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1 沙巴塔危機
魯珀特部族是那木若措沙漠中傳承久遠的大部族,擁有強大的戰力與至尊的榮耀,他們享受著諸多小部族,散居子民的尊敬與仰望,同時,也承擔著保護這些子民們的職責。
作為魯珀特部族的核心城市,沙巴塔是美麗而富饒的,同時,也是堅強而牢不可破的,經過多年的經營,這座城市里里外外設置了諸多的軍事哨所,明的,暗的,佈置了數不盡的兵力,在和平時期,人們一般是感覺不到這些潛在的佈置,只能看見它表面呈現出來的繁華與開放——長久以來的安逸使得大部分的人早已忘卻這座城市在古老的過去,曾經擁有“絞肉機”的恐怖稱號!
沙巴塔的人們在許多年以後也依舊會記得這一天發生的事情,一切就好像是一場舞台上演出的大戲一般,無論是它的開幕還是它的結局都遠遠超出一般人的想像,恐怕只有最富有想像力的創作家才能意想出這樣跌宕起伏的過程吧。
當金鷹的鳴聲響徹沙巴塔的黑岩之殿時,大部分的沙巴塔人還沒有從夜的沉寂中清醒過來——無論是那些正常作息的人還是那些徹夜狂歡的人,大多都沒有意識到這一聲鷹鳴所傳遞的信息,直到危險真真切切逼近眼前的時候,慌亂就如同病毒一樣瘋狂地在整個城市裡蔓延,恐懼就像是一個放大鏡把所有的人的情緒在這樣的特殊時候放大,使其越逼真,越殘酷。
瓊安領著精銳的黑蜥軍隊快速從街道上傳行而過,空氣中瀰漫著各種悲劇性的氣息,短短的一段路程中,他已經見證了許多平時想像不到的殘忍與邪惡,平日裡像是綿羊一般溫順的子民在這樣的特殊時候竟是那麼地自私而殘酷,他們口口聲聲說著無比熱愛這座城市,但是。當這座帶給他們美滿生活的城市面臨災難與挑戰的時候,這些享受著便利的人們卻只想著遠遠地躲開、逃開,而不是為了捍衛家園而戰鬥!
一時間,瓊安只覺胸中湧起濃濃的悲涼之意——沙漠的子民在經歷了太過於長久的安逸之後,已經忘記了他們血脈之中的血性,忘記了那些令他們立足於這個世界的勇氣與意志!
然而。就算瓊安如此年輕,他也知道,失去了這些珍貴的精神,一個民族距離他的死亡已經不遠了……
面帶著悲傷與堅定,他一鞭子抽打在坐騎的後臀催促著它向前奔馳——無論如何。他的任務還需要繼續,他的使命還需要完成。
本傑明緊緊跟隨在瓊安的身側,無論瓊安將坐騎催促得再快。藍閃都能很輕鬆地跟上,那種閑庭信步一般地悠哉模樣令無數黑蜥騎士為之驚嘆與艷羨,不過,本傑明本人對此卻是一點也沒在意,他的注意力更多集中在城市的東北面,那團正在逐漸靠近的黑雲之上——那是亡靈天幕,在這樣的黑色之中,亡靈可以發揮出超乎平常的實力。而人類等活物的能力則會被削弱。
黑蜥軍隊一路卷過沙巴塔的路面,所過之處暢通無阻,混亂的人群已經被城防隊控制並有序疏散——岩-魯珀特似乎早就對這樣的局面有所預計。所以,當恐慌開始在人群中爆發的時候,無數全副武裝的城隊軍就不知從哪個角落陸續湧出。手持包了棉布的棍棒與寬大的臂盾快速穿行於人群,極有條理地將已經出現騷亂的人群分成數個小分區,然後一、一控制。
岩-魯珀特是一個強勢慣了的人,不僅在對外的問題上極其強勢,就算是對待自己的臣下與子民,他也是一樣地強硬——他從不向你解釋他為什麼這麼做,他只是下達命令,並確保一切按照自己的預計進行,如此而已。
瓊安雖然不太喜歡父親的行事風格,但在親眼目睹了沙巴塔的局面在最短的時間內被控制之後,卻不得不承認父親的安排是如此地合理而有效——
奔馳的隊伍在拐過中心大街的第三個主要街口的時候,迎面便是一排火球逼近,瓊安只來得及向後一躺,一片熾熱便在他的身前爆發,待他退後兩步再定睛的時候,卻看見本傑明已經擋在了他的身前,與藍閃合力解決了四名亡靈骷髏法師,為此,瓊安只覺無比愧疚,同時也很沒面子——他是魯珀特族新晉的勇士,可是,他卻讓一名法師頂在了自己前頭,無論這名法師有多麼地厲害,也不能掩蓋他的失誤與失職。
打起精神,瓊安拔刀上前,目光狠厲地瞪著眼前這些醜陋的亡靈,手下狠辣,不多時便已經砍倒了一片——當然,他的黑蜥衛隊以及本傑明消滅的亡靈更多,甚至而言,在局面得到一定控制後,本傑明還命令黑蜥衛隊放緩攻擊速度,留下更多的亡靈讓瓊安練刀。
“這些該死的臭蟲真不知道是從什麼地方爬進來的!”瓊安砍翻最後一隻亡靈,看著黑蜥騎士們將亡靈屍骨聚集在一起並放火燃燒,不免感嘆,“城防的人已經將這附近翻了不知道多少遍,都沒有發出一點徵兆,這樣的效率實在是太差了吧!”
本傑明聞言微微一笑,不免主動上前為可憐的城防軍辯解兩句:“這些亡靈應該是事先被人帶進來的,要不然,也不可能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製造出這麼多的亡靈——他們或許可能在城市裡製造恐慌,或是希望打開城門,進行里應外和,但是,無論如何,我想黑鋼之岩是不會讓這一切陰謀得逞的。”
聽聞父親被稱讚,瓊安先是驕傲地挺挺胸,而後又有些悵然地垮垮腰——有這麼一位強勢而能幹的父親,他這個繼承人候選者自然免不了有些“壓力山大”……
搖頭甩去這些有的沒的情緒,瓊安也不收刀入鞍,直接將兩把短彎刀交到同一隻手上,然後一扯韁繩,繼續向前——
“走,這裡出現亡靈,說明下一個亡靈的出現區域應該距離這裡不遠,我們一定要在亡靈天幕侵入沙巴塔之前把城裡的一??切隱患都解決了!”
瓊安的宣言鏘鏗有力,引起一片轟然應和之聲——受到黑蜥騎士們外露的殺氣的影響,瓊安也覺得渾身熱血沸騰,不由得越發地加快了前進的步伐……
242 轉機 1
對於瓊安這樣年紀的孩子們而言,亡靈已經是久遠的傳說,雖然那木若措沙漠裡也有不少亡靈殘餘,但是,像如今這樣兵臨城下,圍城困門的局面卻已經很多年很多年沒有出現過了。但是,魯珀特部族的戰士們卻沒有缺失對付它們的決心與毅力,因為他們愛戴的族長與王子殿下與他們同在,同行,同戰,一起奮斗在戰鬥的最前線!
瓊安衝殺在亡靈之中,身周瀰漫的是亡靈天幕的灰色霧氣,耳邊鳴響著戰士們的奮戰之聲,沉默的敵人一波接著一波,不知疲憊,不知畏怯,刀劍加身,魔法近體,無數的死亡近在咫尺,但是,他已??經不再是那麼稚嫩的孩子,而是一名足以擔當起生命重責的勇士。
當戰士們又一次擊退亡靈的攻擊,本傑明沒有再縱容瓊安追擊,而是一揮手,帶領著黑蜥騎士,環衛著瓊安後撤到安全的距離,他們原本的防守位置很快便由魯珀特部族的其他勇士補充完畢。
“我還能繼續戰鬥!”瓊安雖然知道無法反抗本傑明的決定,但還是忍不住出聲抗議,為自己的能力爭取更多的戰鬥機會。
下了戰場的??本傑明退去了一身的彪悍與殺氣,又回歸慣常的陽光大男孩的姿態,其氣勢轉換之自如令所有人不由為之驚嘆,只是,真正了解他的人卻知道,這樣的陽光與和善不過是他的外衣,所以,當此時,本傑明笑瞇瞇地對瓊安說“現在已經足夠了”的時候,瓊安儘管不滿,卻只得乖乖聽話——也不知本傑明什麼時候與岩-魯珀特達成了協議,戰鬥之中,本傑明便是瓊安的守護者,既維護他的安全,同時,也可以決定他的行動。
退回沙巴塔城,並不代表著輕鬆與休息,身為魯珀特族長最信任的兒子,部族未來最有希望的繼承人,瓊安不僅需要強大的戰鬥力,更需要分析戰勢的智慧與指揮軍隊作戰的能力,所以,一轉身,他便投入了對戰場形勢的了解與認知之中——只是,對於剛剛學習這一切的青年而言,要將理論與實際相結合還需要一定的磨合時間。
在此期間,本傑明又能者多勞地充當了瓊安的指導師的角色——
“……現在,我們與亡靈形成拉鋸戰的態勢,它們的數量有限,無數真正封鎖整個城市,但是,我們的戰鬥力也無法立刻消滅它們,所以,從目前的形勢來看,誰的援軍更快到來,誰就有希望獲勝。”
“父親已經派出多支信使向友好部族求援,就算亡靈派兵截殺,但是,總會有幾支信使順利完成使命的吧?”瓊安雖然是這麼說,但,連他自己也沒有太多的信心,望向本傑明的目光中帶著他自己也沒有意識到的希冀之情——他希望從本傑明口中得到肯定的答案,以此來堅定自己的信念。
本傑明見狀,微微一笑道:“這是必然的,所以,援軍是一定會有的,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堅守城防。”
瓊安聽到這話長鬆了一口氣,放鬆許多——離魯珀特部族最近的友好部族派出士兵前來救援只需要一周的時間,而以沙巴塔目前的形勢而言,堅持半個月是絕對沒有問題的!
瓊安是樂觀的,因為無論是岩-魯珀特還是本傑明,給他傳遞的都是正面消息,然而,真正的危機與劫難卻遠沒有這麼簡單……
入夜時分,正值月圓之夜,鮮紅如血的月光灑滿沙丘,映襯著戰鬥過後的一派殘局,顯得格外地殘忍淒涼,戰士的營地中間或傳出幾聲低低的呻吟聲,那是受傷的戰士們難忍傷痛而發出的悲聲,在寂靜的夜裡,這樣的聲音尤其響亮,讓沒有受傷的戰士們也因此而沉默寂靜下來,空氣中瀰漫起一種沉鬱的氣氛。
也不知從哪裡突然響起一陣輕揚的樂聲,先是婉轉低沉,有如嗚咽一般,而後緩緩抬高,好似沙漠之中呼嘯的風一聲,越卷越高,越卷越大,越卷越向上— —樂聲悠揚,帶起人們對於生命的希望,不知不覺中,有人拿起刀盾輕輕拍擊相和,有人搖起沙鈴響應,更多的人則是跟著音樂哼唱起那一首屬於沙漠民族的歌曲,屬於勇士的歌曲……
……
沙巴塔前線最小的一頂帳篷是屬於魯珀特族族長,偉大的黑鋼之岩,岩-魯珀特的帳篷。之所以會是最小的帳篷,是因為這裡只有他一個人居住,而其它帳篷最少也有三個人——就連他的兒子,魯珀特的三王子殿下,瓊安也不得不與本傑明及另一位將軍合住。
平常時候,若是沒有族長特地召見,是不會有人膽敢隨意靠近這座帳篷,可是,這一會兒,乘著月色正好,一個影子悄然潛了進去,正看見短榻上輾轉反側的岩-魯珀特。
“誰!”幾乎在他進入帳篷的瞬間,岩-魯珀特便已經暴喝一聲,彈身而起,擺出戒備之姿。
“是我,”本傑明微微抬起手,向他展示自己手上一無所有,以此來表示自己的誠意,“我想,也許你需要我的幫助。”
“異教徒,你還是離我遠一點,”岩-魯珀特稍顯放鬆地坐了下來,目光卻依舊沒有離開他,那眼神就好似一隻老虎正在評估著該要從哪裡下口才是最美味的。
“如果可以,我也不希望與你們這些頑固主義分子打交道,但是,顯然,目前的形勢不允許我如此任性,”本傑明說著,突然身形一閃,卻已經一下逼到了岩-魯珀特的眼前,瞪著他的眼,本傑明道,“如果你希望繼續維持戰鬥力,那麼,就算是向魔鬼借能量又有什麼可懼怕的呢,更何況我的神只也一樣是主神只。”
岩-魯珀特沉默了一會,什麼也沒說,小半晌後,他才向本傑明伸出一隻手來——這只掌握著半個魯珀特部族命運的臂膀已經被一股邪惡的力量侵蝕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感覺,灰黃色的皮膚毫無光澤,一再顯示著它已經變成了一個病入膏肓的危險存在。
不過,本傑明卻是一點也不嫌棄,竟是直接伸手對接——才一觸手,那種帶著強烈惡意的冰冷便順著他的手向身體的四面八方飛竄而去,似乎想將他的血液也要一起凍僵。
本傑明催動體內的魔力,化解了這樣的刺骨涼意,魔力更是順著對接的手又傳回到岩-魯珀特的身上,幫助他一起驅散這隻手上的詛咒與邪惡。
在此過程中,本傑明也不忘觀察岩的神色,眼見他慢慢地平靜下來,然後,他知道,正式討論的時機已經到了,所以,他輕輕咳一聲,開始向他反饋一些情況,同時也瞭解一些情況。
……
當小巧的玉株樹在眼前盈盈發出亮光的時候,西維亞自己也不免感到驚訝,瞪著這個讓人感覺親切的小傢伙,再看看受到打擊之後,好像一下子老了七八歲的內爾森,一時只覺之前受到的那些驚嚇,那些鞭打已經完全值了——對於這些討人厭的強大傢伙來說,與其殺了他們,不如奪走他們的心頭好,因為那才能對他們創成最大的折磨。
只是,一時快意過後,西維亞卻再也沒有時間理會內爾森,因為她的整個身心都沉浸在與玉株樹的交流之中——這顆小巧可愛的小傢伙卻並不是西維亞第一次見到,在她的腦海中,在屬於另一個記憶裡,她曾經“見”到過一整片一整片的沙地之中,成長著這樣的小傢伙,甚至,它們還能綻放出無比美麗的花朵,吸引著這片沙漠中最危險的幾種昆蟲為它們傳粉遞蜜,並展示出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刻。
因為薩門正是與它們同族,並且,這只玉株樹則是跨越了時間與空間的限制,唯一在現世得以保存並成長,最後成就最終活體的存在。
西維亞感受著它的善意,小心地伸出雙手捧住它,感受著強大的能量在自己的身體中出入,給生命以洗禮,給靈魂以安定——她只覺自己的神魂已經飄出身體,飄離大地,飄向一個更遙遠更未知的世界,亦或是已經與這個世界融合在一起,感覺著它的呼吸,它的律動……
“不!”看著玉株樹化作流光注入西維亞的體內,內爾森慘叫著向前撲來,卻被小綠的防禦一下子抽打開去——甚至為了替西維亞洩憤,小綠還刻意多抽了幾下,打得內爾森皮開肉綻。
只是,內爾森現在已經顧不上這些,玉株樹與西維亞的融合帶給他的打擊遠遠勝過其它,眼見著玉株樹化成的白色流光最終匯進西維亞的額際,並在那裡形成一朵半開的花苞紋式後,他知道,他的一切努力都完了——處心積慮數年,辛苦數年卻只換來這樣的一場空,不僅是他對未來的美好幻想成了一片泡影,甚至連支撐他繼續活下來的希望也如同飄飛的汽泡一樣被無情地戳破……
內爾森死了,他被自己的積鬱之情生生氣死了,一代植培大師,就這樣窩窩囊囊地在不知名的地底,悄然無聲地死去,唯一見證這一切,只有一隻防守他的魔植——如此下場竟是何其淒涼,又是何其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