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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臥底皇后》作者:貓小貓 (已完結)


終是認錯
  
  紅衣無奈只得撫著汐月朝那高亭而去,心中卻是隱隱的不安。
  
  才一走近,亭外的宮女便來阻攔了,「汐妃娘娘在亭子小憩,不許打擾!」話語甚是囂張並沒有把汐月這貴妃放在眼中。
  
  「扶我過去。」汐月淡淡對紅衣說到。
  
  「娘娘,汐妃娘娘在歇息,要不咱換個地方吧。」紅衣低聲勸說。
  
  「紅衣你不會還護著舊主子吧,我都傷成這樣了,你還怕擾了她休息?」汐月一臉委屈起來,看著紅衣眼色無比哀怨,只是她的心中亦是不安了起來,紅衣的舊主子,除了她本人還會是誰?
  
  紅衣為何要躲呢?她似乎很怕那汐妃!如若真的和她料想的一樣,紅衣怎麼會同這汐妃這般生疏?
  
  「娘娘,奴婢……」紅衣如何解釋得了呢?
  
  「你們還愣住作甚?還不趕緊走,要是擾了汐妃娘……」
  
  話語未落,卻只聽一聲剌響打斷了那宮女的話,在場的太監宮女都愣了,這新來的妃子竟敢動手打汐妃娘娘的人!
  
  「大膽叼奴,缺主子教訓是不?竟敢如此同本宮說話!」汐月冷冷地掃了在場的奴才一眼,她向來就不是好欺負的主,何況她本來就想高調,正尋不著機會呢!
  
  一個稍稍年長的宮女走了過來,輕蔑的打量了汐月一眼,話語甚是刻薄,對紅衣道:「紅衣啊,你現在換了個主子,反倒比在皇上身邊還神氣了?姐姐我還真真是羨慕你啊!」說罷又看想汐月,冷哼一聲:「這位娘娘是新來的吧,是不是欠嬤嬤教導啊?奴才今日正好得空,就好好教教娘娘,娘娘可得記好了,第一,見汐月鳳輦繞道而行,第二,……」
  
  汐月哪裡有閒情聽這宮女說完,冷笑一聲,卻瞬間掐住了她的脖頸,動作之快,在場皆無人看得清楚,「本宮看你這奴才就知道教導二字,不識教訓二字吧,本宮今日正好得空,就好好教訓教訓你這奴才,在場的也都給本宮記清楚了,第一,以後見了主子統統給我叩頭行禮,第二,同主子說話,都給本宮俯身低頭,話語記得要恭順;第三,以後見了紅衣如同見本宮,若有冒犯者,就是這個下場!」
  
  汐月說罷,眸子一絲恨意已掠過,卻是加重了手上的力道,將那奄奄一息的宮女遠遠給甩了出去。
  
  很早就說過青衣紅衣是她唯一的親人了,誰都不許欺負!
  
  「參加月妃娘娘,月妃娘娘萬福!」一大群奴才終於是跪了下來,三聲叩頭,不敢看那被甩出去的宮女,心中皆是惶恐起來,想不到這娘娘竟會武功。
  
  而就在這時,一個婉轉而又透著懶散的聲音傳了出來,「是誰在外面擾我清夢?」
  
  簾子四周的垂簾便被緩緩拉了起來,只見那女子緩緩地走下了階梯,一身白色宮服,金絲鑲邊,外披大紅拖地長袍,長髮隨意挽成一個髮髻,斜插紫玉蝴蝶釵,看似簡單卻不失雅致,而最顯眼的卻是那明顯隆起的小腹。
  
  「參加汐妃娘娘。」汐月身後的宮女連忙欠身行禮,就連紅衣也是恭恭敬敬的。
  
  所有的人都跪著,只有汐月一人是站得直直的,瞬間愣住了,雖心中早已隱隱有猜測,卻始終不敢相信,這般的相似,除了那雙眸子外,其他皆是一模一樣,她就是真正的慕容汐月嗎?
  
  腹中那孩子有五六個月了吧。
  
  原來這後宮中最得寵的就是她!
  
  汐月只覺得一股暈眩襲來,有些站不住腳,昨夜想得明瞭清楚,此時卻又是心煩意亂了起來。
  
  這就是凌徹沒再張貼皇榜尋人的理由嗎?
  
  他心中是真的有她嗎?昨夜那惺忪的臉上難掩憂慮,她看得很清楚的。
  
  只是,為何眼前這女子依舊是個貴妃,不是皇后,為何他沒有履行那日諾言立慕容汐月為後榮耀慕容府?
  
  只是,為何他依舊有三千後宮?為何他昨夜待她也是那般溫柔。
  
  還是一樣誰都可以嗎?
  
  頓時又猜不透他的心,視線掃過汐妃那簡單而不失雅致的髮髻,最終落在了那明顯隆起的小腹,汐月突然無力地笑了。
  
  凌徹啊凌徹,不管如何,你終究是認錯了人!

純屬意外
  
  「紅衣,這位便是剛進宮的月妃娘娘吧!」汐妃被攙扶著緩緩地走了下來,看了看汐月,淺笑著開了口。
  
  「是的。」紅衣低著頭,輕聲應答。
  
  「月妃妹妹你這腳怎麼了,到上面坐吧!」汐妃和善拉過汐月的手,要上那階梯。
  
  這亭子甚高,亭前有十來階石階,紅衣也連忙過來攙扶。
  
  好不容易進了亭子,汐月坐了下來,依舊一臉的複雜,心中百味雜陳,關於慕容府,關於眼前這真正的慕容汐月,更是關係凌徹的心,好亂好亂,頓時大亂。
  
  「聽說月妃妹妹來自鍾離,這一路上定是有好多趣事,可否同我說說?」汐妃親自將茶盞端到了汐月面前。
  
  見汐月沒動,紅衣連忙上前要去接下來,誰知汐妃卻沒端好,滾燙的茶水一下子都倒在了汐月手上。
  
  「啊……」汐月似乎這才緩過神來,驚叫一聲驟然站了起來,小手早已經被燙得發紅,瞬間就起了水泡。
  
  「來人啊,快去拿冰塊來,萱太醫!」紅衣亦是慌張了,大喊出聲。
  
  而這時,汐妃卻是瞬間翻了臉,「大膽奴才,本宮都還沒說話你,你下什麼命令!」
  
  聽了這話,一旁那才沒走幾步的宮女也不敢走了。
  
  「娘娘,紅衣知錯了,紅衣任憑娘娘處置,只是燙傷一事非同小可,還望娘娘開恩,先將尋冰塊來。」紅衣見汐月那紅腫的手,心中甚是擔憂。
  
  「你也知道非同小可,方才怎麼就那麼不小心!」汐妃似乎很憤怒,朝一旁兩個宮女厲聲道:「讓她也嘗嘗燙傷的滋味,看她以為還敢大意!這回是傷了月妃娘娘,下回要是傷了皇上或是本宮腹中龍兒那又可如何是好!」
  
  汐妃說罷一旁兩個宮女竟是拿起那滾燙的水壺來朝紅衣而去,汐妃卻又是瞬間換了臉色,拉起了汐月的手來,輕輕地吹著氣,一臉關心,「月妃妹妹還疼嗎?不介意我替你教訓教訓這大膽的奴才吧!」
  
  汐月看了她良久,終於開了口,「介意。」一臉溫和的笑著,撥開了汐妃的手,也顧不上手中的疼痛,將紅衣拉到了身後來。
  
  即便她才是真正的慕容夕顏,即便她才是紅衣真正的小姐,她也不管那麼多了,她就是不許她這麼欺負紅衣!
  
  難怪紅衣會如此害怕她,原來是這樣!
  
  「娘娘,咱們走吧,得趕緊尋太醫!」紅衣見汐月如此護著她,心中頓生歉疚,今日才出門不久,便讓這主子手腳手受了傷。
  
  「不礙事的,她欺負你很久了吧,我替你報仇!」汐月亦是低聲說著,一臉笑顏地看向了汐妃,又道:「多謝汐妃妹妹關心,紅衣是我的人,就不勞妹妹費心了。」兩人同是貴妃,憑什麼她是姐姐呢?這個真正的慕容汐月讓她沒有一絲絲的好感!
  
  「是嗎?本宮還以為她是皇上的人呢?何時成了你的人了?」汐妃的語氣不再客氣了,後宮嬪妃誰不是對她禮讓三分,要是鬧到皇上哪去,皇上雖總是一視同仁,但多多少少都會偏袒她的,何況身懷龍種,誰還動得了她?
  
  紅衣跟著皇上的時候她都敢教訓,何況現在是跟著這個和親來的公主呢?
  
  青衣紅衣她統統不喜歡,尤其是這紅衣,皇上答應了要將她遣到大將軍府去的,最後卻是留在了身邊伺候,兜兒還為這事情責罵過她呢!
  
  「那本宮現在就告訴你,紅衣是本宮的人,以後不管是使喚還是教訓,都請汐貴妃眼睛睜大點,別認錯人了。」汐月仍是那溫和的淺笑,親自倒了杯茶送到了汐妃面前,晶亮的眸子卻頓時陰沉了下來。
  
  汐妃沒料到汐月敢這樣做,慌張地連連退了幾步,卻是突然重心不穩一腳踩了空,一聲驚叫,整個人便從亭子上滾了下去。
  
  四下一片寂靜,汐妃早已跌倒在地,小臉頓時蒼白,雙眸緊閉似乎暈了過去,而鮮紅的血卻沿著小腿緩緩流了出來,錦白的宮服一下子紅了一大片。
  
  沒有人反應過來,汐月也愣了,她本不善良,卻不至於歹毒,就只是手真的被燙地很痛,單純想燙回去而已的。
  
  「小姐!」兩個聲音同時傳來,汐月再熟悉不過了,以前經常聽到的,是青衣紅衣一起叫她的聲音,只是,現在叫的不是她了。
  
  紅衣連忙跑了下去,而不遠處的青衣也慌張地跑了過來,剛剛要過來找小姐的,卻是遠遠地看見了那月妃不知和紅衣說了什麼便將小姐給推了下來!
  
  汐月根本顧不上腳上的痛,心中慌亂,不能使輕功只得硬是單腳蹦了下來。
  
  「小姐,小姐,你醒醒!你撐著點,太醫馬上就來了。」紅衣急得都哭了,縱使小姐待她百般千般不好,她終究還是小姐啊!
  
  「你走開!」青衣卻是狠狠地將紅衣推開了,「紅衣,你讓我太失望了,天天在皇上面前說小姐壞話就算了,現在還聯合這個外人欺負小姐!」
  
  外人?
  
  汐月終於是下了亭子,抬起頭來一下子對上了青衣那漂亮的眸子。
  
  她已經嫁為人婦了,不見昔日的稚氣,她高貴了很多,像個郡主一樣,她怒目看這紅衣,卻指著自己,一字一句,「紅衣你竟聯合這個外人欺負小姐!」
  
  話音一落,一巴掌狠狠朝紅衣甩了過去。
  
  「娘娘!」紅衣驚叫出聲,這月妃娘娘竟擋在了她身前替她挨了那一巴掌!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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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分糾結
  
  汐月倚著在暖塌上,眸子緊閉,心中卻是煩悶不已。
  
  「娘娘,奴婢給您上藥吧。」說話的是剛從萱太后宮裡回來的小丫頭。
  
  「你喚什麼名字?」汐月依舊逼著雙眸,淡淡地問到,昨日就問過的,卻沒記住。
  
  「回娘娘,奴婢名喚粟兒。」小丫頭低聲回答,生怕這主子又忘了,連忙又道:「奴婢小時候喜歡吃板粟,就取了這名字。」
  
  「呵呵,我也愛吃板粟,小時候經常吃的!」汐月睜開眼睛來,看了看眼前這一臉天真的小丫頭,心中禁不住感慨,小小年紀要在後宮裡好好活下去確是不容易。
  
  「娘娘,奴婢去蒸一些來,奴婢蒸得可好吃了!」粟兒嘻嘻而笑,她剛從太后宮裡回來,根本不知道方才發生了什麼事,娘娘問了好些關於汐妃娘娘的事,她都一一如實回答了。
  
  「去吧去吧,多放下鹽,我喜歡吃鹹一點的。」汐月微微笑著,這粟兒到是挺討她喜歡的。
  
  粟兒一退下去,汐月便又懶懶地倚了回去,心中好亂好亂,理不清,剪不斷。
  
  汐妃應該是小產了吧,凌徹還在寢宮那邊,紅衣也留了下來,在場的所有奴才都被凌遲處死了,只有她一人隻身回到思月宮,一個人等待審判。
  
  原來這真正的慕容汐月失憶了,而他也承認了她的身份,因而沒有再張貼皇榜了沒有再尋她了。
  
  她看不出他的情緒來,那狹長的眸子依舊是那麼溫軟,不管是對汐妃,還是她,甚至是紅衣青衣都是那麼溫文有禮。
  
  方才才恍然發現,那溫柔是那麼陌生,那麼遙遠,不像他,一點兒也不像。
  
  汐月無奈地笑了,心中竟會卑微地期盼他會來狠狠懲罰自己,狠狠地做給她看,告訴她,他有多麼在意慕容汐月!多麼在意他們的孩子!
  
  她好亂好亂。
  
  她在等,等在罪名的降落,也在等著凌徹最後的反應。
  
  不得不承認,她似乎錯過很多很多,喪失了主動權無法乾乾脆脆。
  
  如今,恨,恨也決絕不起來,愛,愛也放不開來純粹的愛。
  
  「你為什麼又哭了?」那低沉的聲音又一次出現了,神不知鬼不覺地出現在她身旁,還是一襲黑衣,臉上黑色的面具,眸子深邃而清冷。
  
  「喜極而泣。」汐月抹了抹臉上的淚,她都沒有發覺自己又哭了的,自從見到他後,似乎就忍不住眼淚了。
  
  等他最後一個答案,讓自己徹底死心,該是喜事了吧。
  
  難得有這麼好的機會站在一個旁人的角度,看那個男人是如何待定自己的,真是天大的喜事。
  
  「你為什麼要惹那妃子?若是降罪下來,如何完成王爺交待的事?」他的語氣很嚴厲,滿滿的責備。
  
  「我不是故意的。」汐月委屈了起來,她真的不是故意的,也許,就只能在這個人面前委屈吧,她沒打算和凌徹申辯的,就只打算一言不發看他如何做。
  
  「我知道。」當時他也在的,也看到她替那婢女挨了那一巴掌,「為什麼要把那紅衣婢女要來?」
  
  「投緣唄,第一眼看見了就喜歡了。」雖然這人是在審問她,汐月卻依舊懶懶得倚,愛理不理。他一定也在查她的底吧,儘管查吧,除非她說出來,否則誰都查不出的。
  
  「投緣?」他今天的話似乎多了。
  
  「嗯,第一眼見了就喜歡,便是投緣了。」汐月突然想拉著這奇怪的男子多聊一會兒,聊著聊著時間就會很快過去的,她就可以不想那麼多了。
  
  「你為什麼要挨那一巴掌?」他想問的還是這個問題。
  
  「我喜歡紅衣啊,不捨得她挨打。」其實那時候她沒想那麼多的,就是不允許青衣對紅衣動手,兩姐妹一向都那麼好,不可以的。
  
  「你為什麼不上藥?」他方才就看到她那小手上一片紅腫。
  
  「不疼了。」汐月這才記得了手上的傷來,其實腳也傷著呢,都給忘記了。
  
  「這個藥給你。」他從袖中拿出了一個白瓷小瓶來遞給了汐月。
  
  「解藥嗎?」汐月一臉燦爛笑顏地揚起小臉來。
  
  「不是,藥散敷在手上的。」他正經地很,話語裡沒有一絲玩笑之意。
  
  「哦。」汐月接了過來,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背這才覺察到疼,很疼。
  
  「她來了。」
  
  低沉的話音一落,人就不見了,他今日的話比之前還多了。
  
  紅衣遠遠地走了過來,一臉的落寞,小臉上的淚跡未乾。
  
  一進門便汐月懶懶地躺著,手中的燙傷也沒有上藥處理,紅腫了一大片。
  
  「娘娘,你的手怎麼還沒處理?」紅衣連忙快步走了過來,清秀的眉頭蹙得緊緊的。
  
  「不礙事的,等著你回來幫我上藥呢!」汐月把手中那藥散交給了紅衣,她最是小心翼翼了,讓她上藥一定不會疼的。
  
  「汐妃娘娘怎麼樣了?」還是要提的,她忍不住了。
  
  紅衣的手頓時一僵,汐月手不由得一縮,疼了。
  
  「娘娘,是奴婢不小心,奴婢該死。」紅衣跪倒在地,突然失聲痛哭了起來,「是奴婢的錯,奴婢該死,奴婢該死!小姐的孩子沒了!嗚嗚……」
  
  皇上什麼話都沒說,只讓她回來了,青衣未曾在看過她一眼,怕是永遠也不會原諒她了吧!
  
  見紅衣哭得那麼傷心,汐月頓是心痛了起來,彷彿被什麼東西一下一下地擊打著,竟不知該是欣慰還是悲傷了,紅衣心中的小姐一定是她的吧!
  
  「紅衣,你起來,不是你的錯,是我的錯,不是你,是我害的。」汐月將紅衣扶了起來,是誰的錯,不是她倆說得算的,凌徹怎麼還不來呢?至少聖旨也該到了吧!
  
  「娘娘,青衣看錯了,不是你的,紅衣可以作證的。」紅衣雖然傷心難過,心中卻原則分明,這件事她看得最清楚了,是小姐自己失足跌了下去,如果有錯,也是她的錯,不該讓月妃娘娘到亭子裡去的,這主子和小姐以前一樣,一點兒架子都沒有,那麼隨和,方才竟然那麼護著她,替她挨青衣那一巴掌!不管她有和目的,不管皇上有何打算,這件事她是無辜的!
  
  「那就更不是你的錯了,我也可以作證的,不哭了哦!」汐月拉著紅衣在榻上坐了下來,見她還是一直掉眼淚,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
  
  「紅衣,你會唱歌嗎?」好久好久沒有教她歌曲了,也不知道她還記得多少。
  
  「會的。」紅衣點了點頭,依舊帶著哭腔。
  
  「那你唱一曲讓我聽聽吧,我好久沒有聽曲了!」汐月又懶懶地倚了下去,微微瞇起了眸子來,要是能睡著那就更好了,時間過地更快吧,而今的等待,讓她猶豫不決,胡思亂想,心慌意亂、好不煎熬。
  
  紅衣站了起來,以前唱曲給小姐聽的時候她都是站在一旁的,只有青兒那沒大沒小沒規沒矩的丫頭才會跟小姐坐在暖塌上的,她之前好老念叨著要青衣下來呢。
  
  「雨過白鷺州,留戀銅雀樓,斜陽染幽草,幾度飛紅,搖曳了江上遠帆……」紅衣輕輕地開了口,仍舊是這首還未完全學會的曲子,離上一回唱已經半年多了吧。
  
  「唱得真好……」汐月認真地聽著,輕聲感歎,而這時門外傳來了羅公公的喊聲:「皇上駕到!」
  
  他終於來了。
他的反應
  
  紅衣扶著汐月迎了出去,主僕二人在門口跪了下來,「參見皇上,皇上吉祥!」
  
  「愛妃請起。」凌徹將汐月扶了起來,大手不經意地握著她的小手。
  
  汐月卻是猛地縮了回去,好痛!
  
  「怎麼了,我看看。」凌徹輕輕拉過她的手來,見了那紅腫不已的手背,便蹙起了眉頭來,狹長的眸子微微一沉,對紅衣柔聲道:「去把御書房那白玉散拿來。」
  
  「是,皇上。」紅衣不安地看了汐月一眼便退了下去,她原以為皇上會大怒的,只是沒有,方才至今都未見皇上發過怒,仍舊是那麼溫柔,從未見過皇上同後宮哪個妃子發怒過,也不曾開懷大笑過,總是淡淡地笑著,輕聲細語,完全不似之前那風流倜儻總是掛在戲虐笑意的凌王了。
  
  汐月微微一怔,腦海裡瞬間閃過一個情景,七夕那夜,洛河畔,他慌張地攫起她的下頜來,心急地要看看她傷哪裡了。
  
  「皇上,你很喜歡汐妃娘娘吧?」
  
  終於忍不住問出了口,只要一句話,她便可以原諒,可以滿足,可以成全,可以離開,就算是還給慕容家,把一切都讓給那慕容汐月。
  
  「朕也喜歡你,來,趕緊把藥敷上吧。」凌徹淡淡地說著,擁著汐月坐了下來。
  
  「皇上,是臣妾的錯,臣妾害汐妃娘娘的孩子沒了!」汐月把手縮了回來,低下了頭。
  
  「傻瓜,你不是同她聊得好好的嗎?怎麼會害她跌下去呢?是她自己不小心跌下去的。」凌徹說得很淡,又將汐月的手拉了過來,細細地瞧了起來。
  
  「皇上,這是你第一個子息,臣妾罪過……」汐月看著凌徹那認真的眸子,卻恨不得直接問他為什麼,為什麼他可以這般波瀾不驚,孩子都沒了!
  
  「愛妃要是認為自己有錯,那就趕緊替朕生個皇子吧!」凌徹淡淡地笑著,眸子裡透著曖昧。
  
  汐月卻是僵住,看著他眼底那熟悉的寵溺和溫柔,就這麼僵住了,方才第一句,她的心便涼了,現在算是涼地徹底了。
  
  「好啊。」汐月亦是淡淡地回答,原本緊繃著的身子瞬間放鬆了下來,懶懶依偎在他懷中,小臉上卻是沒有了一絲表情。
  
  原來慕容汐月在他心中也不過是一般的嬪妃而已,甚至還不如,他根本就不曾怒過急過擔心過,從事發到現在都是這樣的神情這樣的語氣,彷彿事不關己一般。
  
  夠了!
  
  已經不需要任何的糾結了。
  
  她知道該怎麼做了。
  
  門外,紅衣和兜兒一起來了。
  
  「皇上,汐妃娘娘醒了,要你過去。」兜兒微微欠身,看了一眼汐月,心中納悶不已,皇上怎麼會對這個和親公主如此上心?
  
  這幾個月來,後宮嬪妃越來越多,汐妃雖然最得寵,卻早已不是獨寵,難得她之前看錯了,慕容汐月在他心中並沒那麼重要?
  
  紅衣拿著那藥散遲遲不敢遞過去,心中卻急著想去看看汐妃。
  
  「先下去吧,朕一會就過去。」凌徹卻示意紅衣將那藥散拿過來,小心翼翼地替汐月敷起藥來了。
  
  「是,皇上。」兜兒退了下去,紅衣亦跟著出去了。
  
  屋內又只剩他們二人。
  
  他輕輕地拉著她的手,一臉認真地替她敷藥,她懶懶地窩在他懷中,冷冷地看著自己手上的傷口,嬌唇輕啟,嬌聲道:「皇上,臣妾腳也拐了,你多留一會兒吧!」
  
  「怎麼腳也傷了?」他還是那淡淡的溫柔語氣。
  
  「方纔在御花園裡不小心踩空了,本是要去給太后娘娘請安的,現在去不了。」她不在談起汐妃了,離開他的懷抱,將那白色宮鞋拖去,金蓮秀足高高抬起。
  
  「呵呵,朕替你揉揉。」他笑了,也不再提起汐妃,似乎已經遺忘了,「明日朕下朝後帶你去請安。」
  
  「皇上,國事為重,臣妾到御書房等你。」那黑衣人說了,駐軍圖在御書房裡。
  
  「好啊。」凌徹低著頭瞇眼笑著,狹長的眸子掠過一絲陰鷙,一閃而過,依舊那麼溫軟。
  
  汐妃腹中的孩子本就是意料之外,他的妻子都還未回來呢,怎麼可以有孩子呢?
  
  「家中妻小惦記。」那日軒皇的話他一直一直記著,不曾遺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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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妃得寵
  
  翌日,汐妃小產一事很快就傳遍了宮廷內外,雖然皇上沒有明確汐妃身份,卻人人皆知這汐妃便是當日朝廷張榜尋找的慕容汐月了,只封了貴妃,後位依舊留空,這恰是驗證了眾人先前的猜測,朝中眾臣子也都不再多提起此事,畢竟朝中勢力均衡,人人都惦記著後位,給自己多增添一份籌碼。
  
  如今汐妃小產的消息傳出來,眾人更關心的卻是那害的汐妃小產的月妃,鍾離的和親公主。
  
  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傳出來的消息,卻是人人信以為真,雲羅郡主親眼所見月妃將汐妃推下台階,害得汐妃小產,而皇上卻是凌遲處死了在場所有的奴才,推說是汐妃自己不小心踩空摔下的,汐妃還未醒,皇上卻已經到月妃宮裡去了。
  
  傳言四起,萱太后只是來看了汐妃一眼,也不再追究此事,汐妃算是失了寵,正得寵的是進宮不到三日的月妃娘娘。
  
  昨夜凌徹留在了思月宮,紅衣卻沒回來,今日大早才回來的,小臉上又有了淚痕,汐月只讓她好好休息,便讓粟兒伺候著梳妝打扮往御書房而去了。
  
  「娘娘,皇上是不是寵你了,昨日好些姐姐都在說呢!」粟兒揚起那稚氣的小臉,仍是一臉天真地問到。
  
  「都說了些什麼啊?」汐月心中頓時有了些戒備,他想做什麼?昨日就該想到的,他如何會單純對一個女人好呢?這一回又有何利用之處了呢?以汐妃腹中的孩子做了代價!
  
  「就說是娘娘害了汐妃娘娘小產的,皇上還偏心你。」粟兒說得一臉認真,她可不相信這隨和的娘娘會那麼歹毒。
  
  汐月見板粟這一臉的較真,心中微微一愣,板粟這孩子並不是深藏心機之人,昨日那得寵似的笑顏,似乎是真的,是她看錯了嗎?
  
  「粟兒,你覺得你?」汐月停下了腳步,輕輕撥開粟兒額上那垂落而下的髮絲,這孩子不過十二三歲,才進宮不到一年,是她把人都看得太過於複雜了嗎?
  
  「娘娘你是好人,粟兒在御廚房待過一個多月,見過好些主子的,就屬娘娘你最好。」粟兒其實也不過來了三日,就是覺得這主子好,能得主子的寵,留在身邊伺候,她可高興了大半日。
  
  好人?汐月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了,之前還一直很不屑「好人」二字的。
  
  「皇上經常在御書房裡過夜嗎?」汐月放慢了腳步,御書房就在前面了,同他的寢宮一樣的華麗莊重。
  
  昨日是第一回到他寢宮去的,後面那小花園中滿了玫瑰,就突然想起了玫瑰來了,她還是沒能進宮來嗎?
  
  「娘娘,粟兒不太清楚,要問紅衣姐姐,她一進宮就在皇上身邊伺候了。」粟兒經常去給各宮娘娘送膳食,後宮嬪妃都見遍了,卻極少見到皇上。
  
  「雲羅郡主常到宮裡來吧?」昨日青衣一口咬定是她推下汐妃的,如今怕是恨她入骨吧,一樣是不知該欣慰還是傷感,又是無奈一聲歎息。
  
  「娘娘。」粟兒四下看看下,見長廊另一頭那宮女遠遠而去,這才低聲道:「宮裡私下都在傳,說郡主為向天將軍納妾的事同將軍大吵了好幾回,前幾日還是哭著來見汐妃的。」
  
  汐月唇邊掠過一絲無奈的笑意,當年她說的話怕是青衣真記住了,她總是懶懶地躺在幽夢小築的竹塌上給青衣灌輸千年後的婚戀觀,那丫頭每每都是聽得一臉驚歎。
  
  也許她錯了,不該如此教導青衣的,現代社會一夫一妻制都依舊難有一個一心一意的,何況是古代呢?又何況是皇室之人呢?
  
  御書房到了。
  
  門前的公公高喊:「月妃娘娘駕到。」甚是高調,彷彿專門等著她來似的。
  
  汐月踏了進去,卻見一屋子的臣子,見了她皆彎腰行禮,「臣下參見月妃娘娘。」
  
  是她來得是時候,還是這群人本就是等著她來呢?這傢伙究竟又想做什麼?汐月揣摩不出,也懶得理會了,不管如何,究竟還是利用。
  
  凌徹起身來將汐月攬了過去,竟是一同坐在了那龍椅上,道:「愛妃先等一會,待朕處理了這幾份奏折便帶你去見太后。」
  
  「皇上先忙吧,國事為重。」汐月一臉知書達禮的淺笑,不著痕跡地推開凌徹的手,起身來,又道:「皇上同大臣們商討要事,臣妾還是先迴避下吧。」
  
  「呵呵,也好,愛妃先到後面書房裡歇一會兒吧,朕速速將手中的事處理了!」凌徹瞇眼笑著,眸子裡的精光瞬間掠過,不知為何,他今日的心情似乎好起來了,這個女子的戲演得那麼不慌不張不驚不恐,說起話來都同汐月的感覺那般相似。
  
  「那臣妾暫且告退了。」汐月微微欠身,便雖婢女退了下去。
  
  而廳中那幾位大臣卻皆是面面相覷,看來傳言是真的了,這月妃得寵了。
  
  女婢將汐月帶到後面的小書房裡便欠身退了下去,粟兒卻是一臉驚奇地四下瞧看,入宮一年了還是第一回到皇上的書房裡來,據說後宮的嬪妃中只有汐妃娘娘來過這裡的。
  
  汐月在那寬大的床榻上倚了下來,晶亮的眸子透出了一絲專注與認真,將這小書房每一處都細細地看了過去,這幾個月,百納同鍾離邊境的駐軍分佈變動了許多,肅親王手中那駐軍圖有一半已經是廢掉的了,那黑衣人只說向天將軍重新繪製了一份百納全境的駐軍圖,就放在御書房裡。
  
  韻妃究竟替肅親王埋了多少奸細在朝中,這般機密的事都查的出來。
  
  汐月的視線掃過那案几上的幾份書冊,瞥了一眼琴台上那把古琴一眼,最終緩緩落在了一旁那面紅木大書架上,娥眉微微籠起,若是給她時間尋,應該是能尋出那駐軍圖了吧!
  
  而現在,還不是時候。
  
  腳步聲傳來,隨之而來的便是那再熟悉不過的聲音,依舊那麼溫柔,聽得她有扇他幾巴掌的衝動,汐妃還在寢宮裡躺著呢,他昨夜竟連看都沒有去看,留在她宮裡,抱著她安睡,一大早就上朝了,至今仍沒有去看汐妃一眼。
  
  帝王就是帝王,怎麼可能會有什麼真情實意呢?
  
  汐月心中冷哼,或許她該謝恩了,至少他也曾張貼了皇榜尋人,至少他也立了那真正的慕容汐月為妃,她還真該謝主隆恩了!
  
  「皇上,累了吧!」汐月笑得煞是善解人意,替凌徹端上了茶。
  
  「不累,昨夜睡的沉,今日精神大好呢。朕陪愛妃去見母妃吧!」凌徹輕輕啜了一口茶,便擁著汐月朝門外而去了。
  
  汐月心中冷笑,昨夜她才稍稍要離開便又被他拉了回去,他還睡得真沉!
看得透徹
  
  連著十幾日,凌徹都留在思月宮過夜,依舊那麼溫柔,總是擁著汐月入睡,安安分分不曾逾越絲毫。
  
  月妃得寵早已經成了事實,宮廷內外早就把那汐妃給忘得一乾二淨。
  
  白日裡汐月去不得那御書房,即便是去也只能是乖乖地坐在一旁看他批奏折,夜裡,被他擁在懷中,根本動彈不得,他睡得並不沉。
  
  已經好幾日沒有用蘭玲香薰了,也許她該用了。
  
  「娘娘,吃板粟。」粟兒端來了剛剛蒸好的板粟,連外殼都薄好了,紅衣心不在焉地接了過去,遞到汐月面前。
  
  「紅衣姐姐,你怎麼了?」粟兒見紅衣已經好幾日無精打采了,忍不住又問:「紅衣姐姐,你還在擔心汐妃娘娘吧。」
  
  汐月沒有出聲,接過那熱呼呼的板粟來,有一口沒一口地咬著,紅衣幾次過去汐妃那都被青衣趕了出來,自那日來就根本未曾見過汐妃一眼,這事她打聽地清楚,汐妃小產後,凌徹寢宮便不似以前那樣不許隨意進的了。
  
  而他,似乎把這思月宮當成了寢宮,至今汐月依舊琢磨不出,他這樣做究竟是為何!唯有一點她很確定,他不是單純待她好的,那樣的異樣的溫柔有時候竟會給她一種可怕的感覺。
  
  「粟兒,去把我從鍾離帶來的那雪蓮拿來,那麼多日了,也該去探望探望汐妃娘娘了。」汐月說著起來來,拉著紅衣的手淺笑地道:「想見你家小姐了吧,替我梳個頭,我帶你過去見見。」
  
  「娘娘……」紅衣微微一怔,不知該說什麼是好,心中愧疚起來,這娘娘待她如此好,她怎麼還老放不下小姐呢?
  
  「來吧。」汐月在鏡台前坐了下來,遲疑了一會兒,還是拿出了盒子裡那紫玉蝴蝶釵來,那日汐妃發鬟上也斜插著一根紫玉蝴蝶釵的,她也喜歡這釵子嗎?
  
  紅衣這才走了過去,見汐月手中那蝴蝶釵,無奈的笑了笑,道:「娘娘,紅衣替你挽個簡單的髮髻吧,再斜插上這蝴蝶釵就不顯單調而有了份雅致了。」
  
  「我最喜歡這種髮髻了,省事多了!」汐月笑著的很甜美,這話是她經常同紅衣說過的,不知為什麼,看著紅衣被這般欺負,她總有一股衝動,有意無意地透出信息來,逼著紅衣去懷疑,懷疑她伺候著的這個月妃娘娘才是她的小姐,才是她終日心心唸唸牽掛著的小姐。
  
  是她霸佔了那慕容汐月的身份。
  
  但是,此時,卻是那慕容汐月霸佔了本該屬於她的關懷,不管是青衣和是紅衣,主僕間這份情感是她建立起來的,她霸佔了卻一點兒也不珍惜。
  
  至於凌徹,七個多月了,她在他寢宮整整住了五個多月了,也許不存在霸佔一說吧。
  
  不管是對她,還是對那真正的慕容汐月,都是利用,都不曾真過吧,既然是假的,又豈有霸佔一說,她不介意,不介意,不介意,要謝她,謝她讓她更徹底地看清凌徹,僅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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探望汐妃
  
  汐月好一番梳妝,便帶著粟兒和紅衣便朝皇上寢宮而去了。
  
  這是汐月第二次到凌徹寢宮來,寢宮在奉先殿後,規模頗大,卻是寂靜無比,原先根本不留一個宮女或是太監伺候的,自從汐妃小產後寢宮了便多了些奴才,這十幾日來雲羅郡主都陪著汐妃身邊,反倒是好久都沒見到兜兒了。
  
  「月妃娘娘駕到!」門口的太監高聲喊著,如今整個後宮都知道得寵的是月妃,汐妃雖仍住在皇上寢宮,卻猶如被打入冷宮一樣。宮裡的奴才見風使舵的本領向來不比朝中大臣差的。
  
  青衣迎了出來,瞥了紅衣一眼,雖一臉難掩的厭惡和憤怒,卻還是扯出笑顏來,對汐月道:「月妃娘娘怎麼來了,我還以為做賊的都會心虛呢!」
  
  「呵呵,不來的心都虛啊!」汐月回以淺笑,故意扶了扶髮髻上那蝴蝶釵,青衣,這個她一手調教出來的丫鬟,沒想到今日會以這樣的身份同她交鋒。
  
  「汐妃妹妹呢?還不能下床嗎?」汐月偏頭朝內屋看去,隱隱可見那明黃的紗帳中躺著一個人兒。
  
  青衣瞥了汐月發鬟上那蝴蝶釵一眼,眸子裡掠過一絲納悶,這紫玉蝴蝶釵也不算是什麼罕見之物,別人見了都不怎麼留心的,她卻是多了個心眼,小姐以前最最喜歡這種釵子了,幾乎是天天戴的。
  
  「托月妃娘娘的金福,汐妃娘娘還不能下床呢!」現在後宮人人都敬這月妃娘娘三分,青衣才不怕她,就算皇上怪罪也不怕,小姐以前說過不花心的不算男人,向天是這樣子,皇上也是這樣子,她現在就只要護著小姐,其他的什麼都不管了!小姐不曾下過床,一日比一日還要虛弱,好幾日不說一句話了,總是哭,任憑她怎麼安慰都不說話。
  
  汐月接過粟兒手上那雪蓮來道:「這千年雪蓮是本宮的陪嫁之物,本宮也用不上,還是給汐妃娘娘調調身子吧!」
  
  見青衣不接,汐月不耐煩地將東西塞到她手中,道:「哎呀!好東西藏久了便是糟蹋,還是趁早煮了吃下去吧!」
  
  說著便拉這紅衣繞過了青衣朝內屋走去,這句話她以前也經常說,凡是人家送的名貴藥材她都是不藏的,全煮了同她倆姐妹一起解決的。
  
  青衣微微怔住,回過神來立馬跟了過去,心中納悶著,為什麼有如此熟悉的感覺,話語,語氣就連動作都那麼像,久違了的感覺。
  
  「小姐,小姐……」紅衣一見汐妃,便快步上前,見她面無血色,一臉淡漠,眼淚便又忍不住流了下來,不過十幾日未見怎麼就這般的虛弱!
  
  汐妃卻是抬頭看向了汐月,良久,才回過神來,卻是驟然朝汐月撲了上去,汐月毫無預料,連連退了幾步卻來不及了。
  
  汐妃那白玉護甲狠狠掐住汐月手臂上,哭著鬧著:「你這個賤人!都是你,都是你!你把孩子還給我,還給我!……嗚嗚……你把凌徹還給我,還給我!」
  
  紅衣青衣連忙上前去將汐妃拉開來,粟兒在一旁唬得不知所措。
  
  「小姐,你冷靜點,小姐……」紅衣將汐妃輕輕按著,卻被青衣狠狠地撥開了手,只能退了回去。
  
  而汐妃卻早已經渾身無力地倚了下去,長髮凌亂而下,面色如紙,一臉淡漠,若是夜裡見了便是如遊魂一般可怕。
  
  汐月又退了幾步,冷冷地看著汐妃淚流滿面,頹坐在床榻上,如果今日小產的是她,被遺忘的是她,那她會不會同這汐妃一樣狼狽不堪呢?
  
  「汐妃娘娘好好養著身子,本宮改日再來看你。」汐月心中突生悲傷,淡淡地留下了一句話,便將紅衣拉著走了出去。
  
  「娘娘,等等粟兒。」粟兒驚慌未定,連忙追了出去,她有一種感覺,這汐妃娘娘似乎就快要死了。
  
  (…呃…分割線……好久沒出現的分割線了……小汐汐你還要糾結多久啊?唉……)
  
  御書房裡,凌徹端坐在案幾前一臉認真專注地批著奏折,向天今日難得能安安分分地坐在一旁,青衣已經十幾日不理他了,今日還想過來讓皇兄替他求求情的呢,不就是納幾個妾侍,他也不當真,青衣卻不高興了。
  
  「皇兄,你什麼時候派我到邊境去住幾日呢?」向天這將軍府也待膩了,就盼著再有個機會出去外面逛逛,順道也帶上青衣,他可不喜歡那丫頭老實圍著那美女姐姐轉,那美女姐姐失憶後跟換了個人似的,一點兒也不可愛了。
  
  「你先回去吧,過幾日朕會差人把青衣送回去的。」凌徹淡淡地說著,抬起頭來深邃的眸子看向了屋外,端木賜也該來了吧!
  
  「嘿嘿,知我者皇兄是也!」向天今日就是專門為此事而來的,至於到邊境去的事還得從長計議,早知道就不那麼快把駐軍圖都繪好交給皇兄了,現在又不需要他親自去繪製駐軍圖了,也不知何時才有借口再出去一趟了。
  
  凌徹似乎想問什麼,卻還是揮了揮手示意向天退下去,青衣因向天納妾而生氣,她家小姐會不會呢?那個女人如果還在,如果知道他後宮三千,會不會有一天衝到奉先殿去狠狠甩他一巴掌呢?在凌雲閣時,他被打過一次的,她的手勁真的很大。
  
  凌徹不自覺地摸了摸臉頰,無奈一聲輕笑,汐妃怕是不行了吧,後宮中就只有那月妃最像汐月了,他會多留她幾日的。
  
  端木賜遠遠地跑了進來,「主子,查的差不多了。」說著便將一份折子遞了上去。
  
  凌徹翻開一眼,眸子一沉,那如雕刻般的唇邊緩緩勾起了一絲冷笑來。
  
  這和親公主才剛剛得寵,朝中潛著的那幾隻狐狸就立馬有動作了吧!查了許久,終於是借這機會把人都揪了出來,看來韻妃幫助肅親王埋伏了不少人在朝中,就那麼等不急嗎?殺了他,擁大皇子登位,聯合百納出兵月國,還是原來韻妃那套路,這肅親王倒底為何仇恨,這般不惜代價不懼風險!?
不動聲色
  
  寒風呼呼地吹著,宮裡一片寂靜,夜已經深了。
  
  冷宮,荒涼死寂,一輛五彩宮車緩緩駛來,出現在這斷壁殘垣中是那麼的突兀。
  
  宮車緩緩地停了下來,就在車上那人掀起簾子來之時,宮裡頓時傳出一聲淒慘的叫聲來。
  
  「太后娘娘,明日奴才再帶您來吧!今夜太晚了!」說話的正是凌徹身邊那羅公公,太后娘娘方才萱了他過去,問的正是冷宮的事,皇上就在裡面,侍衛守著誰都進不去,他也不知道皇上為何會到冷宮來,更不知道裡除了韻妃還關了什麼人。
  
  「帶本宮進去吧。」萱太后聽了方纔那慘叫聲,心中頓時不安起來,兜兒已經失蹤了好幾日了,汐妃的事,那日去探望後她便看出了個大概,拉下臉來逼問端木賜那小子才知道了事情的始末。
  
  「娘娘,要不老奴先去稟告皇上,這冷宮寒氣重,娘娘還是別進去了。」羅公公說著示意了一旁那小太監將火爐端了過來,三月初的天氣,春寒料峭。
  
  「不用了,本宮自己進去!」萱太后不耐煩地瞥了羅公公一眼,便踏進門去了,這冷宮她未曾為來過,沒想到比想像中還要荒涼陰冷。
  
  「你們都在外面守著,什麼也聽不到!明白嗎?」羅公公厲聲交待了身後一群奴才後便也匆匆忙忙地跟了進去。
  
  而這時又是一聲慘叫傳了出來,聽起來像是個年輕女子的聲音。
  
  門裡的侍衛根本不敢阻攔萱太后,這萱太后雖不是皇上母妃,卻深的皇上的敬重,在宮中乃至朝中都有一定的份量。
  
  羅公公已經走在前面引路了,這冷宮他也只來過一次,便是送萱妃娘娘進來那一次。
  
  那慘叫聲又一次傳來,更近了,夾雜著鞭打的聲音,這麼冷的天氣單單是聽那鞭子的聲音便令人感覺到痛了,何況是打在身上。
  
  「住手!」羅公公一推開門來,萱太后便大喊出聲了,只見兜兒雙臂被高高吊起,衣衫凌亂,長髮散落,蒼白的嘴角噙著鮮血,而身上早已鞭痕滿滿,血跡斑斑。
  
  那侍衛一看是萱太后連忙停了手,看了凌徹一眼退到了一旁去。
  
  萱太后早已蹙緊了眉頭看向了凌徹,卻見凌徹那狹長的眸子清冷無情,不著一絲情緒。
  
  他什麼都知道,什麼都查的清清楚楚,卻依舊不動聲色。
  
  汐兒在那小漁村的一切他強行逼供事情早已水落石出,這汐兒並非慕容汐月,一村子的人無一倖免。
  
  他百般疼愛汐妃,五個多月來卻任憑兜兒日日在她的膳食中下毒,縱使汐妃身懷龍子,他依舊不管不問,不曾心軟。
  
  那日御花園汐妃小產,宮廷內外人人皆是是月妃罪過,是他高調凌遲處死了在場的所有奴才卻又令人大肆謠言議論,月妃取代了汐妃得了寵,不到幾日的時間,朝中潛伏的奸細便有了動作,一一被他揪了出來。
  
  他就是這麼薄涼之人,骨子裡三分是狠七分是冷,愛會愛地徹底,不愛的,便是狠得決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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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兒不悔
  
  萱太后根本就不忍心再看兜兒,一下子便提起了凌徹的生母:「徹兒,兜兒是你的人,母妃本不該過問的,只是當年斕月昭儀宮中的宮女就只剩兜兒一人了,你不看再母妃面上,也看在你生母面上,饒了兜兒這一回吧。」
  
  「母妃,冷宮寒氣重,那麼晚了你還是先回去吧。」凌徹那狹長的眸子裡依舊噙著淡淡的笑,還是那麼溫和。
  
  「徹兒,兜兒怎麼會知道汐月在哪,你就別為難她了,同母妃回去吧。」萱太后拉起凌徹的手來,心中頓時一驚,他的手何時這般的冰涼了,以前都是暖暖地,到她宮裡去還會替她捂暖。
  
  「羅公公,送太后回宮。」凌徹輕輕的推開了萱太后的手,話語還是那麼溫柔,卻透出了不容違逆的味道來。
  
  「徹兒,就算母后求你,放了兜兒吧。」萱太后終於是看向了兜兒,眼眶不由得紅了,十多年前,就只有她一人跟這凌徹到瑤月宮,就只有六七歲,一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好不可愛,卻是那麼懂事,總是跟著凌徹寸步不離,飲食起居統統都要過問,千般百般護著主子,後來便去了韻妃宮裡,一去就是七年,未曾回來過一次,平日了見到徹兒,亦是遠遠地看著,連句話都不能說。
  
  「太后娘娘……您回去吧……冷宮裡寒氣重……」兜兒一直都清醒著,她並不求饒,並不後悔,聽萱太后如此求情終是忍不住開了口。
  
  「你這孩子,快同你主子認個錯,都知道些什麼統統說出來,你主子會網開一面的!」萱太后連忙上前去,絲白手絹卻怎麼擦都擦不去兜兒嘴角的血跡。
  
  「太后娘娘……兜兒什麼都不知道……就只知道慕容汐月已經死了……永遠都回不來了!」不求饒就是不求饒,她原本以為他沒那麼在意慕容汐月的,不是都後宮三千了嗎?不是都沒有立後嗎?不是冷落了汐妃了嗎?
  
  原來,他都知道,什麼都知道。
  
  見凌徹那清冷的眸子隱隱透出了怒氣,兜兒卻是大笑了起來,大聲道:「主子!半年前玫瑰不是說了嗎?你永遠也見不到那個女人了,永遠啊,她死了,她已經死了!」
  
  「兜兒!」萱太后急了,她的性子同她主子一樣,一樣的倔,即便是撞了牆都不拐彎!
  
  「羅公公,送太后回寢宮。」凌徹的話語不再溫和,淡淡的,很冷。
  
  「徹兒,母后望你三思,兜兒也不過……」萱太后蹙緊了眉,卻被凌徹打斷了話。
  
  「羅公公你還愣著作甚!?」凌徹的聲音凌厲了起來。
  
  萱太后無力地搖了搖頭,她早就明白勸說不了的,不忍地看了兜兒,掩面轉身快步離去了。
  
  一室頓時寂靜了起來,所有的奴才都退了出去,唯有兜兒那沉重的呼吸聲,已經好幾日了,她都是那句話,慕容汐月死了,事情的始末未曾解釋,她也不清楚,但是她知道,玫瑰一定不會手軟的。
  
  良久,主僕二人皆是沉默。
  
  「凌主子……你為什麼不要汐妃了……」兜兒抬起頭來,突然想好好地跟他說說話,再不說也許真沒有機會了,那日從凌雲閣回來後,就不曾在好好地同他說過話了。他不是早知道了嗎?為什麼還縱容那麼她那麼久,還寵了汐妃那麼久?
  
  「不曾要過,何來不要?」凌徹坐了下來,聲音早已平緩如水,彷彿說著與自己無關的事。
  
  「凌主子……你為什麼不救汐妃……」小產後他就不曾在到寢宮過了,說不要就不要,那麼徹底,近半年的時間,那麼寵愛,此時卻一絲留念都沒有。
  
  「累了……」凌徹端起茶几上的茶來,輕輕啜了一口,頓覺苦澀,卻還是喝了下去,陪著演了那麼久的戲,累了,膩了,煩了,僅此而已,不是她,再怎麼像都不是她。
  
  「凌主子……那你還要兜兒嗎?」她不是求他,只是問他而已,眨巴眨巴那雙水靈靈的大眼睛,唇邊勾起了無力又無奈的淺笑來。
  
  當年那老嬤嬤說了,兜兒要一輩子伺候主子的。
  
  她就想一個人永遠陪在他身邊伺候他而已,就她一個人。
  
  又是良久,凌徹沒有回答,神情也沒有任何的波瀾,緩緩喝完了那杯涼掉的苦茶,便走起身了出去。
  
  「凌主子!其實你早就相信慕容汐月已經死了對不對,否則你如何會留著汐妃那麼久!玫瑰的性子你最清楚了,她不會手軟的!你相信了對不對!……她已經死了,你永遠都見不到了!永遠都見不到了!」看著凌徹遠去的背影,兜兒卻是大笑了起來!
  
  只是笑聲漸止,最後只剩為力的苦笑,無奈的搖頭。
  
  凌徹低聲同門外那兩侍衛交待了幾句,便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問起身世
  
  凌徹下了朝通常會在留在御書房處理當日的奏折,汐月伺候了幾日,摸透了他的習慣,時不時會借口送什麼燉品,小點過去御書房逛逛。
  
  他總是一臉認真旁若無人地批著奏折,她會遣退一旁的宮女,親自替他磨墨、端茶倒水,整理整理書卷,他都任憑她折騰,從不過問任何。
  
  「皇上,茶來了。」汐月端過了羅公公送來的茶,嘻嘻而笑,朝凌徹走了過去。
  
  凌徹只是應了一聲,並沒有抬頭,似乎並不受打擾。
  
  汐月緩緩走了過去,卻是身子一傾,手中茶盞便朝案幾上那一大疊高高的卷冊給撒了過去,瓷杯落地,鏗噹一聲碎了。
  
  凌徹這才抬起頭來,微微蹙起了眉,只是,沒未開口,汐月卻退了幾步一下子跪了下去。
  
  「哎呀!臣妾該死,臣妾該死。皇上恕罪!」
  
  汐月一臉慌慌張張,低著頭,晶亮的眸子裡卻掠過了一絲狡黠,瞧他的反映,這一大疊卷冊裡應該是不會有她要的東西了,她不介意多打翻幾個茶盞的,這書房裡那麼多卷冊,總不能一一翻看過去吧。
  
  「愛妃快快起來!」凌徹連忙快步上前,將汐月攙扶起來「手沒燙到吧!」
  
  拉著她的手中,滿臉認真地察看,眸子裡依舊是那麼的溫軟,汐月似乎進宮到現在總是見他這般模樣,或者,可以說再也沒見過他有其他的情緒表情,這樣的溫和和淺笑,總讓汐月會忍不住抖索起來,她也不知道為什麼,越來越明顯的感覺,很可怕。
  
  「之前那傷疤才剛剛淡點,要是再燙傷了,可就好不了了!」話語中有些寵溺的責備,輕輕擁著她在那寬大的龍塌上坐了下來。
  
  一旁的宮女早將打翻的茶盞收拾走了,而那一大疊的卷冊依舊濕著,凌徹根本不跟看過一眼。
  
  「皇上,是臣妾大意了。」汐月仍舊一臉的歉疚,懶懶地依偎在他懷裡,晶亮的眸子卻將案幾上那幾分攤開的奏折一一掃了過,都是些一本的奏折,無關軍機。
  
  「朕聽說愛妃小時候並不住在宮裡,長大後才回去的,這裡面的故事朕好奇著,愛妃同朕說說吧。」凌徹將面前的奏折收了起來,倚了在龍塌上,大手抱住汐月的小手,這個女人的手並不暖。
  
  汐月並沒有多大的反映,以他的性子不去查她的身份,她反倒要好奇了,肅親王能封她為小公主定是將一切安排地妥妥當當!
  
  她這張如假包換的臉,和那把玉玲瓏便是最好的證據,誰都不知道鳳希和大公主當年到底有沒有孩子,公主已死,鳳希失蹤了,凌徹根本不知道鳳希的身份,而她不過只需要在這宮裡留一個月,一個月足夠了。
  
  「臣妾當時還小,也不清楚爹爹和娘親的事情,後來爹爹只說娘親突然得了怪病昏睡不醒,爹爹為了救她,四處尋訪名醫,都尋不到酒醒母親的法子,後來爹爹的身子也不好了,不久後救離世了。」汐月淡淡地說著,這都是肅親王說的,她也不知鳳希師父和師娘的故事,是不是就是這樣的。
  
  「你父親定活得是生不如死吧!」凌徹歎息一聲,話音很輕,幾不可聞。他如何體會不了,留下的那個人,其實是最痛苦的。
  
  「皇上說什麼?」汐月並沒有聽清楚。
  
  「呵呵,沒什麼,那肅親王是如何尋到你的呢?」他還真不能確定了,這女人到底是不是鍾離的小公主。
  
  「爹爹和娘親都走了,臣妾就流落街頭了,是有一回皇室遊行,肅親王爺認出了臣妾來,肅親王爺說臣妾長得同娘親一模一樣的!要不臣妾也許就真流落民間,同皇上無緣了!」汐月翻身起來,淺笑地看這凌徹。
  
  「呵呵,哪裡像了呢?」凌徹輕輕的撫著她的臉頰,眸子溫軟如水,看著她,看著她那雙帶著俏皮和狡黠的眸子,越看越神似,總有在汐妃身上找不到那種熟悉感,那個念頭多次不受控制地在腦海中一閃而過。
  
  汐月眸子掠過冷笑,道:「眼睛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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隱隱失望
  
  汐月窩在凌徹懷裡,嘻嘻而笑,雙眼彎成了月牙兒,兩個小酒窩若隱若現,好不可愛,道:「肅親王說了臣妾的眼睛最像了,皇上,你最喜歡臣妾哪裡?眼睛?鼻子?還是嘴巴?」玉臂繞在他頸脖間,凝眸,嘟嘴,撒嬌了起來。
  
  「眼睛。」凌徹亦是笑,似乎不同以往的淺笑,狹長的眸子裡多了一絲無奈,大手扣住汐月的後腦勺,吻卻是輕輕地落在了她雙眸上,七個月又十五日了,那個女人走了七個月又十五日了,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什麼都沒有留下,唯有留芳樓裡那把斷了弦的琴和那攤怵目驚心的血跡,真的找不到了嗎?真的永遠也見不到了嗎?
  
  「臣妾喜歡皇上的……」汐月的小手流連在凌徹那如雕刻一般輪廓分明的臉上,由下而上,薄而不失性感的唇,高挺的鼻樑,狹長的眸子。
  
  「也是眼睛!嘿嘿。」不得不承認這雙眸子,記憶最深,當初在司樂宮中,即便是黑衣蒙面她也一眼就認得出來。
  
  「愛妃不想尋父親嗎?」凌徹將汐月的手拉了下來,仍舊握著手裡,兩個人的手都是那麼冰涼涼的,怎麼都溫暖不了彼此。
  
  「肅親王爺尋過的,父親身子不好,怕早已不再人世了。」汐月輕輕掙脫開凌徹的手,她就喜歡冰涼涼的感覺,越涼越好。方才才引開的話題,又讓他纏回來了,他定是查不出來才會問吧。鳳希師父曾說他沒幾年的命了,她也不算是詛咒師父大不敬吧,凌徹若是知道鳳希是鍾離當年的駙馬爺,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反映呢!
  
  「手怎麼這麼涼你?朕替你捂捂。」他得確是查不出她的身份來,毫無頭緒,甚至她倒是是不是鍾離的公主他都不確定,那大公主和駙馬婚事本就秘而不宣,何況時隔那麼多年,知曉此事的人也大都不再鍾離朝中了。
  
  「才不要,皇上的手比臣妾的還涼呢!」汐月仍舊輕輕地掙脫開他的手來,他的手比她涼不知多少倍,是因為冬天嗎?之前都未曾注意過的。
  
  「那愛妃讓朕捂捂。」他似乎沒那麼溫柔了,笑也似乎沒那麼清淺了,帶著點壞壞的戲虐。
  
  汐月連忙把握緊了雙手,凌徹卻是驟然將冰涼的手伸進汐月脖頸間去,還真溫暖。
  
  冷不防地被冰了下,汐月一下子掙脫開來,躲得遠遠的。
  
  「小人!使詐!」小臉微紅,帶著嬌怒,也不知怎麼的就忘記了身份,話語裡沒了恭敬。
  
  凌徹微微一怔,很久沒有人敢這麼對他說話了。
  
  小人?
  
  他向來就不是什麼正人君子,當然會使詐,從她進宮那一刻起,他就有了算計的。
  
  「大膽!」話語頓時嚴厲起來,說翻臉就翻臉,一臉凌厲,半年多來,這是還第一回在後宮妃子面前翻臉。
  
  「臣妾失言,臣妾無知,臣妾放肆,臣妾知錯了,臣妾再也不敢了,皇上饒命,皇上饒命啊……」汐月立馬撲通一聲跪了下去,這般求饒自己都覺得誇張了,卻還是不停地說著,突然覺得他這一臉凌厲反倒比一臉溫柔讓她安心許多,至少這樣真實許多。
  
  「下去吧。」凌徹也沒再追究,揮了揮手,眸子了一絲失望一掠而過,似乎連自己都沒有發覺。
他的名字
  
  那日御書房發怒後,當夜凌徹跟沒事一樣,依舊是留在了思月宮裡,溫柔地同汐月聊了幾句便擁著她入睡,彷彿早上根本就沒有發怒過一般。入夜後總是很習慣往思月宮走,那女子身上有他所熟悉的氣息,有那麼幾回他都會有錯覺,懷著那安靜沉睡的人兒就是那個女人了。
  
  汐月更是能當作什麼事情都沒有反生,以為還是隔三岔五地去御書房,現在到是天天去,有時候一不小心便在他懷裡瞌睡了,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被送回了寢宮,凌徹夜夜留在她宮裡,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都先於他睡著了,也許一開始就是這樣子的,他根本不曾放下過防備來,而她依舊苦思冥想著她得寵的原因,依舊暗暗探問汐妃的病情,半個多月了,他一步也沒有踏進過寢宮,真真的無情到徹底,只是她早就先於他而絕望地徹底!
  
  「紅衣呢,又去哪裡了?」汐月慵懶地倚在暖塌上,看著那大浴桶裡的熱氣翻騰而上,蘭玲香薰的香味慢慢地散開來了,帶了那麼多蘭玲香薰,卻只用了一次。
  
  「娘娘……紅衣姐姐……」粟兒支支吾吾起來了,紅衣姐姐一早就去汐妃哪裡了,一定又是站了好久進不去的。
  
  「你先下去吧。」汐月一聲歎息,其實不用問的,紅衣做什麼事她都知道,要去就讓她去吧,她又能如何?有些無力,這些日子來都逼著自己不去想這件事,那日見過汐妃,她心中也有了數,怕是活不久了吧,凌徹啊凌徹,真真是萬般要佩服你的狠心啊!!
  
  粟兒才一出去,一個黑色的身影便從暗處慢慢地走了出來,身姿頎長,煞是清瘦,臉上帶著面具亦是黑色的,猶如崑崙奴一樣的面具,將臉全部遮掩住,只看得清眸子,他的眸子中是那麼深邃,不經意間透著執著,又是卻又會有些凶狠的錯覺,一路隨行,也算出現好幾回了,汐月也仍舊摸不透他的性子,是善是惡?
  
  又或許,她不該在意這善與惡了,是善是惡又怎麼樣?腦海中突然浮現出漣瑾的溫文爾雅卻透著無力無奈的笑容來,心驟然痛了起來,那個最善良的男子,以前一直迴避著,而今,再也見不到那個白衣飄飄的背影,背著一副畫捲回頭對她淡淡地笑。
  
  那黑衣人走近了,汐月扯出了笑顏來,依舊懶懶地倚著,笑得道:「好久不見啊!」他好久沒出現了。
  
  「你得動手了,王爺已經佈置好了,駐軍圖和這皇帝的命都要。」他的語氣依舊不帶任何情緒,他也從來不會稱呼她什麼。
  
  「肅親王想勾搭上哪個王爺了呢?」汐月輕笑地問到,凌徹繼位後,除了向天和漣瑾,其餘皇子皆是封了王,有得留在洛城,有個遠赴屬地,汐月估計著應該會是個留朝的王爺。
  
  「你什麼時候動手?」他避而不答,其實他也不知道,不過是個執行者罷了。
  
  「今晚吧。」汐月說得無關緊要一般,一旁那熱湯依舊不斷地冒出熱氣來,那麼晚了,凌徹也該到了吧。
  
  汐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來,驟然直起身子,道:「你可得要解藥準備好了,別欺負我一個弱女子!」
  
  離上一回服下那藥丸依舊快一個月了,怎麼就把這事給拋腦後了呢?
  
  「你放心。」那毒藥是他從家鄉帶來的,解藥亦只有他才有,答應要給她,他一定會做到的,說罷朝那冒著熱氣的浴桶看了過去,看了良久,才又道:「你很恨他嗎?」
  
  這似乎是他第三次主動問起她的事。
  
  「怎麼會呢,我就是替肅親王來偷東西了啦!」汐月笑了起來,很燦爛,眼睛都完成月牙兒了。
  
  恨?還用問嗎?多麼諷刺,她現在算是冷眼旁觀他不問不顧任由那慕容汐月死去吧,真該感謝老天爺給她這個機會。
  
  「那你愛他嗎?」他今日似乎有點反常,問多了。
  
  「呵,你覺得呢?」汐月冷笑了起來。愛,她承認,只是,情若變,必有憎恨。
  
  「你哭了兩回。」他的話語裡似乎透出了一絲認真來,汐月卻沒有察覺,顧不上察覺。
  
  「又不是因為他哭的,我就是……」第二回可以解釋是為紅衣,第一回呢?索性不解釋了,起身走到了那浴桶旁,水不那麼熱了。
  
  愛?還用問嗎?沒有愛怎麼會有恨呢?
  
  汐月試探了下水溫,輕輕提起一旁的蘭玲香薰來緩緩地倒了下去,一大包全部倒了下去,這種方式根本留不了一絲絲的痕跡,下藥他醒來便知曉,盜了駐軍圖她還不想那麼早殺他,她還想親耳聽他告訴她,汐妃歿了,慕容汐月歿了,要他親口告訴她。
  
  「喂,你叫什麼名字啊。」汐月不想在討論下去,轉過身來,揚起了平日裡那麼俏皮的笑。
  
  「你呢?你叫什麼名字?」他知道,她並不是小公主,玲瓏這名字是王爺見了把琴隨意給的。
  
  「你變狡猾了哦!」汐月笑了起來,之前老覺得這人很冷,後來卻發現他不是冷,而是刻板的,本本分分的,今日倒是會問起那麼多事了。
  
  「我沒有名字,王爺說奴隸是沒有名字的。」他真的沒有名字,王爺不曾對他有過任何稱呼。
  
  「奴隸?!」汐月有些吃驚,怎麼還會有奴隸,這不是都封建王朝的制度了嗎?從未聽說過還有奴隸的。
  
  「那你呢?叫什麼名字。」他的話語終於是透出了情緒來,有些急了。
  
  「那以後我就叫你黑衣吧。」汐月無奈苦笑,沒了紅衣青衣,到是來了個黑衣。
  
  「你的名字?」他恢復了那不著一絲情緒的語氣。
  
  「黑衣,黑衣,這名字不錯吧,以後就叫你黑衣了,哈哈。」汐月本就沒打算告訴他的,說著便掀起珠簾來,走了出去。
  
  黑衣沒有跟出來,外頭好多的奴才,月妃得寵後,思月宮伺候的奴婢便更多了。
  
  一見月妃娘娘走了出來,一旁侯著的兩個宮女連忙取來大衣替她披上,汐月步出門外,門外那高懸的燈籠是粟兒特意掛上去的,她得寵,那小丫頭最是興奮。
  
  遠遠的出現了一行燈火,越來越近,是他來了。
  
  汐月就站在門口,又瞥了一眼頭頂上那燈籠,頓時感覺自己像個賢良的妻子,夜裡留著燈火等著丈夫歸來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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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熟悉
  
  凌徹難得一身紫衣,更襯得面容如玉,俊美無比,一雙勾魂的桃花眼微微瞇著看著她,束緊的髮絲漏出幾絲漆黑的髮,透出放蕩不羈的味道來。
  
  汐月竟看得有些癡,想起在漁家酒樓見他時,他也是這華麗的紫袍,風流倜儻,狹長的眸子噙著燦爛的笑意,似乎許久許久,沒有再見過他這般模樣了。
  
  「愛妃是在等朕嗎?」他的眸子溫軟了下來,輕輕擁著她進了屋去,隨從的宮女太監們便都退了下去,皇上已經在御書房睡下了,羅公公都吩咐宮裡奴才不許輕易打擾了,沒想到皇上卻又改變了主意來了思月宮,這個月妃似乎比汐妃當初還要得寵。
  
  「皇上,今夜怎麼那麼遲才來!?」汐月嬌聲問到,那麼晚了她本也擔心著他不來的。
  
  「今日政事繁雜,耽擱了時辰,怎麼,想朕了啊?」凌徹輕笑起來,還是那麼溫柔卻多了份輕薄,似乎連自己也沒有發覺。
  
  「才沒有呢,臣妾還以為皇上到那個姐姐宮裡去了,要是再不來,臣妾便熄了門前的燈,安心睡覺了。」汐月正想推開凌徹來,卻仍是被他擁得很緊。
  
  兩人步入了裡屋,一室的蘭玲清香又一次引起了凌徹的注意,洞房花燭夜那夜也是滿屋子瀰漫著這蘭玲香薰的,之後便沒有了,今日竟又用上了。
  
  他恨這個味道,千般萬般的痛恨!
  
  「愛妃也喜歡這蘭玲清香?」凌徹放開了汐月,在案几旁坐了下來,茶壺裡泡著的是他令人送來的玫瑰茶。
  
  汐月並沒有多大的驚詫,她敢用就不怕他懷疑,只要她不說,誰都猜不到她的身份,何況真正的慕容汐月早就出現了,現在正躺在他的寢宮裡等死呢!
  
  「不知那位姐姐也喜歡這蘭玲清香呢?」這一個「也」字,正好給了她問的機會。
  
  「呵呵,水涼了吧,來人啊,加熱湯!」凌徹卻避而不答,起身來朝那木質浴桶走了過去。
  
  「皇上,臣妾就是等你等得水都涼了。」既然他連提都不想提了,她也不再多問,也走了過去,試試了水溫,就方纔那一會兒,確實是涼了好多,春天都到了,這天氣怎麼就越發的涼了呢?
  
  宮女們很快便將熱湯送來上來,汐月眼睜睜地看著換了一大桶的熱水,心中微微慶幸,還好多放了蘭玲香薰,要不這麼被稀釋了,定是沒有效果的,她記得第一晚他睡的真的很沉,若不是紅衣和兜兒那麼大聲響,定是吵不醒他的。
  
  「呵呵,要不,朕伺候愛妃沐浴,算是給愛妃陪罪?」凌徹曖昧地笑了起來,卻是猛地將汐月拉入懷中,大手探到她身前,輕輕一拉,衣帶便鬆了。
  
  汐月也不顧外衣已經被退去了,翻轉過身子來,亦是笑得曖昧,道:「臣妾可不敢再放肆了,還是臣妾伺候皇上吧。」
  
  說著亦是學著他的樣子,將身前那衣帶輕輕拉開,他穿得不多,紫退去便只有一件單薄的地衣,線條分明的胸膛若隱若現,汐月嬌羞一笑,卻是自己將身上的衣裳一一褪去,見過多少回了,不差這一回。
  
  赤裸光滑的身子玲瓏有致,玉峰豐盈,蠻腰纖細,肌膚若雪,她就這樣完完全全將自己呈現在他面前,看著他眸光漸沉,她心中越是清冷。
  
  凌徹沒說話,褪去了底衣便將汐月攔腰抱入了那大浴桶中,似乎有些藏不住的心急,驟然攫取汐月的下頜來,吻霸道地覆了下來,如暴風雨般肆虐!硬生生地撬開了她的齒貝,侵入了她口中。
  
  汐月緩過神來,手心越發地涼了起來,緩緩地閉上了雙眸,主動地回應他,玉臂攀上了他的脖頸,原來真的真的可以,誰都可以。
  
  恨不得狠狠咬他一口,狠狠地,無奈戲還是得唱下去。
  
  嬌嗔溢出,還來不及喘口氣又被他拉了過去,待到兩人皆無法呼吸,他才肯放開她來。
  
  「皇上你好壞!」汐月一臉嬌羞模樣,佯作氣憤,小手不停地拍打著他那熾熱寬厚的胸膛,不知為何,不是真羞,不知為何也能漲紅了臉,是這水汽太熱了吧!
  
  凌徹抓住了汐月的小手,戲虐的話語卻是不自覺地脫口而出:「你不是也很享受?」
  
  汐月掙脫開他的手來,一拳打在他心口處,卻是一下子埋入他懷中去,小臉貼在他熾熱的胸膛上,還是不住得捶打著。
  
  一股熟悉的感覺頓生,除了這張臉是陌生,其餘的一切都是那麼熟悉,手又一次從她那白皙的脖頸流連而上,停在了耳後,明知道會失望,心中還是咯了一下,那個一直一直刻在他心中的畫面驟然浮現,那日在司樂宮中那個女人第一回不哭不鬧回應他,也是這般模樣嬌羞模樣。翌日,他特意早早趕了過去,替她畫眉綰髮,她說,她也想他,這是定情嗎?算嗎?
  
  不曾真正留給感情,誰知留下了卻再也無法收回了。
  
  任憑懷著這個女人捶打著,只是將她緊緊擁著懷裡,狹長的眸子緩緩的閉上,很熟悉很熟悉,在汐妃身上尋不到的,在任何妃嬪身上都尋不到的,也許,他可以多留她幾日……
  
  水漸涼,凌徹將汐月抱了起來,汐月雙眸緊閉,竟在他懷中睡著,小心翼翼地將她放在床榻上,支著頭斜倚在她身旁,看了她良久,柔軟的唇邊卻緩緩地勾起了一絲冷笑來,那夜沉睡他便查的清清楚楚了,蘭玲香薰混著木質香氣便會產生催眠的作用,原來是這作用,汐月日日都要用這蘭玲香薰才能入睡,是怎樣的恐懼怎樣的傷痛,早知如此,他如何會輕易放過那杜一鳴,早知如此,他如何會那麼遲才擁她入懷,那麼遲才定下心來要護著她一輩子呢?
  
  指腹輕輕劃過汐月的臉頰,眸子卻不再溫軟,躺了下來,依舊擁她在懷,眸子緩緩閉上,唇邊卻勾起了冷笑。
佈陣斷情
  
  一室的寂靜,白紗帳垂地而落,寬大的床榻上,凌徹擁著汐月靜靜地睡著,兩人皆是一臉安靜的睡顏,那麼溫馨的畫面。
  
  良久,汐月緩緩地睜開了那晶亮的眸子,不著一絲絲的倦意,小心翼翼地拿開攬在腰上的那大手,輕輕翻身而起,低聲試探:「凌……」
  
  心中一怔,隨即改了口,「皇上……皇上……」
  
  凌徹沒有動,依舊睡得很沉,雙眸緊閉,俊朗的眉宇間透著絲絲疲倦,呼吸那麼平緩,一臉的安靜。
  
  「呵,皇上,臣妾去去就來。」汐月不再看他,冷冷地說著便起身穿上衣裳,快步離去了。
  
  這幾日將思月宮到御書房的路都摸透了,就連御書房也摸得清清楚楚,她已經尋到了那駐軍圖藏在哪裡了,還真設置了機關。
  
  汐月出了司樂宮,便使起輕功朝御書房而去,飛簷走壁,一路上是那麼順利,一個守夜的侍衛都沒有遇上,心中暗暗慶幸,身後那一直跟隨的黑影她當然知曉,黑衣跟來了,正好先讓他交出解藥來,她再打開那機關。
  
  若是看出門道來那機關便很容易開了,她本可交待黑衣去取的,只是,黑衣的話如何能信?這駐軍圖便是她的解藥,肅親王根本沒打算留她的命,這一點在鍾離的時候她就很清楚了。
  
  很快,御書房便到了,正門前走過了一行帶刀侍衛,汐月躲在暗處,晶亮的眸子骨碌一轉便貓著腰小心翼翼地繞到左側去,警覺地察看了四下的動靜,便一躍而上,也不在牆頭多逗留隨即縱身躍下,不一會兒,一個黑影亦從牆頭掠過。
  
  汐月微微納悶今日御書房中的奴才似乎不多,很輕易便繞過了,進了殿後那小書房,心中一喜,連忙快步朝那大書架而去,也不再多想其他。
  
  「黑衣……黑衣……」汐月輕聲喚著,卻遲遲不見黑衣出現,難道方纔她看錯了,那傢伙根本不在?
  
  「黑衣……你幫幫忙啦……黑衣……」又是低聲呼喚,仍舊是一室的寂靜,只有她一人。
  
  汐月的時間並不多,凌徹早朝都起得很早的,即便他不醒,羅公公也會去提醒的。
  
  顧不上那麼多,輕輕地轉動了書架上那個墨硯,見那隔層沒有動靜,她也不慌,按住了那墨硯輕輕左右移動了下,唇邊勾起了笑意,將那墨硯掉轉了方向,果然,她一猜就中,這般彫蟲小技可是好多古籍裡都介紹過的,也不知道這百納處在什麼年代!
  
  書架中一個小小的隔層緩緩地自動開啟了,這個暗閣很小,最上面放的是一本不是很厚的軍書,汐月心中大喜,連忙將那軍書拿了起來,而一份折疊整理的畫卷就在這軍書下面。
  
  汐月正想伸過手去,卻猛地回過身來,就是那麼一瞬間她都要將「黑衣」二字叫出口了,只是,來者不是黑衣,而是這御書房的主子,凌徹!
  
  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來的,這麼的無聲無息,也不知道他看了多久,這麼的不動聲色,那冷峻的面容上不再有任何溫軟的神情,狹長的眸子微微瞇著透出了危險的氣息,卻依舊不失慵懶貴氣。
  
  現在,算是人贓俱在嗎?那又怎麼樣?
  
  汐月抓起那駐軍圖來收入袖中,瞬間翻身一躍而起,凌徹並沒有動,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她想逃嗎?她以為自己逃得了嗎?
  
  她並沒有打算逃,當初離開不正是為了回來嗎?怎麼會逃?逃去哪裡?
  
  既然他來了,那麼,今日,了斷。
  
  汐月緩緩地在琴台旁落了下來,心中早已平靜,唇邊浮出冷笑,玉指輕輕地撫上了琴弦。
  
  凌徹轉過身來,俊朗的眉頭微微籠起,她沒有逃,她想做什麼?
  
  「皇上,臣妾為你撫一曲吧。」汐月莞爾一笑,晶亮的眸子裡依舊是俏皮和狡黠,玉指卻驟然地撫了起來,一開始就急促不已。
  
  凌徹頓時大驚,不由得退了幾步,怒聲道:「你究竟是什麼人!?」
  
  聲音竟有些顫抖,這是七音魔陣,他領教過一次的,天底下除了鳳希和汐,還有誰懂?這女子究竟是何人!?
  
  深邃的眸子緊緊地盯著汐月,腦海那可怕的念頭再次浮現,汐月卻根本不看他,低著頭續續地彈著,琴音徒然轉折瞬間加急,很快,幻境便產生了。
  
  凌徹再也看不到汐月了,四周是一片低矮的瀟湘竹,琴聲越來越奇異,一直縈繞在耳畔,揮之不去,這一回比鳳希那一次還要凶險,根本不留任何餘地!
  
  他早已一身戒備起來,手中憑空多了三枚蝴蝶鏢,他知道,琴聲不斷,她就一定還在一旁,若是看不透幻境,若是尋不出生門所在,那唯有出鏢殺了她!越來越急促的琴音,已經開始擾得他開始心煩意亂了,根本等不到侍衛來,這個女人果真是要他的命而來的!
  
  汐月終於抬起頭來了,冷冷地看著困在陣中的凌徹,他還是那華麗的紫衣,立在那幻境竹林中,身軀凜凜,面容清俊而寒徹,眉頭蹙得那麼緊。
  
  她的手越來越快,沒有一絲的留情,就那麼冷冷地看他。
  
  七音魔陣,七律六門中生門死門合二為一,是生是死,便要看佈陣者如何安排了,若是生門,不過是被困久一點,只要心智不亂多次嘗試,終究是出得來的,但若是死門,被困心智打亂而亡,要麼便是入死門而亡。
  
  毫無疑問,她布下的是死門!
  
  陣中一切她都看得清清楚楚,三枚蝴蝶鏢接連掠出,前兩枚重重地插入了一旁的大木柱上,最後一枚,亦不過被她偏頭躲過,他的心智亂了。
  
  凌徹只覺得有些站不住,稍稍運氣想讓自己平靜下來,無奈那詭異的琴聲卻一直貫入耳中,心智煩亂地讓他運不了氣,汐月的身影出現在前方,一臉俏皮可愛,她在笑,對他嘻嘻而笑,他也想對她笑,想上前擁她入懷,卻是驟然噴出了一口鮮血來,面容瞬間蒼白,他亂了。
  
  汐月的手頓時一僵,卻隨即又續續地彈了起來,比方纔還要快好要急,低著頭,只看著琴弦,只看著自己的手,不看他,不看他緩緩朝死門走來。
  
  遠遠地傳來了喧囂聲,腳步聲越來越多越來越近,侍衛終於來了,不過一會兒的時間,她卻感覺好久好久,彷彿一輩子那麼久。
  
  曲調該轉折了,一切該結束了。
  
  誰勝誰負,終有答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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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月被捕
  
  汐月抬起頭來,看著凌徹唇邊噙著血跡,面帶笑顏朝這邊而來,他笑了,他想起了什麼呢?是什麼亂了他的心智?
  
  一聲輕笑,卻是手指一勾,狠狠地扯斷了琴弦,護甲斷了,血很快染紅了玉指,見他這幅模樣,心突然好痛好痛,痛地下不了手。
  
  最終還是輸了,不是輸給他,而是輸給了自己。
  
  琴聲戛然而止,幻境瞬間消失,一切恢復了原本的樣子,方才生死一線,而盡卻是異常平靜,只有門外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凌徹緩過神來,緩緩擦去了嘴角的血跡,而就這時,三枚蝴蝶鏢驟然齊齊朝汐月飛來,汐月來不及多想翻身躍起朝門外而去,現在,終於想逃了。
  
  「凌徹……」一個嬌弱的聲音傳來,是汐妃來了。
  
  只見青兒撫著汐妃走了進來,門外卻早已回了整整三排侍衛。
  
  「凌徹……你沒事吧!」汐妃也顧不上身子微弱,快步朝凌徹而去,青衣亦連忙跟著攙扶。
  
  今日清醒許多,求了好幾回青衣才肯帶她出來見凌徹,羅公公說今夜他在御書房過夜,誰知過來了卻見一群侍衛往這邊而來。
  
  凌徹冷冷地瞥了汐妃一眼,視線又回到汐月身上,這女人現在知道要逃了嗎?他真該慶幸琴弦斷了,否則千般萬般算計,今夜卻得命喪於此!
  
  竟然精通這七音魔陣,她究竟是什麼人?
  
  腦海裡掠過一個念頭,出現過好幾回的念頭,連自己多不敢相信的念頭,蹙眉看著汐月,竟有些遲疑了。
  
  不待凌徹回過神來,汐月卻驟然朝汐妃和青衣襲去,汐妃驚叫出身,青衣去護在她身前,汐月一掌已經打出,卻硬生生地還是收了回來,她不過是想挾持個人質罷了,青衣,可以嗎?
  
  猶豫之際,背後一股刺痛瞬間襲來,汐月回過頭去,也不知道凌徹何時近她的身的,只見他持劍刺在她背上,一臉的清冷。
  
  畫面似乎定格了,她只覺得背上的血一滴一滴地在流著,這就是結局了嗎?糾結掙扎了那麼久那麼久,這就是最終的結局了嗎?
  
  凌徹狠狠將劍拔起,汐月背上的血驟然噴出濺了他一身,他亦是愣了。
  
  汐月突然笑了,淺淺地笑了,她輸了,雙眸驟然閉上,眼前一黑,暈了過去。
  
  凌徹這才蹙起了眉頭來,看向了青衣,「青衣,你沒事吧?」
  
  方纔他沒打算刺那一劍的,只是怕她傷了青衣而已,慌張之際,就隨手拔起一旁的劍來刺了過去。
  
  汐兒不由得退了幾步,捂著胸口不住地咳了起來,他問的竟是青衣,根本看都沒看她一樣,小產至今,看都沒看她一眼。
  
  青衣連忙過去扶住汐妃,心中納悶不已,皇上怎麼了?
  
  「來人,關押天牢候審!」凌徹看了汐月一眼,心中頓時煩亂,遲疑了一會兒,還看向了青衣,道:「同朕過來吧。」
  
  「可是小姐……」青衣更是疑惑不解了。
  
  「羅公公,送汐妃娘娘回寢宮。」凌徹不再逗留,給了一旁趕來的端木賜一個眼色,便朝門外而去了。
引蛇出洞
  
  青衣從奉先殿出來後便直奔思月宮了,原來汐妃便不是小姐,不過是像似之人罷了,她問過好幾回了,皇上終於給了明確的答案,汐妃身中劇毒,活不了幾日了,而真正的小姐還在尋找,至今沒有尋到。為何汐妃手中會有小姐的蝴蝶釵呢?是兜兒從小姐那兒得到的嗎?兜兒已經失蹤了好久了!誰都不知道她去哪裡了!
  
  青衣不敢去想小姐究竟如何了,只是想起這段時間對紅衣的冷落,心中歉疚自責不已,是她誤解了,是她沒有看清,紅衣是對的,這個汐妃娘娘同小姐根本就完全不一樣!
  
  青衣加快了腳步,也顧不上同來上朝的大臣們行禮了,只想著立馬見到紅衣,昨夜她扶著汐妃出來時,紅衣還是站在寢宮外,汐妃娘娘還同她說了狠話,什麼出賣主子,賣主求榮!
  
  她根本就不是小姐,竟這般挑撥她們姐妹的關係,想起之前的種種,沒有來的厭惡,也不再對她有憐憫了,倒頭來被兜兒害了,也算她的報應!
  
  迎面而來的大臣越來越多,天已經濛濛亮了,方才伺候皇上換了朝服,皇上似乎一臉的沉悶,昨夜鍾離那臥底而來的公主被人贓俱在地抓獲,為何皇上不見一絲悅色呢?待一會下了朝便會發落那月妃了吧。
  
  青衣拐了方向,避開了那些大臣,朝思月宮快步而去了。
  
  ……喵喵分割線……
  
  天牢。
  
  雖天已經濛濛亮了,這兒卻依舊一片昏暗,仍然要燃著燈火才能看得清楚下牢去的那長長的階梯。
  
  方才幾個侍衛帶來了一個貌美如花的女子,髮絲微微凌亂,一臉蒼白如紙,身上雅致的宮服紅了一片血跡,背上衣裳破碎白皙嬌嫩的肌膚若隱若現。
  
  幾個侍衛將她丟入牢房裡便揚長而去了,留守著的牢卒卻紛紛議論了起來,已經好久沒見到過這般美嬌娘被關進來了,生得那麼美若是就這麼白白死去,真是可惜了。
  
  角落裡的小爐子上煮著酒,牢卒們閒適著倚在牆上,這天牢陰冷無比,幾個常年守護的牢卒總是暖酒不離口的。
  
  寂靜的大牢裡就只有他們的議論聲,關押的死囚們皆個子裹緊氈子沉沉地睡著,人人都是那麼淡漠,不管誰進了這牢房都吸引不了他們的興趣,等死的人對什麼還能提起興趣呢?
  
  汐月蜷縮在乾草上,仍舊昏迷不醒,背上的血已經止住了,小臉是那麼安靜那麼的蒼白,眼睛似乎噙著淚,卻又不像。
  
  天牢的大門似乎會外頭的寒風給吹開了,幾個牢卒窩在火爐旁,相互看了一眼,都沒有動作,繼續喝著小酒,一個黑影掠過,小心翼翼地躲過了牢卒的視線,朝後頭一整片牢房而去了。
  
  只是那黑衣人才進去不一會兒,整個天牢的燈火便都燃起了,暗處中走出了侍衛皆是帶著弓箭,將整排牢房圍得嚴嚴實實,任何人皆是插翅難逃!
  
  端木賜仍舊是那一身風流倜儻的白長袍金黃束腰帶,一步一步從那高高的階梯上走了下來,身後跟著的侍衛隨即將大門關緊,一旁那幾個獄卒早就起身站到一旁低著頭恭恭敬敬,這端木公子可不止是御前侍衛那麼簡單,他可是萱太后的侄子,皇上的表弟,身份高貴無比,若不是今日要捉拿要犯,怎麼會輕易到這天牢來呢?
  
  佈置地如此周詳嚴密,根本無需端木賜親自動手,兩個侍衛已經將那黑衣人押到跟前來了,那月妃娘娘一進宮,他便開始在尋這個人了,這人武功不耐,若不是主子將這月妃關到天牢來,看來還真難以將他引出來,一擒即得。
  
  黑衣雙手已經被鎖上了鐵鏈,雙腳亦是纏著鐵索,卻依舊是挺直了腰桿,不屈不饒,深邃的眸子裡隱著怒氣,他是在氣自己這般沉不住氣,明明知道這會是陷阱卻還是進來了,都還沒見到那女人就被擒了!
  
  「把他的面具摘下來!」端木賜上下打量起這黑衣人來,視線落在了那黑色的面具上。
  
  黑衣那清瘦的身子驟然一怔,不由得退了兩步,卻被侍衛死死押著,想掙扎,遲疑了一會還是留著力氣了。
  
  那侍衛伸手過來,卻怎麼都扯不開黑衣臉上的面具,細細一看竟是同臉上血肉緊緊連在了一起。
  
  端木賜見了心中大驚,這面具究竟是怎麼帶上去的,這麼殘忍!
  
  「你叫什麼名字?」其實沒有什麼好問的,一切都再明顯不過了,鍾離的公主入御書房盜取軍機圖,隨行的貼身侍衛夜闖天牢救人,加上主子今日早朝要當眾揪出那幾個鍾離奸細,無需戰爭,這三分罪證亦足以讓月國皇帝出面主持公道了。
  
  百納子民亦不喜戰爭,主子更不喜歡戰爭,他給月國一個出兵的十分充足的動兵原由,百納便可獨身事外,這份盟約是他那日在奉先殿無意看到了,否則他亦是難以理解主子為何這般苦心佈置。
  
  黑衣沒有回答,只是冷冷地看這端木賜。
  
  「世子問你話呢!沒聽到嗎?」那侍衛卻是狠狠地朝黑衣雙膝踢了去,想讓他下跪。
  
  黑衣狠狠地瞪了那侍衛一眼,動都沒有動,更別說跪下了。
  
  「罷了罷了,壓到另一旁去,關緊了!」端木賜不耐煩地揮了揮手,卻朝另一邊的牢房而去了。
  
  隔著木欄看這汐月那嬌小的身子蜷縮著,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這女子一路跟著他和漣瑾到了鍾離,若是瞥開身份不說,一路上還真的相處得蠻愉快的,她也叫汐月,性子同也像極了,若不是他要裝著一副大哥哥的樣子,怕是早又跟她鬥了起來了!
  
  也不知道主子會何時將她押送到月國去,這差事還是交給向天好了,若是再一個同她到月國,這樣的身份懸殊,他心裡還真會不是滋味!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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噩夢重現
  
  天牢的大門緩緩地關上了,一切歸於寂靜,燈火昏暗,淒清陰冷,被擾醒的死囚們安安分分地縮回了牆腳去,裹緊身上的氈袍繼續睡覺。
  
  方才恭敬無比的幾個獄卒又神氣了起來,這裡仍舊是他們最大,誰不聽話便得挨鞭子,關的都是死囚,不許探望,更不會有人來過問的。
  
  好幾杯暖酒下肚,各個皆是都漲紅了臉,相視猥瑣賊笑,今夜難得送進來那麼個美嬌娘,兄弟幾個怎麼能輕易放過呢?
  
  「嘿嘿,頭兒,帶咱過去瞧瞧吧!」一人先開了口,鑰匙在牢頭手上呢。
  
  「呵呵,頭兒,這可是好貨色,瞧那身衣裳,我看定是妃子了!」
  
  「就是就是,都是皇上不要的女人了,就讓咱也嘗嘗味道……嘿嘿……」
  
  四五個弟兄都圍了上來,那牢頭將眾人一一看了過去,猥瑣地嘿嘿一笑,便提著鑰匙朝牢房走了過去,眾人立馬搶著跟在後頭而去。
  
  匡噹一聲,木門被打開了,四五個獄卒圍在一旁,那牢頭蹲下身去,將汐月翻了過來。
  
  那蒼白如紙的小臉依舊如溫玉般雅致,柔暖的唇邊噙著血跡,雙眸微微顫動著,方纔那一翻身似乎碰到了背上的傷口。
  
  「頭,弄醒她!」一旁那矮小的獄卒一臉的急不可耐。
  
  「呵呵!」那牢頭滿意地笑著,粗糙的大手的汐月身上遊走起來,卻是猛地一扯將她身上那錦白的宮袍狠狠地扯碎了。
  
  汐月驟然睜大了眸子,卻見好幾雙猥瑣的眼睛盯著自己看,緩過神來,大叫一聲,狠狠將身上那人推開,猛地發現自己雙腳上被鎖著鐵鏈!
  
  頓時一身的僵硬一身的戒備,熟悉的恐懼感控制不住地翻湧而上,爬到了牆腳無路可退,扶著牆顧不得背上的痛硬是站了起來,狠狠地盯著四周這四五個獄卒看,而身上外衣被扯碎了,內裡的單薄的底衣清晰可見。
  
  「把門鎖上!看本大爺怎麼收拾她!」那牢頭爬了起來,話語凶狠起來,這賤人竟害他在弟兄們面前丟臉!
  
  「你們敢動本宮一個寒毛試試,皇上還未發落本宮,你們就敢如此大不敬!」連她自己都聽出了話語中的顫抖來,怎麼還能寄希望與那個男人來救她呢?上一回,上一回不也是他親手設計將她推入虎口的嗎?
  
  「呵呵,娘娘,你是那位娘娘啊?」那牢頭一臉的笑容隨即卻有變了臉道:「入了天牢便是死囚一個,你還是乖乖地把爺兒幾個伺候好了,少受點皮肉之苦!」說罷便又是猥瑣地大笑了起來。
  
  一旁幾個獄卒跟著也笑得猥褻,皆是色迷迷地盯著汐月的身子看。
  
  那牢頭一步步靠近了,汐月掌中運氣,眉頭蹙緊,猛地一掌擊了出去,將那牢頭打地遠遠地,背上的傷牽動了胳膊,一股刺痛立馬傳來。
  
  「呵呵,這女人夠味!兄弟們給我一起上!」那牢頭爬了起來,一手捂著胸口,一手狠狠擦去嘴角邊的血跡,難掩一臉尷尬,鼠眼賊眉裡藏著陰鷙。
  
  「誰再敢過來,休怪本宮手下不留情!」汐月的話語凌厲,忍著痛逼著自己不喊出聲。
  
  幾個獄卒先是一驚,卻見這頭兒也沒多大傷痛,而這女人似乎沒多大的力氣了,心中皆是大喜,一齊朝汐月走了去。
  
  五六個人一齊走來,汐月的早已顫抖不已,熟悉的場景浮現在腦海中,也顧不上反抗,卻是靠著牆緩緩滑下,蹲在牆腳處頓時失聲痛哭了起來,那般的撕心裂肺,哭聲頓時在清冷寂靜的牢房裡響了出來,淒涼無比。
  
  那幾個牢卒似乎被怔住了,皆是面面相覷,面色複雜,有些不知所措。
  
  旁邊的死囚也全都看了過來,久久都沒回過神來。
  
  「嗚嗚……嗚嗚……」汐月一直在哭,失聲痛哭,越來越淒涼,似乎停不下來了。
  
  而就在這時,一個白色的身影落在了牢房外面,一臉蒼白如紙,神情肅然,不過是輕輕一劈,那鐵索便斷開滑落。
  
  「你是什麼人,竟敢私闖天牢,來……」牢頭第一個回過神來,只是話語未落,便已頹然倒地,其餘的獄卒心中大驚,只是依舊沒喊出話來,便皆是腦後挨掌立馬昏迷不省人事。
  
  「公子,公子,救命啊,救我出去吧!」
  
  「公子,你救我出去,要多少銀兩我都付給你!」
  
  「公子,行行好,救救我吧,我上有老下有小,不能死啊!」
  
  ……
  
  一旁的死囚見有人劫獄皆大聲求救起來,而另一側那囚犯似乎也聽到了動靜,亦是跟著大聲求救起來。
  
  唯有汐月,仍舊蜷縮在角落裡,雙臂緊緊抱著自己,仍舊在哭,失去了所有意識,只是哭,停都停不住。
  
  那白衣男子回頭看了一眼,縱使大門那邊已經陸陸續續圍上了侍衛,他仍舊是不慌不忙,在汐月身前蹲了下來,只是,才伸過手去,卻被狠狠地打了回來,白皙的手背上立馬出現了兩道血紅的抓痕。
  
  「別怕,我來帶你走的。」他的聲音有些低沉,眉頭微微蹙了起來。
  
  「嗚嗚……走開……走開!……嗚嗚……」汐月只是哭,又將他狠狠推開,早已觸動了背上的傷口,血又緩緩流了出來。
  
  「我求求你們……求求你們了……放了我……嗚嗚……」
  
  而此時,牢門處早已站滿了侍衛,只見一個身穿明黃龍袍的男子,緩緩地走了過來,頓時,一室寂靜了,囚犯們一個個皆閉了嘴。
  
  凌徹在牢房外停下了腳步,狹長的眸子冷冷地掃過地上那昏死過去的獄卒,視線掠過那白衣男子,落在了汐月身上,她在哭,她抱著自己在哭,是她嗎?
  
  一股熟悉的心痛瞬間湧了上來,這情景是如此的相似如此是熟悉,方才被困七音魔陣他隱隱懷疑了,此時卻膽怯了,會是她嗎?
  
  可是,怎麼會是她呢?
  
  這張臉是那麼的陌生,唯有那上晶亮的眸子是他所熟悉的。
  
  而她,要他的命。
  
  那白衣男子這才緩緩地站了起來,淡淡地道:「凌徹,這女子我要帶走,算是第二件事。」
  
  他,便是鳳希,凌徹欠他三件事,能如此淡定地面對外面成批的御林軍,是因為心中那一抹淡然,亦是因為這個皇帝曾今的承諾。見過了寒煜又去了鍾離尋那把玉玲瓏才知曉了這世間竟有一個同默娘如此相似的女子。
  
  凌徹沒有回答,視線依舊落在汐月身上,步步走近,在她身前蹲了下來,心中怯了,手似乎也在顫抖,取下她髮髻上那紫玉蝴蝶釵來,翻看了一眼,唇邊頓時浮現出自嘲的笑來。
  
  是老天爺懲罰他嗎?
  
  是她!
  
  青衣方才說是因為這紫玉蝴蝶釵才那麼確定汐妃就是小姐的,而現在,現在他手中這跟應該是第三根了吧!
  
  果然是她!
  
  日思夜想,四處尋覓,這個女人竟就在他身邊,想殺他!
  
  大手輕輕地落在她肩上,卻被她猛地甩開來。
  
  「走開!別碰我,走開!……嗚嗚……走開……」
  
  聲音越來越無力,越來越小,剩下的依舊是哭聲。
  
  「汐月……是你嗎?」他又一次靠近,整顆心都提著,小心翼翼地試探,聲音有些沙啞帶著哽咽,「汐月……是你嗎……汐月……汐月……汐月乖……汐月不哭了……是凌徹不好……凌徹壞……」
  
  哭聲竟是戛然而止,一室寂靜無比,凌徹那冰涼的手似乎出了汗,一身的僵硬。
  
  汐月緩緩抬起頭來,看著凌徹,那顫抖的雙唇微微開啟,「嗚嗚……凌徹……」
  
  噙著淚的雙眸依舊迷離不已,只是,才喚了他的名字,整個人便傾身暈倒在他懷中。
曾經的痛
  
  驚濤拍岸的聲音在耳畔不斷地縈繞著,時而間斷,這個聲音從十四那年被送到孤島上便一直聽到了十七歲離開那孤島,如今這個聲音又回來了,夾雜著男人的笑聲,她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他們在笑,肆掠地笑,朝她而來,一步一步逼來。
  
  暗黑的叢林裡,任憑她如何掙扎如何呼救,回應她的依舊是那些男人的笑,和時不時傳來的海浪聲,一陣一陣,然後笑聲漸漸遠去,她就哭了,她也不知道哭了多久,潮起潮落,直到教練來尋她,扔了一盒蘭玲香薰給她。
  
  「蘭玲香薰!我要蘭玲香薰!」汐月驟然睜開眼睛來,卻一下子對上凌徹那心疼無比的眸子,「蘭玲香薰……我要蘭香香薰!」
  
  她使勁地來扯著他的衣袖,如同一個孩子一般大鬧起來,見他不動,她便下床而去,滿屋子的繞,「青衣……準備蘭玲香薰,我要泡澡!青衣……」
  
  凌徹一個凌厲的眼色,一旁侯著的太醫們便全都退了下去,一臉一屋子的宮女太監都統統退了出去,心中皆是納悶不已,月妃娘娘似乎心智不明,發瘋了,皇上都守了整整一日一夜了。
  
  青衣和紅衣侯著一旁,沒有走,怎麼都不會走的,皇上承認了眼前這女子就是小姐,皇上親口承認的。
  
  粟兒也沒有走,躲在門後,眸子裡噙著淚,究竟是怎麼回事她也不知道,只知道娘娘似乎很不好很不好,宮中傳言早已滿天飛了,而鳳希大人也沒有走,他也站了一天一夜了。
  
  誰也不知道是何緣由,皇上一下朝就直奔天牢,更不知為何,半個時辰不到,便下了口諭,竟是一把火將天牢燒了,至今大火還再燃著。
  
  所有的太醫都來了思月宮,昨夜這月妃娘娘夜闖御書房偷盜軍機一事的傳言到現在更是撲朔迷離起來,誰都不知道真相是什麼。
  
  凌徹靜靜地看著汐月一屋子的轉,雙手攥緊,心中大痛,是她,錯不了,一定一定就是她。
  
  「慕容汐月!慕容汐月!……」視線跟著她滿屋子轉,大聲喚著她的名字,想將她喚醒,話音裡透著心疼,怒氣,無奈,悲傷,究竟是什麼,他也道不清楚。
  
  聲音很大,汐月一下子停了腳步,回過頭來,眸子依舊迷離不已,看著凌徹緩緩朝她走來。
  
  「慕容汐月」還不待她走近,凌徹又是喚了一聲,驟然將她擁入懷中,在長塌上坐了下來,抱得很緊很緊,任憑她如何掙扎都不放手。
  
  「你放開我!放開我!……嗚嗚……」汐月依舊極力地掙扎,狠狠地捶打起來。
  
  「汐月,是我,凌徹!凌徹!你醒醒!」凌徹緊緊的將汐月壓在懷中,這樣的場景在熟悉不過的了,滿腹疑惑不解,卻不得不先安撫了她,背上的傷口是他親自處理的,幸好傷得不深。
  
  意料之中,手腕上傳來了一陣疼痛,這女人又一次咬他了!第三次!
  
  仍舊任憑她狠狠咬著,眼眸溫軟,手一點兒也不疼,心卻很疼很疼,大手包住她的小手,低聲喚著她的名字,「汐月……汐月……慕容汐月……是你對不對……一定是你對不對……我找得你好苦啊……」
  
  隱隱的不安,有種不好的預感,卻怎麼都不敢再多想,那蘭玲香薰究竟是為什麼?!
  
  良久,汐月似乎安靜下來了,鬆開了齒貝,翻身過來抬頭看了看凌徹,眼眸蒙著淚水,不再空洞,一絲詫異和驚慌一掠而過,瞬間平靜了下來,她清醒了!
  
  「汐月,汐月……汐月……慕容汐月……」凌徹看著她那清澈的眸子,輕聲不斷地喚著她的名字,等著她回答,等著他應他一聲,告訴他,是她,是她回來了!
  
  汐月身子一僵,他叫她什麼?
  
  慕容汐月?
  
  她記得在牢中看到了鳳希,然後他也來了。
  
  他認出來了嗎?
  
  「是你對不對,為什麼不認我,傻瓜,怎麼又不認我了呢?」他的聲音很輕,低沉而沙啞,帶著掩藏不了的哽咽。
  
  尋了七個多月,等了七個多月,等來的卻是這樣的她!
  
  汐月沒有回答,掙脫開來,眉頭蹙得緊緊的,走了幾步,背對著凌徹,看著遠處那股濃濃的黑煙直衝雲霄,那是天牢的方向,眸子裡掠過一絲複雜,隨即恢復了一臉平靜,瞬間平靜如水,方才終於又想起了那噩夢,噩夢,噩夢又如何,又如何?有如何!
  
  罷了,累了。
  
  凌徹眉頭微蹙,走了過去,從背後擁住她,心中有些急,卻硬是扯出了一絲戲虐的笑來,「小汐汐,你是對不對,別鬧了哦,夠了哦!」
  
  埋首在她那白皙的頸脖間,沙啞的聲音一直在重複:「夠了,夠了,夠了……太久了……」
  
  七個月二十一日,苦苦尋了那麼久,原來她一直都在。
  
  她竟一路同漣瑾到了鍾離,為的是什麼?
  
  殺他?
  
  玫瑰同她說了什麼?她會有如此的恨?因為慕容府一案嗎?
  
  汐月拿開了那攬在腰間的大手,回過身來,淚臉上早就沒了一絲絲的情緒,聲音清冷,「別碰我,很髒。」
  
  凌徹心中一怔,緩緩伸過手去,別開汐月那零落的髮絲,輕聲問道:「你很在意,對嗎?」
  
  髒?不管是汐妃還是後宮三千嬪妃,他都是溫柔以待,她就在他身邊親眼看著,不動聲色地看著,她是在意了嗎?
  
  「七個月又二十一日,一直在尋你,我知道汐妃不是你,那一回是……」凌徹急著想解釋,只是汐月卻輕輕推開了他的手,淡淡地道:「我也髒。」
  
  他認出來又如何?
  
  晚了。
  
  不想要他的解釋什麼,自己也不想解釋什麼。
  
  夠了。
  
  很早很早之前就只有一個願望,只想要一個不顧她一身罵名,不在意她非處子之身的男子而已,三年來刻意遠離宮廷中人,就只想要一份單純乾淨的感情,從未想過會發生那麼多的算計那麼多的利益衝突那麼多的勾心鬥角。
  
  他說得對,夠了。
  
  她倦了。
  
  汐月看了一旁的青衣一眼,淡淡地道:「青衣,準備蘭玲香薰,我要沐浴。」
  
  說罷背過身去,一行清淚卻忍不住緩緩滑落。
  
  青衣一手拉緊紅衣的,一手捂著嘴,雙眸模糊,不知是喜是悲。
  
  紅衣喃喃地開了口,「小姐……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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汐妃歿了
  
  幔紗輕舞,燭光跳躍,雅致的雕花木塌上汐月懶懶地倚著,一襲白紗長袍根本抵不住這春寒料峭,小臉蒼白無比,沐浴後她就一直倚著,一臉的平靜,天都快亮了。
  
  凌徹坐在她對面,眸子裡滿滿的擔憂,一夜無眠相伴,將一切事情都交待地清清楚楚,他做的事何曾對誰解釋過絲毫,就連萱太后也沒有,自小就不懂如何解釋,只是這一夜卻是心平氣和將一切都解釋地清清楚楚,包括汐兒,包括那一回無心之過,後宮雖三千而這半年多來,他唯獨那一回錯了,思念之切,亂了心智。
  
  汐月一整夜都沒有開過口,也不讓凌徹碰她絲毫,就這麼坐著,聽他說著這七個月來她錯過的所有事情。
  
  一室的寂靜,凌徹一聲歎息,倚了下來,俊朗的眉頭緊緊地蹙著,心中焦急如焚,很是不安,唯有慕容府一案,沒有解釋,只是承認只有承認,沒有什麼好解釋的,這深宮中深藏著多少陰謀多少冤屈,帝王路本就乾淨不了,他也曾同父王求過情,饒了慕容信的命,只是,父王卻不想放過那次機會!
  
  「你是汐月對不對?對不對?」凌徹的話語裡透著無力,費了一夜的口舌,如今就只想問這一句話了。
  
  汐月沒有說話,只是低著頭看這握在手中那蘭玲香薰,似乎根本就沒有聽到凌徹的話。
  
  「這蘭玲香薰究竟跟了你多久?不止三年對不對?」一直不敢問,這香薰定不是青衣說的那樣,只因當初那杜一鳴。
  
  「汐月,你說句話好不好?」凌徹在汐月身前蹲了下來,大手握緊了她那冰冰涼的手,連著那蘭玲香薰一起握的緊緊的,「汐月,凌徹好久好久沒同你說過話了,你說一句好不好,就一句。」
  
  汐月動都沒有動,低著頭,任憑凌徹苦苦解釋、哀求都依舊無動於衷。
  
  突然,珠簾外,匆忙的腳步聲傳來,羅公公看了侯著外頭的青衣紅衣一眼,無奈地搖了搖頭,跪了下去,大聲道:「稟皇上,汐妃娘娘歿了……」
  
  汐妃娘娘歿了……
  
  汐月那平靜如水的小臉上似乎有了波瀾,汐妃娘娘歿了,那汐兒三年前失憶,被漁夫救了,相貌如此的相似,她就是真正的慕容汐月吧!她才是爹爹和娘親,還有三個哥哥疼愛的那個汐月吧。
  
  蒼白的唇邊緩緩浮出一絲複雜的笑來,無奈,歉疚,自嘲……
  
  她又多一條罪,慕容府僅剩的一絲血脈說到底亦是因她而亡的,不是嗎?
  
  凌徹卻沒有一絲的反映,這本是他意料中的事,冷冷地對簾外的羅公公道:「知道了,下去吧。」
  
  「是。」羅公公應了一聲,心中納悶,照理貴妃溘逝了,本該皇上口諭,禮部具奏,皇上輟朝幾日,大內以下宗室以上,不報祭、不還願、穿素服的,而今皇上卻只說知道了,這是何意思?這喪禮該如何置辦為是!?
  
  凌徹看了汐月一眼,眉頭蹙起,又對羅公公補充道:「只會禮部,朕輟朝十日!」他要好好陪陪她了。
  
  羅公公一聽心中大喜,既然輟朝了,定也是按往常的規矩來辦了,應了一聲遵旨便又匆匆忙忙地快步退了出去。
  
  羅公公走後,又是一室的寂靜,凌徹方又要開口,汐月卻緩緩地抬起頭來,心中一喜,一整夜了,她終於是願意看他了。
真相大白
  
  汐月看了凌徹一眼,輕輕一聲歎息,起身來朝珠簾外而去,青衣紅衣仍舊在簾外站著。
  
  「你們先下去吧,在外面侯著。」聲音仍舊是那麼清冷,眸子裡掠過一絲認真,她認真起來,這兩個小丫頭總是不敢再怠慢的。
  
  「是,小姐。」青衣紅衣皆是滿腹的不解,眼前這主子幾個舉動都那麼熟悉,一定是小姐,錯不了的,但為何會是這樣的相貌,這半年來小姐究竟去哪了,當初又是怎麼失蹤的!怎麼會成了鍾離的小公主,又怎麼會不認皇上了呢?
  
  汐月親自將大門合上,又是一聲歎息,終於該是真相大白的時候了。
  
  凌徹不知何時已經走到了她身後,替她披上了一件紫色貂皮大袍,依舊從身後擁住她,汐月不著痕跡地掙脫開,籠緊那大袍在長塌上坐了下來,唇邊浮起了淺薄的笑來,淡淡地開了口:「凌徹,追封汐兒為皇后,著禮部以國葬之禮厚葬吧。」
  
  他不是答應過的嗎?登位後第一件事是替慕容府平反,第二件事是立她為後榮耀慕容府,遲了那麼久,而今是諾言兌現的時候了吧!兌現給真正的慕容汐月。
  
  「為何?我說過,那是一個誤會!」凌徹話語裡微微帶上了怒氣,心中卻不安起,這女人怎麼了?她究竟想怎麼樣?
  
  沉默一整夜第一句話卻是要他追封汐兒為後,她要反悔了嗎?她不做他的皇后了嗎?
  
  汐月看這凌徹那深邃的眸子,卻是淡淡地道:「凌徹,你認錯人了,我不是慕容汐月。」
  
  「呵呵,認錯人?那你又是誰,你告訴我,你又是誰?!」凌徹終於怒了,昨日至今好聲好氣地問了那麼多回,甚至都求她了,她都沉默,如今,他已經不需要她的承認了,他承認就夠了!
  
  「我叫若汐,來自千年之後,三年前慕容汐月初度那日穿越到了慕容府。」汐月說著拉起凌徹的手來,撫在自己臉,一字一句道:「這才是真正的我,之前帶的是人皮面具,這才是真真正正的我!林若汐,我本不該屬於這裡。」
  
  凌徹的手瞬間僵住,這般真實的觸覺,早在西南大山第一回見她,他就知道了,這張臉千真萬確!
  
  昨日至今,他有過無數的猜測,猜測玫瑰到底對她坐了什麼,猜測究竟是什麼人有這般高超的易容之術,從未想過會是這樣!
  
  多年前,拜月總教還未遷到月國的時候,他在教壇裡聽過這種事的,來自千年之後,她本不該屬於這裡,她會走嗎?
  
  驟然將她擁入懷中,腦海中一片空白,也顧不上真和假,只是心慌,心慌了七個月二十一日,為何她來了,他卻更慌了。
  
  「先答應我,不許走!不許再走了!」沙啞的聲音帶著不可忤逆的霸道,過往的一切恩恩怨怨種種誤會他統統不管,既然她回來了,他就不會再放手,遲到了七個月二十一日,這一回無論如何都不放手。
  
  汐月任憑凌徹緊緊抱著,也不掙脫,蒼白的唇邊仍舊是那單薄輕淺的笑,淡淡問道:「凌徹,你說過的話算數嗎?」
  
  「算!」凌徹想都沒有想便脫口而出,對她的承諾,不是不兌現,而是她沒給他機會。
  
  「當初約定,你答應立慕容汐月會後榮耀慕容府的,算嗎?」汐月淡淡的說著,小臉貼在他胸膛上,卻一點兒也溫暖不了。
  
  凌徹心中一怔,她想做什麼?她要他追封汐妃為後,她究竟想做什麼?永遠都猜不透她的心思,當初一再地強調他喜歡她,而她,從未說過,一句也沒有承諾過。
  
  「你要反悔嗎?凌徹?」汐月揚起小臉來對上他那滿滿不安的眸子。
  
  凌徹只是看了她,良久,終於是開了口,「算。」
  
  「追封汐妃為後,以國葬之禮,然後就結束了,慕容汐月已經死了,你同她的一切瓜葛就都結束了。」汐月說罷便輕輕地將凌徹推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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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於怒了
  
  「那你呢?」凌徹冷笑了起來,由不得退了幾步,昨日至今那般小心翼翼地解釋,終究還是這個結局嗎?
  
  「我?」汐月回過身來,道:「我該走了。」無奈一笑,像是開玩笑又道:「或者,皇上把我送押到月國去?」
  
  「要我說多少回你才明白!我是算計了你,但是我喜歡你,真真正正喜歡你!不管你是誰,我喜歡的是你!」凌徹徹底怒了,雙手扶在汐月的雙肩,很緊,緊地讓她生疼,之前就不吝嗇地強調過多少回了,他是真的喜歡,她真的不在他的計劃之中,卻偏偏吸引了他,越陷越深。
  
  把她送月國去?
  
  她至今還不相信他嗎?
  
  當初答應嫁給他真的就僅僅是為了為慕容府平反嗎?
  
  為何兩個人關係到現在還糾纏在這些利用之中擺脫不了呢?!
  
  汐月臉上的笑容更是燦爛了,伸過手,輕輕理了理凌徹那微微凌亂的領口,道:「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不喜歡你了。」
  
  她很早就說過了,如果他真的動了心,那麼這場遊戲他便主動會一敗塗地。
  
  什麼只替她一人綰髮畫眉,什麼無心之過?什麼替身而已,那日汐妃一頭雅致發鬟不是出自他之手?腹中孩兒不是他的種?他是多麼精明謹慎之人,竟也會有無心之過?她就是不信!
  
  又什麼帝王路本就乾淨不了,什麼慕容府功高蓋主,富可敵國,早就是先皇眼中釘,在劫難逃了!統統都是借口,她統統不管,帝王路,如何就不能清清白白,乾坤朗朗了呢?
  
  她累了,她不再是慕容汐月了,不想再有任何瓜葛了,不想在心存任何期盼了,本以為來了這異界一切可以重新開始,可以遠離那個噩夢,可以尋到一個溫暖到永遠的懷抱安然入睡,誰知卻偏偏是他,一再勾起她的噩夢來,而今,累了,倦了,罷了。
  
  凌徹抱在汐月雙肩上的手頓時僵住,緩緩滑落,費了一整夜的唇舌,毫無一絲保留,甚至毫無一絲尊嚴地求她認他,原來都是徒勞白費!
  
  又或者,這七個多月來,日日相思,也皆是白費?
  
  七個月前她就恨他了吧,七個月後她依舊恨他。
  
  「呵呵,只要我喜歡就夠了!」憤怒的話語裡依舊是滿滿的霸道,只要他認她,喜歡她就夠了,他何曾這般小心翼翼地同誰解釋過,又何時對誰這般卑微苦苦地乞討過一份感情呢?
  
  他也累了,倦了。
  
  凌徹拂袖而去,汐月卻是冷冷一笑朝內屋而去,只聽門外一身重重的落鎖聲傳了過來,窗外前方昨日那滾滾黑煙已經消失不見,天牢成了一片灰燼……
  
  凌徹一出來,青衣她們就全圍上去了。
  
  「皇上,小姐怎麼了!」青衣紅衣見皇上親自落了鎖,皆是大驚,難道又吵了?
  
  「皇上,娘娘還病著呢!」栗兒也上前小心翼翼地提醒。
  
  凌徹蹙緊眉頭,遲疑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親自打開了鎖,也沒多說什麼便大步離去了。
  
  只是凌徹一離去,司月宮卻立馬被侍衛團團給圍住了,端木賜遠遠地走了過來,而向天卻不知從哪裡給竄了出來,竟是一身黑衣,腰間依舊別這一把長劍,正想追凌徹而去卻別青衣給叫住了。
  
  「痞子天!你幹嘛呢!」青衣大叫了一聲,硬是讓才要縱身躍起的向天停了下來。
  
  向天無奈走了過來,道:「痞子天也是你叫的?叫聲相公來聽聽,要不將軍王爺也成!」
  
  「沒心情和你吵,」皇上和小姐都不知道怎麼了,皇上剛還差點鎖了小姐呢!青衣同向天總是吵吵鬧鬧的,上回為納妾的事又是吵個不停,難得那麼認真地和向天說話。
  
  「向天將軍,你想想辦法,勸勸皇上吧。」紅衣和栗兒也急了。
  
  「你們還是進去勸勸那美女姐姐吧,回來就回來了,幹嘛搞的那麼複雜嘛,皇兄性子真好。」向天說著便指著青衣,道:「還有你,天天你家小姐這樣你家小姐那樣,竟也會認錯人,我看你還是早點給我回府去吧。」
  
  「你想吵架是不是?」青衣驟然怒了起來,「我現在沒空跟你吵,要回府你自己回去,要納妾你也自己納去!我就住宮裡了!」說罷又是瞪了向天一眼,才推門而進。
  
  向天卻沒有生氣,瞥了四周的人一眼,臉上有些尷尬,無奈歎息一聲,便朝凌徹去的那方向追了過去。
  
  「你們好好看著……」端木賜都不知如何稱呼這主子了,月妃?凌王妃?汐月?,亦是無奈一聲歎息,道:「好好看著你家小姐吧。」
  
  說罷亦是一個翻身躍起,追著向天而去了。
  
  兩人很快就到了御書房,一進門就見鳳希坐在一旁,閉目養神著,他要帶汐月走,主子要他等三日,他還真就耐心等三日了。
  
  「皇兄,昨晚尋到現在都不見那黑衣人的影子,怕是早葬身火海了吧!」向天難得有機會一襲黑衣在宮裡亂串,昨夜還險些被當場了刺客。
  
  凌徹還未開口,端木賜就先白了向天一眼,「你就不能換身衣服,昨夜要不是我在,還真把你當那黑衣人亂箭射死了。」
  
  「那黑衣人就算逃出天牢不死也半條命,能有我這身手嗎?我看也別太緊張,整個思月宮圍成那樣子,說不定他真葬身火海了。」向天反駁了回去,他同端木賜向來就沒有什麼身份等級之分,兩人不是鬥嘴就是比武。
  
  端木賜又是白了他一眼,道:「不緊張,你剛才還趕讓你媳婦回府?下頭好幾個人報說那晚有看到一個黑衣人逃出天牢,不尋出來能安心不,那人的武功可不一般,我追了那久都沒追到過。」
  
  「你們還有吵多久呢?」一旁沉默已久的凌徹終於緩緩抬起頭來,狹長的眸子微微瞇著,笑得是那麼親切和善。
  
  「臣等告退!」向天和端木賜立馬回過神來,皆是一個哆嗦,難得有默契,異口同聲俯身行禮便退了出去,不知昨夜思月宮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皇上真的怒了。

兌現承諾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慕容氏汐月,德才兼備,蕙質蘭心人,品貴重,姝麗端和,賢德淑儀,德昭之質,芳灼華之姿,蔭蘭顏之意。趨度謙和,且盛雍容,平日極得聖寵,爾後又懷有龍子,因病暴斃宮內,享年二十歲。汐貴妃死後朕感愧對其,特追封為德皇后。
  
  一紙聖旨並沒有在朝中引起多大的騷動,亦是同之前的料想一樣,這慕容汐月生前定不會是皇后,她本是郡主出身,死後追封就連禮部那些老頑固都沒有多閒言閒語,只是此時不僅連這禮部的老頑固們,滿朝的文武就是納悶不已,皇上本已著禮部禮部具奏要輟朝十日,今日卻有突然上了朝,當朝宣讀了這追封聖旨。
  
  偌大的宮殿之中,群臣滿滿,卻是寂靜無比,金龍寶座之上,凌徹高高在上,一臉的清冷,那狹長的眸子隱隱透出一絲執著,底下的臣子皆看出了皇上今日的不悅,那聖旨宣讀完畢了,今日也已無事可奏了,怎麼遲遲還不退朝呢?這德皇后的葬禮是以國葬之禮,群臣皆是要有回府好好準備的。
  
  良久,寂靜的大殿上突然傳來一陣腳步聲,只見一座掛滿大紅綢緞的鳳輦緩緩被抬上了奉先殿前那百餘階白玉石階,眾人頓時皆是大驚不已,今日起便是德皇后的守孝期,這鳳輦這般熱鬧喜慶的裝飾也就罷了,竟還抬到了奉先殿門口,奉先殿前那數百階白玉石階,唯有新皇登位才允許乘輦而上的,其他的不管是皇親國戚還是王公大臣皆是要徒步而上的!
  
  這鳳輦之中定不會是萱太后,會是何人呢?
  
  一行隨行宮女皆是一身喜慶的紅衣打扮,跟在最前的兩個女子一個是先前跟在皇上身邊伺候的紅衣,另一個竟是已經封為雲羅郡主,嫁給了十四皇子的王妃青衣!竟也是一身的宮女打扮!
  
  眾人皆驚,也已經顧不得這鳳輦上了奉先殿是否合規矩,心中皆紛紛有了猜測,看著這鳳輦的裝飾和隨行宮女的打扮,這是大婚行頭,之前一點兒風聲也沒有,皇上竟會在今日立後!立的是何人!?
  
  凌徹冷冷地掃了一眼群臣,懶懶起身來,一步一步下了殿,兩側群臣本就讓開一條道,見皇上走下來不由得皆後退了幾步,俯身低頭,恭恭敬敬。
  
  凌徹的步伐很慢,俊美無濤的的面容不似方纔那般清冷,狹長的眸子看著那鳳輦漸漸有了笑意,離那鳳輦越近,笑意似乎越濃了,群臣頷首不敢言語,這君王越發的讓人琢磨不透了。
  
  鳳輦旁的宮女一齊跪了下來,連青衣紅衣亦是跪了下來,低著頭,一臉的十足認真,齊聲道:「恭喜皇上,賀喜皇上!」
  
  「恭喜皇上,賀喜皇上!」雖皆是女子,三聲恭賀聲卻是響徹了整個奉先殿。
  
  而在場文武百官卻是險些伏倒在地,唯有跟下來侯在一旁的羅公公一臉無可奈何的神情。
  
  今日早朝之前在思月宮他早就絕望了,他可是冒著被處死的風險跑去打擾了萱太后,結果萱太后卻一句話也沒說,讓他回來了。
  
  一回來,這主子已經將一切都準備好了,親自伺候了月妃娘娘更衣,真紅的大袖衣霞帔,紅羅長裙,紅褙子,這一身錦衣裡裡外外皆是親自伺候,綰髮著妝亦是親力親為,不僅點了她的穴道,最後竟是連啞穴都點了,綁架到了這鳳輦之中,令人按時送到奉先殿上來。
  
  從未見過帝王這麼親自逼婚的,整個思月宮的奴才們皆是目瞪口呆,久久不能回過神來。
  
  凌徹親自將那帳簾掀了起來,見帳中的人兒一臉的憤怒,他眼中的笑意卻更濃了,既然她不愛他了,那索性就讓她恨吧,總比兩人從此陌路好,她對慕容府內疚,那好,他偏偏要在汐妃出靈之日娶她,立她為後。
  
  內疚?
  
  他又如何會不懂?
  
  那日東宮留芳樓中那一灘血跡是他七個月又二十一日,一日一日的內疚!
  
  那日雨夜,韻妃在冷宮中那肆掠的嘲諷大笑,來自鍾離的那一紙死訊,是他這輩子永遠也抹不去的內疚!
  
  那又如何,能安然無事在萱妃宮中長大成人,能被冊封為王而不被防備,能登上今日金龍寶座,能將一場大戰化險為夷,他要心中要背負多少歉疚?
  
  生在帝王家就不該有這份心軟的,從來就沒有!
  
  既然她不懂,不想懂,他也不需要她懂了。
  
  凌徹看著汐月,眸子裡透出戲虐的笑來,那麼燦爛,久違的燦爛,指腹輕輕地撫過她那嬌怒的臉頰,卻驟然低下頭在她那嬌紅的雙唇上重重印下了一吻,隨即攔腰將她抱起起來,轉身朝大殿上一步一步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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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女若汐
  
  任由凌徹抱著,汐月動都動不了,想開口怒罵卻出不了聲來,見他那霸道而透著玩味的眸子,索性閉了眼,不看他。
  
  見汐月閉眼,凌徹才抬頭看向前方,眼底掠過一絲溫軟,隨即消失地無影無蹤,大步踏上了那金龍寶座。
  
  凌徹一到殿上,地下眾臣子才又上前兩步,抬起頭來仰視殿上。
  
  只見皇上高坐龍椅之上,懷裡抱著一個紅衣女子,那女中面容姣好,生得如花似玉,一身大紅鳳袍,脫俗而不失柔媚,華麗而不失清新,只是,不知為何,卻是一身僵硬,雙眸緊閉都難掩一臉的憤怒。
  
  大臣都認得出來,這正是那和親而來的鍾離小公主,被冊封為月妃的玲瓏公主!
  
  這是怎麼回事,前日早朝才揪出了鍾離的奸細,今日卻立了鍾離的小公主為後!?而且竟會有這般的待遇,盛傳月妃比那汐妃還得寵原來一絲都不假!只是,這樣太過份了吧!
  
  「皇上,您這是……」南親王端木耿仲終於是忍不住開了口,上一回因追封漣瑾一事挨了凌徹的冷眼,而今說話都是小心翼翼的,這話掂量了許久才問出口,不問這是為什麼,只問這是做什麼,萱太后說過,皇上登位前做事就從未交待過何緣由的,而今更是不需要緣由。
  
  凌徹看了端木王爺一眼,眸子笑意溫和了下來,視線掃過眾臣,落在了一旁的羅公公身上。
  
  羅公公立馬會意上去前,還是偷偷地歎了口氣,才將手中那道聖旨緩緩展開來,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民女林若汐,秉性柔佳,賢淑端莊,德行溫良,態美儀柔,其品貌儀德深得聖心,實能母儀天下。今宣召入宮,立為皇后,以為天下女子之表率。」
  
  一紙宣讀完畢,羅公公又一次輕聲歎息,退了回去。雖這結果同眾人方才料想猜測的一樣,殿下的議論聲還是越來越大了。
  
  民女?
  
  這女子明明是鍾離的玲瓏小公主,明明是思月宮的主子正得聖寵的月妃娘娘,如何會是民女!?
  
  前陣子還傳說是她將汐妃推下高亭,害得皇上第一個子息命喪腹中,如何會秉性柔佳、德行溫良?
  
  汐妃一歿,後位定是會被提及,沒想到竟是會這麼快,更沒想到會是這個女人!
  
  「皇上,立後一事非同小可……」
  
  「皇上,後宮兩個貴妃皆是姝麗端和,賢德淑儀……」
  
  「皇上,這女子是……」
  
  ……
  
  不知是誰斗膽開了頭,隨即就好幾個大臣附和而上,若是就這樣立了皇后,多少人暗地裡種種打算就將破滅,不再有希望。
  
  「還有誰對朕的這道旨意有意見的,都站出來!」凌徹的大手攬在汐月纖腰上,懶懶地在龍椅上倚了下來,見汐月仍是直著身子,唇邊勾起邪魅的笑來,猛地一用力便將她拉入了懷中。
  
  汐月突然撞到凌徹那堅實的胸膛上,背後那剛剛癒合的傷口一疼,雙眸驟然睜開來,看著底下一個個又低下頭去的大臣們,杏眼怒瞪,一臉不悅到了極點。
  
  這傢伙那麼問,殿下誰人敢公然站出來?
  
  對聖旨有意見同抗旨有何區別?
  
  先宣讀了聖旨,再問大臣意見,這種事也只有他做得出來!
  
  良久,依舊是一片寂靜,凌徹這才滿意地了開了口,道:「既然眾卿家都沒有異議,那就退朝吧!」
  
  「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后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
  
  ……
  
  眾臣高呼三聲,紛紛無可奈何低頭俯身退了出去,汐月看著所有人都退了出去,那清冷的眸子裡越發的冰冷。
  
  羅公公看了皇上一眼,亦是識相地帶著門口那群隨行而來的宮女退了出去。
  
  空曠的大殿中空無一人,只剩那高高在上的金龍寶座上,他擁著她慵懶地靠在椅背上。
  
  凌徹輕輕一點,終於肯解開汐月的穴道了,狹長的眸子笑得燦爛,似乎滿心的歡喜,道:「皇后娘娘,你該謝旨了。」
  
  汐月卻反倒不動了,在他懷中蹭了蹭,尋了個舒服的位置依偎進去,緩緩地笑開來,晶亮的眸子完成兩道月牙兒,兩側梨渦隱隱可見,小手輕輕拉起他的大手來,十指相扣而入,只是手勁頓時變大,扣地越來越緊,小臉不再有笑意,頓時清冷,狠狠道:「凌徹,你若立我為後,我第一個要的便是你的命!」
  
  她本不想愛也不想恨了,惟願一切恩怨都隨著那真正的慕容汐月而去,他和她從此陌路而已,只是,他竟這般強迫她,在今日,汐妃出靈的日子!
  
  是他再一次逼著她怒的,從來不會輕易生氣,亦不會輕易原諒,她本就不是善良的女子。
  
  凌徹身子一僵,那深邃的眸子一絲無奈一掠即過,仍舊笑得那麼燦爛,道:「你已經是我的皇后了!」說罷便將汐月攔腰抱起走下大殿。
  
  兩人同乘那喜慶的鳳輦,一路高調回了思月宮,他沒有改宮名,也沒有把那華琳宮賜給她,仍舊讓她留在思月宮中,思月思月,也許有一天她能明白。
  
  同一日,空無一人的慕容府府門大開,佈滿白緞,德皇后出靈,七十二人將棺木抬出宮門,皇室官府傾巢而出,皆身穿孝服,文武百官,車轎連綿不斷,夾著大批的和尚、道士、尼姑、道姑,身著法衣,手執法器,不斷地吹奏、誦經。
  
  國葬之禮,隊伍長大幾十里,卻唯獨不見皇上的鹵薄儀仗隊。
又燃花燭
  
  這算是他們第三回洞房花燭了吧?花燭三燃,依舊高照。
  
  連同在凌雲閣的那一次,每一次都是花燭燃盡,人卻未眠。
  
  大紅的輕紗曼舞,大紅的花燭跳躍,大紅的鳳冠霞披,一切都那麼的喜慶。
  
  掛滿幔帳的雕花大床榻上,汐月懶懶地斜倚著,秀雅的眉宇間隱隱透著一絲疲倦,低著頭,目光有些游離,突然,紅唇邊勾起了一絲自嘲來,自己現在是在做什麼?等他來洞房花燭嗎?
  
  眼看一個月之期就要到了,那個黑衣人怎麼遲遲沒來尋她?困死在天牢裡了嗎?
  
  這樣也好。
  
  凌徹不讓她走,她就偏偏要走。
  
  死,算是最徹底的離開了吧?
  
  汐月思及此,突然笑了起來,眼兒彎彎,梨渦浮現,很是燦爛。
  
  珠簾外,一陣嬉笑聲傳來,那幾個丫頭來了。
  
  青衣紅衣端著喜帕和喜秤一路說說笑笑地走了過來。
  
  皇上只說小姐被玫瑰樓主毀了容顏,幸好遇到了高人諳熟易容之術,才給小姐醫治好的,而今為小姐換了身份,那道聖旨上用的便是「林若汐」這名字。
  
  而今,見小姐不再吵鬧,兩人心中頓是歡喜無比,昨日隔著房門聽小姐同皇上大吵大鬧,今日又硬是被皇上送上了那鳳輦,以為小姐還為汐妃一事生皇上的氣,也就沒多想其他了。
  
  「小姐,雖然宮裡沒這規矩,你還是戴著吧,圖個吉祥!」青衣將那喜帕打開來,送到了汐月眼前。
  
  「是啊,小姐,你就別生皇上的氣了,就連青衣伺候了你那麼久,都認錯了,何況是皇上呢?你都不知道,那幾日皇上可是茶不思飯不想的,天天一副失落模樣!」紅衣將準備好的交杯酒放在一旁,拿起那喜秤來,又道:「小姐,一會皇上來了,可別讓他心急著掀喜帕,一定要用這喜秤才會稱心如意!」
  
  汐月見青衣紅衣這般歡喜,又提起了汐妃,心中頓時不是滋味起來,硬是扯出了笑顏來,對青衣紅衣笑了笑,道:「好啊,圖個稱心如意。」
  
  說著便將那喜帕拿了過來,蓋在頭上,大紅的喜帕一蓋下,小臉上的笑顏頓時僵了起來。
  
  稱心如意?
  
  也許,今夜,會是一個很有趣的夜!
  
  青衣紅衣見小姐終於有了笑顏,原本的不安終於是被她這一笑拂去,兩人皆是歡喜起來,利索地將一切打點好了,挨近汐月耳畔,都道了恭喜和祝福才依依不捨的退了出去。
  
  青衣走在後面,遲疑了一會兒,又折了回去,卻是一下子在汐月身前跪了下來,眼淚早就忍不住盈眶了。
  
  汐月立馬覺得不對勁,掀起喜帕來,連忙起身去扶青衣,「怎麼了?你這是做什麼?」
  
  「小姐,青衣對不住你!都是青衣的錯,青衣不該認錯人的!不該被那汐妃和兜兒騙了的!」青衣硬是不起來,卻是驟然一巴掌狠狠地打在了自己的臉上,「青衣以下犯上打了小姐,這一巴掌是青衣懲罰自己的,而這一巴掌是青衣代小姐懲罰的」說著又是狠狠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你這傻丫頭,你這是做什麼?小姐何時怪過你了。」汐月生怕她又做傻事,連忙將青衣的手給抓得緊緊的。
  
  「小姐,你待青衣那麼好,比待紅衣還要好,青衣卻辜負了你,青衣不求小姐原諒,就求小姐懲罰!」從皇上認出小姐那夜起,她就滿滿的內疚,小姐不提,紅衣不提,她卻一直記著,當日在御花園,小姐挨了她一巴掌的,怎麼可以呢?不可以的!
  
  「好了好了,剛就懲罰過了,不哭了哦,懲罰過了,也原諒了哦!」汐月心中頓時隱隱苦澀起來,硬是將青衣拉了起,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又道:「傻丫頭,不哭了哦,再哭的話,小姐也得跟著你哭了!」
  
  「不哭不哭,青衣不哭了,小姐洞房花燭夜不能哭了。」青衣一聽,小手拚命地抹去臉上的淚水,急急地道:「小姐不許哭的,不吉祥的!」
  
  「不哭不哭,都不哭了,來,笑一個我看看。」汐月坐了下來,淺淺地笑了,帶著些無奈。
  
  青衣看著汐月,又一次抹了下臉,終於是破涕而笑,晶亮的眸子盈著淚水,傻傻地笑,「小姐,我替你蓋上喜帕,皇上就要來了!
  
  又一回替小姐蓋上了喜帕,又一回道了恭喜,才退了出去……
  
  青衣將門合上後,回過身子卻一下子撞入了向天懷中,而紅衣早已退到一旁掩口而笑。
  
  「咳咳咳……」向天輕咳了起來,紅衣立馬曖昧地看了青衣一眼,便朝一旁的廂房而去了。
  
  青衣也沒留她,回過身子瞪了向天一眼,誰知向天卻是驟然在她唇上啄了一吻,一臉痞氣嬉笑著道:「今天的第一次,初吻,給你了!」
  
  話語一落,立馬發現了不對勁,這丫頭怎麼哭了?
  
  「怎麼了,不會是你家小姐欺負你了吧,她現在可是皇后,我可沒辦法替你報仇哦!」向天依舊是一臉痞氣,心中猜測著這丫頭定是同她小姐認錯了。
  
  青衣白了向天一眼,蹙了眉頭來,避了不提哭的事,嬌怒地道:「我不在的這十幾日,你納了多少妾侍?給了多少初吻?一一交待清楚來!」
  
  向天一下子放開了青衣,一臉煞是認真的掰起手指來,一番思慮,清朗的眉頭緩緩籠了起來,勾勾手指示意青衣靠過來。
  
  青衣見他這一臉認真的計算,心中的怒火早就燃了起來,靠了過去,小手才要揮拳,卻被向天按在懷中,貼她的小臉,曖昧地說道:「都留著呢,今日一起都給你,要不要啊?」
  
  青衣頓時臉上緋紅,又羞又怒,只跺腳著腳,整個小臉都埋入向天懷中去了。
  
  兩人就在院子中曖昧了許久,卻不見那一抹明黃的身影駐足已久。
  
  凌徹那如雕刻般俊美的唇邊不由得浮現出無奈的苦笑來,主僕兩撒起嬌來還真像,今夜,房中那人兒會如何待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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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又如何
  
  凌徹特意繞過前門,由側門入,司樂宮一室的寂靜,和他一樣的習慣,汐月總不喜歡在寢宮裡留女婢伺候,外廳昏暗,珠簾裡卻是紅燭高照,透著喜慶和溫暖。
  
  緩緩將珠簾掀起,只見汐月已經退去了那華麗的鳳袍,只著一件大紅輕絲長袍,內裡那鴛鴦戲水白肚兜清晰可見,嬌小的身子仍舊是玲瓏有致,凹凸曼妙,頭上蓋大紅的喜帕,手中輕輕握著喜秤,端坐在床弦上。
  
  凌徹故意放重了步子,走到她面前,汐月卻老早就知道他來了,卻不動聲色,等著他先開口。
  
  凌徹沒有說話,拿過汐月手中那喜秤來,唇邊不由自主地浮現出溫軟的笑意來,將汐月頭那喜帕緩緩挑了起來。
  
  汐月看了凌徹一眼,竟是對他笑了,淺淺地笑著,依舊不說話。
  
  兩人皆是溫文有禮,沒有言語,相敬如賓,交杯酒過後,凌徹親自將幔帳放了下來,只留了一盞燭火。
  
  輕輕將汐月推倒在床榻上,那麼溫柔,緩緩欺身而上……
  
  指腹劃過她的臉頰,流連而下,輕拉衣帶,大手遊走,每一處都不曾錯過,狹長深邃的眸子始終看入她的眼眸,見她方才至今眸子依舊只有那溫文有禮、陌生無比的淺笑,心中怒意終於掩藏不住,大手驟然下探。
  
  汐月毫不掩飾,弓起身子,遵從身體意願,眸子掠過一絲驚顫,卻沒有多大的恐懼,今夜本就打算給他的。
  
  凌徹冷冷一笑,大手依舊在她身上點火,仍舊是看著她,視線不離。
  
  「皇上,既要臨幸臣妾,何苦如此折磨臣妾呢?」汐月終於開了口,伴著一聲嬌喘,聲音依舊嬌媚無比。
  
  凌徹仍舊沒有言語,看了她許久,吻緩緩地落了下來,很溫柔……
  
  大紅的幔帳,昏暗的燭光,床榻上,兩具軀體赤纏交疊,聲聲嬌喘,忍人臉紅心跳,伴隨著一聲雄厚的滿足聲而來的,一室卻是頓時寂靜了。
  
  「為什麼?」凌徹終於開了口,聲音低啞,寒徹無比,猶如那基極地的千年玄冰一樣的寒徹。
  
  「我說過,我不喜歡你了。」汐月一臉無辜,小臉上帶著歡愛過的紅潮,越發的嬌媚動人。
  
  「是誰?」他查的很清楚,杜一鳴並沒有碰過她的,究竟是誰!
  
  「哈哈,人太多了,我也不忘了第一回是誰了,哈哈。」汐月突然笑了,笑得花枝亂顫,那般撩人心弦。
  
  是的,人太多了,她也不知道是誰。那麼多年了,她也不記得是誰了。
  
  凌徹按在汐月雙臂的上的手驟然加重了力道,一臉風雨欲來,「你玩夠了沒有!」
  
  「玩?」汐月仍是輕笑,「臣妾豈敢戲弄皇上,臣妾句句屬實,不敢欺瞞!」
  
  「告訴我,那蘭玲香薰究竟是怎麼回事!說!」凌徹那狹長的眸子早已猩紅,緊緊地握著汐月的手腕,滔天的怒意,滔天的怒意才能掩飾得了心中的那無比恐懼吧。
  
  「我用了好幾年了,用那個乾淨點。」汐月笑得越發的燦爛了,別人碰過的女人他不會要的,不會要的!
  
  「沒有!你說謊!」凌徹怒吼,一口代她否認,不願意相信,如何能相信!?
  
  「洛城中人人知我臭名昭著,王公貴族裡公子哥們聞我求親皆退避三舍,皇上,我本不是什麼貞節女子,醉紅樓真正的老鴇不是宋媽媽而是我,皇上也是知道的!」汐月一聲輕笑,見他眸光頓時暗淡,一臉複雜,心中更是清冷了起來。
  
  「你不是!你不是這種人!」又一次否認,他如何會沒查清楚,她不是,一定不是!怎麼可以是這樣子的呢?!
  
  「我是,我就是,我是別人碰過的女人!很多人碰過的女人!凌徹,明日再宣張聖旨,休了我!慕容汐月已經死了,我只是林若汐而已,不愛你也不恨你了,一切早該結束的!放了我,我累了,我只想離開。」汐月的話語裡終於了有波瀾,說罷翻過身去不再看他,嬌小的身子蜷縮起來,雙眸緊緊閉上了。
  
  凌徹身子陡然一僵,俊眉依舊緊鎖,卻是猛地扳過汐月的身子,緊抓著她的手,高舉過頭,緊緊地壓制在頭的兩側,溫軟不再,暴戾躍上瞳眸,如野獸般的嘶吼的聲音,帶著傷痛:「那又如何?我就是要你!就是要你!那又如何?!你告訴我,那又如何?!」
  
  熟悉的吻如驟雨般落在唇上,掀起了窒息性的灼熱和情潮,霸道地糾纏,流連而下,掃過一切隱蔽的地方,帶來一陣陣的顫慄。
  
  汐月緊閉雙眸根本不再看凌徹一眼,凌徹見她這幅模樣,更是暴怒,陰鷙掠過,毫無一絲預兆,驟然粗暴進入。
  
  汐月額上青筋拉緊,承受著身上這男人一次比一次更為劇烈的粗暴和怒氣,緊攢著的小手緩緩放開了,摸出了枕下那把鋒利幽冷的匕首來。
  
  只是,還未抵到凌徹頸脖上,雙手又一次被他拉起,匕首徒然掉落在大理石地板上,發出一聲冰冷的響聲。
  
  凌徹唇邊泛起了毫無一絲溫度的笑,看了汐月一眼,又一次埋頭下去,薄紅的唇落在她胸前那豐盈之上,身下的動作驟然加劇。
  
  唯有那把匕首靜靜地躺在冰冷的地上,紅燭跳躍,幔帳之中,曖昧糾纏,青絲纏繞,喘息漸重……
永遠不許
  
  一室寂靜,案幾上紅燭淚盡,床榻邊一地凌亂的衣裳,一把程亮鋒利的小匕首依舊靜靜地躺著,床榻之上的人兒青絲纏繞,緊緊地擁著,皆是一臉的安靜。
  
  男子一雙狹長雙眸深邃,臉上線條如雕俊美無濤,眉宇凝著慵懶和滿足,卻不失王者英氣。
  
  女子嬌嫩的小臉帶著一抹紅暈,雙眸緊閉,睡顏安靜,難掩一臉疲倦,徹夜的累。
  
  凌徹一手攬在汐月腰上,一手輕輕撫著她那吹彈可破的肌膚,見她一臉疲倦,微微心疼,思及昨夜的肆掠,卻不曾後悔絲毫,他就是要她,不管曾經有過什麼,不管她是慕容汐月也好,是林若汐也好,心中永遠都只有那麼一個人兒。
  
  大手輕輕撫過那依舊微微紅腫的嬌唇,懷中的人兒似乎覺察到了打擾,一聲嚶嚀,翻過身子來,小臉埋進他懷裡,小手纏繞在他腰上,那般的自然而然,比昨夜乖了好多。
  
  凌徹那狹長的眸子裡儘是寵溺,亦是埋首而下,挨近汐月的耳畔,聲音很低很低,幾不可聞,「王妃,凌王想你了,真的好想好想……」
  
  王妃,凌王想你了。
  
  他原本打算說滿十次的,她臥底入宮十日,他就說十次,奈何只說了四次,她就不見了。
  
  王妃,凌王想你了,凌王真的想你了。
  
  思月宮,思月思月,何時,她才會真正回來,人也回來,心也回來?
  
  一如從前,司樂宮中,急急地拉住他的衣袖,支支吾吾地說,「這幾天,我也有點想你啦!」
  
  汐月累極了,仍舊沉沉地睡著,只知道這懷抱很熟悉很溫暖很安全,眉頭微籠,蹭了蹭,蜷縮著身子,依偎地更近了。
  
  凌徹亦是將她整個人都護在了懷裡,心頓時有疼了起來,似乎是對汐月說的,又似乎是自言自語,「小汐汐,你不是那種人,以後不許這樣說自己,永遠不許,即便你不愛我也不恨我了,即便,你真的想離開,都不許這樣說,記住了嗎?永遠不許。永遠都不許。」
  
  突然,門外傳來了羅公公的聲音,「皇上,鳳希大人已經在御書房等了大半日了!差奴才來問問你何時過去。」
  
  凌徹眉頭微蹙,十分不情願,卻不得不小心翼翼地放開汐月下了床榻,一身大大方方的赤裸,身姿挺拔俊美,穿上衣袍,拾起了地上那把精緻的匕首來,一聲無奈的笑,卻是放回了枕下去,一床錦被替床上的人兒護地嚴嚴實實,眸上輕啄一吻,流連而下,徘徊在那依舊紅腫的嬌唇上,好不捨得。
  
  汐月呢喃一聲,微微蹙起了眉頭來,小手無意識地推開凌徹的臉,雙眸依舊緊緊閉著,太累了,翻了個身便有安靜了下來。
  
  凌徹反倒是又坐了下來,斜倚著,神色慵懶,眸子溫軟唇,邊噙笑,癡癡地看著汐月那安靜而疲倦的睡顏。
  
  好不捨得,只是,他並不知道,待他再一次見到這安靜的容顏時,卻不得不捨得。
  
  門外的聲音卻又一次傳了過來羅公公那小心翼翼的聲音,「皇上,鳳希大人又差人來了。」
  
  若不是鳳希大人三番五次的催促,羅公公可不會那麼不知好歹來催,就連方才早朝的時辰他都不敢來提醒的。
  
  凌徹終於是起了身,一聲歎息,大步離去。
  
  鳳希,耐心等了三日,今日是要翻臉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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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打出手
  
  御書房。
  
  凌徹一身華麗尊貴裘皮紫袍,身姿挺拔,腳步低沉,一進御書房便見鳳希端坐在一旁,一臉淡定,隱隱透著肅然,端著茶盞煞是認真地品著,身旁放在一把古琴,用綢緞包裹著。半年多未見,他的臉上更是無比的蒼白了。
  
  見凌徹進來,鳳希緩緩起身,雙手作揖行了個禮,「草民見過皇上。」
  
  心中感慨,不過半年多,眼前這個男子變了很多,眉宇間透著沉著自信和勢在必得的狂妄,舉手投足間卻多了一股強勁的王者之風、逼人威嚴,那日出了天牢讓他一等就是三日。
  
  「鳳希,怎麼同朕客氣起來了呢?」凌徹慵懶地在榻上倚了下來,對於鳳希,這個身份神秘的男子,雖是好友,他向來也多一份防備,那日在天牢之中,他可沒對他這般生疏客氣。
  
  「徒兒今日已是一國之君,師父我不過草民一個,豈能無禮?」鳳希淡泊淺笑,凌徹也算是他的徒兒吧,雖然今日他的武功已經同他不相上下了。
  
  凌徹心中冷笑,他從來就未曾承認過鳳希是師父,挑了挑眉,道:「你莫非是在提醒朕貴為天子,該一言九鼎?」
  
  「皇上說過的話自然是一言九鼎,何須鳳希提醒?」他此次之所以會選擇正大光明進宮來,就是衝著他這一言九鼎而來的。
  
  「呵呵,鳳希,朕一直好奇,你究竟是何人,汐月同你無親無故,你不會是覬覦朕的皇后吧!」凌徹特意強調了皇后二字。
  
  「皇上,那丫頭是我徒兒,如何會無親無故,當初皇上答應的三件事難不成不算數了?」鳳希看著凌徹,淡淡一笑。
  
  去了趟鍾離皇宮,取來了玉玲瓏,那日又在思月宮親耳聽兩人爭吵,一切都再清楚不過了,這個女子得確是學會七律魔陣的夕顏,當日凌徹口中的凌王妃。
  
  「當初三件事皆是不違背仁義道德,她是朕的妻,立後是你親眼所見,難道你要朕將妻子拱手讓給你嗎?」凌徹的話語依舊平靜,眸子卻掠過了一絲陰鷙,今日站在這裡的若非鳳希,換做別人定早已人頭落地了。
  
  先前有約在先,何況鳳希武功亦不俗,他才這般耐著性子,只是他的耐心向來十分有限。
  
  「立後確是我親眼所見,只是汐月並非自願亦是眾人有目共睹的,我只求皇上讓我見見那丫頭,她若不同意隨我走,我亦不再過問任何。」鳳希一聲輕歎,眸子裡卻透出了執著堅持,其實,即便汐月不同意,他也一定要帶她走。
  
  「為何要同你走?」那日在天牢他就納悶了,鳳希向來不曾牽掛過何人,為何偏偏要帶走汐月?
  
  「這是我的私事。」鳳希話語依舊不卑不亢,眸子卻掠過一絲疼痛。
  
  「我拒絕!你走吧。」凌徹沒了耐性,拂袖而去,這簡直是笑話,他竟會同一個男子討論自己妻子的去留!退一萬步說,即便真的要走,也是汐月自己走!又與鳳希何干?
  
  「凌徹!」鳳希背起那琴來,追了出去,見凌徹不回頭,眉頭蹙起,眼眸一沉,竟一躍而起朝思月宮的方向而去。
  
  一旁巡邏而過的侍衛都認得這鳳希大人,正遲疑著要不要抓刺客,卻見皇上隨即親自追了上去。
  
  身後蝴蝶鏢不斷襲來,鳳希連連翻身躲過,凌徹緊追不放,一臉陰沉,終究做不成朋友,那就被怪他不客氣!
  
  耳邊錚錚響過,幾枚毒鏢掠耳而過,鳳希那肅然的眸子掠過警惕,轉過身來看著凌徹,驟然一掠上前,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掌擊去,凌徹躲得輕鬆,心中卻也戒備起來,兩人近身,手腕相交,暗中運氣,皆感臂酸心驚。
  
  手臂相纏,抵在眼前,兩人旗鼓相當,皆佔不到上風,鳳希肅然蹙眉,凌徹卻依舊一臉輕鬆,唇邊冷笑浮現,寬大的袖口滑下,緊纏這黑色繃帶的手臂上三枚蝴蝶鏢顯現,正對著鳳希的臉。
  
  鳳希心中大驚,驟然鬆開手臂,一個翻身騰起,就在這時那三枚蝴蝶鏢從身下一掠而過。
  
  之前玫瑰多次提起,今日算是見識了,他一出鏢,便不會留情。
  
  凌徹一聲冷笑,足尖再次點地,便猶如紙鷂般凌空飛起朝鳳希而去,左臂疾伸,一掌擊去,而袖中依舊掠出了蝴蝶鏢。
  
  鳳希側身避開,三枚蝴蝶鏢卻打在他背後那把古琴上,鳳希驟然籠起雙眉來,不再戀戰,瞥了一眼不遠處那喧嘩而來的侍衛便轉身朝思月宮飛去。
  
  凌徹緩緩落下,心中冷靜下來,唇邊浮出一絲複雜,鳳希的武功大不如前了,根本就不是他的對手,他究竟是什麼人,這一身的傷痛究竟從何而來,為何一定要帶走汐月,汐月來自千年後,怎麼會同他有過瓜葛呢?
  
  揮手斥退了那一群侍衛,又是輕輕一躍亦朝思月宮追了去。

師父來了
  
  汐月緩緩睜開雙眸,仍舊一臉的疲倦,懶懶起身,一身酸楚頓時蔓延開來,身上星星點點,到處可見那男人霸道十足的痕跡。
  
  昨夜折磨了她一整夜,今日一起來就不見蹤影,汐月冷冷自嘲起來。
  
  「小姐,你醒了?」
  
  「小姐,紅衣替你梳妝打扮,皇上說一會兒來帶你去給太后娘娘請安。」
  
  青衣紅衣一人端著清水一人端著早膳皆是一臉開心的笑顏走了進來,見了小姐頸脖間手臂上皆留著紅印,小臉頓時緋紅了一片,在她們眼中小姐同皇上早就和好如初了,當日在凌雲閣皇上就對小姐百般的寵愛了。
  
  汐月見兩個丫頭都那麼歡喜,不忍打破這平靜的美好,苦笑一掠即過,笑著道:「紅衣,備熱湯,我要先沐浴。」
  
  「我去我去!」青衣搶在前頭,昨夜硬是要在宮中多留幾日,不同向天回府。
  
  「青衣,你都是郡主了,這些事就我來做啦,你陪小姐說說話。」紅衣將青衣拉了回來。
  
  青衣那小臉便立馬垮了下來,嬌怒道:「你們要再這麼說,我就去跟皇上說我不做郡主了,就一輩子留在小姐身邊伺候。」
  
  「哈哈,那向天將軍會恨死我的。」汐月不由得大笑了起來,似乎很久沒有這麼笑過了。
  
  青衣小臉一紅,睨了兩人一眼,便逕自下去了,紅衣看著青衣遠去的身影,淡淡地笑了,以前的感覺又回來了,她又忍不住要念叨青衣沒大沒小了……
  
  早膳放在一旁,青衣紅衣在珠簾外侯著,汐月泡在熱湯中,提起一旁那蘭香香薰似乎有些遲疑,卻還是緩緩地倒了下去,清淡的香氣慢慢瀰漫開來,她靠著大木桶邊仰著頭,雙眸緊閉,心慢慢地靜了下來,卻什麼都不去想,方才察看過了,那把匕首還在,就壓在枕下,是他放的吧,這是給她機會嗎?殺他?
  
  「栗兒呢,怎麼都沒見到她?」汐月突然想起了那小丫頭來,昨夜就沒見她了。
  
  「哎呀,這一忙起來,還忘了,昨夜說是給御廚房幾個姐姐發喜糖去的,這一去就沒回來了,一會我過去找找。」紅衣說著便往木桶裡加了些熱水,汐月這才有緩緩閉上眸子。
  
  突然,門外傳來的一陣打鬥的聲音,似乎有什麼東西重重地撞到了門上。
  
  「怎麼回事?」汐月驟然睜開眸子來,深宮裡怎麼會有打鬥?
  
  青衣急急地從簾外走了進來,低聲將昨晚向天告訴她的事全都說給汐月聽。
  
  「師父?」汐月聽了這事情的來由,微微詫異,她依稀記得那日在天牢似乎見過鳳希的,他真的來了嗎?
  
  帶她走?這又是為何?
  
  突然想起了在司樂宮見過的那張畫像,師娘年輕時的畫像,同現在這幅容顏一模一樣!
  
  難道是因為這個?
  
  她可是千真萬確的實穿,這身子和相貌都是自己的,怎麼可能會是師娘呢?年齡也相差很多的,鳳希為何執意要帶她走?
  
  「小姐,皇上和白衣男子打得可凶了,不過那人好像受傷了,皇上武功高強一定能擒住他的!」紅衣跑了回來,方才偷偷從窗縫裡往外看,那白衣男子一臉蒼白如紙,好像重傷在身的樣子。
  
  汐月心中陡然一驚,立馬起身讓青衣紅衣伺候地更衣,一身單薄的錦白宮服,也顧不上濕漉漉的長髮,便朝門外而去。
  
  門一打開,迎面而來的卻是一枚金色的蝴蝶鏢,汐月瞬間愣住,驚得動彈不得。
  
  只是,還未緩過神來,整個人瞬間被拉入了那熟悉的懷抱,耳畔是那人低聲的怒吼,「你想死嗎?不會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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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師父走
  
  猛地被凌徹拉了過去,汐月這才緩過神來,見不遠處的鳳希臉上蒼白口吐鮮血,便是急急地掙脫開凌徹的雙臂,一躍而起,朝早已被遠遠打出去的鳳希而去。
  
  「師父!你沒事吧!」汐月將鳳希扶了起來,見他一臉蒼白地可怕,肅然的唇邊噙著鮮紅的血跡,想起他所剩性命不長,心中頓時疼了起來,分別那夜只記得他落寞的背影,第二日便是不告而別了,沒想到再見卻是這般光景!
  
  在司樂宮不過幾日,鳳希亦是十分嚴厲,可是這份師徒緣分情意她不曾忘過,畢竟真心待她的長者,除了爹爹和娘親就只有鳳希師父一人了。
  
  「丫頭,你還記得師父啊!」鳳希那蒼白的唇邊浮起淡淡的笑來,他極少笑的,總是一臉肅然清冷,好久沒有人亦是這樣的焦急的口氣喊過他師父了。
  
  「師父都能認得出丫頭來,丫頭當然記得師父的!一日為師終身為父,丫頭怎麼會忘!」汐月眸子有些濕濕的。
  
  「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呵呵。」鳳希突然大笑了起來,一日為師終身為父,這話是當年他多次告誡默娘的,而如今卻是由這丫頭說了出來,真是好不諷刺!
  
  「師父,你的病情怎麼了,到底是怎麼回事?」汐月滿腹的不解,甚是焦急。
  
  「師父來帶你走的,跟師父走好嗎?師父帶你去到鍾離極北之地,那兒的霧淞還沒有融呢!高原雪景可美了!」鳳希的語氣不覺地柔了下來,其實,他就只想帶她去看看那冰雪美景,當初默娘也是這樣喊他的,「師父,師父,等默娘學會了這首曲子,你就帶我去看霧淞好嗎?」
  
  此時,他也分不清自己是對默娘說的,還是對汐月說的,或許也沒必要分那麼清楚了,心願一了,他也就能去見默娘了吧!
  
  當年,他們年紀相當,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公主,他本隱居山林苦心研究琴藝,為了那玉玲瓏入了宮,成了她的師父。
  
  那日大寒,霜雪大降,他沒有帶她走,而是帶走了玉玲瓏。
  
  一念之差,送回玉玲瓏之時,她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終日嘻嘻笑笑的丫頭了。
  
  汐月沒有一絲遲疑,立馬點頭答應,「丫頭同師父去,師父帶丫頭走吧!」
  
  自己的心自己最清楚,對於凌徹,她若真的下得了手,那夜在御書房又何苦挑斷了那琴弦呢?愛,應該也不會了吧,她現在就只想走,遠遠的離開。
  
  也許,如同瑤瑤所說的,她們本就不屬於這裡,終究要走的!
  
  也許,身上的毒發了,她運氣好一點便能回去了吧!回到那一樣無親無掛的世界去。
  
  「慕容汐月!」一旁的凌徹見汐月點頭答應,卻頓時怒聲大吼。
  
  「我說過,慕容汐月已經死了,我不是!」汐月回過頭,又是輕易地怒了,亦是怒吼。
  
  站在門外的青衣紅衣見這樣子,不由得又擔憂了起來,昨夜不是還好好的嗎?小姐怎麼又翻臉不承認自己的身份了呢?
  
  凌徹和汐月兩人皆是怒目相視,都是善於隱忍之人諳於不動神色之人,卻總是這樣,一句話就能挑起彼此的怒意,那麼輕而易舉。
  
  然而就在這時,遠遠傳來了粟兒的哭聲,「娘娘,救救粟兒,娘娘……」
黑衣出現
  
  聽得栗兒的呼救聲,眾人皆是大驚,朝那哭聲的傳來的放向看了過去,只見一個衣衫凌亂的黑衣人臉上帶著面具一手持劍架在栗兒脖頸上,逼著栗兒帶路,而另一手的衣袖卻空了,那張黑色面具已經被燒焦了卻依舊將整張臉都遮掩住,只留一雙眸子,只是,雙眸緊閉,似乎瞎了……
  
  端木賜帶著一群侍衛從後面追趕了過來,這黑衣人功夫極高,那日若不是在天牢中設計根本抓不到他,沒想到天牢一夜燒成了灰燼,他雙手雙腳接鎖著鐵鏈竟能逃出來!
  
  「黑衣!」汐月驚叫出聲,正想過去,卻被凌徹攔了下來,「你做什麼?!」
  
  「放開我!」汐月狠狠地咬了凌徹一口,猛地掙脫開了,卻怎麼都掙脫不開來。
  
  「喂,是你嗎?喂!你在哪裡?」黑衣大聲加了起來,從來就不知道那個女子的真實姓名,從來都沒有稱呼過的。
  
  端木賜知道這黑衣人是跟在汐月而來的,兩人關係他也不甚清楚,揮退了身後的侍衛,不敢輕舉妄動。
  
  那日得知汐月的身份,可是驚了他大半日,沒想到一路跟著到鍾離的汐月就是真正的汐月啊!想到這端木賜不由得搖了搖頭,又退了兩步,既然主子沒開口,還是少惹為妙,這黑衣人已經是燈之將殘,主子也在,汐月應該是不會有事的吧!
  
  「凌徹!你放開我!放開我!」汐月急得大叫,拚命掙扎著。
  
  「他又是誰?」凌徹緊緊地挾制住汐月,看了那黑衣人一眼,俊朗的眉頭便蹙了起來,一直都知道有這麼一個人存在,今日卻是第一回見到,他跟了汐月多久了?
  
  「喂,是你嗎?你在哪裡?你過來……」黑衣依舊不停地大聲喊著,身子似乎有些支撐不住,踉蹌了幾步,手中的劍卻依舊架在栗兒脖頸上,栗兒早嚇得不敢再說話了。
  
  「我求求你放開我好不好,他不會傷害我的,真的,我求求你!要不,你救救他好不好,他是肅親王的人,但沒有一點兒惡意的,我求求你了!」汐月見黑衣傷得那麼重,心中頓時有些不知所措,眼淚卻徘徊上了眼眶,放棄了掙扎,哭著求著凌徹。
  
  「你求我?求我救他?」凌徹卻不由得苦笑了起來,緊緊抱著汐月的雙臂無力地落了下來,那日發現這黑衣人逃出天牢起,他就費盡心思地搜尋,費盡心思地保護著思月宮,現在她卻求他,第一次求他!
  
  汐月並沒有注意到凌徹的異樣,一下子就奔了過去。
  
  鳳希早已起身來,一臉擔憂地看著汐月,而凌徹眸子那擔憂亦是隱藏不住,雖是放了手,卻又忍不住想向前,見那黑衣人放下了手中的箭這才止了步子。
  
  栗兒被放開後,卻是一下子抱住了汐月,「娘娘,快走快走,他很凶的!」
  
  汐月顧不上栗兒,看著黑衣如此模樣,一臉的慌亂,不知所措,那日知道他被關在天牢之時,天牢已經是化作了灰燼,她原本以為他死了,她原本也以為她只剩下幾日的命了的。
  
  汐月靜靜地看著他,竟不知說些什麼。
  
  而黑衣這才稍稍平靜了下來,聲音依舊低沉,似乎有些急:「是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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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徹放手
  
  「是我,你不會是來殺我的吧!」汐月硬是用那無關痛癢的語氣,不管他的語氣是清冷還是嚴厲,不管他來交待事情還是來質問她,她都是這樣的語氣回答他的。
  
  黑衣卻從懷中掏出了一顆綠色的藥丸來,遞到了汐月面前,那大手不再溫文如玉,而是佈滿了燒傷的痕跡。
  
  「吃下去。」他的聲音依舊那麼低沉冷淡。
  
  汐月心中頓驚,拿起那藥丸來,不由得苦笑:「吃了會怎樣啊?」
  
  一眼便看出他命不久矣了,他就是來給她送藥的嗎?他怎麼逃出天牢的?這一身是傷,斷了一臂,他究竟如何逃出來的?!
  
  「吃了就不會死了,這是解藥,我答應給你的。」他的聲音仍舊低沉,透著一絲執著。
  
  解藥?
  
  凌徹聽了這二字,頓是大驚,不由得退了幾步,汐月什麼時候中毒的?她昏迷之時,他親自把過好幾回脈搏的,竟沒有發現!
  
  「哦。」汐月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是應了一聲,聲音又哽咽了起來。
  
  「你為什麼又哭了?」他問得很認真,一手按在直立入地的劍上,另一手卻空空如也。
  
  「喜極而泣。」汐月抹了抹眼角的淚,現在有了解藥,不是該高興嗎?可是她卻高興不起來,是後知後覺嗎?半年多來這男子總是默默跟在她身邊,在鍾離時總是安安靜靜地陪在她身邊,教會她武功,從來都是沉默寡言,一路到百納,直到入了宮,話才多了起來,總是突然出現,問她為什麼而哭。
  
  真的,只是監督不是保護嗎?
  
  「你為什麼給我送解藥!我根本沒有完成任務!你不知道你傷得很重嗎?你幹嘛還到這裡來!?」汐月突然怒了,眼淚忍不住流了下來,既然能逃出天牢為何還不走?三日了,他就不知道要療傷嗎?
  
  腦海中突然浮現漣瑾那個單薄的背影來,為什麼都要這麼好!她根本就不值得他們對她這麼好!她之前甚至在心中算計過,她完成了任務,他若再為難她,她便佈陣殺了他!
  
  「投緣吧,第一眼看見了就喜歡了。」他第一次見她是在鍾離宮中,就遠遠地站在暗處,保護著王爺。奴隸出身,從來就不曾見過有人敢這般挑釁王爺,而且是一個弱女子。他本是雪域裡小部落的王子,部落被滅了,他做了奴隸,十年來都沒有那樣的勇氣,不是鍾離的子民,不跪鍾離的皇帝。
  
  「投緣……」汐月摀住了嘴巴不想讓自己哭出聲來,而那被黑衣按住支撐身體的劍已經慢慢在傾斜了。
  
  「嗯,你說的,第一眼見了就喜歡……便是投緣……其實……我有名字的……我叫……」話音未落,整個人卻突然朝汐月傾來。
  
  「汐月!」凌徹大喊一身,早就將汐月拉入了懷中,砰的一聲,黑影那高大的身影驟然倒地!
  
  事端緣由雖不甚清楚,方纔的對話眾人卻也聽得個大概,鳳希一聲長歎,這種面具多年前他見過的,鍾離極北苦寒之地曾有許多小部落,如今都已經消失殆盡了。
  
  「來人來,帶下去,厚葬了!」凌徹心中頓時百味陳雜,不得不承認,這男子對汐月好,他喜歡汐月。
  
  汐月這才緩緩地抬起頭來,看著凌徹,眸子裡殘留著淚水,輕啟薄唇:「凌徹,這才真正的喜歡,你有過嗎?從你第一回帶我到凌雲閣,到如今立我為後,你有過嗎?我要的,你給得了嗎?」
  
  昨日高調立她為後,亦是帶著利用,一紙聖旨,「民女」二字,輕而易舉打消了朝中大臣利用後位拉幫結黨的念頭,百納從此沒了外戚勢力。
  
  又一次的利用。
  
  他和她,永遠都單純不了!
  
  「有嗎?凌徹。」汐月依偎在他懷中,淡淡地笑了。
  
  凌徹一身的僵硬,看著她良久,眸子掠過複雜,終於是開了口,「沒有。」
  
  從親自調查她三個月到昨日立她為何,都帶著利用,他不想否認,只是,解釋了那麼多做了那麼多,為何她至今不明白不原諒不相信,利用是真的,喜歡也是真呢?
  
  為何兩者不能並存呢?為何她偏偏要執著呢?為何她明白不了呢?
  
  「端木賜,將鳳希帶回司樂宮!」凌徹冷冷地下了命令。
  
  「凌徹,這是我要你做的第二件事,她也答應同我走的,並不違背什麼仁義道德,你堂堂一國之君要言而無信嗎?」鳳希甩開了端木賜的攙扶的手,一臉認真!
  
  對上鳳希那認真的眸子,凌徹卻是輕笑起來,低頭俯在汐月耳畔,聲音很輕,卻是異常的認真:「我最後問你一回,你原不原諒我?」
  
  汐月眸子掠過遲疑,手指上勾斷琴弦的那道傷痕似乎有隱隱痛了起來,不知為何,話卻還是先說了出口,「我已說過了,慕容汐月已死,沒有愛也沒有恨,不再有瓜葛,何來原諒?」
  
  話語一落,便感覺到了那攬在腰間的大手緩緩滑落,隨即而來的是自己的心,不受控制地咯了一下。
  
  是放手嗎?他終於肯放手了嗎?
  
  「鳳希,朕答應你,第三件事若是想到了也速速說來,朕說到做到!」凌徹一臉的平靜,說罷不再看汐月一眼,轉身拂袖而去。
  
  他本想帶她去見母妃的,既然真的那麼勉強那麼為難,要走,那就走吧,既然可以喜歡,便也可以不喜歡吧?
  
  他向來就不懂如此卑微地去乞討感情的,如果這一份情一直都是他算計是他利用是他哀求而來的,那麼,不要了,也罷,累了。
何去何從
  
  翌日一大早,鳳希便帶著汐月出宮了,凌徹再也沒有出現過了,端木賜和向天都來送行,青衣和紅衣執意要跟著汐月走,栗兒也一路跟到了宮門口,只是,汐月卻不帶一人。
  
  兩人騎著馬一前一後,鳳希仍舊一襲白衣纖塵不染,背著那把玉玲瓏走在前面,汐月在後面跟著,一身簡潔白紗長裙,比平日裡多了一件紫色的貂皮披風,是臨走時栗兒匆匆忙忙送來的,這紫袍眼熟地很,她卻也不去多想了。
  
  宮裡遠遠地傳來了退朝的鐘鼓聲,汐月遲疑了一會,始終沒有回頭,這個時候,他該下朝了吧。
  
  想起青衣她們的問題來,「小姐,你什麼時候回來啊?」
  
  她也不知道,還回來嗎?師父只說要帶她去鍾離北部看霧淞雪景,之後呢?要去哪裡?
  
  一直就只一心想著離開,似乎是逃避,從來沒有真正想過去哪裡,從未考慮過離開了該何去何從。
  
  「師父,丫頭長得和師娘很像吧?」都跟了出來了,該問清楚了吧!
  
  「嗯,是哪個高人替你易容的?」這是端木賜告訴他的,只說了這丫頭的容顏被玫瑰毀了,至於是何等高人替她變了容顏的並沒有說清楚,竟會是默娘的容貌,這人究竟是誰?怎麼會這般巧合?鳳希心中雖詫異不已,卻也不去追究了,一切都是緣分吧,默娘總喜歡將一切歸於緣分,也許真的是緣分吧。
  
  「在山林中偶遇的一個世外高人,也沒留下姓名來歷。」汐月淡淡地解釋,原來凌徹是這般替她解釋的。
  
  見鳳希沒有說話,汐月微微籠起眉頭來,又一次問到:「師父,師娘是鍾離的大公主吧!」
  
  鳳希那蒼白的唇邊浮起無奈的笑意,道:「她叫默娘,是鍾離的大公主,那個贈你玉玲瓏的是她的七弟,鍾離的寒王。」
  
  汐月心中一驚,那寒公子一看便是不喜打擾之人,難怪那日會邀他們到蝴蝶居,又會將那傳世古琴玉玲瓏相贈!
  
  她想問的很多,師娘是怎麼死的,師父這一身傷痛是怎麼來的,玉玲瓏既是師娘遺物,又怎麼不在師父手中,而在那西南大山中呢?
  
  只是,她不想為難,師父若要說定早就說了的,那日將七音魔陣傳授給她時,他只是說自己活不了多久了,不再多做解釋,說得那麼雲淡風輕,彷彿是別人的事,無關自己性命。
  
  「師父,我們看完霧淞後去哪裡呢?」離皇宮已經越來越遠了,過了這片林子便得出城門了吧!
  
  汐月終於是忍不住回頭了,還會回來嗎?
  
  第一次離開是為了回來,第二次呢?真正的慕容汐月已死,是她自己說不再有任何瓜葛的了,而他,究竟也放了手,不會再回來了吧!
  
  「看完霧淞啊……」鳳希話語未落,卻突然從馬上一躍而起,將汐月拉下馬來護在身後。
  
  只聽一陣詭異無比的琴音緩緩傳了過來,越來越近,四周頓時籠罩起一股陰森詭異的氣息,汐月心中大驚,這氣氛很是熟悉,和那日在西南大山中遇到的七殺陣如出一轍,只不過多了那詭異的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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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放心
  
  「師父,是七殺陣!我見過!」汐月急急脫口而出,腦海中浮現那青衣怪人那修長清瘦的身影來。
  
  「這不是七殺陣!」鳳希蒼白的臉上掠過一絲詫異,忙又急聲問到:「你見過七殺陣!」
  
  是秦嘯來了,他何時見過了這丫頭的?
  
  「嗯,在西南大山誤入了,像是一個青衣怪人布下了,無意為難我們,就放……」汐月話還未說完,整個人便愣住了,只見她口中那青衣怪人正遠遠朝這邊走來,身後跟著六個女子,皆是一身竹輕紗,個個生得柳腰蓮臉,手中抱著古琴,蓮步生姿,好不妖嬈。
  
  鳳希卻早已一身戒備,將汐月護在身後,眸光深邃,一絲從未在他那清明的眸子出現過的陰鷙緩緩浮現出來。
  
  秦嘯,好久不見!
  
  「呵呵,鳳希,好久不見!」秦嘯冷冷地笑著,一路跟著那丫頭到了鍾離又回了百納,本不想驚動皇室的,現在倒好,他們自己主動出了宮,他要的東西一樣都沒有落下,那麼齊備,鳳希的命,玉玲瓏,還有這個同默娘那麼相似的女子。
  
  「我還以為你已經死了,沒想到命倒是很硬啊!」鳳希的話語不似平日裡的低沉,卻是冰冷了起來。
  
  汐月滿腹詫異,這青衣怪人究竟是何人,同鳳希似乎有著不共戴天的仇恨!
  
  「我答應過默娘要替她報仇的,你都還沒死呢?我怎麼能死?」秦嘯的話語亦是清冷,卻驟然翻身躍起大手勾成爪朝汐月抓來。
  
  鳳希攬著汐月,足尖輕點,不停地後退,看著仍舊迎面追來的秦嘯蒼白的臉上陰鷙起來。
  
  「替默娘報仇,你以為你有資格嗎?」鳳希怒聲,誰都沒有資格替默娘報仇!只有默娘自己有這個資格!
  
  他一直在等著她來尋仇,一直等著,即便一身經脈具損,亦是硬撐著等她,誰知一等三年,等來的卻是她的死訊!
  
  「我如何沒有資格,她哭她痛她死的時候,是誰在她身邊?不是你,不是你這個所謂的駙馬,而是我!我如何沒有資格!?」秦嘯再也平靜不了,額上青筋浮現,一樣蒼白如紙的清俊容顏怒氣滿滿。
  
  鳳希身子一僵,攬著汐月緩緩落了下來,側身躲過秦嘯襲來的厲爪,一掌狠狠將秦嘯給震了出去,取下背後那玉玲瓏來,盤腿坐了下來,一臉的陰鷙可怕。
  
  汐月站在鳳希身後,一臉擔憂與詫異,卻並不驚恐,這青衣男子的武功雖不賴,似乎同師父一樣,皆被虛弱體質所牽制住,他那同師父一樣蒼白的臉色究竟又是怎麼回事?
  
  琴聲驟然響起,汐月心中一驚,這琴聲曲調這般熟悉,同那日在西南大山蝴蝶居中彈奏的那一曲一模一樣,曲調恢弘,琴音卻是蒼韻松古,溫勁而雄,只是如今聽師父彈奏起來卻隱隱透著戾氣。
  
  秦嘯此時竟更是憤怒,厲聲道:「鳳希,你竟用還有臉彈奏默娘作的曲子!你知道她最痛恨的就是這首曲子!」
  
  鳳希沒說話,低著了頭續續彈奏,曲調陡然低沉了下來,秦嘯連連退了幾步,卻是縱身躍起,一旁那留個女子早已朝著六方而去,消失這林中了。
  
  不一會兒,那七個方向古怪詭異的琴聲又一次傳來,汐月只覺得暈眩之感陣陣襲來,有些站不住腳,在鳳希身後蹲了下來,師父似乎不是在佈陣,更像是和那青衣怪人斗琴,連著鳳希的琴聲,八個琴聲皆是詭異無比直灌入耳,亂人心智。
  
  鳳希看都沒看汐月一眼,一臉神情肅然而又專注,緩緩抬起頭來,蒼白的唇角緊抿,眸子異樣的猩紅。
  
  原本低沉的琴聲突然高亢了起來,蓋過了那陰森古怪的琴聲,不一會兒鳳希的琴聲才又緩緩低沉了下來,只是這邊方才放緩,另一邊的琴聲緊接著傳來,依舊奇異古怪,是汐月從未聽過的。
  
  陣陣的暈眩,汐月不得不坐了下來,雙手摀住耳朵低著頭,只是那八個聲音依舊貫耳而入,頭痛欲裂。
  
  「師父……」本能地求救,鳳希卻充耳不聞,蹙著眉頭,只聽得秦嘯原本那單薄的琴聲陡然厚重起來,六個方向的琴聲一齊傳來,音音相錯,接連不斷,鳳希頓時噴出一口鮮血來,那纖塵不染的白衣上終於染上了血跡,手卻還是續續地彈著。
  
  六方的琴音突然斷了,只剩下一個方向,琴音單薄卻似乎越來越近了。
  
  突然,錚的一聲,玉玲瓏斷了琴弦!
  
  鳳希似乎這才清醒過來,眸子紅潮退去,這才想起汐月還在身後,驟然回過頭,整個人完完全全給怔住了!
  
  凌徹不知何時來了,早已將汐月護著懷中,俊眉緊鎖,一臉冷峻,眸子隱隱透著不安,大手捂著汐月的雙耳,也不知道他來了多久了,只見汐月雙眸緊閉小臉蒼白,紅唇邊噙著血跡是那般怵目驚心!
  
  「丫頭!丫頭!你醒醒!」鳳希也不顧不上那玉玲瓏,更顧不上那漸漸消失的古怪詭異琴聲,翻身而起,伸手正想觸碰汐月,背後卻傳來一聲大笑。
  
  只見秦嘯嘴角亦是噙著血跡,遠遠走來,原本身後那六個抱琴女子已不見了。
  
  「鳳希啊鳳希,默娘就是這樣被你傷了的,就是這樣因你而死的,你看到了嗎,今日一切又重演了,你不是要帶這丫頭走嗎?她活不了多久了,十日,十日後她便同默娘一樣永遠也醒不來了!永遠也醒不了,哈哈!」
  
  秦嘯失聲大笑起來,見鳳希那一臉瞬間的落寞、幡然醒悟、絕望,便是笑得更肆掠了,只是不知為何,那深邃的眸子卻是濕了,笑聲頓是戛然而止,一口鮮血噴口而出,癡癡地看著汐月,卻是應聲倒地,清俊的面容仍舊帶著笑。
  
  「鳳希,他說的究竟是怎麼回事!?」凌徹幾近是怒吼,雙臂緊緊擁著汐月,怒目看向了鳳希。
  
  鳳希緩緩回過神來,看著汐月那蒼白的容顏,突然無奈地笑了,終究是去不了那冰雪高原,看不了那霧淞雪景,對於默娘,他唯有這一個承諾沒有履行,其他的一概問心無愧,他不需要解釋,秦嘯不懂,默娘懂的。
  
  這是,終究又是錯了一回亂了一回,害了這丫頭。
  
  「說啊,究竟怎麼回事!告訴我!」凌徹怒聲中帶著顫抖,這個女人,既然要走,如何就不能好好的走呢!才離宮不到半日,叫他放了手,如何放得了心呢?
  
  「凌徹,我要你做的第三件事是……」鳳希的聲音漸落,尾音幾不可聞。
  
  凌徹抱著汐月,連忙側身過去,只是,聽了鳳希那幾句話,頓時俊眉蹙緊,一臉神色複雜了起來!
  
  鳳希無力地看了汐月一眼,唇邊仍舊噙著那無奈的笑,雙眸一閉卻是朝那斷了琴弦的玉玲瓏倒了去。
  
  凌徹抱著汐月站了起來,突然無力地笑了起來,看著她那安靜的樣子,禁不住輕輕在那緊閉的眸子上印了一吻,貼著她的耳畔,無可奈何地低聲:「小汐汐,我上輩子一定把你欺負慘了,你這輩子才來這般折磨我的吧!」
  
  ……

第三卷 夕月醒來
  
  兩個月後。
  
  汐月緩緩睜開眸子來,映入眼簾的是一床紗白幔帳,晶亮的眸子掠過一絲驚詫,隨即戒備起來,只是一起身,便覺渾身無力,一股暈眩感當頭襲來。
  
  這裡,思月宮,她一眼便認得出來。
  
  瞇眼細想,卻怎麼也想不起來,只知道師父同那青衣怪人在林子斗琴,她承受不住那琴聲,只覺得心智打亂,五臟六腑似乎皆要被震碎了,一口鮮血噴口而出,眼前便是一片漆黑,隱隱約約感覺自己跌入了那個懷抱溫暖而熟悉,有一雙冰涼的大手替她摀住了雙耳。
  
  而這一切似乎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很是模糊。
  
  是凌徹嗎?
  
  不是放手了嗎?
  
  他還追去做什麼?
  
  依舊頭昏腦脹,頭痛欲裂,懶懶地在一旁倚了下來,她昏睡了多久了,師父呢?擊敗了那青衣怪人了嗎?
  
  那青衣怪人似乎是因師娘而來,這其中又是如何糾纏?人都亡了,愛恨情仇還不斷。
  
  外頭傳來一聲吱呀,門開了。
  
  栗兒走進來見娘娘懶懶半倚著床榻,突然驚叫一聲,捧在手中的那一盤清水砰地一聲落地,便轉身朝門外跑去。
  
  「來人啊!皇后娘娘醒了,皇后娘娘醒了!皇上……皇后娘娘醒了……」
  
  汐月原本緊蹙的眉頭蹙得更緊了,她到底昏睡了多久?栗兒這般大驚小怪。
  
  「來人啊!皇后娘娘醒了……」門外栗兒依舊在喊著,只是,過了許久,卻只見羅公公領著陳太醫趕來了。
  
  「你這小丫頭,這般大驚小怪的作甚?還怕皇上不知道嗎?」羅公公一臉嚴肅地低聲責備,栗兒原本還想開口見羅公公那嚴厲的眼色,便悻悻地閉了嘴。
  
  「羅公公,皇上真不要皇后了?」栗兒一邊走著一邊問得小心翼翼。
  
  「唉……」羅公公一聲長歎,無奈地搖了搖頭,他袖中可是兜著一道聖旨過來的。
  
  「公公,還是差人去告訴皇上吧,也告訴紅衣姐姐!」栗兒遲疑了一會兒,還是又開了口。
  
  「唉……」羅公公又是長歎一聲,道:「小丫頭管那麼多作甚?管好你這張嘴就好!要是把那事給說漏嘴了,有你好看的!」
  
  「可是……公公……娘娘,其實也……」這件事情宮中知道的人並不多,皇上下了命令,不管是誰,說出真相者殺無赦。
  
  那日娘娘本本已經和那鳳希大人走了,不知為何還不到一日,皇上卻帶著昏迷的娘娘回來了,在思月宮裡,輟朝十日,獨自一人在思月宮裡陪了娘娘整整十日十夜,不允許任何人打擾,端木世子和向天將軍親自守在門外,就連太后娘娘也進不去。
  
  誰知,十日過後,娘娘依舊昏迷,皇上依舊日夜守在床榻旁,直到三日前才離開,卻一將思月宮所有的宮女太監都遣散了,青衣姐姐跟著向天將軍出宮去了,紅衣姐姐也回到御書房伺候了。而今的思月宮便只有她一人陪著娘娘。
  
  「你還囉嗦什麼呢?還不趕緊去看看娘娘怎麼樣了!」羅公公厲聲提醒,方才從御書房過來,見皇上那樣子,心中著實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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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徹廢后
  
  「啊……」栗兒這才緩過神來,大叫一聲連忙快步朝屋內奔了去。
  
  「娘娘……你終於醒了……嗚嗚……」栗兒一進裡屋來,便見娘娘一臉煞是蒼白,仍舊同方才一樣斜倚著床榻。
  
  「娘娘,太好了,你終於醒了!羅公公已經帶陳太醫來,就到了!」栗兒眼眶濕濕的,又是驚又是喜的,趕忙倒了杯水端到汐月面前。
  
  清水入喉,汐月那原本緊蹙的眉頭才緩緩舒展來了,看栗兒這一臉的喜歡,不由得一笑,道:「皇上呢?」
  
  話,自然而然地問出口,心中頓時一咯,隨即無奈淺笑,又問到:「我昏迷了多久了?」
  
  「娘娘昏睡了整整兩個月了!你受了重傷,皇上那日帶你回來你就不省人事了!」栗兒永遠也忘不了皇上那日的神情,擔心,焦急,憤怒,悲傷,冷冽,決絕……她也不知道究竟是什麼,只是十日後再見他時,卻是一臉的平靜,一臉蒼白,看不出任何情緒來了。
  
  「兩個月?」汐月心中卻是大驚,竟是兩個月那麼久,她受了重傷嗎?為何她沒有一絲的感覺,只有不斷重複的夢,一雙冰冷的大手一直牽著她,她卻一直看清他的臉,而醒來卻似乎只有因沉睡太久而帶來的暈眩感。
  
  「只有我一人回來嗎?鳳希大人呢?」想起鳳希那日的失常,似乎是走火入魔了。
  
  「鳳希大人歸天了,皇上已經令人好生安葬了!還有個青衣男子,也一併安葬了。」這兩個月來,栗兒越發地覺得皇上同鳳希大人越來越像了,也是一臉的蒼白如紙。
  
  「怎麼會這樣?」汐月一急,禁不住連連輕咳了起來。
  
  栗兒連忙又遞過水去,道:「娘娘,先喝口水,那日皇上回來的時候,鳳希大人和那青衣人就歸天了,是端木公子料理的後事,逝者已矣,娘娘你別難過了。」
  
  「救不了嗎?」她只知道那日斗琴定會兩敗俱傷,卻沒想過是這樣的結局,連師父去了。
  
  「娘娘,你別難過了,身子才剛好,可別又傷了,太醫馬上就來了。」栗兒一臉擔憂,那日鳳希大人同皇上打鬥,娘娘那麼護著他,這師父在娘娘心中定是很重要的吧。
  
  汐月怔了怔,這才收回緊抓住栗兒的手,靜靜地喝起水來,眼眶卻禁不住紅了起來,雖知道師父活不久,卻沒想到會這麼快,不是要帶她去看霧淞嗎?怎麼就這樣給走了,連交待她幾句話都沒有。
  
  珠簾外腳步聲近了,栗兒連忙替汐月披上輕紗長袍,道:「是羅公公和陳太醫來了。」
  
  汐月滿腹的疑惑不解,卻聽簾外那陳太醫道:「皇后娘娘,皇上令老臣來替您把把脈。」
  
  還不待汐月點頭,栗兒便連忙將珠簾掀起,請了那陳太醫和羅公公進來。
  
  此時,汐月卻更是納悶了,整個寢宮的下人似乎都不見了,連個傳報的人都沒有,青衣紅衣那兩丫頭怎麼也不在?
  
  而凌徹,卻只讓陳太醫過來了,他很忙嗎?為何救她,救了,卻又不見她?
  
  「陳太醫,本宮這是怎麼了?」汐月收回了手臂,淡淡地問到。
  
  「恭喜娘娘,賀喜娘娘,娘娘身子已無大礙了!老臣開一些滋補之藥,娘娘服用三日便大痊癒!」那陳太醫臉帶恭敬淺笑,眸子卻掠過一絲複雜。
  
  「本宮為何昏迷,又為何會是兩個月才醒?」汐月納悶的正是此事。
  
  「娘娘,您受傷了很重的內傷,昏睡兩個月並不算長,這兩個月老臣斗膽灌了您好些湯藥,才慢慢給調回來的!」陳太醫退了一步,低頭回稟。
  
  「是啊,娘娘,你可把栗兒急死了,好不容易才給調好了的!」栗兒連忙附和。
  
  「皇上呢?」汐月還是問出了口,這太不像他的風格。既然放了手,為何還追了去,既然救了她,為何不見她?方才一醒來就只想見他,腦海一片空白,莫名其妙卻又自然而然地就只想見他。
  
  「回娘娘,皇上這幾日皆忙於朝政……皇上……」羅公公猶猶豫豫地,不知如何開口了。
  
  「怎麼了?」汐月淡淡地問著,不知為何,心中卻突然不安了起來。
  
  「皇上……」羅公公又是遲疑,退了一步,卻終於將袖中那道聖旨給拿了出來,恨下心來,道:「皇后娘娘接旨!」
  
  「這是做什麼?」汐月詫異起來。
  
  羅公公心中無奈,卻不得不大聲高喊,「皇后娘娘,請接旨。」這道聖旨是皇上親自擬的,連墨都是親自磨的,太后娘娘苦苦相勸一整夜,卻依舊改變不了皇上的心意。
  
  汐月抿了抿唇,羅公公這般架勢是要她下跪嗎?
  
  也不讓栗兒攙扶,下了床榻,單薄的膝跪了下來,頓感一陣冰涼,亦是大聲,道:「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羅公公這才將那聖旨緩緩展開了,高聲宣讀: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皇后林氏,得沐天恩,貴為皇后,然,其恃恩而驕,恃寵放曠,放縱私慾,威脅朕命,冒天下之大不韙,實屬十惡不赦,今日罷黜其皇后封號,廢之為庶民,以警後宮妃嬪,望其循規蹈矩,謹言慎行。欽此!」

不殺之恩
  
  一紙聖旨,廢了皇后,那麼,是不是一切真的徹底了斷了?
  
  汐月緩緩地站了起來,根本就忘了還要謝恩,只是將那聖旨接了過來,放到一旁,小臉上沒有什麼神情,又倚回榻上去了。
  
  「娘娘……」栗兒見娘娘這模樣,心中恨不得將一切都說出來,。
  
  「栗兒,別喊娘娘了,我現在就是一個庶民,呵呵,我真的自由了!」汐月突然笑了起來,那日他追了去,該不會就是為了這道聖旨吧!
  
  真好,他真的放手了,現在起,毫無一絲瓜葛了,他早該廢了她的,大婚當晚她就說過的!
  
  「那栗兒喊你小姐,好嗎?」栗兒就只想著一直跟著她,之前見青衣紅衣同她那麼親密,心中好生的羨慕,自小就是奴婢,卻從未遇到個好主子。
  
  「好啊,小姐我帶你走。」汐月笑的很好看,小臉兩次的梨渦若隱若現,而今,真的自由了,沒有一絲牽掛!她本就打算走的,也本就已經走了,不是嗎?
  
  過回以前的日子去,醉紅樓就算是送給他了,清風閣還在,換個身份,她一樣要混個風生水起,又或者去離城找瑤瑤,自由自在的,多好啊!
  
  「小姐,你在宮中多留三日吧,老夫每日替你送些滋補之藥來,調好了身子骨再走也不遲啊!」那陳太醫連忙上前,雖換了稱呼,卻仍舊那麼恭敬的語氣。
  
  「是啊是啊,小姐,多留三日吧,把身子調好了!」栗兒亦是連忙勸說,多三日,或許皇上會改變主意,若非皇上改變心意,怕是小姐真會永遠不明真相而一走了之的!
  
  「當然好啊!那就麻煩陳太醫了!」汐月仍是淺笑,她怎麼會就這麼走了呢?都還未謝他救了她的命,都還未同他道聲再見,這回走,定是要走得乾脆,把該做的事情都做了,不再給自己借口回來!
  
  栗兒同陳太醫下去取藥了,羅公公也要走,卻被汐月叫住了,「羅公公,青衣紅衣呢?麻煩傳個話,就說我想見見她倆!」
  
  「郡主已經同向天將軍出宮去了,皇上派向天將軍到東北邊境去整頓軍紀,青衣郡主就跟了去了!」羅公公抬頭看了汐月一眼,仍舊恭順低下頭,又道:「皇上說思月宮不用伺候了,就讓紅衣已經回御書房了。」
  
  「哦。」汐月應了一聲,原本毫無一絲波瀾的小臉上,眉頭驟然蹙緊,心中總覺得哪裡不對勁,紅衣是她的人,怎麼會去御書房?這樣的作風著實不像他!
  
  「小姐可有什麼話要讓老奴回去復旨的?」羅公公依舊是那恭順的語氣,他並不甚清楚這皇后娘娘對皇上究竟有沒有情,卻十分清楚她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那日大婚,人人都只見皇上的霸道和凌厲,卻不知道,那日皇上在御書房中笑得有多麼溫暖,自從登基後,就再也沒見他有過那樣的笑容了。
  
  汐月想了想,無奈一笑,道:「謝謝皇上不殺之恩。」
  
  他以暗殺作為廢后的理由,這條罪該問斬,誅九族的吧,他救了她的命,只貶她為庶民,她該謝他的!後也廢了,謝完了,就走吧,比上一回還有乾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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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意弄人
  
  御書房。
  
  紅衣站在門口,一臉焦急地等著,方才就有人來稟了,小姐已經醒了。羅公公和那陳太醫去了那麼久,也該回來了吧!
  
  皇上說小姐這三日內會醒,一點兒也不假,她現在就恨不得一下子奔到思月宮去,無奈皇上卻不准她離開御書房半步。
  
  終於遠遠地看見了羅公公和那陳太醫的身影,連忙回到屋內,方要大喊,卻又連忙摀住了嘴巴,怕擾了屋內的人休息。
  
  只是,屋內那人怎麼能安心休息得了呢?
  
  偌大的書房裡,一片安靜,唯有那焚香靜燃,香息升舞。
  
  凌徹靜靜地躺在搖椅上,雙眸微閉,面容依舊那麼俊朗,五官如雕,卻沒了那清冷淡漠,沒了那邪魅風流,亦沒了那勢在必得的狂妄,而是一臉的雲淡風清、平靜如水,一臉的憔悴虛弱、蒼白如紙,似乎得了一場重病,清瘦了好多好多。
  
  即便是再平靜,緊抿的唇邊依舊透出了心中的不安,直到外面的腳步聲近了,他才緩緩睜開雙眸來。
  
  「微臣參加皇上。」陳太醫離開思月宮後,便是一臉的憂慮了,緊蹙的眉頭不再舒展。
  
  「進來吧」凌徹淡淡的開了口,仍舊躺在那籐木搖椅上,為了救汐月,十日十夜,他耗盡了一身的真氣,經脈俱損,終於知道鳳希為何總是一臉的蒼白虛弱,原來他曾經亦是這樣救過一個被琴音所傷的女子,只是那女子醒了,卻活不過四日,而他,活不過四年。
  
  「皇上,皇后娘娘已無大礙,一切安好!」陳太醫俯身、低聲回稟,只是,手心卻滿滿的都是汗。
  
  凌徹原本緊握著的手,頓時鬆了下來,蒼白的唇邊浮起暖暖的笑意,終於做到了,鳳希要他做的第三件事,他終於做到了!那個女人,終於沒事了!
  
  沉靜了許久,陳太醫終於是支支吾吾了起來:皇上……從皇后娘娘的脈象看,娘娘她……」
  
  「說!」凌徹心中陡然一驚,話語瞬間凌厲!
  
  陳太醫此時額上冷汗直冒,彎著身子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俯在凌徹耳畔低聲回稟。
  
  不過一句話,凌徹整個人卻是完完全全地僵住,原本那深邃的眸子彷彿失了神,良久,才失聲大笑了起來:「呵呵,是老天懲罰朕啊!是老天懲罰朕啊!」
  
  「老臣這就替娘娘熬藥去。」陳太醫無奈地搖了搖頭退了下去,羅公公卻還在珠簾外徘徊,直到皇上開口讓他進去。
  
  「主子……」
  
  「她讓帶什麼話來了嗎?」無奈苦笑,更像是自嘲,那女人現在一定很高興了吧,他放手了,徹底地放她走了!
  
  「娘娘說……說……謝皇上不殺之恩……」羅公公小心翼翼地回答。
  
  不殺之恩?
  
  凌徹不由冷笑了起來,「呵呵,不殺之恩!」
  
  他等了七個多月,等來的是她的刺殺,
  
  而他,有過殺她的念頭嗎?
  
  如果可以,他還真的願意親自一劍殺了她,這才是真正的毫無瓜葛!
  
  凌徹無力地揮了揮手示意羅公公退了下去,重重地躺了下去,讓向天出去尋藥不過是安慰母妃罷了,月國那沈太醫已經過世了,天底下怕是再也沒人能救得了他了!他傷得比鳳希還要重,連兩年也過不了吧!
  
  他要她走,毫無牽掛地走,恨也罷了,愛也罷了,他都不要了,時間是人世間最好的藥,能撫平一切愛恨的,何況,她也一而再地強調她無愛無恨了。
  
  「紅衣,把今日的奏折都取來吧。」已經好幾日沒上朝了,朝中群臣皆是議論紛紛,明日該早朝了。
  
  「皇上,今日尚書房送來的奏折不多,要不,明天在一起批吧!」紅衣遲疑了,見皇上的臉色一日比一日蒼白,心中百般不是滋味,小姐失蹤後,她就一直跟在皇上身邊了,皇上對小姐如何,她最清楚不過了,奈何小姐終究不肯釋懷,這樣傷他的心。
  
  「拿過來吧。」凌徹的語氣依舊溫和,他可以放她走,可以讓她毫無牽掛地走,卻還是留了紅衣在身邊,同之前她失蹤一樣,若是連紅衣也走了,他真的會感覺不到她的存在的,彷彿永遠消失一樣。
  
  凌徹似乎想起了什麼,去突然起身來,走到案几旁,也不猶豫,展開空白的聖旨,提筆即落。
  
  紅衣跟了過去,在一旁看了那聖旨,竟是驚得摀住了嘴巴。
  
  「皇上,紅衣求求你,不要讓小姐走!」紅衣一下子跪了下來,眼淚終於是忍不住湧了上來,皇上擬的竟是遺詔!而小姐竟懷孕了!
  
  他要向天在他離世後繼位為帝,要凌雲閣暗中保護小姐和孩子一生一世。
  
  凌徹沒有說話,放下筆來,看著那份遺詔,禁不住啞然苦笑,真是天意弄人,他的孩子,他和她的孩子,竟會在這個時候到來,李太醫私下要汐月留宮三日,正是給她開安胎之藥,喜脈若隱若現很虛弱,那個笨女人一定還不知道吧!
  
  家中妻小惦記,這樣的夢竟一下子離他那麼那麼近,奈何再也抓不住了。
兩兩等待
  
  「小姐,藥來了,快趁熱喝了吧!」栗兒端著藥湯上來,這藥可是李太醫親自給熬好了送過來的。
  
  「先放著吧。」汐月合上手中的律書,這是鳳希唯一留下的東西,那把玉玲瓏已經隨他一起長眠地下了。
  
  「小姐,我們出宮後去哪裡呢?」這是皇上要問的,也是栗兒自己想知道的。
  
  「紅衣不來了嗎?」汐月看向了門外,心中越發的詫異了,這兩丫頭都怎麼了,一個走了,一個明明知道她醒了卻不來看一眼!
  
  「羅公公剛才來說了,紅衣姐姐忙就不過來了。」栗兒怯怯地回答,紅衣姐姐哪裡是不來,明明是被皇上給禁足在御書房了。她倒是希望紅衣姐姐來,這主子可不是好胡弄的,她現在說話都得小心翼翼地,想了再說。
  
  見小姐一臉疑慮,栗兒連忙又將那碗湯藥端來,道:「小姐,藥都涼了。」
  
  汐月這才接了過來,嗅了嗅,眉頭便蹙了起來,突然湧上來一陣噁心的感覺,揮了揮手,道:「還是先放著吧。」
  
  「小姐,李太醫說了,這藥一定要趁熱喝了的。」栗兒哪裡敢放下,皇上交待地很清楚,一定要看著小姐喝下去的,好想告訴小姐那好消息的,卻不得不隱瞞。
  
  「那一會在熱熱吧,陪我到花園走走吧!」汐月說罷便逕自朝門外而去,躺了兩個月了,該活動活動筋骨了。
  
  一個翻身,凌空躍起,白紗飛起,身影掠過,很快便到了花園的那高高的亭子上,見栗兒遠遠地急急忙忙地趕來,那稚嫩的小臉上滿滿的擔心,汐月心中頓時溫暖起來,總覺得自己做了好些錯事,但是於青衣紅衣,以及眼前這小丫頭這份主僕間的情意算是她做得最對的事兒了吧!
  
  「娘娘!你小心點!」栗兒心中一慌,又將「娘娘」二字給喊了出來,這高亭正是當日汐妃失足摔落而小產的地方,而今娘娘也懷有身孕了,怎能讓人不擔心!
  
  汐月淺淺一笑,也不去計較什麼稱呼了,朝御書房的方向看了過去,御書房是宮裡僅次於奉先殿最高的宮殿了,這麼晚了,那兒的燈還燃著,他還在忙嗎?她在等紅衣,更是在等他,真的不來了?那麼決絕,這點倒真是像他的性子。
  
  栗兒終於追上來了,氣喘吁吁,「小姐……你身子剛剛恢復……別動不動就上蹦下竄的啦!」
  
  「嗯,好的,以後都聽栗兒的話!」汐月淺笑,雙眸完成了月牙兒,這栗兒越來越像紅衣了,愛嘮叨。
  
  「小姐,咱出宮後去哪裡啊?」栗兒心裡一直都惦記著這問題。
  
  汐月又看了一眼那燈火明亮的御書房,倚坐了下來,卻是一臉神秘地笑了起來,「栗兒知不知道洛城裡的醉紅樓和清風坊呢?」
  
  「醉紅樓當然知道啦,聽說裡頭有四個花魁,琴棋書畫各有造詣,好些富家弟子王公貴族花了重金都還不能見呢!」栗兒嘿嘿一笑,又道:「清風閣就沒聽過了。」
  
  汐月將栗兒拉了過來,示意她坐下,栗兒本還猶豫,見小姐那溫和的眸子,便大膽地一同坐了下來。
  
  「那我同你講講那醉紅樓裡思詩姑娘的故事吧!她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夕顏。」汐月仍是淺笑,帶著些無奈。
  
  花園中,一片寂靜,只有遠遠的幾盞燈籠靜靜地亮著,後宮卻是一片的黑暗,唯有思月宮和御書房還點著燈。
  
  御書房。
  
  紅衣站在一旁,倦地雙眸都要合上了。
  
  「你先下去吧。」凌徹淡淡地說著,將手中奏折合上了。
  
  紅衣猛地清醒,見案几上的奏折都批完了,連忙道:「皇上,該休息了,明日還早朝呢!」
  
  「嗯,你先下去睡吧。」凌徹雙手揉著太陽穴,在椅背上靠了下來。
  
  「皇上……」紅衣一臉的擔憂,而今皇上的身體那麼弱,再過幾個時辰就早朝了,怎麼禁得起這麼折騰。
  
  「下去吧,聽話。」凌徹的話語依舊溫和,蒼白的唇邊浮起無奈的笑,這丫頭果真是囉嗦,他也難得能耐得住性子連說了三回要她下去。
  
  「那皇上千萬別熬太晚了!」紅衣自知分寸,卻還是提醒了一次,才退了下去,出了門,卻見羅公公竟站在一旁靠著牆瞌睡呢!
  
  「羅公公,您也去睡吧,皇上過會兒就休息了!」紅衣輕聲喚醒了羅公公,羅公公迷迷糊糊地應了聲,便朝一旁長廊而去了,紅衣無奈搖了搖頭,這兩個月來,著實累了好多人。
  
  偌大的御書房中,燈火通明,卻一片寂靜,凌徹獨自一人,靠在椅背上,清俊的眉頭卻是緊緊蹙了起來,一切都安排好了,就連遣人暗中保護汐月事都吩咐下去了,似乎已經再也沒有什麼可以為她做的了。
  
  他等了一天,那女人真真的狠心,竟不來找他。他原本以為她會來的,至少她會親自來謝他的。
  
  慵懶起身,慢步出了房門,朝思月宮望去,蒼白的唇邊禁不住勾起了無可奈何的淺笑,足尖輕輕點擊,清瘦而修長的身影便朝思月宮的方向飛了去。
  
  她都醒了,怎麼能不去看看她呢?那安靜的睡顏看了兩個多月,那愛笑的眸子,好不懷念。
  
  紫色的身影高亭旁的樹上落了下來,就這麼靜靜地看著亭子那懶懶倚著的人兒,聽不清她在同栗兒說些什麼,只見她淺笑,也跟著不由得笑了起來,眸光溫軟,只是,不知為何,心中某個地方竟微微痛了起來,卻隨即轉身,離去,既然真正恨下心來要她走了,不見,也罷!
  
  「小姐,那夕顏姑娘一定是死了吧,太子殿下一定很傷心的,難得有人能理解他,栗兒進宮後就聽說過的,太子殿下是個好主子,就是韻妃娘娘難伺候。」栗兒心中頗有感觸,卻哪裡知道那夕顏便是眼前這主子。
  
  「是啊,他很傷心的,惦記了一個多月呢!」汐月說著便起身來,也不知道今日怎麼就說起了在東宮的事情來了,一聲歎息,便緩緩下了亭子,夜都那麼深,此時也算一身的輕鬆,怎麼就無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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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見陌路
  
  翌日,汐月早早就起了,喝過藥帶著栗兒在園中慢步,聽著奉先殿退朝的鐘鼓聲遠遠地傳來,他下了朝,一定又往御書房去了吧。
  
  「栗兒,我們到御書房去吧。」見栗兒小臉驚詫,便又道:「找你紅衣姐姐去。」
  
  說著便朝前走去,不知為何,心中竟會有一絲絲的慌張。
  
  栗兒沒有說話,也不知如何是好,低著頭默默地跟這後面。
  
  御書房,依舊華麗而不失莊嚴,這裡,她再熟悉不過了,比司樂宮還熟悉,連著半個多月,日日在這御書房裡纏著他,他總一臉專注在奏折上,任由著她隨意走動,四下搗鼓,時不時打翻茶盞,撞到書冊,原來他心中卻都清清楚楚,只是不動聲色罷了。
  
  回頭想想,竟有些希冀那樣的日子一直持續下去。
  
  亦是在這裡,她布下七音陣,要取他的命,卻終究斷了那白玉護甲,斷了琴弦,為什麼不捨?那時心中的恨,最濃!還是下不了手。
  
  明日就要離開了,懶得費心思去思量
  
  汐月甩了甩頭,扯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走了進去。
  
  屋內一切如舊,外廳中,一座寬大的紅木雕花案幾,一壘壘高高疊起的卷冊,珠簾後,仍是一張長塌,焚香靜燃,香息升舞,當日那斷了弦的古琴已經修好,安然無恙地擺放在一旁,一室寂靜,空無一人。
  
  「小姐!」突然,門外傳來了紅衣的聲音。
  
  汐月猛地回頭,竟是一下子對上了凌徹那狹長而深邃的眸子。
  
  凌徹那略顯蒼白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波瀾,眸光平靜,緩緩走了進來。
  
  汐月緩過神來,眸子詫異掠過,上前去,恭恭敬敬地欠身行禮,「汐月參見皇上,皇上萬福。」
  
  「若汐姑娘平身吧。」凌徹揮了揮手,在案几旁坐了下來,紅衣站在一側接過羅公公遞上來的奏折,想看小姐,卻還是低下了頭。
  
  汐月微微一怔,他叫她,若汐!
  
  「謝皇上。」恭敬地依言起身,她不也稱他皇上嗎?
  
  「若汐姑娘身子好些了吧?」一聲若汐姑娘,硬是劃清了兩人的界限,視線卻不經意得掃過汐月那依舊平坦的小腹,妻兒皆在眼前,奈何認不得了,這笨女人不知何時才會發現。她會要這個孩子的吧,一定會要的吧!
  
  「謝皇上關心,若非皇上出手相救,若汐怕是早已命喪黃泉了。」其實,她更想問他,他為什麼要追上去,為什麼為什麼!?
  
  遲疑了一會,卻還是繼續問到:「皇上似乎龍體欠佳,定是忙於朝政吧?」方才一進門,她便驚了,這一臉蒼白,一身清瘦,他,變了好多,他,怎麼了?
  
  心中隱隱不安,想起了鳳希來,那日他究竟是如何救了她的!
  
  「朕前日染了風寒,又連日熬夜批奏折,身子有些不適,並無大礙,多謝若汐姑娘關心了。」
  
  汐月仍是疑惑,方要開口,凌徹卻又問到:「朕朝政繁重,不知汐月姑娘今日到御書房來還有何事?」他沒有帝王的盛氣凌人,聲音溫文有禮,一句一聲若汐姑娘,彷彿面對的是一個陌生人一般,那麼疏遠。
  
  不知為何汐月心中仍舊隱隱地疼了起來,都準備了一整夜了,還是沒辦法做到完全的坦然,臉上的笑依舊淺淡而有禮,恰到好處,心卻波瀾了,他就真這麼不想見她了嗎?既然如此,她也直接開門見山了:「皇上,若汐今日斗膽來同皇上要回紅衣的。」
  
  紅衣手中的絲帕早已被揉緊,聽了這話,只覺得自己眼眶又要忍不住濕了,就知道小姐不會拋棄她的,只是,她卻不得不拋棄小姐,抬起看了汐月一眼,卻是緩緩在皇上身旁坐了下來。
  
  凌徹眸子有了一絲玩味和邪魅,竟將紅衣攬入懷中,輕笑著,依舊是那麼溫文有禮的聲音,道:「紅衣本是德皇后從娘家帶來的婢女,若汐姑娘為何同朕要人?」
  
  「紅衣……」汐月一下子站直了身子,秀眉緊籠,眸子的滿是驚詫,不由自主地,怒意也起了。
  
  只是,紅衣依舊乖巧地依偎在凌徹懷中,小臉嬌羞緋紅,一臉煞是無辜,那麼惹人憐愛。
  
  「呵呵,是若汐癡心妄想了,紅衣蕙質蘭心、姝麗端和,若汐恭喜皇上了!」汐月突然笑了,笑容越發的甜美了,突覺自己一腔的憤怒都可笑至極,今日主動到這御書房來,亦是可笑萬分,他要寵誰愛誰,與她林若汐何干?是她先要離開的,而現在,她也早該走了,他也早就放手了,不是嗎?
  
  她到底來做什麼?希冀什麼?!
  
  「呵呵,紅衣伺候了朕快一年了吧,朕還真離不開了。」凌徹話語間多了一份溫柔,指腹撫過紅衣那粉嫩的臉頰,寵溺一笑,下頜摩挲在她那白皙的頸脖間摩挲,那麼親密。
  
  多麼溫暖溫馨的畫面,再也沒有任何時候,會讓汐月有這般強烈的感覺,自己真的早已經走出了他的世界,站在這裡是那麼多餘礙眼。
  
  「皇上,若汐先行告退了,皇上好好休息吧。」汐月笑得一絲都不卑微,是她先不要他的,沒什麼好失落的呢?
  
  她還要慶幸自己的明智,她就知道那夜徹夜的解釋依舊統統都是謊言,難怪一直留著紅衣在身邊,伺候了那麼久,日久當然會生情了!
  
  「若汐姑娘慢走。」他還是那一句若汐姑娘,抬頭看了她一眼,視線卻又落回懷中那嬌羞的人兒身上。
  
  汐月恭敬有禮的欠了欠身便轉身離去了,紅衣能得寵留在宮中,也算是飛上了枝頭,苦盡甘來吧,真好,若是可以,她一樣也會準備一份彩禮的。
  
  步子不緊不慢,很優雅,終於踏出了房門,不知為何,突然有些站不住腳,卻也不讓栗兒攙扶,只聽身後傳來凌徹那帶著笑意的聲音,「羅公公,傳朕令,冊封紅衣為怡貴妃,擇日入住思月宮!」
  
  他故意說給她聽的,故意做給她看的嗎?
  
  她才不會心痛!
  
  真好,她該準備份彩禮,再走。
  
  汐月一離開,紅衣卻是慌張地站了起來,連忙倒了杯水過來,皇上方才硬是運了氣才讓蒼白的臉上有了些血色,只是那一運氣不知有耗了多少的氣力了!
  
  凌徹輕咳了幾聲,接過水來,只是靜靜地喝著,沒有任何言語。
心驚膽戰
  
  第三日了。
  
  汐月想收拾下行禮,卻突然發現自己並沒有什麼東西,包裹裡就只有幾帶蘭玲香薰,幾套換洗的衣裳,一本師父留給她的律書。
  
  尋思了好久,終是就將清風閣那地契押在案几上,這算是送給紅衣的彩禮吧,兩個丫鬟都終於有了歸宿,真該欣慰。
  
  「主子,該喝藥了。」栗兒小心翼翼地端來了藥湯,李太醫方纔已經來把過脈了,小姐的身子恢復得很好,脈象也不似之前那麼弱了。
  
  汐月接了過來,眉頭微蹙,便一口氣喝完了,歎了口氣,道:「栗兒,你同我說實話,皇上臉色怎麼那麼差,他是如何救我的?」
  
  昨夜一夜不能安眠,腦海裡不斷地浮現白日裡御書房那場景,他那蒼白如紙的清俊容顏卻怎麼揮都揮不去。
  
  栗兒支支吾吾了起來,雖皇上已經交待地清楚,真正被問起了,卻又擔心起來,「小姐……皇上為了救你,耗了好些真氣,回來的時候就這樣子了。」
  
  「那現在怎麼樣了?」汐月驟然站了起來,手中那白瓷碗早就應聲而碎。
  
  「小姐,你很擔心皇上的對不對?」原本準備的答案裡並沒有這句話的,栗兒卻私自問了,她堅信自己不會看錯的,小姐心中一定還有皇上的。
  
  「他到底怎麼了!」汐月大叫出聲,根本不理會栗兒那問題,眼淚不知為何一下子就刷地流了出來,那麼蒼白的容顏,害得她老是想起鳳希師父來,昨日回來她就硬逼著自己不去想了!
  
  「小姐,你別急,皇上沒事的,李太醫說了皇上底子好再服用幾日藥就可以恢復了。」栗兒連忙解釋,頓了頓又道:「聽紅衣姐姐說了,皇上其實沒什麼大礙了,過幾日還要帶她出宮圍獵去呢,端木世子都準備好了。」
  
  「小姐,瞧把你給急得,要不咱不走了,栗兒這就去跟皇上說,小姐很在意他的,讓他別納紅衣姐姐為妃了!」
  
  栗兒方要走,便被汐月給叫住了,「把你的東西收拾下,怡妃娘娘也快過來了。」
  
  雖已平靜地坐了下來,心卻仍舊跳得那麼快,禁不住自嘲起來,抹了抹眼角的淚,這淚又一回流地莫名其妙。
  
  當初恨之入骨,三次要取他的命,卻每每心中皆是這般心驚膽戰,無法平靜,從來都沒有想過,他若真不在了,會怎樣,就像之前一直想走一樣,從來沒有想過,真正走了,要去哪裡。
  
  栗兒聽了小姐的話,這才完全放下心來,昨日開始就提心吊膽地怕小姐問起,現在,終於過去了。
  
  沒有什麼行禮,很快便收拾好了,汐月站在宮門口,想回頭看一眼這住了甚久的思月宮,卻終於沒有回頭了,同上一回離開一樣,不回頭了。
  
  沒走幾步,便見凌徹攬著紅衣遠遠走來,她故意提早走,便是想躲開的,該做謝的都謝了,該送的也送了,她最討厭送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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