,真好。
  
  接著,我又和女孩聊了一會兒。
  
  半個小時後,她化好了妝,平凡的臉,顯得嬌艷十足,化妝品,永遠是最好的魔法師,它能讓女人在最幸福的時刻,變成最美麗的公主。
  
  而我,也快要化好妝了,但是,我的眉宇之間,缺乏幸福的神彩。
  
  「老婆,好了嗎?攝影師開始催了。」一個穿著新郎禮服的俊美男人步入了化裝間,柔聲催促著。
  
  電光雷響。
  
  通過鏡子,我和那個俊美的男人,彼此驚觫到了極點的打了一個照面。
  
  於燮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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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沈易北你是傻瓜嗎?!
  
  我化好了妝,提著白紗裙擺,走出了化妝間。
  
  意料中的,於燮辰靠在牆壁上,我一出來,他扔到了手上的煙,朝我走來。
  
  記憶裡,同樣陰鷙的表情。
  
  我站在原地,止不住的冷笑。
  
  在別人傷口裡撒了鹽巴的人,往往懼怕,別人捅回一刀。
  
  這是不變的真理。
  
  「有事?」我揚高下巴,故作傲慢的問。
  
  「沒有,只是希望你留點口德,不要說些不該說的話!」即使明明形式比人弱,於燮辰還是一貫的討人厭的不客氣。
  
  「留點口德?這樣『傳說中』的東西,你曾經留過給我嗎?」我低聲的嗤笑。
  
  沈家的生育工具。
  
  這句話,我牢記在心。
  
  「我需要對你客氣嗎?就算我對你有一點點愧疚,今天我見到你披著婚紗,要嫁給其他男人。口德?不必了!這就是沈易北口裡永遠不會變的愛情?!荒繆到了極點,我早就叫他不要太天真!」
  
  於燮辰一句又一句冷然的嗤笑,讓我頓時刷白了臉蛋。
  
  沒錯……我對不起北北……
  
  「放心,我一個字也不會說。」我冷著一張臉,不想再糾纏下去,和於燮辰擦肩而過。
  
  「他……怎麼樣了?」突然,身後,傳來寂寞、隱忍的一句問話。
  
  全無驕傲、全無凌厲,只有脆弱。
  
  「不要再出現在他面前!」我猛得轉身,毫無同情,語氣犀利,面帶不客氣的警告。
  
  「你以為,我還敢出現在他面前,你以為,我還會再出現在他面前?!」於燮辰寂寞、孤獨的笑,「即使再愛,即使我的一生都可能會活在愛他的回憶裡,我也不會再打擾他了,我活生生的摧毀了他的生活,他也活生生的摧毀了我的感情。」
  
  聽到從另一個男人口裡對北北的愛慕,我忍不住反感,冷聲提醒他,「請你珍惜自己身邊的人!你不是要結婚了嗎?請不要留給別人的只有傷痕!」我看的出來,那個單純的女孩非常非常愛他,希望,她可以永遠活在幸福的謊言裡。
  
  「像我們這種人,結婚也不都是為了給年邁父母一個交代?!」於燮辰勾唇笑,四年後的他,俊美如昔,卻也少了很多邪佞的味道,「不過,我不想她知道這些,就如同,當年易北不想你知道一樣。不同的是,易北愛你,而我,永遠無法愛上自己的妻子。」
  
  心,就像被一把大錘猛烈的錘擊著。
  
  愛……這個我們之間永遠道不清,說不明的字眼,居然由曾經的情敵口裡輕易的吐出。
  
  「他還恨我嗎?有提起過我嗎?……」於燮辰的眼裡寫著深深的難耐的痛楚與愛戀。
  
  「不准靠近他!」我失控,揚高嗓子,再次警告。
  
  「我怎麼敢靠近他?」於燮辰苦笑,「他說下一次再見到我,不會這麼輕易放過我……他居然為了你這麼恨我……連知道我剛開始是有目的的接近他,為了錢故意把他引導進入我們這一個圈子,故意把他的人生混爻到一□糊塗,這樣,他也原諒我了,但是,居然為了你,最後他打了我,說永遠也不會原諒我……」
  
  為了錢……為了我,北北打人?……
  
  「你不是愛他……是為了錢才……」我的眉頭緊蹙,抓住了這個讓我覺得相當不對勁的話……
  
  「我收了別人一大筆錢,違反了一個醫生的道德……卻賠上了自己的心……」於燮辰輕聲說,聲音苦澀。「從易北來找我的第一天,就有一個神秘的女人,捧著一大筆錢,叫我照她的意思做,她說易北害她變成了跛子,她不能這樣放過他!……那筆錢,太可觀,我的事業又剛剛起步,什麼都用到錢,所以我……沒想到,越陷越深的,反而是自己……」
  
  神秘女人……跛子……我冷抽一大口氣……北北確實害得他姑姑從此下雨天走路一高一低……但是,他姑姑是不是太狠毒了?!
  
  「不是為了報復,是為了錢吧,為了遺產。」我冷哼。
  
  「我不太瞭解。但是她說不能讓你們生下孩子,所以聽說你要去做試管嬰兒,她急了,讓我一定要偷龍換鳳……就算你以後順利把孩子生下來,她也可以通過DNA認證,當面指證你偷人!」
  
  我呼吸喘的好快,「偷龍換鳳」……那、那……那個孩子……
  
  「可惜,計劃總有失敗的時候……」於燮辰自嘲的輕笑,「那個神秘的女人怎麼算計也算計不到,易北執意要和我劃清界限,我怎麼求他,他也不肯和我做最後一次……」
  
  於燮辰閉上了眼睛,痛苦的吐出了四個字,「他說,不要……」
  
  「你說什麼!你再說一次!」我一把拽住了於燮辰的衣領,整個眼睛瞬間血紅,怒吼,「你給我把話說清楚!」
  
  嬌小的我,拽住比自己高出一個頭的男人,氣勢卻來勢洶洶。
  
  「他說,不要!斬釘截鐵……」不可能!不可能!當年是北北自己親口承認背叛了我啊!
  
  「他說,他認清了自己的心,他不會讓你和其他男人牽扯不清,同樣,他也不會和任何人牽扯不清……他要斷,斷得一乾二淨……」於燮辰陷入了回憶裡,瘋狂的低聲笑著,「於是,為了不輸,我告訴他,我不愛他!和他一起,只是因為有人拿了一大筆錢給我,有人讓我害他……他居然、居然,聽了以後,只是愣了一下,然後解脫了一樣,說原諒我,說謝謝我告訴他這一切!……我輸了!輸得太徹底了……」
  
  「我問你!那個孩子是不是他的?!是不是北北的!」我拽著他,瘋狂的搖晃。
  
  我對他鳥屁的情傷絲毫不感興趣,我只要知道真相!我是不是……
  
  「我不知道他怎麼跟你說的。」於燮辰被我勒得差點喘不過氣,氣急敗壞的吼道,「他都沒跟我做,我怎麼可能有他的種?!明明知道這個計劃已經沒有任何意義了,明明知道這個計劃可以取消了!但是我就是不要你們兩個好過!所以我拿了自己的東西,給了你!」
  
  當年,我懷得居然是於燮辰的孩子!!!
  
  「變態!你這個死變態!」又咬又打,穿著白紗的我,失控徹底成了瘋婦。
  
  這種感覺,就好像被人強暴了一樣,沒有區別。
  
  「好了!」於燮辰被我撕打的斯文敗盡、狼狽不堪,「四年前我已經被自己愛得人打到差點進了醫院,現在你還想怎樣?!今天你也要做別人的新娘了!就不要再丟人現眼了!」
  
  剛吼完,他僵住了。
  
  順著他僵住的目光,我也僵住了撕打的動作。
  
  因為,三米遠處,站滿了聞著聲動而來的人,有攝影樓的店員們……有臉色蒼白到比婚紗還要雪白的新娘……還有,原本風度翩翩的穿著新郎禮服,現在卻僵成化石的海祈……
  
  我掩住臉,淚,終於奪眶而出。
  
  我的人生,就好像這一場鬧劇一樣糟透了。
  
  無地自容,只想找一個地方,躲起來……
  
  我走到海祈面前,深深鞠躬,泣不成聲。
  
  「對不起……」
  
  我的世界,全部都顛覆了,情緒墮入谷地,再也無法掙扎。
  
  「沒關係……我們……可以改期……」
  
  聽完海祈艱難的說出這句話以後,我的世界再也接收不到任何聲音。
  
  木然的脫下婚紗,木然的被海祈送回家,木然的無視海祈一路怔愣的神情,木然的關上車門下車,木然的無法和任何人打一聲招呼,木然的打開家門,木然的上了樓梯,木然的仰頭,木然的通過玻璃屋頂望著天空。
  
  沒有星星……
  
  我真傻,現在,還只是下午,怎麼可能有星星呢。
  
  但是,為什麼,見不到陽光?!
  
  天陰沉沉的,我的眼睛一眨也不眨,天空,果然,真的下起了雨,從毛毛細雨到磅礡大雨,一下又一下,打在玻璃上,陪著我哭泣。
  
  我將頭埋在膝蓋裡,終於放聲大哭。
  
  「我們的未來沒有辦法幸福?!」四年前,他那麼難過的反問著我,然後,平靜的承認,他背叛了我。
  
  「沈易北!你這個大笨蛋!」我哭著仰頭大喊。
  
  「大笨蛋!」
  
  「大笨蛋!」
  
  我哭倒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聲聲譴責又像一聲聲懺悔,「我不需要你這樣保護我!我不需要啊!……為什麼不說真話?為什麼!……」
  
  「我懷上別人的孩子,我倒霉!我認栽啊!你這笨蛋!你這笨蛋!為什麼要背黑鍋……」
  
  「你不知道,我曾經……有多恨你嗎?!……」
  
  「沈易北……你是傻瓜嗎?!……」
  
  沒有辦法尋求任何人的安慰,我是孤獨的,從來,傷心的時候,都是孤獨的……
  
  好孤獨,好孤獨……
  
  不知道哭了多久,……久到,整個屋子都發黑,我置身在黑暗裡冷得不斷顫抖。
  
  突然,「啪」的一聲,樓下大門開鎖的聲音。
  
  隨後。
  
  「依依!」清亮的一聲叫喚,劃落寂靜的黑暗。
  
  彷彿黎明的第一道曙光,照射在大地上。
  
  黑暗,消失。
  
  一切,回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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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相遇太早
  
  我趕緊抹乾眼淚,努力微笑。
  
  努力、再努力。
  
  當沉穩的腳步一咯一咯落在樓梯上,踏上樓梯的最後一個台階時。
  
  我抬頭,揉眼,裝出剛睡醒的樣子。
  
  黑暗裡些許微光,照射在他俊雅的臉上,他的五官有點模糊,蹙眉的表情卻讓人看得很清晰、真切。
  
  「為什麼睡在地板上?不怕著涼嗎?!」他的聲音不高,很沉,指責卻一點也不含糊。
  
  他伸手,摸向牆壁旁的開光,想按下。
  
  「不要開燈!」我尖聲,聲音帶著痛哭後的嘶啞。
  
  不能開燈!我的雙眼已經哭腫,需要黑暗的庇護。
  
  「你怎麼了?出了什麼事?」緊蹙眉頭,他馬上聽出了,我不對勁。
  
  「不要開燈……」我重複,聲音充滿哀求。
  
  他把手縮了回來,「不開燈……不開燈……」他的聲音軟了下來,像在哄慰任性的小孩。
  
  空氣裡的氣息,又沉默了下來。
  
  只聽到彼此的氣息。
  
  一個拚命壓抑。
  
  一個默默等待。
  
  許久,他聽到,我的情緒開始穩定,於是,靜默、擔憂的問,「又和海祈吵架了?……」
  
  我的眼淚,他只能猜測,海祈、海祈、海祈……因為,其他,他並不能多想……
  
  「沒有……只是今天……今天、化妝……我的皮膚過敏了……好恐怖……所以、所以、別開燈……」我把頭埋在膝蓋裡,抑壓住自己的眼淚。
  
  一步又一步,他走近我。
  
  「我看看。」來不及制止,他已經抬起了我的下巴。
  
  透過月光,他看到我的眼睛腫到無法遮掩。
  
  他愣了一下,「皮膚倒沒怎麼看出過敏,可能有點紅紅的,不過你也哭得太誇張了吧,眼睛腫成這樣。」
  
  我硬生生扭過頭,賭氣,不理他。
  
  「好了、好了!別哭了!女生的臉蛋很重要,皮膚過敏是世界末日,瞭解、瞭解!」
  
  他在安慰我,雖然說詞讓人很不爽。
  
  「挑個知名的美容廳,我請你享受至尊級的美容保養,好吧,別哭了!」他在揉我的臉,企圖逗笑我。
  
  「讓我靠一下……」他的溫暖太惑人,摟著他的腰,我靠在他的肩膀上。
  
  「以後,不要再做笨蛋了……」
  
  輕輕的,我小聲叮囑,「北北,愛,一定要大聲出來……」傻瓜……
  
  清晰的,非常清晰的,他一震。
  
  ♀☆♂……♀☆♂……♀☆♂……♀☆♂……♀☆♂……♀☆♂……♀☆♂……♀☆♂
  
  已經不記得,昨晚怎樣在他懷裡哭累,又怎樣被他抱上床塌。
  
  只記得,他靠在我床邊,哄著我,最後,自己也累得滑下身體。
  
  他的頭,和我的頭,枕在同一個枕頭上,親密無間。
  
  突然,半夜,他驚醒。
  
  小心翼翼,眼神複雜,最終,掀被,離開。
  
  黑暗裡,我緩緩睜開了雙眼。
  
  澀然。
  
  沒有留他。
  
  我已經決定,和海祈開誠佈公的談談,所以,在未有結果之前,無法留他。
  
  ……
  
  因為,這是對我們三個人感情的尊重。
  
  ……
  
  一會兒,隔壁房間,模糊依稀的傳來,電腦遊戲的聲音。
  
  原來,北北,總是驚醒了以後,無法再入睡……
  
  ……
  
  依然是霧氣未散的晨光,他推開了我的房門,唇邊依然流露著輕笑。
  
  「起床!」他搖晃著我。
  
  「十五分鐘!……」我從被窩裡伸出手,五根手指懶懶的翻了三翻。
  
  「兩分鐘!」
  
  沒得商量!無法溝通!我直接蓋上被子,埋掉自己。
  
  「起床!」他做勢要掀我的被子。
  
  我沒有告訴他,今天我早已經請好假了?因為本來預計昨天如何拍了婚紗照,今天一定會累得爬不起來。
  
  這個解釋太長,我懶得說話,昨天情緒崩潰了一天,今天想做自閉兒童。
  
  冷風已經颼進了我的被窩!好狠的心,沈易北!
  
  「十分鐘!」我趕緊往被窩深處躲,緊閉著眼睛,恨得牙根都咬斷了。
  
  「五分鐘!沒得商量!」他掖好我的被子,沒再說話。
  
  我反而,毫無睡意了,迷糊的鑽出了被窩,傻傻得望著他。
  
  他帶了報紙進來,剛想翻開,見我醒了,揚唇一笑。
  
  「今天,你的時間都是我的!我和醫院請好假了!」
  
  我愣愣的,我們說好,今天我的時間都是他的嗎?雖然,我很樂意……
  
  「迷糊蟲!」他手指一彎,我的額頭受擊,幸好,一點也不痛,反而帶著太多的溫柔與寵溺。
  
  「今天12月2日。」他提醒我。
  
  我的表情一直呆呆的,好一會兒才恍過神來,「我生日?!」
  
  「對!」他含笑,「我早就提前向你預約了。」
  
  哦,對!他送我手錶那一天……
  
  見我依然回不過神來,他的笑容終於有了片刻的猶豫了,「如果你和海祈……已經約好了……沒關係,我可以遷就你的時間……」
  
  「誰說我和別人約好了?!」我環住他的脖子,跳到他懷裡,沒心沒肺的鼓著兩腮,「說,請我去哪好吃好玩的?!」
  
  不想遷就,就說出來……北北,真的……不要永遠,這麼委屈自己的心。
  
  「那就快點起來!」
  
  他笑,心情很好的笑容,不再廢話,他直接把我打橫抱起,扔進洗手間。
  
  ……
  
  神清氣爽,我們穿著休閒服,實施了很久很久之前,總是彼此失約的爬山計劃。
  
  走到最後,他踏高一步,回頭,再拉一把累得氣喘噓噓的我。
  
  他的笑容,總是背著光,帶著陰影,但是無比的純粹和乾淨。
  
  滿心的信任,滿心的溫暖,我緊跟著他的腳步。
  
  這一次,我一定要,緊緊跟緊他!
  
  ……
  
  下午,我們終於下了山。
  
  精力用盡,準備找一個地方歇息。
  
  最後,我們的目的地,居然停留了在他的校園。
  
  ……
  
  當我們再度相視微笑
  
  成熟的心有一點蒼老
  
  許多的傷痛都已經忘掉
  
  記憶裡剩下的全是美好
  
  你我都找到新的依靠
  
  過去對錯已不再重要
  
  只是我們都清楚地知道
  
  心裡還有個劃不完的句號
  
  只怪你和我相愛得太早
  
  你和我相愛得太早
  
  對於幸福又瞭解的太少
  
  於是自私讓愛變成煎熬
  
  付出了所有卻讓彼此想逃跑
  
  上天讓我們相遇得太早
  
  對於緣份卻又給得太少
  
  才讓我們只能陷在回憶中懊惱
  
  (相遇太早)
  
  一個英俊的大男生抱著吉他,在學校操場的看台上,憂傷、寂寞的獨自唱著歌。
  
  不由自主的,我和北北被吸引,靜靜的、輕聲的,也坐在了看台上,彼此沉默著,聽著那個大男生的歌。
  
  相遇太早……我們真的只是因為相遇太早嗎?……
  
  歌聲裡,恍惚間,我聽到自己情不自禁的幽幽囁嚅,「北北,你愛過我嗎?……也會曾經陷在回憶中懊惱嗎?」
  
  話語剛落,愣住的,不止他,還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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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我愛你……
  
  果然,他還是沒有回答。
  
  愛,這個字眼,永遠梗在喉間,最後,只能被沉默掩埋。
  
  許久,他才淡笑著告訴我,「記得,我們第一次接吻嗎?那時候,我想告訴你的是,我的幸福曾經一直在你的掌間。」
  
  算是一種回答,一種,對愛的承認。
  
  「一切都過去了。」他輕描淡寫。
  
  但是,我不想讓它輕易成為過去啊……我閉上眼睛,只敢在心裡默默的表白。
  
  「北北,我昨天見到……於燮辰了。」不是刻意想提,只是,很多事情,想說明白,想道清楚。
  
  明顯的,他一震。
  
  錯諤、不安。
  
  「他告訴了我一些事情……」我咬著唇,終於艱難的把難堪的話說了出來,「那個孩子……居然是他的……感覺,好像被人強暴了一樣……」
  
  我苦笑。
  
  他握住了我的手,握緊,很緊,很緊。
  
  「對不起……因為我,讓你受了這麼多苦……因為我,讓你變得這麼不堪……」他的內疚無法掩藏。
  
  我仰望藍色的天空長噓一口氣。
  
  其實,我的心靈已經很平靜很平靜,用難堪的真相來換取這幾年的心結,我分不清楚,是幸或不幸。
  
  我反手握住他的掌,用力。
  
  「對不起……對不起……」也許,我們兩個人之間,最後,難以釋懷的,反而是他。
  
  「對不起什麼呢?傻瓜。」我淡笑,「對不起讓我這麼不堪?從來,想給你生個孩子只是我和媽媽一廂情願的想法。對不起逼我流產?如果你當年沒有逼我流產,那麼今天,被人用『偷人』兩個字逼得百口莫辯的人,就是我了。不!你是應該說對不起!你對不起我,因為,你不該承認你背叛了我,你不該把別人的過失扛了下來,害得我那麼傷心,那麼心灰。」
  
  「只是,我在指責你什麼呢?是我忘記了,我的北北心腸最柔軟,是我忘記了,我的北北從來都很愛我……」我自己的臉深深埋在他的掌心,恣意眷戀。
  
  沉默許久,他低低的靜默的說,「不是的……依依,我沒有你想得這麼好……讓你打掉那個孩子……是因為我容不下那個孩子……並不是,你所想的,怕將來你被人圍攻……如果,容得下那個孩子,我可以主動放棄遺產繼承權,就不會有任何爭端……我從來就不希罕沈家的事業,放棄兩個字,對我來說太簡單。」
  
  「對不起……因為我自私的容不下……讓你的身體和心靈受到這麼大的傷害。」他凝視著我,眼神,好抱歉,好抱歉。
  
  容不下?我的眼底起了霧氣。
  
  「為什麼容不下?」明明心裡已經有了答案,卻還是問。
  
  「對不起……我嫉妒……嫉妒任何能碰觸到你的人……嫉妒你懷上別人孩子……」他別過臉,坦白著,眼底極力掩飾著難堪,「很可笑……明明因為我……我知道,我該點頭,讓你把孩子生下來,然後一輩子把這個秘密埋在心裡……但是,我就是無法勉強自己點頭……對不起,因為這個無法,讓我們錯過了彼此……」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我的眼淚掉了下來,居然,是因為喜極而泣。
  
  我就知道,如果當年我懷的是北北的孩子,那麼,前面的路再艱辛,即使那個孩子是背叛的禮物,即使那個孩子的存在會像賞他一個狠狠的巴掌一樣,他還是會忍下來。
  
  因為,那是我和他的孩子。
  
  「為什麼,那天在崔家說,如果有了海祈的孩子,我要的話,你願意把孩子撫養長大?」我輕聲問。
  
  其實,這個問題,在我心裡也已經有了答案。
  
  曾經,身在那團迷霧中,覺得他那麼難懂,總是把自己藏得很深很深,現在,撥開了迷霧,發現,其實,他一直很好懂,他的心,一直是徜開的,等待我的闖入。
  
  願意去接受一個不是自己的孩子,只是因為,不想再錯過而已。
  
  為什麼,我那時候,不懂呢?!
  
  他淡淡一笑,沒有回答,因為,這個問題的答案不適合回答,而其他答案,他不願意欺騙。
  
  反而,他說,「覺得自己那時候的想法很不可理喻,如果你真的有了孩子,有一個彼此相愛的丈夫和孩子的親生父親,我又摻合什麼?」他苦笑,「那時,只有我一個人一直活在過去裡,走不出來而已。」
  
  我扯動唇角,牽強一笑。
  
  笨蛋沈易北,果然遲鈍的夠可以。
  
  「我和海祈沒有發生關係,我和任何男生都沒有,因為始終無法走到這一步。那天,拒絕你,說不要,是因為我MC在身,根本就不可以和你發生些什麼。」說得這麼白,他應該明白了?!
  
  他愣住了,很愣、很愣。
  
  許久,他低頭斂眉,「我知道你為我好,但是,我不需要你用身體來證實什麼。」
  
  他話語剛落,我就被他氣得差點嘔血。好啊!我這樣的表白,他居然聯想成和前天晚上一樣的情景!
  
  嘔血之餘,我又忍不住苦笑,是誰在他誤以為我變心的時候,一點解釋也不給?!真是咎由自取。
  
  愛,這個字眼,從來就要大聲說出來。
  
  「沈易北!你聽著!」我大喝一聲,逼他抬眸,任深亮的眸光停留在自己身上時,任自己呼吸急促到快窒息,「我……」鼓足勇氣的愛你兩個字,還未出口,就被一聲驚呼聲打斷。
  
  「你是易北學長吧!」原本彈吉他的男生拖著吉走過時,望了我們一眼,然後一聲驚呼,引來了操場上很多學妹學弟們。
  
  頓時,人群圍滿了我們。
  
  我愛的宣言,扼殺在搖藍裡,只能暗自氣餒、跺腳。
  
  「易北學長,你第一次回母校吧?!」
  
  「易北學長,上次校長頒發最傑出的校友獎,你怎麼沒參加啊?!」
  
  「易北學長,你是我們XX醫學院的驕傲!你是我們心目中,是最最傳奇的人物呢!」
  
  「易北學長,你是怎麼做到這麼成功的?和我們分享一樣心得吧!」
  
  頓時,男男女女們,十幾個人把他圍成了一團,我被擠到了人群的外圍。
  
  我含笑,即使如此,我的心裡毫無絲毫的不悅。
  
  對,北北在醫學領域裡,是以一種傳奇的方式存在,短短的幾年時間,居然能升任專家醫生,怎麼可能不是一種傳奇呢?
  
  北北謙虛的和學弟、學妹們點頭,矜淡的告訴他們,是教授肯給機會,一次又一次的保薦他……但是,誰都知道,機會,從來不會從天上掉下來,沒有艱苦的努力,沒有異於常人的天分,又哪來一次又一次的機會?
  
  十幾分鐘過去了,學弟、學妹們還在興致勃勃的圍著他,甚至依稀的提到「國際救援組織」,北北,含笑,輕聲的吐露,「我寄了申請信,也收到了他們的邀請函,前幾天已經簽下工作協議,過了年就會動身了。」
  
  人群一聲歡呼,我的笑容卻徹底凝結住了。
  
  國際救援組織……那個針對戰爭和內亂地區的民眾進行緊急醫療幫助的機構……連安全都沒有充分保障的無國界醫師組織……
  
  他要實現理想,所以,要離開我了……
  
  我整個人都僵成了化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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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承 諾
  
  直到人群逐漸散去,他拉扯了一下我,「天有點黑了,我們該回家了。」
  
  「北北!」我原地不動,眼睛定定的直視他,充滿了他不懂的懇求。
  
  「禮物!今年,你還沒有送我生日禮物!」我索要禮物,想任性的索要一個不會離開的承諾。
  
  他笑了一下。
  
  「今年送你的禮物比較大。」他掏出了家裡的鑰匙,放在我的手心,溫柔的將我的手心合攏,「我已經把現在的房子過戶給你,你結婚前,我會搬出去,做新房還是放著收租,你自己決定。」
  
  聞言,我握緊拳頭,任金屬的齒眼咯到我的手心生疼。
  
  「我不要!我拿你的房子做什麼?!你又將來住在哪裡?!」我氣呼呼的將鑰匙用力拍到他的手心。
  
  我拿他的房子有什麼用?房子裡沒有了他,就好像人的身體沒有了靈魂!我要一間沒有靈魂的房子做什麼?!
  
  「我住到我媽媽那。」他淺笑,笑得很平靜,「我已經和國際救援組織簽了工作協議了,出國前,我想住在家裡,盡盡孝道。」
  
  連工作協議也簽了……
  
  這一切又一切的安排,他連知會一聲也沒有。
  
  依然緊握拳頭,這一次,指甲已經將手心勒出了血絲,「你走!你走!走了就永遠不要回來!」我受傷的低吼。
  
  他怎麼可以這樣?在我決定,在我決定,就算要背負上對海祈一輩子的愧疚,也要和他在一起時,他居然說自己要走。
  
  他愣了一下以後,極力安撫,「我知道你捨不得我……但是,那是我的理想啊,不去實現的話,心裡總是有遺憾……何況……」他靜靜的說了出來,「你已經有了安定的歸宿,我也走得了無牽掛。」
  
  去他的了無牽掛!
  
  發現我的臉色極度陰沉,他連忙保證,「我答應你,你以後如果生了孩子,滿月酒的時候我一定趕回來!」
  
  去他的生孩子!人都走了,我找誰生去?!
  
  發現我的目光迸射著駭人的冷光,他不安,已經說不下了。
  
  我撩高衣袖,讓他看清楚,「這是什麼?!」
  
  我手腕上戴著2004年的生日禮物,白色的CK陶瓷腕表。
  
  他愣了一下,他也是第一次見到我戴,「我送你的手錶……」
  
  「笨蛋!你明白不明白送別人手錶是什麼意思?!」我很凶,口氣更不善,「你自己說,你送我手錶什麼意思!送著好玩的嗎?!」
  
  「……思念……」艱難的,他說了出口。
  
  「還有呢!」我氣得跳腳。
  
  「一輩子的……」承諾……
  
  他始終沒有說出口。
  
  我被他氣到頭頂直冒濃煙,「笨蛋!今年我的生日禮物,我還是要手錶!只要貴的不選對的,沒有鑲滿鑽石,不要來見我!」我不搾乾他的錢,真的難消心頭之恨。
  
  「我給你錢,自己去買吧。」他別過臉,只願意送錢。
  
  「你這笨蛋!難道你不懂嗎?難道你真的不懂嗎!」氣極,終於,我吼了出來,「我愛你!一直一直沒有變!我在向你索要承諾!」
  
  他呆住,是全然徹底的呆住。
  
  慢慢的,像慢動作回放一樣,他轉過了臉。
  
  「不會再有婚禮了!我需要時間,我會和海祈說清楚,傷到他,不是我的意願,但是誰叫有個笨蛋讓我那麼愛,愛到只想自私的成全自己!……」我焦慮的走來走去,心裡煩躁透了。
  
  話還未完,我的光線被黑暗罩住。
  
  一道柔軟的唇,堵住了我喋喋不休的惱意。
  
  激動、悅然。
  
  柔軟輾轉。
  
  他的吻,比起我交往過的男人,太過青澀,太過乾淨,沒有任何調情的技巧可言,憑得只是一份深情。
  
  但是,就是這份從舌尖一直傳達過來的深情,讓我被吻得全身泛軟,靠著他腕間的力量,勉強撐住身體。
  
  心底的煩躁,隨著這一吻,慢慢的安定下來。
  
  吻從我的唇離開,讓我順利的舒暢呼吸,卻點點輕拂在我的眉、我的眼、我的唇角,就像失而復得的珍寶那樣,用吻傳達著濃濃的珍惜與承諾。
  
  「給我點時間……我不知道怎麼和海祈說……」我紅著臉,已經全無剛才凶悍的樣子。
  
  「沒關係,我會等。」
  
  吻又落在了我的唇間,侵走我所有呼吸。
  
  溫柔的、不滿足的……
  
  我們像兩只接吻魚一樣,吻了很久、很久……
  
  吻到,天荒,吻到,地老。
  
  ……
  
  回家的路途,我們手牽著手,依然像過去那樣,他緊握住我的手心。
  
  這一次,卻多了情人之間盡在不言中的氣息。
  
  彼此的臉頰,浮現著幸福的笑容。
  
  直到見到家門口,佇立在沁涼的空氣裡,斜長幽靜的身影……
  
  那個身影望著我們,臉上的表情,不喜、不怒。
  
  目光,依然是溫和的,卻多了很多黯然。
  
  尷尬。
  
  我的手一僵,鬆開了北北的手。
  
  北北的手,僵僵的,垂在了兩側。
  
  尷尬。
  
  三個人,都很尷尬。
  
  「今天是你的生日吧,可以給我一點時間嗎?我有一份禮物送給你。」海祈牽動唇角,勉強一笑。
  
  「……」我只能點頭。
  
  一切,大家該談一下了。
  
  「北北,我……」
  
  我未說完,已經被北北打斷,「我先進去了。」
  
  他率先進了大廈。
  
  他的背影,並沒有生氣,只有身為第三者的難堪。
  
  是我……讓北北變成了第三者。
  
  我歎一口氣,轉身,對海祈說,「再等我五分鐘好嗎?」
  
  海祈沉默的點頭。
  
  愛情,從來就沒有公平兩個字。
  
  沒有確定北北的情緒之前,我無法安心的和海祈走。
  
  我追了進去,追到了家裡。
  
  一打開家門,看見他正站在飲水機旁倒熱水,眼神一陣恍惚。
  
  「啊,北北,小心!」我驚呼,溢出來的熱水差點燙上了他的掌背,幸好,我及時叫住了他。
  
  我快步走向他,拿走他手裡的水杯。
  
  摟住他的腰,仰視他的清眸,堅定的說,「等我回來過生日,十二點以前,我一定回來。」
  
  他點頭。
  
  「我會和海祈談清楚。」
  
  他再點頭,眼神裡有擔憂。
  
  「……海祈,是很好很好的人……」咬唇,我說的艱難。
  
  正因為海祈太好,到最後,覺得真的無法傷害。
  
  「那我先走了。」
  
  我轉身,卻被他拉住。
  
  「依依……雖然,對不起海祈……但是,別動搖,好嗎?……」他心裡有太多的不安在纏繞他。
  
  「怎麼會呢。」我回頭,苦笑,給他堅定的眼神。
  
  終於,他掀唇,笑了。
  
  雖然,大家的笑容,都很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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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禮 物
  
  和海祈一路沉默,各懷心事。
  
  海祈心事重重,平凡的臉更顯得黯淡無光,而我,幾乎連直視他的力量也沒有。
  
  開了近一個小時的車程,他帶我到了郊區的度假屋。
  
  入夜了,但是度假屋燈火依然浪漫的搖戈著,一眼望去是,但依然與白晝時的天空一樣蔚藍的海洋,還有摩擦著腳底發出迷人「沙沙」碎響的細沙。
  
  一對又一對的戀人,相擁,與我們擦肩而過。
  
  海祈依然一言不發,他在一間木屋旁停住腳步,掏出鑰匙,開門。
  
  門一打開,裡面是一個浪漫的如同公主房一樣的夢幻屋。
  
  紫色的氣球到處延著屋頂一個又一個飄散著,公主一樣的床塌,迷人的薄沙帳柱上,甚至還綁著精緻的蝴蝶結。
  
  木屋的牆壁上,用紫色小氣球,勾畫出一個心型,上面用微光一樣未點燃的小蠟燭,擺成了「依,生日快樂!」延著那道牆下,是一張雙人的長桌,上面布著浪漫的燭光晚餐。
  
  蠟燭,還沒有點燃。
  
  也許,永遠,不用點燃了。
  
  就好像我和海祈的愛情,擺好了一切最浪漫的陣勢,最終,卻沒有點燃的機會。
  
  「進來吧。」他的聲音,很平淡,依舊沒有任何激動。
  
  如果、如果……彼此相愛,那麼打開木門的那一剎那,我一定很激動到大呼,「太棒了!」
  
  但是……
  
  「我……」窘迫,鼓足勇氣,尷尬的進入,卻結巴成一片。
  
  「坐吧。」海祈指了一下除了餐桌,這個房子唯一能坐的地方——床塌。
  
  他背對著我轉身,不知道在忙碌什麼。
  
  我不安的畏畏縮縮的坐下,臀部卻被什麼咯了一下,我伸手將類似盒裝的東西從底下抽了出來,看清楚後,冷抽了一大口氣——安全套!!
  
  我不斷深呼吸,下意識的將那盒東西越捏越緊,直到紙盒嚴重變形完全拽入手心,我才稍稍鎮定下來。
  
  浪費之夜……海祈說的生日禮物……不會是自己吧!
  
  我的腦海裡不斷的旁旋著十種、百種最委婉不傷人的拒絕話語:
  
  你很好,但是對不起,我沒有辦法欺騙自己……
  
  海祈,我們相遇太晚……
  
  ……
  
  但是,當海祈端著盛滿黃色液體的杯子,一步又一步向我走來時,我居然驚慌失措的大叫,「海祈,不要~!我不要喝酒!我們不能~我不要!我不要對不起北北!」
  
  海祈愣了一下,有點弄明白了我在怕什麼,他尷尬的囁嚅,「是茶……」
  
  只是過濾過茶葉的茶,因為泡得太久了,所以沒有了熱氣。
  
  如果我不是太過驚慌,根本就不會混爻。
  
  明白自己擺了一個多大的烏龍陣,一股熱氣直衝我的腦門,我的臉燙得可以燙熟生雞蛋。
  
  海祈好風度的扯動了一下唇角,唇角一下又一下顫動著,看得出來,他拚命的壓抑著大笑。
  
  「想笑就笑,這麼憋著會高血壓的。」我摀住了臉,不甘的對他囁嚅。
  
  頓時,房間裡飄來一陣衝口而出大笑。
  
  原本房間裡,極度微妙的氣氛,被笑聲一衝而空。
  
  「你以為我想對你下手?」終於海祈止住了笑聲,卻止不住上揚的唇角,「為了這以為,你的反應,我該覺得好笑還是生氣?」
  
  「海祈,我……」如果不是海祈,換成其他男人,可能此時連殺人的衝動都有了吧。
  
  終於,他看到了我緊捏在手裡,變形的小小四角形,尷尬的咳了兩聲。
  
  顯然,這「天外飛物」根本不是他準備的。
  
  「依依,我們分手吧。」輕描淡寫,海祈說了出口,「婚禮的事宜,你不用擔心,我會負責取消的。」
  
  「……」我無話好說,只能尷尬的沉默,但是,不可否認,即使好對不起他,我還是鬆了一大口氣。
  
  「是不是等我這句話很久了?」海祈在我身邊坐下,別過臉,認真的看我,臉上的神情一如既往的溫和與包容。
  
  「對不起,我……」
  
  「請貼還沒有分出去,知道我要結婚的人並不多,所以我接受你的道歉。」他的神情一派輕鬆的開玩笑,但是,我分明嗅到了這背後的沉重。
  
  「童紫依,我要送你的生日禮物,就是自由。」海祈說得很慢,神情很平靜、溫和。
  
  在這如斯的浪漫氣氛裡,他和我說,還我自由……
  
  海祈並不是情聖,他不會刻意去營造一個難忘的分手,所以,我可以感受到,他佈置這個房間時,帶著怎樣沉重的心情。
  
  最後一線的挽留。
  
  「海祈,對不起,我……」除了對不起,我好像真的無話好說。
  
  「不用說對不起。」海祈搖頭,「我要找的是一個合適的妻子,你要回歸的是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情,所以我和易北根本就沒有比較的空間,不是嗎?!」
  
  「我只想問你,分手兩個字,你為什麼不提?」海祈斂下了睫毛,唇裡掛著微笑,他坐著低著頭,望著自己腳尖,等待著我的答案。
  
  「……」
  
  沒有等待我的答案,他主動開口,語氣帶點謂歎,「昨天晚上,我找若涵談過了,知道了一些事情。是因為你覺得自己曾經的『過錯』連累到我,所以無法,也不敢重蹈覆轍?」
  
  他居然一針見血的把問題看透。
  
  「依依,你曾經問過我,那愛呢,那幸福呢?今天,我想問問你,那你的愛呢?你的幸福呢?」他的問題並不需要答案,「其實,我也並不是沒有懷疑過,你故事裡的男主角就是易北,因為易北那天在電影院對我的敵意太明顯,已經超越了一個哥哥對一個妹妹的佔有慾。何況,你們一個姓沈,一個姓童。真相,我只是不願意去找而已。我告訴自己,有什麼好質疑?就算真的有什麼,也是過去的事情了。你從來不說沈家,代表沈家給你的並不是愉快的過往。你常常會莫名的不安,是因為你可能從小的環境並不能給你安全感。你和易北不是親兄妹,這個答案呼之欲出,我又何必主動提起你並不想說的身世?」
  
  我一震,我從來沒想過海祈早已經看透了一切。
  
  「依依,你相信我嗎?」突然,海祈這麼反問。
  
  「相信你什麼?」我不解的反問。
  
  「我是做過易北的心理醫生,但是,我當時替易北做的心靈療程,只涉及到他的恐懼症,並無其他。我不知道這麼多事情,關于于醫生說的那些過往,我一點也不知道。」他直視我的眼睛,一片坦然,「我承認,我很想留住你,所以很多事情上,我裝糊塗,你不說,我也就不問。甚至關於莫西卡那件事情,因為你那天在治療所失態獨自離開,我就一直很不安,請莫西卡過來,更大的目的是試探,試探你對易北的感情是不是已經成為了過去。」
  
  「其實,昨天去拍婚紗照的時候,猶豫與掙扎的,不止你一個人。」
  
  我的心在顫動,緊低著頭,我甚至不敢抬頭迎視海祈。
  
  「對不起……」我說得很小聲很小聲,小聲到極力克制自己不要哭。
  
  「說了,有什麼好對不起的,這種事情又不能隨心所欲的控制。」海祈輕笑,笑得並不是牽強,甚至有點一派輕鬆,「好了,你自由了!男女主角幸福在一起,我這男配角,全身而退。」
  
  海祈站了起來,打電話,我聽到他在叫出租車。
  
  「我要說的說完了,一會兒,車子就來了,你先走吧。……生日還是和自己愛的人過,比較有意思一點。」他倚靠著牆壁,雙手插在口袋裡,笑容溫和。
  
  「海祈,對不起!」我站起來,深深的向他鞠了一個躬。
  
  無法請求,今後可否再做朋友。
  
  無法請求,你真的能原諒我。
  
  連一絲一毫的請求,也無法。
  
  海祈,保重。
  
  我轉身。
  
  手未抵到門把,突然身後傳來他深沉的聲音,「依依,為什麼連分手,你也不問我最後一句,我是否愛你?」
  
  他是否愛我,我又能怎能厚顏去問?
  
  怎麼可能問……
  
  「愛。」突然,他說。「告訴你,並不是想讓你內疚,只是今天以後再也沒有機會了,我喜歡誠實面對自己。」
  
  「謝……謝……」突然好想哭,好想哭。
  
  當海祈說出「愛」這個字的時候,我清楚他是真的沒有怪我。
  
  愛從來是驕傲的,不會在怪一個人的時候,輕言。
  
  謝謝你的愛,謝謝你的寬容……
  
  「不用有負擔!你不是我第一個愛的人,也不是愛的最深的那一個,所以,依依,希望你幸福,是真心的!」即使背對著他,我也清楚感覺到,那溫柔、寬容的如海洋一樣的笑容,「再見。」
  
  最後一聲再見,擦肩而過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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