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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紅】逍行記(連載中)

第二十一章 烈焰丹?
  

  回春谷正北高峰腰部一座洞府外,丹浮生連同七名身穿淡紫色道袍的師兄弟正盤膝而坐,按照八卦方位卡死了洞府的門戶。山風吹過,山頂上有枯枝敗葉隨風飄了下來,卻在距離洞門近百丈的地方就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推開,進而被震成了粉碎。

  丹浮生等八位道人,一個個擺出了五心向天的姿勢,各有一道或紅或白或青或黃的拳頭粗氣柱自他們頭頂直衝起來三丈多高。氣柱在空氣中瀰漫開來,化為一團數尺方圓的氤氳霧氣,其中似乎有些許蓮花狀虛影閃爍。只是那虛影色澤過於黯淡零散,看似底氣不足的模樣,幾乎每一刻都有一團虛影努力地想要凝聚成形,卻往往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又散為點點毫光飄散。


  如是過了一個時辰,丹浮生第一個睜開了雙眼,他有點苦惱的長聲吟道:「道途難,難於上青天。」


  其他幾位道人同時睜開了眼睛,同樣長歎道:「道無涯,吾生有涯,以有涯求無涯,何其謬也?」


  八個道人對視了一眼,突然放聲大笑道:「無他,盡心而已!」


  道人們大笑了一陣,紛紛稽首為禮,收了頭頂氤氳氣柱,紛紛自袖子裡掏出了一本本絹書,細細的閱讀起來。不時的,有道人輕聲開口,對書中的某個疑問提出自己的看法,就立刻有人加以回應或者辯駁。這座洞府外,儼然成了一座世俗界的學府,一干學子正在求道解惑。


  但是洞府內,則是另外一副場景。


  隔著三重被禁制層層保護的石門,是一間四四方方的石洞。洞內只有一張石榻,地上鋪著一張竹蓆,上面堆積了一些松子、黃精、山藥之類的素品。石榻上,藥兒手裡抓著那塊記載了大羅丹經的玉板,頭下枕了一塊極大的靈芝,正睡得舒服。一線晶亮的口水自她嘴角慢慢的滴下,她的眼珠急轉,正『嘰嘰咕咕』的抱怨道:「小師弟,吃少一點∼∼∼雞腿給師姐!」


  突然藥兒發出一聲憤懣的叫聲:「可惡的小師弟,你連雞爪子都啃光了!」


  怒氣沖心,藥兒氣鼓鼓的從石榻上坐了起來。她嘟著嘴左望望、右看看,氣惱地叫道:「小師弟!林逍!你給我滾出來!」


  眨巴了一陣眼睛,發現林逍並沒有乖乖的聽話『滾出來』,藥兒不由得愣了愣。歪著腦袋尋思了好一陣子,藥兒這才猛的一拍額頭,低聲驚呼道:「啊呀,我又糊塗了!我這是在閉關參悟大羅丹經呢?天哪,我還要悶上兩個多月才能出去!小師弟做的烤雞∼∼∼嗚嗚!」


  說著說著,藥兒的眼淚就『吧嗒』落了下來。她很是有點幽怨的嘀咕道:「要不是害怕師父他們知道我偷偷的將大羅丹經教給了小師弟,藥兒才不會聽話在這裡悶上三個月!嗯,小師弟,你死定了!這次我出去了,你要幫我烤一百隻∼∼∼不,一千隻燒雞!」


  很快的,藥兒的心情又轉得極好,她擦乾了眼睛,興致勃勃地衝到了地上的竹蓆邊,滿臉是笑地說道:「唔,閉關不好玩,還是吃東西好玩一些!」抓起一把松子,藥兒雙手略微用了一絲真元一抖,松子堅硬的外殼就化為粉末飄散。張開小嘴,將滿手的松子一口含在了嘴裡慢慢的一粒粒的仔細咀嚼,藥兒臉上露出了無比享受的滿意笑容。「好吃,好吃,就是好吃。嗯,如果將松子入藥,能夠配成什麼呢?還有這黃精、山藥,雖然年份不足、藥力不高,但是如果和那幾種很霸道的藥材君臣輔佐一番,是否可以入藥?」


  小嘴機械的磨動著,藥兒又呆呆的出神了。但是看她的兩隻小手正飛快的掐動各種靈訣,一絲絲若有若無的勁氣正從她的指尖隱隱蕩漾而出,就知道看似發呆的她,腦海中正在翻騰著各種各樣的念頭。


  「啊呀呀呀∼」藥兒突然尖叫一聲從地上蹦了起來,她用力是如此之大,以致於她原地蹦起了三丈多高,一頭撞在了石室的天花板上。『咚』的一聲,藥兒疼得齜牙咧嘴的抱著腦袋跌回地面,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哎喲,人頭果然沒有石頭硬,該死的石頭!唔,慘了,要閉關三個月哩!小師弟會不會記得要去採蓮子吃啊?唔,他不會誤了一次吃蓮子的機會吧?」


  藥兒的眼角和嘴角都耷拉了下來,整個人都變得無精打采的。歪著腦袋琢磨了一陣,藥兒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唔,小師弟比藥兒聰明!但是,這種事情,他總是稀里糊塗的!他記得清結蓮子的時日麼?呃,記得?不記得?氣死藥兒了!」


  惡狠狠地揮了揮拳頭,藥兒低聲發狠道:「小師弟,出去了再教訓你!哼哼,你居然這麼不小心!」還沒見林逍,藥兒就給林逍扣上了罪名,準備狠狠的懲罰他一番出氣。至於說懲罰的手段嘛,藥兒雙手托著下巴,歪著腦袋傻笑道:「要小師弟烤兩千隻山雞的話,會不會被巡山的師伯罵啊?嗯,一次烤兩千隻山雞,黃澄澄的山雞一排兒排開,能排出多遠呢?」


  藥兒的眼珠都放出了綠光,她用力的握緊了拳頭,惡狠狠地說道:「嗯,決定了!不是兩千隻,是五千隻!嗚,山雞能用來煉丹麼?」


  洞府外,一團白雲自空中落下,丹翎道人帶了兩個小道童,緩步從雲頭上走了下來。丹浮生等八名老道急忙起身,稽首行禮道:「掌門師兄!」丹浮生更是詫異地問道:「師兄不去坐鎮弟子大比,卻來這裡有什麼事麼?」


  丹翎道人微微一笑,緩步走到了洞府的石門邊,雙手輕輕的按在了石門上。以他的手掌為中心,一圈月白色的毫光隱隱閃爍起來,一輪方圓丈許的水鏡,頓時將洞府內藥兒的一舉一動都清清楚楚的顯示了出來。丹翎道人曼聲道:「弟子大比,自有其他長老坐鎮,貧道卻也毋庸呆在那裡。倒是藥兒,乃是萬年罕見的五行俱全之體,以霄雲曾師叔祖的相學而看,藥兒更是大貴之人,日後前途無量。她閉關參悟大羅丹經,反而比那弟子大比要來得重要一些了。」


  丹浮生他們齊齊稽首稱是。這個秘密也只有他們這些大羅丹道的長老才明白,藥兒並不是她向林逍所言的那樣,體內的五行屬性很平均的都各佔了二成,而是另有玄虛。若說一個人的五行屬性總數為十,其中五行各按比例分配的話,林逍的火屬性體質,就代表了他擁有十的火性資質。而藥兒的資質總數是五十,五行屬性,各佔十數!這份天資,只能以超人、恐怖來形容。


  更兼大羅丹道僅存的兩三位霄字輩的長老中,不習丹道,反而喜歡天機推演之術的霄雲老道,在丹霞將還在襁褓之內的藥兒帶回回春谷的時候,就給藥兒批算了一卦,卦象顯示藥兒卻是命格大貴之人,日後前途無可限量。雖然藥兒的命理還有一些模糊,但是她命格至貴,卻是無庸置疑的。大羅丹道的高層早就有了決斷,要將藥兒作為下一代掌門來培養,否則丹浮生怎麼會用大羅丹經和她一個年輕門人打賭?還這般輕鬆的就將大羅丹經輸給了她?


  閒話少說,丹翎道人施展秘法窺視藥兒參悟大羅丹經的情形,九個老道兩個道童同時看向了水鏡,結果九個老道差點氣得暈了過去,兩個道童則是突然抱著肚子爆笑了起來。


  石室內,藥兒正揮動著那塊紫色玉板做工具,不斷的蹦跳起來,惡狠狠的敲擊石室的天花板。她一邊用力的敲擊石壁,一邊氣鼓鼓的罵道:「叫你碰痛我的腦袋!叫你碰痛我的腦袋!哼哼∼奇怪,這玉板怎麼這麼結實?不會碰壞的?再用點力氣!」


  『叮叮噹噹』,火星四濺,石室的天花板硬是被藥兒打出了人頭大小的一個窟窿。紫玉板上片片雲霞飛舞,帶起了一道道眩目的流光,每一擊下去,都能將有層層禁法保護的石壁打下拳頭大小的一塊。藥兒打出了癮頭,一邊哼著小調用力的揮動玉板,一邊含糊不清的背誦著一部湯藥訣兒。時不時的,她還衝到竹蓆邊,抓起一根山藥狠狠的咬上一口。


  一貫笑團團有如一名和氣生財的商人的丹翎道人這一刻臉色都發青了,他憤然地轉過頭來,朝丹浮生低聲喝道:「丹浮師弟,你的弟子!」


  丹浮生面色古怪的退後了一步,稽首道:「師兄,藥兒雖然名義上是我的弟子,但,藥兒自幼是被丹霞帶大的!無非是丹霞懶得做師父,所以藥兒才掛在了我的名下,成了我的弟子。師兄這麼說,嗯,不如直接對丹霞去說?」


  丹翎道人的臉抽了抽,哼哼了一聲。丹浮生卻又繼續說道:「要說起來,花風兒和藥兒,都是丹霞親自教授的。師弟實實在在的弟子,也只有林逍一人爾!」說到林逍,丹浮生的眼睛都瞇成了一條細線:「逍兒卻是爭氣得很,真火訣能在短短兩年內突破到第八層,這份資質,在回春谷內也是不多見的了。師兄以為如何?」


  嘴角抽了抽,丹翎道人悻悻然的轉身離開,招來了一團白雲,帶著兩名道童輕盈的踏上了雲彩。他揮動大袖,怪聲笑道:「師弟啊,可得當心!就怕林逍,到時候也得變成丹霞師妹的弟子!嘿嘿,你可不知道,這次為了那件『百寶虹霓衣』,丹霞師妹可是在作弊了。」


  『作弊』?丹浮生的面色古怪到了極點,另外幾名老道也歪著臉斜睨丹浮生,卻沒有一個人吭聲的。丹霞作為回春谷能夠穿上淡紫色道袍的唯一的女長老,實在是沒有什麼人願意無端端的招惹她。作弊就作弊吧,只要不是太過分,大家睜隻眼閉只眼的也就過去了。


  丹浮生咳嗽了一聲,有點尷尬的盤膝坐在了地上,口觀鼻、鼻觀心,頭頂一片氤氳之氣衝起,卻是自顧自的入定去了。他的道侶,他道侶的徒兒,思維方式和正常人都很有點差別,他丹浮生也和丹翎道人一般是個老好人,他能說什麼?


  回春谷丹房外,幾名大羅丹道的高手施展法力,將兩百座丹爐自荒字號丹房內搬了出來,擺放在了丹房外一片空曠的平地上。林逍等負責丹爐火勢的弟子則是跟著兩名長老跑前跑後的忙活,在地上畫上引火的靈陣,溝通地下的靈脈,佈置上金樺木等珍稀的引火木料,頓時丹爐內丹火熊熊而起,廣場上的溫度瞬間提高,熱浪逼得那些白衣童子面色駭然的不斷後退。


  引著了爐火,林逍等火工道人就退到了一旁。門人大比,這火勢卻是要每個人親自控制的,控火之術,也是考查一個人煉丹技巧的重要依據。大羅丹道之所以設立了林逍他們這種專門負責爐火的火工道人,也只是為了方便大規模的丹藥加工。但是實際上,林逍他們這些火工道人也要學習各種丹方,那些煉丹的弟子,也要學習如何操火,無非是根據他們的五行屬性,側重略有不同而已。


  根據入門的先後,林逍排在了青衣弟子大比的第七批。也就是要等前面一千二百名青衣弟子分批煉丹完成後,才輪得到他上場。


  荒字號丹房內有足夠的丹爐讓所有的青衣弟子同時比試,但是回春谷的門人大比不僅僅是比賽,更多的是為了增加門人的煉丹經驗。兩百人一批的分批次煉丹,正好讓那些修為淺薄的白衣道童和藍衣道人多從師兄們的手法中參悟一些玄妙,這也是栽培晚輩的意思。


  不過,有一件事情是同時進行的。那就是當丹爐佈置好後,所有參加大比的青衣弟子,都去藥庫管事弟子那裡領取自己所需的各種藥材。當林逍報出了自己煉製『烈焰丹』所需的『熾焱花』、『九陽草』、『炎龍果』等幾種大熱的珍貴草藥時,藥房的管事弟子以及站在旁邊監督的幾名長老同時驚訝的望向了林逍。林逍所用的這幾種藥物在其他丹藥中用量極少,幾種藥物配合起來,也只能是為了煉製『烈焰丹』。


  一名身穿淡紫色道袍的長鬚老道看了林逍一眼,好心好意的提醒道:「林逍師侄,好高騖遠,可是不成的!」作為兩年內將真火訣修練到第八層的天才弟子,基本上回春谷內的丹字輩長老,都認識了林逍。


  林逍朝老道稽首為禮,正想要說點什麼,一旁突然傳來了丹霞不甚客氣的聲音:「丹爻小師弟∼∼∼」故意將『小師弟』幾個字拖得長長的,丹霞冷笑道:「你怎麼知道逍兒是好高騖遠?你怎麼知道逍兒不能煉製出這個『烈焰∼∼∼』,呵呵呵呵!」丹霞突然舉起了袖子遮住了嘴,輕輕地笑了幾聲。


  丹爻道人翻了個白眼,有氣無力地朝丹霞稽首道:「丹霞師姐說得是。只是,這丹藥,用荒字號丹爐怕是∼噫?除非,就和藥兒煉製的那匯靈丹一樣,裡面增添了∼」丹爻道人的眼珠一亮,他笑嘻嘻的問林逍道:「逍兒啊,乖師侄,你還要什麼輔助藥材?」


  丹霞一把扣住了林逍的肩膀,拖著他就走。一邊走,丹霞一邊回頭喝道:「打聽這些作甚?輔助藥材,我已經給他預備好了,就不用麻煩丹爻『小師弟∼∼∼』了!」


  丹爻道人極無奈地看著丹霞將林逍一把拉走。他雙手揣在袖子裡一陣盤算,嘀嘀咕咕地說道:「有趣,有趣,這不是作弊麼?藥兒的那張丹方,見過的也就掌門師兄他們幾位,其中的玄妙,嗯∼也許,真有用荒字號丹爐煉製出烈焰丹的法門?難,難,難!」


  長話短說,回春谷大比到了第十一天,前面一千二百名青衣弟子都已經將丹藥煉製出來。其中品質最好的,是一枚洪字級的『清神丹』,回春谷的諸位長老給出的評價就是,這枚『清神丹』在洪字級丹藥中,也能列為中上品質。


  在一旁觀摩了十一天,同時也被花風兒呱噪了十一天,更被丹霞有意無意的威脅了十一天的林逍,終於出場了。


  隨意挑選了一口丹爐,林逍盤膝坐在了丹爐前一方白玉蒲團上,幾手控火靈訣打出,丹爐中的爐火頓時有如聽話的小貓一般隨著林逍的心意起伏騰漲,火焰的顏色也從赤紅到乳白不斷的變化,只是眨眼的功夫,爐溫就變幻了數百次,完美的演繹了從投藥到蘊丹各個時期所需的火勢變化。就這一手御火的功夫,林逍就得到了附近所有同門的齊聲喝彩。


  就林逍展示出來的御火的功力,就直追回春谷幾位修為最差的長老,由不得丹霞在那裡笑得前俯後仰、諸位長老也都面露喜色。


  林逍自己卻渾然不覺這有什麼了不起的。當年他在回春堂的時候,就已經習慣了這種將心神和火勢結合在一起,輕鬆的感知火勢一切變化的境界。他看似隨意的用文火將丹爐預熱,然後將一桶靈泉傾入爐中,注入了丹爐核心處的尺許方圓的丹鼎,待得靈泉冒出了魚眼大小的水泡後,他首先將『熾焱花』丟進了丹鼎中。


  熱氣蒸騰,火性靈氣一逼,熾焱花就融化成了一團乳紅色的膠質,在清澄的靈泉中載波載浮,卻是一點兒都不和靈泉融合。


  以前到了這個關頭,就需要用宙字號的丹爐,以高溫和高靈壓強行將這一團熾焱花所化的膠質打散,強迫它和靈泉融合為一。但是林逍還沒有操縱宙字號丹爐的修為,也無法催發出那等高溫和高靈壓。他只是簡簡單單的取出了一片『三陰芝葉』丟進了丹鼎,『三陰芝葉』化為一團淡淡的銀色液汁,和那紅色膠質一個碰撞,在靈泉中翻滾的紅色膠質頓時崩解,化為了一鼎的紅色液汁。


  「師娘的法門,果然有效。」林逍的心中有了譜兒,不由得對奪取青衣弟子大比第一充滿了信心。


  丹霞以神識查探了丹鼎中的變化,突然舉起袖子,輕輕的擦了擦額頭上的冷汗。她湊到花風兒的耳朵邊,低聲笑道:「師娘急就章參悟出的丹方,果然有效。嘻嘻!藥兒胡亂折騰出來的那個改良的匯靈丹方子,師娘我依樣畫葫蘆的變化了些許,果然神效無比!」


  花風兒的臉蛋一陣抽搐,她驚駭地看著丹霞低聲問道:「師娘,你給小師弟的那張方子,你自己都沒把握?」


  丹霞驚訝地看著花風兒,一派理所應當地說道:「當然沒把握!畢竟那是改動了烈焰丹的丹方呀!那可是宙字級的靈丹!」


  花風兒呆呆地看著丹霞,低聲問道:「那,若是小師弟這次失敗了,沒有拿到第一?」


  丹霞冷哼一聲,美麗的臉龐一板,惡狠狠地說道:「這麼無能的徒弟,當然要去面壁三年思過才是!百寶虹霓衣啊!這麼漂亮的法衣∼∼∼呃,風兒,你這麼對師娘說話,是不是對師娘不滿啊?」


  花風兒低下了頭,眼珠子嘰哩咕嚕的一陣亂轉,乖乖地說道:「風兒怎麼敢?」


  「就是嘛!」丹霞低聲笑道:「這方子如今不是很有效果麼?起碼前面三味主藥投進去了,沒有什麼變故不是?」丹霞很得意地拍了拍胸口,吹噓道:「師娘我出手,怎麼會出錯?藥兒這麼迷糊,都能改良了匯靈丹出來,師娘我難道連藥兒都不如麼?」


  花風兒眼睛抽筋地看著丹霞,半晌沒吭聲。


  簡易版的烈焰丹煉製起來速度極快,林逍花費了三個時辰,就將丹鼎中的丹汁凝練成了拳頭大小的一團兒粘稠的藥膏。這時候,就該用靈訣使丹藥成形,並且最後用文武之火轉換四十九次,使得丹藥丹氣內斂,形成一顆合格的靈丹。


  但是,因為在煉製過程中使用了太多的輔助藥物才將那些難以煉化的主藥融而為一,這些輔助藥物的藥性駁雜,將會嚴重的影響最後成丹的效果,甚至很可能因為這些駁雜的藥力,使得丹藥根本無法成形。所以,林逍丟進了最後一份輔助藥材『千結草』,這種藥草性質溫和純正,最是能吸附各種藥力。將其融入藥膏中,雖然可能使得烈焰丹的效力也降低些許,卻能有效的抵消那些駁雜藥力對丹藥的影響。


  按說丹霞的藥方設想得很周全,最後加入這千結草,在藥理上也是可行的。


  但是林逍怎麼就覺得,其中隱隱有些不對勁呢?


  不過,也由不得他多想。連續挑了幾手靈訣,丹爐中文武之火急速轉換,拳頭大小的藥膏一陣凝練,最後化為十三粒拇指大小的黑紅色藥丸,在丹鼎中滴溜溜的急速轉動。丹藥轉動的速度是這麼快,甚至帶動了丹鼎中的空氣,發出了『嗡嗡』的異響。


  僅僅看這丹藥成形時的異相,就知道這十三粒丹藥的品質不錯。


  一直以神識觀測丹鼎中動靜的丹霞終於放下心來,她掩飾不住臉上的喜色,低聲笑道:「果然是上好的丹藥,品質起碼比方才那一粒寧神丹來得高明。」笑了幾聲,丹霞卻又有點疑慮的皺起了眉頭:「只是,為什麼會是黑紅色的藥丸?」


  花風兒呆呆地看著丹霞,不知道哪裡出了毛病。眾所周知的,『烈焰丹』通體赤紅,外圍纏繞著一絲絲火雲般的丹氣,這才是上品的烈焰丹。而丹霞居然說,林逍煉製出來的烈焰丹是黑紅色的?黑紅色的烈焰丹?紅色是火氣,黑色又是什麼?


  丹翎道人的笑聲突然自一旁響起:「呵呵呵,丹霞師妹,如願以償否?」


  丹霞沒好氣地轉過頭去,朝丹翎道人瞪了一眼。


  丹翎道人『嘿嘿』一笑,拈鬚長歎道:「沒想到,師妹居然知道大比的消息後,短短三日內就能炮製出一份改良的烈焰丹的丹方。藥兒耗費三年苦功能夠改良匯靈丹,已經是天縱之才。師妹三日內就改良了烈焰丹,這份功力,嘿嘿!」


  丹霞的面皮不由得微微一紅,知道丹翎道人是在嘲笑自己用藥兒改良匯靈丹的思路來改良烈焰丹。不過,她依舊是惡狠狠地瞪了丹翎道人一眼,冷聲道:「藥兒是我的徒兒!」


  丹翎道人微微一笑,急忙說道:「是丹浮師弟的徒兒。」


  「有區別麼?」丹霞怒視丹翎道人一眼,右手已經按在了腰間佩劍上。


  丹翎道人形容一肅,急忙說道:「沒區別,當然沒區別∼∼∼唔,丹愚師弟,速速將這一批兩百弟子帶上前來,我等仔細的點評他們的丹藥。」林逍煉製的改良版烈焰丹,耗時最久,等得他煉製完畢,其他的同門師兄弟早就已經收功了。丹愚道人上前,將林逍他們這一批煉丹的弟子都帶到了丹翎道人他們一眾長老面前。


  其他一百九十九位青衣道人的丹藥並沒有什麼好點評的,最高的也不過是三枚洪字級的『洗髓丹』而已。


  等得林逍將十三粒變異的烈焰丹呈上,所有的紫衣長老同時皺起了眉頭,輕輕的發出了驚疑聲。


  烈焰丹應該是什麼模樣,這些長老無不清楚,黑紅色的烈焰丹麼,他們卻是從沒見過。但是若說這不是烈焰丹嘛,所有長老都用靈識觀摩過林逍煉丹的過程,那分明是煉製烈焰丹的步驟,只是其中多了許多輔助藥材而已。輔助藥材的使用,這也是理所應當的,誰也不認為林逍能有那個修為煉製出真正的烈焰丹來。


  丹霞有點按捺不住地說道:「掌門師兄,你看這丹藥?」


  丹翎道人拈起一枚黑紅色的藥丸,面色一陣的猶豫不定。這丹藥看起來,實在是太奇怪了些,聞一聞吧,還沒有什麼味道,他也把握不準這到底是一粒什麼樣的丹藥。但是以神識窺探,這丹藥中的丹氣凝練結實,的確是一枚品質不錯的靈丹。


  但是具體的藥力如何麼∼∼∼


  丹翎道人習慣性的拈起丹藥準備以身試丹,但是,他一看到丹霞和花風兒那略微有點緊張的面孔,他就改變了主意。眼珠兒一轉,丹翎道人微笑道:「丹愚師弟,你去抓一隻山猴,放去後山寒潭凍上一刻鐘,然後帶來讓師兄醫治。」


  丹愚道人點了點頭,架起一道白光就走。


  花風兒的心裡一陣的打鼓,她突然湊到丹霞耳朵邊問道:「師娘,用來融合『炎龍果』的那味輔藥,是不是『毒龍草』?」


  丹霞望了花風兒一眼,點頭道:「是『獨龍草』,怎麼了?」


  花風兒目光一陣游離,她再次向丹霞確認問道:「師娘,你要弟子去準備各種輔藥時,可沒有開方子,而是口述的藥材。是『毒龍草』?」


  丹霞有點不耐煩地點了點頭,低聲喝道:「是『獨龍草』沒錯,你這丫頭怎麼這麼囉哩囉嗦的?你丹愚師伯不是去抓猴子了麼?這藥性如何,待會兒就知道了。」


  花風兒張了張嘴,沒吭聲。


  一旁的林逍聽出了些許端倪,他心中打鼓地看著丹霞和花風兒,眼珠瞪得老大老大。


  丹霞察覺到林逍在盯著自己,她不由得回頭看向了林逍。當她看到林逍那瞪大的眼睛,丹霞似乎也想到了什麼,她張大了嘴,望向了花風兒。花風兒尷尬地朝丹霞笑了笑,飛快地朝後退了幾步。丹霞的臉色一陣青白不定,她狠狠的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額頭上,突然低聲咆哮道:「師娘我的『百寶虹霓衣』啊∼∼∼你們兩個不爭氣的孽徒!」


  林逍脖子一縮,偷偷摸摸的縮到了丹翎道人的身後。他很無辜的尋思道:「這是做什麼呢?和我有什麼關係?我不是老老實實的煉出了丹藥麼?這∼∼∼就算出了什麼紕漏,也和我無關咧!」


  至於拈著丹藥準備吞入腹中檢測藥性的丹翎道人,他分明也聽清了丹霞和花風兒的低聲嘀咕。丹翎道人的面色一陣陣的發黑,隨手將手指上拈著的丹藥丟回了一名道童捧著的玉盤中,很是無奈地望了丹霞和花風兒一眼。


  過了一刻鐘時間,丹愚道人火急火燎的拎著一隻身上掛滿了薄冰片的山猴御劍沖了回來。他大聲叫道:「師兄,快,烈焰丹!這猴子的五臟六腑都凍成冰片啦,趕快服藥,否則這條猴命可得算在你頭上,可和師弟我沒什麼關係。」


  丹翎道人的臉色又是一黑,他隨手抓起一顆『烈焰丹』脫手射出,正好射進了那只山猴的嘴裡。


  只聽得那山猴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嘶,它掛滿了冰片的身體一陣哆嗦,突然跳起來有十幾丈高,『吱吱』幾聲尖嘯後,它的身體化為一團火球熊熊燃燒起來。只是一彈指的功夫,丹愚道人抓來的這只和人差不多高下的山猴,就被燒成了一片灰燼。


  「嗤∼∼∼」在場的所有道人都倒抽了一口涼氣,同時用詭秘的目光看向了林逍。


  林逍委委屈屈的在數千道古怪的目光中雙手抱住了頭,畏縮地蹲在了地上。


  丹翎道人有點後怕地看了一眼道童手上玉盤中的十二粒黑紅色『烈焰丹』,輕輕地拍了拍自己的額頭。他沉聲道:「林逍師侄,將你煉製這丹藥的丹方拿出來!」


  林逍飛快的從袖子裡抽出了丹霞塞給他的那張黃絹丟給了丹翎道人。


  一干大羅丹道的長老湊在了一起,對著那黃絹比比劃劃了一陣,其中更有丹霞的叫聲不斷傳來。


  過了好一陣子,一干長老左右一分,丹翎道人面色威嚴地掃了一眼在場的門人弟子,沉聲道:「經過諸位長老聯手確認,林逍煉製的丹藥,不是宙字級的『烈焰丹』,而是藥力達到了宇字級的無名『丹毒』。以真火訣第八層的修為煉成宇字級的丹藥,嗯,此番大比,青衣弟子的第一名∼∼∼是林逍!」


  偌大的廣場上靜悄悄的,所有人都呆呆地看著林逍,目光還時不時地瞥過面色尷尬的丹霞和花風兒。


  有一手,果然有一手。


  低級門人大比,能夠煉製出宇字級的靈丹,林逍絕對是大羅丹道開派以來的第一人。


  而低級門人大比,不煉製救命的靈丹,反而煉製出了害人的丹毒的,林逍更是破天荒的頭一個,再也沒人有他的如此豐功偉績。


  林逍從丹翎道人的手上接過第一名的那些獎勵時,很有點哭笑不得。


  自己在大羅丹道,如今算是一試成名,所有大羅丹道的人,都應該認識了自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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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潛入
  

  夜,明月高懸。


  清風掃過楓林,楓葉發出『簌簌』聲響。


  林逍盤膝坐在楓林間一塊大石上,正在默運玄功祭煉他贏來的那柄上品飛劍『赤龍』。這是一柄和他的個人屬性完美契合的火屬性飛劍,以地心湧出的地炎晶為材料,又以三枚罕見的『火蛟珠』為核心鍛造而成,劍長四尺二寸,寬兩寸兩分,通體紅光閃爍熱力逼人,實在是一柄上上等的法器。以修道界慣用的法器、寶器、靈器、仙器四個級別劃分,上上等的法器,如今也是很不錯的裝備了。


  一口本命精氣噴在了赤龍上,螭龍突然化為一道丈許長的紅光,繞著林逍盤旋了九周。林逍一聲輕哼,雙手劍訣變幻,赤龍就在空中一陣的扭曲絞殺,帶起了滿天的紅光熱浪。大羅丹道的御劍訣只能以不堪入目來形容,但是赤龍本身的威力很大,林逍也沒見過真正的劍修御劍是何等模樣,他操縱著赤龍將一塊丈許方圓的巨石攔腰劈斷,就已經很滿意它的威能了。


  大羅丹道的御劍訣極差,蘊劍訣也不怎麼的。真正的劍修能夠身劍合一,劍與意合,神意御劍威力無窮。而大羅丹道的道人,則只能是巴巴的背著劍鞘到處溜躂。林逍卻也不在乎,他將赤龍的劍鞘背在了身後,操縱赤龍劍歸鞘,右手反過去摸了摸劍柄,自覺很有點仙風道骨的高人姿態,不由得心裡又多高興了幾分。


  初步的煉化了赤龍,林逍掏出一瓶『小還丹』吞食了一粒,補充了一下消耗的真元,又掏出了獎品中的那一件護身法寶『散光帕』,一心一意的煉化起來。散光帕不用之時就是巴掌大小的一片兒柔軟的三色絹帕,一旦祭出,就能化為一片七彩光霞籠罩全身,甚至能夠抵擋金丹期的修道者全力的一擊,對於林逍這種修道時日短淺的弟子而言,也是很不錯的護身法寶了。


  散光帕的品級不高,只是中等的法器而已,防禦性的法器,原本就比攻擊性的法器希罕。


  依照祭煉的靈訣初步的煉化了散光帕,林逍將散光帕塞進了自己的儲物手鐲中。如今攻擊有赤龍、防禦有散光帕,更有大批的靈石供自己使用,林逍似乎看到了自己無比光明的前途。大道,在這一刻是如此的近,林逍隱約覺得,就算是突破金丹期修成元嬰,成為不死不滅的散人,也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吧?


  心滿意足的伸了一個懶腰,輕輕的活動了一下身體,林逍就準備結束今天的晚課,回去木屋休息。


  頭頂上突然傳來了細微的破空聲,林逍急忙抬起頭來,不無羨慕地看著兩名巡山的師兄踏著劍光飄然而過。御劍飛行啊,對於大羅丹道的弟子而言,這可不是一件輕鬆的活計。總之還是那句話,大羅丹道傳授的御劍法訣實在是差了點,每年都有不少得到飛劍的門人弟子第一次御劍飛行時,摔得骨斷筋裂的被送回丹房搶救。


  「總有一天,我也能的!」林逍看著兩名師兄遠去的背影,輕輕地摸了摸赤龍,心情愉悅的回去了木屋裡。


  ……


  那兩名自林逍頭頂掠過的巡山弟子,也正在討論林逍。這個破天荒的在門內大比的時候煉製出了宇字級的丹毒,從而『好運』的得到了豐厚獎勵的小師弟,實在是讓他們有點羨慕。不過,這能怪誰呢?只能說林逍有一個好師娘,而且運氣實在是不錯。


  誰能想到,本來只是宙字級的烈焰丹,經過一番輔藥的施為後,能夠搖身一變成為宇字級的丹毒呢?而且,是林逍這種修為的弟子都能煉製出來的宇字級丹毒!這等於是大羅丹道的手上,掌握了一種方便煉製的大殺傷性毒劑,這對大羅丹道的好處,毋庸多說。


  兩名巡山弟子正在嘀嘀咕咕的,突然遠處傳來了一絲若有若無的法力波動,似乎是有什麼東西觸動了回春谷的護山大陣。兩人急忙調轉劍光朝法力波動傳來處激射而去。其中一人的手上甚至扣好了一發預警的禁法令信,一旦發現外敵,他就要打出令信,召集同門禦敵!


  兩人來到了法力波動傳來的地方,這裡是一個小小的河谷口,河道直流向回春谷外。四下裡荒蕪得很,平日裡也沒有什麼人過來。在這裡,除了回春谷的護山陣法,還設置了數十個小型的預警陣勢。兩名巡山弟子四下裡搜尋了一陣,卻發現護山大陣依然牢牢的覆蓋了這裡,而那些預警陣勢,也沒有被觸動的痕跡。


  「奇怪,怎麼一點異樣都沒有?」一名巡山弟子驚咦道:「難道我們剛才感知錯了?就算出錯,也不會兩人同時錯吧?」


  手中扣著禁法令信的巡山弟子驚愕地看了看左右,輕輕地搖了搖頭。那股法力波動雖然微弱,卻是很清晰,怎麼可能兩人同時出錯?


  就在他準備招呼同門對這附近進行詳細的搜尋時,他和另外一名巡山弟子的影子突然爆起,有如活物般撲到了他們身上,兩人慘哼一聲,原神被瞬間吞噬,眸子裡突然放出了兩道陰沉深邃的綠光。


  兩人的肉體抽搐了一陣,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過了一會兒,兩人同時同時翻身站起,相互看了看,同時開口譏嘲道:「大羅丹道的護山法陣,可不如傳聞中的厲害。」


  「他們的記憶,都記住了?」


  「你若記住了,我這裡怎麼可能出毛病?」


  「那,我們現在就是∼∼∼」


  「我們現在是大羅丹道巡山弟子明心、明性。嗯,地位還不錯,居然是紫袍長老的親傳弟子!好得很!」


  「是好得很,這個身份對我們很有用。明心師弟,我們繼續巡山罷!」


  「明性師兄說得極是,我們繼續巡山,且等老祖做好了完全的安排,到時候∼∼∼」


  「哼哼,哼哼!」兩人對視而笑,陰惻惻的笑聲嚇得附近草叢中的蛇蟲蟻鼠四下奔逃。


  「寂魔門沒用得很!」


  「可不是麼?血殺魔道也是無能的廢物!」


  「想要成事,老祖還是得依靠我們陰魅門!」


  「說得是,說得是!這大羅丹道可不是軟骨頭,那群廢物能做什麼?無非是讓人家又多了一筆降妖除魔的功績而已!」


  兩人輕聲嘀咕著,架著劍光飄然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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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大福緣,成丹
  

  回春谷護山大陣外,暴雨傾盆,一道道狂暴的雷霆自天空筆直的落下。偶有一棵高大的樹木被雷電擊中,蜿蜒的電蛇在樹幹上流竄跳動,迸射出刺目的火光,將樹幹劈成粉碎。大塊大塊燃燒的木頭從樹幹上飛起,『嚯啦啦』的有如一團巨型煙花在虛空中綻放,無數火光在暴雨中帶起一道道亮麗的火光,朝四面飛射開去。


  雷霆,天之號令,純陽至剛,內蘊無窮火力。


  林逍就站在一座光溜溜山頭一塊高有數丈的臥牛石上,靜靜地看著一道道雷霆不斷的轟下,盡情的展示天地的威嚴和無邊浩蕩的力量。每一道雷霆自天空帶著無邊的熱力和無窮的力量轟鳴著劃過,林逍都覺得體內的離火真元一陣陣的鼓蕩跳動,似乎他的真元也受到了外界雷霆的牽引,從蟄伏的蟲子一舉變得活躍起來。隨著一道道巨大的轟鳴,他的丹田內更是鼓蕩如潮,撐得他丹田隱隱作痛。


  雷霆之夜,對於普通的修道人而言是修行的大忌,紊亂的天地雷霆之力,會牽引他們的真氣胡亂流竄,十人會有九人走火入魔。


  但是對於純火性的林逍而言,滿天響雷的日子,反而是他突破的大好時機。烈火和雷霆,性質上原本就有共通之處,外界的雷霆引動林逍體內真元,益發使得他的真元活潑潑的,有如一團生力十足的烈焰,在林逍體內席捲而過。尤其是,他通過觀摩天地雷霆的威勢,還能參悟出一些奇妙的變化──比如,如何釋放更強有力的掌心雷。


  長吸了一口氣,林逍突然盤膝坐在了臥牛石上。他懷中正抱著一顆拳頭大小打磨得精光閃爍的上品火性靈石,這也是他在門內大比勝出後得到的獎勵。上品的火性靈石,內蘊強大的火性靈氣,林逍以秘法汲取內裡的靈氣,一股綿綿泊泊極其渾厚的熱力,頓時自靈石內湧出,融入了林逍的身體。林逍的身體內火力鼓蕩,一絲絲熱力不斷的從他體內向四外擴散,大雨還沒靠近他的身體,就被熱力蒸發,一圈兒蒸汽裹住了林逍的身體,方圓數丈內一片的水汽朦朧。


  靈石上發出一圈瑩潤的紅光,紅光有如有生命的活物,扭曲著覆蓋了林逍的身體,將他整個裹在了裡面。


  數十丈外人影一閃,丹翎道人、丹愚道人等幾個大羅丹道的長老從雨幕中顯出身形。丹翎道人很是欣賞地看著林逍,點頭讚歎道:「好孩子,居然能夠從滿天雷霆中參悟真火變化,果然是好孩子。只是,丹浮師弟和丹霞師妹怎麼教他的?在護山大陣外練功,居然一點兒禁法都不做防備?」語風一轉,丹翎道人突然笑道:「不如我收林逍做徒兒,幾位師弟以為如何?」


  丹愚道人幾個長老同時抬起頭來,望著天空劃過的一道道雷霆,丹愚道人長聲歎道:「果然是奇景啊!我們回春谷內,可是有很多年沒見過雷霆了!」


  丹翎道人面色一變,冷聲道:「師兄我說,收林逍為徒,你們以為如何?」


  幾個老道歪著眼睛斜睨了丹翎道人一眼,丹愚道人低下頭,慢條斯理地說道:「這就看,師兄能有多少寶貝讓丹霞師妹開心了。」


  丹翎道人一愣,用力拍了拍額頭,低聲罵道:「這次她舞弊得了百寶虹霓衣,還要什麼寶貝?沒見諸位師兄弟都不好意思和她爭,刻意的吩咐了門下徒兒不許煉製太好的丹藥麼?否則,青衣弟子中還是很有幾把好手,怎麼會就煉出了幾顆不怎樣的丹藥來?」


  丹愚道人冷哼一聲,怒視丹翎道人道:「百寶虹霓衣,那分明是女人穿的法衣!師兄你拿出它來做綵頭,我們又怎好意思爭?」


  「呃?是麼?那是女人的法衣?」丹翎道人沉默了一陣,輕聲咳嗽道:「這個,是意外啊。嗯,不能讓林逍這孩子就這麼呆在荒郊野外的修煉啊?嗯,丹愚師弟,把你上次得來的那套『風火旗門』拿出來,給林逍布上。」


  丹愚道人猛的退後了一步,他氣惱地看著丹翎道人道:「師兄,你不是也珍藏了一副『芥子天涯圖』麼?怎麼不拿出來?」


  丹翎道人眼睛一鼓,狠道:「我是師兄!你是師弟!我是掌門,你是掌門下的長老!『風火旗門』,你拿出來還是不拿出來?若是不拿出來,極北冰火山上那株千年『龍涎果』還有一年零七個月就要成熟了,你帶著你的幾個弟子去冰火山守著去!」


  丹愚道人飛快的從袖子裡掏出了一把零八面巴掌大小的青紅二色的旗門,他憤怒地瞪著丹翎道人,低聲嘀咕道:「你是掌門,我不和你呱噪!」


  另外幾個大羅丹道的長老,則是背著手,很是消遙自在地站在一旁,對著一棵剛剛被天雷轟碎的大樹指指點點的,不斷的嘖嘖驚歎道:「果然是奇景啊,奇景!我們的護山大陣,卻是將天雷雨雪都擱在了外面,我們也有許久沒有見過這般奇景了吧?」


  丹愚道人極其幽怨地瞪了幾個同門師兄弟一眼,但是所有人都裝作渾然沒看到他那滿是鬱悶的眼神。


  丹翎道人抓起風火旗門,一口真氣吐在了旗門上,一面面小小的旗門頓時化為青紅二氣脫手飛出,在林逍的身邊佈置成了一座奇異的陣圖。陣圖奪天地之勢,陣圖南方成朱雀之形,一條靈氣所聚的青龍則佔據了其他三個方向。青龍屬木,木生風;朱雀引火,火勢振蕩。風火匯聚,一道青紅色風浪火頭衝起來十幾丈高,靈氣匯聚而成的丈許長的青龍、朱雀幻象游動了一陣,慢慢的收斂於陣圖中。


  陣圖光芒一斂,一百零八面旗門憑空消失,但是一座大陣,卻已經將林逍護得結結實實。


  丹翎道人滿意地望了望林逍,點頭道:「妙極,有了這套陣法保護,卻也不怕野獸和精怪侵害了。丹浮師弟、丹霞師妹實在是糊塗,看來就連修道的常識都沒有給這孩子解說的。唔,偏偏本門資質最好的三位弟子,卻都丟給了他們。」幾個長老同時用詭異帶著點鄙視的眼神望了丹翎道人一眼,究竟是誰糊塗?是誰把花風兒、藥兒、林逍三人丟給丹浮生和丹霞的?


  「嘿!」丹翎道人感慨道:「兩年,真火訣第八層!門人大比,居然就煉出了宇字級的丹毒!這小傢伙!」


  一干長老也望了林逍幾眼,和丹翎道人一樣,同時搖了搖頭,轉身就待離開。


  異變就在這時候產生了。天空中一道橫貫虛空,長有數萬里的巨大雷霆突然掃過,極遠的天地相接處,突然亮起了一團刺目的光團,丹翎道人他們修為高深,隱約從那極遠處感應到了一絲狂暴的氣息在翻滾。丹翎道人驚呼道:「天雷誅魔?何等魔怪居然能引發天地巨變?這,這∼∼∼」巨大的天雷掃過虛空,大塊大塊的雷火碎屑『噼裡啪啦』的墜下,滿天都是刺目的紫電雷火。


  這一道迅猛絕倫的純陽天雷,幾乎破開了天地間所有的靈氣,就連回春谷護山大陣都無法隔絕這道天雷對靈氣造成的巨大振蕩。回春谷內無數正在做功課的弟子只覺身周靈氣突然紊亂,各種各樣駁雜的靈氣亂糟糟的在體內湧進湧出,數百控制不住自己內息的弟子當場噴血倒地,卻是都受了不輕的內傷。


  林逍受到的干擾更大。那道天雷幾乎就在他的頭頂劃過,巨響聲震得他心頭一陣亂顫,一口氣差點走岔。幸好他有那神奇的蓮子增補根源,心神穩固無比,硬是強行的控制住了體內的真元流向。但那雷霆劃過長空,四周靈氣有如數百條龍捲風掃蕩過一般紊亂無比,這就牽扯得他體內離火真元一陣陣的胡亂翻滾,完全不受控制的湧向了週身經脈。


  『哇』,林逍一口鮮血噴出老遠,血水中都帶著絲絲的赤色火苗。他驚駭地睜開眼睛,正好看到那道巨型天雷的尾巴在他頭頂掃過,一塊水缸大小的雷火碎屑,正呼嘯著朝他當頭砸下。林逍看著那塊越來越近的通體裹著紫色雷電天火的雷火碎屑,嚇得大聲尖叫起來:「吾命休矣!」


  平地裡一陣狂風掀起,丈許長一條青龍裹著十幾丈厚的風勁沖天而起。一聲輕鳴傳來,八尺高下的朱雀帶起數十丈赤色真火同樣飛騰而起。風龍火鳥在空中一陣盤旋,凝聚成一根粗有丈許的青紅二色氣勁,帶著聲勢驚人的風聲火聲朝那塊雷火碎屑迎了上去。


  丹翎道人他們急轉身,猛不丁地看到那塊糾纏著紫電天火的雷火碎屑當頭砸向了林逍,不由得嚇得魂飛天外,同時叫了一聲:「不好!」幾個老道同時揮起大袖,也來不及唸咒做法,只是憑著一口精純的真元,將大袖舞得有如風車一般,掀起了一道鐵板樣的罡風捲向了那塊雷火碎屑。『嗡』,幾個大羅丹道的長老聯手,一道無形無色的罡風撲出,將地面剷平了足足三寸,帶著無數灰塵朝天空奔湧。


  風火旗門所化青龍朱雀當先迎上了那塊雷火碎屑,一聲巨響,本來性質就狂暴不穩的雷火碎屑炸成了滿天火星。每一顆火星都有如勁弩射出的箭矢,呼嘯著朝地面激射而來,卻正好迎頭碰上了丹翎道人幾人拍出的袖風。


  『嚯啦』一聲巨響,數百點紫色火光有如聚散的螢火蟲,亂雜雜的飛上了天空。偏偏就有一顆大概只有綠豆大小的火光,巧而又巧的鑽過了丹翎道人他們袖風中的一縷孔隙,正好粘在了林逍的手掌上。『哧啦』一聲,有如滾油炸豬皮一樣,林逍的左手立刻變得一片紫紅,一股讓林逍的靈魂都覺得顫抖的紫色火力,『呼呼』的衝進了林逍的身體。


  紫雷天火,這是天地間最為純陽剛猛的火焰,只有在人間出現不為天地所容的妖魔巨檠時,才會由天地自然生成紫雷天火,降妖除魔。粘在林逍手掌上的這綠豆大小的一團天火,蘊藏的火力足以將一座大山燒成灰燼。


  林逍體內傳來了烈火燃燒的『呼呼』聲,他的離火真元碰到了那一點天火,就有如一池子的油脂遇到了火星,就這麼憑空自燃。林逍身上騰起了紫紅色的火光,他的衣服被燒得乾乾淨淨,滿身毛髮也盡數化為一縷青煙。林逍只覺身體飄飄欲飛,似乎只要一個剎那的時間,等他的離火真元被焚化乾淨後,他的身體也會化為一縷青煙飄散。


  「啊∼∼∼」林逍爆發出一聲不甘的咆哮!他雙眸中,射出了兩道尺許長的精光,他體內的全部潛力,在這一刻爆發了。


  粘稠如油脂、滾滾有如無窮無盡的大江大河的七彩靈氣自林逍身體的每一個部分翻滾而出,歡快的迎向了那洶湧而來的紫色天火。那神奇的蓮子中蘊含的奇異靈氣滋養著林逍的身體,天火破壞一處,它們就修復一處,天火再次破壞了身體,它們再次的修復。毀滅和新生,在林逍的體內達成了一個完美的平衡。


  無邊的痛苦和無盡的舒適,兩種極端對立的感覺湧入林逍的腦海,劇痛使得林逍幾乎暈倒過去,但是那無比的舒適快慰,卻讓林逍差點哼哼出來。兩種截然不同的感覺同時刺激著林逍的心神,使得林逍的心神在不斷的增長。


  隱約的,林逍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奇妙的圖案,一條黑色的魚兒和一條白色的魚兒首尾相接,在虛空中緩緩的旋轉。玄而又玄,妙不可言,那等微妙的軌跡,讓林逍有一種悵然淚下的衝動。那劇痛,那快慰,似乎讓林逍在瞬間感悟到了許多,卻又似乎什麼都沒有感悟到。


  肉體就在這一次次的毀滅和新生中不斷的增強,林逍的丹田、經脈、諸大關穴一絲絲的變得益發的堅韌寬闊。他的骨骼、肌肉、經脈,都隱隱透出了一絲瑩潤的光芒。天火鍛體,這是遠古之時那些快要飛昇的大神通者夢寐以求的機緣,但是沒有極強的修為,根本不可能抵擋天火的侵襲,就算是一尊金人,也得將你化為一攤兒漿汁。只有林逍,好運的從藥兒那裡分潤了一半的奇異蓮子,這才依仗那玄妙無窮的靈氣,硬生生的挺過了天火煉體這一大機緣、大劫難。


  但是,正沉浸在那奇妙的前所未見的圖案中,隱隱感覺到這副圖案有著極其不凡的來歷,似乎包攬了天地間一切奧妙的林逍,突然感到了一陣極度的飢餓,那是餓得他幾乎想要抓起一把石頭往肚子裡塞的飢餓。正在緩緩增長的心神猛的一動,林逍從那妙不可言的境界中清醒過來,眼前的那副若有若無的朦朧圖案突然消失,林逍驚駭地叫了起來:「好餓!」


  天火鍛體,虛耗消耗巨量的能量,而如今天地間稀薄的靈氣,根本無法讓林逍支撐過去。


  林逍只覺得身體在一絲絲的縮小,似乎自己正在從一個青年朝嬰兒轉化。驚駭之下,林逍福至心靈,突然從手鐲中掏出了他這次被獎勵的所有靈石,張開嘴依照大羅丹道秘法,朝著那些靈石狠狠地吸了一口氣。


  一團紫色的火勁自林逍嘴裡噴出,有如一道大手抓住了那些靈石,不過是三五個呼吸的時間,靈石內所有的火性靈氣盡被林逍的身體吸空。這等掠奪性的吸收方式,看得一旁的丹翎道人等長老都為之瞠目結舌,差點沒尖叫出聲。


  巨量的火性靈氣入體,立刻就被紫紅色的天火轉化,一股股粘稠的紫紅色真元充斥在林逍的丹田中,不斷的循著和方才那黑白雙魚一般玄妙的軌跡急速旋轉,真元漩渦中,隱約可見一絲絲紫色的雷火在閃爍。漩渦旋轉的速度越來越快,漸漸的,那一股紫色天火和那七彩的靈氣,都慢慢的被吸入了漩渦中。


  林逍猛地睜開了雙眼,他尖聲嘶叫道:「救命!好餓,要被餓死了!」


  丹翎道人、丹愚道人等長老相互看了一眼,丹翎道人眼裡突然精光一閃,無比肉痛的仰天叫道:「罷了,貧道今日就敗壞一次家當,看看這娃娃能夠被天火煉體而不死,究竟能夠變成什麼樣的怪物!」


  手指往自己手腕上的儲物手鐲一搭,丹翎道人從手鐲中掏出了整整一百塊各種屬性的上品靈石、五百塊中品靈石和一千塊下品靈石。他咬牙切齒地冷哼道:「餓?我看你這娃娃能有多大的肚量!餓是吧?師伯成全你!嗯!」


  手一抖,一千六百塊靈石潮水一樣朝林逍飛了過去,丹愚道人大叫道:「師兄,這是準備大開山門,為招收的新門徒準備的靈石!」


  丹翎道人惡狠狠的咆哮道:「新開山門招收的弟子名額,減少一半!這事情,我自然會去向曾師叔祖他們說道。」


  一千六百塊靈石飛到了林逍身周,將他團團包裹了起來。林逍本能地張開大嘴,嘴裡噴出一道紫色火氣,將那一千六百塊靈石團團兒一裹,只見各色流光從靈石中飛出,滾滾注入了林逍的身體。


  林逍的身體猛地一抖,渾身肌肉都朝下一陷,頓時變成了皮包骨頭的骷髏模樣。緊接著他的皮肉又往外面一鼓,又恢復了原本的形容。


  如是番外形變幻了九次,林逍突然仰天大吼道:「脹,脹死我了!掌門師伯,我的丹田,要爆炸了!」


  『吼』,仰天一聲咆哮,林逍的吼叫聲將附近的山石震成了粉碎,一圈兒白色罡氣朝著四周急掃,丹愚道人等一干大羅丹道的長老一個個嚇得面色慘白,同時驚呼起來:「老天呢,『真形九變』,這是要結成金丹了!」


  丹翎道人跳著腳的嚎叫起來:「丹浮∼∼∼丹霞∼∼∼你們給你娃娃教了如何結丹麼?」


  『啪,』丹翎道人一耳光狠狠的抽在了自己的臉上,他痛聲罵道:「糊塗了!林逍修道才兩年,怎麼可能學到結丹的口訣?諸位師弟,快!林逍心神修為不夠,一旦結丹定然有心魔滋生,你們快快準備大量的『清神丹』、『寧神丹』、『聚神丹』、『養神丹』、『化神丹』、『歸神丹』備用!就算是用丹藥填,貧道∼∼∼老子今日也要填一個十八歲的金丹高手出來!」


  「霍霍!到時候貧道帶著一個十八歲的金丹高手出門,我們大羅丹道的面子∼∼∼呵呵呵呵!」丹翎道人突然爆發出一陣含義不明的奸笑!


  林逍引發的天地靈氣的波動實在是太強烈了,只聽得四面『唰唰』聲響,不斷的有身穿淡紫色或者紫色道袍的大羅丹道長老御劍而來,這些長老也都聽到了丹翎道人的命令,他們二話不說的,就從儲物的手鐲和戒指中掏出了大量的藥瓶。


  大羅丹道的攻擊性道法極差、御劍心法極差、祭煉法寶的法訣極差,但是他們就是丹藥多!


  只是幾個呼吸的時間,各種對於抵抗心魔、修復心神、滋養原神、增強心神修為有大用的丹藥,就在丹翎道人面前堆成了一座小山。這麼多的丹藥,不要說是林逍本來還有點修煉的底子,就算是一個完全不懂得修煉的普通人,只要將這數千粒丹藥磕下去,也能成功的抵禦結成金丹時來襲的心魔。


  丹翎道人看到幫手越來越多,更是興奮得上蹦下竄的叫嚷道:「這娃娃居然吸收了一絲紫雷天火,也不知道就突然要結成金丹了,想來元氣被傷伐極重,將那各種養身培源的丹藥都準備好!哼!元宗二十年前出了一個五十七歲結成金丹的弟子,就在人前炫耀了二十年,如今我們大羅丹道出了一個十八歲結成金丹的門人,豈不是可以吹噓兩千年去了?」


  丹翎道人笑得眼睫毛都快炸開了,他一疊聲地叫道:「記住了!對外說,要統一口徑,就說是我們大羅丹道的丹藥奇妙無比,硬生生用丹藥將林逍從一個普通人填成金丹期的,明白了麼?這對我們大羅丹道日後的生意,極有好處!可不能說是他吸收了紫雷天火才這樣的!」


  很有廣告意識的丹翎道人慎重的告誡諸位師兄弟,大羅丹道的一干長老也是拚命的點頭,他們自然知道其中的關鍵。


  眼看林逍的臉上突然閃過了一片金燦燦的明霞,丹翎道人急忙大叫了一聲,運神將一篇結丹的法訣強行印入了林逍的識海。


  但是,林逍卻根本不需要這篇結丹的法訣。他丹田中紫色真元形成的漩渦,已經自然而然的循著方才他所見的那一對陰陽魚的軌跡,自動的進入了結丹的過程。


  一絲極細小的紫色電光在那真元漩渦的正中出現,巨量的紫色真元被那一絲電光吸收,漸漸的在那裡凝聚成了一顆極細小的紫金色綠豆大小的金丹。金丹不斷的抽吸四周的紫色真元,體積不斷的膨脹。林逍雙手按在丹田上,臉上肌肉一陣陣的抽搐,週身被一道尺許厚的紫色火光所環繞,四下裡的靈氣被他不斷的抽進身體,他漸漸的懸浮了起來,漂浮在離地三尺的空中。


  又是一道劍光閃爍,身穿一件氤氳有如雲霞、燦燦有如虹霓的五彩霞衣,看似神妃仙子的丹霞滿臉是笑的攜著花風兒御劍飛來。隔著老遠的,丹霞就微笑道:「掌門師兄,你們今日卻是在這裡作甚?」


  輕盈的落在地上,丹霞正待朝四周的師兄弟們打個招呼,猛不丁的一眼看到了正懸浮在空中的林逍,丹霞的眼睛頓時瞪得老大,從她嗓子眼裡發出一聲聲嘶力竭的驚叫:「天啊!這個小傢伙,他,他,他結丹了麼?嗚,我還怎麼做他師娘?」


  花風兒的眼角也在抽搐,她的十指哆嗦著,突然有點憤憤不平的低聲咒罵道:「老天不公!小師弟才十幾歲,皮膚水嫩細滑得和人家大姑娘一樣!居然就讓他結丹了!豈不是他的這個容貌還能保持數百年呢?老天呀!結丹,也應該是我花風兒才對!你看,我眼角的皺紋哩!」


  很有點傷心的用指尖摩擦了一下自己眼角的皺紋,花風兒哆嗦著嘀咕道:「天道不公呢,我花風兒苦修一甲子,居然,嗚嗚,師娘,我也不活了∼∼∼」她一把抱住了丹霞的手臂,很是有點委屈的抽噎起來。


  『呼∼∼∼』,林逍身上的紫色火焰突然衝起來有丈許高,狂暴的熱力逼得丹翎道人都不由得倒退了三步。若是尋常火勢,這些大羅丹道的長老們倒也不在乎,他們哪個不是和丹爐丹火打了數百年的交道?對於火勢,他們已經有足夠的經驗了。但是林逍體外的紫色火焰,卻是霸道絕倫的紫雷天火,他們又如何敢輕易碰觸?


  雖然這紫雷天火的絕大部分威能都用來鍛煉林逍的身體了,如今殘留在林逍金丹中的,只是一絲微弱的天火氣息,但是天火畢竟是天火,就有如老虎就是老虎,就算是一隻剛剛出生的老虎,那也是老虎!


  週身精氣內斂,身高又拔高了一寸,容貌變得多了幾分堅毅的林逍緩緩的伸展開身體,慢慢的飄落在地。


  茫然地睜開眼睛,林逍朝四周看了一眼,輕輕地晃了晃身體,只覺渾身通透清澈,似乎一點兒雜質都沒有,完美得就有如一塊極品水晶。輕輕一提氣,就覺得一口真力貫通四肢百骸,無所不通、無所不達,通靈圓潤的滋味讓林逍感動得想要哭。


  丹翎道人則是呆呆地看著面前的數百個大大小小的藥瓶,突然尖叫道:「林逍,你怎生沒有受到心魔擾亂麼?」


  林逍茫然地看著丹翎道人,詫異地問道:「掌門師伯,心魔是什麼?」


  一干大羅丹道的長老眼珠全瞪大了,他們同樣茫然地看著林逍,不知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結丹的時候沒有心魔做亂,簡直是違背了修道界的常識!


  丹霞則是很不快地冷哼道:「一群老糊塗,逍兒身上冒出來的,若是我沒看錯,可是紫雷天火?紫雷天火之下,域外天魔都被煉化了,何況是自身的心魔?不過,逍兒,你體內怎會冒出紫雷天火來?」


  『啪』,丹翎道人再次一巴掌拍在了自己的腦門上,他恍然大悟般說道:「啊呀,我倒是急糊塗了,紫雷天火最是能降服魔頭的,小小心魔,自然不在話下。」


  話說到這裡,丹翎道人這才有點擔心地看了看極遠處被天雷轟擊的方向,皺眉道:「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了不得的魔頭,居然引發了天地異變?丹愚師弟,急速將此事通知元宗以及諸大正教門派,請他們派遣高手前來查探清楚。」


  丹愚道人應了一聲,急匆匆的返回了回春谷。


  回春谷方圓三萬里內,都是大羅丹道的傳統勢力範圍,方才那天雷所擊的地方,似乎就在萬多里外。自己地頭上突然出現了強力的魔怪,且不管它是否被天雷誅殺了,僅僅是魔怪居然出現在了大羅丹道的地盤上,這就讓丹翎道人不得不小心小心再小心了。


  突然,花風兒陰惻惻地朝林逍說道:「小師弟,拜託你把衣服穿起來。就算你現在的身材變得不錯,但是當著諸位師門長輩赤身裸體的,卻也不甚好吧?」說完,花風兒還用詭秘的眼神,在林逍的身上狠狠地瞥了兩眼。


  林逍這才突然醒悟過來。他啊呀一聲,手忙腳亂地想要從手鐲中取出備用的衣物,但是他左手腕上戴著的手鐲都被那天火煉化了,如今就剩下了一點兒殘渣粘在他的皮膚上。


  丹霞不懷好意地笑了起來,她笑吟吟地看著狼狽不堪的林逍,微笑道:「逍兒,師娘這裡還有一身女道袍,你卻可暫時穿上∼∼∼哎呀,了不得呀,我丹霞這次有了一個好徒兒∼∼∼這才修煉了兩年,就結成金丹了,就和師娘一樣修為了!嘖嘖,這是不是在說,師娘我很笨,當年花了七十幾年才結成金丹,實在是一件很蠢的事情呢?」


  丹霞的手上多了一套淡紫色的女式道袍,輕輕的勾在手指上晃啊晃的。


  林逍可憐巴巴的抱著下身蹲在了地上,有如討食的小狗一般看向了丹翎道人等一干師伯、師叔。他可不敢多看丹霞和花風兒一眼,這兩個女人如今正滿肚子的怨氣,不死命折騰他才怪。


  但是,丹翎道人很沒有『義氣』的,就當作沒看到林逍求救的目光般,拍了拍屁股,架起雲頭就飄然遠去。


  其他的一干大羅丹道的長老也是嘻嘻哈哈的,紛紛架起劍光揚長而去,沒人願意將自己備用的道袍分給林逍一件。


  林逍很幽怨地看著丹霞。


  丹霞怪笑著看著林逍,眼珠子亂轉,不知道在考慮些什麼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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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魔
  

  莽莽群山中,滿是毒蟲怪蛇,瘴氣沖天,偶爾有鳥群自空中飛過,卻被地上的巨蛇用力一吸,大片鳥兒就落入了大蛇口中。


  這裡是『八荒山』,距離大羅丹道一萬三千里的一處窮山惡水,恆古以來少有人跡。


  幾頭山魈手持木棒,一邊驅趕不斷向他們露出尖銳獠牙的毒蟲,一邊小心翼翼地朝方才天雷墜下的方向行去。


  這幾頭身高六丈許的山魈,是這方圓數百里山林中的霸王,平日裡橫行無忌,在這山林中凶名鼎盛。但是這幾日,他們卻被一股異樣的氣息所震懾,深藏洞窟中不敢露頭。這種異樣的畏懼,使得這些性格暴虐的山魈心頭充滿了屈辱的怒火。但是那股氣息實在是過於恐怖,他們沒有幾滴腦漿的腦子裡都隱約的知道,靠近了那股氣息,他們會死!


  出於對死亡的畏懼,這幾頭山魈在洞窟中忍饑挨餓了幾日,這一日突然聽得天空雷霆響處,那道讓他們感覺到恐懼的氣息就突然消失。幾頭山魈大喜,以為天雷已經將那氣息的擁有者劈成了粉碎,他們這才勾勾搭搭的,刻意挑選了平日製作的最沉重、最結實的幾根木棒,溜躂出了洞窟,朝天雷墜下的方向行去。


  一路上暴虐的劈死了十幾頭不小心出現在他們面前的猛獸,踩死了數千的毒蟲毒蛇,又合力將一條長有二十幾丈的大蛇撕成了碎片,幾頭山魈手裡拎著血淋淋的肉塊,走幾步啃一口的,就這麼到了那天雷墜下處。


  這裡本來是一個小巧的山谷,七個造型古怪的山包將山谷團團圍住,卻是組成了一個骷髏頭的模樣。幾頭山魈卻是清楚,這裡原本居住的是一頭凶狠殘厲的大鵬,乃是這方圓千里之內的空中霸主,和他們這幾頭地上的霸王一貫是相安無事,誰也奈何不了誰,誰也懶得招惹誰。如今看到那天雷墜下的地方,居然是這大鵬居住的山谷,幾頭山魈不由得又是一喜,『呵呵』笑著朝山谷走近。


  原本長寬里許的小山谷,如今已經變成了一個黑漆漆不見底的深淵。七座山頭被天雷一擊成了齏粉,地上滿是黑漆漆的大塊琉璃,儘是山石被融化後凝固而成。山谷附近數里內的山頭盡數迸裂,一條條大大小小深深淺淺的裂痕遍佈大地,其中還有一絲絲黑色的霧氣不斷的飄散出來。幾頭山魈興奮的跳過一條條裂痕,不斷地朝那深淵逼近。


  「噢∼∼∼」幾頭山魈終於趕到了那深淵邊,他們手舞足蹈的在深淵般一陣蹦跳。大鵬死定了,肯定死定了,這麼大的窟窿,還有不變成粉身碎骨的?從今天起,他們兄弟幾個,就是這附近千里內空中和地面的雙重霸王,誰敢和他們交手?


  「吼吼!吼吼!」一頭山魈興奮的揮動著木棒,大聲的仰天長嘶起來。


  哪知道,樂極生悲,這山魈揮動手臂的動作過猛,沉重的木棒帶著他的身體朝前一傾,他發出一聲悲鳴,就這麼『骨碌碌』的摔下了深淵。另外幾頭山魈嚇得『嗷嗷』怪叫,丟下木棒轉身就走,唯恐自己也一個不小心摔了下去。


  摔下去的那只山魈正絕望的大吼大叫,突然他的身體猛的一停,居然懸浮在了空中。這等奇異的事情,嚇得這頭山魈魂飛天外,再次大聲吼叫起來,屎尿齊出。因為他感受到了那股氣息,那股讓他們兄弟幾個悶在洞窟中好幾天不敢出門的氣息,一股帶著無邊的邪惡、無比的陰森、充滿了死亡的氣息。


  兩點紅光在山魈的身邊浮現。看著拚命掙扎的山魈,兩點紅光閃了閃,一個陰惻惻的聲音突然低喝道:「該死的傢伙,老祖我想要吸點血食,卻是如此骯髒的物事。也罷,不能做肉食,就做奴隸也好。這麼大的塊頭,想來有點蠻力氣。」


  一線紅光刺入了山魈的眉心,正在瘋狂的扭曲掙扎的山魈突然渾身一僵,他的兩隻大眼裡滴出了兩滴血淚,雙眸突然轉為了詭異的幽紅色。


  一團黑霧平地裡湧起,托住了那只山魈,帶著他緩緩的飛上了深淵。


  幾頭剛剛跑出不到一里的山魈猛不丁的聽到了自己兄弟傳來的吼叫聲。他們回頭一看,正好看到了那頭摔下深淵的山魈站在一團黑霧上,朝他們連連招手。這些腦子愚笨的大傢伙頓時高興了起來,自己的兄弟沒死?他們歡喜的又跑了回去,樂滋滋地朝那山魈發出問候的吼叫。


  幾線紅光閃過,這幾頭山魈也盡數在眸子中流出了血淚,雙眸化為一片猩紅。


  一名容貌清麗有如二八少女,兩隻眸子裡血光閃爍,眸子中一層層的血浪翻滾,好似無窮無盡血海的年輕人突兀的出現在幾頭山魈前。他身上披著一件黑色長袍,但是卻好似被火燒過一樣,到處都是破破爛爛的窟窿和焦痕。


  年輕人輕輕地摸了摸光溜溜沒有一根頭髮的腦袋,低聲歎道:「好厲害的紫雷天火。若非天地靈氣急速變少,這天地間的能量不足以凝聚成『誅魔神雷』,本老祖今日可就∼∼∼呵呵呵呵呵呵!大難不死,合當老祖我一統本界。」


  有點寂寥地抬起頭來,年輕人看著青濛濛的天空,長歎道:「爾等可知否?當年只是封印了老祖我,今日卻給你們的徒子徒孫帶來了滅頂之災!呵呵呵!按照那些小崽子的說法,如今修道界最高深的修為,不過是元神期?元神期!那有個屁用!」


  孤傲的一笑,年輕人歎道:「順我者生,逆我者亡,這天道,不過是這個道理罷了。」


  極遠處的天空中,數百道黑線、黑光、黑霧密密麻麻的射了過來。一票渾身邪氣翻滾的修士急速飛臨,紛紛朝那年輕人叩拜道:「吾等陰魅門晚輩,叩見血神老祖。恭喜老祖得脫大難,重返人間!」


  「陰魅門∼∼∼」血神老祖低聲一歎,悠然道:「陰三娘當年為了本老祖而魂飛魄散,你們是三娘的晚輩,老祖定當另眼相待。」


  「說說看吧!你們要首先襲擊的大羅丹道,你們可做了什麼準備?」


  血神老祖微微一笑,低沉道:「既然要滅大羅丹道,那就滅了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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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萌芽
  

  「嗚嗚∼∼∼我要吃雞腿!」


  「嗚嗚∼∼∼我要吃雞翅膀!」


  「嗚嗚∼∼∼哪怕給我一塊雞爪子啃,也比在這裡好!」


  「師父啊∼∼∼師娘啊∼∼∼藥兒好餓啊!就要餓死了!」


  蓬頭垢面的藥兒懶散的斜躺在石榻上,身邊堆了一層厚厚的山藥、黃精的皮和一大堆果皮果核等物。她有氣無力地拍打著肚子,呆呆地看著石室天花板上那個丈許方圓的大窟窿,仰天歎道:「原來,敲石頭這麼耗費力氣咯?耗費力氣了,就吃得這麼多!嗚,好餓啊!給我準備的三個月的食糧,怎麼就這幾天就吃得乾乾淨淨了?」


  地上那竹蓆上,原本的一大堆黃精、山藥、各種果實如今就剩了三五顆松子可憐巴巴的躺在那裡。藥兒望著那幾粒松子,眼珠裡的光都是綠色的。她的身體猛的一動,伸手朝那竹蓆虛抓了一把,然後又猛的縮回了手。她仰天哀嚎道:「還有兩個月哩!兩個月,就吃這麼幾顆松子!我會餓死的,我會餓死的,我會餓死的!小師弟∼∼∼師姐好想你∼∼∼的烤雞!」


  嘀嘀咕咕的抱怨了許久,藥兒有氣無力的直起了身體,癡癡呆呆地看著幾粒松子出神。


  「一顆,兩顆,三顆∼∼∼」藥兒的小嘴張開,一絲極細的清亮亮的涎水順著嘴角慢慢的拉下,她瞪大了眼睛,有點奇怪的問自己:「怎麼我看這些松子,長得都和雞腿一模一樣呢?嗚,小師弟,你這該死的傢伙,嗚嗚,師姐在這裡挨餓,你也不會送點吃的過來?」


  兩手緊緊的攥住記載了大羅丹經的紫色玉板一陣揉搓,藥兒突然仰天叫道:「啊∼∼∼餓死了∼∼∼受不了了!師父,我全記下了!」


  隨手將紫色玉板別在了腰帶上,藥兒雙手一合,輕輕的唸了一聲咒語,一道掌心雷帶著丈許長的雷光朝洞窟的石門劈去。『嗡』的一聲悶響,石門上閃出片片虹霓將那掌心雷輕而易舉的消融殆盡,禁法發動,一條令信已經傳給了守在洞窟門外的丹浮生。


  不一時,三重石門轟然敞開,丹浮生和另外七名老道緩步走了進來。丹浮生掃了一眼遍地狼藉全是各種果皮果核的石室,臉蛋抖了抖,乾笑問道:「藥兒,你發令信作甚?是不是∼呵呵,這些吃食,不夠了?」另外幾名老道繃緊了臉蛋,擺出一副有道高人的模樣,一個個昂著頭,呆呆地看著石室頂部的那個巨大的窟窿──這要敲擊多久,才能將有禁法保護的石室敲成這樣?


  藥兒興奮的撲到了丹浮生面前,隨手將那紫色玉板塞進了丹浮生的手中,拊掌大樂道:「師父,不是吃食不夠了,是這大羅丹經,藥兒已經全部記下了!嘻嘻,藥兒記下了,就可以出洞了,是不是?師父,藥兒先去找小師弟了!」話音未落,藥兒已經縱身蹦了出去,有如一隻猴子,攀附著洞府前懸崖上的一株株小樹、長藤,輕巧的蕩了下去。


  「記∼記下了?」丹浮生緊緊地捏著那塊玉板,嘴巴張得大大的,呆呆地看著自己幾位同樣是瞠目結舌的師兄弟。


  「記下了?不可能!」一個老道氣鼓鼓的叫嚷道:「若是藥兒就短短二十七天記下了大羅丹經!那,豈不是說,我們都是豬?」


  「萬萬不可能!」又一個老道怒氣沖沖的咆哮道:「大羅丹經包容萬象,內中各種丹房、靈訣、手印、功法,乃至我大羅丹道諸位最頂級的丹道前輩的經驗,豈能在短短二十七天內全部記下?沒有這種道理,萬萬沒有這種道理!唔,還得把藥兒抓回來,讓她再老老實實的參悟兩個月才成!」老道的眼珠嘰哩咕嚕的亂轉,腦子裡翻騰著的,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


  一干老道紛紛附和他們的說法,總而言之,言而總之,他們的意見就是:世上不可能有這麼聰明的人,不可能在短短二十七天之內就將大羅丹經盡數消化。所以,為了他們這些師伯、師叔乃至輩份更高的師伯祖、師叔祖們的面子,藥兒也必須要繼續留在洞府中參悟大羅丹經,不把時間耗足三個月,是萬萬不能讓藥兒出來的。


  丹浮生的臉蛋再次一陣的抽搐,他歪著眼睛斜睨幾位師兄弟,怒聲道:「這話,你們對丹霞說去!」他隨手將玉板塞進了一名師兄的手中,大咧咧的雙手袍袖一抖,背著手招來了一團雲彩,踏著雲飄然而去。


  「和丹霞師妹分說?」幾個老道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突然同時乾笑道:「我大羅丹道有藥兒師侄這等美玉良才,實在是本門的福氣啊!」


  「小師弟∼∼∼小師弟∼∼∼師姐我想死你了!」藥兒一路拚命的吞嚥著口水,施展身法朝林逍居住的楓林狂奔而去。一路上無數大羅丹道的弟子就看到一個衣服上沾滿了各種果汁,髒兮兮的有如叫化子,蓬頭垢面有如女瘋子的少女,眼裡帶著讓人望而恐懼的綠光,不斷的嘰哩咕嚕的囉嗦著什麼,沿著一條筆直的路線朝前狂奔。


  回春谷有護山大陣保護,外人是極難侵入的,一干大羅丹道的弟子看到藥兒如此瘋瘋癲癲的一路狂奔,卻也沒有阻攔她的意思。所有人都還以為,這又是哪位師伯、師叔從外面揀來的門人。這種事情每過幾年總會有一遭,大羅丹道的諸位長老心腸軟得很,一旦出山雲遊,總會帶回一些讓人驚愕的人物,這些巡山弟子早就見怪不怪了。


  一路狂奔到了林逍居住的楓林外,饒是藥兒的修為精深,卻也有點氣喘吁吁的了。她雙手按住『咕咕』亂叫的肚子,嘴裡一疊聲的叫嚷起來:「小師弟,小師弟∼師姐餓了,快點,快點,有什麼好吃∼∼∼呃,這是飛劍麼?」


  一道紅光自楓林裡沖天而起,直衝起來百多長高,然後一個九十度大迴旋,『嗖』的一聲又射回了地面。『砰』的悶響聲中,地面都隱隱地顫抖了一下。藥兒大為好奇地朝劍光落下的地方掠去,幾個起落間就到了楓林深處,卻正好看到渾身滿是泥土的林逍,正罵罵咧咧的從地上的一個人形窟窿裡爬起來,踉蹌著朝前搶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喘粗氣!


  「小師弟!」藥兒興奮的一個蹦跳到了林逍背上,對著林逍的腦袋就是一陣亂抓亂打。


  林逍猛不丁的被藥兒一陣亂揉弄,他本能的揮起手上的赤龍劍就待給背上的人一劍。幸好他聽出了藥兒的聲音,長劍剛剛揮出尺許,就猛的停了下來。頭皮上一陣陣的刺痛,林逍不由得丟下長劍雙手抱住了腦袋,一陣的求饒道:「藥兒,別亂抓,別亂抓!你只會把我頭髮弄亂,卻總是沒辦法幫我把髮髻重新束好!」


  「誒?」藥兒很歡快的將林逍的頭髮弄得和她一般的蓬亂,猛不丁的聽到林逍的抱怨,她氣鼓鼓的從林逍背上爬了下來,緊貼著林逍坐在了地上,氣惱地問道:「你是說,藥兒師姐很沒用咯?」


  林逍的心裡一陣兒震顫,他想起了過去兩年多的時間裡自己的一次次悲慘的遭遇,臉上頓時掛滿了諂媚的笑容:「師姐說得哪裡話呢?誰敢說藥兒師姐沒用,師弟都饒不了他!呃,你不是在閉關參悟大羅丹經麼?怎麼這麼早就出來了?」問到這裡的時候,林逍和藥兒的臉上同時帶上了無比詭秘的笑容。林逍呆呆地看著藥兒,藥兒也呆呆地看著林逍,兩人突然同時放聲大笑!


  「咯咯,咯咯!藥兒這麼聰明伶俐,參悟大羅丹經而已,需要多少功夫?」藥兒笑得前俯後仰的,仔細的在林逍的身上打量了幾眼,突然駭然道:「啊呀!才幾天不見,小師弟,你怎麼變白了?呃,模樣也有點不同了!嗯,身上的氣味也變淡了許多?怎麼,嗯,聞起來有點像是山上剛剛出生的小猴子身上的味道?奇怪,奇怪,你怎麼了?」


  其他人往往只注意到了結成了金丹的林逍皮膚變白,容貌也略有不同,但是能夠注意到林逍身上的氣味也有所不同的,也許只有藥兒了。只有精神澄透有如一汪清泉的藥兒,只有和林逍很親近的藥兒,才會注意到,林逍的氣味已經變得有點像是剛剛出生的嬰孩。


  林逍正要解釋自己這些天來遭逢的奇遇,藥兒卻突然哭喪著臉抓住了林逍身上的道袍,雙目圓睜的大聲哭嚎道:「嗚嗚,師姐不活了!你怎麼能穿上杏黃色的道袍了?你怎麼能穿上杏黃色的道袍?嗚嗚,藥兒的修為比你高,現在也才穿了一件青袍哩!」


  抓著林逍身上的杏黃道袍,藥兒咬牙切齒地瞪了林逍一陣,突然用林逍的道袍狠狠的擦了擦臉蛋,硬是將臉上的灰塵全擦在了上面,這才興高采烈地笑了起來。她用力地拍打著林逍的腦袋,大聲叫道:「小師弟,趕快交待,你怎麼騙過那些長老,混了件杏黃袍的?」


  「呃?什麼叫做混啊?」林逍苦著臉,無奈地看著藥兒,低聲下氣的將自己最近碰到的事情一一地說了一遍。


  「啊?」藥兒愣了、傻了、呆了,她的笑臉氣得一陣的通紅,突然伸出雙手,狠狠地抓住了林逍的臉蛋,用力的扭動起來:「小師弟!林逍!你得了同門大比的第一名也就罷了,你居然還敢結成金丹!天啊,師尊說我有望在五十歲時結成金丹,已經誇獎我是罕見的天才,你,你,你現在才多大?師姐,師姐,師姐我不活了!」


  咬牙切齒的擰動林逍的臉蛋,但是林逍的肉體經過天火鍛煉後,卻也不在乎藥兒手上的這點力氣。只是,林逍為了討藥兒歡喜,故意的作出了齜牙咧嘴的吃痛表情,被拉成了一條細縫的嘴裡不斷的發出求饒聲。


  狠狠的蹂躪了林逍一陣,藥兒突然又變得興高采烈起來,她鬆開林逍的臉蛋,手舞足蹈地笑道:「這麼說來,小師弟也結成了金丹,可算是一個真正的高手了!啊,以前想要吃的那些東西卻是抓不到,現在小師弟可以幫藥兒去弄吃的了。」


  小舌頭不斷的舔舐著嘴唇,藥兒興致勃勃地說道:「黑玉雕、碧光雷鴿、大風鷹,唔唔,把它們烤了,一定很好吃。」


  林逍的臉都黑了,他望著興致勃勃的藥兒,身體不由得一陣陣的發寒。藥兒說的那三種異禽,可都是實力強大的妖禽,每一隻都有著接近金丹期的實力,更兼擁有極其出色的飛行技能,一般的金丹期修士駕御飛劍都不見得能追上他們,何況是他這只剛剛才架著飛劍一頭栽倒在地的小菜鳥?應該這樣說,整個大羅丹道丹字輩長老中,都找不到幾個能夠御劍追上這三種異禽的人!


  藥兒卻不管林逍心裡在轉悠著什麼念頭,她只是很興致勃勃地說道:「還有,後山寒潭裡的白魚兒,唔,我想吃它們都有十幾年了,可惜,就是一直抓不到。唔,小師弟∼∼∼」藥兒的臉蛋湊到了林逍面前,兩隻大眼睛內水波粼粼的,一臉可憐巴巴的模樣。


  林逍的脾氣是極好的,他又愛煞了藥兒,自然不會在這些事情上違逆了藥兒的心思。哪怕知道那後山寒潭不是什麼良善吉地,林逍也只能苦著臉,連連點頭應諾了下來。他答允藥兒,以後幫她烤黑玉雕、烤碧光雷鴿、烤大風鷹,然後,熬白魚兒湯喝。


  藥兒滿意地拍打著林逍的腦袋,親暱的揉弄著他的耳朵。林逍的話,讓她實在是太滿意了。她突然覺得,林逍變成了金丹期高手,其實也是很好的事情嘛!有了一個金丹期的跟班,這在大羅丹道數千弟子中,可是獨一份兒的,多有面子啊?


  歪著腦袋看著林逍那張俊朗出塵的面孔,藥兒的臉色突然變得陰沉起來。她惡狠狠的等著林逍,狠狠的擰著他的耳朵旋轉了一百八十度。林逍『咯咯』怪叫著歪過頭去,只覺得耳朵都差點被藥兒給擰了下來。他大聲叫道:「藥兒,我又怎麼了?」


  藥兒惡狠狠的訓斥道:「子夜蘭的果實,你這次一定要幫花師姐收割好。嗯,養顏丹煉成了,給我一份兒!」


  林逍渾身的汗毛都豎了起來,他驚駭萬分地望著藥兒,不解為什麼藥兒也對養顏丹有了興趣。如今不過是丹霞喝花風兒對那子夜蘭看得無比珍貴,若是又加上一個藥兒,若是林逍在下次收割子夜蘭果實的時候又出了什麼紕漏∼∼∼林逍不敢想像自己的下場!


  藥兒那顆朦朦朧朧的卻是不沾一點兒塵埃的心裡,卻是突然湧上了一絲陰影。「小師弟已經結成了金丹,他就會保持如今的容貌起碼五百年!嗚,師姐說,女人會老得很快的∼∼∼藥兒要到五十歲才能結成金丹?那,豈不是和師姐如今一般模樣了?嗚,藥兒要吃養顏丹!」


  生平第一次,藥兒領悟到了人類所應該擁有的喜、怒、哀、樂、憂、思、悲等情緒中的一種。有如混沌空間中突然被劈了一斧,一縷靈光已經照耀在藥兒的心頭,她那顆沉寂了二十年的心神,已經有了靈智迸發的徵兆。這不能不說,這是林逍的功勞。


  靈智一開,藥兒那超出常人數倍的天生秉賦就將全盤開啟,到時她的修為進度,定然是一日千里,林逍怕是都萬萬不及她的。


  丹浮生所謂的,藥兒要到五十歲有可能結成金丹,無非是因為藥兒靈智未開,根本無法發揮她那一身深厚得令人極度的根骨而已。只要藥兒靈智一開,誰也無法預料她能有什麼成就。就算是在修道界靈氣日益稀薄的今天,藥兒的修為進度怕是也要創造出一個修道界的記錄。


  林逍呆呆地看著藥兒,藥兒也呆呆地看著林逍。


  林逍的心中只有一片的甜蜜和溫馨。藥兒被關進石室參悟大羅丹經的這些天,林逍實在是有點寢食不安,今日他的心神卻是終於安穩了。


  藥兒心中則是一片複雜,酸甜苦辣各種她以前從來沒有領悟到的滋味,因為她對自己容貌的一絲憂慮,同時湧上了她的心頭。


  小嘴嘟了嘟,藥兒輕輕地哼了一聲,第一次主動地抱住了林逍的腦袋,輕輕的吻上了林逍的嘴唇。


  由那一絲憂慮引發,藥兒生平第一次明白了,什麼叫做『愛』。


  這種朦朧的愛意,讓藥兒的心頭一片的溫暖,她很喜歡這種讓她渾身暖洋洋很有精神的感覺。


  楓林中,溫馨愛意迴盪。但是這淡淡的溫馨,卻被藥兒的驚呼聲打斷。


  『波』的一聲輕響,藥兒和林逍的嘴唇分開,她苦著臉望著林逍,皺眉道:「小師弟,肚子好餓!快去給我弄吃的!」


  「哦!」林逍乖乖地站了起來,抓起赤龍劍就待往後山去。藥兒卻是一把搶過了赤龍劍,『咯咯』笑道:「讓師姐我來玩玩!呵呵,飛劍哩!師父說了,等我突破了五行靈訣第十一層,就送我一柄飛劍!唉,師姐這才第十層呢,還有得等了。飛劍啊,飛劍啊!你這麼漂亮,不如不要跟著小師弟了,跟著藥兒吧!」


  林逍翻了個白眼,搖了搖頭,輕輕的捻了一個神行訣,身體化為一溜兒青煙朝後山掠去。


  藥兒呆呆地看著林逍疾馳而去的背影,突然跳了起來:「笨蛋,藥兒要跟著一起去的!你還打算在楓林裡烤山雞麼?嗚,跑得真快!」


  小腦袋耷拉了下來,藥兒長吸了一口氣,同樣捻了一個神行訣,以不足林逍兩成的速度,帶起一片朦朧的殘影,緊追了過去。


  『咚∼咚∼咚∼』!


  丹氣凌霄殿上的金鐘再次響起,每三響後略微一停,然後又是三響,如斯九次。這是召集大羅丹道內所有金丹期以上弟子的令信!


  林逍並不熟悉這令信,聽到了鐘聲後,他依舊朝後山狂奔了十幾里,這才突然醒悟過來:「啊呀,這是召集我們的令信!」直到現在,林逍還沒有身為一個金丹期弟子的覺悟哩。


  身體一個鷂子大翻身,在空中劃出了一道朦朧的青痕,林逍一聲長嘯,施展神行訣朝丹氣凌霄殿奔去。


  藥兒呆呆地看著林逍腳不沾地的離地三尺疾馳而過,突然大叫起來:「小師弟,你不如御劍去罷?」她將赤龍劍高高地舉了起來。


  林逍身體一哆嗦,差點沒一頭栽倒在地。御劍去?怕是他林逍就要在所有同門面前出個大醜。一個金丹期的修士,御劍一頭撞上一根柱子,想來會給人津津樂道的傳送上百年的!


  咬著牙齒當作沒聽到藥兒的叫喊聲,林逍大叫道:「藥兒,你去後山等我。我應付了掌門師伯,就馬上回來!」


  藥兒呆呆怔怔的『哦』了一聲,揮了揮赤龍劍,突然笑吟吟的自言自語道:「以前抓不住那些山雞,這次有了這柄寶劍,藥兒看你們還往哪裡逃!」她眉開眼笑的揮動著寶劍,帶起了一道兒淡淡的紅光,飛快的縱向了後山竹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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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巨額訂單
  

  帶著一線青影,林逍衝進了丹氣凌霄殿。殿內儘是紫袍、淺紫袍的大羅丹道長老,似林逍這般身穿杏黃色道袍的弟子,也只有殿內的司鍾、司罄兩名弟子,那也是百歲開外結成了金丹的資深弟子了。慌慌張張的林逍踉蹌著衝進了大殿,立刻招來了幾道詫異的目光。


  寬敞的丹氣凌霄殿內,丹翎道人坐在居中的玉蒲團上,他身側端坐著一名鶴髮童顏,兩道發黃的長眉直垂到胸前的老道。老道身穿粗麻布的白色道袍,衣領上插了一隻小小的玉拂塵,白色馬尾在他腦後垂下,和他略有些凌亂的長髮混成了一團。老道赤著雙腳,一對長有尺半的大腳光潔如脂、瑩白如玉,看上去煞是神異。但是最讓林逍覺得愕然的,是這老道眉心的一隻豎目。


  這老道眉心的豎目長有兩寸,從眉心直頂髮際。其中一顆紫金色的眸子滴溜溜的亂轉,內有絲絲金色雷光流轉,威勢凌人。老道只是朝林逍望了一眼,林逍就覺得似乎臉上重重的挨了一道天雷,一個站立不穩,剛剛衝進大殿,又踉蹌著朝後退了十幾步。


  老道身後侍立有五名青年男子,他們分別做書生、道人、僧人、商賈、農夫打扮,一個個神氣飽滿,雙目中精光四射,正驚愕不已地打量著林逍。他們的修為比林逍高得多,自然是一眼看出林逍已經結成了金丹,但是,林逍的年紀,卻實在是小了一些。


  老道輕咳一聲,朝丹翎道人微笑道:「丹翎掌門,不知這位小友是?」


  丹翎道人微微一笑,很是矜持地朝老道點頭道:「姜前輩,這是林逍,乃是本門丹浮生師弟的徒兒。嗯,正如前輩所見的,他今年剛剛十八歲,卻已經結成了金丹了。唔,這也是我大羅丹道的一件大喜事,只是尚未來得及向諸方同道通傳罷了。」


  十八歲,結成金丹!


  若是在數千年前的修道界,很有一些驚才絕艷的天才可以做到。但是在如今的修道界,靈氣匱乏,能夠在百歲時結成金丹,就是邀天之倖。有那資質好、福緣好、師門又捨得下大力氣栽培的,能夠在六十歲時得成金丹,就是了不起的成就。林逍能夠在十八歲結成金丹,這已經是數千年沒有過的事情了!姜老道驚駭地望著林逍,豎目中一道金光打出,朝林逍射了過來。


  金光極快,正正的轟中了林逍。林逍心念一動,散光帕自儲物手鐲中飛起,化為一蓬七彩煙霞護住了全身。金光和那煙霞一撞,頓時發出『啪啪』脆響,散光帕所化的七彩雲霞被金光壓制,縮成了一絲極薄的光暈貼在了林逍的身上。光暈顫抖不已,眼看隨時就要被那金光擊碎。林逍本能的大喝了一聲,一口真元湧入散光帕中,頓時煙霞再起,活潑靈動的七彩光霞湧起來丈許厚,將金光逼退了三尺。


  「罷了!我降魔真人姜自在,居然在一個小輩身上吃了個虧!」姜老道『呵呵』大笑了幾聲,驚駭地朝林逍望了一眼,點頭道:「好孩子,果然是好孩子。唔,老道出手欺負小輩,面子上卻是不好看,何況在小輩身上吃了虧?這枚『玄武環』,也是一件護身的法寶,質地卻比這手帕好了幾分,嗯,娃娃,送你拿去玩玩!」


  老道隨手一丟,一道烏光就射入了林逍手中。林逍只覺掌心一沉,老道丟來的那枚不過茶盞口粗的黑環,卻有百多斤沉重,顯然是一件了不得的法寶。林逍草草的打量了一下這黑環,只見環身漆黑油亮,上面浮雕了一隻玄武神獸,玄武的長脖子探出,正擺出了仰天咆哮的架勢。環體非金非玉,也不知道是用什麼材料煉成,內中深邃無比,隱隱有一股沁潤的水汽滲出。


  不等林逍將這玄武環的玄虛看清楚,丹翎道人已經滿臉帶笑的大聲喝道:「逍兒,還不快快拜謝姜老前輩?」


  林逍急忙上前,朝姜老道叩拜道:「晚輩林逍,謝過姜老前輩。」


  姜老道隨意的揮揮手,『呵呵』大笑道:「這是你贏來的綵頭,卻也不用謝老道。慚愧,慚愧,老道這『金光雷霆神目』,今日第一次吃了點虧,卻還是輸給了一個剛剛金丹期的娃娃,哈哈哈,不送點小東西出去遮醜,老道也就不用在修道界行走了。」


  丹翎道人急忙笑道:「這是逍兒的運氣,也是老前輩的厚愛。老前輩金光雷霆神目的威力,天下誰人不知?誰人不曉?」


  姜老道得意的拈著長眉『呵呵』大笑,笑聲中滿是快意。


  只有站在大殿一側的丹浮生,歪著腦袋斜睨丹翎道人,臉上滿是不樂意。丹翎道人如此親熱的稱呼林逍為『逍兒』,丹浮生可是有點吃醋了。林逍分明是他丹浮生的弟子,林逍結成了金丹,這就是他丹浮生的臉面。丹翎道人就算要稱呼林逍,一聲『師侄』也就罷了,卻偏偏叫什麼『逍兒』!莫非,丹翎道人對林逍起了某種不軌之心?丹浮生的警戒心啊,馬上就提了起來。


  丹翎道人似乎感應到了丹浮生心中的小算盤,他扭過頭朝丹浮生齜牙咧嘴地笑了笑,然後飛快地轉過頭去,朝姜老道問道:「敢問姜老前輩此番大駕親臨,有何貴幹啊?」


  林逍早就爬了起來,乖乖地站在了丹浮生的背後。姜老道的五名弟子還在不斷的打量林逍,顯然他們很是詫異於林逍是如何在十八歲時結成金丹的。和面色如常的姜老道比較起來,他的五名弟子,顯然在養氣的火候上就弱了老大一截。


  丹浮生則是向林逍傳音,將姜老道的來歷向林逍解釋了一番。


  說起來,降魔真人姜自在,是丹翎道人師祖輩的高手,一隻威力極大的金光雷霆神目,也不知道誅殺了多少妖魔鬼怪,乃是修道界鼎鼎有名的三大散人之一。姜自在為人最是豪爽大方不過,古道熱腸、義薄雲天,這些美妙的詞語,盡能加持在姜自在的身上。他一身行事光明磊落、公正嚴明,就算是那些被他殺死的妖魔鬼怪的親朋好友,也不得不說一聲被他殺死的人,都是罪有應得。


  也正是因為姜自在來了,丹翎道人這才命人敲響了金鐘玉罄,召集回春谷所有修為在金丹期以上的門人,以示對姜自在的尊重。自然,那些已經潛居隱修的大羅丹道的氣字輩、凌字輩、霄字輩的長老,是不會露面的,他們早就在秘府中坐了死關,根本無心理會外界的事情。


  林逍這才明白了其中的玄虛,姜自在的身份地位,也足以讓大羅丹道所有丹字輩的門人齊齊出面迎接,畢竟人家的輩份放在那裡的!既然自己師門的長輩懶得出面待客,那就只有晚輩們用人數來補質量,以顯示對姜自在的尊敬和重視。


  丹翎道人在那裡詢問姜自在為何來回春谷,姜自在卻是笑瞇瞇地坐在那裡拈動長眉,過了許久才緩緩點頭道:「貴門能夠栽培出一名十八歲就結成金丹的門人,想來大羅丹道的丹藥一道,又有了極大的進展。老道今日來,卻是來對了。」


  丹翎道人的腰桿挺了起來,他張開嘴就是一通胡吹,將林逍結成金丹的功勞全部歸在了大羅丹道的丹藥上。從奠基、引氣、凝氣到打通週身經脈、吸引天地靈髓結成金丹,再到用丹藥去除心魔,用丹藥補充元氣、穩固根源,等等等等。丹翎道人吹得是口沫四濺,就好似大羅丹道已經完全掌握了如何在短時間內人工製造出金丹期高手的法門一般。


  姜老道聽得一愣一愣的,他背後五名弟子也是大眼瞪小眼的半晌說不出話來。結成金丹,在如今的修道界是如何困難的一件事情,怎麼在丹翎道人嘴裡,就變得如此的輕鬆了?好像就是喝了一口水一樣,這金丹就結成了?


  丹翎道人吹噓了好一陣子,最後才總結到:「總而言之,不管姜老前輩有何需求,找我大羅丹道總是沒錯的。我大羅丹道的丹藥,絕對是整個修道界最好的。要說還有其他門派煉製的丹藥比得上我們大羅丹道,敢問,他們門中可有十八歲的金丹期弟子?」


  臉蛋哆嗦了一下,姜老道急忙搖手道:「沒有、沒有、萬萬沒有。大羅丹道的丹藥,自然是修道界頂兒尖兒的,否則老道今日,也不會登門拜訪了。」沉吟了片刻,姜老道朝丹翎道人微笑道:「今日前來,為的也就是這檔子事情。徒兒們,將準備的藥材拿出來。」


  姜老道的五名弟子立刻行動起來,他們走到了丹氣凌霄殿中央位置,從儲物戒指中掏出了數量巨大的珍稀藥材。千年的火蓮花、雪蓮、首烏、人參、紫芝之類也就是尋常物事了,就那萬年氣候的靈草靈藥,居然也有七株之多!萬年的靈藥啊!在靈氣如此匱乏的年月,一般的靈藥得不到足夠靈氣的滋養,能有個三五百年的功候就了不起了,這裡居然有七株萬年級別的靈藥!


  萬年級的靈藥啊,就算是數千年前修道界靈氣充沛高手滿天飛的年月,也是罕見至極的珍稀物事!何況是如今?


  丹翎道人的眼睛都直了。他惡狠狠地看著那堆成了一座丈許高小山的藥材,『呼哧、呼哧』的喘著粗氣。


  大殿內的數十位大羅丹道的長老眼裡放出了綠光,他們的目光在那藥材堆和姜老道師徒之間晃來晃去,林逍竟然有了一種錯覺:這群老道不是想要殺人越貨,將姜老道他們師徒六人全留在回春谷以獨吞這批藥材吧?


  過了足足有一炷香時間,丹翎道人才從那堆積如山的珍稀藥材中回過神來,他有點赧然的咳嗽了一聲,朝姜老道稽首道:「姜老前輩,這些藥材,不知道您是打算?」


  姜老道早就將大羅丹道一眾丹字輩長老那怪異的表情看在了眼裡,他拈著長眉微微一笑,淡然道:「老道準備在『懸空海』開宗立派,廣收門徒。故而需要大量的丹藥備用,這就有勞諸位道友了。凡是開宗立派所需的各種基本丹藥,還請諸位道友多多的煉製才是。各種珍貴的高級丹藥,凡是能煉製的,也請為老道分別煉製幾丸備用!」


  「這是極容易的事情。」丹翎道人隨口應了一聲,這才突然醒悟過來:「什麼?您要開宗立派?」


  『呼』,大殿內的所有道人同時扭頭看向了姜老道。降魔真人姜自在要開宗立派了?這個鼎鼎有名的三大散人之一的降魔真人要開宗立派了?懸空海?距離大羅丹道所在的這顆星球也不過兩個星際傳送陣的路程,算得上是近鄰了!但是,懸空海不是被一邪道巨檠『烏骨僧』佔據的麼?怎麼姜老道要在那裡開宗立派?


  「難道!烏骨僧已經被您?」丹翎道人驚駭不已地看向了姜老道。


  「然,烏骨僧已經在老道劍下伏誅!」姜老道得意地笑了起來,他眉心間金色的眸子一陣轉動,絲絲電光射出尺許遠近,聲勢驚人。


  丹翎道人等大羅丹道的道人同時肅立而起,朝姜老道稽首道:「前輩又是一番無量功德,恭喜,恭喜!」


  姜老道微微一笑,點頭道:「同喜、同喜,那等邪道魔頭,原本就不該在人間存在,此番老道得了一件上古異寶,破開了懸空海外天生的『玄陰水煞』禁制,這才衝進烏骨僧的老巢,誅殺了他。這幾株萬年靈藥,就是在懸空海最深處的海眼中發現的。」


  不等丹翎道人他們再客氣,姜老道就揮手道:「幫我煉製丹藥,老道預備第一批門人怎麼也要招收千人左右,懸空海的靈氣,也勉強能供應千人所需。需要煉製什麼丹藥,你們是行家,你們看著辦!這地上的丹藥,就有一半當作報酬吧!」


  地上如許多的靈藥,有一半拿來當作報酬?


  天呢,巨大的餡餅自天而降,砸得丹翎道人、丹愚道人、丹浮生等人一陣的頭昏目眩!


  丹翎道人呆呆地看著那七株萬年靈藥中的一枝『千葉蘭芝』,心臟都在哆嗦:「萬年的千葉蘭芝呀!可以煉成『三光孕神丹』,這麼大一株,大概能出丹七粒!本門就要多七位元神期的高手了!」


  丹愚道人則是流著口水看著其中的一根血紅色的萬年血蓮藕,他的身體一陣陣的繃緊、一陣陣的顫抖,他尋思道:「這一段血藕,是拿來煉製什麼丹藥才好呢?能夠醫治元嬰的『消厄丹』?能夠修復原神的『化劫丹』?還是能夠治療法體殘缺的『九九鑄形散』?」


  丹浮生也想浮想聯翩一番,但是丹霞伸手擰住了他軟肋上的一塊兒嫩肉狠狠的掐動,劇痛使得他張大了嘴無聲的咆哮著,卻再也沒有心思去幻想其中的幾株萬年靈藥能夠煉成什麼了不起的丹藥!


  丹霞兩眼發光地看著那七株萬年靈藥中的一棵『紫穗茵』,口水差點從嘴角滴落了下來。


  「固年丹,固年丹!一旦服下,永世青春不老的固年丹啊!」丹霞的手指上用的力氣越來越大,丹浮生的臉色漸漸的發白、發青,嘴角都抽搐了起來。


  林逍看得丹浮生如此可憐,急忙小心翼翼的退後了一步。


  突然間,回春谷內警鐘大做,無數門人弟子的驚呼聲傳了過來:「壞了,壞了,後山著火了!快來救火啊!」


  「天那,後山十幾座山頭同時燒起來了,快點來人救火啊!」


  「師尊,師尊,後山著火了!」


  「掌門師伯,後山整個燒起來了!」


  回春谷的後山著火?


  大殿內的道人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


  丹霞本能的回頭望了林逍一眼,突然看到他背後空蕩蕩的劍鞘,丹霞驚問道:「逍兒,你的赤龍劍呢?」


  林逍本能的回答道:「藥兒師姐拿去後山∼∼∼抓山雞去了!」林逍的後心啊,冷汗突然將衣衫濕透了。


  「什麼?」


  大羅丹道的長老們同時驚呼起來:「藥兒拿了赤龍劍去了後山?快,快去救火!」


  『嘩啦啦』一陣破空聲響處,大殿內大羅丹道的長老跑得乾乾淨淨,就留下了林逍傻乎乎地站在原地,和姜自在師徒幾個大眼瞪小眼地望著。


  『轟隆隆』,回春谷上空突然響起了雷霆聲,已經有道人開始做法降雨,以求撲滅山火。


  慢慢的,大雨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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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霹靂雷火訣
  

  大羅丹道數千門人道行高的懸浮在空中、道行低地站在山坡上,一個個傻乎乎地看著被燒成白地的二十幾座山頭發愣。回春谷後山,雖然沒有什麼重要的藥圃等物,但是卻也種植了不少的野菜、瓜果,是平日里門人們主要的膳食來源。這一把火燒得乾淨,二十幾座山頭還在騰騰的冒著黑煙,伙房的主事弟子已經哭天喊地的在地上翻滾起來:「天哪,今日的晚飯該怎麼做?」


  大羅丹道自身修為還不能辟榖的弟子就有將近三千人,總不能讓他們都用辟榖丹扛著,每天總有兩千多人會是去伙房進食的。一天要準備千多人的飯菜,伙房的工作量不可謂不大,而這一把火,將伙房弟子們辛苦開闢出來的菜園子、小片的耕地以及瓜果林燒得透底的乾淨,由不得伙房的管事弟子不悲從心來。


  赤龍劍已經被林逍收回劍鞘,藥兒正擺弄著手指,低著頭站在丹翎道人、丹浮生、丹霞的面前,很是委屈的嘀咕道:「這不能怪藥兒,要怪也要怪那幾隻山雞。藥兒用劍去砍它們,它們不乖乖地站在原地讓藥兒砍,反而到處亂鑽。藥兒也沒注意它們盡往草窩樹叢裡鑽∼∼∼所以∼∼∼一劍下去∼∼∼兩劍下去∼∼∼三劍下去∼∼∼」藥兒的手指頭飛快的扳來扳去,聲音也越來越小。


  「嗯,嗯!」丹翎道人輕咳了一聲,冷聲問道:「藥兒,你追那幾隻山雞,追了多久?」


  藥兒眼珠翻了翻,腦袋都快埋到了胸前:「嗚,藥兒追它們,追了一刻鐘。」


  丹浮生的臉蛋一陣抽搐,腦袋深深低了下去。丹浮生只覺心頭一陣劇痛,自己的徒兒,一名修為也算精湛,學會了不少法術的修道之人,居然手持飛劍追幾隻山雞,也花費了一刻鐘還沒追上!這要是傳出去,自己丹浮生還有臉面見人麼?


  猛不丁的,藥兒抬起頭來,眼淚汪汪地看著丹翎道人,很是委屈的指著林逍說道:「掌門師伯,這要怪小師弟的那把劍太古怪了,怎麼劈中哪裡哪裡就著火呢?藥兒也沒注意到呀?後來好幾個山頭都著了,藥兒想要救火,都來不及了!」


  林逍的臉抽了抽,腦袋也勾了下去。聽了藥兒的指責,他真的覺得,自己的這柄赤龍劍才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了。嗯,如果赤龍劍是一柄寒冰屬性的飛劍,想必就不會引起這麼大的麻煩了吧?林逍很自責,很鬱悶,很是氣惱赤龍劍為什麼偏偏是一柄火屬性的飛劍。


  「嘻嘻,小傢伙怎麼了?這女娃娃,你喜歡?」一旁突然傳來了戲謔的笑聲。林逍偏過頭去,正好看到姜自在擠眉弄眼地朝他做著鬼臉。姜自在瞇著眼睛看著林逍,低聲笑道:「唉,年輕人哪!唔,當年,老道我也年輕過。」一抹悵然在姜自在的臉上晃過,姜自在用力地拍了拍林逍的肩膀,身形一晃,平空裡消失不見。林逍耳朵裡傳來了細如蟻語的聲音:「你們家務事,老道不插手。今夜子時,若是有空,就來老道居所一會。唔,老道被安排在東南向『錦繡峰』下客居精舍中。」


  林逍默默的記住了姜自在的話。


  丹翎道人同時也作出了對藥兒的懲罰決定:「面壁思過一月,這一月內,丹霞負責傳授藥兒各種禁製法術。」


  大袖一捲,丹翎道人又望向了丹愚道人:「丹愚師弟,你速速出谷,採購∼∼∼嗯,你合計著在後山的菜園、果園恢復之前,谷內需要消耗的食糧,多多採購一批回來。」丹翎道人狠狠地瞪了一眼藥兒,隨後有意無意地朝丹浮生和丹霞望了一眼,長歎道:「唔,丹浮師弟、丹霞師妹,你們的弟子,可要好好的教授才是,萬萬不可糟蹋了他們的天分!」說完,丹翎道人惡狠狠地瞪了林逍一眼。


  丹浮生沒吭聲,丹霞則是毫不客氣的給了丹翎道人一個白眼。丹霞極其鄙視丹翎道人這種藉機發揮的做法,她隱約察覺出來了,丹翎道人是有點眼紅林逍了,想要藉著藥兒惹出來的是非,在林逍的身上做點文章。這種事情,她丹霞怎能容忍它出現?


  冷冷一笑,丹霞拉起藥兒的手,點頭道:「藥兒,面壁一月,師娘正好教你一些常用的禁制手法,日後卻也不會再犯今日的錯。嗯,逍兒,明日起,你也隨藥兒一起聽講。嗯,師娘還沒正經教過你。」丹霞若有所指地說道:「本來嘛,這些事情就是你師父和師娘的本分,卻也用不著其他人來閒操心!哼!」輕輕的一跺腳,將腳邊一塊山石踏得稀爛,丹霞昂著頭拉著藥兒朝後山寒潭方向行去。


  丹浮生抬起頭來,朝丹翎道人怪笑了幾聲。


  丹翎道人歪著嘴,斜著眼睛瞥了丹浮生一陣,『哼哼』了幾聲,招來一朵雲頭飛身踏上,飄然而去。


  眼看丹翎道人對後山大火的事情已經作出了決斷,大羅丹道的門人亂糟糟的一哄而散,就留下了伙房的諸位執事弟子和那些白衣道童,看著被燒成了白地的二十幾座山頭欲哭無淚。藥兒面壁一月就是懲罰了,他們想要在這二十幾座山頭上重新開闢出菜園、果園,沒有小半年的功夫,怎麼可能?這闖禍的人沒怎麼受懲罰,怎麼感覺是在懲罰他們這些沒犯錯的人呢?


  林逍也是搖搖頭,背著長劍飄身而退,他可沒心思在這裡聽這些倒霉同門的哀歎。「唔,掌門師伯這話卻也有意思,藥兒師姐若是學會了各種禁製法術,豈不是以後她抓捕山雞、野兔的,就容易了許多?」一邊輕巧的在山嶺之間蹦躍,林逍一邊琢磨著丹翎道人的這條古怪的命令。這到底是懲罰藥兒呢,還是在成全藥兒以後偷嘴方便?


  不過,不管丹翎道人的出發點是什麼,總之,林逍很喜歡大羅丹道。他甚至已經愛上了大羅丹道這個充滿了人情味的門派。和他以前想像的,那種冷漠無情的修道門派不同,大羅丹道啊,實在是一個溫馨的地方。甚至,林逍從這裡感受到了,以前回春堂沒曾給予他的家的滋味。


  是夜,林逍在自己的小木屋前擺上了一條長案,上面端端正正的供奉了林家的家譜以及大大小小數十個牌位。


  林家的家譜之下,是林善的牌位,林善的牌位旁邊,是林遙的牌位。隨之向下,是胡主帖和魏先生等一干回春堂老人的牌位。林逍擺上了鮮果和幾個饅頭,更有一壺水酒,加上三根清香,在這裡祭典這些亡故的人。至於花梧娘,林逍已經將她刻意的遺忘了。人已死,恨已消,但是林逍還沒大度到去祭典一位毒殺了自己生母的敵人。


  每個月的月末,林逍都會點起香燭、供上一份祭品,略表自己的一份心意。


  林逍還不知道,人死後是否會去到傳說中的另外一個世界,但是林逍一直記得林善對他說過的那番話,林家的祖先,必須要有後人供奉的。


  跪倒在地,畢恭畢敬地朝那些牌位磕了幾個頭,林逍拜倒在地,默禱道:「爹爹,大哥,諸位叔伯,你們的仇,師門已經為你們報了。你們九泉之下,卻也可以安心。日後逍兒,卻是不會讓你們缺少供奉煙火。」長案前擺放了一個石盆,林逍將幾陌紙錢在石盆中燒化了,這才緩緩起身,目光一個個的掃過了那些牌位。


  又朝著長案作了一個揖,林逍這才退後了幾步,抬頭看了看天色,施展身法,快若奔馬地朝東南錦繡峰奔去。


  平地裡一道小小的旋風騰起,明心、明性兩個道人突然出現在林逍的木屋前。兩人走到了長案前,仔細的打量了一下上面供奉的牌位,臉上露出了一絲譏嘲的笑容。明心緩緩說道:「歸化城回春堂?呵,有趣,有趣。」


  明性則是搖頭道:「和我們陰魅門無關。這是寂魔門的麻煩,休要理睬。」


  明心點了點頭,淡淡地笑道:「是極,是極。十八歲的金丹期高手,若是這番能留下一條性命,那也是寂魔門的麻煩。」


  明性微微一笑,淡然道:「如此,就不用提醒他們。」


  明心也點頭笑道:「傻子才提醒他們,只需要給門主匯報一聲就是。」兩人相視一笑,同時架起劍光,再度巡山去也。


  ……


  回春谷東南向『錦繡峰』,乃是一山清水秀、風景明麗的所在。乾乾淨淨的一座翠玉山峰,山腳前就是一處方圓兩百丈許的小湖,湖水極清澈,湖底是乾淨清爽的白沙,一根根極細的水草從沙石縫隙中鑽出來,隨著水波輕輕的搖擺,煞是有趣。湖內魚兒往來洄游,不時跳出湖面,幾點水光閃爍,清脆的水響,就給這靜謐的錦繡峰平添了幾分生趣。


  山下湖邊,一片細細的鳳尾竹林之中,有十幾棟小巧精緻的精舍。精舍通體以白玉為材料,用道法祭煉建成,通體不見一絲縫隙,造型新奇出塵,倒有幾分仙家的意味。這裡是大羅丹道招待貴賓的所在,平日裡倒是少有人跡。


  林逍來到錦繡峰的時候,正好看到姜老道披了一件蓑衣,拎著一根魚竿,腰間掛了一個小小的魚簍,赤著雙腳從竹林中走出來。見到了林逍,姜老道朝他輕輕地點了點頭,示意林逍跟著自己。月末無月,星光滿天,璀璨的銀光照得天地一片通亮。林逍默不作聲的跟在姜老道的身後,踏著地上鬆軟的白沙小道,緩步朝湖邊行去。漸漸的,林逍不知不覺的,步伐已經跟上了姜老道行走的頻率。


  姜老道一步一步走得極穩,步伐中隱藏了某種極其玄妙的味道。林逍初始不覺,漸漸的他才回過神來,他似乎木偶一般,隨著姜老道邁步而邁步,幾乎完全的模仿了姜老道的每一個細小的動作。識海中一股清澈的涼氣突然湧出,自上而下的將林逍身體、心神洗滌了一遍,林逍清喝一聲,突然受住了步伐。『嗡』,一圈細小的風氣自林逍身周擴散開去,將四下裡的草木吹得『簌簌』作響。


  姜老道詫異的回頭看了林逍一眼,點頭讚許道:「我以旁門『虛影攝神禁法』制你,原本以為,你會如同木偶般隨老道走到湖邊。哪知道,你才走出三十五步,就醒了過來。」姜老道連連點頭道:「小娃娃,你的根基之深,實在是老道平生僅見。」


  林逍有點警惕的退後了兩步,躬身行禮道:「前輩為何開小子玩笑?」當年在回春堂做了這麼久的大夫,林逍卻也不是什麼初出茅廬的雛兒,那些江湖上的鬼蜮伎倆也聽那些求醫的病人說了不少,各種人心詭譎的道理,放在修道界,卻也是通用的。


  「毋庸害怕。老道只是喜歡和你們年輕人開玩笑而已。」姜老道豎目中金光一閃,他微笑道:「當年丹翎小牛鼻子,他也被我『虛影攝神禁法』所制,跟著老道傻乎乎的到處跑了一天一夜才回醒。小娃娃可比丹翎強太多了。唔,若非如今修道界靈氣稀薄,想來∼∼∼」


  搖了搖頭,姜老道繼續朝湖邊行去,他一邊走,一邊說道:「天道莫測,天心莫測,這些事情,卻也說不出是好是壞。你能修練到大乘之境,煉神反虛到那至高的境界,最終超脫紅塵飛昇,卻也不見得比如今更好去哪裡。這三千丈紅塵,億萬的閻浮世界,眾生掙扎其中自訴淒苦,卻不知,就算超脫了,可能會好?可能會壞?誰說得清呢?」


  林逍聽不懂姜老道的抱怨,他修道的時日畢竟太短,很多最基本的『道理』都弄不清楚。但是,他察覺到姜老道對自己並沒有什麼惡意,故而他低頭思忖了一陣,又邁開步伐跟上了姜老道。以姜老道的名望和他的身份地位,他也不會設計自己一個小輩吧?何況這裡是回春谷,是大羅丹道的地方,姜老道深夜約自己出來,一路上自己卻也碰到了好幾撥巡山弟子,他們都清楚自己的去向,姜老道也不會傻到在這裡對林逍不利。於是林逍放寬了心,背起雙手跟在了姜老道身後兩丈處。


  緩步走到小湖邊,姜老道輕輕一叱,就見湖邊沙石一陣翻滾,凝聚成了一張小小的石凳。林逍的眼珠都差點從眼眶裡跳了出來,一聲呵斥就能引動戊土之力凝聚成形,林逍就連一點兒法力波動都沒感應到,這老道的修為,果然是深不可測,不愧是修道界如今威名最鼎盛的三大散人之一。林逍羨慕了一陣,乾脆的一屁股坐在了姜老道身邊的沙石地上。


  姜老道慢條斯理的給魚鉤穿上魚餌,輕輕的揮動魚竿,將魚鉤拋進了湖水。


  姜老道不吭聲,林逍也不吭聲。滿天星光燦爛,林逍就這麼雙手抱著膝蓋,下巴擱在膝蓋上,靜靜地看著湖面上那魚漂兒輕輕的起伏。


  一刻鐘、兩刻鐘∼一個時辰∼兩個時辰∼


  天空星光消散,東方冒出了一抹魚肚白。姜老道的蓑衣上和林逍的頭髮、衣衫上,都沾滿了露水。


  「唔!」一聲輕哼,姜老道突然將魚竿一抖,細長透明的釣線在空中帶起一條長長的弧形,晨風吹過,釣線輕輕顫抖,發出『嗡嗡』的細鳴。魚鉤上,三條大魚被一團兒捆著拖出了湖水,三條拚命扭動掙扎的大魚劃出一條弧線,飛進了姜老道丟在湖邊的魚簍中。魚簍輕輕的晃動了幾下,姜老道已經收起了魚竿、魚線,將魚竿隨手擱在了身邊。


  「嗯,你看老道釣魚時,氣息分毫不亂,兩眼澄淨有神。你不知老道為甚要你來此,卻也不知老道為何自顧自的釣魚,卻能有這番氣度,嗯,小傢伙∼∼∼不錯。」再次稱讚了林逍一句,姜老道突然笑問道:「你如今在大羅丹道修煉,你可知道,你求的是什麼?」


  「晚輩求的是什麼?」林逍詫異地看了姜老道一眼,剛想要回答他,卻突然語聲一滯,竟然是愣在了那裡。


  『求的是什麼』?這問題多簡單,但是林逍卻無法回答。


  自己修道,是求的什麼呢?


  或者說,自己長到這麼大,求的是什麼呢?


  林逍茫然地看著姜老道,渾身大汗淋漓,竟然是因為姜老道的一句話而心神大亂。


  「晚∼∼∼晚輩不知晚輩求的是什麼。」林逍張了張嘴,終於老老實實的回答了姜老道的問題。


  「老道看也是這樣。」姜老道嘟了嘟嘴,點頭道:「老道第一眼見你,就驚歎於好一塊純金璞玉,大羅丹道這次倒是走了好運,有了你這麼一個資質不錯的弟子。但是老道見你自身卻是懵懵懂懂,好似沒有一點兒火氣,也沒有一點兒心思,似乎整個人都是空空蕩蕩的,這種心思倒也適合修道,卻也不適合修道,故而才點醒你一句。」


  林逍呆呆地看著姜老道,不知道說什麼。


  「你如今這般心性,心裡空空蕩蕩卻是好,起碼不懼心魔作亂。但是心裡空空蕩蕩卻也不好,修道,乃是逆天之事,逆天行事,心中沒有半點兒執念,自然是容易突破境界。但是一點兒執念都沒有,修道途中若是有任何艱難困險,你卻是輕易放棄,這也是不好的。」


  姜老道侃侃而談:「故而,修道之人,要心如明月不沾半點塵埃,卻又要有些許執念,才能有那動力走過那無窮無盡的道途啊。」


  歎了一口氣,姜老道搖頭道:「修道之人無數,但是心中盡有各種執念,有求長生的,有求實力的,有求高官厚祿的,各種稀奇古怪的執念無數。而你這娃娃,卻是連自己為什麼修道都不知道,何其荒謬?」


  林逍心中一抖,他想起了林善告訴他的話,正想要將這話對姜老道分說個明白,卻突然覺得,林善吩咐他的那些,實在是有點赧然出口,故而他低下了頭,不再吭聲。他想起了供奉在木屋前條案上的家譜和林善的牌位,自己對自己說:「這,應該也是執念吧?」


  隨後,他的心思自然而然的轉到了藥兒的身上。


  一想起藥兒的面孔,以及那有點傻乎乎的目光,林逍的心整個的就融成了一團溫暖的漿液。暖意在心頭迴盪,林逍猛地抬起頭來,低聲說道:「其實晚輩,如今,卻也∼∼∼」說著說著,林逍一陣的心虛,很有點底氣不足地低下頭去,俊臉已經是一片通紅。


  姜老道的目光閃爍,他輕聲笑道:「小傢伙,卻也有自己的一份心思。如此就好!唔,喜歡一個女人,然後為了和她天長地久的廝守而修道,這念頭,卻也不錯。而且,為情愛而修道,所受的干擾卻比別的念頭要輕得多。男女之情,若是不生變化,原本是這世上最純淨的執念,卻是大好,大好!」


  欣賞地望了林逍一眼,姜老道從袖子裡掏出三張巴掌大小的玉片丟給了林逍,淡然道:「這是霹靂雷火訣,最是適合純火性的人修煉。煉成之後,罡氣中自帶霹靂天雷,劍光一出自然有伏魔雷霆如影隨形,更兼其中有一門威力極大的『引雷訣』,能以純陽真火引動天地巨雷轟擊敵手。你拿回去好好參悟,老道這輩子能看入眼的年輕人也沒幾個,這也是你的緣法,卻也不用謝老道什麼。」


  一把抓住了林逍的肩膀,姜老道有如丟草把一樣將他隨手丟了出去。林逍『嗷∼∼∼』的驚叫了一聲,只覺身體飄飄蕩蕩不受控制的飛出,隨後輕飄飄的落在地上,卻正好落在了自己的木屋前。


  「好厲害的手段!」林逍呆呆的捧著那三張玉片發了一下呆,純然不知道姜老道贈送了他玄武環後,為什麼又要和他胡扯了半夜,最後又贈送他霹靂雷火訣。能夠被姜老道稱讚一聲威力極大的『引雷訣』,可想而知這雷訣的力量委實不小。憑什麼他要如此厚待自己?


  小湖邊,姜老道慢條斯理的將魚竿夾在腋下,拎起魚簍,緩緩起身,準備返回竹林精舍,用三條大魚熬上一鍋鮮美的魚湯。


  他五名弟子中的道人在一陣青煙中浮現出身形,畢恭畢敬地朝姜老道行禮道:「師尊,為何如此厚待此子?那玄武環的玄妙,師尊都尚未參悟透徹,賞賜與了他,卻也罷了。而那上清雷火真訣,乃是師尊九死一生自上古大神通者洞府中得來的修道秘篇,卻為何也傳授給了他?」


  姜老道淡淡地望了那道人一眼,冷聲道:「天心莫測,天地之下,我等皆為螻蟻。天意最慈,哪怕是洪荒滅絕,天機中總會留下一線生機。為師這般作,無非是給大羅丹道留下一線生機而已。徒弟們,你們要記得,我們修道之人,行事萬萬不能做得太絕了。」


  眉心豎目一陣急轉,姜老道冷兮兮的告誡道:「對人絕情,則是對己絕情。做事留一線,日後,還有個打圓場的機會。」


  長歎一聲,姜老道抬頭看著漸漸明亮起來的天空,有點詫異的嘀咕道:「以我神目觀之,大羅丹道眾人眉心儘是一片死氣,為何獨獨此子眉心間紅光萬丈,卻是氣運悠長的異相?我給他留一線生機,他卻真能逃脫此番死劫不成?」


  道人畢恭畢敬的在一旁袖手而立,只是眉目間,一抹煞氣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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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八章 傳道、授法
  

  天色大亮,林逍剛剛將那『霹靂雷火訣』上的口訣記在心中,花風兒就火急火燎的一腳踢開木屋門,衝進了屋子。


  林逍隨手將玉片塞進了手鐲中,呆呆地望著花風兒問道:「花師姐,您這是∼∼∼」


  花風兒一手抓住了林逍的袖子,拉著他就往外走:「少囉嗦,師娘叫我帶你去後山寒潭清心洞,師娘要傳授藥兒和你道法呢。唉,小師弟,師姐跟了師娘這麼多年,可沒見師娘什麼時候這麼勤勉過,大清早的就可以交待我來帶你去聽法,你很有面子嘛!」


  花風兒有點嫉妒地瞪了林逍一眼,林逍訕訕的乾笑了幾聲,急忙施展神行訣跟上了花風兒。兩人做夢都想不到,丹霞變得如此勤奮,卻是害怕丹翎道人尋岔子將林逍強行收歸門下,這才不得不打起精神盯著藥兒和林逍呢。當然了,這也是因為丹浮生另有要務在身,丹霞被逼無奈,只能親自出馬,否則這傳授道法的事情,估計還是得丹浮生來。


  回春谷後山,有一片小小的水潭被群山包裹。水潭大體成圓形,直徑在百丈左右,深卻在千丈以上。水潭通體銀白,有如一池子的水銀,山風吹過,這潭水也不見絲毫的波動,千萬年以來,這潭水就是這麼死氣沉沉的。潭中就連一點小蝦米都沒有,純然就是一個死潭。潭水中鵝毛都得沉底,丟一塊石頭下去,就連水花都不會起一個,濺起得聲音也有如稀粥在翻滾。


  寒潭方圓三里常年冰封,越是靠近寒潭溫度就越低。寒潭方圓百丈內,就連一塊大點的石頭都找不到,滿地都是細碎的砂礫粉塵,一眼看去黃茫茫的一片,一棵草都沒有的。大羅丹道懲罰犯錯弟子的清心洞,就在距離寒潭不到五十步的一座懸崖底部。


  清心洞口無比狹小,只能供一人單獨出入。進洞就是一條狹小的甬道,甬道頂部鑲嵌著一顆顆拇指大小的明珠,黯淡的燭光將甬道照得朦朦朧朧的,一眼望去只見這甬道綿延進山崖也不知道有多深,兩側開闢出了無數的小洞口,如今正有數十個洞口內,隱約有油燈光亮照耀出來。這些有光亮傳出的洞內,就正有大羅丹道的弟子受罰面壁。


  花風兒『熟門熟路』地帶著林逍在甬道內繞了幾圈,最終來到了甬道盡頭的一個小小的洞口,一把將林逍推了進去。


  林逍已經熟悉了甬道內昏暗的燭光,卻沒想到洞內的地面比洞口要矮了一尺三寸,只顧著打量洞內的陳設,卻沒想到腳下一腳踏空,差點沒一頭磕在地上。「嘻嘻!」丹霞的聲音猛然傳來:「乖逍兒不用多禮,這裡地方不大,不用向師娘行禮了。」


  一股柔和的力量迎面湧來,腦門眼看就要磕在地上的林逍順勢直起了身體,好險沒當場出醜。林逍氣極敗壞地回過頭去,卻正好看到花風兒朝他作了個鬼臉,輕輕地說了一句:「小師弟,我的子夜蘭果子呢?」


  有如一盆雪水自腦門上淋了下來,林逍心中的一點點怨氣被澆得乾乾淨淨,他急忙扭頭看向了端坐在洞內一張蒲團上的丹霞,稽首行禮道:「師娘!」


  丹霞面帶笑意地看了林逍一眼,輕輕地朝花風兒揮了揮手。花風兒惡狠狠地瞪了一眼林逍的背影,冷哼一聲,轉過身緩步離開。丹霞這才笑道:「師娘叫你過來呢,就是因為掌門師兄罰藥兒面壁思過一個月,卻又要師娘傳授藥兒各種禁製法術。師娘尋思著,反正逍兒你以前也沒學過什麼道法,正好一併傳授了,省得以後師娘又要多廢一道手腳。」


  這話說得多坦白,就是害怕日後多廢一道手腳!林逍乖乖的點頭應了一聲,看了看坐在丹霞對面蒲團上,滿臉不快活的藥兒,乖乖的緊貼著藥兒盤膝坐了下來。板著臉正在生悶氣的藥兒眼珠轉了轉,偷偷地伸出手來,在林逍的軟肋上就是狠狠的一擰。


  林逍苦著臉看了藥兒一眼,藥兒正瞪大了無辜的大眼睛,『天真、善良』地看著林逍。林逍歎了一口氣,又看向了丹霞。丹霞卻好似沒看到藥兒手上的小動作,只是慢條斯理的從身邊的一個藍布包裹裡取出了一本道書,笑容滿面地說道:「嗯,那,師娘這就傳授你們道法的精義∼唔,逍兒,你是做師弟的,平時就要多聽藥兒的話,怎麼說她也是師姐,你要讓著她!」


  林逍張了張嘴,想說點什麼,卻沒能說出口。丹霞則是笑吟吟的繼續說道:「不要以為你如今結成了金丹,就可以欺負藥兒,師娘這是不依的。嗯,你要乖乖的聽藥兒的話,藥兒叫你做什麼,你就要做什麼;藥兒不准你做什麼,你就不許做什麼。嗯,你對藥兒呢,就要像你師尊對師娘一樣,不能有半點兒違逆,知道麼?」丹霞說道這裡,臉上的笑意更盛了。


  嘴角抽搐了一陣,林逍頹然低頭道:「師娘說得是!弟子明白了!」林逍心裡那個憋屈啊,向來是藥兒欺負他林逍,他什麼時候又敢欺負藥兒了?實實在在的說,就算他如今有了欺負藥兒的實力,他,他,他也捨不得動藥兒的一根頭髮!


  扭過頭,癡癡地看著藥兒,藥兒卻已經擺出了一副正襟危坐的架勢,雙眼死死地盯著丹霞,準備認真聽丹霞講解道法。林逍正出神呢,突然額頭上『砰』的一聲悶響,卻是被丹霞遙空重重地彈了一下腦門。『啊喲』,林逍尖叫了一聲,面皮紅脹地低下頭,雙手老老實實地放在了膝蓋上,靜靜的傾聽丹霞講述道法精義以及傳授各種實用的禁法。


  卻說這修道界的道法按照五行屬性以及五行演變出的各種能量分為許多種,但是呢,每個修道者能夠使用的道法,卻並不是完全按照他們的資質屬性來決定的。一名火屬性的修道者,也能施展冰系的法術;一名木屬性的修道者,也能引發戊土之氣;一名金屬性的修道者,更是很可能施展出『萬木回春』這樣的木屬性恢復道法來。


  但是呢,畢竟修道者是有屬性的,一般的修道者都會選擇和自己的屬性相符的道法來修煉,故而修煉出的真元,也是帶上了各自的五行屬性的。故而,修道者可以使用屬性完全對立的道法,但是因為真元屬性的關係,使用對立屬性的道法,效果將會極差。


  比如說,林逍這種純火性的修道者,修煉出來的也是離火真元,他如果使用火、雷屬性的道法,如果他能輕而易舉的摧毀一座小山,那麼如果他使用寒冰屬性的道法,也許他只能讓一杯茶結冰!但是呢,畢竟他能使用寒冰屬性的道法,這是無庸置疑的。


  道法,道法,無非是以自身修為調動天的力量而已;純火性的真元也能調動一點點天地間的寒氣,只是付出極多,收穫極少罷了。


  「五行力量,並不是完全對立的。你們要參悟透了五行生剋的至理,才能將五行道法融會貫通、信手拈來。」丹霞向兩人解釋了一番道法的根本之後,望著藥兒笑道:「藥兒卻不存在這等問題,藥兒的資質極佳,五行道法無論那一種,都是全無障礙的。」


  林逍朝藥兒做了一個鬼臉,比了比大拇指。


  藥兒得意地跳了跳眉毛,表示她很得意。然後,藥兒突然想到,林逍是純火性的資質,他施展許多道法的威力就會不盡如人意,自己在他面前太過於得意,是不是在嘲笑他呢?眼珠轉了轉,藥兒很自然地伸出手,替林逍理了理披散在肩膀上的髮絲。林逍就這麼看著藥兒微笑,傻乎乎的就忘記了丹霞正坐在二人面前不到三尺的地方。


  丹霞面帶微笑地低下頭,裝作沒有看到藥兒和林逍的小兒女情狀。她有點出神的想到了當年她和丹浮生的一些事情,不由得俏臉微紅,低聲罵了一句:「這個呆瓜,這麼多年了,還是這麼傻乎乎的!師兄叫你去丹房煉丹,也不知道幫我將那株紫穗茵要到手,就這麼急匆匆地去丹房了,真是∼∼∼呆瓜一個∼∼∼若是我日後修練不出元嬰,你就等著陪著我這個老太婆廝守吧!」


  眼波流轉,丹霞輕輕地伸出手指撫摸了一下自己光潔沒有絲毫皺紋的臉頰,不由得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當然了,上古之時,有那高深精妙的道家寶典,卻是不管修道者是什麼屬性的資質,都能修煉出極其玄妙的仙家真元,能夠隨意的使用各種道法的。」出了一會兒神,丹霞輕咳了一聲驚醒了藥兒和林逍,也不看氣鼓鼓的藥兒和羞赧的林逍,自顧自的繼續說道:「只是,那等道家寶典,卻因為這數千年來修道界的靈氣不斷地消散,因而漸漸的失傳了。」


  「失傳了?」林逍對於這傳說中的道家寶典沒有什麼感覺,藥兒卻是緊張地叫嚷道:「怎麼會失傳了呢?唔,師娘,若是能找到那樣的寶典,讓小師弟修煉了,他豈不是和藥兒一樣,也可以施展各種法術了麼?」


  林逍心頭微微一動,他看著無比認真的藥兒,顧不得丹霞就在面前,很是有點情不自禁地伸出手,輕輕地握住了藥兒緊緊捏成拳頭的小手。


  藥兒沒什麼反應,丹霞則是翻了個白眼,在心中暗忖道:「如今的年輕人呀,怎麼如此的不知收斂,師娘還在面前哩!哎呀,當年我和丹浮生那呆瓜∼∼∼胡說八道,那次我們在藥圃裡親熱,師父一定沒有看到我們!嗯,嗯,一定沒有看到!」


  玉臉上一陣紅暈,丹霞瞇起了眼睛,用力的咳嗽了幾聲,大聲說道:「這個,藥兒,你想想,那些重要的寶典秘笈,各大門派的長輩,是不是都收藏在禁制最嚴密的寶庫中?外面是不是設置了無數的禁制封印?寶典秘笈上,是不是還施加了強力的禁制,以防人竊取?」


  「呃,是的吧?」藥兒歪著腦袋,很認真地說道:「就好像小師弟給藥兒烤的山雞,藥兒帶回去後都是很小心地藏起來的,怕花師姐偷吃!」


  林逍的臉上露出了尷尬的笑容,他看著丹霞不斷的傻笑。


  丹霞無奈的翻了個白眼,繼續說道:「好罷,你明白了這個,師娘解釋起來也就容易多了。那些寶典秘笈的禁制這麼多,都必須要有接近飛昇的修為才能將它們取出。如果後人的修為不夠,嗯,豈不是沒辦法取出那些寶典秘笈了麼?」


  輕歎一聲,丹霞搖頭道:「數千年前,諸多門派修為高深的長輩幾乎同時失蹤,門派中的弟子修為不夠,無法取出門戶內珍藏的異寶典籍,加之修道界的靈氣就在那時開始逐步的消散,導致後來的修道者修為越來越低∼∼∼」


  「上古之時,大神通者比比皆是,略有所成的修道者手中持有的,起碼都有一件下品的仙器。而如今呢?修道界就算是一件略好的寶器,都是難以尋訪了。這些道法、法訣,自然也是……」丹霞輕輕地搖著頭,低聲地歎息了一聲。


  「好了,不說這些不著邊的事情。師娘現在正式傳授你們各種法術,不管你們如今有沒有修為使用,一個月的時間,總要記得熟了。」丹霞尤其慎重地告誡林逍:「逍兒,你有了金丹期的修為,不用多久你是定然會被派出山門去各處靈山大川採集靈藥的。不將這些道法演練精熟了,你卻如何保護自己?所以,藥兒這次還可以馬虎一些,你卻一定要仔細用心才是。」


  林逍知道丹霞說得在理,他急忙恭敬地應了。


  聽說這次授法還和林逍的安全有關,藥兒也急忙乖乖地坐好,再也不插一句話,乖乖地聽丹霞講授各種道法的玄妙。


  轉瞬間,七天就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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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丹氣凌霄,姜自在
  

  回春谷,黃字號丹房。


  大羅丹道所有閉了死關的高輩長老,盡聚於此。丹字輩五十餘位長老,氣字輩九位,凌字輩五位,霄字輩兩位。這已經是大羅丹道如今所有的菁華。他們今日要聯手開啟一尊黃字級的丹爐,用這內附無數玄妙陣法,能夠極大的凝聚藥力、提高成丹率和出丹數量的高等級丹爐,來煉製姜自在送來的大批靈藥。


  若非實力實在不濟,他們甚至想要聯手開啟玄字級乃至地字級、天字級的丹爐。只是,以霄字輩兩位長老元神期的修為,就算加上其他諸位長老合力,他們也只能勉強啟動黃字級的丹爐,這已經是極限了。


  一干老道各據方位圍住了一尊高達九丈通體散發出絲絲毫光的丹爐,閉目調息,力爭將體內真元調和到最佳狀態。霄塵、霄雲,大羅丹道如今最高輩份的長老身穿月白色道袍,手持拂塵,繞著丹爐不斷地快步遊走。他們踏著玄妙的步伐,不斷地用拂塵點出一道道精純的真元,激發丹爐內自帶的陣法。漸漸的,一個個拳頭大小的符文在丹爐外表若隱若現,一絲絲風火之聲自丹爐內隱隱傳來。


  霄塵長聲喝道:「黃字級丹爐一爐九鼎,可同時煉製九種不同丹藥。丹爐一開,速速將備好藥物納入藥鼎。丹翎,你等只管對丹爐輸入真元,控制爐火。氣悠,你等每人控制一個藥鼎內藥力凝練。凌空,你等隨時準備接手,控制丹爐內靈陣變化。」


  一一分配了任務,霄塵、霄雲大喝一聲,兩人雙手結成符印,緩緩地自小腹處朝上抬起。『嗡∼∼∼』,這尊黃字級丹爐的爐蓋隨著兩人手勢變化慢慢地升起來足足有三丈六尺高,丹爐中猛地噴出了一道乳白色近乎透明的火焰,丹房內的溫度直線上升,丹房四壁上光芒亂閃,無數道禁法同時發作,牢牢的將這股熱浪束縛在了丹房中。『嘩啦』,丹字輩長老中一半人不過是金丹期的修為,他們一個不防,身上衣服和鬍鬚、眉毛、頭髮等同時燃燒了起來,丹房內飄蕩著一股難聞的焦糊味。


  丹翎道人沉聲喝道:「諸位師弟,還不速速發動靈符護體?」


  丹翎道人一干丹字輩長老臉上儘是駭然之色,那些衣服、頭髮都在燃燒的丹字輩弟子急匆匆的一拍腰帶,發動了佩戴的護體靈符,一道道幽光將他們身體緊緊的包裹起來,這才隔絕了外界的熱浪。丹翎道人一邊不斷的將真元隔空注入丹爐,控制丹爐內的火勢變化,一邊駭然自語:「貧道以為,能夠用宇字級丹爐煉丹,已經是了不得的事情,還不覺得黃字級丹爐有甚厲害的。沒想到,這黃字級丹爐和那宇宙洪荒四級丹爐,完全不是一碼事情!唔,好熱!」就連修成了元嬰的丹翎道人也抵擋不住熱浪的侵襲,忙不迭地發動了靈符。


  九名氣字輩的老道同時騰空而起,他們衝到了丹爐上方,按照九宮方位立定,施展法訣將一份份早就調配好的藥材注入丹鼎。這些藥材儘是千年以上的靈藥,藥力濃郁至極,被那爐火一蒸,藥香四溢。藹藹藥氣甚至在丹爐上結成了一片紫色的雲蓋,這丹藥還沒開始煉製,外洩的靈氣甚至就快要凝聚成龍虎之形。


  霄雲、霄塵心中大快,他們對視一眼,同時點頭微笑起來。不枉他們破開死關一場,已經有多少年沒有過這等勝景了?大羅丹道的黃字級丹爐,已經有近千年沒有開啟過了吧?隱約的,彷彿看到了,當年大羅丹道全盛之時,天地玄黃等高級丹爐日以繼夜的煉製無數靈丹乃至仙丹的宏大場景!當然,這些盛況,也只是他們從他們的師祖輩的人物嘴裡聽到過而已。


  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霄雲、霄塵看到氣字輩的九位門人已經將藥物布入丹鼎,他們同時拈動印訣,數十手靈訣飛快打出,沉重的爐蓋帶著絲絲風吼聲緩緩下降,爐蓋上更是帶起了一片燦爛的光焰,將那一片朦朧的紫色雲蓋逼入了丹爐中。丹房內四溢的藥香瞬間消散,爐火升騰,丹爐內紫紅二色光芒沖天而起,丹房四面的禁法連連發動,四下裡都是片片雲霞、道道祥光,眾人臉上同時蒙上了一層七彩光霞。丹爐內風火之聲更盛,有如海潮怒卷,震得人神魂撼動。


  霄雲、霄塵僅僅是打開丹爐、合上爐蓋,就已經耗光了他們全部的真元。兩老道踉蹌著朝後退了幾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的蒲團上,有氣無力地朝五名凌字輩的弟子揮了揮手。五名身穿月青色道袍的凌字輩長老緩緩起身,一聲不吭地按照五行方位圍住了丹爐,手引靈訣,隨時準備應付丹爐中產生的各種不可知的變化。黃字級的丹爐太久沒有動用過了,誰也不知道是否會有什麼紕漏。


  不過,幸好看起來一切都很順利。霄塵、霄雲吞服了十幾丸補充真元的丹藥,又運功調息了小半個時辰,恢復了全部的真元精神時,丹爐內依舊沒有產生任何不良的變化。丹藥的煉製很順利,丹鼎內的珍貴藥物,已經有一小半被凝練出了全部的藥力,化為一顆顆拳頭大小的液球在丹鼎中滴溜溜的滾動。丹爐內靈陣發動,一絲絲七彩光線掃過這些液球,不斷的將其中的雜質淬煉。一應雜質被靈陣轉移出藥鼎,被爐火一番鍛燒後,化為無色無味的煙氣飄散。


  雜質所化的無色無味的煙氣,漸漸的瀰散開,覆蓋了整個丹房。


  大羅丹道丹、氣、凌、霄四代長老,沒人察覺這無色無味的煙氣,他們凝神靜氣、全神貫注的照護著丹爐,唯恐糟蹋了其中的靈藥。


  丹房外,以花風兒為首的一批大羅丹道弟子肅然侍立。他們的修為雖然不如丹房內的諸位長老,但是勝在人手眾多。若是丹翎道人他們力有不逮發生了什麼意外,這些弟子頂上去,也能支撐一段時間。太久沒有人動用過黃字級的丹爐了,誰也不知道它的消耗有多大。花風兒他們就是作為預備隊,當諸位長老的真元不濟時,他們將進入丹房填補長老的空缺。


  一聲輕咳,姜老道帶著五名門徒,順著小徑走了過來。花風兒等幾名年長弟子急忙帶著諸位師兄弟朝姜老道行禮不迭。姜老道懶洋洋地揮了揮手,微笑道:「諸位長老,已經開始煉製丹藥了麼?唔,不知老道我,可否進去一觀?」


  花風兒面露難色,有點猶豫地看了看身邊的幾位師兄。


  一道穩重有力的聲音自丹房內傳來:「姜真人若有興趣就進丹房吧。真人見多識廣,對於煉丹一道想來也另有心得,正好和我等切磋一二。」


  姜老道微微一笑,朝花風兒等幾名弟子擠了擠眼睛,淡然說道:「你等留在這裡,向諸位大羅丹道的師兄弟好生請教。」說完,他揮了揮大袖,漫步走進了丹房。丹房門口一片霞光流轉,卻是丹房內的霄塵打開了禁法,讓開了一條進入的通道。


  禁法打開,一條乳白色的熱浪『呼』的一聲衝出來數十丈遠,花風兒他們一個不防,頭髮、衣衫同時燃了起來。一干道人嚇得急忙後退,紛紛施展禁法護住了全身。幸好那丹房門口的禁法略微開啟卻又立刻合上,那火浪不過肆虐了一彈指時間就消失無蹤。但是僅僅是極短的一彈指時間,丹房門口的地面也被燒化了薄薄的一層,沙石和鋪路的石板融成了一塊兒。


  門外一干道人面面相覷,這才明白為什麼丹翎道人一干長老要他們做預備接應,卻又不讓他們進入丹房。黃字級丹爐的威能,果然不容小覷。姜老道的五名弟子也面帶驚色,他們相互看了一眼,同時搖了搖頭。


  姜老道走進了丹房,就是團團兒一個四方揖,他緩聲笑道:「姜自在見過諸位道友。」


  霄塵、霄雲含笑朝姜老道點了點頭,朝身邊的一個蒲團指了一下。姜老道也不客氣,走到霄塵身邊盤膝坐在了蒲團上,微笑著看著那丹爐問道:「這就是貴門黃字級的丹爐吧?果然是聲勢驚人,想來煉製出的靈丹也是極好的。」


  霄塵淡然一笑,略有矜持地點頭道:「正是黃字級丹爐,這丹爐∼∼∼」


  霄塵正想要介紹一下黃字級丹爐的好處,一旁十三位丹字輩的道人同時悶哼一聲,其中一人大聲喝道:「丹爐消耗真元過甚,我們承受不住了。」十三位金丹期的道人所有真元都被丹爐吸空,體內如今空蕩蕩的,丹田中金丹都變得暗淡無光。他們雙手往地上一拍,身體輕飄飄地退後了數丈,同時盤膝坐在了地上,掏出大把補充真元的靈丹吞服起來。


  姜老道的眉頭抖了抖,乾脆地說道:「諸位一心煉丹,老道卻不打擾了。」他盤膝而座,雙手結成一朵蓮花手印合在丹田前,雙目凝視著丹爐,果然不再說一句話。


  霄塵、霄雲對視一眼,立刻喝令凌字輩的五位長老補上了那十三位丹字輩長老留下的空缺,繼續將真元注入丹爐。剛剛一滯好似失去了大半靈氣的爐火頓時再次變得靈動純熟,一絲絲火氣自丹爐中洩漏出來,凝結成一團團拳頭大小的紅色蓮花,繞著丹爐滴溜溜的直轉。


  姜老道情不自禁地緩緩點頭,他緩聲開口道:「僅看貴門控火之術,就知道大羅丹道名不虛傳。老道我也見過幾位散修煉丹,卻只會一味的用猛火灼燒,哪裡有貴門這般精細的手段?老道這次,卻是找對了人選。」


  霄雲淺淺一笑,自謙道:「控火之術,不過小術罷了。」


  姜老道不置可否地搖了搖頭,淡然道:「小術?不見得!有大用者,就是好術。」


  霄塵、霄雲也不多說,他們只顧調派諸位門人,仔細地照料爐火,力求盡可能完美地煉製出高品質的丹藥。這九鼎靈丹,不過是為了練一下手,熟悉一下黃字級丹爐而已。真正的重頭戲,還在那幾株萬年靈藥上。不用那些萬年靈藥煉製出一些極品的丹藥,霄塵、霄雲他們自己都有一種深深的罪孽感。萬年的靈藥啊,就算是在數千年前,也是足以讓人打破頭的寶貝,何況是如今?


  所以,一干大羅丹道的長老小心翼翼地伺候著這尊黃字級的丹爐,根本無心理會身外之事。平日裡他們煉丹之時,是絕對不會允許有外人在場的,這也是為了自己和丹藥的安全。但是,對於降魔真人姜自在,很顯然他們並沒有這種戒備的心理。姜自在的名頭,實在是太響亮、太正大光明,根本無法讓人對他有任何的防範之心。


  ……


  很快,十八天的時間匆匆而過。


  連續十八天高強度的消耗,霄塵、霄雲等高輩長老的臉上都不由得露出了一絲疲倦。黃字級丹爐所消耗的力量,實在是超出了他們如今所擁有的修為水準。丹翎道人、丹浮生等丹字輩的長老,更是人都瘦了一圈,顯然是元氣大傷。若非有大把的靈丹頂著,丹翎道人他們早就連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


  但是,所有的大羅丹道長老的臉上都帶著一絲狂熱。一絲絲紫金色的丹氣正從丹爐中冉冉騰起,在丹爐頂上結成了一片華蓋般的雲彩,雲霧中更隱隱有一龍一鳳輕盈的扭轉飛騰。紫金色的丹氣,這在大羅丹經的記載中,可是玄字級的靈丹才特有的丹氣!難道,他們用黃字級的丹爐,煉製出了玄字級的靈丹麼?這,實在是一件讓人激動的大喜事!


  有多少年,大羅丹道沒有煉製出宇字級以上的丹藥了?丹藥的品級每上一層,丹藥的效力都是以十倍乃至百倍增強。他們這一爐九鼎丹藥,煉製的都是各種奠基、輔助修為的丹藥,如果能夠煉製出一鼎玄字級的奠基靈丹∼∼∼


  丹翎道人笑得嘴巴都咧開了,玄字級的奠基靈丹哪,易筋洗髓的功用想來強得離譜吧?嗯,也許只要找幾個天分不錯的弟子,再刻意的栽培一番,就算再出兩個林逍這樣的怪物,也不是不可能的!唯一頭疼的就是,這玄字級的奠基靈丹,要不要交給姜自在呢?


  想到這裡,丹翎道人就有點心酸地扭頭看了姜自在一眼,卻正好看到姜自在從袖子裡掏出了拳頭大小的一個黑玉瓶,正握在手中仔細的把玩摩擦。黑玉瓶極薄,瓶身近乎透明,隱約可以看到裡面有小半瓶的液汁,液汁上還有一絲絲的煙霧升旋。姜自在感覺到了丹翎道人的目光,頓時抬起頭來,很友善地朝丹翎道人笑了笑,似乎隨口問道:「丹翎掌門,可是要出丹了?」


  丹翎道人輕輕地點了點頭,微笑道:「正在以文武之火蘊丹,大概還有盞茶時間,就要成丹了。」


  「哦!」姜自在輕輕地點了點頭,他微笑道:「既然要成丹了,這成丹後的各種步驟、靈訣,老道卻也有點研究,所以,就不用耗費諸位的力氣了。」他捏了一個奇怪的手印,朝丹翎道人笑了笑。


  丹翎道人從姜自在的話語中咂吧出了一絲不甚良善的味道,他皺眉問道:「前輩此言何意?」


  丹翎道人的聲音略微大了些,丹房內大羅丹道的長老們同時看了過來。


  姜自在盤著雙腿,很愜意的伸了個懶腰,微笑道:「老道的意思就是,剩下的事情老道來做就可以,你們,可以歇著了。」


  說完,姜自在很輕鬆的將手上黑玉瓶捏碎,頓時一股淡淡的藍色煙氣自瓶內湧出,瞬息間佈滿了整個丹房。


  霄塵他們即刻屏住呼吸,但是藍色煙氣卻從他們的皮膚鑽進了身體,一股奇異的馨香自五臟六腑中慢慢的擴散開,眾人一陣的心曠神怡,只覺精力突然恢復到了最佳點,體內有些委頓的真元,也在急速的恢復中。


  「這是!」霄塵老道驚訝地看了一眼姜自在。


  「這是用藍夢草和天龍涎煉製的『酣神香』,是大補元氣的極品靈藥。」霄雲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感慨道:「『酣神香』,這是地字級的靈藥了吧?而且這股馥郁香甜的味道,更是用萬年瑪瑙滋養了近千年的極品。姜真人,有心了!」


  聽得是『酣神香』這種無上的益補元氣的極品靈藥,丹翎道人他們原本緊張的面孔頓時輕鬆了下來。他們仔細的一品味這股藍色煙氣中蘊藏的龐大靈力,不由得連連點頭。沒錯,是極品的酣神香沒錯。感情姜老道是一番好意,卻真的是要他們休息休息。嗯,只是姜自在剛才說話的語氣,實在是讓人不得不懷疑他的用心。


  丹翎道人看著姜老道,有點赧然地微微稽首為禮。姜老道的修為精湛,想必自己一干人方才的那份警惕和戒備,是瞞不過他的。自己小心之心,卻不是傷了姜老道的君子之腹?


  姜老道微微一笑,施施然站起身來,微笑道:「倒也不是我有心,你們是該休息休息了。唔,不過,在殺掉你們之前,老道想要問問,你們的大羅丹經何在?」姜老道笑吟吟地看著丹房內的大羅丹道眾位長老,很認真地點頭道:「我要大羅丹經,交出大羅丹經,你們可以留得魂魄轉世投胎。若是不交出來,你們就魂飛魄散!」


  丹房內眾多老道面色齊變,丹翎道人驚聲道:「姜真人,你瘋了不成?」


  姜老道輕輕地搖搖頭,淡淡地說道:「我沒瘋,也沒傻,我說的是實在話。交出大羅丹經,你們大羅丹道上下三千四百七十五人,可以保留一份魂魄轉世投胎。若是不交出大羅丹經∼∼∼你們自然知道,修道界有多少對付魂魄的法門。」姜老道很溫柔地看著丹翎道人,微笑道:「有人要你們死盡、死絕!但是老道做人,總喜歡留人一線生機!所以,交出大羅丹經,你們可以保留魂魄投胎!」


  大羅丹道的眾多長老突然聚在一起,以霄塵、霄雲為首,布成了一個玄妙的陣勢。霄塵冷笑道:「姜自在,以你一人之力,你說這話,未免太過了些。」


  姜自在看著列成陣勢的大羅丹道諸位長老,臉上露出了一絲譏嘲的冷笑。「可知否,為何我容你們布成陣勢?」


  霄塵、霄雲對望一眼,同時搖頭。


  丹翎道人淡淡地說道:「想來不是真人大發慈悲?」


  姜自在點了點頭,笑道:「誠然不是我大發慈悲。酣神香雖然是極品靈藥,但若是酣神香和『散元霧』合用,則除非是接近飛昇的修士,其他人若非不提前預備萬年毒蛟珠佩戴身上,則只需一盞茶時間,就會真元消散、元嬰崩解,一身修為化諸流水∼∼∼散元霧啊,這也是大羅丹道秘製的天字級丹毒,諸位想來是很清楚它的威力的。」


  大羅丹道眾位長老臉色慘變,同時駭然出聲。他們本能的一提真元,果然只覺身體有如破開了無數孔洞的斗笠,一身真元滾滾而出,體內金丹也好、元嬰也罷,都有如陽光下的雪人,正在急速的消散。


  「散元霧!」霄塵面色慘敗大聲呼喊道:「這天級丹毒,已經絕跡三千餘年!我大羅丹道藥庫內也沒有一絲存貨!你從何弄來這等歹毒藥物?」


  「歹毒?」姜自在聳聳肩膀,很無所謂地說道:「我既然能弄來七株萬年火候的靈藥,為什麼就不能弄來三千年前才有的散元霧?加上這酣神香,嗯,你們大羅丹道的所有長老被我一網打盡。就憑你們門下少少的幾位剛剛結成金丹的弟子,唔!大羅丹道今日覆滅,卻是定然的。只不過,一種死法是死後還能投胎轉世,一種死法就是魂飛魄散∼∼∼不,不,會被祭煉成法寶永世不得超生!你們選哪種?」


  一邊調侃大羅丹道的諸位長老,姜自在一邊輕巧地施展靈訣,將那尊黃字級丹爐的爐蓋打開,從容自若地收取裡面彈射出來的一粒粒紫光閃爍的丹藥。他一邊收取靈丹,一邊微笑道:「果然是好丹藥呀!好丹藥!若是得了大羅丹經,日後老祖我在懸空海開宗立派,也就有了根基了。唔,有了這麼多的靈丹,加上你們大羅丹道庫存的那些丹藥,想必在短時間內培養出一批能幹的弟子,不是什麼難事吧?」


  「老祖?」丹翎道人敏銳的發現了姜自在的自稱有了變化。


  「哦!忘了給諸位解釋了!這是老祖我失禮了!」姜自在瞇著眼睛笑了笑,他的面孔依然是那副面孔,但是臉上卻突然帶上了濃濃的邪氣。他眉心中的豎目,也在那一瞬間變成了令人心顫的血紅色,一絲絲血光自眸子裡隱隱射出數尺遠。「老祖我,當年自號血神老祖,嘿嘿嘿嘿,不過你等小輩,想來已經忘記了老祖我的赫赫威名!」


  仰天長歎了一聲,姜自在淡淡地說道:「至於老道∼不,老祖我,只是本體的一絲元神分身而已。可憐老道∼不,老祖我裝了這麼多年的好人,還假仁假義地斬殺了這麼多魔道晚輩,實在是慚愧。」


  語風一轉,姜自在突然笑道:「不過,若非如此,老∼祖又怎能如此輕鬆的將你們一網打盡?老祖我帶來的那些藥材中,可都滲入了一絲散元霧。這是你們大羅丹道的長輩用來算計老祖的物事,如今老祖又用在你們身上,卻也是報應!」


  幾句話的功夫,姜自在就將九種靈丹收拾一空。而大羅丹道的諸位長老,已經是面色灰敗地坐在了地上,身體不斷地哆嗦著,一身修為付諸流水,已經成了凡人一個。


  霄塵呆呆地看著姜自在,低沉地問道:「既然是魔道前輩,為何向我大羅丹道第一個下手?」


  姜自在微微一笑,歎息道:「誰叫如今修道界靈氣如此稀薄?老祖想要盡快的得到一批能打能殺的門人,自然就需要大量的靈丹!」


  霄雲苦笑道:「你就不怕正道諸派群起而攻?」


  姜自在不屑的一撇嘴,淡笑道:「他們群起而攻的,是血神老祖,不會是降魔真人姜自在!這個身份,既然能夠讓你們都上當,想來元宗他們,也是會上當的吧?老祖當年誅殺你大羅丹道先輩十三人,從他們身上可是找到了不少已經絕傳的丹毒,正是大有可為呀!」


  霄塵、霄雲等人絕望地互視一眼,同時無力地低下了頭。


  姜自在瞇起了眼睛,他陰沉沉地說道:「交出大羅丹經,看在當年你們一位濫好人祖師救過陰三娘一命的份上,我讓你們都保留魂魄轉世。」


  霄塵、霄雲回頭望了一眼諸位門人。所有門人的臉上,都帶著一絲毅然決絕之色。他們寧願魂飛魄散,卻也不願意將大羅丹經交給姜自在。


  大羅丹道,是一個煉丹救人的門派。就算丹翎道人以及某些長老沾染了一些商人習氣,但是他們骨子裡,依然有著真正醫者的傲氣。交出大羅丹經,保存自己的魂魄轉世,讓大羅丹經成為姜自在的助力,讓他禍亂修道界?這是一名心存慈悲的醫者絕對不會為之的。


  魂魄毀掉就毀掉,卻又有什麼關係?


  吾生也有涯,而道無涯,以有涯求無涯,本就是極其艱難的事情。就算今日魂飛魄散,卻也不可違了自己的本心。


  一干大羅丹道的長老紛紛盤膝而座,臉上帶著淡然自若的笑容,靜靜地吟誦起不知道是哪一位修道前輩傳下的修道總訣。他們灰敗的臉上如今卻是一片澄淨,在這生死一線的關頭,他們反而紛紛突破了自己心中的障礙,心境突飛猛進,到達了圓滿無缺的大乘境界。


  「呵∼∼∼」姜自在目瞪口呆地看著一干大羅丹道的長老,嘴巴張得老大老大。「罷了,你們卻是∼∼∼」


  大袖一抖,姜自在袖中飛出一片血色火焰,焚上了一干大羅丹道長老的身體。「已經毀了你們的修為,下輩子,就投胎做個普通人吧。修道界,是老祖我的,再犯在老祖手中,你們卻是不能得活了!」


  血炎過處,數十名大羅丹道丹、氣、凌、霄四代長老盡數化為飛灰飄散。


  姜自在默默地看著眾人消失的地方,低沉地歎道:「罷了,這分神分身做慣了好人,卻是變得心慈手軟了。三娘∼∼∼三娘∼∼∼我血神,卻是為了你,第一次殺人後留下了魂魄!」


  大袖一揮,一片血光飛出,丹房內的禁制一陣動搖,突然紛紛破碎。姜自在緩步走出丹房,卻看到丹房外數百大羅丹道弟子紛紛癱軟在地,空氣中正有一抹若有若無的異香飄蕩。花風兒軟軟地斜靠在門前一座花圃的欄杆上,怒視姜自在的五名弟子,厲聲喝道:「幽浮香,這是我大羅丹道秘製的幽浮香,你們從哪裡得來的?」


  姜自在手一指,一道血光刺穿了花風兒的眉心,只見一道極細的靈光自花風兒眉心飛出,投向天空不知去向。花風兒的身體急速地枯萎,卻是一身修為連同本命精血,盡被姜自在吸收殆盡。姜自在依樣畫葫蘆的將門外數百大羅丹道弟子一一誅殺,隨後扭頭看向了回春谷山門的方向。「這兩個陰魅門的小輩,應該已經打開了回春谷的護山大陣吧?」


  天空強光閃爍,回春谷山門處護山大陣洞開,一抹極強的血光帶著無數道黑煙邪氣直衝進了回春谷中。


  回春谷中修為高深者除了丹霞、林逍盡被誅殺,根本無人發現外界的異狀,警鐘都沒有發出一聲,回春谷已經被近萬魔道修士佔據!


  面容清秀的血神老祖背著雙手懸浮在空中,陰惻惻的聲音響徹全谷。


  「搜遍全谷,找到大羅丹經!所有人,殺!」


  殘酷的命令下達後,姜自在縱起一道血光來到了血神老祖面前。


  『兩人』對視了一陣,一道道血光在『兩人』眸子之間流轉許久,最終,血神老祖陰沉地更改了命令:「誅殺肉身,放任他們魂魄去吧!」


  姜自在輕輕地點了點頭,背著雙手,站在了血神老祖身後。


  『轟』,回春谷正南方向的高峰,被一干魔道修士用移山禁法整個翻轉過來,高峰瞬間崩解成無數碎片,山體內諸多洞府、石室中的物事盡被禁法一一挪出。


  緊接著,回春內諸多山峰紛紛斷折,一干魔道修士大聲狂笑著,肆意地施展自己最得意的法術,鬧出最大的動靜。


  大羅丹道諸多青衣、藍衣、白衣弟子嚇得四處奔散,卻哪裡逃得過這幫魔道修士的神通,紛紛慘死當場。


  大火熊熊燃燒起來,火勢漸漸地掩蓋了丹氣凌霄殿。


  最後,整個回春谷都籠罩在大火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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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哀傷
  

  寒潭清心洞,內有層層禁法保護,血神老祖的大聲呼喝,林逍他們並沒有聽見。甚至諸多魔修將回春谷搗得一片稀爛,地動山搖的,他們也沒有察覺到半點兒不妥。丹霞正在向有點迷糊的藥兒講述各種五行生剋的禁法應該如何施行,而林逍則是在一旁默運玄功,靜靜地修煉丹霞傳授的幾種極其實用的禁法。


  一次次的變幻手訣,一次次的念誦咒語,一次次的將真元凝聚於手訣上然後又緩緩散去,林逍以這種方式不斷地鍛煉自己釋放禁法的熟練度。丹霞向他描述,有那修為精深的修道士,彈指清喝,就能將汪洋大海禁錮成一面明鏡,林逍被丹霞描述的神異景象所吸引,不由得幻想自己某日也能有那等驚天動地的修為,故而他練習禁法的時候格外的用心,格外的勤奮。


  偶爾精神消耗過大精力不濟的時候,林逍就盤膝而座,修煉姜自在贈送他的霹靂雷火訣上的功法。


  天火真元一次次的流轉全身,林逍只覺按照霹靂雷火訣修煉後,自己的真元益發的精純熾熱,而且火勁中自然而然地產生了一縷極其強勁的雷勁。雷勁在經脈中流竄,並不時的湧入骨骼肌肉中,使得林逍渾身一陣陣的酥癢。


  而且,林逍更是發現,修煉這霹靂雷火訣時,似乎自己更加容易融入某一種玄定的境界中,似乎自己對四周自然的感知力提升了不少。哪怕是一顆極細小的灰塵飄過眼前,他都能對天地間的某種自古存在的道理有一種更深的認識。哪怕這所謂的更深一層的認識,前進的幅度還沒有一絲兒頭髮絲粗,但是必經在不斷的前進,不斷的接近那『道』、『理』!


  就算林逍再愚鈍,他也知道,姜自在傳授給他的霹靂雷火訣,是一種了不得的法門了。林逍心中又是感激又是慚愧,不解姜自在為何要如此的厚待自己。他已經有了決定,日後若是自己有了大成就,一定要好好的報答姜自在,以償還這份人情。


  ……


  又是九九八十一個大周天運功完畢,林逍緩緩地睜開了雙眼。這一次他眼簾睜開時,眉目間竟然有極細小的藍色電流一閃即逝。只是電流過於細小,故而丹霞和藥兒都沒有注意到而已。林逍自己卻也覺得,似乎隨著自己每一次修煉霹靂雷火訣,自己的眼神都越來越好,比如說現在,林逍就清楚地看到,三尺開外的丹霞臉上,有一根眉毛略微的有點凌亂,和附近的眉毛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有點驚喜地眨了眨眼睛,林逍再次拈動手訣,開始練習丹霞傳搜的禁法。一波波細微的法力波動在林逍手掌間凝聚,又很快的消散,週而復始,不見間斷。正在向藥兒解釋如何同時施展兩種不同屬性禁法的丹霞不由得滿意地瞥了林逍一眼,如此勤勉、如此有天分的弟子,她丹霞是絕對不會出讓給丹翎道人的!除非,丹翎道人用一件比百寶虹霓衣更好的法寶來換,也許還能考慮一二。


  丹霞正美滋滋地打著小算盤呢,突然間清心洞一陣劇烈的搖晃。丹霞驚呼了一聲:「這是怎的?」話音還沒落,整個清心洞所在的山體都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連根拔起,『轟』的一聲,山峰飛起來足足有百丈高,巨大的魔力奔湧而來,山體內無數禁法閃出一道道刺目的光芒,禁法被數千魔修聯手施展的法術攻破,山體發出一聲呻吟,突然瓦解成無數的碎片。


  清心洞內數十名大羅丹道的面壁弟子同時驚呼出聲。山體崩解,他們紛紛自天空摔落,但是不等他們落地,就有無數道黑煙邪氣衝來,將他們攔腰劈成兩段。一道道真靈滴溜溜的飛起,逕直投向高空不見了。


  丹霞一手拉住了藥兒,隨手將藥兒朝林逍一丟,右手一點,一道三彩光芒沖天而起,團團護住了師徒三人。她身上所穿的百寶虹霓衣化為一團方圓二十丈的七彩霞光,將三人牢牢的裹在了裡面。百寶虹霓衣上自帶的數十件威力強大的寶珠、鈴鐺、玉珮等防禦性法器紛紛飛起,化為一團團斗大的光芒在附近構成了一個小小的『天羅陣』。


  數百道黑煙幾乎是在七彩霞光騰起的同時轟了過來。


  每一道黑煙中都有著一顆拇指頭大小的陰煞血雷。這小小的雷火一爆炸,就迸發出丈許方圓一團血光,炸得丹霞護身寶光一陣亂閃。數百道黑煙同時爆炸,丹霞放出的百寶虹霓衣一陣光芒黯淡,護身霞光急驟壓縮到不過尺許厚。丹霞悶哼一聲,一道血箭噴出數尺遠,卻是普一接觸,就受了極重的內傷。


  兩千多名魔道修士團團圍住了丹霞、林逍、藥兒三人,這些魔修一句廢話都懶得說,看到丹霞依仗法寶的威力將第一波陰雷攻擊攔下,他們雙手齊齊一揚,同時放出了飛劍和各色法寶,雨點一樣朝丹霞三人落下。


  丹霞面色一慘,她還沒有弄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就受到當頭痛擊,極少有爭鬥經驗的她被打得一陣慌亂。眼看數千道劍光、寶光同時飛下,她本能的一掌轟在了林逍的後心,將林逍連同藥兒一起遠遠的打飛了出去。


  「逍兒、藥兒,快逃!」丹霞尖叫了一聲,手上三彩劍光凌空飛起,朝那無數劍光迎了上去。


  林逍後心受到重擊,飄飄蕩蕩地飛出了數百丈,他和藥兒回頭一望,正好看到丹霞被那無數劍光、寶光淹沒。


  「師娘!」林逍、藥兒同時慘呼出聲,卻看到那數千道劍光、寶光吞沒了丹霞,隨後匯聚成一道洪流,朝他們急速射來。


  林逍尖叫了一聲,他拔出背後赤龍劍,牢牢地抱住了在他懷中不斷扭曲掙扎的藥兒,架起一道紅光,狼狽地朝回春谷後山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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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什麼是傷心?
  

  「小師弟∼師娘她!」藥兒在林逍的懷裡拚命的掙扎,她的小腦袋從林逍肩膀上探了過去,呆呆地看著遠處天空中,一團七彩霞光被團團黑煙吞沒。一聲脆響,霞光炸裂成無數細小的光雨,紛紛揚揚的灑下。藥兒的小臉變得慘白一片,大顆大顆的眼珠撲簌簌的落了下來,滴滴打在林逍的肩頭,將他的衣服弄濕了一大片。


  林逍默不作聲地駕御赤龍劍一路急奔。生死關頭,他的心神一片通明澄亮,再也沒有絲毫雜念掛在心頭。一柄赤龍劍化為數丈長一道紅光,裹著他和藥兒,快若流星般掠過一處處山嶺。林逍故意將劍光降得極低,劍光就在一座座山嶺間急速穿行,以林逍御劍的經驗,他到了現在居然還沒有一頭撞上山崖,實在是近乎神跡。林逍不斷地催動金丹,大量真元湧入赤龍劍,赤龍劍發出了清越的鳴叫,劍光更盛了三分,速度也更快了兩成。


  後面有數百魔修御劍追來。血神老祖的命令是容不得這些魔道修士違逆的,他說要殺光回春谷內所有人,那麼所有人都必須死。數百道黑煙邪氣、又以及一道道昏黃黯淡的劍光緊隨林逍而來,半個天空都被這些魔修散發出的黑色魔氣所遮蓋。


  林逍發出了低沉的喘息聲。饒是他已經結成了金丹,畢竟火候尚淺,修為遠不及那些魔修中帶隊的幾名大魔頭。眼看著最前面的二十幾位魔修已經追到了林逍身後不到三丈的地方。一名面孔赤紅的魔修發出了『桀桀』怪笑,右手一拍後腦勺,他腦後一團烏光湧起,化為一隻腥氣撲鼻的黑色巨掌凌空朝林逍抓了過去。手掌距離林逍還有數尺遠,強勁的罡風已經震得林逍嘴角溢血。


  一蓬光焰自林逍身上噴出,林逍果斷地發動了散光帕護住了身體。黑色巨掌猛地攥住了這一蓬光霞狠狠的一捏,只聽得『嘎崩』一聲,光霞散亂,林逍已經藉著散光帕擋住了這一擊,摟著藥兒又朝前急衝了百多丈。


  「噫?這娃娃身上居然有護身的法寶!可惜質地太差,卻也擋不住貧道黑魔爪!」那魔修得意地笑了幾聲,右手連連拍動後腦勺,『呼呼呼』連續八隻黑色巨掌飛出,連同先前的一隻巨掌,九隻手掌鋪天蓋地般朝林逍湧了過來。這些巨掌近乎無形無質的幽靈,飛行的速度比劍光快了何止一倍?只是三五個呼吸的功夫,林逍就不得不停下了劍光,那些巨掌已經自四面八方將他圍得結結實實。


  「毋庸廢話!殺了!」一名黑臉魔修冷笑了一聲,二話不說右手一指,三道尺許長黝黑發亮的精光激射而出,朝林逍當心刺下。


  林逍一聲尖嘯,他提起真元施展浮空術懸浮在空中,手一指,赤龍劍化為一道紅光朝那三道黑光迎上。


  奈何大羅丹道的御劍法門實在是不怎麼的,林逍直來直去的劍光根本沒碰到那三道黑光。三道黑光在空中劃了幾個極大的弧線,繞過了赤龍劍,逕直刺向了林逍。三道黑光分別刺向了林逍的後心、眉心和天靈三處要害。黑光還隔著老遠,一縷冷森森的寒氣就逼得林逍打了一個寒顫,似乎連五臟六腑都被凍結了。那些魔修同時鼓掌叫好,卻沒有一個人再出手攻擊林逍,顯然出手的這個魔修在他們中間極有威望,沒人相信林逍能逃得過這三道黑光的攻擊。


  生死關頭,林逍反而變得無比的冷靜,他反手從手鐲中掏出了玄武環準備祭出。他提起一口真元,用力地朝赤龍劍一吸,隨後用力的一摟藥兒,準備用玄武環護體,駕御劍光從包圍圈中硬生生的衝出去。金丹微微一沉,赤龍劍在空中打了個盤旋,急速朝林逍沖了回來。但是他摟向藥兒腰肢的手卻是摟了一個空,本來抱著他脖子附在他身前的藥兒,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脫身開去。


  手拈印訣,藥兒團身迎向了那三道近在咫尺的黑光。她眼裡滿是迷茫,臉上卻帶著一絲異常堅決的堅定:「師娘死了,小師弟不能死!」


  林逍根本來不及反應,他更是來不及告訴藥兒自己還有玄武環這一威力強大的護身法寶。三道黑光幾乎是同時洞穿了藥兒的身體,黑光上顯然淬了劇毒,藥兒白皙的面孔瞬間蒙上了一層淡淡的黑氣。黑光透體而過,藥兒的身體也變得僵硬冰冷,再沒有半點兒生機。


  林逍的身體猛的一硬,他呆呆地看著藥兒,眼角突然迸裂,兩串血珠噴了出來。


  藥兒身上多了三個洞穿身體的傷口,大片帶著五色光彩的鮮血噴灑出來,潑了林逍一身。洞穿藥兒心口的那一處傷口噴出了大片的心頭熱血,更是巧而又巧的潑灑在了林逍手上的玄武環上。沒人發現,玄武環上突然有一絲絲極其微弱的靈光湧動,似乎玄武環突然有了生命。


  林逍發出一聲近乎瘋狂的咆哮,一把抱住了藥兒冰冷的身軀。藥兒的眼睛還是瞪得大大的,但是她眸子裡再也沒有往日的迷茫,只有一片令林逍絕望的死氣沉沉。林逍呆呆地看著藥兒的臉,身體劇烈的哆嗦著,兩串血淚自臉上大顆大顆的滴下,一滴滴的全灑在了藥兒的唇上。藥兒的嘴唇變得殷紅一片,鮮血又順著她的嘴角緩緩滑下,無比的詭異卻給人一種心碎的痛感。


  飛出三道黑光的黑臉道人同樣呆呆的按住了劍光,黑光並沒有趁勢貫穿林逍的身體。他傻傻地看著藥兒體內噴出地帶著濃郁五色光彩的鮮血,突然間聲嘶力竭的咆哮起來:「五行靈體!這個小妞兒居然是五行靈體!天哪!我殺了一個五行靈體!」


  所有魔修同時色變,就連遠遠的踏著血雲緩緩飛來的血神老祖和姜自在都不由得張大了嘴,同時尖叫起來:「五行靈體?操!」


  五行靈體啊,對於正道中人而言,一名擁有五行靈體的人,會讓他們搶破了腦袋去收他為徒,擁有五行靈體,就幾乎穩篤篤的能夠飛昇!就算是在如今靈氣稀薄的修道界,只要一個門派捨得花費大代價搜刮各種靈石和靈藥,也能將一個擁有五行靈體的人培養成絕頂的高手!如今修道界高手稀少,元神期的高手都沒有幾個,一名接近大乘的高手意味著什麼?這就意味著門派地位的提升,門派勢力將會因為他一個人而得到極大的膨脹──起碼搶奪靈脈和各種靈礦、靈藥時,沒人搶得過你!


  對於魔道中人而言,五行靈體不僅僅是收為衣缽傳人的人選,更是作為修煉的爐鼎乃至各種惡毒卻又威力強大的魔法的最好材料。更有那種精擅奪人精氣的魔修,他們甚至能將一名擁有五行靈體的人全部精氣神強行奪去,將自身轉化為五行靈體!或者有那煉製魔道血丹的惡毒魔修,他們能夠將五行靈體煉製成藥力極強的血丹,極大的增補原神和肉體修為!


  可是,一名萬年難見的五行靈體,居然就被他們這樣殺死!


  眼看著藥兒體內噴湧出地帶著五色光焰的鮮血,所有的魔修居然同時有了一種欲哭無淚的感覺。


  血神老祖也氣得仰天亂罵:「你還自詡和大羅丹道是多少年的好友,怎麼連他們門派內有一名五行靈體都沒有探查出來?」


  姜自在的臉色也是極為的難看,他二話不說,雙手結成一個雷印,嘴裡默誦咒語朝天祈禱了一番,隨後雷印一放,一道水缸粗細的紫色天雷自天空轟然落下,將那黑面道人當場打成了粉碎。三道黑光失去了主人控制,光焰一陣波動,就待朝西方飛射離開,卻被那黑面道人身邊的赤面魔修飛身搶上,忙不迭的將三道黑光收入囊中。那赤面道人臉上沒有半點兒兔死狐悲的悲意,反而是充滿了自己憑空得了三柄上好飛劍的喜悅。魔道之人的無情和冷漠,由此可見一斑。


  「老祖的五行靈體啊!」血神老祖氣極敗壞的嘀咕了幾句,架起血雲就朝林逍飛去。他惡狠狠地說道:「那丫頭是為了救這小娃娃而死,哼哼,為了這小雜種浪費了一具五行靈體!我要將這小娃娃碎屍萬斷!可惡,老祖本來可以將這丫頭體內精氣盡數掠奪,老祖我也就飛昇有望了,可是!蒼天不開眼,我血神老祖∼∼∼難道真的沒有飛昇的命?」


  姜自在瞇起眼睛思忖了一陣,他搖了搖頭,靜靜地縱起血雲離開了這裡。他背著雙手,淡淡地笑道:「這林逍面上依然是紅光極盛,氣運正是悠久,他今日怎麼會死?但是,既然老祖我的本體親身上去了?他卻又怎麼能活?不解,不解!且去一旁看熱鬧才是。」


  林逍抱著藥兒發呆,藥兒的鮮血噴了他一身,他整個糊得成了一具兒血人,他卻茫然沒有任何知覺。附近數百魔修面帶惋惜地看著他和他懷裡的藥兒,數里外還有一個血神老祖氣極敗壞的衝殺過來,他心中卻是空蕩蕩的,好似魂靈兒都不存在了一般。


  歸化城被屠,回春堂被毀,老父林善和一干親友被殺,林逍雖然悲傷欲絕,卻也沒有如今的這樣萬念俱灰。林善他們死了,林逍還抱著復仇的念頭。那塊丹令起碼給了他一種支撐下去的盼頭。事實也證明,這個盼頭果然不是虛無縹緲的。


  他被送來了回春谷,他被大羅丹道收為正式的弟子。大羅丹道更是糾集了正道修士,重創了寂魔門,更是誅殺了自己滅門仇敵!


  大羅丹道的這些長老也好,同門也罷,他們都是這樣的有人情味兒。寬厚、慈善卻帶著點商人的小機心的丹翎道人;對妻子唯唯諾諾,對徒弟寬容到了極點,略微有點窩囊,卻給人慈父感覺的丹浮生;小氣、精明、年紀一大把了還沒有個正經,不像是師娘反而像是自己大姐的丹霞;還有,就是更多的承擔起師父和師娘的義務,傳授自己諸多修道常識的花風兒花大姐!


  這些人啊,讓林逍再次有了家的感覺。大羅丹道,就是一個家!


  但是,如今這些魔道修士在回春谷如此肆虐,卻不見一名大羅丹道的長老出面制止!林逍清楚的知道,想來大羅丹道,已經被這些魔修給聯手摧毀了!而這一次,林逍一點盼頭都沒有!修為精深,在林逍看來有如神人的諸位師伯、師叔都被殺死了,他林逍還能做什麼?向這些魔修復仇麼?簡直就是玩笑!


  他林逍不過是走運結成了金丹而已!而丹翎道人他們呢?他們當中有多少結成了元嬰的修士?其中有幾個人更是快要突破到元神期,就要達到不生不滅的高層境界了!但是他們居然也被這些魔修給殺死了!


  尤其是那些傳說中的師門長輩,那些氣字輩、凌字輩、霄字輩的長老!他們都是達到了元神期的厲害高手!魔修們將回春谷鬧成了這般樣子,黑煙都瀰漫了半個天空,卻也不見他們出現,想來他們也都被魔修們殺死了吧?


  元神期的高手都無法阻止的敵人,他一個小小的剛剛結成金丹的,剛剛修道才兩年多,對於修道界什麼都不懂的新人,他能做什麼?


  為大羅丹道復仇?向這些強悍至極的敵人復仇?林逍自己都覺得這個念頭過於荒謬。


  復仇無望!但是這也只不過讓林逍的一顆心臟冷若冰封。


  真正讓他萬念俱灰,讓他憑空萌發死意的,卻是他懷中的藥兒!


  他重傷後被滅情師太送來回春谷,甦醒後見到的第一個人!


  那個迷迷糊糊地趴在桌子上打瞌睡,口水流了一大攤的人!


  那個迷糊到忘記了自己在做什麼,以為林逍闖入了她閨房,故而一掌心雷差點將他劈死的人!


  那個糊塗的用強力腹瀉藥給他治傷的人!


  那個大大方方的,將那珍奇無比的蓮花、蓮子和自己分享的人!


  那個為了救吃多了蓮子快要被撐爆,而用嘴餵食蓮藕給林逍,救了他一命的人!


  那個在他閉關轉化真元時,小心翼翼的在他身邊、身上撒上厚厚一層驅趕毒蟲蛇蟻的藥粉的人!


  那個看似稀里糊塗,一天到晚只知道叫肚子餓,要他漫山遍野抓山雞燒烤的人!


  那個一進了丹房,就變得專注無比,為了一張匯靈丹的方子在丹房中埋頭煉丹兩年的人!


  那個在一心一意的鑽研丹方改良的時候,只要自己有任何疑問,就拋下快要成形的丹藥跑來為他林逍解惑,從而練廢了數十爐丹藥,浪費了無數心力精神的人!


  那個林逍為了她,在真火訣突破了第五層後依然留在荒字號丹房司職,只為了靜靜地看著她認真的背影的人!


  那個讓林逍又頭疼、又心疼、又甜蜜、又苦惱的人!


  那個已經在不知不覺中,用三千青絲,將他林逍的心臟緊緊的捆紮成一團,理不清、理不順,整個魂靈兒都放在了她身上的人!


  那個微笑時就能讓林逍隨之微笑,哭泣時就讓林逍隨之悲傷,一舉一動都能影響到林逍喜怒哀樂的人!


  藥兒就這麼冷冰冰的躺在林逍的懷中,身體內的鮮血已經流光。她的臉上黑氣更盛,睜得老大的眸子裡,再也不見往日的迷糊、迷茫。


  那灰白色的,死氣沉沉的眸子。


  那灰白色的死氣,似乎直接滲入了林逍的心臟,將他那顆因為大羅丹道的覆滅而變得冰封絕望的心,徹底的碾成了碎片。


  一陣心痛,鮮血自嘴裡大口大口的噴出。林逍丹田內金丹一陣黯淡,金丹上裂開了一絲絲的縫隙,竟然有崩解的徵兆。


  並沒有人攻擊林逍,僅僅是因為藥兒的死,林逍心神巨變之下已經受了極重的內傷。他心脈有如被人重力捶擊,心脈已經斷了一半,心血一口口的自嘴裡噴出。他神識大亂,體內真元不受控制的胡亂奔走,他的金丹居然就這樣被自身的真元擊成重傷。


  血神老祖踏著血雲急衝而來,他惡狠狠地望著林逍,正待說一些凶狠的話語,卻猛不丁地看到林逍那完全孔洞的表情和目光,以及他嘴裡不斷噴出的殷紅心血。血神老祖的修為早就突破了元神期,已經到了妙不可言的煉神化虛的境界,他自然一眼就看出了,林逍丹田中金丹就要自行崩解。金丹崩潰,林逍自然是一個死人,卻是根本不用他動手了。


  「原來,這小娃娃也是個癡人!」血神老祖凶狠的面孔一陣的黯然,他呆呆地看著林逍以及林逍懷中的藥兒,眼珠一陣轉動,突然大聲喝道:「兀那娃娃。給你一炷香時間自行了斷吧!老祖今日也慈悲一把,你自斷心脈,卻也省得死前多挨上一刀!留一具全屍,多好?」


  聽到血神老祖的叫聲,林逍慢慢地抬起頭來,他睜大雙目看著血神老祖,冷冰冰地問道:「你是誰?」


  血神老祖沉吟片刻,點頭道:「老祖自號血神,乃是當今魔道九門十二道三十六派共尊魔祖。今日特意帶人來滅你大羅丹道滿門,躲去大羅丹經。日後我魔道一統修道界,你大羅丹道的大羅丹經,當為首功!」


  林逍將藥兒往懷裡緊了緊,他張開嘴,一道勁氣衝出,內中帶著幾點血珠。卻是體內真元紊亂,一道真元走岔自喉管中衝出來,將他聲帶撕開了一條裂縫,聲帶濺血從他嘴裡噴出了出來。林逍的聲音變得極其的沙啞難聽,有如鐵鋸條磨過了沙石,他面無表情的用那難聽至極的聲音說道:「若我今日不死,日後我將盡全部力量殺你。」


  林逍臉上露出了一絲怪異的笑容,他轉過身體,朝四面八方越來越多的魔修掃了一眼,淡淡地說道:「魔道九門十二道三十六派?日後我林逍,將和你們不死不休。若我不死,你們的門人弟子,就將隨時受我襲擊。等我修為增進後,你們就是我林逍的目標!」


  「林逍與汝等,誓不共立天地間!」林逍伸出了左手,慢慢地伸出右手食指,深深的劃過了左手腕脈。鮮血噴出,在虛空中劃出了一道艷麗的紅光。他左手中正握著玄武環,他的鮮血也噴在了玄武環上。玄武環中極細的靈光急速閃動,將林逍的鮮血以及粘在他手上的藥兒的血液極快地吸了進去。


  這是血誓!修道界最高的誓言。


  林逍發誓的同時,天地間隱隱有一道清雷響過。


  血神老祖的面色一變,對林逍的那份癡情而湧出的些許慈悲之心消散得乾乾淨淨,他冷冷地朝林逍一指,冷笑道:「殺了他!消滅他的魂魄!血誓一出,若是他逃出了一魂半魄,日後也會和我等糾纏百世,不得清靜!滅了他的魂魄!」


  四下裡數百修為精深的魔修同時出手,各色混濁的彩光朝林逍湧來。這一波攻擊若是命中,就算林逍是金剛打造的身體,也只有化為齏粉的份兒。


  林逍仰天怒吼,目中鮮血滾滾而下,他緊緊地抱住了藥兒,丹田中金丹突然崩解,化為道道可怕的紫色炎流四處奔湧。


  一道紫色真元衝進了他左手經脈,順著經脈直衝進了他握著的玄武環中。


  玄武環爆發出一道刺目的精光,那光芒是黑色的,卻給人一種極其明亮、明亮到讓眼睛劇痛的錯覺。


  玄武環『嗡』的一聲急速變大,化為黑漆漆的一道方圓數丈的黑光將林逍緊緊護住。環體內那玄武虛像在黑光中一陣流轉,化為一尊高有丈許的玄武幻象出現在林逍足下,扛著林逍朝正北方急速奔去。


  這玄武環飛行的速度快得令人瞠目結舌,數百魔修發出的攻擊盡數落在空處。血神老祖急得尖聲怒罵,他雙手一揉一放,數十團栲栳大小的血光帶著絲絲血色雷霆朝林逍轟了過去。但是就連血神老祖的陰煞血雷,也無法追上玄武環逃遁的速度,眼看林逍很快就衝出了十幾里。


  突然間,林逍面前一陣黑煙騰起,正在回春谷中施展魔法搜尋的,魔修們紛紛飛上天空,攔在了林逍面前。


  玄武環一陣波動,黑光中突然放出了數以萬記的葵水神雷,黑色的雷光鋪天蓋地的湧上前去,將那過千魔修打得『嗷嗷』亂叫,當場就有數百人神形俱滅。玄武環發出一聲輕鳴,速度更是快了數倍,帶著林逍突破了回春谷護山大陣,直朝北方去了。


  血神老祖看得是目瞪口呆,他驚愕萬分地叫道:「那是什麼?誰能告訴我,那是什麼東西?」


  姜自在面孔扭曲地站在極遠處一朵血雲上,他看著林逍消失的地方,苦笑道:「玄武環,好一個玄武環!原來要用五行靈血祭煉才能發揮全部神效!該死!我去哪裡找五行靈血?這天殺的玄武環哪!那小子,果然是命不當絕!」


  低頭沉思了片刻,姜自在突然笑道:「也好,留下這份香火情緣,日後也許有用,很好,很好!不管怎麼說,我也是伏魔真人姜自在,不是血神老祖姜自在!」


  依仗突然異變的玄武環逃出生天,林逍已經冰冷破碎的心裡,卻沒有一點兒高興的感覺。他只是緊緊地摟住了藥兒,呆呆地坐在了那玄武虛影背上,任憑玄武虛像帶著他朝前疾馳。


  兩道血淚在林逍臉上緩緩滑落,他體內肆虐的天火真元正在不斷的破壞他的身體。蓮子所化的七彩靈氣又在不斷的幫他收拾破碎的身體。


  林逍卻連五臟六腑被天火煉化的劇痛都無法感覺到,他只是一路無聲的哭泣著,一滴滴血淚被強勁的罡風吹離面孔,一滴滴的撒落在地上。


  突然前,前方一座大山深處騰起了一道沖天的七彩毫光,無數道莊嚴宏大的劍光、寶光自那七彩毫光中噴射而出,朝林逍這個方向湧了過來。隔開老遠,就有人驚呼道:「前面那兩人身穿的是大羅丹道弟子的道袍!怎麼會滿身是血?諸位道友,速速迎上去!」


  又有人驚呼道:「天哪,這法寶飛行的速度好快!赤杖仙、摩雲真人,我等聯手攔下它!」


  七名身穿各色道袍,頭頂高冠,一派仙風道骨的道人架著金光燦爛的劍光急衝而來,他們紛紛打出威力強大的禁制,強行攔住了玄武環所化的黑光。林逍身下的玄武虛像如受雷霆重擊,猛的發出一聲哀鳴,突然消散。玄武環『嚶嚶』一陣輕鳴,化為一道黑光融入了林逍的身體,逕直奔到了林逍的丹田中落戶。


  玄武環放出了一股極其強韌、粘稠的吸力,主動的開始吸附林逍體內胡亂奔湧的真元。一部分真元被玄武環毫不客氣的吞噬,另外一部分真元,則是在玄武環的強行壓縮下,再度凝結成了一粒不過綠豆大小的金丹。玄武環,居然將林逍一身真元,吞噬了九成以上!


  玄武虛影消散,林逍一個倒栽蔥就從空中落了下去。


  一名白袍老道飛身射來,一把將林逍接在了懷裡。


  老道長聲道:「小友,你和這位∼∼∼」老道突然大叫起來:「師兄,快救命哪!這小丫頭死了也就死了,反正已經死得硬了也不打緊。這小子心脈都快斷了,趕快救命哪!」


  老道的身上有一種慈和的讓人心安的氣息,林逍茫然地瞪了老道一眼,心神、肉身同時受到極大創傷的他,終於腦袋一歪暈了過去。


  只是,就算是昏迷了,林逍的雙手,依然緊緊地摟著藥兒冰冷的身體。


  就算是昏迷了,兩道血淚依然自林逍眼內滾滾而出。


  天空中無數道人看到林逍這等情形,無不同時色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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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元宗供奉
  

  回春谷內,高峰斷絕,河水斷流,湖水盡皆乾涸,所有藥圃都被拔得乾乾淨淨,一片藥草葉子都沒有剩下。大大小小無數丹爐都被人用大法力挪走,留下的就是一片狼藉。方圓百多里的回春谷,如今就是平坦坦的一片瓦礫場,沒有任何有價值的物品留下。甚至就連後山寒潭中的寒潭水,都被人用容器盛走,拿去做煉製陰煞法寶的材料。


  魔道修士對回春谷進行了入地三百丈的搜刮,大羅丹道數百代先輩積攢下來的一點老家底子,被他們搜刮得乾乾淨淨。


  林逍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躺在一塊方圓丈許的平坦青石板上。他身下墊著一層柔軟的長草,身上蓋著兩件青色的道袍,嘴裡還殘留著一縷清幽的丹氣。一左一右,一男一女,兩名身穿月青色道袍的年輕修士,正盤膝坐在他身邊,目不轉睛地望著他。


  這兩名年輕修士,男的俊朗英氣,雙眸如電,卻是一眸雙瞳,瞳仁間隱隱有雲氣纏繞,顯然一身修為精湛至極,更在雙眸上修煉了某種奇妙的法門;那女的則是素雅如一朵沾露的荷花,一團兒肉眼依稀可見的清氣纏繞著她,週身上下一絲灰塵都不沾染,淡淡的笑意如水,一看到她,饒是林逍如今心如枯木,也不由得微微一愣神,好一個讓人情不自禁想要親近的女子。


  看到林逍睜開了眼睛,男修士微微點頭,朝林逍笑了笑。但是當他看到林逍的目光只是在那女道的身上略微停了一下,就毫無表情的又回到了自己的臉上,男修士不由得微微一愣,嘴角抽了抽,朝那女修偷偷地笑了笑。


  女修怒視男修一眼,鶯聲嚦嚦的開口道:「林逍小友,貧道元宗一心。這位是貧道師兄一行。這裡,是回春谷。」


  林逍僵硬的撐起了身體,呆呆地看著四面一片狼藉化為平地的回春谷。白茫茫的碎石亂瓦遍地都是,一點兒綠色都沒有。不僅是藥圃內的靈藥,甚至就連年份略微久一點的花木都被魔修們掠奪一空。乃至丹氣凌霄殿內略微值錢一些的玉瓦金磚,都被搜刮了個兜底淨。


  看著眼前不堪的一幕,林逍麻木的臉蛋抽了抽。一心和一行眉毛一揚,正要說點什麼,林逍卻慢慢地抬起了雙手,淡淡地問道:「我師姐∼藥兒∼∼∼在哪裡?」林逍茫然地看著一心,他剛剛癒合的眼角再次迸裂,又是一連串的血水滴了下來。


  一心面色一陣黯然,她有點幽怨地看了一行一眼。


  一行淡淡地看了看一心,轉過頭來朝林逍點頭道:「那小姑娘就是藥兒吧?她身體受魔道『千蠱邪毒』侵染,只要三個對時就將化為百毒殭屍。所以,貧道方才已經命人將那小姑娘用真火煉化了。」一行有點擔心地看著林逍,語氣很是溫和的安慰道:「小友毋庸傷心。我等來時,正好碰到血神老祖帶了一干魔徒離開,卻聽他說,貴門上下的魂魄卻是都得到保全,這也是不幸中的大幸。」


  「魂魄!」林逍的眼裡略微有了絲光彩,他死死地望著一行,沉聲道:「魂魄還在,是什麼意思?」


  大羅丹經中浩如煙海的資料飛快的自林逍腦中閃過,他癡癡地看著一行問道:「魂魄還存在,就是他們還能轉世投胎,是不是?」


  「是!」一行沒吭聲,一心卻是接口道:「而且修道之人的魂魄穩固,投胎後很可能還會帶著些須前世的記憶。」


  「不用有前世的記憶!」林逍的臉上露出了一絲開心的笑容,他低著頭『嗤嗤』的笑起來:「只要他們還能轉世投胎,就沒有關係。用『輪迴丹』激醒他們前世的回憶,用『回夢丹』將他們這一世的心神修為穩固,再用各種丹藥增進修為。只要能找到他們轉世投胎的人,我就能救活他們,我就能救活他們!」林逍突然瘋瘋癲癲地跳了起來,他手舞足蹈的仰天咆哮道:「老天爺!我能救活他們!」


  一行、一心無比擔憂的相互忘了一眼。


  輪迴丹、回夢丹,這兩種丹藥的名頭他們也聽過,但是那也是在他們元宗最高典籍中才略有提起的東西。那是比傳說中的天字級靈丹還要更珍貴的,真正的仙丹!且不說煉製這種仙丹的丹方和靈訣林逍是否記得,就算林逍通曉所需的靈訣和丹方,如今的修道界,又怎麼可能湊得出煉製仙丹的材料?那些珍稀的材料啊,就算是在數千年前修道界鼎盛時期,也是萬年難得一見!


  不過,一行、一心很默契的沒有開口驚擾已經有點瘋瘋癲癲的林逍。


  一行看著遠處劃過天空的幾道劍光發愣,一心則是呆呆地看著一行,低聲的自言自語道:「有個盼頭,熬起日子來,總比沒有盼頭稍微容易點吧?哪怕那盼頭多渺茫呢,有,總比沒有好罷?」


  一行好似沒有聽到一心的輕聲嘀咕。三道金燦燦十幾丈長的劍光帶著隱隱的雷霆聲急速從遠方飛來,三名身穿月藍色道袍的中年道人落到了一行面前三丈處,朝一行稽首道:「掌教師兄,我們搜遍了整個回春谷,大羅丹道上下除了林逍小友,其他道友,盡皆遇難。」


  一個中年道人上前幾步,將一本燒得殘缺不全的書譜和幾塊破裂的木板放在了一行面前。一行抓起書譜和那木板翻了翻,輕輕地歎了一口氣,和顏悅色的對林逍說道:「林逍小友,你且看,這是不是你的家譜和∼∼∼你父親、親友的牌位?」


  林逍呆了呆,他飛撲到了一行的面前,一把摟住了那殘缺的書譜和靈牌。他卻是連哭泣都不會了,他只是緊緊的抱著這些物事,大顆大顆的血淚自眼角滾滾而下,將那家譜和牌位滴得猩紅點點。


  一行等道人靜靜地看著林逍,沒有一個人吭聲。


  過了許久,林逍才慢慢的將家譜和牌位塞進了手鐲,沙啞著嗓子問道:「前輩怎知晚輩姓名?」林逍這時候才略微反應過來,這個一行、一心都是元宗的人,而那幾個道人居然稱呼一行為掌教師兄,豈不是說一行就是如今的元宗掌教?按照輩份算起來,一行可是林逍太師祖一級的人物。


  一行淡然道:「丹翎道友前幾日通過陣法向我元宗發出了一封令信,說是大羅丹道地域上有邪魔受天雷誅殺,要我等前來查探一二。令信中又附著了你的肖像和你的介紹,說你是大羅丹道千年罕見的天才,十八歲而成金丹,令信中對你很是誇讚。」


  「原來如此。」林逍呆呆地說道:「只是,丹翎師伯他∼∼∼」


  一行低下頭,輕聲道:「若是不出意外,想來大羅丹道闔門,已經是∼只有小友一人了。」


  林逍默然,他呆呆地站在那裡紋絲不動,剛剛的那點兒興奮和激動,早就被他丟去了九霄雲外。他回想了一下大羅丹經上對輪迴丹和回夢丹的記載,這才發現,要煉製出這樣的丹藥,是何等艱巨的事情!而且,要在無邊無際的修道界中找到那些投胎轉世的大羅丹道門人,又比大海撈針困難了多少倍?


  就好像一名在沙漠中快要渴死的旅人,他突然發現前面不到百米的地方就有一處清澈的湖泊,當他欣喜若狂地想要奔向湖泊的時候,他卻愕然發現,他和湖泊之間,卻有一道寬有數十米的深不見底的懸崖相隔!


  有了希望,卻又突然絕望。


  這又是沉重的一擊,林逍張口噴出了一道鮮血。


  一行眉頭一皺,一心則是面色一暗,急忙勸說道:「小友,有希望總比全然絕望來得好。回春谷已經不適合居住,若是小友同意,小友可否做我元宗供奉?小友每年只需為我元宗煉製一些丹藥則可,而我元宗則可為小友提供各種藥材,乃至幫小友尋訪轉世投胎的同門下落,小友可願意?」


  元宗!修道界正派中實力最強的三宗之一的元宗!整個啟元星幾乎都是他門派駐地的元宗!


  林逍的眸子深處閃過一抹微弱的光芒,他緩緩的僵硬地抬起手,朝一心稽首謝道:「如是,晚輩自然願意。日後,還多多有勞諸位了!」


  一行抬起頭來,有點憐惜地看了林逍一眼,輕輕地點了點頭。然後,他略微有點惱怒地瞪了一心一眼,似乎在怪她替他胡亂做了主張。


  一心長眉一挑,近乎挑釁的回瞪了一行一眼。


  一行默然,又低下了頭去。


  啟元星元宗最年輕的一位供奉,就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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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啟元,元宗
  

  循著記憶中的方向,林逍來到了原本回春谷後山某處。他看著同樣平坦坦一片堆滿了碎石的地面,不由得臉蛋一陣抽搐。跟在他身後的元宗一乙道人看了一眼林逍,緩聲問道:「林供奉,這裡有什麼?」這裡什麼也沒有,只不過循著兩塊山巖夾著的一條極小縫隙,可以深入地下三百丈,那裡有一個奇妙的溶洞,洞內有一汪池塘,池塘內有一株奇異的蓮花而已。


  這裡,是留下了林逍短短十八年人生中最美妙記憶的地方。這裡,是完全屬於他和藥兒的絕密世界。


  只是,青峰已塌,洞穴不再,那池塘中的蓮花,怕是也被那些魔修擄掠了去。闇然神傷地看著面前一片平地,林逍輕輕地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沒什麼。這裡,什麼都沒有了。」抬起頭來,勉強振作了一點精神,林逍苦笑問道:「我們,什麼時候去啟元星?」


  一乙有點擔憂地看了林逍一眼,點頭道:「血神老祖領著那些魔修不知去向,他們沒有使用這裡唯一的一座星際挪移陣,也不知道他們如何離開這裡的。掌教已經分派了諸位師兄弟去查探一干魔徒的去向,想來∼∼∼」一乙搖了搖頭,若是魔道修士的蹤跡是如此容易找到的,修道界早就將那些魔修斬盡殺絕了。他低聲歎道:「總要一段時間才能找到他們,所以,我們待會就返回啟元星。」


  「哦!」林逍淡淡地應了一聲,面無表情地朝四周望了望,臉上儘是一片茫然。


  所謂星際挪移陣,就是林逍被玄武環帶著一路向北急奔,在距離回春谷兩萬餘裡開外的那座大山之中。這座大山方圓百里,四面儘是高達數千丈的懸崖峭壁,徹底斷絕了凡人進入的念頭。山中有一個極大的山谷,地面盡以珍貴的紫剛玉鋪成,上面刻畫了一座直徑過千丈的圓形陣圖,陣圖上鑲嵌了數百塊拳頭大小的上品靈石,這就是大羅丹道所在的星球對外的唯一星際挪移陣。


  幾名元宗一字輩的修士將林逍護在了中間,一行人走進了挪移陣,自有元宗的弟子發動陣法,一道七彩流光沖天而起,林逍只覺週身一陣巨大的壓力傳來,眼前一黑,頓時失去了神智。卻是他根本沒有調動體內的真元保護身體,挪移陣普一發動,巨大的壓力就壓得他暈了過去。幸好幾位元宗的修士早有準備,眼看事情不對,立刻伸出一掌搭在了林逍身上,一口精純的真元輸入林逍體內,幫他頂住了那足以將鋼鐵壓成薄片的重壓。


  眾人的身體劇烈的顛簸著,眼前一陣陣毫光流轉,過了也不知道多久,他們眼前突然一亮,已經到了一座山清水秀風景絕美的大山之上。


  這座大山怕不是高有數萬丈,茫茫白雲只是在它山腰間飄蕩,幾隻碩大無朋的大雕輕盈的在那白雲上盤旋,幾隻極大的仙鶴正叼著靈芝,緩緩的在青空中飛過。大山的山頂平坦如砥,好似被人生生的將山頭削去了,留下了這麼數萬畝大的一塊兒空地。


  數十個巨型挪移陣就設置在這山頭上,此時一座座挪移陣內正不斷的閃爍出各色光芒,正不斷有修士匆匆的走進挪移陣,也有人駕御劍光自陣內飛出,一派繁忙的景象。在平地的邊緣,則修建了一排排純木質的二層小樓。小樓上挑起了無數的幌子,有『酒』、『茶』、『丹』、『器』、『苻』等字樣,每一棟小樓內都有修士進進出出,儼然一派繁忙市集的景象。


  在林逍這一批人之後,一行、一心也帶著數百元宗修士走出了挪移陣。一行看了看那一片小樓,苦笑道:「大羅丹道居然就這麼被毀了!可惜,可歎,這市集裡的丹藥,怕是頂不過半個月,就要斷貨了。」一行長歎一聲,有點無力地看了看躺在一乙懷中依舊昏迷的林逍。


  一心飛快地瞥了一行一眼,淡淡的吩咐身後的一名女弟子道:「去,傳我法諭,今日起,所有丹藥售價翻倍!」


  一行沒看一心,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當先招來一片白雲,踏上雲頭朝遠處飛去。元宗的弟子紛紛踏雲的踏雲、御劍的御劍、驅使法寶的驅使法寶,緊隨一行而去。當一行他們出現的時候,數十個忙碌的挪移陣都突然停止了傳送,因為所有負責挪移陣的元宗弟子都在向一行等人稽首行禮,直到他們飛出了十里多遠,挪移陣內才又不斷的閃爍出各色光芒。


  和大羅丹道不同,元宗在修道界,是一個絕對的龐然大物。


  整個啟元星以及附近的十三顆有人居住的星球,儘是元宗的勢力範圍。元宗的山門在啟元星,而另外十三顆星球上,都有他的分支駐紮。合計十四顆星球,居住的普通百姓超過三百億人,卻盡歸一個由元宗支持的王朝『啟朝』統治。啟朝上至國君、下至軍隊的一個普通士卒,都是元宗的掛名弟子,普通百姓中,更有一半人直接或者間接的在為元宗服務。


  而元宗的直系門人數量過百萬,也只有這麼龐大的門人基數,元宗才能在七年多前大開山門,一次招收兩萬多名新的門人。也只有元宗擁有如此龐大的人口基數和如此強大的實力,能夠作出這麼大的手筆。也只有元宗會在接到大羅丹道的令信後,為了探查一名引發了天地異變的邪魔,一次性出動三千精銳弟子殺奔大羅丹道,嚇得血神老祖都不得不帶人急速逃竄。


  這就是元宗,修道界頂兒尖兒的三大門派之一。


  但是,就連並列三大門派的其他兩門『碧落宮』和『潛源殿』都承認,他們能夠和元宗並列,也不過是元宗過於謙虛,而修道界的道友太給他們臉面而已。起碼就以門人弟子的人數而言,碧落宮和潛源殿的所有門人加起來,還不到元宗的一個零頭。


  這就是元宗,勢力龐大得令人心驚的元宗,佔據了據說是修道界源頭的『啟元星』的元宗。


  茫茫雲海上,數十團白雲帶著數千道彩光飄然而過。時而有一座座靈秀的山峰凸出雲海,那數千道彩光中,不斷的有數十或者數百道彩光紛紛投向了一座座山峰。最終只留下了一行、一心、一乙等元宗長老踏著雲頭,繼續朝前飛行。


  元宗的山門根基範圍廣大,足足圈了有五萬餘裡的一塊兒地域作為山門。其中出名的就有三莊、三院、三府、三洞,以及十八靈峰、九九靈水、大小一千零七十二座靈山。元宗的弟子就分別駐紮在這些地方,而一行等掌教、長老的居所,則集中在了三洞之一的『啟元洞』。


  啟元洞,元宗最為重要的核心要地,位於高達三萬七千餘丈的『撐天崖』腰部,四下裡峰奇水秀,乃是一處風景絕佳的洞天福地。更兼啟元洞中靈脈極為奇特,在修道界靈氣急速消散的今天,啟元洞中的靈氣雖然也在緩緩消散,卻依舊比外界濃厚了十倍以上,這就使得元宗修為精深的高手數量遠超其他諸多門派,穩穩地站在了修道界的巔峰位置。


  撐天崖西北三十里處,有一條自地心噴出的溫泉。溫泉水靈氣逼人,在地面上匯聚成了一處方圓五十餘丈的小小湖泊,肉眼可見的白色靈氣一絲絲的自湖中散溢出來,滋養得方圓十幾里內的草木格外的繁茂。湖泊邊有一片竹林,竹林中有精舍一座,林逍就被安排在了精舍中。畢竟他只是元宗的外聘供奉,並不是元宗的直系長老,啟元洞,他卻是沒有資格享受的。


  但是就是這一靈泉附近的靈氣濃度,也比回春谷濃郁了數倍,在這裡修煉,起碼可以節省不少的靈石。


  在如今的修道界,還有這樣靈氣充沛的所在,元宗的氣運旺盛得令人嫉妒!


  林逍在精舍的玉榻上甦醒時,聞到了一縷很清雅的香氣,熟知百藥的他很輕鬆的就分辨出這是『寧神草』的味道。寧神草,功能清澄人心、寧神定神,並有驅逐心魔的功效。元宗的安排很貼心,知道林逍這兩日心神消耗太甚,甚至有點精神不穩,故而點了一爐可堪是珍稀的寧神草滋養恢復林逍的精神。尤其林逍聞出了,在寧神草的香氣裡面還混雜著一點點千年檀香木的味兒,這就更加難得了。


  木然的直起了身體,林逍打量起精舍內的陳設。


  精舍的內壁是以青色竹片拼湊而成,竹片上的斑紋自然而然的形成了一副極大的水墨山水畫,清新自然極有趣味。精舍內有一張玉榻,正是林逍如今所在的這張,玉榻的材料是萬年以上的溫玉,也有凝神定氣的奇效。精舍的屋角有一尊鶴形紫金香爐,一絲絲乳白色香煙正從香爐的鶴嘴上冉冉冒出。玉榻對面的窗下,有一張紫檀長案,上面擱了一張五弦古琴,旁邊有一巴掌大小的青**蟆形香爐,上面插了三根線香,卻沒有點著。精舍的地上鋪著一片片的竹葉,這些竹葉似乎也用某種煉器的手法祭煉過,看似一片片的竹葉,卻宛然一體,林逍用腳搓了幾下,一片片竹葉卻是紋絲不亂。


  回過頭,就在玉榻後的牆壁上,掛著林逍的赤龍劍。赤龍劍的旁邊一枚竹釘上,還掛著另外一柄鯊魚皮鞘的短劍。林逍隨手將那短劍拔了出來,輕輕地揮了揮。雖然是純粹的裝飾品,短劍也是精光四射、寒氣逼人,放在普通人手中,這也是一柄價值不可估量的極品利器。


  隨手將短劍插回劍鞘,林逍取下赤龍劍掛在腰間,慢慢地站了起來。


  被挪移陣擠壓過的內臟還略微有點發痛,但是嘴裡有一股淡淡的藥味,似乎元宗的人給林逍服下過什麼丹藥。林逍在精舍內走動了幾圈,藥力漸漸的擴散開,身體內的一點點異樣感覺也就消散了。


  站在房間內發了一會兒呆,林逍看了看左右,不知道自己如今要做點什麼。他看到了那張古琴,就隨意地走到了長案邊,輕拂了一下琴弦。


  『叮咚、叮咚、』,古琴發出清越悠揚的聲音。精舍外立刻傳來了一個怯生生的聲音:「林供奉,您醒了麼?」


  精舍的房門被人小心翼翼地推開,半張白生生的小臉從門縫中露了出來。這是一張極其清雅可愛的少女面龐,乾乾淨淨的瓜子臉,頭上梳了一個整潔的三丫髻,臉龐邊還垂著一根細細的小辮子,益發顯得可愛俏皮。小小的挺翹的鼻子,紅潤潤的一張菱形的小嘴,加上那大大的靈動的卻帶著幾分拘謹乃至有兩三分害怕的大眼睛,這個小姑娘格外的引人心疼。


  林逍木然地看了門外的小姑娘一眼,淡淡地說道:「一行前輩,對我有何吩咐?」


  一開口,林逍自己都被嚇了一條,他的聲帶似乎是受創過重,發出的聲音沙啞得有如兩片石頭在摩擦一般,說不出的難聽,甚至還帶上了一股子猙獰凶狠的味道。門外的小丫頭子一聽到林逍的聲音,更是嚇得『啊呀』一聲,猛的就合上了房門。


  林逍呆了呆,閉上雙目以神識內視自己的身體,卻發現身體內其他的傷勢都已痊癒,只有聲帶實在是過於精細精巧,被天火真元震傷後,聲帶被燒燬了一小塊兒,如今雖然傷口癒合了,卻也留下了一條細小的痕跡,使得他的聲音才如此的難聽。林逍扭頭看了看緊閉的房門,輕輕地搖了搖頭:「三一肉骨丹可以治好這傷,只是,煉製三一肉骨丹,需要元嬰後期的修為。」


  輕輕的咳嗽了一聲,林逍緩步走到了房門邊,正要拉開房門,門外的小丫頭卻又小心翼翼的將房門推開了一條縫隙,一隻大眼睛湊在門縫上,滴溜溜地望著林逍。林逍居高臨下地望著那小丫頭露出的一條兒面孔,淡淡地說道:「我的聲音∼出了一些毛病。你不要害怕。一行前輩,可有什麼話交待?」


  門外的大眼睛用力的眨巴了幾下,小丫頭似乎察覺出林逍並不是那種凶神惡煞的人物,這才小心地推開房門,悄步走了進來。雙手緊緊的握在身前,小丫頭低著頭朝林逍深深的一鞠躬,悄聲說道:「奴婢青鋤,見過林供奉。」


  「你是,青鋤?」林逍歪著腦袋想了好一陣,才木然問道:「是哪兩個字?」


  身高不過四尺多一點兒的小丫頭腦袋更低下去了三寸,她的腦袋都低得快要比林逍的腰還要矮上了一點兒。青鋤小著聲音,有如蚊蟲『哼哼』般說道:「青草的青,藥鋤的鋤。青鋤以前專門幫著管藥圃的李大爺整理藥圃裡的草藥,又背熟了『百藥經』,所以才特意調青鋤來伏侍供奉。」青鋤越說話,腰肢就越是彎下去,最後林逍都害怕她的腦袋是不是就要碰到地面了。


  「好了,抬起頭來。以後不要太多禮。」林逍沉沉說道:「看你的模樣,也有十三四歲了,我比你大不了多少。」


  抬起頭來,林逍想起了當年沈家堡被他救下來的沈小白,似乎那時候的沈小白也就是眼前的青鋤這般大小。他低聲說道:「你叫我林大哥就可以。供奉麼∼∼∼」林逍突然劇烈的咳嗽起來,他有點蕭瑟的自言自語道:「我倒是寧願不做這個供奉。」


  青鋤緩緩的直起了腰肢,她兩隻手的手指狠狠的扭動了一陣,依舊是低著頭低聲說道:「送林∼∼∼大∼∼∼哥你過來的,是一乙祖師。他,他說,要林∼大哥好生的修養一陣,喜歡做點什麼都可以。一乙祖師說,他們最近要召集正派的諸位前輩聯手誅魔,林大哥的修為不夠,就,就不用參加了,且留在啟元星好生休息。」


  修為不夠?林逍的身體微微地哆嗦了一下,他內視丹田,丹田中那粒綠豆大小的紫色金丹正在緩緩轉動。玄武環懸浮在金丹上,正不斷的將金丹轉化出來的真元一一吸收,卻是沒有給林逍留下一星半點兒。玄武環已經便了個模樣,原本光滑的環體上如今密佈著龜甲一般的紋路,一顆玄武頭顱正從環體內探了出來,張開了大嘴似乎準備撕咬什麼。


  「哦,我明白了。」林逍卻也不多說什麼,他當然明白,這是元宗的一番好意。他們也害怕自己一旦死了,大羅丹道就真正的覆滅了。以元宗和大羅丹道的交情,從道義上說,元宗都有義務幫助大羅丹道恢復山門。


  林逍的眼裡閃過一片略有生氣的光芒,是啊,恢復山門!


  找到轉世投胎的同門,尤其是要找到藥兒!然後煉製輪迴丹和回夢丹,讓他們恢復今生的記憶和修為!


  自己是大羅丹道唯一倖存的門人,自己就有義務重建大羅丹道!尤其是,自己一定要讓藥兒回到自己身邊!


  這是林逍,一個十八歲的小男人在這一天發下的誓言!


  想要煉製輪迴丹和回夢丹,需要大量的珍貴藥材!大羅丹道庫存的藥材都被魔修掠奪一空,自己必須依靠元宗提供各種原材料!而元宗是不會白白的給自己提供這些珍貴無比的藥材的,自己就必須要對元宗作出貢獻!


  煉製輪迴丹和回夢丹,更是需要極其高深的修為!所以,自己一定要努力的修煉!不管是一百年、兩百年、一千年、兩千年,乃至一萬年、兩萬年!自己一定要達到煉製這兩種丹藥所需要的修為境界!


  不管大羅丹道的師門長輩和同門輪迴了多少世代,不管藥兒輪迴了多少次,一定要找到他們,讓他們恢復今生的記憶、今生的修為!


  林逍給自己加上了一副沉甸甸的擔子。他突然又有了動力,有了希望!


  兩縷極細的紫色精光自林逍眸子裡射出,原本有如木乃伊一樣沒有絲毫生氣的他,突然振奮了精神,用力的握緊了拳頭,大喝了一聲。一圈圈無形的氣浪自他體內湧出,震得精舍『呼呼』的作響,青鋤也吃不消林逍體內散發出來的無形潛壓,被推得踉蹌著朝後退去。


  青鋤有點站立不穩,她手舞足蹈地想要抓住玉榻或者長案什麼的穩住身體,慌亂中她猛地抬起頭來,林逍看清的她的面孔。


  難怪這個小丫頭說話做事都如此的小心謹慎,難怪她和林逍說話的時候都低著頭!


  她右邊的臉蛋美麗可愛至極,分明是一個小美人胚子。可是她的左邊臉蛋上,卻有著巴掌大小的一塊青色胎記,生生的將她的面孔變得有如夜叉般猙獰。


  青鋤抬起頭,看到林逍正目不轉睛地看著自己,目光中還帶著幾分驚愕的神色。敏感的她立刻用手摀住了自己的臉蛋,呆呆地看著林逍,大顆大顆的眼淚『嘩嘩』的自臉上滾了下來。


  看著默然流淚的青鋤,林逍的心中突然微微的一酸。他似乎又看到了蜷縮在他懷中發抖的沈小白,以及餓著肚子可憐巴巴地看著他手中烤雞的藥兒。他甚至覺得,眼前的青鋤,就和他童年時的那隻小狗一樣,如此的惹人心憐。


  輕輕地走到了青鋤的身邊,林逍強行拉開了她捂著臉蛋的小手,手指輕輕的劃過了那片青色的胎記。


  胎記觸手冰冷,隱隱然有一絲寒氣自臉頰內透出。


  青鋤驚惶地看著林逍,兩隻小手想要摀住面孔,卻又不敢冒犯林逍。她小手在身邊揮動了一陣,突然『哇』的一聲痛哭出來,身體慢慢地蹲在了地上,雙手摀住了小腦袋,哭得無比的傷心。


  「呃,不過是母胎中帶來的一絲寒毒而已,很好治。」林逍緩緩地蹲在了青鋤的面前,手掌輕輕地拍打著青鋤的小腦袋,淡淡地說道:「我是一個替人開藥治病的大夫,你的臉,也許在其他人看來很是難治,但是對我來說,沒什麼難的。」


  是的,沒什麼難的。


  如今要論醫道、丹道,還有誰比腦子裡記下了全本大羅丹經的林逍來得厲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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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瘋狂的藥單
  

  元宗山門內,有一種特製的飛舟供修為不深的門人使用。飛舟以百年以上天生自帶一絲靈氣的靈木煉製,長有數丈至數十丈,可容納十數人至近千人,由專門的弟子操縱,定時的往返於山門內諸多固定的地點,以方便門下修為低微的弟子出行、辦事。


  一大清早,青鋤就捧著厚厚的一疊寫滿了字跡的紙張,一路小跑的來到了距離林逍居住的『嵌靈湖』最近的一處飛舟站點,趕上了第一班飛往一千二百里外元宗藥山的飛舟。駕御飛舟的弟子準時的驅動飛舟飛起,以極高的速度飛向正東方。


  飛舟的速度極快,只花費了不到兩柱香時間就降落在一片茫茫大山前修建的一座院子裡。青鋤小心翼翼的謝過了那名有著金丹期修為的御舟弟子,抱著那一疊紙張,順著院子的邊緣,沿著牆腳一小步一小步的走向了院子正北向的大廳。


  這座院子正好卡死了通往後面一片大山唯一的山谷通道,院落有前後兩進,佔地大概在十畝左右,正中的大廳一字兒排開有十八間廳堂,正有一隊隊的身穿藍色粗布道袍身背藥鋤的青年男女,從四面八方匯聚過來,在一些身穿青色道袍的道人帶領下,穿過這座院落,順著後面的山谷走進大山裡去。


  藥兒低著頭,有如一隻小老鼠般溜過了院子,盡量的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她身體蜷縮著,緩步行走的時候,身體都快縮成了一個肉球兒,就這麼小心翼翼的、一步一步的順著牆腳往前蹭動。


  高空處,踏著一道紅光的林逍面無表情地看著青鋤這般小心地走過院子,心裡無端端的有了一種不怎麼舒服的滋味。


  大羅丹道的覆滅和藥兒的死,將林逍的心碾碎成了一片荒漠。但是他畢竟還是一個十八歲的年輕人,人類天生的感情是不會這樣容易的消泯的。可憐兮兮的青鋤的出現,就好像一片細小的種子落入了林逍荒蕪的心田中,給林逍帶來了一絲對如今的他而言無比寶貴的生氣。林逍對青鋤,並沒有什麼異樣的感情,他只是單純的將青鋤視為了他需要保護的對象而已,就有如他曾經擁有過的那隻小狗。


  青鋤對如今的林逍而言,是一種精神上的寄托,讓他的心神不至於徹底的崩散,起碼讓他還能保留一種活人應該有的情緒。


  青鋤在院子正中的大廳前方的台階下探頭探腦地看了一陣,這才小心翼翼的,真的有如一隻偷米的小老鼠一樣,畏畏縮縮的走上了台階,飛快地朝右首第三間大廳飛奔而去。但是,她才跑出了不到兩丈遠,旁邊就有幾條青影射了過來,一隻小手猛的拎住了青鋤的肩膀,將她有如稻草人一樣高高的甩了起來,在空中晃了一道弧線後,重重的往地上一杵。像


  「啊!」青鋤小聲尖叫了起來。被人甩起來在空中蕩了一個圈子,然後重重的丟在地上,青鋤只覺自己兩條腿子一陣震痛,下半身都酸麻得沒有知覺了。她本能的抱緊了手上的紙張,低著頭連連鞠躬道:「秀師姐、雅師姐、潔師姐、雄師兄、英師兄,你們早!」


  一名身穿青色道袍,眉目如畫,但是眉梢眼角帶著不可一世的驕狂味的秀麗少女懶洋洋地抬起手來,輕輕的撫摸了一下自己的鬢角,冷冷地說道:「小青臉,昨兒個你怎麼沒去我房裡幫我打掃啊?嗯?昨天午後一直到現在,就不見你的人影,你跑去哪裡玩了?」


  另外一名有著兩條濃濃的眉毛,臉面也粗獷有如男子的少女則是用力地抓住了青鋤的肩膀,大聲呵斥道:「你這醜八怪小青臉!你昨天沒有幫我去藥圃鋤草,害得我被師叔痛罵了一頓!你說,我今天摔你這一下,你冤枉不冤枉?」


  又有一名看似怯生生,柔弱有如風中楊柳的少女慢條斯理地伸出手指,尖細的手指輕輕的掐住了青鋤的耳垂慢慢的擰動著。她『嗤嗤』地笑道:「青鋤兒,青鋤兒,你膽子怎麼突然變大了?嗤嗤,潔師姐叫你幫忙清洗一下道袍,你居然也敢忘記?」


  除了這三位少女,另外兩名身穿青色道袍的英俊少年則是雙手抱在胸前,冷笑連連地看著青鋤。過了一會兒,其中一名少年才冷笑道:「醜八怪,秀公主、潔郡主、雅小姐昨天可都很生氣!你自己說吧,這次該怎麼懲罰你?」


  另外一名少年嘿嘿怪笑道:「是抽你三鞭子呢,還是∼∼∼」少年伸出手指撥動青鋤的下巴,將她的右臉側向了自己。只看青鋤的右臉,她實在是一名俏麗可愛的小美人兒。少年吞了一大口吐沫,臉上突然閃過一片淫靡的笑容,他低聲笑道:「還是,嘖嘖,其實只看你這半張臉嘛,倒也是個討人心疼的小美人!反正你資質不夠,不可能得到高深道法的傳授,你的童女之身嘛∼∼∼」


  「嗯?」那秀公主冷哼了一聲,瞪了那少年一眼,突然一耳光抽在了青鋤的臉上,將青鋤打得一個趔趄,狼狽的摔倒在地。秀公主高傲地抬起頭來,用眼角餘光看著青鋤冷笑道:「小賤貨,這麼快就學會勾引人了?你也不看看你是個什麼樣長相!哼,今天總之沒你的好果子吃,你懷裡抱著的是什麼?嗯?你昨天不見了一整天,就是去折騰這些個事情去了?」


  那粗獷有如男人的雅小姐一把抓住了青鋤緊緊抱著的厚厚一疊紙,用力的搶了過來。她『嘎嘎』怪笑著翻動著那些紙張,看到上面只是密密麻麻的寫滿了各種藥材的名字,後面附著這些藥材的數量,她就隨手將那些紙張丟了出去,慢條斯理的踩住了青鋤細嫩白皙的手掌。


  腳掌慢慢的用力,雅小姐怪笑道:「小賤貨,秀公主說了,今天沒你的好果子吃!嘿嘿!你昨天偷偷溜出去玩,不小心從山石上摔下來摔折了手臂,你看,雅師姐幫你想得多周到啊?嘿嘿,你是要斷一條手臂,還是兩條呢?」


  被嚇得半天出不了聲的青鋤眼淚大顆大顆的從眼眶裡湧了出來,感受到了手臂上的疼痛,青鋤這才抽抽噎噎地說道:「嗚嗚,我沒有跑出去玩,是,是一乙祖師派人把我帶走的,嗚嗚,是一乙祖師要我去做事的。」


  猛不丁的聽到元宗內務總管一乙道人的名號,三女二男同時嚇了一大跳。秀公主的臉抽搐著,大聲呵斥道:「胡說!一乙祖師是什麼樣的人?他會派人來找你這麼個不中用的小丫頭?胡說八道!雅,把她的兩條胳膊和一條腿子都踏折了,讓她乖乖的在床上躺幾天,看她以後還敢說還!哼哼,一乙祖師?就算以我公主之尊,想要見一乙祖師也是難於登天的事情,何況是你這個醜八怪?」


  雅小姐裂開大嘴興奮地笑著,腳下就待用力踏斷青鋤的胳膊。


  林逍架著劍光慢慢的自空中落下,正好落在了雅小姐的身後。林逍有氣無力的用那沙啞難聽的聲音乾巴巴地說道:「我作證,青鋤說的是真的。一乙前輩的確是讓她去做事,這,沒有虛言。」


  幾個青年男女回過頭來,詫異地看著林逍。他們沒有看到林逍御劍飛下的情景,故而一個個還是用那種高高在上的、狂傲不善的目光不屑的掃過了林逍。那嬌滴滴、弱不禁風的潔郡主怯怯地看了林逍一眼,低聲喝道:「哪裡來的下賤胚子,也敢在我們面前說話?你知道我們是誰麼?你又是什麼東西?能替這個小醜八怪作證?」


  連續遭遇兩次滅門之災,林逍的性情大變。他雖然沒有入魔變成噬血如狂的殺人魔王,但是心性卻也是變得極其的冷漠,可以說有點不近人情。聽了潔郡主的話,林逍只是淡淡地說道:「我不是誰,我替青鋤作證,是因為她說的都是真的。你們是誰?我不在乎!」右掌快若閃電的抽出,只見五條青影一閃,『啪啪啪啪啪』幾聲脆響過處,三女兩男哀嚎一聲,同時飛了出去。


  林逍雖然修為降低了大半,但是畢竟他結成了金丹,尤其是肉體受過天火鍛煉,比起一般的修道者強大了許多。他輕輕一揮手,就有數百斤的力量,更何況這幾道耳光,他是用足了力氣抽出去的,每一道耳光都有千斤以上的力量啊!


  一公主、一郡主、一小姐,加上兩名跟班的年輕男子,五個人同時張開大嘴、小嘴,噴出了三十幾點碎玉。他們的滿口大牙,被林逍一耳光抽飛乾淨,血水有如泉水一樣從破裂的牙床上湧出,順著嘴角『滴滴答答』的流下。林逍用力過猛,他們不僅僅是牙齒被抽飛了,就連面頰骨都被抽出了一條條裂痕,眼看著他們的臉蛋飛快的腫了起來。


  三女兩男痛得在地上哀聲尖叫,卻因為下巴被林逍一張抽裂開,他們就連張嘴大叫都不能。最終他們的慘叫聲只能從鼻孔裡噴出來,卻變得有如發狂的野豬一樣的『哼哼』聲。


  袖子輕輕一卷,一股柔和的氣浪將地上零散的紙張捲起,整齊的飛回了手中。林逍拎著青鋤的肩膀,將還在不斷抽噎的她從地上拉了起來,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腦袋:「見你出門的時候好像很是害怕,所以,林大哥跟出來看看到底是怎麼回事。」


  青鋤飛快的用袖子抹過臉蛋,將臉上的淚珠兒擦拭乾淨,飛快的眨巴著眼睛,用力的將眼眶裡的淚水弄乾。她輕輕的抽噎著,卻強行的擠出了一絲笑容看著林逍笑道:「林供奉∼嗯,林大哥,謝,謝謝!可是,他們都是∼」青鋤有點畏懼地伸出小手,兩隻小手緊緊地抓住了林逍的袍袖。


  「公主?郡主?」林逍面無表情的扯了扯嘴角,淡淡地說道:「就算是那公主的父親又如何?想來,我的腦袋比她整個王室的腦袋加起來,還要重一點。」連逢大變的林逍,不僅性格上開始有了變化,就連他對事物的看法,也開始有了一定的轉變。


  誰也說不清這種轉變是好是壞,但是起碼對林逍而言,當他有了這種奇怪的變化後,他在修道界活下去的機會,就大了許多。


  「哦?」青鋤呆呆地看著林逍,不敢接他的話頭。青鋤怎麼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林大哥一個人的腦袋,會比秀公主全家的腦袋加起來還要重一點。要知道,秀公主可是啟朝如今在位的皇帝最心疼的小公主,啟朝整個王室所有人加起來,怕是要有數十萬人吧?


  林大哥的腦袋是用什麼做的?他一個人的腦袋,怎麼會比幾十萬個人的腦袋加起來還要重呢?


  林逍拉著青鋤的手,朝右首第三間大廳行去。林逍根本就懶得看地上躺著誰,他自顧自的邁開大步朝前走,他的腳丫子,就這麼施施然踏過了秀公主的面門一腳,踏過了潔郡主的胸脯一腳,順便還將那心狠手辣的雅小姐給踢得暈了過去。


  至於那兩位跟班的青年男子雄師兄和英師兄?林逍已經不用再去做什麼,他剛才抽耳光的時候,就格外的照顧了這兩人,兩人的半邊腦骨都碎了,就算有靈丹救治,沒有半年的功夫,他們也別想爬起來。他們的淫褻話語,徹底的激怒了林逍,林逍是很克制住了自己,才沒有對他們下殺手。


  第三間大廳內,一名身穿青衣的老者,也就是青鋤說過的李大爺接過了林逍遞過去的紙張,慢慢的翻動起來。


  漸漸的,李大爺滿是笑容的臉蛋凝固了起來,他呆呆地望了青鋤一眼,又傻傻地看了看林逍,驚問道:「青鋤,你剛才說,他是?」


  在李大爺面前,青鋤顯然輕鬆自在了許多。她怯生生的小臉上也露出了真正開心的笑容,她輕聲笑道:「林大哥,是本門新進的供奉!」


  林逍默不作聲的從袖子裡掏出了一塊紫玉雕刻的令牌,這是一乙昨天留給青鋤,讓青鋤交給他的供奉令。


  李大爺的臉抽了抽,乾笑著對林逍行了個禮,有點茫然地問道:「小老兒藥山五管事李樂見過供奉。只是,供奉的單子上開列的藥物雖然都不珍貴,但是數量上,實在是有點嚇人,不知道供奉要這麼多藥材做什麼?」


  「數量上,很嚇人?」林逍隨手抽過一張紙張,指著上面的『甘草一百萬斤』皺眉道:「這個數量,很嚇人麼?」


  李樂乾笑道:「甘草不值什麼錢,但是一百萬斤麼,就算是配藥,這也要多少人吃喝的?何況您開出的藥單裡面,最少的一種『紫心草』都要十萬斤,這,這個∼∼∼」李樂又瞥了一眼林逍手上的供奉令牌,不錯,沒看錯啊,的確是玄宗頒發的供奉令牌,有了這令牌,就可以調動元宗的一部分物力和人力,但是林逍開出來的藥單子,也實在是太嚇人了一些吧?


  三千七百九十八味常用的藥材,最少的一種都要十萬斤!天呢,他這是要幹什麼?


  林逍輕輕地搖了搖頭,淡淡地說道:「給我準備藥材,這件事,我會向一乙道長解釋的。」


  說完,林逍隨手將供奉令牌丟在了李樂面前,轉身拉著青鋤走出了大廳。他淡淡地說道:「我要用這些藥材煉丹,熟熟手。你調動這麼多的藥材,想來也有麻煩,就拿我的供奉令牌去做吧。」


  「煉丹?熟熟手?」李樂差點被林逍的話嚇得暈倒在地。


  這是哪個門派出來的怪物供奉?這麼多的藥材,只是拿來練練手?


  李樂搖了搖頭,抓起了令牌小心翼翼的揣進了懷裡。


  他望著林逍拉著青鋤走出去的背影,臉上卻漸漸地露出了慈愛的笑容。青鋤,也許跟上了一個好的主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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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特製丹爐
  

  林逍攜著青鋤剛剛走出大廳,李樂老頭就一個轉身,走到了大廳後面的一進小小房間內。


  房間內乾乾淨淨,青磚鋪地,四面都是水磨磚拼的牆壁,上面糊了一層素潔的竹紙。屋子正中擺了一個草蒲團,頜下三縷長鬚,容貌清秀,雙目似開似合,隱隱有一絲絲紫光霞氣自眼縫中射出的一乙道人正盤膝坐在蒲團上。聽到李樂走進來的腳步聲,一乙道人緩緩地抬起頭來,雙眸中一道冷電打出,淡淡地問道:「林逍小友,來做了什麼?」


  李樂將那厚厚的一疊藥方恭敬地放在了一乙道人面前,他輕笑道:「林供奉開了一份藥單,全是一些常用的煉製普通丹藥的藥材,只是數量實在是過於巨大。唔,裡面還有幾種說不清是什麼用途的東西,數量卻少了許多。」他彎下腰去,將那厚厚一疊藥方最上面的那張紙拈起,恭敬的遞給了一乙道人。


  「唔,火系靈石礦脈中伴生的精金十斤,伴生的暖玉十斤,盡數打磨成粉末?」一乙道人歪著頭想了想,突然『呵呵』笑道:「有趣,林逍小友,果然是大羅丹道的本色,卻還惦記著這麼小的事情。唔,精金美玉的粉末,似乎只有一樣用途,何況是在火系靈石礦脈中伴生的天生帶有一絲火性靈力的精金和美玉呢?」


  他看都不看那些藥方一眼,只是點頭道:「備好所有的藥材,每樣再加兩成給林逍小友送去。唔,傳我法旨,日後林逍小友要用到什麼,盡數給他就是。」一乙有點期盼的低聲說道:「大羅丹道被滅門,但是,也許他能給我們一個驚喜?如今的修道界,少了那些丹藥,可實實在在是一件要命的事情。且看他在大羅丹道學到了多少東西吧。」


  李樂微微躬身,朝後退了三步,正要走出房間,他卻又停下了腳步。他有點猶豫地看了一乙道人一眼,壓低了聲音說道:「可是,林供奉剛才打傷了∼∼∼」李樂朝門外點了點,苦笑道:「那幾位的背後,可是有一玄祖師撐腰,一玄祖師,可是啟朝五代前的太上皇,您看?」


  一乙目中精光四射,他冷冰冰地說道:「將那五人送去後山柴房司職,再做三年苦力磨練心性。一玄那邊,自有我分說。你且去吧。」一圈柔和的光暈自一乙體內緩緩擴散開,他的身形在光暈中漸漸的變得越來越淡,最終消散於空氣中。


  李樂默默地朝蒲團的方向行了一禮,走上前抓起那一份厚厚的藥方,轉身快步離開。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得意的笑容,低聲的哼哼道:「哼,你們幾個也有今天?平日裡囂張跋扈,老頭兒奈何不了你們,今日你們卻是觸怒了一乙祖師,可有你們的好果子!」


  林逍帶著青鋤,行走在一座大湖邊。大湖就在方才那一片高山的山腳下,綿延怕不有數百里?湖邊築了一道白色的石堤,堤岸種滿了山杜鵑。元宗的山門內四季入春,山杜鵑正開得絢爛,火紅的花海從眼前一直延伸到天邊,那細細的石堤,就好似火海中的一條細細的銀鏈,林逍和青鋤,就順著這細細的銀鏈慢慢地朝前行走,身邊是如火的花,鼻中聞到的,是馥郁的香氣。


  略微有點出神地看著這張狂的花海,林逍的心頭似乎被某種東西觸動,自覺身上又多了一點點力氣。他扭頭看向了白汪汪一片的湖面,湖面上幾艘巨舟正在緩緩飄蕩,一眾身穿粗布道袍的元宗雜役弟子,正大呼小叫的撒網撈魚。天空有一圈兒魚鷹在飛快地繞著圈子,似乎是準備從這些雜役弟子的手上,討取一點兒葷腥混個肚子飽。


  青鋤靜靜的跟在林逍的身後,小手輕輕的拉著林逍的袍袖。她呆呆地看著林逍略顯單薄和死氣沉沉的背影,腦子裡只有剛才林逍一揮手間將五個欺凌她數年的師兄師姐打飛出去的情景。青鋤的小手緊了緊,益發用力的抓緊了林逍的袍袖。除了對她關愛有加的李樂,青鋤突然發現,在這個冰冷的世界上,似乎她又多了一個可以信賴、可以依靠的人。


  雖然,林逍的臉總是冷冰冰的有如死人,雖然他的聲音難聽得有如鬼叫,但是,他卻給青鋤一種極其溫暖的感覺。那是一種安全的,寧靜的,直透到心窩裡的溫暖。和李樂給她的,那種長輩的關愛不怎麼一樣的溫暖,一種讓她覺得有點迷茫的溫暖。


  就這麼抓著林逍的袍袖,青鋤靜靜的跟在了林逍的身後。看著腳下的白石堤,青鋤多希望,這條石堤永遠也走不到盡頭啊。


  「青鋤!」林逍突然喚了一聲。青鋤一直傻愣愣地看著林逍,根本沒聽到林逍的叫聲。


  林逍呆了一下,他猛的停下了腳步,轉身看向了青鋤。青鋤呆呆地看了林逍一眼,突然意識到林逍剛才叫了她一聲,她有點心慌有點害怕國有點羞澀地低下頭,低聲說道:「林大哥,嗯,有什麼事?」一句話還沒說完,她的半邊臉蛋已經紅成了一片,另外半張臉蛋則是綠得發紫,裡面隱隱透出的寒氣凍得她附近的面頰一陣陣的發青、發白。


  「嗯,元宗可有擅長煉器之人?」林逍沒注意到青鋤的面色,只是很淡然的問了一句。


  「煉器之人?」青鋤張了張嘴,皺著眉頭想了好一陣子,這才有點猶豫的用手指點著自己的鼻子低聲說道:「這個,應該是器堂總管一真祖師最為擅長吧?但是一真祖師他,很少出手幫人煉器,我們想要見他一面,也基本上不可能的。」


  飛快地抬頭看了林逍一眼,青鋤又低著頭,低聲說道:「我也沒去過器堂,不知道器堂在哪裡。只是聽說器堂在『天火峰』上,可是天火峰∼∼∼」


  伸手輕輕地拍了拍青鋤的腦袋,林逍淡淡地說道:「你見他一面自然很難,我是元宗的供奉,又是為了元宗的事情去找他,想必應該不難見。至於器堂的所在麼∼∼∼」正好天空有一艘飛舟帶著淡淡霞氣急掠而過,林逍一把抓起了青鋤,架起赤龍劍追上了飛舟。


  飛舟上駕御飛舟的元宗弟子看得林逍飛身而上,急忙稽首為禮道:「貧道知機,見過道友。不知道友是?」這個看起來有五十許歲的元宗弟子詫異的上下打量著林逍,林逍身上穿著的依然是大羅丹道自製的道袍,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不是元宗的人。


  「林逍,元宗供奉。」林逍淡淡地問道:「不知天火峰在什麼方向?」


  林逍,新來的供奉?一乙道人的效率很高,只是一夜的功夫,關於林逍的消息已經傳給了元宗所有的執事弟子,知機道人自然知道林逍是何等人物。他立刻反應了過來,急忙朝林逍鄭重行禮道:「知機見過林供奉。」他也看出了面容冷漠的林逍不是一個多話的人,他隨手朝西南方向一點,說道:「天火峰就在這個方向七百里外。供奉御劍飛去,見到的最高一座山峰就是。」


  點了點頭,向知機道謝了一聲,林逍抓起青鋤,御劍朝西南方向飛去。一道三丈許長的紅光在空中,卻也不甚顯眼。


  知機道人詫異的唸了一聲道號,低聲自語道:「林供奉的修為,看起來並不甚高,卻是怎地?」搖了搖頭,知機繼續驅動飛舟,操持起他的職司。


  林逍御劍朝前疾馳了一陣,漸漸的就見前方一片片雲霞憑空生了出來,藹藹紅霞中托起了一座高山,山峰上一道兒紅光衝起來不知道多高,有如一根天柱矗立在天地之間。紅光下是一片規模宏大的宮殿群,赤紅色玉石建造的宮殿一層層的從山頂直鋪到山腳,又從山腳朝四面綿延了兩里多寬,也不知道其中到底有多少樓閣殿堂。


  高山前的虛空中,一團五彩雲霧托著一座火紅色的牌坊,牌坊上清清楚楚的陰刻了『器堂』兩個蝌蚪文字。


  林逍帶著青鋤距離那牌坊還有兩百多丈,就聽到牌坊下響起了一聲清脆的磬音,一名青袍白鬚的道人從牌坊後轉了出來,笑吟吟的隔著老遠朝林逍稽首道:「道友暫停雲步。呵呵呵,前方有『天火煉形』的禁制,道友切不可再進一步了。敢問道友何人,來此何事?」


  天火煉形禁制?一聽到『天火』二字,林逍就不由得想起他結丹之時紫雷天火在體內灼燒給他帶來的無邊痛楚。下意識地打了個哆嗦,林逍急忙回禮道:「林逍,特求見器堂總管一真前輩。」


  「林逍?」看守牌坊的老道愣了一下,急忙行禮道:「貧道知明,見過林供奉。」上下打量了一下林逍,看到林逍的模樣的確是和一乙道人傳來的道法圖像中的影響一模一樣,知明道人又掃了一眼被林逍拎在手中的青鋤一眼,雙眸中一縷微光射出,在青鋤的身上狠狠的轉了幾圈,又查探出青鋤修煉的是元宗下層弟子的入門功法,知明道人這才點了點頭,微笑道:「還請供奉出示令牌。」


  令牌?林逍和青鋤都有點傻眼了,林逍的供奉令牌剛才卻是交給了李樂,要他去調集藥材去了,他如今上哪裡去找一塊供奉令牌?


  眉頭微微一皺,林逍面無表情地說道:「供奉令牌,我方才交與了藥山管事李樂去調集所需藥材,所以,令牌如今不在身上。」


  林逍說得乾脆,知明道人則有點傻眼了!就算林逍和一乙傳來的圖像中的模樣是一般無二,但是沒有供奉令牌,他也是不敢讓林逍進器堂的。器堂,乃是元宗專門為門人弟子煉製各種法器的地方,其中自有無數不能外洩的機密,怎能輕易的讓一個連身份證明都沒有的人進入?修道界各種鬼蜮伎倆變化萬千,知明道人也不過初結金丹的修為,他又如何能判定,這個和『林供奉』長得一模一樣的年輕人,就是林逍?


  沉默了一陣,知明道人苦笑道:「林供奉,如此,還容知明去請示一真師祖。」他略帶歉然地看了林逍一眼。


  林逍略一沉吟,也明白了其中的關礙,他冷著一張臉點頭道:「如此,多謝。」


  知明道人朝林逍稽首一禮,急匆匆的架起一道青光朝天火峰巔峰處飛去。劍光迅速,比起林逍御劍的速度又快了何止十倍?只見一道青光瞬息間就沒入了那道紅光。林逍呆呆地看著知明消失的方向,略有苦澀地點了點頭:「本門御劍訣,比之其他諸門,果然差了一截!」林逍心中又多了一份心思,作為大羅丹道僅存的一位門人,也許他應該從根本上改善大羅丹道的某些弱點。


  「也許,如果本門有強力的御劍訣,這次就不會被魔道∼」林逍的臉色陰沉了下來,他的牙齒咬得緊緊的,發出了『嘎崩』脆響。他卻是根本沒有想到,其實丹翎道人他們沒有經過打鬥,就被人暗算殺死。


  只是略微等了一盞茶的時間,一道紅光、一道青光自那天火峰頂部的光柱中飛出,一名身穿火紅色道袍,道袍上用金線繡了大片火焰的紅面道人架著紅光疾馳而來,隔開老遠就打雙眸中射出兩道金光對著林逍一掃,雷鳴般的笑聲突然自他嘴裡迸出,震得前面的牌坊都『嗡嗡』作響。「哈哈哈,林逍小友,你來找老道,可有什麼事情?嘿嘿,知明,你好生不懂事,林供奉來這,你攔他作甚?」


  紅面道人按下劍光,腳下憑空生出一片淡淡的雲彩,輕盈的滑到了林逍面前。他用力的一拍林逍的肩膀,大笑道:「說吧,有什麼要我一真幫忙的?嗯,別的事情我不會,若是要煉製什麼法寶、飛劍之類的,倒是可以幫小友預備幾件上好的貨色。」


  一真道人身材異常壯碩,身高過八尺的林逍站在他面前,卻不過齊他胸口高。縮在林逍身邊的青鋤更是不堪,被一真老道龐大的身軀一襯,她簡直就有如站在一匹壯馬前的小狗,完全就不起眼了。


  老道的胳膊都快有林逍的大腿粗,他那用力的兩掌拍在林逍的肩膀上,差點就沒將林逍從劍光上拍得栽落地面。林逍身體晃了晃,好容易才在劍光上站穩了腳步,肩膀上卻是一陣火辣辣的疼痛。林逍乾巴巴的一笑,朝老道行禮道:「一真前輩,知明道友也是一番謹慎小心,晚輩並沒放在心上。唔,這次找前輩來,的確是有事求助。」


  「嗯!想來也是!沒事也沒人會來天火峰找我。」一真老道搖了搖頭,咧開嘴笑道:「他們都嫌老道我脾氣火爆,不像是個修道人,所以都不樂意來見老道!嘿,既然是有事,那就隨我上去吧。唔,天火峰上特產的紫煙藤蘿正好結果,唔,小友正好嘗嘗鮮。」


  一把拉住林逍的肩膀,一真老道架起劍光就往天火峰頂飛去。他龐大的真元在體外形成了一個罡氣罩,將林逍、青鋤緊緊的裹在了罡氣罩中,帶著兩人快若閃電般飛上了峰頂,衝進了那一道紅光中,慢慢的從山頂上一個筆直向下的洞穴降了下去。


  這洞穴也不知道有多深,總之林逍、青鋤一眼往下去,根本看不到底。那道粗大的紅光就是從洞穴深處射出,三人越是向下降落,外界的溫度就越高,一真老道修為精湛、林逍的身體被天火萃煉過,兩人倒也不懼這高溫,可是青鋤卻是熱得滿身大汗,汗水一滴滴的順著臉蛋滾了下來。一真老道看了青鋤一眼,微微點了點頭,隨手打了一道靈訣在青鋤身上,一道青光籠罩住了青鋤,替她隔絕開了外界的滾滾熱浪。


  青鋤縮在林逍腋下,小心翼翼地朝一真老道謝道:「弟子青鋤,謝過祖師。」


  「嗯!」一真老道只是朝青鋤點了點頭,並沒多說什麼。看青鋤身上的衣服就知道,她只是門下的雜役弟子,想來是調撥去伺候林逍的小丫頭子,一真是什麼身份?他可沒興趣和青鋤多囉嗦。一真老道最感興趣的就是,林逍來找他做什麼。


  在洞穴中下降了兩千多丈,洞壁上都隱隱可以看到一縷縷頭髮絲細的赤紅色火苗急速噴出的時候,林逍看到在那洞壁上出現了一個方圓三丈許的洞口,門前盤膝坐著兩名身穿紅袍的道童,正滿臉是汗的盤膝坐在洞口一塊青色玉板上吐納調息。


  一真老道拉著林逍衝進了洞口,飛起右腿在兩個道童的屁股上狠狠的踹了一腳,大聲地喝道:「兩個小雜毛,快去摘一盤紫煙藤蘿的果子來待客。嗯,看看祖師爺我埋在洞後的冷桂釀還有沒有,若是還剩下壇把,就挖出來。若是沒剩下了,唔,就去找你們一乙祖師要一壇貢酒。」


  兩名道童被踢得飛了起來,狼狽的在地上滾出了老遠。他們身手麻利的翻身而起,一個飛出洞外,一個狂奔向洞後,顯然已經很有應付一真老道命令的經驗。


  一真老道拉著林逍走到了洞府深處,在一處廣大有近百丈方圓的石室內分賓主坐定,這才笑吟吟地說道:「不知老道我,有什麼可以幫小友的?」


  林逍默不作聲的從袖子裡摸出了三張紙片,手指輕彈,將那紙片彈給了一真老道。


  一真老道隨手接過紙片,飛快地掃了幾眼。


  猛不丁的,一真老道從蒲團上跳了起來,大聲的尖叫了一聲:「老天,這是丹爐麼?哪裡有高達百丈的丹爐?這,這要耗費多少材料?」


  林逍鎮定自若地看著一真老道,淡淡地說道:「沒錯,特製的高達百丈的丹爐,一爐可以出丹十萬粒的丹爐!」


  「一爐出丹十萬粒?」一真老道的眼珠子都綠了!他在石室內急速轉了幾圈,突然用力的一拍大腿,大聲吼道:「他奶奶的,老子∼∼∼呃,貧道今日就豁出去敗一次家當,給你煉製這丹爐就是!」


  隨後,一真老道的面色突然一慘,他仰天長呼道:「這要多少材料才夠啊?」


  林逍耷拉著腦袋,自顧自地看著自己的雙手,沒有吭聲。


  青鋤用無比崇拜的眼神看著林逍,她不知道林逍要做什麼,但是高達百丈的丹爐?這聽起來就很壯觀,青鋤覺得林逍實在是太了不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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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凝神陣
  

  紫煙藤蘿的果實一粒粒大如龍眼,通體紫光湛湛近乎透明。果實中只有一粒大如芝麻的柔軟果核,一絲絲紫色的經絡自那果核中延展出,自果核直接連通了堅韌的果皮。紫煙藤蘿的果實能自動的吸收外界游離的靈氣,自果皮吸入的靈氣通過這些極細的紫色經絡凝聚於果核中,果核就是一顆果實所有的精華所在。外面的果肉也不過格外的清冽甘爽,而果核則能極小量的增加真元修為。


  以前修道界靈氣充沛時,紫煙藤蘿三月就得一熟,每粒果實大如嬰孩拳頭,內中果核有指頭大小,一粒果核可增加將近普通修士半年的真元修為。而如今,紫煙藤蘿需要三年才得一熟,果實縮小了許多不提,一粒果核也不過能增加三五天的真元修為。不過饒是如此,如今的紫煙藤蘿也是一種罕見的靈果,因為它增加的真元修為,是沒有任何副作用的,斷不會有爆體的風險。


  而冷桂釀,則是一真道人採集百年以上樹齡的冷香桂花配合山果釀製而成,更是埋在火性靈氣充沛的地下一甲子以上,酒液粘稠如膏,以各種靈果汁液配合靈泉水勾兌後飲用,酒液香氣清幽、入口則如一道火流直衝腹中,轉瞬化為一條條熱氣流轉全身,通體頓時汗出如雨,腋下習習生風清涼自來,實在是妙不可言的享受。


  林逍坐在一張石凳上,細細的品嚐著紫煙藤蘿靈果、一小口一小口品味著冷桂釀的奇妙滋味,不時的將幾枚果子遞給站在他身後的青鋤,看著一真老道將一干器堂的道人支使得團團亂轉。器堂儲存各種煉器材料的庫房,都在這深入地下的洞穴中。一處處庫房的大門被開啟,小山一樣的各色材料被道人們運了出來,堆積在了一個極其巨大的洞府中。


  慢慢的飲下了一杯冷桂釀,林逍呆呆地看著面前堆積如山的各色珍稀材料,不由得輕輕地點了點頭。「元宗的家底果然雄渾,這發明了『炒丹之術』的祖師耗費了數百年時間都沒能段造出來的『炒丹爐』,他們卻是隨隨便便就能湊齊材料。也許,會有希望吧?」


  輕輕的拈起一枚紫光盈盈的果實慢慢的送入嘴裡,林逍輕輕的咬破了果皮,一道甘冽的蜜汁在嘴腔中迴盪,細小如芝麻的果核一接觸到舌頭,就立刻化為一道極細的熱流鑽入身體。林逍不知不覺的吃下了近百粒紫煙藤蘿的果實,真元修為卻是增長了一年左右。


  身後傳來了異響。林逍回頭看去,正好看到青鋤小心翼翼的一小點兒一小點兒的啃食著一枚紫煙藤蘿靈果。青鋤的臉上滿是感動、欣喜和不捨,看著那靈果卻好似看到了什麼稀世珍寶一般。看到林逍望向了自己,青鋤急忙放下雙手,小心翼翼的背起雙手,將那枚啃掉了一半的靈果藏在了身後,面色微紅地低下頭去。林逍看到她腰間鼓鼓囊囊的,顯然他遞給她的幾個果子,都被她小心的貼身藏好。


  「嗯,怎麼這樣?」林逍的意思,是問青鋤,不過是吃個果子而已,為什麼要這樣小心翼翼的。


  「這,這是難得的靈果啊。」青鋤的腦袋幾乎垂到了胸前,有如蚊子哼哼一般低聲說道:「青鋤∼青鋤藏了幾個,想要給李大爺嘗嘗。」


  「哦!」林逍點了點頭,轉過身去問那侍立在一旁的小道童道:「這位道友∼」


  小道童急忙稽首道:「林供奉叫我清風就是。」


  林逍點了點頭,指著身邊石案上放著的半盤子大概有一百數十粒的紫煙藤蘿靈果問道:「這果子,可還有?」


  清風道童點頭笑道:「祖師最喜紫煙藤蘿的香甜,所以在地下靈脈上種了一大片,這果子,卻還有的。」


  「善!」林逍左手掃過玉盤,將果子連同玉盤一起收入了手鐲。他看了一眼臉色略微有點發僵的清風道童,回頭向青鋤淡然道:「大口吃,這裡還有很多。」眉頭微微皺了下,林逍繼續說道:「一真前輩這裡還有許多,嗯。」


  清風道童心裡一陣陣的抽搐,這林供奉太不把自己當外人了吧?若說他的脾性就是如此的輕浮,可是看他冷漠如冰塊的面孔、森嚴有如刀鋒的目光,卻也不像這種人。清風道童有點傻愣愣的,這林逍供奉,到底是個什麼樣的脾氣?


  一真老道脫掉了道袍,就穿了一件青布內衣,站在洞府門口瘋狂的蹦跳著。他揮動著手臂,大聲呼喊道:「快點!快點!還有三萬斤火玉!快點,快點!嗯,嗯,材料單上還有五百斤紫風銅怎麼沒送來?你們這幫廢物,都是做什麼吃的?用來勾勒靈陣的凝元晶液還少了三百罐∼∼∼媽的,什麼時候凝元晶液都要用一百罐來計算了?這是什麼怪物丹爐!」


  這裡是元宗器堂最為巨大的一個煉器洞府,往往數百年都難得開啟一次。以前也不過是幫某些親近的門派煉製過門派山門的大殿啊、牌坊啊之類攻防一體的巨型陣法核心器物,那些物事都是體積巨大、構造複雜的建築類法器。為了煉製一件單件的器物而開啟這座洞府,實在是元宗有史以來的第一次!平常的丹爐高有三五丈就很是驚人了,而林逍提出的這個丹爐,卻高達百丈!


  高達百丈,一爐可以出丹十萬粒的特製丹爐!


  一真老道一想到林逍向他描述的這座丹爐,就渾身癢酥酥的,任他有多深厚的修為、多穩固的心境,一顆心臟都差點沒跳到了口腔子裡。他的身體都在哆嗦,他身上的汗水一道道的流下來,身上的青布衣被弄得濕透了,青衣已經變成了黑色。


  洞府門口幾道靈光落下,一行、一心、一乙等幾名道人急匆匆的落下,大步地走進了洞府。一行隨手撥開兩名在他身前稽首為禮的弟子,大聲喝問道:「一真師弟,你這是幹什麼?剛才你傳去的令信上提起的那些材料,那些普通的五金精英也就罷了,耗費點功夫每年也能提煉出幾萬斤來。但是那些珍稀的材料,你一動用就是數千斤數百斤,你想要煉製什麼東西?」


  一真老道正手忙腳亂的對照林逍交給他的材料單檢查送來的材料,聽到一行的問話,他隨手朝林逍比劃了一下,大聲說道:「正主兒在那邊,你去問他就是!唔,還缺少做為鼎心的四十九顆五千年以上火候的火蛟丹!快去取來!唔,天呢,四十九顆火蛟丹!庫房裡有這麼多麼?還有,用來穩定火勢的一百零八根長達十丈零八尺的萬年紅煙雲母柱∼∼∼嗯,爐蓋∼∼∼天呢,爐蓋必須用天金沙麼?就算用,也不一定要用三十六斤吧?三斤六兩就不成麼?這,這,實在是太多了點!」


  一行、一心、一乙聽到一真道人嘀嘀咕咕報出來的這些材料以及後面跟著的數量單位,林逍有點奇怪的發現,一行、一心、一乙這幾位元神期的頂尖高手,似乎腳步都有點發飄了。他驚愕地看著朝自己走過來的三人,有點詫異的尋思道:「我大羅丹道的那位祖師耗費了數百年苦功,沒有湊齊這些材料,他設計的炒丹爐這才無法煉製出來。但是元宗這麼大的家當,難道還心疼這點材料麼?」


  洞門處,一真道人突然尖聲嘶叫道:「天哪!太陽精晶三十六兩!正好是全部的庫存!」


  很神奇的,已經有了元神期修為,甚至隱隱有突破到下一境界趨勢的一行道人兩條腿一軟,差點一個踉蹌栽倒在地。幸好他身邊一心的注意力幾乎都放在了他身上,一見一行的面色不對,立刻伸手抱住了一行的手臂,堪堪穩住了一行的身子。一行有點狼狽地望了一眼正在緩緩站起身的林逍,尷尬的從一心摟得緊緊的手臂裡抽回了胳膊,用力的咳嗽了一聲。


  一心慢慢的收回了雙手,黯然地低下頭去。一乙老道和另外兩名元宗的長老則是高高地抬起頭來,好似根本沒看到一行和一心之間的這點小動作。林逍則是漠然的稽首行禮,簡簡單單地朝一行打了個招呼:「晚輩林逍,見過一行掌教。」


  一行道人飛快的走到林逍身前,正要說點什麼,洞口處一真老道突然又尖叫起來:「啊∼∼∼救命啊!我剛才怎麼沒看到這個東西?為了溝通地下靈脈提供丹爐足夠的靈氣凝聚爐火,需要用萬年以上的紅玉髓打造一根粗三寸長達十里的圓柱溝通地脈?天哪!」


  一行老道的臉劇烈的抽搐了起來,慈眉善目的面容居然帶上了一絲猙獰的笑容。他乾巴巴的對林逍笑道:「林小友,林供奉,你在藥堂開出的那單子,雖然數量大了些,但我元宗卻也能承受。可是你在器堂開出的材料單,卻實在有點驚世駭俗,不知小友的意思是?」


  林逍望著一行老道,淡淡地說道:「炒丹爐,又叫流丹爐,或者也可以稱之為『丹海爐』,是我大羅丹道兩千七百年前羅羽祖師所創。」


  羅羽?一乙道人煉丹一緊,急聲問道:「就是創出了『孕嬰丹』方的羅羽前輩?」


  「然!」林逍輕輕點頭,淡淡地說道:「羅羽祖師在丹道上成就也就罷了,祖師真正的心得,卻是在煉丹的靈訣、手法的改良,以及丹爐丹陣一道上。炒丹爐,集羅羽祖師一生丹道、丹訣、丹陣三道之大成,神妙無方,不僅是煉丹的法寶,更是攻防一體的靈器。」


  「靈器!」一行、一心、一乙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一行苦笑道:「如今修道界,怕是再沒人能煉製出靈器了。」一行目光炯炯地望著林逍,想要他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耗費了這麼多的珍貴材料,不要說煉製靈器,就是煉製仙器都是足夠了,可是如今修道界再無人有那個實力煉製靈器,豈不是白白浪費了這麼多的材料?與其將這些珍貴至極的材料浪費在一件法寶上,還不如配合其他的普通材料,可以打造出數以萬計的更加實用的飛劍和寶物。


  「這丹爐,可以吸收天地靈氣,不斷進化。」林逍冰冷的目光變得無比的深沉,其中竟然有一種攝人心魄的奇異力量,雖然一行道人明知道林逍的修為極弱,但是居然有了一種不願意和林逍對視的錯覺。林逍的目光中充滿了一種閱歷極其豐富乃至極其滄桑的老人才有的深邃,林逍的目光中有一種東西叫做『沉澱的智慧』,而這種印象,是不應該出現在林逍身上的。


  林逍,畢竟只是一個十八歲出頭的年輕修士,他的目光怎能如此的深邃?


  一行道人心有所感,反而忽略了林逍所說的那丹爐能夠吸收天地靈氣自我進化的事情。他怔怔地看著林逍,過了許久才緩緩問道:「你,居然已經參悟了大羅丹經?但是,你,怎麼可能有那等緣法?大羅丹經,這是大羅丹道核心執事長老才有資格參悟的寶典,你∼∼∼」


  一乙道人也愣住了,他喃喃自語道:「大羅丹經?修道界僅有的一塊凝魄玉,被大羅丹道製成了大羅丹經的載體。也只有凝魄玉,才能儲存數萬名大羅丹道的先輩的靈識,將他們一生的體悟和經驗保存下來。也只有大羅丹道這群煉藥的瘋子,才會想方設法的這麼做!」


  大羅丹道除了『丹』,再也沒有其他擅長的法門,他們一生追求的,就是『丹』,每一個大羅丹道的門人,他們的『道』只有一個,那就是『丹道』!故而,大羅丹道的先輩們可以用凝魄玉將數萬人的體悟和經驗保存下來,一股腦的全塞進後輩的腦子裡去,讓他們慢慢的吸收消化。而其他的修道門派卻極罕有這麼做的,就比如元宗,元宗內的修道法門就有數十種之多,更分出了無數的流派,若是他們也這樣做,只能是將後輩的腦子撐爆!


  更何況,其他的門派也沒有這麼一塊凝魄玉!


  林逍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嘴唇略微抿了抿,他沉聲道:「大羅丹經,是的。」


  林逍的話,驚呆了元宗的諸位長老。一名腦子有大羅丹經的大羅丹道弟子,和一名腦子裡沒有大羅丹經的大羅丹道弟子,這價值可是完全不同的。沒有大羅丹道的林逍呢,只是元宗出於和大羅丹道的交情,用一個供奉的名義供養起來,盡了自己的心意就是。而腦子裡有了大羅丹經的林逍,則完全有資格成為大羅丹道品級最高的供奉!


  大羅丹經這件修道界僅有的奇物,就足以讓林逍從一塊普通的珠玉變成靈氣充沛珍貴無比價值連城的天地珍寶!


  一行道人的心臟也劇烈的抽搐了起來,他只是覺得林逍的目光有點奇怪,他那深邃的目光不應該出現在一個十八歲青年的身上,故而就隨意的猜測了一句。沒想到,他的猜測是真的!雖然不明白林逍是如何得到大羅丹經的,但是這又有什麼關係?總之,林逍得到了大羅丹經的傳承,得到了大羅丹道數萬名修為高深丹道精妙的先輩在丹道上的全部體悟和經驗,這才是最重要的!


  不過是一座丹爐而已!就算是十座,百座,元宗咬緊牙關砸鍋賣鐵也得把這丹爐給鍛造出來!


  尤其是∼∼∼剛才林逍說什麼?


  一心道姑尖叫道:「你說什麼?這叫做炒丹爐、流丹爐、丹海爐的玩意,它會自動的吸收天地靈氣進化?」


  偌大的洞窟內頓時變得靜悄悄的,就連正在洞口蹦跳的一真道人都呆呆地轉過身體,看向了這邊。


  吸收天地靈氣自我進化,這是傳說中的那些上古寶物才有的功能!以一真道人煉器的水準,他如今最多能煉製出中品的寶器,如果說中品的寶器都能夠自動的吸收天地靈氣緩慢的進化,那麼∼∼∼若是這種功能放大到元宗弟子所使用的飛劍和法寶中呢?


  林逍輕輕地點了點頭,早就有了準備的他,從手鐲中摸出了厚厚的一疊紙。


  「這裡,是羅羽祖師當年於『大玄星』某處上古遺跡參悟一塊法寶殘片得出的『凝神陣』,將凝神陣煉入法寶核心,則法寶就能自動吸收天地靈氣,緩緩的提升品質。」林逍將那厚厚的一疊紙輕輕的放入一行道人顫抖的雙手,低沉地說道:「但是,凝神陣只能吸收提煉靈氣,卻不能改變法寶本身的材質,所以,我列出的鍛造炒丹爐的材料,才選了最好的材料。」


  一行道人本能的一把將那厚厚的一疊紙塞進了袖子裡,隨後他才發現自己的動作是如此的不雅,不由得尷尬的大笑了幾聲。


  但是,洞窟內沒人笑。甚至就連青鋤都朦朧的知道,若是這個凝神陣真有這麼奇妙,那麼元宗弟子日後使用的飛劍和法寶,都會隨著歲月的推移而慢慢的提升品級。不要提升得太過分,只要那些飛劍和法寶平均提升一個品級,元宗的實力就能飆漲數成!


  而想想看,元宗的這些長老所使用的飛劍法寶都是用極品材料煉製,若是他們的飛劍和法寶也能重新凝入凝神陣,那麼,這些飛劍、法寶能夠提升到什麼品級?極品靈器?還是已經在修道界絕跡了數千年的仙器?


  「這份陣圖過於貴重。」一行道人長吸了一口氣,有點赧然地看著林逍苦笑道:「貧道愧受了。」


  林逍輕輕地擺了擺手,淡淡地說道:「前輩毋庸多說,這凝神陣儲存在大羅丹經中兩千餘年,因為是陣法的關係,並沒人對它有過興趣。晚輩最近也是遭逢大變,這才整理了一下記下的大羅丹經,這才找到了這凝神陣法。」


  蹦跳著跑過來的一真道人臉蛋狠狠的抽搐了一下,他憤然怒吼道:「簡直就是胡折騰,這麼神奇的陣法,居然被白白空置了兩千餘年!你們大羅丹道的那幫藥瘋子,實在是他奶奶的該∼∼∼」


  一乙道人一把摀住了一真道人的臉,連同另外兩名長老一起,拖著一真道人就往後退。


  林逍輕輕一笑,點頭道:「大羅丹經中,丹道之術晚輩是不敢有絲毫洩漏。但是諸位祖師留下的一些和丹道無關的小玩意,晚輩會慢慢的整理出來交與一行掌教。」


  一行道人急忙擺手道:「這,這,萬萬不可!」話是這樣說,但是一行道人的心臟再次劇烈的跳動起來。林逍剛來元宗不過一天的功夫,就獻出了凝神陣這個價值無法估量的奇陣,天知道他再仔細的整理一段時間,又會折騰出什麼好東西來?這些,可都是能極大提升元宗潛勢力的好東西啊!至於說大羅丹道的丹術,元宗本來也不貪圖這個!可是這些奇妙的法門,實在是∼∼∼


  林逍突然跪倒在了一行道人面前,用力的一頭磕了下去。


  他沙啞著嗓子沉聲道:「晚輩修為低微,自知對那一干魔徒無能為力,為晚輩師門復仇之事,還有勞一行掌教多多掛心。晚輩更是勢單力薄,尋找同門轉世之身,也有勞諸位前輩了!」


  『砰、砰、砰』,林逍重重的在地上磕頭,一片紅艷艷的血跡出現在地上。


  林逍身後的青鋤嚇了一大跳,她手忙腳亂的將那啃了一半的紫煙藤蘿靈果塞進嘴裡,囫圇的吞了下去,也跪倒在地上,陪著林逍朝一行道人等人連連磕頭。


  一行道人仰天長歎一聲,他大袖一揮,將林逍和青鋤自地上捲起,沉聲說道:「林逍小友儘管放心。此事,我元宗定然一力承擔。」這話說得斬釘截鐵沒有絲毫猶豫,以一行道人的身份地位,林逍所說的兩件事,就由不得元宗不罄盡闔門之力去奔波了。


  林逍給出的條件由不得元宗拒絕,大羅丹道和元宗之間的情誼也由不得元宗多說什麼。炒丹爐,這一修道界有史以來耗費的材料最為龐大、最為珍貴,但是煉製出來的成品有可能卻是最低的奇妙寶物,就在元宗的全力以赴下,開始鍛造。


  天火峰上那道紅光收斂,地下湧出的所有熱力全部被陣法集中在那間巨大的鍛造洞府中。一真道人為首,率領元宗九九八十一名在煉器一道上有所心得的長老聯手,八十二名煉器高手連同其他近千大老道、小老道,全身心的投入了這一前所未有的巨大丹爐的煉製工程中去。


  天火峰真正的成了一座天火之峰。地下靈脈中湧出的巨量火性靈氣化為熊熊火焰湧入那座正在鍛造的洞府,熊熊紫火沖天而起,過多的火勢就被陣法吸收,從山體上胡亂的噴湧出來。天火峰通體燒得通紅,一道厚達百丈的紫炎裹住了山體,熱浪翻滾而出,熏得方圓百里內再無普通鳥獸敢於停留。


  林逍站在赤龍劍上,怔怔地看著被烈焰籠罩的天火峰,心中無悲也無喜,竟然於此時陷入了修道人數年難得進入一次的『悟境』。


  眼前的天火峰,就有如一團巨大的火苗,火勢滔天,火苗蒸騰,動靜之間,無不再向他演示火的本質,向他描述著天地間最為灼熱、最為熱情、同時也最為狂暴的一種力量的真正面目。


  林逍距離天火峰是如此的近,那升騰的火苗甚至都要舔到他的腳板。熱力燒灼著他的身體,他體內正有一絲絲蓮子所化的靈氣不斷翻滾而出,經過火力轉化後,融入了他的身體。丹田中的金丹貪婪的吞食著外界純粹的火性靈氣,金丹上紫光閃爍,一絲絲雷火熱烈的蒸騰著。


  將金丹緊緊套在中央的玄武環也興奮起來,玄武環上突然顯出了一隻拇指頭大小的玄武虛影,這只北方靈獸在玄武環上周遊了幾圈,突然張開大嘴朝外界狠狠一吸,林逍的丹田都為之一縮,一股無形的巨大吸力自林逍丹田急速湧出。


  『呼』,天火峰上突然捲起了一道旋風,旋風籠罩了林逍的身體,將林逍身周數十丈外的火性靈氣捲起,汩汩注入了林逍的身體。


  「妙哉,林逍小友果然是個妙人。」遠遠地站在數里外一朵白雲上的一行微笑道:「這般火勢,我等若是不用避火靈訣護體,都要站到這裡才能忍受那股熱力,他居然能在這等烈焰之下調息修煉,果然是奇才。」


  青鋤畏畏縮縮地站在一行身後,驚惶失措地看著被烈焰纏繞的林逍,兩隻小手十根手指死死的纏成了一團。


  「林大哥,他不會被烤熟吧∼∼∼」想到了驚恐處,大顆大顆晶瑩的淚珠不斷的自青鋤眼眶裡滾了出來。


  站在一行身後,怔怔地看著一行的一心緩緩的扭頭看了青鋤一眼,不由得飄到了青鋤身邊,伸出手,用袍袖輕輕擦去了青鋤臉上的淚珠兒。


  「放心罷,林小友乃是純火性體質,這火性靈氣於他無害。他這是正常的修煉,並無大礙。」輕輕的撫摸了一下青鋤的小腦袋,一心低低的歎息道:「可憐天下小兒女∼∼∼情之一字最傷人∼∼∼」


  一行背著雙手,眺望著林逍,好似他什麼都沒聽到。


  一縷清風吹來,捲起了一心頭上的幾縷青絲。


  一隻蒼鶴慢慢的自天空劃過。


  一滴晶瑩的淚珠,慢慢的滴落,卻不知道是從青鋤臉上滾下的,還是其他∼∼∼


  一行縮在大袖中的雙手,突然輕輕地抽搐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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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丹爐
  

  天火峰上滔天的火焰足足燃燒了一百零八天。


  林逍就懸浮在那火海之上,受精純濃密的火性靈氣滋養了一百零八天。他的頭髮、眉毛都變得一片赤紅,天風掃過,他長髮飄飛,髮絲相互摩擦,不時的閃出一縷縷極小的火光。他身上道袍已經化為青煙飄散,略微瘦削的身軀上隱隱飄蕩著一層紅光,有如一塊剛剛從火爐中拿出的鐵錠。他的瞳孔中隱隱有雷光閃爍,一縷極細的紫色火光在瞳仁中急速的遊蕩。


  體內真元澎湃有如大江奔蕩,丹田中的金丹已經恢復到雞子大小。一百零八天的修煉,借助玄武環狂暴的吞噬能力,林逍的修為不僅恢復到了以前的巔峰狀態,而且還有了極大的精進,真元的凝練度和精純度,比起以前都不可同日而語。


  而且這一次玄武環也很配合的,並沒有掠奪林逍剛剛恢復的真元,它反而還噴出了一縷極其精純的葵水精英,替林逍將他的金丹仔細的洗滌淬煉了一番。以至陰至寒的葵水精英萃煉純火性的金丹,這是一個不好就散功身亡的下場。但這玄武環也不知道是什麼來歷,神妙得讓人吃驚,總之是順順利利的將林逍的金丹淬煉成功,使得林逍雖然只有金丹前期的修為,金丹的質量卻不弱於金丹後期的修士。


  紫色的天火真元在丹田中奔湧,金丹不斷的吐納翻滾的真元,金丹上光芒越發奪目,一層氤氳的紫色火氣纏繞著金丹,襯托得它分外的靈動光潤。


  「啊∼∼∼」林逍仰天長嘯了一聲,嘯聲有如長龍夜吟,震得下方的火海一陣動搖。他雙手一合,緩緩結印收功,赤紅的頭髮、眉毛漸漸的恢復成原本的黝黑色澤,赤紅的身體也漸漸的恢復了平日的白皙細嫩。低頭看了一眼赤裸的身軀,林逍從手鐲中取出一套備用的道袍,飛快的穿戴起來。自從有了第一次修練時燒燬了全身衣物的經歷後,林逍的手鐲中就常備了數十套一模一樣的道袍。


  回頭看了一眼站在遠處白雲上的一行等人,林逍緩緩的駕御赤龍劍飛了過去,朝一行道人長身一禮,淡淡地說道:「晚輩失禮了。」


  一行道人輕輕一笑,搖頭道:「無妨,無妨,這些日子,林逍小友似乎進入了悟道之境,修為當是大增,這是好事。」


  林逍點了點頭,架著劍光來到一行道人的身側,背起雙手看著天火峰,卻不再說話。


  一會兒的功夫,一心踏著一團白雲帶著青鋤飛了上來。青鋤的嘴上隱隱帶著一層極細的油光,顯然是剛剛去吃了些什麼東西。隔著老遠的,青鋤一眼看到了林逍,急忙歡喜地叫了起來:「林大哥!」隨著她的叫聲,一心腳下的雲頭突然增速,很快就到了林逍身邊。


  青鋤興奮的從白雲上跳了起來,落在了林逍腳踏的劍光上。林逍急忙提起一口真氣,將赤龍劍的劍光增強了幾分,穩穩的接住了青鋤。朝青鋤點了點頭,林逍淡淡地說了一聲:「嗯。」就是這淡淡的一聲回答,青鋤卻高興得眉開眼笑的,急忙湊到了林逍身邊,兩隻小手緊緊地抓住了林逍的袍袖。一心飛快地看了一眼林逍和青鋤,悵然若失的目光緩緩的轉向了一行。


  面沉如水的一行背著手,靜靜地看著天火峰,淡然說道:「這座丹爐體形巨大,耗費材料甚多。但是有一真等諸位師弟聯手施為,想來一百零八日,也足以完工了。倒是想看看,這座丹爐到底有何奇妙之處。」他也不回頭,只是淺笑著問道:「林逍小友,這丹爐一爐能出十萬粒丹藥,這可是真的?」語氣中並沒有多少懷疑的口氣,只是有點不可置信的驚異。


  「是!炒丹爐內佈置的陣法精妙絕倫。這丹爐和普通丹爐不同,布藥、凝藥、煉丹、蘊丹、出丹等步驟,可以同時進行。一次出丹十萬粒,只是晚輩害怕力有不逮的說法。」林逍淡淡地說道:「若是修為足夠,這丹爐可以不斷的布藥、出丹,無窮無盡,只要原料足夠,日產百萬粒靈丹,也不過是反掌般輕易。」


  一行的臉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他轉過身朝林逍點了點頭,輕笑道:「如此,吾等甚是期待小友的丹道神通。」


  元宗內務總管一乙老道的臉上,則是露出了按捺不住的狂喜笑容。他低聲笑道:「掌教,如此一來,我們元宗市集上的丹藥,卻是能恢復供應了。這一百零八日以來,市集中那些基礎的靈丹,卻是已經斷貨了,來自其他諸星的同道,都是口出怨言、心中大為不滿呢。」


  朝一乙點了點頭,林逍並沒有多說什麼。他雙手緊緊地握成了拳頭,一根根青筋在手背上慢慢的鼓脹起來,有如一條條蚯蚓在皮膚下流動。透過那淡青色的血脈,可以看到林逍體內的鮮血濃烈如火,那濃郁的紅光,甚至透過皮膚映照了出來。「元宗缺乏丹藥?這,太好了!」


  林逍漸漸的回憶起他當年在回春堂的時候,那些求醫的人閒談時說起的一條條為人處世的經驗。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他只有盡力的提升自己在元宗的地位和身份,最終才能──有足夠的力量重建大羅丹道,有足夠的力量讓那些輪迴的門人回到自己身邊!尤其是,藥兒!


  那張迷糊的面孔又在林逍面前晃過,林逍心頭一痛,體內真元一陣紊亂,一口血湧到了嗓子眼,又被他強行吞了下去。


  那漫天噴灑的,混雜著五行靈光的鮮血!林逍覺得自己的身體一陣的滾燙,似乎正有鮮血不斷噴灑在他身上,燒得他身體輕微的顫抖著。


  一隻手掌按在了林逍的後心,一股柔和略帶涼意的真元緩緩的滲入了林逍的身體。這股真元並沒有和林逍體內紊亂的火性真元衝突,只是有如春風化雨一般,慢慢的理順了林逍駁雜的真元。林逍轉過頭去,卻是一心發現了林逍的不對,出手幫他調理真元。林逍向一心投以感激的淡笑,心中卻是尋思道:「一心前輩的真元如此柔和,想來修習的道法,攻擊卻是不夠的。」


  一心淡然一笑,幫林逍徹底控制了體內的真院後,她才將閃爍著淡淡白光的手掌慢慢的收回。


  一行道人突然沉聲喝道:「小心,出來了!」


  只聽得天地間一聲巨響,一道紅光自天火峰上激射天空,滿山的烈焰『嚯啦啦』地朝天空捲了起來,有如地心迸裂,炸開了一個巨大的熔岩海洋。在那紅光中,一座紅光四射的巨型丹爐緩緩的噴吐著紫煙烈焰騰空而起,四周裡數十名焦頭爛額的老道腳踏紅雲,緩緩地隨著飛起。


  所有人看到那巨大的丹爐,無不同時驚呼起來!


  天呢,這麼大的玩意,真是一座丹爐麼?


  (啊哦∼∼∼下一章比較長∼所以這一章比較短,嗯,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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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宗師
  

  紅光將天火峰上方的雲層沖得支離破碎,紅光烈火染得雲層殷紅如血,片片血雲倉皇地朝四下裡飛散,半天天空都變成了血紅色。一層層翻滾的血雲中,一座高達一百零八丈,下有三隻龍爪支撐,渾圓厚重,爐蓋上分四相方位鑄造了青龍、白虎、朱雀、玄武四大靈獸,靈獸眸中鑲嵌了異種寶珠,珠光直衝出數百丈外的丹爐,冉冉地朝一行道人這邊飛了過來。


  林逍只是給出了丹爐所需的材料單和內部構造圖以及丹爐每個部分需要銘刻的陣圖,對於丹爐的外形,林逍並沒有做硬性的規定。


  一真老道卻是一個在煉器上追求完美的人,這座丹爐的三足完全鑄造成了龍爪模樣,每一足上鋒利的五爪能夠死死的扣住地面,同時一旦將丹爐當作攻擊法寶,這三隻鋒利的龍爪也將成為殺傷力巨大的利器。龍爪上纏繞著絲絲雲氣,一片片龍鱗清清楚楚的凸現出來,龍鱗上鑲嵌了細小的雷珠,一共九千九百九十九片龍鱗,其上就有九千九百九十九顆大小有如黃豆的雷珠。這麼多的雷珠構成了一個威力極其強大的『三霄雷陣』,一旦激發,就能在瞬間劈出連續四十九道天雷攻擊敵人。


  三霄雷陣不僅僅是攻擊的法門,更是丹爐自帶的防禦大陣,足以避免煉丹時受到敵人襲擊或者外魔的侵擾。


  而丹爐的外殼上,則雕刻了無數藥材的圖樣,一株株藥草上,還浮動著飄渺有如輕紗的紅色薄霧,薄霧晃動,這些藥草就有如活物,在丹爐上輕輕的搖動。勾勒出藥草外形的,是用融化的火性精晶溶液澆鑄成的一根根紅色細線。這些線條則是在丹爐上組成了一座『天火焚神大陣』,同樣可以釋放出高溫火焰攻敵或者用來布下防禦陣勢。


  爐蓋上的四相靈獸,同樣構成了『四靈誅魔陣』,外放攻擊威力強大,自我防禦則是牢固無比,又是一種攻守兼備的靈陣。


  一真道人也是在一行的授意下,刻意的成全林逍。當一行聽林逍說這丹爐不僅可以用來煉丹,更可以祭煉後成為一件隨身攜帶的法寶,他就吩咐一真道人在丹爐上要多多的下力氣。『三霄雷陣』、『天火焚神』大陣、『四靈誅魔陣』,這三座陣法不僅額外消耗了元宗數不清的珍貴材料,更是耗費了一真道人極大的心神。但是有了這三座靈陣,丹爐的攻擊和防禦,都提升到了一個驚人的地步。


  面容枯瘦了許多的一真道人帶著八十一名師兄弟踏在雲頭上,緩緩地控制著那座巨大的丹爐飄然而來。他滿臉是笑地朝一行稽首為禮,『哈哈』大笑著對林逍樂道:「林逍小友,這丹爐可是耗費了老道老大的力氣!嘿,嘿嘿,這麼大的一座丹爐,爐體卻是要一次成形,就是熔煉那些材料,都把老道器堂的弟子累暈了兩百多個。嘿嘿,你以後煉製出了丹藥∼∼∼」


  林逍點了點頭,輕聲道:「以後若是煉出了上好的丹藥,一真前輩自然可以優先挑選一份。」他朝一真道人抱拳為禮,拳頭用力的在胸前磕了一下,示意他已經將一真道人的這份人情記在了心底。


  一真道人高興得咧嘴大笑,他急忙拉過了林逍的手,帶著他圍繞著丹爐繞行,不斷的給他講解這個丹爐的好處。丹爐內部的結構和功用,林逍是清楚的,但是這座丹爐外面的佈置和一些奇妙的用途,卻是只有一真道人這個鑄造人才明白。很多細小的輔助功能看似不起眼,卻是一真道人耗費了極大的心思和師兄弟們共同商討出來的。這些輔助的小功能,將極大的方便煉丹師煉丹。


  一真道人尤其著重地介紹了丹爐下方的一個芥子陣。這個陣勢中藏匿了一根長達十八里的火晶柱,一旦發動芥子陣,火晶柱就會帶著熊熊天火從丹爐中探出,燒破岩層直透地下。一旦溝通了地下的靈脈,晶柱就能抽取靈脈中的靈氣,轉化為滔天的火勢湧入丹爐,為煉丹爐提供源源不斷的動力。晶柱中更是由一真道人連同八十一名師弟聯手刻制了一個他們參悟出的殘缺古陣進去,當面臨生死關頭時,晶柱可以抽取丹爐中積存的全部靈氣,壓縮靈氣化為一道威力極大的紅光突襲敵手,這也是這座丹爐的殺手鑭。


  林逍滿意地看著這座丹爐,他的臉上也很罕見的浮現出了一絲微笑。他輕聲說道:「如此,甚好,今日我就可以開爐煉丹,看看這座炒丹爐,是否真如羅羽祖師所言,那等奇妙無方!」頓了頓,林逍突然問道:「一真前輩,這丹爐的品級是?」


  一真笑吟吟的拈動長鬚,得意的雙眼望天大笑道:「老道的煉器手段,在如今的修道界也是頂尖的好手,但是實話說,比不上古時煉器總是的一根小手指的功力!老道平日煉製法器,最厲害不過煉製出了中品的寶器!但是這座丹爐因為耗費的材料太好太多,加上有諸位師兄弟聯手幫助,它的品級應該超過了上品的寶器,卻距離靈器還有一點點『微不足道』的差距!」


  得意地搖了搖頭,一真老道『咯咯』樂道:「不過,這是就它的品級而言是如此這般。若是要說它自身的品質,怕是一般的靈器也不是它的對手。」


  用力地拍了拍丹爐的一支龍爪,一真老道有點咬牙切齒的哼哼道:「上千萬斤重的法寶,修道界誰見過?爐壁就有三丈六尺厚!又都是用極品材料打造而成,怕是傳說中的仙器想要破開這座丹爐,都要耗費天大的力氣!」


  喘息了一真,一真老道拍著林逍的肩膀,怪聲怪氣地說道:「林逍小兄弟!以後你外出行走雲遊,若是碰到打不贏的對手了,就打開丹爐蓋往裡面一躲,整個修道界能奈何你的人,也就不多了。」一真道人的話聽起來古怪,卻是實實在在的大實話。這丹爐,實在是太巨大、太笨重、太結實了。攻擊方面還不知道威力如何,但是用來防身保命,怕是一般的極品靈器都不如它!


  林逍正要說點什麼,一旁的一行道人已經溫和的開口道:「既然這座丹爐是一件法寶,那,一真師弟,就幫林逍小友收了這座丹爐吧。想來煉丹師如果能和自己的丹爐心意相和,煉出的丹藥在靈效上也能好上許多。」


  不等林逍反應過來,一真道人已經強行抓起了林逍的手腕,拖著他踏著雲頭飛到了丹爐上方。一真道人的指甲劃開了林逍手腕上的血管,一道鮮血噴出,點點熱血灑在了爐蓋上一顆人頭大小的紅色寶珠上,熱血盡被那寶珠吸了進去。


  「屏息、凝神,以老道傳授的御器法門收服這丹爐。」一真道人一聲清喝將有點愣神的林逍喚醒,隨後飛快的口述了一篇祭煉法寶的口訣過來。這口訣非常的簡短,前後不過兩百多字,卻是字字珠璣,處處都恰到好處,精細微妙無比,實實在在是收取法寶的至上法門。比起大羅丹道那半吊子的祭煉法寶、飛劍的法門,這一篇口訣起碼高深、厲害了十倍!


  林逍無暇多想其他,丹爐上一縷極熾熱的能量順著無形中的精血聯繫湧入了他的身體,直往他識海鑽來。林逍屏息凝神,默運玄功,按照一真道人所傳授的靈訣,掐了一個收取法寶的印訣,循著那縷能量中傳來的一些模糊不清的信息,將自身神念小心翼翼的透入了丹爐中,慢慢的在丹爐中的數百處陣法核心處刻下了自己的心神烙印。


  旁觀的眾位老道和林逍自己都沒能發現,隱藏在他體內的一縷蓮子所化的七彩靈氣循著他神念在丹爐中開闢出的脈絡,同時湧入了丹爐。這一絲細微的靈氣和林逍的神念相融合,在那些陣法核心處凝結成了一枚枚閃亮有如寶石實體的烙印。每一枚烙印之間,都有極細的七彩靈氣相互溝通,形成了一張緻密的大網,將整個丹爐牢牢的包裹在內。日後林逍慢慢的才發現,這座丹爐的靈性比之羅羽祖師自己揣測的要強大了許多,他駕御丹爐時就如臂使指、靈便無比。


  幾手靈訣打完,丹爐通體微微一震,高達一百零八丈的龐大爐體略微縮了縮,從一百零八丈高下縮成了一百零七丈八尺左右。


  林逍傻乎乎地看著巨大的丹爐,青鋤也呆呆地看著丹爐,很是不解地問道:「林大哥怎麼不把那丹爐變得小小地放在掌心呢?」雖然只是元宗最下層的雜役弟子,青鋤卻多少知道,這些飛劍法寶等物,都是可以縮小到極小的地步,或者是乾脆融入身體的。


  一行道人翻起了白眼,一乙、一心同時抬頭看向了天空正在不斷翻滾的片片血雲。


  一真道人尷尬地朝林逍笑了笑,無奈何的搖頭道:「丹爐體積太大,耗費的材料太多,相比林逍小友的修為,它的品級也略微高了些許。唔,想要將它煉化到可以隨身攜帶的地步,大概∼也許∼可能∼應該∼不出錯的話∼需要散仙的修為?」


  正在給手腕上的傷口塗抹外傷藥膏的林逍聞聲差點沒一口血噴在一真道人的臉上!散仙的修為?要散仙的修為才能將這座丹爐煉化至自如驅使的地步?散仙?如今的修道界能找出一根散仙的毛都是天大的事情,就不要說出現一個真正的散仙了!


  不過,林逍卻也不覺得失望。他鍛造這座丹爐的本意就是用來煉丹,根本沒想過將它作為攻擊和防禦的法寶來使用──雖然羅羽的構想中有這個功能,但是林逍卻明白自己如今的實際條件,他的修為太低,就算有一座上品寶器的丹爐又能奈何血神老祖那樣的魔道巨檠麼?還是老老實實的在元宗煉丹,坐待時機的好!


  林逍已經變得很現實,他根本不想所謂的親手為同門和藥兒報仇之類的事情,他只是想要再建大羅丹道,讓藥兒回到自己身邊!其實,自從知道自己的母親是被花梧娘毒斃,而林善都無能為力之時,林逍就變得很現實、很現實了!他從來不想那些自己無力完成的艱巨任務。當然,如果他一旦有了足夠的實力,他會做些什麼?他自己也不知道!


  一心輕輕地拍打著青鋤的小腦袋,輕聲說道:「修為,是慢慢增進的,林逍小友卻也不用著急。」


  林逍感激地朝一心點了點頭,淡淡地說道:「晚輩並不急,修道無涯,又有什麼好焦急的?總之,一步步的往前走,定然有個結果的。」


  只是很簡單的一句話,卻引得一行、一心、一乙、一真等人同時輕歎了一口氣。他們抬頭看著天空翻滾的血雲,不由得默然出神。修道無涯,而生有涯。一步步的往前走,就真的有個結果麼?一行輕聲歎道:「道途難!難!難!難!吾等,也只能盡力上攀。」


  一心則是略微出了一會兒神,一對水波流轉的妙眸,卻又看向了一行的側臉。她極其輕微地歎了一口氣,用幾乎聽不到的聲音自言自語道:「真的能有個結果麼?一心,並不奢求,一心所求的,也只是∼∼∼若他能每天都多看我一眼,一心也就知足了。」


  緊貼著一心站著的青鋤只覺得一心突然變得好可憐,好可憐,就好像她曾經在後山藥圃中找到的,一隻摔斷了後腿的兔子一樣,無比的可憐。青鋤小心地伸出手去,輕輕地撫摸著一心的手背。青鋤靜靜地看著一心,目光中滿是一種天真、純真、沒有絲毫雜質的∼憐惜!


  一個就連最基本的煉氣功夫都沒有入門的元宗雜役弟子,卻居然用這種憐惜的目光看向了比她高出七八輩的師門長老!若是換了其他長老,青鋤說不定會吃大苦頭。但是一心卻只是朝青鋤看了看,手指輕輕的擰了擰青鋤的耳垂,慢慢地低下了頭去。


  而一行道人他們,卻已經忙活了起來。


  以林逍的修為,他根本不可能驅動這尊巨大無比、沉重異常的丹爐。他只能拜託一行道人一干元宗長老,將那丹爐慢慢的挪到了他居住的湖邊一塊空地上。偌大的丹爐被近百名元宗長老簇擁著,一塊彩雲托著丹爐和諸位長老,後面還跟著近千名在元宗內有身份、有職司的大弟子,這一個隊伍浩浩蕩蕩的從天火峰奔向林逍居住的湖邊精舍,一路上也不知道擾動了多少元宗的弟子。


  那些修為低微的,就站在地上、山上巴巴地抬頭望著;那些修為高深的,就駕御飛劍或者法寶飛身而起,遠遠的跟在了隊伍邊,一個個面色駭然地看著那尊巨大的丹爐。甚至有數十名操縱飛舟的弟子也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在飛舟上同門的大呼小叫聲中駕御飛舟綴上了林逍一行人,指指點點的一路跟了過來。


  過了沒多久,後面近千道劍光追了上來,使得這支隊伍的規模益發的宏大。卻是藥山的諸位執事弟子用儲物囊攜帶了林逍所需的各色藥材,被一乙道人在半路上發出令信招呼了過來。


  隊伍來到了林逍居住的湖邊,湖邊已經被人用法力開闢出了一片方圓數里的空地,空地上已經鋪滿了白色的玉板,平坦無比。空地的邊緣更是修建了大片巨大的庫房,庫房四周還佈置了保持恆溫和濕度的法陣,這是為林逍要來的大批藥材而預備的。平地正中正有兩百名身穿青袍的年輕道人垂手肅立,一個個抬頭看著丹爐飛來的方向。這是一乙道人安排給林逍的,在藥山有過二十年以上工作經驗的門人,專門負責按照林逍的要求炮製藥材,以及幫林逍料理煉丹過程中的各種雜務。


  種種待遇,比起林逍一百多天前剛來元宗時又是好了許多。自從知道林逍腦子裡居然記住了一本大羅丹經,他就已經被提升為元宗最高等級的『天機供奉』,可不是他剛進來『星芒供奉』所能相比的。天地日月星,這是元宗供奉的五個等級劃分,擁有大羅丹經全部傳承的林逍,自然而然的應該成為天機供奉。甚至僅僅是他獻出的凝神陣,就足以讓元宗給予他如此的待遇了。


  ……


  被白玉石板鋪滿的平地上早就準備了各種專門的防護法陣,沉重巨大的丹爐緩緩落下的時候,居然沒有發出一點兒聲音。林逍一道靈訣打出,丹爐腹下一道紅光衝出,紅色的晶柱被一層薄薄的淡白色天火包裹著,勢如雷霆的穿破了地面,直刺向地下三里處的一處靈脈糾結的靈穴。這擺放丹爐的位置,也是一乙道人請了元宗內最擅長尋龍探脈的同門師兄仔細勘測過的。為了有足夠的靈氣支撐這巨大丹爐的消耗,一乙在這一百零八天內,甚至還請出了三名元宗坐死關潛修的前輩,將附近的十幾條細小的靈脈盡數挪移了方位,貫通到了這靈穴內。


  只見地面微微一抖,紅色的晶柱上突然騰起了丈許高的烈焰,丹爐上雕刻的無數藥草花紋同時閃爍出黯淡的光芒,一抹若有若無的熱氣漸漸的從丹爐內冒了出來。漸漸的,地下順著晶柱湧出的靈氣已經濃密得有如濃粥,一層紅光裹住了丹爐,熱力漸漸的盈盪開來,數千名跟隨過來看熱鬧的元宗弟子驚咦不斷,慢慢地朝四周散開。


  林逍按部就班的將一道道靈訣打入丹爐,慢慢的驅使被丹爐吸納的火性靈氣轉化為真火溫暖爐體,慢慢的預熱丹爐中的四十九座丹鼎。直到將所有的準備工作完畢,丹爐上已經噴出了紫煙赤火,數里方圓的空地內的空氣都因為熱浪蒸騰而扭曲滾動,使得丈外的景物都有點模糊的時候,林逍這才鬆了一口氣,略帶笑意的問一行道:「一行掌教,不知如今元宗最是缺乏什麼丹藥?晚輩修為不夠,大羅丹道天地玄黃、宇宙洪荒八品丹藥,如今有絕對把握煉製的,也不過是洪字級的丹藥罷了。」


  一行老道的眼睛一亮,他看了一乙道人一眼。


  一乙道人急忙說道:「聚氣丹、凝氣丹、清神丹,嗯,還有大量的辟榖丹、解毒丹和外傷丹藥。前三種是我元宗晚輩門人最急需的,後面幾種是我元宗開設的藥鋪中最近需求最大的。」一乙還有一句話沒說,辟榖丹、外傷丹藥他們依靠庫存,還能保證元宗藥鋪的正常銷售。但是各種檔次的解毒丹藥麼,除了最基本的幾種元宗自身可以煉製的解毒彈,其他略好的解毒丹已經斷貨了。


  元宗所在的啟元星附近有數十顆荒蕪的上古遺跡星球,每年都有無數的修士前往這些星球循幽探秘,以求得到某些好處。元宗就是他們最近最方便的補給站,辟榖丹、解毒彈、外傷丹藥,正是這些前去探險的修士消耗最大的藥物。


  低頭略微沉思了一陣,林逍從手鐲中取出了一套筆墨紙硯。青鋤非常乖巧的走上前去,替林逍攤開紙張、磨墨潤筆。林逍一口氣寫下了七張丹方,隨手交給了站在一旁的一乙道人。「一乙前輩,按照這丹房預備藥物。晚輩準備同時煉製聚氣丹、凝氣丹、清神丹、辟榖丹、玉真化毒丹、接隕丹、生肌拔腐散!」


  同時煉製七種不同的丹藥!一爐同時煉製七種不同的丹藥!


  一乙道人額頭上的冷汗都滲了出來,他不是害怕,而是激動,還有點希冀。


  如果林逍真的成功了,而且這座丹爐的出丹量真有他描述的這麼大,這對於元宗的價值是不可估量的。


  一乙身後的一名白面道人搶過了丹方,飛快地掃了幾眼。那道人猛地抬起頭來,望著林逍驚問道:「這丹方,這丹方∼∼∼」


  林逍望著那道人,沉聲道:「我大羅丹道千年之前,就已經改良了這幾種初級靈丹的丹方。」


  白面道人急衝到了林逍面前,抓著林逍的胳膊大聲叫道:「可是!看這聚氣丹內,三星草和攀附蛇藤怎可能讓他們的藥力不衝撞?」


  一行道人低沉的咳嗽了一聲,閃身到了那白面道人面前,一手將他手上的丹方搶了過來遞給了一乙,這才慢吞吞地說道:「一丹師弟∼∼∼這是大羅丹道的獨門秘訣,你怎能∼∼∼」


  林逍詫異地看了一丹道人一眼,道號中都帶了一個『丹』字,這一丹道人莫非是個煉丹狂人?


  卻聽得一丹道人急聲道:「告訴我為什麼三星草和攀附蛇藤的藥力不會衝突生成劇毒,我將元宗的『煉心秘錄』傳搜給你!」


  『煉心秘錄』?傳說中修道界唯一可以完美的抵禦域外天魔侵襲的無上煉心寶典?林逍驚訝地看了一丹道人一眼,一行道人卻是用力的咳嗽了一聲,一指頭點在了一丹道人的後心處,將一丹道人點得一口氣岔在了嗓子眼裡,半晌不能說出一個字來。兩名元宗長老快速的閃了過來,手腳麻利的拖著一丹道人的胳膊就往一旁退開。


  一丹道人瘋狂的掙扎著,雙眼望著林逍,嘴巴張得大大的,終於吐出了一口氣來:「林逍小友!林逍道友!∼∼∼林逍大爺!你把那法子告訴貧道,貧道除了煉心秘錄,就連我元宗的『一元上清寶簶』都傳授給你!這可是修道界煉氣的最高法門!你可考慮清楚了∼∼∼」


  一名元宗長老摀住了一丹道人的嘴,平地四周圍著看熱鬧的元宗弟子,一個個眼珠都綠了。『一元上清寶簶』,這可是整個元宗也只有不到千人有資格修習的最高寶典!上百萬的門人弟子,只有千人能夠修煉,可想而知其中法訣的珍貴、神奇。


  林逍翻著白眼,無語地望著天空。一丹道人他真不應該在元宗,他應該拜入大羅丹道的門下!


  一行道人則是乾巴巴地笑著,『呵呵呵呵』的不知道說些什麼好。一丹道人正是和一行道人一個師父的嫡親的小師弟,自己的小師弟如此的不堪,一行道人這個掌教也覺得面上無光。一丹道人開出去的那些條件,簡直就是驚世駭俗的!元宗仗以在修道界扎根立足的兩大無上寶典,他居然就這麼輕輕鬆鬆的許諾了要送出去,這算什麼呢?豈不是顯得元宗的秘笈也太廉價了些?


  一真道人恰到好處的打破了這尷尬的氣氛。他『呵呵』的笑起來,親熱地拍打著林逍的肩膀,指著那座丹爐笑道:「林逍小友,你這丹爐叫做什麼炒丹爐啊、流丹爐啊、丹海爐啊,這名號實在是太難聽了。怎麼也是一尊罕見的上品寶器,你總得給他一個威風的名字,才對得起他!」


  林逍長身而起,朝一真道人深深一禮,淡然道:「丹爐是諸位前輩所造,還請諸位前輩替他取個名字就是!」


  林逍這話一出口,一真道人的眼珠裡頓時冒出了一片濃密的綠光,而一行、一心以及其他的諸位元宗長老,則是慌不迭地朝一旁倒退了數十丈遠。林逍正在詫異呢,一真道人已經猛地抓住了林逍的肩膀,雙目發直、口沫四濺的大聲叫嚷道:「那,貧道就不客氣了。你覺得,這座丹爐是應該叫做『混沌爐』呢,還是『造化爐』?或者,『蒼天爐』也是不錯滴!『厚土爐』呢,也能勉強配得上他!唔,『天地鴻蒙一氣爐』怎樣?或者,叫做『大道造化爐』?嗯,要不然叫做什麼?『威凌天下第一爐』?嗯,這個似乎有點霸道,那就叫做『天下第一爐』,你看他的塊頭這麼大,說是天下第一,倒也沒錯!」


  星星點點的口水飛濺到了林逍的臉上,林逍看著一真老道急速開闔的嘴唇,只覺得眼前一陣陣的發黑。他只是本能的客氣一句而已,哪知道就能給自己招惹來這麼大的麻煩?


  倒是青鋤雙眸中星光閃閃,無比景仰地望著口若懸河滔滔不絕的一真道人。沒多少見識的青鋤就覺得,一真道人能夠想出這麼多威風凜凜的名號,聽起來就覺得神奇,實在是太了不起了。果然祖師就是祖師,想出來的名字都和普通人不同的。青鋤自己覺得,她最多也就能想出一些類似於『煉丹爐』啊、『燒火爐』啊、『熬藥爐』之類的名頭,哪裡有一真道人說出來的這些名號這般響亮?


  只不過是一頓飯的功夫,林逍就被一真道人嘴裡噴出來的上千個威風凜凜、聲勢浩大的名號弄得頭昏眼花。茫然地睜開雙眼看著一真道人,林逍只覺得心臟一陣陣的哆嗦。他想要從一真道人的『魔爪』中抽回自己的胳膊,但是牛高馬大的一真道人力氣也大得離譜,肉體被天火鍛煉過的林逍,力氣居然還不如一真道人大,雙臂被緊緊攥住的林逍哪裡動彈得?


  幸好一乙道人帶了大群青衣道人行了過來,替林逍解了圍。


  還沒確定到底要授予這座丹爐一個什麼名號的一真道人有點惱火的鬆開了手,眼睜睜地看著林逍逃竄開,帶著一乙以及那些青衣道人去了丹爐邊,向一乙和那些道人傳授炒丹爐煉丹的時候要如何不斷的布藥。一旁被兩個同門師兄死死抓住的一丹道人不知道從哪裡生出了一股子神力,他用力的將兩個師兄甩開了十幾丈遠,兩眼發光地衝了上去,亦步亦趨的跟在了林逍身邊,聽他講述這座丹爐的奧妙。


  「知音少啊∼世人只知道追求飛劍法寶,卻不知道,飛劍法寶也要有一個好聽的名字,才對得起它們呢!」一真道人有點幽怨地歎息了一聲,發光的雙眸突然瞄準了正無比景仰地望著自己的青鋤。


  「你∼∼∼叫做青鋤是吧?」一真道人滿臉是笑地蹲在了青鋤面前,一把抓住了有點害怕的不斷向後退的青鋤。他笑吟吟地望著青鋤,『嘿嘿』笑道:「小丫頭啊,你給老道選個好聽的名字出來,要對得起這座丹爐的名號,嗯,老道就送你一柄上品飛劍玩玩怎樣?」


  一真道人臉上的笑容極其的古怪,青鋤真的很害怕他的那種笑容。但是,一聽說有一柄上品的飛劍!青鋤又有點心動了。


  就是這一會兒的猶豫,讓青鋤徹底陷入了林逍剛剛擺脫的無邊苦海。一真道人興致勃勃的盤膝坐在了青鋤面前,雙眼發光地對著青鋤就是一通狠噴。大片大片的口水有如下雨一樣『嘩啦啦』的落在了青鋤的腦袋上、臉上,青鋤的小臉整個皺巴巴的成了一團兒,她哭兮兮地看著一真道人,對自己剛才的那點兒小小的貪心生出了無邊的悔意。


  「嗚,剛才就要跟著林大哥去煉丹的。」青鋤小心翼翼的舉起袖子,擦了一把臉上足夠給她洗臉的口水沫兒,腦袋差點沒耷拉到了地上。


  一真道人還在不斷的唧唧呱呱,他想出的各種名號,也越來越虛無縹緲、越來越聲勢浩大、越來越太古洪荒∼∼∼


  林逍對一乙、一丹以及後來湊過來的一行、一心等元宗長老的講解,已經到了尾聲。


  炒丹爐,其實就是林逍的羅羽祖師按照流水線的工作原理,利用他參悟出的一些上古流傳來的殘缺法陣,在丹爐中構建了四十九個小丹鼎,每一個小丹鼎其實都可以算成一個獨立的丹爐。每一個丹鼎上都用陣法固化了萃煉藥物、凝練藥力、提取有效成分、將藥力融合、煉化藥力、醞釀丹藥、結成靈丹等步驟所需的靈陣。而且丹鼎上的靈陣,更能按照煉丹師的心意隨之變幻。


  比如說,四十九口丹鼎能夠同時轉化為萃煉藥物原材料的藥鼎,也能同時變化為醞釀丹藥的藥鼎。總之是隨著煉丹師的心意千變萬化,奧妙無窮。只要煉丹師設定好丹爐中四十九口丹鼎每一口丹鼎的煉化程序,丹爐就能以一個穩定的速率自動的完成煉丹的整個過程。


  其中唯一麻煩的,就是在第一口萃煉藥物的丹鼎內的藥物被靈陣轉移去進行下一煉丹步驟的丹鼎後,需要有人將新的藥物填充進丹鼎中。但是有了一乙道人指派的兩百名青衣道人幫忙,林逍就只需要監視丹爐中煉製的丹藥,根本不用操心這些雜事了。


  丹爐的預熱早就已經完成。林逍介紹完了丹爐煉製丹藥的主要原理,很有點歎喂地看著眼前的丹爐,心中默默的向早就已經羽化的羅羽祖師祈禱了幾句,手指靈訣,將丹爐蓋升了起來。『嗡』的一聲悶響,一團紫紅色烈焰衝起來足足有百多長高,丹爐邊幾名青衣道人一個不提防站得離丹爐略微近了些,他們身上的衣服就猛烈的燃燒了起來。


  一心輕聲呵斥了一句,憑空裡有一團團細細的水霧噴灑而出,灑在那些道人的身上,熄滅了他們身上的火焰。道人們身上被燒傷的皮膚,也在雨露的滋潤下漸漸的癒合,只是速度略微有點緩慢。


  林逍歉然地朝幾個道人搖了搖頭,手指頭彈動,幾粒他在回春谷煉製的『青木丹』脫手飛出,化為一團團青氣融入了幾個道人的身體,他們的傷口頓時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急速的癒合,很快就收痂癒合,血痂更是很快脫落,露出了下面白淨的皮肉。幾個道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同時向林逍稽首致謝。


  一行等元宗長老相互看了看,滿臉是笑的連連點頭。大羅丹道的靈丹果然在效力上就比其他門派煉製的丹藥強了一倍以上。元宗自己也煉製一些治療燒傷的初等靈丹,但是效力哪裡有這麼快、這麼強!


  一行甚至不自覺的扭頭看了一丹道人一眼,也許,一丹道人能夠從林逍那裡學到點什麼?


  但是,一行道人很快就慚愧的打消了這個念頭。修道之人最忌貪婪,他默默的念誦了幾聲道號,平息了自己心中突然湧上的貪慾。


  林逍又朝那些負責布藥的青衣弟子嘀咕了幾句,讓他們記住了投藥的先後順序,這才盤膝坐在了丹爐邊,慢慢的將神識探入丹爐,對每一口小丹鼎進行程序設定。同時煉製七種靈丹,每種靈丹多者需要三十七味藥材,少的只要六種原料,每一種原料萃取的程度和先後秩序都不同,藥材所能承受的溫度和融合藥力時的火力大小也都不同,就連最後蘊丹時所需的文武之火的轉化速率也都不同。


  必須要有一個精通各種丹方和各種靈丹煉製過程的人,對每一口丹鼎都進行細緻入微的設定後,才能利用炒丹爐煉丹。


  炒丹爐看似方便快捷,是一種能夠極大增加煉丹速度的輔助性寶物,但是為了這種方便快捷,煉丹師在之前要用普通的丹爐煉製多少靈丹,才能對每一張丹方、每一種靈丹的煉製程序如此的熟悉?


  只有林逍幸運的從藥兒那裡得到了大羅丹經的傳承,並沒有經過太艱辛的磨練,他就有了使用炒丹爐的資格。


  更是大羅丹道滿門的血肉,讓林逍托庇於元宗之下,才湊齊了材料,煉製了這麼一尊炒丹爐!


  所以,當林逍緩緩的開口命令那些青衣道人開始布藥時,他的心情複雜到了幾點。心臟沉甸甸的似乎在向地面墜下,一股股的酸楚和痛苦有如悶雷般掃過他的心頭,痛得他眼前一陣陣的發黑,痛得他五臟六腑都縮成了一團。


  七種靈丹所需的各種藥物按照先後順序投入了丹鼎。


  林逍合上了丹爐蓋,手指一點丹爐,一道靈光射出,丹爐中火勢大盛,地下靈氣不斷的被晶柱抽取,融入丹爐生成了熾熱的炎流。


  只是一刻鐘的功夫,林逍就再次升起了丹爐,沉聲喝道:「再次布藥!」


  一行等元宗長老同時一驚!還沒見出丹,就再次布藥?


  但是一想到剛才林逍所說的有關於這座丹爐的神異之處,一行他們勉強按捺住了心頭的好奇,一個個默不作聲地站在了林逍身後百丈處。


  如是,很短的時間內,林逍就叫道人們連續布了七次藥物。林逍的印訣也變幻了數千手,將那爐火調治得乖巧順服有如一隻聽話的小貓。兩眼發綠地站在林逍身邊的一丹道人,心癢癢地看著林逍變幻莫測的御火靈訣,很有點憧憬的低聲歎道:「這是宗師級的御火靈訣啊!大羅丹道別的本事也就罷了,這煉丹的能耐∼∼∼天下有幾人能及?」


  林逍則是突然大叫起來:「靈氣太盛,爐火靈力太強,蘊丹速度太快!快,準備各種玉質容器,準備接取第一批丹藥!」


  話音未落,丹爐爐蓋上敞開了七個人頭大小的孔洞,七道紫煙騰起,在丹爐上聚成了靈芝狀的雲團,奇妙的香氣遠遠的傳出了老遠。


  一行道人他們剛剛手忙腳亂的從儲物的法寶中取出三五個玉瓶、玉罐,七個孔洞中就有如蝗群一般『嚯啦』一聲衝出了無數點晶亮的光芒。林逍大聲叫嚷著,手忙腳亂的掐動靈訣收取了兩千多粒靈丹,剩下的無數光點全部噴上了天空,然後又急速落了下來。


  一行等人不過收取了兩萬多粒丹藥就耗光了身上的所有玉質容器,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剩下的七萬多粒光點『噼裡啪啦』的落在了地上,滿地裡都是各色丹丸到處亂滾。


  「乖乖!真的一爐十萬粒!」正在呱噪的一真老道的嘴巴張開老大,嘴巴再也合不攏了。


  正拚命的用袖子擦拭煉丹的青鋤回過頭去,呆呆地看著滿地亂滾的數萬丹藥,小嘴猛地張開,眼珠瞪起來老高。「林大哥,好厲害!」青鋤癡癡地看著手忙腳亂的控制爐火的林逍,兩隻眼睛裡閃閃直發光。


  一乙道人眉開眼笑地看著滿地亂滾的丹藥,『咯咯』直樂道:「這地板也是玉板嘛,無妨,無妨。沾點灰塵∼∼∼無妨,到時候賣給那些修士就是∼∼∼哈哈哈,只要不是自己門人服用,沾點髒物又怎地?」


  一行欣慰的拈鬚長笑,消耗了這麼多的材料煉製了這麼巨大的一座丹爐,總算是可以向那些隱居潛修的太上長老們有個交待了。


  一心也輕輕地笑著。她看著一行,只要一行笑了,她就開心地笑了。


  那些青衣道人也忘記了繼續布藥,林逍也不再下達布藥的命令。一乙他們做了完全的準備,但是就是沒有準備足夠的裝丹藥的容器。這一爐丹藥也不過是為了驗證羅羽祖師的理論是正確的,煉製一爐給元宗的人一點點信心就好。


  丹爐中又爆發了六次丹藥井噴,數十萬粒丹藥滾滿了一地,空氣中滿是各種靈丹的香氣。


  林逍輕輕地撫摸著丹爐,低聲盤算道:「上品寶器?大概相當於宙字級丹爐的威能,只是煉製丹藥格外的輕鬆方便了許多。如此算來,門派中的天字級丹爐,豈不是∼超越了仙器的寶物?」林逍後心的汗毛一根根的豎了起來,那些丹爐,可都落入了血神老祖的手中!


  一丹道人只是癡癡呆呆地蹲在地上,呆呆地看著面前一堆兒靈丹。


  無論是色澤還是香氣,都比他煉製出來的丹藥強了數等。而且林逍還是一次性煉製了數十萬粒這種基本的靈丹,他一丹道人一爐最多也不過煉製出上千粒最基本的丹藥!


  「這就是差距啊∼∼∼果真是宗師級的手段!」一丹道人的眼珠子在發光,他低聲歎道:「也不知道,林逍小友什麼時候能煉製更高級的靈丹呢?想來是能讓貧道大開眼界吧?」


  一眾元宗的長老在這裡欣喜的欣喜、發呆的發呆,而四下裡看熱鬧的元宗弟子看向林逍的目光中,已經充滿了敬畏和尊仰。


  煉丹的大宗師!絕對是的!


  他們從來沒想到過,居然煉丹也能煉得有如山崩海嘯一樣,數十萬粒靈丹就這樣『嘩啦啦』的從丹爐中衝了出來!就算是最基本的辟榖丹,他們也不敢想像這種場景。


  林逍,絕對是實打實的煉丹宗師!


  元宗弟子們的眼珠發亮,自己門派中有了一位煉丹的大宗師,這∼∼∼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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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好一塊青苔
  

  三塊成品字形拼在一起的山巖正中,一汪丈許方圓的溫泉正汩汩的冒著氣泡,空氣中有股極淡的硫磺氣味。青鋤的衣衫整整齊齊的折疊了擱在山巖上,披散著頭髮的她,正蹲在水池中,用皂角輕輕的揉弄一頭烏黑的長髮。細膩的白色泡沫慢慢的從發尖淌下,滑入了水池中,被一個個自池底冒出的氣泡打散、推開,順著一塊山巖下一個碗口大小的洞口緩緩流出去。


  洗好了頭髮,青鋤仔細的紮好髮髻,用兩枚木簪子將髮髻穩穩的固定好,小心翼翼地朝四周望了望,這才輕輕地哼著歌謠從水池中站了起來,慢慢的用皂角揉遍全身,將身體清洗得乾乾淨淨。她赤著身子,坐在了水池邊一塊黑石上,歪著小腦袋靜靜地望著天空,靜等太陽和山風將她身上的水汽清掃乾淨。可以看到,她臉上的那塊青色胎記,已經模糊了許多。


  「林大哥∼」坐在山石上發呆的青鋤突然輕喚了一聲,很快她一張小臉就羞得通紅,有如受驚的貓兒一樣,飛快的又跳回了池塘裡,任憑滾燙的池水浸泡了全身,只有一顆小腦袋露在了水面上。羞赧、怯弱地朝四周看了一陣,側耳傾聽附近沒有任何的動靜,青鋤這才輕輕地拍了拍胸口,輕輕地歎息了一聲。


  又在水裡發呆了好一陣子,青鋤才挪回了池邊,伸手到自己的衣兜裡,掏出了一個巴掌大小的匣子。匣子用黑檀木雕成,上面用樸拙的手法雕刻了一朵小小的含羞草。青鋤哼著歌謠打開了匣子,匣子裡是半盒閃爍著潔淨的紅色光芒的細細粉末,一股暖氣自匣子裡撲面而出,暖氣中混雜了一絲刺激性的藥味,激得青鋤連連打了好幾個噴嚏。


  嘟著小嘴搖了搖腦袋,青鋤瞇著眼睛出神的低聲嘀咕道:「林大哥給別人配的藥都那麼香,怎麼給我配的這藥粉,就這麼難聞呢?不過,是林大哥親手配的藥粉∼可不是那些師兄們配的。」眼睛眨了眨,青鋤小心翼翼的用手指拈起了一搓兒藥粉,細細的塗抹在自己有著青色胎記的半邊臉蛋上,仔細的用手指在臉上很是用力的摩擦起來。


  精金、美玉的粉末,最是能祛除疤痕。更兼這精金、美玉,都是林逍向李樂老頭兒要來的,在火性靈石礦脈中伴生的,沾染了一絲火性靈氣的上好貨色。用這等火性的精金、美玉磨成極細的可以融入面皮的粉末,隨著每一次的摩擦,都有一點點極細小的火性靈氣滲入青鋤的面皮,將她臉上那塊青色胎記中的寒毒一絲一點的消磨祛除。粉末中更有著林逍精心調配的靈藥,最是能滋養肌膚,等得這胎記被那火性靈氣慢慢的磨蝕後,卻是一點兒疤痕都不會留下的。


  青鋤的這塊巨大的青色胎記,內蘊天生的一絲寒毒,極是麻煩難治。元宗丹堂卻是煉製不出對症的藥劑的,也沒人願意會為青鋤這麼一個雜役弟子專門煉藥啊?有那修為高深的修士,則是能用真元強行的將那胎記抹去。但是,正如方才所說,一個雜役弟子小丫頭,誰會為了她耗費這麼大的力氣?


  頂著青色的胎記,被同門一些惡劣的師兄姐嘲笑了這麼多年,自卑卻不敢自傷的青鋤,早就習慣了那種孤零零的寂寥孤單。除了李樂老頭兒,還有誰會多看青鋤一眼?也只有林逍,冷冰冰有如石頭人,聲音難得有如古怪的林逍,會出自本能的關心青鋤,專門替她配了這麼一劑用來消除她臉上胎記的靈藥。手指輕輕的在臉頰上滑動,青鋤感受著一絲絲極細的熱氣湧入面頰的奇異滋味,好似那些熱氣也鑽進了自己的心窩裡,心裡頭一陣陣的暖洋洋的,就好似一隻冬天的僵蟲,突然見到了久違的溫暖陽光,全身都暖了起來。


  哼著歡快的歌謠,青鋤仔細的將藥末兒抹遍了面頰,然後按照林逍的指點,運起她那一點點可憐的真氣,催發藥力向面頰深處滲透。她已經連續用藥一個月了,今天藥力滲入面孔,感覺格外的不同。似乎有一團火焰在面頰中燃燒,青鋤清晰的感知到,自己面頰內那一塊僵硬冰冷的部位正在慢慢的消融,慢慢的,慢慢的,她半張面孔都熱了起來。


  低頭看著池水,清澈的池水映照出青鋤明麗的面孔。一絲絲粘稠的青色汁液正緩緩的自她面頰的毛孔內滲出,一絲絲的滴進了池水中。青鋤臉上的青色胎記只剩下了一點點微不足道的痕跡,就連那最後一點兒痕跡,如今也正在急速的消散。


  一張稚嫩、清秀,帶著一股讓人窒息的輕靈氣息的面孔出現在水波倒影中。青鋤驚惶的用手拍打著自己的面孔,驚駭地望著水波中的倒影,一次次的問自己:「這是我?這是青鋤?這是我?這是青鋤?不,不是的,我怎麼會是這個樣子?」習慣了自己那張『醜陋』的面孔,青鋤根本不敢相信,水波中那美麗得有如一隻小仙女的面孔,是屬於她的!


  那精巧的瓜子形面孔,挺秀的鼻子,紅潤的菱形小嘴,配上那兩隻忽閃忽閃的大眼睛,白淨淨的一張兒臉蛋上掛著若有若無的羞澀笑容,這麼美麗的人兒,怎麼可能是她青鋤?「不是我,不是我∼這個人,不是我!」青鋤驚惶失措的低聲嘀咕著,用力的擰動自己的臉蛋,臉蛋上傳來的痛楚卻告訴她,這水波中的美麗面龐,就是她!就是她青鋤!


  「嗚嗚,林大哥∼∼∼」青鋤的臉上突然滾下了大顆大顆的淚珠兒。又有哪個少女對自己的容貌不在意呢?那些來自青鋤師兄師姐的惡毒言語,早就讓青鋤稚嫩的心上滿是傷痕。林逍的一劑靈藥於他不過是舉手之勞,卻讓青鋤那顆傷痕纍纍的小小心臟恢復了生氣。青鋤呆呆地望著水波中的面孔,滿臉都是晶瑩的淚花兒。她突然繃緊了小臉蛋,眉目中有了一股決然堅毅的英氣。


  小心翼翼的將那黑檀木匣子放回了衣兜,青鋤又掏出了一指拇指頭大小的玉瓶,從裡面倒出了一枚清香撲鼻的淡紅色丹藥。這顆丹藥,是林逍七日前突然命令手下的執事道人,漫山遍野的搜遍了元宗山門內的數萬座山頭,找到了兩株正在結實的子夜蘭,取下了子夜蘭的果實後煉製的一爐七十二顆養顏丹中的一顆。林逍刻意的叮囑青鋤,等得臉上的胎記消除了,就服下養顏丹。


  養顏丹,這是丹霞和花風兒耗費了好大的力氣想要煉製,卻因為林逍好幾次稀里糊塗的失誤而沒有得手的滋養容顏的靈藥。丹霞和花風兒都已不在,林逍煉製了七十二粒養顏丹,卻不知道如何處理,他就一骨碌的將養顏丹丟給了一乙送去藥鋪寄售,留下了一顆送給了青鋤。在林逍想來,既然丹霞和花風兒如此的在意自己的容貌,想來青鋤同為女子,也是應該如斯罷?


  手指輕輕的拈動養顏丹,青鋤的臉上說不出的是什麼的表情。林逍給她養顏丹時,略微向她解說了一下養顏丹的功效,青鋤自然知道這養顏丹意味著什麼──不老的容顏。就這一粒小小的丹藥,若是放去了元宗的低輩弟子中,會讓一些弟子搶破了腦袋。


  青鋤就曾經在隨同幾位師祖輩的元宗女修去藥山採藥時,聽到了她們幽怨的歎息──金丹未成,容顏已老,對於一個女子,這是何等殘酷的事情?青鋤更是記得清清楚楚,一名修為接近金丹期的女修曾經仰天歎息:若有青春不老之藥,她願用一身的修為和所有的法寶去交換。修為可以再修,法寶可以再有,青春美麗的容貌,卻是連這些女修都看得比性命還要重要。


  「林大哥!」輕輕的、歡喜地叫了一聲,青鋤將養顏丹吞進了嘴中。一抹濃郁的香氣籠罩了青鋤的身體,一絲絲但白色的霧氣環繞著青鋤全身,青鋤只覺得渾身一陣陣的酥癢癢的,只是片刻的功夫,她身上居然就蛻下了一層極薄的死皮。那香氣和霧氣散去,青鋤一身肌膚變得白皙如羊脂、光潔如美玉,通體似乎都籠罩上了一層朦朧的光。


  不可置信地看著自己變得絕美的手掌,青鋤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兩顆淚珠又從眼眶內滾了出來。


  怔怔地站在水池中發了一會兒呆,青鋤突然低聲驚呼道:「啊呀,小青今天又要去偷藥吃,不能讓它被抓住。」手忙腳亂的抓起衣衫,青鋤飛快的將衣服穿戴整齊,忙亂的爬上了山巖,小心地朝四周看了一陣,青鋤急得跳腳道:「完了,完了,這裡距離最近的飛舟還有十五里,嗚,十五里,我要跑多久?這個時候,小青已經到了藥鋪,怕是早就被巡山的師兄他們發現了。」


  又是一連串的淚珠兒落下,青鋤抽抽啼啼的低聲抱怨道:「都是青鋤不好,發呆這麼久。嗚嗚,小青被砍掉一塊的話,又要有許久不能動。」


  急匆匆的邁開腳步,青鋤飛快地朝最近的一個飛舟停靠點奔去。可是剛剛順著山林中的小道疾走了不到一百丈,青鋤就有如見鬼了一般,慌裡慌張的轉身逃進了路邊的樹林裡,一頭扎進了一個茅草窩中,身體緊緊的蜷縮成了一團,屏住了呼吸不敢發出絲毫的聲音。


  ……


  五個身穿粗布道袍的青年男女手持柴刀、背著小小的一捆兒柴禾,懶洋洋的順著小道朝後山行來。這幾個人,正是上次欺辱青鋤被林逍打成重傷,躺著養了幾個月傷剛剛痊癒就被一乙發配來砍柴的秀公主等五人。畢竟背後有人,雖然被一乙懲罰他們不得不職司砍柴雜役,但是他們的滿口大牙,卻已經用靈藥重新接上,反而比以前更加白淨了幾分,說話時一點兒風都不漏。


  「青鋤那個小賤貨!」秀公主一路咒罵著青鋤,手上輕飄飄沒有二兩重的鐵皮柴刀胡亂的劈砍著路邊的樹枝和茅草,污言穢語不斷的從她嘴裡噴了出來。她自幼到大哪裡吃過這種虧?堂堂啟朝的公主居然被人打掉了滿口的大牙!還是當著數百同門師兄弟的面被打掉了大牙!尤其是事後青鋤沒有受到任何的懲罰,自己五人卻被罰來做砍柴弟子!這可是剛入門的雜役弟子才會做的粗陋職司!


  「青鋤那個小賤貨!若是她落入本宮手中,哼哼!」秀公主面色猙獰的咒罵道:「我要讓她知道什麼叫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這個小賤人,她,她,她真正氣煞本宮了!哼,可是,她居然攀上了林供奉的高枝兒,抱上了林供奉的大腿!可惡的小賤人!現在就算是一玄老祖宗想要幫我們出氣,都得忌憚那林逍七分,實在是氣死我也!」


  五個人正好就在青鋤藏身的那個茅草窩前停下了腳步。潔郡主嬌滴滴、怯生生地歎息了一聲,軟綿綿地說道:「秀姐卻也不用氣惱,那青鋤不過是運氣好罷了!想她一個小醜八怪,那林逍供奉莫非還真能喜歡上她?以秀姐姐的容貌和才學,再以秀姐姐的出身和家世∼∼∼莫非還比不過一個出身卑賤的醜丫頭麼?」


  雅小姐則是低聲下氣的恭維道:「可不是?一玄祖師爺都說,公主殿下是百年難遇的修道天才!以殿下的根骨和資質,再以殿下的容貌和才學,嘿嘿,林逍供奉雖然在煉丹一道上是真正的宗師級人物,又如何能抵擋公主殿下的好意呢?」雅小姐『嘿嘿、嘿嘿』地笑著:「若是殿下能夠和林供奉成就好事成為雙修的道侶,公主殿下可就是∼∼∼」


  秀公主興奮得臉色潮紅,她高傲地抬起頭來,自得地說道:「這,卻也有道理。元宗門下數萬新入門的門人,有誰能和本宮相比?就不要說青鋤那個破破爛爛的醜丫頭了。林逍,哼哼,林供奉!嗯∼∼∼若是本宮去求一玄老祖宗將本宮引見給林供奉,這事情∼∼∼」秀公主的眼珠一陣急轉,她興奮得渾身直哆嗦:「有了林供奉的支持,我三哥想要接掌皇位,可就易如反掌了。」


  草窩中藏身的青鋤傻乎乎的透過草葉間的縫隙望著秀公主,不解她到底在轉悠些什麼主意。聽她的話,似乎她想要接近林逍、親近林逍,但是怎麼卻又扯到了他們啟朝的皇位更替的事情上去了?以青鋤的見識,還無法琢磨出其中的關鍵,她只是本能的覺得,秀公主想要接近林逍,這件事情讓她心裡很不舒服,有一種說不出的古怪情緒在心頭翻滾,酸溜溜的,還有一種本能的警惕!


  小道上,五人的談話突然轉移到了養顏丹上。


  秀公主咬牙切齒的捏緊了拳頭大聲喝道:「養顏丹呀!能夠讓女人永葆青春的養顏丹!林供奉親手煉製的養顏丹!天呀!藥鋪中寄售的七十一粒養顏丹,最便宜的一粒都交換了十五塊上品靈石和一柄下品的寶器級飛劍!我一定要和林供奉∼∼∼」秀公主的牙齒緊緊地咬住了嘴唇,臉上的紅暈更盛了。


  潔郡主怯生生的臉上也飛起了片片紅霞,她近乎呻吟的歎息道:「養顏丹!天下居然還有如此神奇的丹藥!七十一粒養顏丹,只是短短一刻鐘就被哄搶一空!聽說一乙祖師站在藥鋪門前狂笑了一盞茶時間,然後要藥山管事在藥山上開闢千畝藥田專門種植子夜蘭呢!」


  潔郡主低下頭,輕聲笑道:「林供奉,好了不起。」


  秀公主的面色一變,手上薄薄的鐵皮柴刀猛的架在了潔郡主的脖子上。她獰聲喝道:「別忘記了你的身份!林供奉,是本宮的!」潔郡主身體一哆嗦,猛的跪倒在地上,雙手按住了秀公主的腳面,額頭用力的磕在了小道上。秀公主這才滿意地點了點頭,輕聲笑道:「這才是我的好堂妹呢。哼,有些東西,不是你們能碰的,就得學得聰明點兒!」


  青鋤縮在草窩裡,不解地看著在那裡用力磕頭的潔郡主臉上冒出的一絲猙獰和諷刺的笑意。平日裡總是這麼怯生生的、嬌滴滴的、看到一隻蟲子都會嚇得尖叫起來的潔郡主,她怎麼會有這麼可怕的笑容?身體輕輕地哆嗦了一下,青鋤閉上了眼睛,她不敢再去看潔郡主那可怕的笑容。那笑容,讓青鋤本能的聯想到了,她幼時在藥山上碰到過的一條潔白如雪卻毒性驚人的毒蛇。


  秀公主狠狠的訓斥了潔郡主一番,這才心滿意足的冷哼了一聲,帶著潔郡主、雅小姐和兩個跟班,一路罵罵咧咧地朝後山行去。


  青鋤等得秀公主他們走得遠了,大概故摸著他們已經走出了兩三里地,她這才一骨碌的從草窩裡爬了出來。胡亂的拍打了一下身上的灰土和草葉碎屑,青鋤抬頭望了望天空的日頭,驚呼道:「壞了,壞了,小青∼∼∼」


  撒開腳步,青鋤急匆匆的奔向了最近的那個飛舟停靠點。


  恰好有一艘飛舟降落,青鋤出示了自己的身份腰牌,登上了飛舟,站在飛舟上心急如焚的輕輕蹦跳著,嘴裡不斷的嘰哩咕嚕的咕噥著什麼。


  奈何這飛舟雖然是飛向藥山的方向,卻是只到半途就要折返。青鋤只能是在另外一個停靠點等了半個時辰,等到另外一艘直飛藥山的飛舟降落了,這才繼續趕向藥山。不過,現在青鋤就連跳腳的力氣都沒有了,她只是呆呆地坐在飛舟的甲板上,有氣無力的哼哼道:「可憐的小青,這一次,你又會剩下多少?嗚,你怎麼就一點兒都不聽話?你怎麼一點兒都記不得我交待你的東西呢?」


  飛舟在藥山前降落,青鋤飛身跳下了飛舟,踉蹌著朝前衝了幾步,一溜煙的衝進了藥山裡去。


  正叼著一根旱煙袋蹲在大院門前吞雲吐霧的李樂詫異地看著急匆匆跑進藥山的青鋤,驚訝的問身邊的一名執事弟子:「奇怪,看那身形好像是青鋤那丫頭,可是,青鋤怎麼會變得這麼漂亮?這才幾個月不見哪?呃,你去問問剛才查驗她腰牌的小子,那丫頭是誰?」


  青鋤卻不知道李樂在嘀咕什麼,她熟門熟路的衝進了藥山,順著幾條山谷繞了幾圈,飛快地轉過了兩座大山,順著一塊懸崖上一條隱蔽的縫隙鑽了進去,這才到了一個隱秘的山洞中。


  山洞裡潮氣很重,有如一個饅頭形狀的山洞方圓在百丈左右,地上蒙著一層極薄的淡淡青茵。洞內正中有一個方圓數尺的水池,水池裡蓄滿了藥香撲鼻的靈泉水。洞窟內還有幾條天然形成的水溝,這些溝渠溝通了石洞隔壁的一條地下陰河,陰河中的河水就有一部分被這些水溝引進了石洞。河水內也混雜著淡淡的藥味,水溝中生滿了濃密的綠色苔蘚,原本混雜著各種雜色的河水流過這些水溝,就變得清澈見底,裡面的一絲藥味卻是消失得無影無蹤。


  水溝中的青苔抽取了河水中的藥汁精華,轉化為一滴滴粘稠的藥氣刺鼻的黏液,通過地上薄薄的青茵傳送開,匯聚進洞內正中的水池,於是水池中靈泉水的色澤又濃了幾分。


  青鋤衝進了洞內,洞內薄薄的青茵和水溝中的青苔都歡快的舞動起來,同時從那洞內水池中傳來了一陣有如嬰孩哭泣的聲音,『呱呱』的哭聲中,水池的水面輕輕的波動起來,一團拇指頭大小的紫青色苔蘚慢慢的自水池中浮現。


  青鋤猛地摀住了自己的嘴巴,她發出了一聲尖叫:「天那∼∼∼小青!上次見你,你已經有兩尺方圓大小,怎麼今天就剩下這麼一點了?」


  一個有如嬰孩的哭泣聲隱隱約約的從那塊青苔中飄出:「嗚嗚,壞人∼他們砍我∼一塊,兩塊,三塊∼我拚命的跑,他們就是比我跑得快∼一塊,兩塊,三塊,我被砍成了一千零八十塊,就只有這一小塊逃了回來∼∼∼」


  青鋤的臉蛋抽搐了幾下,她呆呆地看著那一小團青苔,眼淚水『吧嗒、吧嗒』的落了下來。


  「小青!你好可憐!」青鋤哭了幾聲,慢慢的用袖子擦乾了眼淚,慢慢地走到了水池邊蹲下,手指頭輕輕的捅了捅浮在水面上的青苔。「不過,你每隔兩個月都要被巡山的師兄他們劈幾劍,我也習慣你一會兒變大一會兒變小了。只要你不被當場砍死∼也沒什麼關係!」


  那團青苔委屈的哼哼著,輕輕的在水池中轉起了圈子。它很委屈的咕噥道:「不痛,但是難受∼嗚,我好容易才長到那麼大,又被劈碎了∼我只是想要去吸幾滴紫靈芝的靈液,小氣∼不給我吸∼都是壞人,壞人∼他們不給我吸靈液,還砍我∼他們都是壞人∼只有青鋤是好人!」


  輕輕的撥弄著這一小塊青苔,青鋤歎息道:「小青,你乖乖的藏在這裡,陰河從丹堂的廢液中帶來的藥力,已經足夠你修行了,你何必每隔兩個月就跑去藥山偷吃?紫靈芝又是上上品的靈藥,巡山的師兄他們,最是防範那裡的。」


  「我,我不知道∼」青苔輕輕的哼哼道:「好熱,好燙,好難受∼我要吸紫靈芝的靈液!」


  「難受?怎麼難受呢?」青鋤很是不解地看著小青,不明白它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小青拚命的在水池中旋轉起來,它『嗷嗷』哭嚎道:「我要紫靈芝的靈液,我要紫靈芝的靈液∼我好燙、好難受!我要紫靈芝的靈液!嗚嗚,好燙,好難受∼我要紫靈芝的靈液!」


  突然,一縷火苗在小青的身體上閃過,洞窟內頓時騰起了一團刺鼻的焦糊味。洞窟地上的青茵都是小青的身體所幻化,一大片青茵被憑空升起的火焰燒成了黑灰。小青慘叫了起來:「嗚嗚∼∼∼呱呱∼∼∼痛,燙,難受!」


  水池中的水劇烈的波動起來,小青在水池中沒頭蒼蠅般一陣亂轉,洞窟地面上的青茵一片片的被燒成黑灰,又一片片的重生,焦糊味刺鼻。隨著青茵的不斷重生,小青的身體正在一點點的縮小。


  「這,這!」一片火焰自青鋤腳下騰了起來,嚇得青鋤急忙跳起,手忙腳亂的拍熄了被點著的裙角、褲腳。她看著在水池中發出尖銳痛呼聲的小青,突然腦子裡靈光一閃,大叫道:「林大哥∼林大哥一定有辦法∼小青是吃藥吃太多了!」


  青鋤轉過身就往洞口奔去,她一邊急奔一邊大聲叫道:「小青,你忍一下,千萬不要被燒死!我,我馬上叫人來救你!」


  衝出洞口,青鋤手忙腳亂的在腰帶中一陣掏摸,終於摸出了一片青玉琢成的葉片,用力的將葉片扭成了粉碎。


  一絲細細的青光沖天而起,直朝林逍居住的精舍方向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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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小妖瑤瓔
  

  『鴻蒙造化爐』前,林逍正手掐靈訣,控制丹爐的火勢,指揮一群群的青衣道人施展靈訣收拾丹爐中噴出的靈丹。


  『鴻蒙造化爐』,這是一真道人絞盡腦汁思忖了許久之後,才給丹爐想出來的名號。『鴻蒙』二字,使得這座上品寶器丹爐多了一絲太古神秘的氣息,當然也給一真道人自己的臉上狠狠的貼了一層金。『造化』二字,卻是甚至得到了一行道人的點頭讚許。看到林逍煉製丹藥的宏大場景後,這座丹爐和林逍配合起來,倒也沒有辱沒了『造化』二字。


  靈訣變幻,林逍升起了爐蓋,正喝令那些布藥的道人準備投入下一批的藥材,突然一道極細的青光自天邊飛來,射進了他腰間懸掛的一枚青玉葉片中。『嚶嚶』一聲細鳴,葉片突兀的飛起來,繞著林逍盤旋了三周,急速朝那青光射來的方向飛去。


  林逍一聲爆喝,雙手靈訣一散,架起一道紅光緊追那玉片飛去。


  那些執事道人立刻慌了手腳,他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讓林逍這麼慌張的丟棄了丹爐內還在煉製的六批丹藥。要知道,今天煉製的幾種丹藥中,可是有一種比較珍奇的靈藥『金靈液』,可是能夠修復金丹創傷的上好藥劑。林逍這麼一走,丹爐中的六批靈丹定然出事,損失的藥材可不在少數。道人們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繞著那漸漸發出焦香味的丹爐不知該如何是好。


  林逍駕御劍光緊隨那疾飛的青玉葉片,有如一顆紅色流星在天空急速劃過。御劍狂奔,林逍心中漸漸的冒出了一絲怒氣。


  他認清了青玉葉片飛去的方向正是元宗的藥山!雖然不知道青鋤怎麼突然跑去了藥山晃蕩,但是既然自己送給她的救急令信是從那邊發出的,想來她在那邊碰到了麻煩!藥山中會有人為難青鋤?林逍的面前又晃過了秀公主等一行五人的面孔。「哼,真當我林逍不會殺人麼?」林逍緊緊地咬了咬牙齒,心中怒氣更盛。青鋤於林逍,就有如他幼時養的那條小狗,卻怎容得他人欺辱?


  『嗤∼∼∼』,青玉葉片劃過了藥山入口處的大院,逕直投向了十幾座山頭後的山谷中。林逍詫異的低頭看了一眼地面上那些抬頭怔怔望著自己的元宗藥山弟子,皺眉暗忖道:「青鋤跑去這麼偏僻的後山做什麼?難不成,是∼」


  一想到青鋤的那兩位跟班師兄對青鋤說過的不堪言語,林逍的眼裡已經射出了一絲絲紫紅色的雷光。姜自在送給林逍的上清雷火真訣,林逍這些天來不斷的在爐前煉丹,爐火中充沛的靈氣被他吸入體內,雷火真訣卻是有了些須成就,眸中的電光,已經給他俊俏的面孔憑空添了幾分凌人的威勢。眼看領路的青玉葉片帶起一道青光飛進了一個黑漆漆很是偏僻的山谷,林逍也陰沉著臉蛋降下了劍光。


  正站在洞口連連跳腳的青鋤看到一道紅光當空落下,她立刻欣喜的叫嚷起來:「林大哥∼快,快來救命!」


  飛撲到了林逍身上,青鋤一手拉著林逍的袖子,狠命的拽著他往洞內行去。


  林逍微微一愣,猛不丁地看到一個清秀美麗的少女蹦向了自己,他本能的就差點一耳光抽了出去。幸好青鋤的叫聲來得及時,林逍聽出了青鋤的聲音,這才收回了右掌。他掃了一眼青鋤光潔沒有絲毫瑕疵的面容,暗自點頭道:「妙極,化羽祖師的『玉肌霜』果然是靈妙異常。一乙前輩對養顏丹如此有興趣,想來『玉肌膏』也是。」


  青鋤火急火燎的拉著林逍衝進了洞窟,林逍剛進洞,就狠狠的抽動了幾下鼻子。空氣中飄蕩著濃烈的藥氣,林逍瞇著雙眼仔細的分辨了一下其中的藥性,突然大聲呵斥道:「誰這麼糊塗?修道界常用、不常用、珍稀藥物數十萬類,從來就沒人敢將這麼多藥物的藥力混合起來煉製丹藥!這是誰居然將無數藥力混在一起?這股藥性,怕是∼∼∼」


  青鋤用力的拉了拉林逍的袖子,哭著嗓子叫道:「林大哥,是小青出事了!它要被燒死了,你快救它!」


  『呼』,半個洞府的青茵同時在火苗中化為灰燼,水池中的那一團青紫色青苔只剩下了半個指頭肚大小,如今正有氣無力的在那水池中打著轉兒。時不時的,一縷怪異的火苗自那青苔上冒出來,同時洞窟的地上就有大片青茵被燒成黑灰。青苔『唧唧』叫著,好似被暴風雪凍僵的小雞正發出臨死前的最後哀鳴。青鋤蹲在了水池邊,眼淚水一滴滴的滴進了池塘中。


  林逍單膝跪在了地上,根本無視那不時在他身下然燒起來的火苗,伸手沾了沾水池中顏色怪異的液汁,放進嘴裡輕輕的咂吧了一下。「唔!」林逍的臉狠狠的皺了起來,這池水的味道怪異到了極點,酸甜苦辣鹹五味俱全,每一種味道都是如此的清清楚楚、乾乾淨淨,從舌頭直透腹中,沖得他差點沒嘔吐出來。偏偏這五種滋味又混合成了一種極其怪異的混合味道,這股有如火燒般給人灼痛感的怪味直衝林逍腦門,沖得林逍眼前微微一黑,卻是差點沒暈了過去。


  「這分明就是一池子毒藥!」用力地吐出了嘴裡的藥汁,林逍急忙取出幾顆解毒的靈丹丟進嘴裡,這才淡淡地問道:「這個怪物是什麼?」


  「小青不是怪物!」青鋤可憐巴巴地看著林逍,手指頭在地上扣啊扣啊,很是有點委屈地說道:「小青是這藥山的一片苔蘚,它吸收了藥山數千年來各種藥物的靈氣和採摘時滴落的藥液,這才有了靈智∼它是青鋤,是青鋤出了李大爺以外,唯一的朋友!」


  除了對青鋤關愛有加的李樂外,這片青苔是青鋤唯一的朋友?


  林逍的目光微微一動,憐憫而溫柔地看著青鋤。他可以想像,在元宗無數座藥山中,一個孤苦伶仃的小姑娘和一片小小的有了靈智的青苔無意中相逢,兩個同樣懵懂的小傢伙結成了朋友,她們在山嶺中相會,在山嶺中清談。月光下,冷風中,一個小小的面容醜怪的小姑娘,和一團蠕動著的,只會『嚶嚶』尖叫的青苔小妖怪,兩人你說你的,我說我的,卻都能明白對方的意思,同樣,也能讓對方明白自己的意思。這,應該就是友情吧?


  瞇起了眼睛,林逍淡淡地說道:「放心罷,它不過是體內急需的靈藥靈氣過甚,卻不懂得煉化的法門,故而身體承受不住藥力,身體就要被藥力燒燬了。」


  腦海中大羅丹經無數的記載急速的翻閱而過,林逍輕聲道:「雖然本體是一片青苔,天賦太差了些,智力也會弱些,卻也是算是草木精靈一類,我大羅丹道的一位先祖萬葉祖師,當年最是喜歡點化各種草木精怪為樂,這裡,正好有他當年點化那些精怪所用『木靈訣』一篇,雖然不是什麼高深精妙的法門,卻也正好適合這種未化形的小妖怪。」


  青鋤巴巴地望著林逍,只是不斷的點頭。


  而正在冒著絲絲火苗的小青則是大聲叫嚷道:「我不是妖怪∼∼∼吱吱∼∼∼我不是妖怪∼∼∼吱,好痛∼∼∼我是妖怪!」


  林逍搖了搖頭,只是緩緩的將那木靈訣念誦出來,讓小青自己參悟。


  這些花草樹木所化的精怪,並沒有什麼經脈、穴道的說法,它們只是本能的積蓄各種能量。若是運氣好,它們就能憑借那凝聚的能量化形為妖;若是運氣不好,那相對於它們脆弱的本體而言顯得過於強大的能量,就會將它們炸得粉身碎骨,或者乾脆引來各種天地災劫。


  而這木靈訣,則是一片粗淺的,教授這些小妖怪如何控制體內的靈氣,進而用它煉化形體的法門。


  小青『吱吱』的叫嚷了幾聲,它突然鑽進了水池中。一時間只見數尺方圓的水池中那充盈著濃烈藥力的池水急速的消失,卻是盡被小青吸入了體內。小青的身體膨脹到了水缸大小,毛茸茸的青苔塊兒急速的蠕動著,一股股濃烈的藥香氣自它體內不斷的擴散開,逼得青鋤不斷地朝後面退去。地上的青茵、水溝中的青苔,也都一絲絲一縷縷的飛起,融入了小青的本體。


  林逍背著雙手,淡淡地看著正在依法煉化體內強大藥力的小青,低沉地說道:「你是妖,本體卻是這般青茵一片,以後,你就叫做瑤瓔罷!」


  右手朝天空一舉,林逍發動上清雷火真訣,一道細如髮絲的紫色電光自天空落下,命中了正在急速蠕動,不斷發出『唧唧』尖叫聲的小青。


  青鋤尖叫了起來:「林大哥,不要傷了小青!」


  林逍沒吭聲。


  紫色雷火中內蘊一絲來自林逍體內至陽至剛的天火真元,小青卻是至陰至寒的苔蘚妖。陰陽二氣一和,頓時產生了極其奇妙的變化。


  只看那雷光在小青身體上炸開,大片大片的青苔被炸得支離破碎飛出老遠,一團青煙翻滾而出,一個窈窕纖細的身體慢吞吞的自煙霧中走了出來。這是一個皮膚呈現出淡綠色,頭髮是墨綠色,眸子是一水兒青綠綠有如綠寶石般澄透可愛,容貌和青鋤有九分相似的小女孩。


  小女孩子眨巴著眼睛,呆呆地看著林逍,傻乎乎地笑了起來。


  苔蘚成妖,天生的秉賦太低,這被林逍稱為瑤瓔的小妖怪,實在不是很聰明。


  林逍拍了拍瑤瓔的腦袋,淡淡地說道:「青鋤,瑤瓔以後就由你帶著她了。趕快教她一些東西吧!」


  小妖怪『咯咯』地笑了起來,她指著自己的鼻子不斷的樂道:「瑤瓔!瑤瓔!我有新名字了!呵呵,比小青好聽!」


  青鋤則是欣喜地走到了小妖怪的面前,輕輕的撫弄著小妖怪的面頰,輕笑道:「小青,以後你是我的妹妹哩!」


  兩個小丫頭子相互望著,突然『咯咯咯咯』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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