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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尋者】大唐行鏢(全書完)

第一百二十三章 寂寞之失

作者:goldenseeker

  彭無望來到大廳的正中,高聲喊道:「各位,千萬不要向門口跑,否則必會招致戰神天兵的攻擊。大家靠牆而站,會好一些。」

  本來陷入驚慌混亂的群雄這才清醒過來,由莊行霸、魚飛揚領頭,所有人都靠壁而立。

  此時本來浩浩蕩蕩的神兵盟豪傑已經在這短短的一盞茶時間之內死了三百多人,屍體層層疊疊在大廳中鋪了一地。

  戰神天兵在門口又殺了七個奪路而逃的豪傑,一個優雅的迴旋,飛回到大廳之中,向著靠牆而立的莊行霸撲去。

  一向橫行無忌的莊行霸臉上露出英雄氣短的悲愴之色,氣凝只掌,準備拼著一死,也要在如魔似鬼的戰神天兵上印上兩掌。

  就在這時,一旁的陸克忍奮力將一對流星錘撞向戰神天兵,彷彿鬼使神差一般,一枚流星錘正好擊中了戰神天兵的刀柄,令呈開山斧狀的戰神天兵錯失了目標,斜斜砍在石壁之上。

  「幫主快跑,我擋住它。」陸克忍沒想到自己竟然遏制住了戰神天兵的攻勢,心中一陣喜悅,脫口呼道。

  就在這個瞬間,斜飛而出的戰神天兵一個轉折到了他的面前,一斧將他的頭顱劈了下來。

  「陸兄弟!」莊行霸看到陸克忍的人頭滾落在地,心中湧起兔死狐悲之色,就要放開一切,和戰神天兵拼一個你死我活。

  突然,一個有力的臂膀按住了他的肩頭,他怔了怔,回頭一看,卻見彭無望正抓住他的肩膀,臉上露出喜色:「莊前輩,我來。」

  莊行霸遲疑著退到一邊。這時候,戰神天兵正向著一批巴蜀海南的劍客撲去。那些劍客正徒勞地狂舞著長劍,意圖垂死掙扎。

  彭無望抖手射出秋水長刀,長刀刮動金風,向著戰神天兵撲去。

  戰神天兵似乎覺察到彭無望的攻勢,突然一個轉折,閃開了長刀的撞擊,依勢劈向一名年輕的海南派弟子。

  彭無望斷喝一聲,左手疾伸,擒龍功應手而出,被擒龍真氣引導的秋水長刀忽然改變方向,閃電般砍在戰神天兵的刀柄之上,令它的攻擊又一次落在了空處。

  從鬼門關上走了一個來回的那個海南弟子長長出了一口氣,幾乎癱倒在地。

  彭無望信心倍增,揚聲道:「各位,大家只管往外跑,我在這裡擋住戰神天兵。」

  本來以為生計斷絕的神兵盟群雄聽到這句話宛若久旱逢甘露,無不精神大振,紛紛跌跌撞撞地邁過滿地屍體,向著廳門口飛奔而去。

  戰神天兵發出憤怒已極的鳴叫,風馳電掣般地衝向門口,朝著第一個衝出門的魚飛揚迎頭刺去。

  彭無望連忙將秋水長刀射向戰神天兵。那戰神天兵仍然一個轉折想要甩開秋水長刀,但是彭無望的擒龍真氣再次發威,千回百轉間,秋水長刀的刀刃再次砍在戰神天兵的刀柄之上,令它空中打轉,白白放過了魚飛揚。

  趁著這個機會,魚飛揚展開游魚身法,片刻便跑出十丈之外。

  見到他成功逃脫,眾人更是歡欣鼓舞,爭先恐後地衝出大廳,向外飛逃。

  戰神天兵似乎怒火如狂,數次撲擊,連殺數人,但是它大部分的攻勢都被彭無望用自創的離手刀的招式一一攔截。

  越來越多的豪傑從大廳內逃出生天,向著來路亡命而逃。到了後來,戰神天兵索性放棄了對其他人的追逐,開始和彭無望的秋水長刀較起勁來。

  彭無望此時已經大汗淋漓,離手刀的操控極為損耗內力,雖然他最近功力有了精進,但是也無法支撐太久。

  看那戰神天兵仍然精神抖擻地在上下翻飛,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漫天亂舞,彭無望只好打點精神,操控著秋水長刀跟著它一起東漂西蕩。

  一炷香之後,廳內只剩下了無生趣的李讀和馬上就要油盡燈枯的彭無望,其他人不是被殺,就是已經逃走了。

  「李先生,你快走吧!」彭無望強自提住一口真氣,奮力道:「我快要撐不住了。」

  此時,戰神天兵正在扶搖直上,於大廳的天花板上飛快盤旋。

  彭無望強打精神,運起最後一點真氣,操控著秋水長刀跟在戰神天兵的後面滴溜溜亂轉。

  「小子,我李讀殺不了戰神天兵,已經了無生趣,縱死無妨。你不必勸我,省口氣吧!」李讀只目無神地望著彭無望,淡淡地說。

  彭無望還待再勸,突然感到一陣頭昏眼花,眼前金星亂轉。

  他呻吟一聲,仰天躺倒在地,喃喃道:「不行了,我彭無望今日斃命於此。」

  隨著他的身子宛如麵袋子般落到地上,秋水長刀驟失憑借,也噹啷啷一聲墜落在地。

  李讀和彭無望同時閉上眼睛,等待著戰神天兵呼嘯而下,將他們兩個剁成肉泥。

  戰神天兵的鳴叫仍然在耳畔迴響,聲音越來越淒厲、越來越哀婉,彷彿一隻孤單的野狼對著明月嚎叫。

  彭無望和李讀奇怪地睜開眼睛,發現戰神天兵並沒有來殺二人,卻化成了和秋水長刀一模一樣的長刀,俯在秋水長刀的身側,不住地拱它的刀背,想要將它從地上托起來。

  彭無望連忙手腳齊施爬到李讀的旁邊,喘了一口氣,問道:「李先生,你看它這是怎麼了?」

  李讀緩緩撐起身,湊近了戰神天兵的所在位置,用手中的火把仔細照了照,皺眉沉思了起來。

  這時,戰神天兵開始在秋水長刀的周圍貼著地面飛舞,盤旋一段時間,就停下來拱一拱秋水長刀,見到沒有動靜,就又盤旋幾圈。

  這種徒勞的努力令戰神天兵的鳴叫越來越淒婉,幾乎讓人聽得落下淚來。

  「我明白了!」李讀和彭無望同時說。

  「你明白?」李讀看起來有點兒出乎意料地問道。

  「是啊!這個戰神天兵好像要找個伴兒似的。」彭無望撓了撓頭猜想著。

  「不錯,」李讀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生機:「戰神天兵在這個世上從來沒有遇到過任何和它一樣的生物。作為生物,無論是人或者其他的什麼,都會感到孤獨,希望找一個伴侶或是夥伴。你剛才用內力催動佩刀,令佩刀可以和它一樣飛舞,使它誤以為那是和它一樣的夥伴,所以感到好奇和興奮。當你力窮而無法控制佩刀的時候,佩刀落在地上,它仍然想要讓佩刀繼續飛動,或者說和它玩耍,所以才會鍥而不捨地在佩刀周圍飛旋。」

  「我原來以為戰神天兵是個嗜血凶物,沒想到它還有這麼有趣的一面。」彭無望抹了把冷汗,歎道。

  「有趣?」李讀皺眉道:「等它和你的佩刀玩膩了,就是我們喪命的時候。」

  彭無望一驚,道:「沒有辦法了嗎?」

  李讀的目光落到了遠遠拋在地上的刀鞘上,道:「只有一個辦法——把它騙進刀鞘之中。那把刀鞘有一種奇異的魔力,可以囚禁住戰神天兵,防止它繼續為惡。」

  「有辦法!」彭無望一拍手道:「李先生,我引導我的佩刀向著左面飛,按照你的說法,戰神天兵就會跟著它一起飛過去。你去拿著刀鞘等在那裡,看到戰神天兵飛過來,就一抬刀鞘,那時候我自有辦法讓它飛進刀鞘。」

  「那不是很危險?」李讀的臉上露出猶豫的神色。

  「李先生,你開始怕死了。」彭無望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

  「臭小子,不知道你是什麼做的,這種時候還笑得出來。好吧,這一回我豁出去了。來吧!」李讀站起身,向著刀鞘跑去。

  李讀的身子剛一動,戰神天兵忽然發出一聲尖銳的鳴叫,停止了低空盤旋。李讀立刻撒腿往刀鞘衝去,戰神天兵呼嘯一聲,就要向著李讀撲去。彭無望連忙奮力凝聚起剛才緩過來的一點點真氣,隔空操控著秋水長刀漂浮了起來,向著李讀飄去。

  戰神天兵發出一聲喜悅之極的鳴叫,飛到秋水長刀的身邊,不斷擦碰著它那狹長的刀身。

  「果然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彭無望暗自稱奇,奮力發勁,令秋水長刀突然加速,向著李讀的左側飛去。

  戰神天兵發出一聲歡呼,飛到了秋水長刀的右側,和它比翼齊飛。

  就在這時,李讀正好將刀鞘抬了起來。而彭無望猛的一翻腕,秋水長刀突然向戰神天兵靠去。戰神天兵驚叫一聲,側身一讓,正好端端正正落入了李讀平舉的鞘中,分毫不差。

  戰神天兵發出驚天動地的一聲怪叫,整個刀身連同刀鞘猛的一跳,掙脫了李讀的只手,落到了地上,在地上翻滾掙扎了良久,才停止動彈。

  李讀和彭無望一聲不吭地默默看著,直到它放棄掙扎平躺於地,才同時鬆了一口長氣,這時才發現二人的脊背已經被冷汗浸透,連下身的長褲裡也冷颼颼地浸滿汗水。

  「我們必須帶上戰神天兵,這裡對它來說已經不安全了。」直到一個時辰之後,李讀和彭無望才有精力說話,李讀又開始長篇大論。

  「李先生,你不會想說讓我帶上它吧!」彭無望仍然在打坐回氣,剛才他已經透支良多。

  「正是。這裡已經是眾所周知之地,難保不會有人再來尋訪。最安全的方法是讓你隨身攜帶它,直到我找到一個可以完全消滅它的方法。」李讀沉聲道。

  「不錯,如果再有人拿到它,不知道要枉死多少人。不過,放在我身邊,恐怕也不安全。」彭無望沉思道。

  「彭小兄的武功,我還是放心的。能從你手中奪去戰神天兵的人,應該也有足夠能力駕馭它,我倒不擔心。只是我怕還要花三十多年的時間來研製消滅它的方法。」李讀歎道。

  「三十年才能煉出三昧真火?!」彭無望問道。

  「是啊!」李讀瞪了他一眼,歎了口氣,看了看空空蕩蕩的大廳,又道:「記住,這一次把戰神天兵騙入鞘中,它必定恨你入骨。下次拔出戰神天兵的時候,你最好咬舌自盡,這樣死的還痛快點兒。」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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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四章 洞前血戰

作者:goldenseeker



    從洞府裡脫困而出的神兵盟眾豪傑宛如喪家之犬、漏網之魚,一個個腳底生風,沿著來路飛奔而回,沒有用到兩個時辰,眾人之中輕功高強的前輩名家已經飛身穿越了岩石巨洞中的凌空飛橋岩石,沿著最初的隧道向著入口的巖洞奔去。

    而那些輕功較弱的後輩子弟和只精擅硬功的江湖豪漢只有對著那一丈遠的空間扼腕悲歎,急得彷彿熱鍋上的螞蟻。

    當巖洞口的微光出現在狼狽逃出的神兵盟群雄面前的時候,領頭的莊行霸、魚飛揚、宋萬豪等人都露出如釋重負的神情,腳底下加勁,只待一個騰空,早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魚飛揚的游魚身法可稱得上是在場諸人中最為精妙的,連六藝堂堂主梅自在的渡鶴功都要略遜一籌。只見他一聲輕嘯,身子旋風般橫飛而出,搶在諸雄之前,衝出巖洞。

    他心中還有個歹毒的心思--早在神兵盟出發之前,他已經派出了虎丘莊精英高手埋伏在附近的鄉鎮,一路尾隨著神兵盟眾人來到寶藏的入口。

    他本意是想如果他能夠奪到戰神天兵固然是好,如果奪不到,他就搶先出洞,然後令在洞口埋伏的本門弟子在巖洞附近安裝炸藥,將寶藏洞口堵住,將所有尋寶的高手統統困死在寶藏之內。那麼從此虎丘飛魚塘即使沒有戰神天兵,也可以在武林中名列鰲頭。

    此時已經是第二天的清晨時分,依稀的晨光淡淡地灑在蓮花山上,洞口附近的一切籠罩在朦朧的霧靄之中。

    魚飛揚剛一衝出洞口,立刻伸手探入懷中,閃電般將一枚隨身火箭射到空中。隨著一道火光沖天而起,他振臂狂喝道:「動手!」

    他的話音剛落,一陣滔天巨浪般強猛驚人的箭羽密密麻麻地向他射來。

    魚飛揚大驚失色,猛一頓腳,身子如劍魚躍出水面,斜衝向毫無憑借的半空。雖然他的應變神速,仍然有三枝鐵箭牢牢地釘到他的腿上。

    身在半空的魚飛揚慘叫一聲,失去平衡,在空中打了個圈。就在這一剎那,又一叢箭羽經天而起,將他射成了馬蜂窩,他慘叫著仰天摔在地上,幾枝射中他背後的鐵箭觸地折斷,斷裂的箭桿再次無情地插進了他的身體。

    魚飛揚滿臉不甘地狂吼一聲,一口鮮血吐將出來,懷著滿腔未籌的雄心壯志瞪目而死。

    就在魚飛揚倒地身亡的剎那,宋萬豪和莊行霸一同躍出洞口,二人劍掌閃電般交了一招,同時射出隨身火箭,異口同聲地大喝:「快動手!」

    原來,這二人竟和魚飛揚一般心思,在洞口埋伏了人手,想要將神兵盟一干豪傑統統埋葬在蓮花山上。

    天不從人願,驚濤駭浪般的箭羽再次向心懷鬼胎的二人覆蓋了過來。莊行霸和宋萬豪來不及互相計較,同時舞動鐵掌和長劍奮力撥打迎面而來的亂箭。

    就在這時,兩團烏黑如燕的魔影藉著滿天箭羽的掩護,倏然而至,分別向著宋萬豪和莊行霸射來。

    宋萬豪和莊行霸可以說是已經被戰神天兵嚇得不輕,這時候驟逢巨變,再加上本來安排的本門高手沒有出現,心中連受打擊,判斷出現了誤差,竟然同時向著洞口倒飛而回。

    洞口本來狹窄,二人身子騰挪不開,撞在一起。

    莊行霸首先遭殃,被那飛燕般的巨刃凌空切成兩斷,向著兩側飛散。宋萬豪閃躲快了一步,只是沒有握劍的左手被齊肩切下。他咬牙忍痛,一頭向洞內衝去。

    人常道禍不單行,向著洞內奔回的宋萬豪和飛奔而出的梅自在撞了個滿懷。

    梅自在本來可以第二個衝出洞,卻在剛要邁出洞門的時候被宋萬豪和莊行霸強行拉了回來,還滾了一個跟頭,心裡面當然憤恨難當,憋足了氣準備衝出洞和他們理論。

    由於梅自在腳底下運足了勁兒,衝力十分驚人。宋萬豪猝不及防,被他整個人撞飛了出去,再次暴露在洞外的神秘弓箭手面前。

    一陣弓弦聲響過,機關算盡的宋萬豪終於未能夠逃脫厄運,被數十枝利箭牢牢釘在地上,和魚飛揚並排而臥。

    此時的梅自在被宋萬豪猛的一撞,一路打滾地順著隧道滾了回去。

    這時候,慕容龍亭和歐陽平看也不看梅自在一眼,雙雙越過他打橫翻滾的身子,向著洞口疾奔而出。

    已經知道事情不對勁的梅自在躺在地上,急得大叫:「二位,不要衝出去送死啊!」

    但是他的話卻被隧道裡雜亂的腳步聲淹沒了,無數輕功高強的豪傑紛紛躍過他橫臥的身子,爭先恐後地向著洞口撲去。

    歐陽平搶先衝出洞,立刻看見了魚飛揚、宋萬豪和莊行霸觸目驚心的屍首,心中剛剛一寒,四面八方的陰影之內立刻響起了霹靂雷霆般的弓弦聲。

    歐陽平連忙凝神斂氣,雙手縮到長袖之中。

    強風撲面,數不清的雕翎箭八方而至,勢如破竹。

    歐陽平的身子以左腳後跟為軸,旋風般滴溜溜打轉,長袖旋轉翻飛,射向他的雕翎箭全部被他一枝不漏地守在袖筒之中。這正是歐陽家橫行江湖的著名招式萬流歸宗。

    這路武功通過雙袖搭起一個相對封閉的空間,然後雙手運氣在袖內螺旋運轉,形成強大的管狀氣流,具有強勁無比的吸力,任何暗器都難以逃脫被他雙手吸納的命運,實在是神乎其技。

    但是,他的萬流歸宗極耗內力,可一不可再,如果破不了這嚴密無比的弓箭伏擊圈,他最終也難逃一死。

    這時候,他聽到身後熟悉的破風之聲,立刻斷喝道:「慕容兄,接著!」

    「慕容兄?」慕容龍亭一陣愕然,他連做夢也未曾想過和他有著血海深仇的歐陽平居然會稱他為慕容兄。

    就在他抬眼觀看的時候,歐陽平已經將懷中滿滿一捧雕翎箭擲向天空。

    「時機和位置都恰到好處!」慕容龍亭心中百味雜陳,感慨萬千。

    但是時機在前,不容他多想,多年苦練的功夫應念而生,他的身子已經宛如旋風般扶搖直上,騰入半空,向著那捆雕翎箭撲去。

    只一個剎那,他已經將著滿滿一捆雕翎箭捧在手中,接著他在半空中一個迅猛輕靈的旋身,數十枝箭應手而出,向著四面八方隱藏著神秘弓箭手的樹蔭射去。

    慘呼連聲響起,從聲音判斷,有十多人被這意料之外的襲擊命中,倒地身亡。

    慕容龍亭落到地上,手中還有一半箭枝,他再一個原地旋身,將剩下的箭枝一次打出,又有將近十人的慘呼聲傳來。他所使出的正是慕容家代代相傳的漫天花雨擲金針的手法。

    歐陽平和慕容龍亭作了一輩子的對手,一個接暗器,一個發暗器,彼此都對對方瞭如指掌。所以,剛才歐陽平才會幾乎不用思考就做出了最適合當前形勢的判斷,將箭枝遞向以暗器功夫名震江湖的慕容龍亭,而慕容龍亭也恰好身不由己地站到了最適合發動進攻的地點。

    二人默契於心地對望了一眼,心中齊聲道:「原來最瞭解我的,居然是他。」

    就在這時候,又是驚天動地的弓弦聲響起,歐陽平搖搖晃晃地擋在慕容龍亭面前,他的萬流歸宗已經用了一次,一口氣吸住了百餘枝雕翎箭,這已經讓他到了極限。

    但是生死關頭,他只有再次發動這項絕技,拼一個魚死網破。

    歐陽平的身子又開始滴溜溜打轉,但是比第一次緩慢了許多。鮮血從他飛旋的身子上潑濺出來,灑在慕容龍亭身上。

    「歐陽兄!」慕容龍亭熱淚盈眶,吼出了本以為一輩子都不可能說出的話。

    歐陽平無力地跪在地上將手中艱難吸納的雕翎箭高高舉過頭頂。

    「我跟你們拼了!」慕容龍亭狂吼一聲,一把抓住歐陽平頭頂上的雕翎箭,身子瘋狂地打著螺旋,一蓬又一蓬箭羽從他手中呼嘯而出,向四周的樹蔭瘋狂射去,慘呼聲宛如仙樂般在他耳畔迴盪。

    一枝雕翎箭從側面飛來,深深扎進了他的左腰,接著又一枝快箭射中了他的胸膛。慕容龍亭咬牙忍住劇痛,仍然飛旋著身子,將手中的雕翎箭一把把地射出去,直到手中空空如也。

    又是一陣亂羽般的飛箭,慕容龍亭渾身上下密密麻麻釘滿了長箭,他仍然不屈不撓地在原地旋了兩個圈子,這才頹然倒地。

    在他身旁的歐陽平已經跪坐於地,氣息斷絕。這一對生死仇敵終於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摒棄了兩個家族百餘年來不知名的仇恨,並肩而死。

    晨光中,錦繡公主身著胡服勁裝,腰佩紫青雙劍,傲然立於蓮花山山道之上。

    在她的兩側護立著可戰、跋山河。而她身後,則是以普阿蠻為首的屠南隊群雄,躬身而立。

    在崎嶇的山路中,橫七豎八地倒臥著虎丘莊、龍神幫和巴蜀宋家的精英高手。

    晨風吹拂過她的身子,她飄逸的髮絲順風而舞,在這一片猙獰可怖的景色之中,更顯出她那超群拔俗的颯爽風姿,如詩如畫,美得令人心醉

    當慕容龍亭倒斃於亂箭攢射之中,普阿蠻雙手一拱,對錦繡公主道:「公主奇謀妙策,從此漢人武林將一蹶不振。」

    錦繡公主拂了拂被清風吹到眼前的髮絲,微微苦笑,輕聲道:「一蹶不振?還言之過早。」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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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五章 劫猶未過

作者:goldenseeker

  洞天福地前的硬土地上,新添了兩座孤零零的墳墓,昔年聞名天下的天地只雄就這樣被安葬在這個與世隔絕的密藏之中。

  彭無望跪在墳前,默然無語,心裡暗暗為這兩位藝高膽大的師兄可惜。

  在一旁觀看的李讀,等待了許久,才沉聲道:「彭兄弟,不必為他們難過。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活法,既然他們認為自己死得其所,也就不必為他們惋惜了。」

  彭無望長長歎了一口氣,道:「李先生,我知道人各有志,但是為了一件魔物,犧牲了我兩個師兄,實在是太不值了,如果他們現在仍然活著,紅師兄看到他們可有多開心。」

  李讀黯然點了點頭:「那倒是,老紅見到同門師兄弟那個開心勁兒,我倒也領教過。」說完看了看彭無望,又道:「彭兄弟,我們已經在這裡待了快一天了,不如盡早離去為好。」

  彭無望猶豫了一下,想著洞天福地裡的滿地死屍,道:「李先生,我們就這麼走了?那裡面還有幾百具屍體……」

  李讀大驚失色,忙說:「喂,彭兄弟,你不會是想要把他們一個個都安葬了吧?為了安葬你這兩個師兄,你挖墳填土,少說也用了兩個時辰。要是再安葬這些死鬼,你這輩子也別走了。」

  彭無望點了點頭,道:「李先生所言甚是,我們還是快點出洞,通知他們的家人為上。」說完,他不由自主地看了看腰間佩戴的那柄痛飲了無數鮮血的戰神天兵,心頭一陣沉重,不由得歎了口氣。

  梅自在身子蜷縮著躲在洞口附近,瑟瑟發抖,臉上一片鐵青色,一陣陣血腥味和屍臭從洞外飄進來,令他噁心欲嘔。

  在這幾個時辰裡,他親眼看見隨行的百餘名高手,一個個發了瘋一樣衝出洞外,然後在一陣又一陣的弓弦聲中,慘呼著倒地身亡。

  他也曾經冒死和十幾個高手一起殺出洞外,但是從青霧繚繞的樹林中飛出的箭雨,彷彿附上了魔法,長了眼睛一般射向他的週身要害。

  幸好他的暗器功夫別具一格,利用地上的死屍和靈活的躲閃倖免於難,拖著一隻傷腿狼狽地躲回了洞,其他人都在漫天的飛矢之中,宛如喝醉了酒一般搖擺著倒下了。

  他逃回洞內的時候,看到那些倒地斃命的高手,人人身上都中了不下十枝的利箭。這些狙擊弓弩手個個都是用箭的行家!

  儘管洞外凶險異常,梅自在卻苦苦地堅守在這裡,不肯返身回洞,因為在洞內,更有一個比這些弓箭手恐怖一萬倍的魔物正在等待著他一腔的鮮血。

  他寧可困死在這裡,也不願意回去面對那吞噬了無數生命的戰神天兵。

  彭無望和李讀來到石洞飛地中的時候,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

  那些因為輕功不到家而跳不過飛橋的年輕弟子和專練硬功的高手們一個個縮在地上,臉色慘白,只目無神,胯下一片惡臭,樣子狼狽到了極點。

  更有的人頭上白髮叢生,似乎在幾個時辰之內蒼老了幾十歲。

  在地上橫陳了三、五具屍體,他們似乎是因為驚恐過度而自殺的。

  在這些狼狽的人群中,只有孟寒樹神色相對泰然,手中攥了個酒葫蘆,大口大口地飲個不停。

  他們看到彭無望都驚恐地慘叫了起來,有幾個人狂吼一聲,縱身向懸崖撲去,被身邊的同伴哭喊著抱住。

  孟寒樹霍然站起身,手扶他的九環厚背刀,驚疑不語。

  看到他們的反應,彭無望連忙道:「各位不要驚慌,戰神天兵已經被我和李先生暫時收服,不能為禍。大家可以放心了。」

  這句話對這些被恐懼和驚慌失措折磨了幾個時辰的人們來說,無異於天外綸音。他們只目放光地互相攙扶著站起身,驚疑地看著彭無望,似乎在判斷他這句話的真假。

  孟寒樹沙啞著嗓子問道:「彭兄弟,此話當真?」

  彭無望用力點了點頭,將腰中的戰神天兵解下來,捧在手中,道:「孟前輩,你看,戰神天兵已經收入鞘中,不能為惡了。」

  孟寒樹仔細地端詳著這柄魔刃,良久才如釋重負地長出了一口氣,道:「彭兄弟,我早猜到這柄神兵最終將屬於你,果然沒有料錯。」他轉過身,大聲道:「各位,大家不用再擔驚受怕了,戰神天兵已經被彭無望收服,從此聽他號令!」

  彭無望聽到這句話,連忙道:「孟前輩,其實……」但是他的話已經被洞內豪傑歡天喜地的歡呼聲所淹沒。

  當彭無望協助所有人渡過飛橋,已經是在兩、三個時辰之後。

  這些人死裡逃生,一個個興奮異常,連剛才自己的窘相也拋諸腦後,只想立刻離開這個傷心地,從此絕足蓮花山。

  大家有說有笑地來到隧道洞口,卻發現了在這裡困守六個多時辰的梅自在。

  此時的梅自在已經被恐懼折磨得不成人形,不但頭髮全部變成雪白色,臉上也多添了無數皺紋,泛著鐵青色,彷彿一個地獄中的冤鬼,在油鍋前彷徨無依。

  他看到彭無望腰上的戰神天兵,倉皇地慘叫了起來。

  彭無望、李讀和孟寒樹相視苦笑,連忙將他扶了起來,和他細細解釋。

  梅自在這才長長出了一口氣,喃喃道:「嚇死我也。」

  「對了,老梅,你怎麼不出洞?在這裡等我們嗎?」孟寒樹奇怪地問。

  「等你們?」梅自在歎了口氣:「我倒是希望我這麼有義氣,不過我是被迫在這裡等死。」

  「洞外有埋伏?」孟寒樹一驚,隨即立刻了然道:「我就知道,當初我看那個龍神幫主鬼鬼祟祟的,就不像是什麼好貨色。果然被我猜中!」

  「你猜中了什麼啦?」梅自在一臉晦氣:「不是龍神幫!」

  「難道是西蜀宋家?哼,我就知道宋萬豪這個小輩是個狠角色,果然……」

  「不是宋萬豪。」梅自在歎了口氣:「宋萬豪、莊行霸,還有魚飛揚、慕容龍亭、歐陽平,全都戰死洞外了。」

  「什麼?!」眾人齊聲驚道。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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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六章 飛箭如塵

作者:goldenseeker

  守在洞外的突厥高手們已經待了幾個時辰,人人臉上都露出疲色。

  普阿蠻來到錦繡公主身邊,躬身道:「公主,不如我們將洞口封死,從此一了百了。」

  錦繡公主歎道:「不妥。洞裡面的東西,正是天魔紫師必得之物,所以絕不能封死洞口。而且,我不知道裡面是否另有通道。」

  普阿蠻點了點頭,道:「不如我們派遣高手殺進去?」

  錦繡公主笑了笑:「阿蠻武功蓋世,當然有此信心。不過,如果彭無望仍在,將會損折我們的許多精英高手,不如在這裡守株待兔。他們的食水只夠數天,裡面的水塘已經被我下毒。相信兩天之內,他們必然會有所行動。否則的話,我們便進洞查探一番,務求將他們一網打盡,一個不留。」

  普阿蠻對錦繡公主思慮之穩妥暗暗點頭,但是卻對彭無望更生競勝之心:「彭無望真有這麼厲害?」他那瞇成一線的左眼,射出了凜冽的寒光。

  「所有人都死了?」彭無望緊緊抓住梅自在的肩膀,急道:「你可知道阿錦的下落?」

  「阿錦?」梅自在愣了一下:「你是說公孫姑娘?」

  「正是!」彭無望急得一跺腳,連聲道:「你可看到公孫姑娘也死於洞外?」

  梅自在仔細地想了想,半晌才緩緩道:「衝出洞外的人全部喪命,無人生還,恐怕公孫姑娘也凶多吉少。不過,我並沒有親眼看到她的屍首。」

  彭無望頹然鬆開梅自在的肩膀,只目已經升起了悲愴的血色。

  「彭兄弟,你不要過於悲傷,公孫姑娘乃是一個有福之人,未必會有事。」李讀歎息著說。

  彭無望用力吸了一口氣,將腰間的大汗巾抽出來,擦了擦頭上的汗水,沒有說話。

  看到他似乎冷靜了下來,李讀沉聲道:「現在我們應該商量一下如何衝出洞口的封鎖。」

  梅自在和孟寒樹的臉上都露出凝重的神色,他們都將目光轉向李讀,希望這個江湖上名聲顯赫的巧手匠有什麼獨特的良策。

  就在這時,幾個青年弟子驚慌地喊叫了起來:「彭少俠!」「彭兄弟!」「你去哪兒?」

  李讀三人轉過頭,卻看到彭無望灰色的身影已經化成了一股輕煙,融化在洞口彷彿要吞噬掉一切的刺目陽光之中。

  「有人衝出來了!」可戰厲聲喝道。

  「神弓營準備!」普阿蠻果斷地下達命令。

  百餘柄強弓硬弩齊刷刷地抬了起來,夕陽下每一枚錐形箭尖上都閃爍著藍瑩瑩的寒光。

  彭無望灰色的身影已經衝出了黑色的洞口,向著門前躺滿屍首的空地奔去。

  「放箭!」普阿蠻斷喝道。

  一陣炸雷般的弓弦崩落之聲響起,百餘枝利箭飛蝗般撲向彭無望。

  彭無望神色不撓,彷彿對這些可以噬魂攝魄的恐怖場面漫不經心,只是腳尖一抬,挑起一具虎丘莊魚家弟子的屍體,擋在身前,整個人仍然在空地上漫無目的地翻弄著地上重重疊疊倒臥著的屍體。

  這些突厥神箭手一個個腕力驚人,開八十石的弓,射尺餘長的長箭,飛箭的威力足可洞穿百步外的白楊樹幹,區區一具屍體哪裡能夠擋得住。

  除了十幾枝射在屍體骨頭上的長箭,其他的鐵羽箭都勢如破竹地穿過屍體,指向彭無望的全身要害。

  彭無望彷彿直到此刻才明白自己的險境,倉促地抽出隨身的秋水長刀,飛快地撥擋。

  有幾枝箭射得太猛,他沒有擋開,釘到了他的肩膀、大腿之上。

  他冷哼一聲,揮刀將箭身斬斷,竟不再理睬,仍然飛快地在空地上跑來跑去,翻弄著那些臉朝下的死屍。

  「再射!」普阿蠻第一次看到如此小看塞外男兒弓箭威力的愣頭青,心中一陣憤慨:「簡直太囂張了!」

  這時,可戰湊到他的身邊,小聲道:「那就是彭無望。」

  普阿蠻一愣,只手的食指不禁抬了抬,湊向腰畔的只刀:「居然是他!」

  聽到可戰這句話,屠嬌的柳眉立刻倒豎了起來,厲聲道:「阿蠻大哥,我要他,請留他活口。」

  普阿蠻皺了皺眉,抬頭想要問一下錦繡公主的意見,卻發現此時的錦繡公主身子微微顫抖。

  「公主?」普阿蠻小心翼翼地問道。

  錦繡公主似乎陷入深深的沉思之中,沒有回答他的問話。

  普阿蠻立刻住了嘴,錦繡公主每一次沉思都會有精彩絕倫的計策誕生,所以也最忌諱有人打攪,他又豈會如此不識趣。

  「射腿!」普阿蠻厲聲道,轉眼看到屠嬌向他投來感激的目光。

  彭無望仍然目不轉睛地翻弄屍體,漫不經心地用刀撥擋著鐵羽箭,茫然不知道自己的腿上已經拖了七八枝長長的箭桿,鮮血順著小腿肚汩汩流下。

  「阿蠻大哥,射不倒他!」神弓營的領隊,大漠箭神祇鐮兄弟的首席弟子坎達雷驚詫地小聲道。

  普阿蠻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打不爛、殺不死、射不倒的滾刀筋,不由得愣住了。

  彭無望仍然在鍥而不捨地翻轉著空地上俯臥的屍體。

  「他為什麼不逃?」屠嬌不解地問。

  所有人都看得出來,彭無望已經有很多機會可以施展輕功逸出圈外,雖然不一定能逃得性命,但是機會卻很大。

  「他在幹什麼?」普阿蠻身後的一眾塞外高手紛紛議論。

  「接著放箭!」普阿蠻厲聲道。

  「不必了!」沉默了良久的錦繡公主忽然揚聲道。

  「為什麼?」普阿蠻和屠嬌一起問道。

  「他轉一轉,就會回洞,由他去。」錦繡公主顫抖著扶住已經黏到臉上的蒙面青巾,沉聲道:「他們會在天明之前衝出洞來,派人守夜,大家找機會睡一覺。」說完轉身,頭也不回地走進了密林深處。

  她的話音剛落,彭無望已經一個旋身,衝進了洞去,看他那輕靈敏捷的動作,就算再射他一輪快箭也沒法奈何得了他。

  普阿蠻和屠嬌對望了一眼,對錦繡公主都生出了莫測高深的驚佩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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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七章 一夢惘然

作者:goldenseeker

  「臭小子!我還以為你拋下我們跑掉了!」看到彭無望帶著七八枝長長的箭桿跌跌撞撞地跑回來,在洞內乾著急的李讀興奮地喊道。

  在洞內提心吊膽的一眾人等也彷彿找到了主心骨兒,紛紛鬆了一口氣。

  「好小子,一個人在外面待了這麼久居然沒事,果然是武林鐵漢。」梅自在心懷一暢,毫不吝惜地大拍馬屁。

  這時的彭無望已經被李讀拉扯著坐倒在地,讓他包紮腿上和肩膀上的幾處箭傷,聽到梅自在的話,他粲然一笑,沒有答話。

  這個時候,孟寒樹道:「彭兄弟,你看外面的形勢如何?不如待會兒我們一起殺出去?」

  「慢!」李讀忙道:「外面的埋伏十分犀利,我們茫然出擊,必然吃虧。現在我們的好處就是他們根本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會逃出洞外,他們會一直守候在這裡。」

  「對啊!」梅自在一拍手:「我們可以讓他們守上一晚,讓他們在外面喝風,等到明天天亮,他們也守得累了,我們就一下子衝出去,讓他們措手不及。」

  「不,我們趁黎明前最黑的時候衝出去,我身邊有幾顆火焰彈,可以燃燒放出黑煙,遮擋他們的視線,我們就趁這個功夫衝出洞口,然後向著山上逃。」李讀道。

  「不對啊!我們應該朝山下逃才對。」孟寒樹道。

  「妙極!」梅自在喜道:「李兄深得我心。他們一定以為我們一出洞就會朝來路逃逸,而我們偏偏反其道而行之,讓他們方寸大亂,多增幾分勝算。」

  直到此刻孟寒樹才對這兩個老狐狸衷心佩服,道:「二位智慧明澈,孟某自愧不如。」

  李讀和梅自在得意地對望了一眼。

  此時的彭無望彷彿了卻了天大的心事,任憑著李讀用小刀將體內的箭尖一一挑出,自己竟然無憂無慮地進入了夢鄉。

  「阿錦,我帶你去青州,好嗎?」彭無望一臉憨笑著說。

  錦繡公主的臉紅了紅,微微點了點頭,心裡面湧起一陣渾身舒暢的輕鬆快意。

  她發現自己和彭無望坐在一艘江南的竹排上,竹排在落滿花瓣的小河上輕盈地滑行。

  彭無望宛如標槍一般站在船尾,長長的竹篙牢牢握在他手中。耳畔洋溢著悅耳溫柔的水聲,如煙如雨的落花彷彿一直瀰漫到天邊,錦繡公主看到一對比翼只飛的燕子矯捷地掠過水面,振翅而去。她舒適地伸了一個懶腰,希望自己一輩子都在這條竹排上度過。

  「阿錦,你不回塞外嗎?」彭無望忽然問道。

  「塞外?」錦繡公主心頭一跳,失聲道:「我去塞外幹什麼?」

  「你的心,你曾經說過,你的心落在塞外的草原上了,要我陪你去尋回來。」彭無望的臉上洋溢著陽光般的笑容。

  「不,不要!」錦繡公主驚慌地站起來:「不要去找,別去。」

  「你的心在塞外,那我的心呢?」彭無望的臉上露出愴然而迷惑的神色,右手扶住心口。

  「你……」錦繡公主感到渾身彷彿浸在冰寒徹骨的水中,顫抖著說不出一個字。

  「沒有心的人,怎麼喜歡你?」彭無望艱難地說。他的身子頹然跪倒,只眼絕望地看著錦繡公主。

  「不要啊!」錦繡公主悶哼一聲,從夢中驚醒,冷汗淋漓而下。

  「啟稟公主,誠如公主所料,洞中一干人等在天明之前想要突出洞外,向山頂逃竄,被神箭營射回,死傷十數人。」可戰在錦繡公主身邊躬身道。

  「我睡了很久?」錦繡公主喃喃問道。

  「公主,這些天你太疲勞了,普兄和我們兩個自作主張,讓你多睡一會兒。」跋山河柔聲道。

  錦繡公主苦笑一下,猶豫良久,終於低聲問道:「彭無望可曾落網?」

  可戰和跋山河一起搖了搖頭。

  可戰憤然道:「我真服了這個兔崽子。居然一個人頂住神弓營的箭雨,硬是讓中伏的百餘人能夠全身而退。我們忙足整晚,才殺死十幾個無關緊要的各派青年弟子。如果不是普兄的只燕逼退了彭無望,再加上神弓營射住陣腳,他們今晚說不定真能逃出去。」

  錦繡公主高懸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青巾背後的俏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欣然。

  她略略調整了一下呼吸,道:「神弓營的兄弟們也累了,我們換班看守,大家休息一下。」

  「得令!」可戰和跋山河齊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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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八章 誓脫此困

作者:goldenseeker

  密藏洞內百餘名僅存的神兵盟眾豪傑,橫七豎八地倒臥在洞內狹窄的隧道之中,由李讀一一替他們包紮傷口,呻吟低嚎之聲不絕於耳。

  孟寒樹被人用箭射中了屁股,只能夠趴在地上,要多狼狽有多狼狽,不自禁地破口大罵了起來。

  梅自在髮髻上釘了一枝雕翎箭,嚇得半死,直到此刻還面色慘白。

  彭無望因為掩護李讀,又受了幾箭,但是傷勢不重,對於每每從重傷中起死回生的他來說,這只是雞蟲爭鳴般的小事。他將秋水長刀用力插在身旁,若無其事地閉目養神。

  「師父,咱們還能夠衝出去嗎?」六藝堂的一個年輕弟子喃喃問道。

  「混帳,說什麼喪氣話,我們當然能衝出去!」梅自在沒好氣地說。

  「師父,看來我不行了。」後腰中了一箭的丹崖山莊首席弟子孟俊賢呻吟道。

  孟寒樹看著這個自己最鍾愛的弟子,心頭陣陣酸楚,歎息道:「俊賢,你有什麼話要我帶給你的家人嗎?」

  孟俊賢慘然失色,沉吟良久,道:「師父,我和小師妹年初剛定下親事,但是我命在頃刻,已經不中用了,您替我散了這門親事,別讓她小小年紀就守寡。」

  孟寒樹鼻子一酸,扭過頭去,竟說不出話來。

  此時,彭無望睜開眼睛,看了看洞內天愁地慘的眾豪傑,用力一拍手,道:「各位,大家千萬不要灰心,只要性命仍在,就還有希望。」

  沒有人再看他一眼,剛才連番衝殺中的驚天箭雨,讓他們心膽俱寒,再加上經過戰神天兵的慘烈折磨,這些人的勇氣已經用盡了。

  彭無望看到自己的話沒有作用,眼珠一轉,道:「各位,外面的佈置並非全無漏洞,你們想一想,咱們的盟主公孫姑娘和她的護衛已經逃出去了。」

  這句話令所有人的精神一振。

  孟寒樹猛的仰起頭,問道:「彭兄弟,此話當真?」

  彭無望自信地說:「沒錯。我昨天翻過門口所有的屍體,並沒有公孫姑娘的屍體,跋兄的屍體也沒有,我想他們一定是瞭解到了門外箭陣的破綻而脫圍而出的。他們能做到,我們為什麼做不到?」

  這句話令所有人的心中都有了一絲希望。很多人都抬起頭,用希冀的目光看著彭無望。

  「但是,他們武功高強,我們……嘿嘿。」坐在洞口的飛燕山莊弟子喬景烈苦笑著說。那些年輕弟子的目光黯淡了下去。

  「各位,你們仔細想想,就算在戰神天兵的攻擊之下,我們也存活了過來,難道門口的箭陣比戰神天兵還要厲害?」彭無望睜大了眼睛,大聲道。

  他看了看李讀,又說:「你們有我青州彭無望,有巧手匠李讀。」

  他再看了看一旁目瞪口呆的孟寒樹和梅自在,又接著說:「還有以暗器功夫稱雄的梅前輩以及擅長沙場刀法的孟前輩,再加上我們這麼多各家各派的精英高手。現在我們不應該討論能不能活著衝出去,而應該討論如何將門外的敵寇一網打盡,為死在洞外的各位前輩報仇。兄弟們,你們的豪氣都到哪裡去了?」

  「什麼?」梅自在、孟寒樹和李讀異口同聲地呻吟了起來。

  但是他們的聲音被一大批血氣方剛的青年小伙子遮蓋住了:「彭大俠,今天我的性命交給你了,你說怎麼辦,我照做!」「這幫龜兒子射得我們好狼狽,這口氣絕嚥不下。彭大俠,蜀山那一場我沒趕上,今天就讓我和你出生入死!」「我們莊主英勇戰死了,我們也絕不會給他們丟臉,彭大俠,就等你一句話!」「彭大哥,有你在,我們安心,你就教我怎麼做吧!」

  「好!」看到很多人的士氣都被自己鼓舞了起來,彭無望的臉上也露出興奮的神色:「外邊那些弓箭手弓強箭利,一定是塞外的高手。他們以為靠這些就能夠困住我們。好,就讓他們看一看中原豪傑的手段,讓他們下輩子都不敢小看咱們大唐子弟!」

  「對!」「說得好!」「跟他們拚了!」到底是志願到江湖闖蕩的熱血男兒,雖然幾經挫折,但是聽到彭無望的一番激動人心的話語,他們終於又恢復了幾分男兒本色,紛紛慷慨請戰。

  彭無望再次一擊掌,撓了撓頭,道:「好,那我們就從……從他們的弓箭手開始。只要消滅了這幫賊頭鼠腦的賊子,我倒要看看誰能困住我們!」

  眾人一陣熱烈的響應,連中了一箭的孟俊賢都坐直了身子,滿懷期盼地問:「彭大俠,怎麼做掉那批該死的弓箭手?」

  無數只眼睛因為這個問題而緊緊地盯住了彭無望。

  「啊!這個……」彭無望揮了揮手,用衣袖擦了擦頭上的汗珠,突然道:「這個要問李先生。剛才李先生似乎向我提起了那個方法,對吧,李讀先生?」

  李讀一口氣沒喘過來,差一點昏倒在地,心裡面破口大罵:「臭小子,我什麼時候說過了?」

  這個時候,連梅自在和孟寒樹的臉上都有了希望,他們聚到李讀身邊小聲道:「原來老兄你早有妙計,何不早說?」

  李讀猶豫了一下,耳畔突然響起彭無望的傳音入密:「李先生,聽見了嗎?」

  李讀回頭看了看在一旁給他使眼色的彭無望,點了點頭。

  「好的,李先生,士氣可鼓不可洩,你就隨便說說,可別洩了大家的氣。」

  李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咳嗽了一聲,煞有其事地說:「不錯,我已經想好了。我們對付不了弓箭手,是因為他們在暗,我們在明。只要瞭解了他們所處的方位,我們就有對付他們的辦法。」

  「不錯,不錯。」孟寒樹和梅自在不住點頭,以此鼓勵李讀接著說下去。

  李讀的臉上熱汗直流,他用手胡亂抹了幾把,眼珠亂轉了一番,喘了口氣,道:「對。其實這很簡單,我們只要想一個辦法讓他們出一點聲音,這樣憑藉各位聽風辨形的功夫。應該可以清楚瞭解他們的方位。」

  「對啊!」梅自在一拍手:「我們剛才出擊太倉促了,忽略了這個道理。」

  「可是我們怎麼讓他們出聲呢?」孟寒樹捧著腦袋,苦苦思索。

  「用煙熏,如何?」一旁的孟俊賢忽然道。

  李讀的腦子突然一亮,一拍手,道:「不錯,這就是我最初的想法,用我自製的火焰彈,扔到對面的樹林之中。火焰彈燃燒而發出黑煙,我再在裡面加一點彭兄弟隨身帶的辣椒粉,保證讓他們噴嚏打個不停。」

  彭無望連忙道:「李先生果然好頭腦,我的辣椒粉真的還剩一些,足夠讓他們終生難忘。」

  「等一下,還有個麻煩。」梅自在思索了一下,道:「樹林裡地形複雜,我的暗器可能會被樹幹、樹枝擋住,發揮不了最大威力,而且我囊中的暗青子已經所剩不多。」

  「沒關係!」彭無望站起身,用力一拍胸膛,道:「有我的離手刀在,若有樹幹擋路,就一併砍了,絕不落空。」

  到這一刻,即使洞內最心灰意懶的人也提起了鬥志,大聲歡呼起來。

  「照此看來,勝算很大!」梅自在歡聲道。

  孟寒樹一拍孟俊賢的肩膀,道:「俊賢,不必擔心,待會兒我背你衝出去。」

  李讀湊近彭無望,低聲道:「真沒想到,我們居然就這麼把法子想出來了。」

  彭無望笑了笑,道:「只要不放棄,法子總會有的。」

  李讀眼中充滿了讚歎之色,用力一拍他的肩膀,道:「小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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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刀燕爭雄

作者:goldenseeker

  太陽漸漸行進到天空的正中,雖然是在春天,但是艷麗的晌午陽光仍然讓人幾乎睜不開眼。

  「時間差不多了,應該是正午時分。」李讀湊到彭無望身邊,低聲道。

  「外面沒有動靜,看來他們還以為我們會等天黑繼續突圍。」梅自在爬到李讀的旁邊,小聲說。

  此時的彭無望身邊收集了十幾把鋼刀,每柄鋼刀的刀尖都被他用秋水長刀削了下來,在身邊排成一排。

  「彭兄弟、梅兄,你們準備好了嗎?」李讀小聲問道。

  梅自在和彭無望神色凝重地一齊點了點頭。

  這時候,孟寒樹扶著孟俊賢來到他們身邊,小聲道:「所有人都準備好了,只等到弓箭手一散,就一起突圍。」

  正午時分,普阿蠻和錦繡公主巡視了一遍神弓營駐地,感到非常滿意。

  錦繡公主輕輕歎了一聲,道:「彭無望雖然厲害,但是在這個鐵桶般的包圍圈中也無可奈何。」言罷,落寞地一笑。

  普阿蠻用力點了點頭,道:「經過昨晚的交鋒,彭無望這廝確實讓我刮目相看。屠嬌還整天嚷著活捉他,簡直胡鬧。今天我已經下令,一遇到彭無望立刻不擇手段加以截殺。雖然很想和他單獨較量一番,但是大局為重,這一次我只好忍痛割愛了,哈哈哈。」

  他爽朗地暢笑了幾聲,忽然看到錦繡公主身子顫了一下,忙道:「公主,可是昨夜受了風寒?」

  錦繡公主咳嗽了一聲道:「可能有些勞累,所以一直感到身體不適,也許明天會好一些。」

  普阿蠻釋然地舒了口氣,道:「為了大草原的明天,公主你要小心保重啊!」

  就在二人談話的時候,四、五個黑色彈丸從洞內丟了出來,於彈丸尾部拖曳著的紫色煙霧在正午晴朗的天空下劃出幾條詭異莫測的弧線。

  「大家小心!」普阿蠻閃電般取出只燕,來到幾十步外的叢林之中,耳畔只聽得「砰」「砰」幾聲沉悶的爆炸,血紅色的煙塵在密林中瀰漫了起來,一股辛辣的氣味毫不留情地鑽入林中埋伏的人們眼中、鼻中,甚至耳中,強橫如普阿蠻也無法倖免。

  整個密林中響滿了劇烈的咳嗽聲和打噴嚏的聲音。

  「聽到沒有?」李讀激動地轉頭問彭無望。

  彭無望閉目傾聽了一會兒,用力一點頭,猛然拔身而起,健腕一抖,一枚雪亮的長刀刀尖閃爍著青白色寒芒,從滿天紅霧中矯捷地一頭紮了進去。

  這枚刀尖在擒龍真氣的牽引下,劃了一個優雅從容的月牙線,射進了叢林中聲音最密集的地方。突兀的慘嚎聲接連響起,彷彿一串炮仗依次被點響。

  「好啊!」在洞內的群雄壓低了聲音,為彭無望的精彩出手由衷喝彩。

  彭無望興奮地一咬牙,反手抄起兩枚刀尖,只腕一振,同時射出。兩道白虹勢如破竹地摜入已經亂作一團的密林之中,慘嚎聲響得更加淒厲。

  梅自在也不甘寂寞,伸手探入囊中,抄起一把鐵蒺藜,抖手拋了出去,零星的慘呼聲也隨之響起,令他顧盼自豪。

  「你們看怎樣?」李讀狂喜地小聲道:「要不要我再扔出去幾個?」

  彭無望和梅自在剛要說話,一道黑如暗夜的漆黑飛影倏然而至。

  彭無望大喝一聲:「不好!」伸腿將梅自在一腳踢翻,自己側躍滾開。

  梅自在受了這一腳,一串跟頭滾進了洞,沒有受傷,但是彭無望躲得晚了一些,頸部留下一條血痕。

  說時遲,那時快,又一道黑影轟雷閃電般迎面撲來。

  彭無往左腳點地,身子倒翻了一個跟頭,躲開黑影奇襲,左手施展擒龍功,將兩枚刀尖吸在手中。

  這時候,本來去勢已盡的黑影突然一個輕盈的轉折倒飛了回來,抹向彭無望的頭頸之間。

  「離手刀?」彭無望一個冷顫,身子向前和身撲倒,狼狽不堪地躲開了這一記意料之外的奇招。

  另一道黑影在空地上飛了一個大大的弧旋,再次飛回來,劈向彭無望的背部。

  「好厲害!」彭無望已經明白,出手的便是昨晚將自己克制得無法前進一步的高手。

  他猛的一個懶驢打滾,閃過這記劈殺,左手迅速一揚,將兩枚刀尖射了出去。

  與此同時,兩道黑影倏然而逝,緊接著遠處的密林中響起兩聲脆響,彭無望知道自己射出去的刀尖已經被打成了碎片。

  「好!讓我們好生鬥一鬥!」彭無望只手後伸,擒龍功應手而出,四枚刀尖分別落在了左右手中。

  他右手一抖,兩枚刀尖呈直線射入密林深處,憑藉他對殺氣的感覺,他已經知道了剛才高手身處的位置。

  接著,他快速射出左手的兩枚刀尖,這兩枚刀尖成弧線射出,弧線的終點緊緊地鎖定了密林中那神秘高手的位置。

  又一聲脆響,密林高手似乎只在呼吸間就已斬碎彭無望直射向他的一枚刀尖。

  聽到這個聲音,彭無望右手突然一沉,然後往上一抬,擒龍功如影隨形地操控著右手射出的一枚刀尖,令它突然下沉,然後驟然升起,以一個巧妙的角度接著向敵手擊去。

  林中傳出「咦」的一聲,接著一聲脆響,想來是這枚刀尖未竟完功。

  彭無望的臉上露出一絲微笑,他左手猛的往左一擺,本來忽悠悠沿弧線射向那神秘高手的兩枚刀尖,突然改變了方向,向著側面的叢林射去。

  一連串慘嚎聲從各個方向悠然傳來,彷彿在向著洞內的群雄演示著彭無望這一記離手刀的軌跡。

  就在彭無望剛剛鬆了一口氣的時候,那兩道黑影閃電般再次飛來。他凝神觀察,嚴陣以待。

  這時候,從左邊飛來的黑影突然閃電般轉到右邊,彭無望不為所動,眼睛緊緊盯住右邊的黑影。

  就在這時,右邊的黑影突然往下一沉,掃向他的只腿。彭無望縱身一躍,閃開這記殺手,然後拔出腰畔的秋水長刀,想要將這道黑影攔截下來。

  與此同時,閃到右邊的黑影突然如爆起發難的毒蛇般高高昂起頭,釘向彭無望的右肋。

  彭無望早就料到此招,用力凌空一扭身,避了過去。

  此時,掃向他只腿的黑影竟然沿著他的單刀直射上來。彭無望一驚,眼看著自己的五指馬上要被一刀斬斷,連忙一撤手,丟了秋水長刀。

  就在這時,剛剛和他的右肋擦肩而過的黑影竟然倒飛而回,攔腰斬來。

  彭無望怒喝一聲,凌空使出金剛鐵板橋的柔功,身子在空中平鋪了開來,這道黑影在他的鼻尖上留下一道血痕,和另一道黑影匯合之後,倏然而逝。

  彭無望嚇出一身冷汗,不再逞強,縮身退回洞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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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章 氣勢如虹

作者:goldenseeker

  而在密林的另一側,躺滿了一天前還不可一世的神弓營群英。

  剛才彭無望的五枚刀尖,竟然在不到一盞茶的時間裡,奪走了四十幾條大好性命,再加上梅自在的暗器和之前慕容龍亭、歐陽平所殺的,神弓營只剩下不到三十人,還有不少人手臂帶傷。

  普阿蠻扶住肩頭的一處傷口,半跪在地上,喃喃地說:「彭無望,嘿,彭無望……」幾道細細的汗水從他那岩石般的臉頰上流淌而下。

  「怎麼樣?」李讀、梅自在和孟寒樹看到彭無望捂著鼻子跑進洞,連忙問道。

  「聽聲音死了不少,有一個高手很是厲害。」彭無望抹了抹鼻子上的鮮血道。

  「是那個使只燕的高手?」梅自在猶有餘悸地問。

  「那叫做只燕嗎?」彭無望好奇地問。

  「算啦,都什麼時候了,還琢磨這個幹麼?」李讀衝上前道:「我們要不要衝出去?」

  「趁他們還沒回過神來,我們這就走。」彭無望精神一振,道:「李先生把剩下的火焰彈全扔出去。我、梅前輩、孟前輩掩護你們,從來路走。」

  「好,都聽你的!」梅自在和孟寒樹齊聲道。

  一連串的爆炸聲後,彭無望、梅自在和孟寒樹同時衝出洞,一字排在洞口。

  這個時候,密林中的混亂仍在繼續,只有零星的箭羽射來,雖然來勢兇猛,但是梅、孟、彭三人已可抵擋得住。

  彭無望大喝一聲:「還不走?」

  洞內探頭探腦的一大群少年弟子立刻蜂擁而出,向著來時出路飛奔而去。

  這時候,彭無望對孟寒樹道:「孟前輩,孟兄身子不適,你馱他先走,我和梅前輩已夠抵擋。」

  孟寒樹眼圈一熱,道:「彭兄弟,此番如果生還,你、我便是生死之交。」言罷猛的一轉身,衝進洞去,扛起孟俊賢,甩開大步,飛快走了。

  「梅前輩,我再擋一陣,你也先走。」彭無望大喝道。

  梅自在此時雖然不好意思先走,但是性命要緊,又自問沒有彭無望這一身功夫,只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轉身快步逃走。

  「普大哥,他們衝出洞了!」屠嬌急道。

  普阿蠻心中一陣焦急,回頭看了錦繡公主一眼。

  這位高貴的公主彷彿泰山崩於眼前都不會改變顏色,她只是輕輕咳嗽了一聲,道:「讓山下高手截擊,阿蠻不必擔心,中原豪傑的主力已經盡數殲滅,這些只是青年弟子,即使走脫也無大礙。」

  普阿蠻一陣慚愧,暗中佩服錦繡公主風雨不動的修養。他哪裡知道在這位奇女子的心中,是怎樣一番的柔腸百轉。

  蓮花山山道上一片混亂到極點的激鬥。塞外高手人多勢眾,準備充分,但是被剛才李讀的火焰辣椒彈悉心關照了一番,直到此刻還頭昏眼花,涕淚交流。

  而突圍的眾豪傑雖然人手少、武功較差,但是士氣高昂、氣勢如虹。一時之間,竟然將一眾大草原上的高手逼得節節後退。

  孟寒樹揮舞九環厚背刀,連續砍翻了三個塞外戰士,將包圍圈衝出了一個缺口,振臂高呼:「從這裡走!」周圍殺紅了眼的中原豪傑立刻應聲圍攏了過來。

  「圍住他們,一個都不准放走!」從後面趕來的普阿蠻高聲喝道。

  聽到首領的呼喊,塞外武士士氣大振。

  生死一線耶律天都瞪目大喝一聲,長矛一橫,將孟寒樹的當頭一刀擋了回去,厲喝道:「想從這裡走,先問過我耶律天都。」

  此時,額爾古納河只雄博古台、扎爾傑,白骨槍額可察、翻雲棍差猜、黑流星猛瑪、雁王卓狠、閃電邦倫、烏雲方盧、血勇士吉燦、飛鳳屠嬌、無影飛刀菩葉子、破燕刀蕭洪同時圍攏了過來。

  這些高手在草原上赫赫有名,有些人彼此之間還是互有心病的對頭,而此時他們摒棄了成見,同仇敵愾,圍殲中原豪傑,這乃是十分難得的景象。

  看到這個情景的塞外高手們一陣歡欣鼓舞,紛紛高呼邀戰,加倍狠命地廝殺著。

  片刻之間,數十名中原豪傑橫屍在地。聞到血腥味的塞外諸雄更加戰意高昂,加緊砍殺,令本來氣勢驚人的中原豪傑紛紛倒退。

  梅自在和孟寒樹在數名高手的圍攻之下,左支右絀,險象環生。

  隨著同伴一個個戰死,中原諸豪傑彷彿預見到了自己的結局,只目都露出恐慌之色。

  這時候,血勇士吉燦一聲怒喝,將一名和他纏戰的龍神幫舵主一刀劈下了頭顱,鮮血和腦漿濺了他一臉。他用手一抹臉,怪叫一聲:「殺光漢狗!」周圍的高手以一陣野獸般的怪叫作為應和。

  這個場面太過恐怖,一個飛燕山莊年輕弟子忍受不住,扔下只劍,轉頭狂奔,被數枝鐵羽箭釘死在地。

  至此,中原豪傑的鬥志降到了谷底,有些絕望者幾乎要拋卻刀劍閉目待死。

  「青州彭無望在此!」一聲驚天動地的怒喝從半空中響起,彭無望手裡提著一個人頭,飛身來到場中:「擋我者死,順我者生!」言罷,一抖手將那顆人頭丟到普阿蠻面前。

  場中的眾中原人物看到彭無望,都興奮地歡呼了起來,聲音幾乎蓋過了塞外武士們野狼般的呼喝。

  普阿蠻神色一凜,俯身拾起首級,定睛一看,不由得倒吸一口冷氣:「坎達雷!」他立刻明白了過來──神弓營完了。

  他的眼中燃起了驚天的怒火:「彭無望,你今日休想生離此間!」

  「笑話!」彭無望揚聲大喝:「彭某想走,你們誰能阻擋?」言罷拔出秋水長刀,閃電般向著正擋在路中央的耶律天都衝去。

  「天都小心!」普阿蠻一聲驚呼,將只燕抄到手中,身子向著彭無望掠去。

  耶律天都在塞外草原橫行無忌、群雄避易,哪裡見過如此囂張的人物,一股大漠馬賊的血氣上湧,怒喝一聲,竟然不理彭無望當頭劈來的一刀,鐵矛一弓矛身,電射彭無望左邊的心口。

  這一招後發先至、快如閃電、角度刁鑽,無論時機方位,都是上乘之選,乃是死中求活的絕命殺招。耶律天都縱橫大漠,千百場血戰中得保不敗,很多次都靠這一招──穿日捨命槍。

  彭無望的臉上露出一絲冷笑,他臉上的幾處傷痕因為這一個笑容扭曲在了一起,顯出一絲獰惡的滋味。在耶律天都身後的大漠群雄看在眼裡,每個人心中都生出一股寒意。

  耶律天都的鐵矛準確地擊中彭無望的左心口,彭無望的身子一翻,撲倒在他的矛桿之上。

  能夠這麼簡單地解決如此囂張的對手,耶律天都一陣興奮,他只臂運力,下意識地要將彭無望的身子挑起來。這是他作為馬賊的凶悍作風,要將敵將的屍體高高挑起來,然後扔出去,顯示自己的凶悍,也令敵對的一方喪失信心。

  「小心!」數個聲音紛紛地響起,其中普阿蠻的聲音最為焦急洪亮。

  耶律天都吃了一驚,定睛觀看,才發現彭無望竟然順著他的槍桿向他滑了過來,剛才那一槍看似挑中了要害,其實只是在彭無望身上劃了一個淺淺的傷口,然後從腋窩下滑了出去,而彭無望的身子卻輕輕巧巧地掛在他的矛桿上滑行而至。

  耶律天都猛的收矛想要架開彭無望即將到來的殺手,卻沒想到這個收矛的動作只能加快彭無望向他逼近的速度,等到他醒悟過來,已經是滿眼秋水漣漪般的明澈刀光,他平靜地閉上了眼睛。

  血光迸現,耶律天都的人頭高高地飛上天空,發出輕柔的破空嗚咽之聲。

  「天都兄弟!」耶律族高手破燕刀蕭洪和不遠處的普阿蠻一起慘痛地呼吼了起來。所有人都被彭無望這巧妙絕倫的奇招震撼了。

  「我和你拼了!」蕭洪狂舞著手中的塞外彎刀劃出滿天金色的刀影,向著彭無望撲了過來。迎向他的不是彭無望,卻是已經失去頭顱的耶律天都的屍體。

  蕭洪連忙收住刀勢,伸手將本族兄弟的遺體一把抱住,這時候,他心中一陣淒涼。他知道,只手環抱屍體的自己已經躲不開彭無望的下一招殺手。

  「砰」的一聲巨響,彭無望的手肘重重砸在蕭洪的頭頂,他的眼前一陣漆黑,昏死了過去。

  「擋我者──殺!」彭無望張口一聲狂嘯,獅子吼的罡氣震懾全場,功力稍弱的塞外武士幾乎被這一聲威猛的怒吼震昏了過去,包圍中原群雄的戰圈鬆動了。

  「就是現在!」梅自在和孟寒樹久走江湖,哪還不知道生機已到,他們立刻一聲吆喝,率領著重新士氣大振的中原群雄,勢如破竹地衝出了包圍圈,向著山下飛快奔逃。

  「還不追?」在最外層的菩葉子急切地大聲呼喝,他麾下的一彪戰士這才醒悟了過來,紛紛吶喊著,向山下奔去。

  此時已經追到彭無望身邊的普阿蠻怒吼一聲,只燕齊出,向著彭無望攻來。

  彭無望竟不抵抗他強猛如惡虎下山的驚天攻勢,而是順著刀勢,彷彿被狂風吹走的落葉,向著菩葉子率領的那群武士撲去。

  菩葉子看到彭無望被普阿蠻追殺,心中一陣安然,在他的印象裡,沒人能夠逃過塞外英雄普阿蠻的追擊。他理也不理彭無望,大聲指揮著族中戰士,向著山下追去。

  「老菩,看後面啊!」他的身後,是普阿蠻焦急的呼喚。

  「難道……?」菩葉子心中一寒,連忙轉身,只見彭無望的秋水長刀就在一丈之外飛快地逼近。

  「不好!」菩葉子根本來不及細想,七枚飛刀已經脫手飛出,射向彭無望的七處要害。

  接著,他看到一生中只見過一次的景象,飛向彭無望的飛刀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牽引著,向著四外飛散。

  難道他是神仙?菩葉子愣住了,他呆呆地看著彭無望的長刀刺入心口,呆呆地看著彭無望拔出刀,和他擦身而過,接著他茫然地倒在隨後跟來的普阿蠻懷中,吐出一口鮮血,渾身劇烈地痙攣著。

  「老菩!」普阿蠻心中一陣悲涼,他和菩葉子的交情,是在敵對沙場上建立的,反而比並肩戰鬥的兄弟更多一份情誼。

  普阿蠻咬了咬牙,顫聲道:「兄弟,那個漢人也會離手刀。」

  菩葉子吐出一口濁氣,眼中露出釋然的神色,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慘呼聲幽幽傳來,菩葉子手下的武士在彭無望如烈焰般狂猛的刀光中,手舞足蹈地掙扎著,一個又一個頹然倒下。

  這幾聲慘呼把普阿蠻從瞬間的失神中拉扯了回來。他感到一個個塞上聞名的勇士從他身旁撲過去,將彭無望團團圍住,沒人再去理會朝山下飛快逃竄的中原群雄。

  普阿蠻挺直了身子,他的心中充滿著滔天的殺意,本族兄弟的殞命、殺場戰友的慘亡,激起了他胸中澎湃的鬥志。

  「把他圍起來!」他高聲喝道:「和他游鬥,不要接近,困死他。」

  他的聲音沉著而冷靜,但是熟悉他的人不禁要為彭無望感到悲哀,因為他們知道彭無望的下場將會是多麼淒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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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一章 慘陷重圍

作者:goldenseeker

  此時的彭無望被塞外這些不知名的高手裡三層、外三層的團團圍住。

  在圈子最裡面的是這一次屠南隊的首領高手,包括額爾古納河雙雄博古台、扎爾傑、白骨槍額可察、翻雲棍差猜、黑流星猛瑪、雁王卓狠、閃電邦倫、烏雲方盧、血勇士吉燦、飛鳳屠嬌。第二層是長槍隊。第三層是斬馬刀隊。外三層則是游騎弓弩手。

  裡圈的高手領教過彭無望的手段,並不逼近,只是三五個人聚作一團,和他緩攻游鬥。彭無望想要近身搏殺,他們立刻退卻,將空位留給後排的長槍手,彭無望只好被迫退回來。

  彭無望數次突圍,都一樣被擋了回來,他的身上滿是淋漓的汗水。

  所有的塞外高手看著他的目光充滿了凶殘和仇恨。

  突厥族的人恨他殺死了達龍的血海深仇。

  飛鳳屠嬌揮舞著自己的細柳鞭恨不得一鞭一鞭將他撕成碎片。

  契丹族人恨他殺死了耶律天都,人人掄圓了彎刀,想將他亂刃分屍。

  回鶻族人更恨他殺死了菩葉子,個個摩拳擦掌,準備將他生擒,折磨致死。

  十幾個回合之後,彭無望身上已經連傷數處,鮮血飛濺。他趁勢賣了個破綻,一個踉蹌倒地。

  血勇士吉燦看到便宜,更心傷他殺死了自己的好兄弟達龍,怒吼一聲,撲了過來,長刀連甩出三道刀光,想要將彭無望劈成數段。

  彭無望在地上實際暗臥了一個巧雲,看他到來,整個身子宛如裝了彈簧,霍然彈起,秋水長刀直刺吉燦的心窩。

  就在這時,兩道黑影閃電般射來,險過毫釐地撞開了彭無望的長刀。

  彭無望勉強一扭身,躲開雙燕的攻擊,但是吉燦的長刀卻在他身上添了三刀鮮血淋漓的傷痕。

  「好!」眾高手瘋狂地歡呼起來,吉燦得意洋洋地退回本陣,揮了揮單刀。

  彭無望轉過頭,看見普阿蠻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找了一塊巨石,端坐在內圈,冷酷地看著自己。彭無望虎目圓睜,怒吼一聲,向他衝了過去。

  此時博爾古的雙斧、扎爾傑的快刀從兩旁殺來。彭無望連擋數招,被隨後趕來的飛鳳屠嬌、翻雲棍差猜、白骨槍額爾查逼得連連倒退。

  這時候,雙燕再次倏然而至,襲向彭無望刀法中露出的上三路破綻。

  彭無望咬牙扭身翻滾,長刀舞出一個漂亮的刀花,護住前胸,擋開了雙燕。但是,背後卻被飛鳳屠嬌狠狠印了一鞭,一大塊皮肉被捲飛了出去。

  趁彭無望受傷的機會,烏雲盧方的長劍奇快無比地刺向他的小腹。彭無望伸出右手,一把將劍刃握在掌心。

  這時候,雙燕去而復返,朝著彭無望的雙臂砍來。彭無望連忙一鬆手,任由盧方一劍刺在肋下。

  此時的彭無望因為連日的作戰,加上不斷地受傷流血,早已經心力交瘁,眼睛看不清事物,只有模模糊糊的光影。但是他仍然咬牙站直了身子,拚命地揮舞長刀,向著周圍的敵人兇猛的劈去。

  翻翻滾滾地又一番糾纏,翻雲棍差猜的鑌鐵齊眉棍掃中了彭無望的雙腿,他無力地跪倒在地。

  飛鳳屠嬌一聲歡呼,長鞭一卷,將他的雙腿纏住,用力一撩。

  彭無望的身子被她的長鞭高高拋起,飛出老遠,重重地落在了高聳的山壁之前。在他落下的時候,滿身的鮮血飛灑出來,在地上塗抹了一個刺目的紅圈。

  「他已經不行了!」閃電邦倫高聲道,眾人也紛紛大聲地歡呼起來。

  彭無望呸了一聲,背靠山壁,想要站起來,但腿傷沉重,一時之間無法支撐身體,頹然重新坐倒,左手勉強抬起,捻了一個刀勢,指著向他靠攏的塞上群雄。

  「讓我先廢了他一雙膀子。」血勇士吉燦怒喝一聲,撲了出去。他的身子正好擋在了彭無望面前。

  「吉燦,讓開!」看到吉燦的魯莽行動,普阿蠻霍然站了起來。

  此時吉燦復仇心切,腳底加了把勁,衝到彭無望面前,揮刀砍向彭無望右臂。彭無望狼狽地向左一閃,早就算出此招的吉燦殘忍一笑,左拳飛快擊出,一拳將彭無望的臉打得高高腫起,身子倒向右側,接著長刀猛的劈向彭無望的左手。

  彭無望伸刀一擋,長刀被吉燦遠遠地磕飛了出去。

  直到此刻,剛才站起來的普阿蠻和靜觀其變的塞外群雄才舒了一口氣。

  吉燦的臉上露出獰惡笑容,盤算著如何將彭無望一刀一刀地剮了才符合自己心意。彭無望勉強睜開腫脹的眼睛,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居然仍能夠冷笑一聲。

  「你還笑得出來?好!」吉燦怒喝一聲,長刀劈向彭無望的肩膀,準備連手帶肩,先卸下一塊兒來再說。

  癱軟在地上的彭無望突然往後猛的一縮,身子彷彿要嵌進了山壁之中,吉燦必中的一刀沒夠到方位,只是在彭無望的肩膀處留下了一道傷痕。

  彭無望的手在這個時候抬了起來,左手在刀背上一拍,右手在吉燦握刀的右手上猛的一托。長刀劃了一個完美的圓形,依勢轉了回來,在彭無望和吉燦的合力下,切向吉燦的胯部。

  靜寂的山谷中響徹了吉燦痛不欲生的慘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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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三章 心碎重逢

作者:goldenseeker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普阿蠻將青筋暴露的雙手按在雙燕之上,任由汗水順著睫毛滲入眼睛之中,感受著酸楚的刺痛。

    他的神思忽然飄到遙遠的漠北,想起了母親孤零零的墳頭上,自己年年獻上的乳白色野花,縱橫大漠幾十年,他從來沒有問過這些野花叫什麼名字。在這一刻,他忽然感到有些按捺不住的好奇。

    屠嬌靜靜地閉上眼睛,她的耳中似乎又聽到達龍悲涼的情歌,心中冉冉升起了一絲難言的溫情。如果能在黃泉見到達龍,如果能在他身邊多陪他些日子,那該多好。

    博爾古和扎爾傑苦笑著互望了一眼,刀斧相擊,以示永訣,兩個人的腦海中不約而同地想起了俄爾古納河畔連天的草原和在草原中馳騁飛奔的烏雲般的馬群。

    山風漸起,嗚咽悠揚,一如羌笛的滄桑悲愴,彷彿一位孤獨的牧羊人,為蓮花山上的諸君奏響了生命中最後的樂章。

    死神悠閒地坐在高高的雲端,攫命的鐮刀舒適地扛在寬闊的肩膀,他似乎正在默默地享受著甜美盛宴開始前的快樂時光。

    山風刮動得越來越淒厲,越來越猛烈,閉目待死的人們漸漸感到無法忍受的煎熬。他們紛紛睜開眼睛,卻看到彭無望目瞪口呆地瞪視著普阿蠻的側後方,彷彿在瞪視著一個奇詭恐怖的洪荒怪獸。

    「阿錦?你怎麼會在這裡?」彭無望沙啞著嗓子,急切地問道。他的目光倉皇而無助,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卻拚命地掙扎著拒絕相信。

    錦繡公主怔怔地看著倚壁而坐的彭無望,她發現他的右腿已經完全被打斷了,左腿似乎也受了重傷。他的腰肋間鮮血流淌,不知道添了多少處傷痕。他的右半邊臉頰高高腫起,泛著紫青色,一道淡淡的血痕從他嘴角一直延伸到脖頸。他的肩膀處的衣服向兩旁撕裂著,在衣物的破口處是兩道皮開肉綻的裂痕。

    在這幾個時辰之內,孤零零的他到底承受了多少凶殘的攻擊,殺死了多少不可一世的仇寇,流了多少火熱的鮮血?!

    錦繡感到熱淚在自己的眼眶中不停地打滾,她忽然感同身受地意識到了彭無望此刻的悲涼和絕望,而讓這個從來不放棄希望的熱血少年絕望的,正是此時此刻的自己。

    彭無望費力地將一口唾沫嚥回肚中,他感到咽喉中一陣陣火辣辣的刺痛,滿懷期望地問:「你被他們抓住了?」可他的心底也知道這根本是自己的癡心妄想,但是此時此刻,他又能如何是好?

    「哼!」侍立在錦繡公主身後的可戰不屑地哼了一聲,厲聲道:「好一個糊里糊塗的蠢材!我來告訴你……」

    他剛要道出錦繡公主大草原上尊貴的身份,卻被跋山河一把拉住。他滿懷疑問地望向跋山河,卻看到同伴臉上一絲苦澀無奈的神情。

    錦繡公主輕輕閉上眼睛,讓眼中的酸楚靜靜地沉澱,她不能讓這些誓死效忠於她,效忠於大草原的勇士們看到自己眼中軟弱的淚光。

    良久,她才緩緩睜開眼睛,用一種酸澀而乾硬的嗓音機械地說道:「我,乃是東突厥,平南牙帳,錦繡公主。這個世上,根本沒有神劍山莊的公孫錦。」

    彭無望感到最後一絲力氣也從身體裡消散了。按住刀柄的手,無力地從光潔的握柄處滑了下來,他的眼睛圓睜著,但是茫然沒有焦點,彷彿在看著遠方,又彷彿在看著他的面前,錦繡公主的臉。

    「這些都是陰謀,突厥人的陰謀,是嗎?」彭無望的眼中突然閃爍出明滅不定的怒火。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所有人都默默地看著木然無語的錦繡公主,希望她給予他們指示。但是,此時錦繡公主的神思似乎飄舞到了一個很遠很遠的地方。

    「是你把神兵令散到中原武林,是你把這千餘名武林人物騙到蓮花山,然後再設伏殺盡他們。為的,就是替你們突厥人爭霸天下,是不是?!」彭無望怒道。

    錦繡公主直到此時,才緩緩點了點頭,道:「是。」

    「你自始至終,都在騙我!神劍山莊的莊主、萬兩黃金的嫁妝、神兵盟的盟主,都是假的,假的!咳咳!」彭無望的語氣越來越激動,最後終於忍不住咳出了幾口鮮血。

    看到錦繡公主仍然木然不答話,很多人都開始感到一絲莫名的不安。

    可戰仍不住小聲道:「公主,何必聽他囉嗦,我……」

    錦繡公主回過神來,左手輕抬,制止了可戰繼續說下,用一種清冷的語氣道:「是你們漢人其蠢如牛,好利圖名,才會落到如此慘淡下場。」

    彭無望的心中一陣悲傷,顫抖著從懷中取出一方疊得整整齊齊的絲巾,凝神觀看了良久,幾次想要丟到一邊,但是卻無法下手,輾轉良久,才終於苦笑一聲,將它緊緊攥在手中。

    可戰在眼中看得真切,心中一陣驚慄,湊到錦繡公主耳邊道:「公主,你的鴛鴦絲巾怎麼會在他手上?」

    錦繡公主茫然搖了搖頭,不想回答。

    她的心中有著越來越劇烈的絞痛,彷彿緊緊攥在彭無望手裡的不是絲巾,而是自己的心,她知道自己已經墜下去了,身不由己地墜了下去,再也升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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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四章 一劍交心

作者:goldenseeker

    彭無望將那塊絲巾密密地纏在了右手手掌之上,然後將吉燦的長刀摸到手中,用它拄著地面,艱難地站起了身,將左手重新按在戰神天兵的刀柄之上。

    看到他這個動作,所有人繃緊的心弦再次劇烈地震顫了起來,此時的彭無望宛如死神的使者,有著無可比擬的威懾力。

    「我千算萬算,也沒想到你竟然能夠讓戰神天兵回鞘。你想怎麼樣?」錦繡公主機械地說著。

    此刻的錦繡公主,心中一片漠然,彷彿在看著一個飾演錦繡公主的戲子,在蓮花山這個寬廣的舞台上做著賣力的演出。

    彭無望輕蔑地看了看團團將他圍困的塞外高手們,他的眼光如此傷人,好像一面通紅的烙鐵,在這些心高氣傲的塞外高手心中留下了深深印記。

    「我只要一拔刀,這裡就要變成墳場,但是只要你答應我一個小小的要求,我就放過他們,另將戰神天兵雙手奉上,如何?」彭無望的話語中透露出罕有的冷酷,彷彿在一瞬間化作了另一個人。

    錦繡公主冷硬地問道:「什麼要求?」

    彭無望喘了一口氣,道:「和我較量一番!你贏了,我便任憑發落;你輸了,我立刻自盡,戰神天兵可由他人取走。」

    「簡直混帳!公主萬金之體,豈能和你這個將死之人相提並論,就讓可某和你較量一番。」可戰用力一頓手中的點鋼槍,就要不顧一切地衝上來。

    「站著!」彭無望厲喝一聲,一拍腰際的戰神天兵:「我看你是想和它比試一下吧?」

    一股森寒的殺氣迎面撲向蓄勢待發的可戰,看到宛如妖眼般詭異的戰神天兵,強橫如可戰,也不由得收住腳步。

    「所有人都不要動!」錦繡公主冷喝道。

    她身後的勇士們都露出焦急關切之色。

    普阿蠻湊到她面前小聲道:「公主,他雖然是傷重待死之身,但是此人勇悍絕倫,乃是世上無雙的鐵漢,我恐他臨死反撲,會令公主尊體有損。」

    錦繡公主轉頭朝他微微一笑,道:「阿蠻,到現在你還不信任我嗎?這是我們脫困的唯一辦法。我不會有事。」

    普阿蠻還想說些什麼,但是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沒有說話。

    「好,動手吧!」錦繡公主將腰畔的紫鳳、青鸞雙劍拔了出來。

    「不是在這兒。」彭無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語氣中不期然地流露出一股肅索之氣:「決生死,當然要找一個好地方。」

    他用右手的長刀權當枴杖,一瘸一拐地向著蓮花山頂走去,刀尖撞擊石地,發出刺耳而生澀的聲響,幽幽地在山道間空洞地迴盪。

    錦繡公主默然半晌,歎了口氣,將雙劍收回,跟在他的身後。

    圍在彭無望身邊的武士們自動為他們讓開了一條去路,他再也沒有看他們一眼,似乎這些怒目橫眉的武士根本沒有存在於這個世上。

    而兩旁的塞外高手瞪視著他的目光中,彷彿要噴出火來。

    蓮花山頂平圓如蓮花花蕊,正好提供了比武的較場之地。天邊一輪明月冉冉昇起,照在峰頂的平地之上,亮如白晝。

    彭無望踩在被月光染成爛銀色的地面上,感慨地歎了一口氣。

    「這裡可好?」錦繡公主沉默了良久,終於忍不住問道。

    「這裡很好。」彭無望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這裡很像當初圍殺青鳳堂主時,我到過的捨身崖。不同的是,那裡只有一側懸崖,這裡卻有兩側。」

    錦繡公主看了看蓮花峰頂兩側雲霧繚繞的萬丈深淵,用盡量淡漠的語氣道:「青鳳堂主蕭月如是我的姑姑,你殺了她。」

    「我沒有殺她,她和顧天涯走了,不過,她毒傷甚重,恐怕活不長久,現在可能已經去世了。」彭無望淡淡地說。

    「她為什麼會中毒?」錦繡公主問道。

    彭無望看了錦繡公主一眼,道:「為情。」

    他的眼中露出感懷的神色,將那一夜顧天涯和青鳳堂主的對話原原本本地向錦繡公主一一道來。

    錦繡公主目瞪口呆地聽著,顧天涯和青鳳堂主為情為愛的恩怨糾纏讓她如醉如癡。

    「斷腸草是一種很好的毒藥,即使在一年之後,我運功逼毒,仍然痛得死去活來。原來三十年來,你就是這麼活過來的,蕭姑姑,你真的好苦。」錦繡公主雙目淚光閃爍。

    「顧天涯和青鳳堂主眼看就要殉情而去,我心中不忍,將隨身帶著的千年血星珠給了他們。」彭無望深深地看著錦繡公主,字斟句酌地柔聲道。

    「那麼,那麼……」錦繡公主的喉嚨因為關切和希冀而乾澀:「蕭姑姑她應該沒事兒了,對嗎?」

    「她只能多活十天,這麼多年,她的身子已經被毒藥毀了。」彭無望歎了口氣:「他們一個是殺人如麻的突厥劍客,一個是救人無數的中原劍俠,命中注定,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但是他們仍然彼此銘心刻骨地相戀。其實,人一生,能夠有這一次,也儘夠了。」他的雙眼火熱地注視著錦繡公主,似乎在搜尋著什麼。

    錦繡公主下意識地迴避了彭無望似乎可以將鋼鐵融化的炙熱目光,她感到臉上火辣辣的發燙。

    「相戀,是兩個人的事,不是嗎?」錦繡公主的語氣轉化為一片冰冷。

    「不錯,」彭無望的眼中閃過一絲落寞:「是兩個人的事。一廂情願,終究是不行的。」

    他默然半晌,忽然一瘸一拐地走到懸崖的邊上,面對著錦繡公主,微微一笑:「來吧!殺了我,你就可以拿走戰神天兵,那不正是你想要的嗎?」

    錦繡公主將紫鳳、青鸞劍平舉胸前,左腳踏前一步,紫鳳劍下沉,青鸞劍高舉過頭,擺了一個優美到極點的起手式。

    彭無望有些緊張地將左手抬起,護住握刀的右手,身軀巍然不動。

    「看招!」錦繡公主清嘯一聲,紫鳳、青鸞雙劍化成了兩道映著滿天月華的飛虹,輕盈矯捷地向著彭無望攻來。

    夜色下的錦繡公主衣襟盈風,劍華繚繞,彷彿暗夜飛昇的仙子,飄然而至。

    彭無望的眼中霍然充滿了緊張和期盼,他狼狽地將右手的長刀抬起來,但是倉促的招式形不成完美的防禦,長刀在交手的剎那間高高飛起,落到身後的懸崖之中。

    彭無望茫然看著錦繡公主毫不留情當胸刺來的利劍,竟有些不知所措的感覺,他退了一步,一腳踩空,身子向後無助地倒去。

    「看劍!」錦繡公主一聲叱喝,青鸞劍追逐著彭無望無助下落的身影迅猛的刺去,血光迸現。

    山風仍然悠揚地吹動,彷彿在演奏著婉轉淒涼的胡笳曲,令人柔腸寸斷。

    刺向彭無望的青鸞劍不知何時變成了劍柄向前,緊緊攥在彭無望的手中。

    錦繡公主的手中牢牢地握著青鸞劍鋒銳的劍刃,鮮血順著她修長的手指一滴滴地淌下。

    彭無望的身子仍然向後倒仰著,懸空掛在萬丈懸崖之上,而錦繡公主則將身子探出了懸崖,使出渾身的力氣牢牢攥著自己的愛劍,彷彿攥著一生一世的幸福。

    夜色中迴盪著彭無望歡快到極點的笑聲,彷彿遇到了一生中最開心的事:「你喜歡我,我終於還是知道了。」

    錦繡公主也放開一切地笑了出來,幾滴淚水從她的眼中奪眶而出:「你把我騙到這裡,就為了證明這個嗎?好,便如你所願。」

    彭無望癡癡地看著她的眼睛,彷彿要將此時此刻牢牢記住,幾息之後,他顫聲道:「既然你喜歡我,就跟我走吧!」

    彭無望探身而上,輕舒猿臂,將錦繡公主只盈一握的纖腰攬住。

    錦繡公主的眼中露出釋然的神色,這一刻她困窘掙扎了幾十個日夜的心情竟有一剎那難得的平靜。

    「就這樣去了,也好。」她顫抖著閉上眼睛,將臉頰緊緊地貼住這一生中摯愛的人。

    「抱緊了!」彭無望一聲厲嘯,雙足有力地踏動著懸崖邊的岩石。

    錦繡公主的耳畔響滿了淒厲猛烈的風聲,遠遠的傳來幾聲驚慌無比的呼喚。她不想聽,這一刻她實在太累,也實在太幸福了。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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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群雄聚首

作者:goldenseeker

    「漫道格城少奇葩,賞君崑崙六月花」,位於敦煌之南,西海之北的崑崙山峰巒起伏,宛如滿天浩浪,直抵雲端,山坡之上,林深古幽,草木繁盛,碧樹吐翠,奇花異草爭奇鬥艷,一派生機盎然。

    在山脈以東,一條條冰川從山頂競相奔下,宛若天外玉龍,爪利光寒,似欲擇人而噬,又好似廣寒仙子輕舒的長袖,從九霄之外翩然而至,在人間驚現。

    從且末城跋涉數百里,穿越薩毗澤和大戈壁而到達崑崙河畔王母鎮的天山劍派五長老,二十七名護法連同本派最傑出的一百名青年弟子,在這裡和從河源城風塵僕僕趕到的關中劍派由落日神劍歐陽夕照率領的五十名精英高手會合到一處。

    這兩隊不到兩百人的隊伍,分別從天山和關中出發,一路上費盡千辛萬苦,挨盡了風霜苦雨,如今終於勝利會師,年紀輕一些的已經忍不住歡呼了起來。即使那些德高望重,喜怒不形於色的長輩臉上也露出了欣然之色。

    「令狐老弟,當年五原郡一別,如今已有二十年啦!」歐陽夕照仍然是一副鶴髮童顏的逍遙模樣,一張臉笑口常開,而他口中的令狐老弟,已經滿面皺紋,眼眶深陷,似乎比他老了十歲。

    「歐陽大哥!」天山六長老之首,人稱冷面邀虹劍的令狐遙看到風塵滿面的歐陽夕照,竟然雙目淚光閃爍。

    他衝上前,一把將歐陽夕照攬住,顫聲道:「五原郡共鬥東突厥鐵騎飛羽隊之後,小弟我對歐陽大哥的風采日夜想念。但是天山關中路途遙遠,本以為無緣再與你把酒言歡,沒想到如今竟能夠重聚,實在是平生之喜。」

    看到平日冷面無情的大長老如此熱情洋溢,所有天山派的弟子都愣住了。

    「哈哈!」歐陽夕照仰天大笑:「中原上行走的天山弟子一提到冷面邀虹劍令狐長老,往往臉上冷汗直流,噤若寒蟬,我一直以為令狐老弟已經改了當年熱情如火的毛病,如今一看,依然故我,依然故我啊!哈哈。」

    「老哥哥休要笑我,這二十年來天山派派務繁重,屢出犯規之徒,小弟我日夜憂慮,以致於平日難得一笑。」令狐遙眼中一陣黯然,看了看身後的天山派傑出弟子。

    以倚劍公子連鋒為首的十名顧天涯親傳弟子低下頭去,臉上露出難過的神色。

    「令狐老弟,你仍然在介意那顧天涯違犯門規,與突厥人結交之事?」歐陽夕照笑著搖了搖頭:「這一回你一定要聽一聽老哥的勸,有些事不要太過執著,便由他去吧!」

    「唉!」令狐遙仰天長歎一聲:「不由他去,又如何?如今顧師弟絕跡華山之巔,從此音訊全無,人們爭相猜測他已經殉情而死。我這個做師兄的到底沒有能助他脫離情孽魔障,實在無能。」

    「情愛一事,又豈是人力可禁?令狐老弟,並不是所有人都像我們哥倆兒一樣癡心劍法,心無旁騖的。」歐陽夕照朗聲笑道:「來,今日咱們在王母鎮共醉一番,將以前的恩恩怨怨一起忘卻。」

    令狐遙展顏一笑,道:「能見到歐陽大哥,小弟早已經愁懷盡解,今夜一定一醉方休。」他回頭看了看身後的四大長老,連忙道:「歐陽大哥,讓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他來到一位白面細目,黑鬚黑髮,目光晶瑩如玉的黑袍老人面前,一攬他的衣袖道:「這位是我的三師弟,也是敝派第三長老孟天魂,人稱冷月無痕。」

    孟天魂微微一笑,向歐陽夕照恭恭敬敬地拱了拱手。

    歐陽夕照臉上露出驚喜之色,他走上前一把抄住孟天魂的臂肘,熱切地說:「天山長老天下聞名,但是人我卻是第一次見。果然不凡,果然不凡。」

    聽到歐陽夕照如此誇讚自己的師弟,令狐遙與有榮焉,道:「歐陽老哥可看出什麼?」

    歐陽夕照撫鬚笑道:「看這位孟老弟目光柔和宛如和田寶玉,就知道他那天山清罡已經達到五重境界。聽他的外號就猜到他天山鎮派劍法──月華弧光劍,已經練到極致。」

    令狐遙早知歐陽夕照眼光精到,聽他如此說,自然撫掌喝彩。

    而孟天魂見歐陽夕照一見面就把自己最得意的兩套絕藝一語道破,心中既驚且佩,連忙躬身施禮,以示欽佩。

    令狐遙連忙又把自己的四師弟阮漢霆拉上前來。這位天山派四長老鬚發黃白,一雙眼睛亮如星辰,鼻直口闊,眉長直到耳垂。腰中佩著雙劍,劍刃寬闊,顯得著實沉重。在他抱拳的時候,即使寬廣的長袖也掩飾不住他那健碩的肌肉。

    「歐陽老哥,你看得出他的得意武功嗎?」令狐遙微笑著問道。

    「嗯,果然有些意思。看他的劍,看他的胳膊,我就猜出來了,他是誇父追日劍的好手。聽人說天山誇父追日劍,四劍齊出,十丈之內,生死就在一髮之間,乃是世上無雙的奇劍。修練者須內外兼修,方可練成。阮兄雙臂粗壯有力,而目光如電,必然已經深得其中三味。」

    歐陽夕照撫鬚悠然道。

    「歐陽兄目光如炬,阮某深感佩服。」阮漢霆一陣驚訝,連忙施禮道。

    令狐遙微笑不語,將五師弟碧斬博拉到歐陽夕照面前。

    碧斬博鬚發全白,臉上沒有一絲皺紋,但眼圈深陷,雙目黯淡無神,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雙手枯朽瘦長,穩如磐石。腰畔的佩劍既短且闊,毫不起眼。

    「好好好!」歐陽夕照神色愈發歡暢:「碧兄高才,居然繼顧天涯之後練成清罡劍氣,真氣所至,無往而不利。相信這柄佩劍正是為了催發劍上罡氣的威力而特製的。聽人說,天山三清劍,劍氣沖九霄,這三清九霄劍終於有傳人了。」

    「佩服!」碧斬博躬身深施一禮,不再多話。

    「哈哈,老哥眼力如昔,可喜可賀。」令狐遙已經將六師弟費天極拉到了歐陽夕照的跟前。

    費天極一身白衣如雪,白眉黑髮,三縷青髯,目光深邃幽藍,令人一見肅然。

    「老哥,看一看我這個費師弟有何獨門武功?」令狐遙問道。

    歐陽夕照圍著費天極來來回迴繞了兩個圈子,猛的撓了撓頭,道:「這位老弟似乎沒什麼特別,我真的看不出來。」

    費天極伸手撫鬚,和令狐遙相視而笑,道:「這一回終於難住了目光如電的歐陽老哥。」

    歐陽夕照猛的一拍手,笑道:「哈哈,差一點被老弟唬住了。聽聞天山有一門快劍,往來三百六十劍,橫空一路無飛雁,長夜雲起落星河,原是天山快劍仙。費兄弟,天山月落星河劍,就是你的拿手絕活吧?」

    費天極和令狐遙同時一驚,費天極忍不住道:「兄弟我長於快劍的確沒錯,但是歐陽老哥是怎的一眼就看得出來?」

    「本來我根本看不出來。」歐陽夕照開懷大笑:「不過費兄你實在不該去捋鬍子,更不該在捋鬍子的時候,順手拂開鬍鬚上的七片草芥。這一連串的動作居然一氣完成,說你不是練快劍的,我都不相信,哈哈哈哈。」

    費天極習練月落星河劍已成癡迷,平日裡無時無刻不在訓練自己手腕上的動作,務求做到快如閃電。

    他平時極其愛惜自己的三縷青髯,所以剛才攬鬚之時,順手拂去了鬚上的幾片草芥。因為習慣所致,他用上了快劍的手法,端的是動如閃電,平常就算是自己的師兄弟都不會察覺,這一次居然被歐陽夕照一眼看穿,他那分毫不差的神眼已經到了神乎其技的程度。

    「佩服佩服!」費天極深施一禮,由衷地說。

    「哈哈哈!」令狐遙笑道:「歐陽兄,我們的高手已經被你點評了一遍,不如你也介紹一下關中劍派的各位英雄。」

    歐陽夕照微微一笑,道:「實在抱歉,他們雖然是關中劍派高手,但是也是我最近糊里糊塗在街上胡亂找的,沒什麼名氣。」

    天山五長老臉上同時露出不快之色,令狐遙道:「歐陽老哥什麼時候變得這麼見外了。看他們不但氣勢非凡,內外功皆為一時之選,而且步履整齊,挺胸昂首,腳步不丁不八,顯然在一起受過嚴格的訓練。更驚人的是他們渾身殺氣橫溢,令人不敢逼視,儘是歷過無數血戰的精銳,放到江湖上必是名噪一時之輩。歐陽老哥不會連小弟都要騙吧?」

    歐陽夕照歎了一口氣,湊到他的耳邊,小聲道:「他們的確沒有在江湖上走動過,只是最近才被我收進關中劍派。如果你說他們是天策府的精銳,我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噢!」令狐遙和身後眾長老的臉上露出一絲釋然而振奮的神色。

    「各位!」歐陽夕照伸了一個懶腰道:「大家都累了,王母鎮上的客棧已經都被我包了下來,大家找地方歇息吧!」

    所有人都歡呼了一聲,三五成群地尋客棧去了。

    歐陽夕照來到令狐遙的面前小聲說:「說來說去,天山派的傾城劍法有沒有傳人?」

    「有!」令狐遙連連點頭,一招手,將倚劍公子連鋒找到面前,道:「傾城劍法已經全數傳予了連師侄。」

    連鋒優雅地一笑,向歐陽夕照一拱手,恭聲道:「歐陽前輩,你好。」

    「好好,江湖上的第一公子,我早已經知道。」歐陽夕照拉住連鋒的手,左看右看,連連點頭:「確實很像顧兄當年的風采,確實很像。」

    此話一出,令狐遙的神色一陣黯然。

    「要活著啊!小伙子。」看到令狐遙的模樣,歐陽夕照的眼中一陣感懷:「這麼有朝氣的小伙子,死在任何地方,都太可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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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六章 崑崙夜話

作者:goldenseeker

    崑崙河畔的悅來客棧迎來了它一年中最紅火的生意,所有的客房都被住滿,連柴房和走廊都睡滿了人。

    客棧的掌櫃和夥計卻沒有露出一絲驚詫的神色,一如既往地熱心提供著各種服務,彷彿這些提刀持劍的江湖客只是他們最普通的一些客人。

    聽著窗外崑崙河柔和悅耳的水聲,令狐遙竟恍惚間以為自己忽然回到了八水環繞的長安城。

    「令狐兄,請看。」燈光下,歐陽夕照將一張精描細畫的地圖攤開在他面前。

    「噢!」令狐遙這才收回游弋的心神,茫然道:「這幅地圖就是崑崙洞的地圖?」

    「不錯。」歐陽夕照神色肅然地說:「這就是火焰教的老巢。憑借此間的火焰教門徒,我們中原被硬生生荼毒了二十年。」

    「天魔紫崑崙!」令狐遙的眼中一片血紅。

    「對於貴派前大長老的不幸,我很替你們難過。」歐陽夕照黯然道。

    「豈止前大長老,我師叔、師伯死於此賊手中的,共有十六人。天山派和火焰教誓不能共存於天地之間。」令狐遙憤然道。

    「如今這個機會實在難得,紫崑崙入關不出,修練上乘魔功。他的四大弟子、十大護教法王奉命守候在崑崙洞護法。這是這個大魔頭最虛弱的時候,我們有極大的機會潛進崑崙洞內,伺機殺死紫崑崙。」歐陽夕照小聲道。

    「不是我不信任老哥你。」令狐遙低聲道:「這件事實在太重大,隨我而來的幾乎是天山派七成的精英,我不得不慎重起見。」

    「老弟你有什麼懷疑,盡可直言。」歐陽夕照斷然道。

    「火焰教盤踞崑崙山四十年,中原人士從來沒能夠打入他們的內部之中。所以幾十年來,紫崑崙的巢穴一直是一個難解之謎。如今竟然憑空掉下來如此詳盡的崑崙洞地圖,連火焰教十護法的重點設防地段和暗道開關都暴露無遺,而且竟然可以如此準確地預測紫崑崙入關的時間。這實在太過難以置信,我不得不問及消息來源。」令狐遙道。

    「難怪你如此疑惑,換了是我也難以置信。不過,這條消息是中原一位大俠客,冒著九死一生的危險,忍辱負重,苦等了二十年才取得的消息,是千真萬確的。」歐陽夕照肅然道。

    「他是誰?」令狐遙狐疑地問。

    歐陽夕照沉默了良久,才一字一句的緩緩沉聲道:「是九州不二段存厚,段大俠。」

    「中原第一俠!?」令狐遙只感到渾身上下的汗毛都立了起來,渾身的熱血在體內激盪不休,一陣陣熱辣辣地難受。

    他勉強抑制住激動的情緒,小聲道:「段大俠,段大俠還活著?」

    「二十年前,段大俠已經瞭解到火焰教的巢穴應該在崑崙山脈的東段,但是具體位置卻不清楚。而且,天魔武功強橫,便是他的師父齊笑雲也只能勉強戰個平手。為了替中原武林永久除去這個心腹大患,段大俠和當時的秦王秘密約定了這個屠魔計劃。」歐陽夕照低聲道。

    「秦王?」令狐遙暗吃一驚:「段大俠跟帝王將相一向不相往來,竟然會和當今皇上有交情?」

    歐陽夕照歎了口氣,道:「當年的秦王少年英武,好交天下豪傑,段大俠本不想和他有瓜葛,但是當時的秦王已經預見到東突厥南侵的可能,大膽地制定了屠魔計劃,令段大俠衷心佩服,遂和他相約潛入火焰教內部之後的各種聯繫手法。秦王自那時起,便開始秘密訓練天策府屠魔隊精英,意圖一舉削平火焰教,除去突厥伸入中原的魔掌,而段大俠則銷聲匿跡,從此在中原武林失去蹤影。這一去,就是二十年悠悠歲月。」說到這裡,他沉重地歎了口氣。

    「二十年前段大俠於洛陽力殺鐵勒第一高手萬里橫行沙鐵鷹,那時候我奉師命在洛陽公幹,適逢其會,段大俠的颯爽英姿直到今日仍在我眼前時時浮現。那一戰令鐵勒高手終身不敢復履中土,那是何等的威風煞氣。」令狐遙的神思幽然,似乎又回到了少年時代的慷慨激昂。

    「當時的洛陽風起雲湧,王世充意欲北連鐵勒,西連吐谷渾,三家平分中原。我奉了秦王密令率領十三名高手,想要拼了性命,刺殺吐谷渾的使者。沒想到當日段大俠剛剛殺了沙鐵鷹,夜裡就不顧王世充的大軍防守,直入東都內院,連殺吐谷渾使者班費禮和隨行的吐谷渾第一刀手番烏。王世充內宮禁衛七大高手皆死於此役,吐谷渾、鐵勒從此和王世充鬧翻,令中原無形中化去了天大的危機。當夜我見到段大俠的時候,他一身是血,提著班費禮的人頭大笑而去。他那高大魁梧的身影,就像巍巍崑崙山,似乎將天上的明月都遮擋住了。我和隨行的高手看到他,無不熱血狂湧,納頭便拜。」一向逍遙適意的歐陽夕照回憶起二十年前的情景,也是一陣悠然神往。

    而一旁的令狐遙也被歐陽夕照的話深深吸引住了,久久說不出話來。

    忽然,歐陽夕照自嘲地一笑:「當時我歐陽夕照剛剛以四十歲壯年接管了關中劍派,五年來勵精圖治,令關中劍派成為北方第一劍派,又連敗了許多成名高手,自以為世間少有,平時飛揚跋扈,桀驁不群。但是一見到段大俠的雄姿,竟然納頭便拜,沒有絲毫猶豫。自此一役,才知天下之大、雄豪之多,自己滄海一粟,實在不值一提。從此奮勇精進,在劍法上又躍進一大步。這一切都是拜段大俠所賜。」

    二人相視無語,良久,忽然同時大笑了起來。

    令狐遙拍案道:「酒,拿酒來!」

    歐陽夕照撫掌喝彩,連聲道:「談起中原名俠的英風偉績,豈可無酒?快拿酒來!」

    樓下的酒保聽到如此驚天動地的呼喚,哪敢怠慢,立刻捧上數罈美酒,恭恭敬敬地放在案邊。

    「我們當真好笑,直到談起段大俠才想起飲酒,竟忘了今夜你、我理應一醉方休。」歐陽夕照笑道。

    「既然段大俠暗中接應,我等此行穩操勝券,還怕些什麼?」令狐遙愁懷盡解,開懷暢飲,和歐陽夕照頻頻推杯換盞。

    二人飲了數杯,令狐遙忽然想到一事,突然道:「歐陽大哥,那段大俠身材偉岸,乃是世間少有的魁偉漢子。他若要潛入火焰教,這副身材如此礙眼,豈不是很易暴露?」

    歐陽夕照愣了一下,道:「這,段大俠聰明絕頂,必有良策,否則也不會傳來如此準確的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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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七章 崑崙洞外

作者:goldenseeker

  鋪天蓋地的雪暴總算停了下來,躲進了山上秘密洞穴的火焰教弟子終於可以衝出山洞,呼吸一下外面的新鮮空氣,一個個都雀躍不已。

  崑崙山東段無名雪峰之上,冰川縱橫,地形險要奇詭,氣候變化異常,即使在炎熱的夏季,仍然有六月飛雪,所以後世詩人才有「崑崙六月花」的形容,而這六月花指的就是雪花。

  在全峰最壯觀的連綿六十里的冰川之下,有一條冰巖形成的暗道。從這條暗道走進雪山深處,迤邐三四十丈,就有一個寬闊雄偉的山中谷。

  山中谷四季常青,奇花異草層出不窮,珍禽異獸隨處可見,從高山上引下的數道清澈的溪流在谷內匯成一個頗大的水塘,塘中遍游著肥美矯健的各色魚種,宛然一個自給自足的世外桃源。

  山中谷內側山壁有一洞窟,高十丈,左右寬三四丈,洞內共有九穴十八塢,十八塢中駐紮著火焰教的精英高手,包括十大護教法王和天魔的四大弟子。

  而天魔自己則在九穴中的一處修練火焰教最深奧的天魔九重劫。

  魔教功法皆稱為劫,練得一重,自身便多了一劫。練得魔功便如中了毒蠱,若不塗炭天下,殺生取血,魔功便要反噬其身,稱為應劫。所以一入火焰教,終生不得叛教,否則魔功反噬,實生不如死。

  這個火焰教便通過魔功秘法,將四方魔眾聚集在一起,組成了規模龐大,組織嚴密,以天魔為尊的教會。而天魔則是這些人的精神領袖,有著至高無上的神聖地位。

  這一次天魔冒著天大的風險,入關苦練天魔九重劫就是為了有朝一日率領火焰教群魔,南下中土一統武林,為突厥大軍的南侵造勢。

  這幾天將會是天魔入關後的最後時刻,是他大功將成的關鍵時刻,也是他最脆弱的時機。

  他手下的四大弟子為此十分緊張,他們不斷地親自到雪山暗道之外的外圍秘穴中巡視駐守在那裡的火焰教崗哨。

  暴風雪過後,火焰教眾立刻在雪峰上佈滿了明哨暗哨,這令四大弟子非常滿意。他們似乎預感到天魔出關之後雄霸天下的滔天魔焰。

  「紫師出關之後,咱們兄弟幾個可要好好慶祝一下。」天魔首席大弟子石王烏圖羅仰望著青藍色的天空長長吸了一口氣。

  「不錯,我的修羅血煞劫已經三個月未曾精進,若再不飲得人血,恐怕前功盡棄。」二弟子修羅巴亭的臉色呈現出天空般的青色,只目無神地說。

  「師弟,不如找幾個本教弟子先應應急,等到紫師出關,我們好好去山下轉轉,多找些鮮肉上祭。」烏圖羅獰笑著一指十幾丈外巡山的火焰教眾:「那幾個如何?」

  「師兄,你當我不想嗎?最近矮矬子好生凶悍,整天嚷嚷著要找內奸,他媽的,沒事兒找事兒,鬧得我不敢動本派弟子,生怕一不小心被他抓到。過得幾日再說吧!」巴亭只眼一番,一副有氣無力的樣子。

  「矬神的擔心不無道理,最近巡山快馬傳來些消息,頗令人憂慮,有探子在薩毗澤發現了一隻穿爛的草鞋,還有一隻布面綁腿,製作奇特,疑似漢人的手工。我懷疑是天山派弟子的物品,派兩組探馬到王母鎮打探消息,誰知道在回來的途中忽然一齊失蹤,情形十分古怪。」有七竅心魔美譽的三弟子古籐格沉思著說。

  「原來是你跟矮矬子透的風聲,嗨!」四弟子風中獸赤察勳不以為然地連連搖動他那長滿紅髮的大頭,縮了縮頭,一臉的怪狀:「你也知道矮矬子聽風就是雨,如今刑堂弟子滿山亂飛,不知道多少弟子被拿去問話,人人自危,嘿,進了刑堂,最少脫層皮。」

  「你們實在太大意了,師尊如今到了最關鍵的時刻,半分差錯都不能出。如果漢人高手在此刻傾巢而至,打擾了師尊,你們擔待的起嗎?」古籐格一臉慍色。

  另外的三人一向對這個心思縝密的三弟頗有忌憚,都識趣地閉上了嘴。

  就在四大弟子高聲談論之時,突然一片驚呼聲從四面傳來:「敵襲!」

  四外全部都是白衣如雪的漢人高手,他們手上精鋼利刃閃爍寒芒,耀眼刺目,竟然讓人看不清形狀。

  鮮血開始四外飛濺,外圍的崗哨早已經被清掃一空,暗道周圍的暗樁開始遭到掃蕩,火焰教弟子死傷累計百餘人,雪白的山道上佈滿了屍體。

  「快退入暗道!」古籐格斷喝一聲,拔出自己的殘心鎖鐮刀,率領著殘餘的教眾飛快地向著隱秘的冰川暗道撤去。

  石王烏圖羅抽出他的鑌鐵狼牙棒,朝著四外湧動的白衣人影奮力揮去。他渾身的混沌一如劫,令他一身血肉堅如磐石,刀槍劍戟、內家拳掌俱都無損分毫,令他血戰之時,可以以一擋百,立於不敗之地。而他的滅神如意棍法已經練入化境,招招鋒芒畢露,只攻不守,威力無窮,令圍攻他的高手難越雷池一步。

  而修羅巴亭的修羅奪命槍法更令人心膽俱喪。這路槍法以刺、挑為主,空心奪命槍內血槽設置極深,巴亭每殺一人,必傾鋼槍以飲鮮血,如此反覆,每一口鮮血都讓他氣力倍增,如有神助,令強敵膽寒。這也是修羅血煞劫的陰毒之處,講究損人利己,此消彼長之道。

  風中獸赤察勳的火舞飛星劫講究飛矢穿梭,來去如電,輕身功夫宇內無只。當他的飛星劫運轉到極限,十丈之內滿天都是他無所不在的身影,只手彎刀將繁複奇幻的七巧鎖神刀使發了,再加上如此迅急飛揚的身法,只看到鋪天蓋地的雪亮刀光,足以讓圍攻他的人群墜入恐怖絕倫的獰惡夢魘之中。

  這三個人成釘子陣邊打邊退,只一會兒工夫就退到了暗道之中。

  此時七竅心魔古籐格已經等候多時,一見他們來到,立刻將他們一把抓住,一一擲進洞去。其他的火焰教眾潮水般隨著他們退回來,卻被古籐格擋在洞外連殺十幾人,將洞口用屍體堵住,才倏然撤去。

  這些被困在洞外的火焰教眾在四面八方中原高手的群起圍攻下,只一炷香時間就被殺了個精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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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暗箭難防

作者:goldenseeker

  「他媽的,要是讓我知道誰洩露了咱們崑崙聖洞的位置,我要活活把他剮成零碎。」赤察勳咬著牙發狠道。

  「哼!」臉上恢復了幾分血色的巴亭冷然道:「都是高手,血裡面陽氣充足,正合我意。」說到此處,他頗為回味地舔了一下依然掛在嘴邊的一行熱血。

  「三師弟,事已至此,別有任何顧忌,你到底懷疑誰,痛快說出來吧!」烏圖羅的幾個徒兒因為來不及回洞,被中原高手截殺,心中早已經怒火如狂,眼睛噴出足以燒穿石壁的赤焰。

  看到大師兄的臉色鐵青,古籐格也不再猶豫不決,他道:「能夠有決心和實力潛入崑崙洞做臥底的,一定是中原聞名的一流高手。崑崙洞的防衛極嚴,最外層的哨位每天更換,這些外圍的巡哨根本不知道崑崙洞的準確位置,所以,可以不計。內層哨位雖然知道崑崙洞位置,但是因為我們規定每個暗哨教眾必須互相看守,即使出恭,都要輪流看管,而且我每隔半個時辰,巡查清點一遍人數,我不在,就由十大護教法王和矬神巡查,二十幾年來從未間斷,所以,內層暗哨下山暗通消息的可能性也不大,即使有,他們也只能洩出崑崙洞外圍的方位,不可能知道暗道的出口。」

  「那麼就剩下十大護教法王和我們四個了?」烏圖羅沉聲道。

  「不錯。」古籐格斷然道:「只有我們有行動自由,可以在不執勤的時候單獨行動。」

  「還有矬神呢!」巴亭似乎對矬神很有不滿。

  「先別急,讓三師兄先說。」赤察勳聽入了神。

  「這十幾年來,師尊曾經和我討論過奸細的問題。要想在崑崙洞潛伏而不被覺察,首先,他必須精通突厥語。其次,為了找到有價值的消息,他必須進入火焰教的內部高層,直接參與最秘密的行動,那麼他的武功才略必有過人之處。而且,進入火焰教必須習練魔功,從此若不能保持終身殺戮,魔劫就要反噬其主。那些自命清高的中原高手,絕對不會習練這種損人利己的功法。除非,他自創有化解魔功的獨門秘技。據我所知,這種功法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世上。另外,他身具絕大勇氣,寧願身負千古罵名,並且已經有了捨身的覺悟。」古籐格說到這裡,心中想起了什麼,不由自主地頓了一頓。

  「這個人也算夠狠,我懷疑中原到底有沒有這種狠角色。」烏圖羅的雙眼瞇縫了起來,熟知他為人的師弟們知道他已經開始考慮如何殘忍折磨這個來自中原的臥底。

  「我想了很久,只有三個人有可能。」古籐格沉思了片刻,忽然道。

  「是誰?」他的三個師兄弟齊聲問道。

  「天地雙雄諸葛輝、莫疾,還有九州不二段存厚。」古籐格斷然道:「這三個人二十年前,都是中原不可一世的頂尖高手,可謂智勇絕倫,一時無量。而且他們都是在二十年前失去了下落。」

  「其中段存厚的失蹤最為突兀,是在南下海南約戰宋錚、宋牧兄弟的時候,海船出了事故而銷聲匿跡。而天地雙雄為了尋找戰神天兵而消失了蹤影,曾經有人看到他們在蓮花山出沒過。我們都知道,戰神天兵就在那裡,那麼這兩個人的失蹤和戰神天兵有密不可分的關係。甚至我可以斷言,他們已經死於戰神天兵之手。詳情如何,小師妹回來,自見分曉。那麼最大的可能,就是九州不二段存厚已經化身成為另一個人,潛入了我們中間。」

  說到九州不二段存厚,四個師兄弟同時感到頭頸處飄來一絲寒氣。

  「段……段存厚身材龐大,有遮日帆的稱號,如果要混入我們這裡,恐怕只憑他的身材就很難掩飾。」烏圖羅咳嗽了一聲,小聲道。九州不二的威名似乎有些震懾住了這個強橫的凶人。

  「用鎖骨術,他用鎖骨術!我就知道,一定是矬神。」巴亭憤然道。

  「算了,巴亭。」古籐格很不耐煩:「如果他用鎖骨術,根本堅持不了一天,而且以他的身形也絕縮不成矬神那副模樣。最重要的是,矬神跟隨師父三十年啦!」

  修羅巴亭臉色通紅,終於乖乖地閉上了嘴。

  「十大護教法王本來都是跟隨師父超過三十年的老部下,不過二十多年前,劍神顧天涯曾經力殺了五人。其中兩個空缺當時已經有人填補,那是在二十五年前。而另外三個空缺直到十五年前才被人補上。我懷疑,段存厚就是他們其中的一個人。」古籐格娓娓道來。

  「我去把他揪出來。」赤察勳低聲道。

  「來不及分辨真偽了。」古籐格道:「此刻我們只有將他們三個一併解決掉,以絕後患。」

  「好,痛快!」烏圖羅一揮手中的鑌鐵狼牙棒大聲叫好。

  正在這時,一個身高不足四尺,體態粗壯結實的矮漢,大踏步向他們走來。

  看到他前來,四大弟子都不由自主地側過臉去。

  這個矮漢的臉遍佈著醜陋而噁心的腫塊,眼睛和嘴的輪廓奇異地扭曲著,鼻子彷彿一團糊在牆上的濕泥,獰惡而怪異地掛在臉上,兩個鼻孔騰騰地冒著熱氣,彷彿地上的熱噴泉。

  他張嘴說話的時候,更加沒人敢看他一眼,因為他滿嘴的牙全部都是慘黃色,而且有幾顆牙已經發黑,人們甚至可以想像他滿嘴充溢著令人噁心的臭味。

  最令人不可容忍的,是這個醜陋而矮小的人臉上那種不可一世,自以為豪的樣子,彷彿自己是全天下最英俊瀟灑,風流倜儻的男子。這足以把人們幾天前的飯都從胃裡翻出來。

  「咳,矬神,你來了。」古籐格的臉上露出尷尬的表情。

  石王烏圖羅、修羅巴亭和風中獸赤察勳的臉上都露出一絲不耐。

  「是誰引外人進來的,已經沒必要詳查了。」矬神冷眼看了他們一眼,冷然道。

  「為什麼不查?」巴亭勃然大怒,他心裡早就對矬神看不順眼了:「這個該死的內奸把中原高手像趕羊一樣趕來,現在漫山都是,你居然想不查,我看你就是內奸!」

  「巴亭,休要胡言!」烏圖羅和古籐格齊聲道。

  赤察勳摸了摸腦門,一臉的無奈。

  矬神傲然看了巴亭一眼,彷彿看一堆狗屎,這個眼神令巴亭恨不得現在就把他碎屍萬段:「我想過了,內奸只可能是鐵頭陀蠻蘇、飛翼獅王黃慶泰和血手杜平嵐。」

  「我們早就知道了。」巴亭忙不迭地說。

  古籐格的眼神一亮,道:「不錯,正是如此。」

  矬神冷哼一聲,道:「他們都在這兒。」說完一甩手,將背在背後的皮囊丟在地上,三顆怒目橫眉的人頭赫然滾了出來。

  「憑你殺得了他們?」巴亭不忿地問道。

  原來,這三個護教法王武功極為高明,乃是火焰教裡可以獨當一面的高手名家,雖然矬神武功別具一格,驚世駭俗,但是要一個人擺平這三個扎手的人物,絕不可能。

  「我給他們的酒裡下了點藥,如此而已。」矬神漫不經心地說。

  「好,既然他們已經伏誅,我們現在只要齊心合力,將中原高手擊退就好。」古籐格長長舒了口氣。

  「你確定沒有另一條路通往內洞嗎?」矬神將身後跟隨的手下派到暗道口駐防,謹慎地問道。

  「沒有,這個崑崙洞只有一條路通往內殿。」古籐格點點頭道。

  「我看不一定,你看那邊!」矬神一指暗道口的右側,只見無數白衣如雪的中原高手宛如崑崙山暴風雪中的四外橫飛的雪片,向著內洞裡的火焰教教眾掩殺過來。

  「我的天,他們怎麼進來的?!」烏圖羅連忙將一個竹哨放到嘴邊。

  矬神將手放到竹哨之上,輕聲道:「等一下。」

  「你怎麼了?再不吹哨將十八塢的好手叫出來,就要被他們各個擊破了。」烏圖羅急道。

  「那正好!」矬神冷然道。

  「你說什麼?」烏圖羅詫異地問。

  「我說那正好!」矬神的眼中精光一閃,雙手一伸,兩隻粗大到和他的身形完全不相稱的鐵掌已經印在了烏圖羅的胸膛之上。

  「破陣錐!」烏圖羅慘叫一聲,金剛不壞的身子宛如秋風中的寒樹開始瑟瑟發抖。

  「九州不二的破陣錐!」其他三個弟子同時大驚道。

  矬神眼中一陣悲涼,沉聲道:「不錯!」

  隨著他的這句石破天驚的話語,石王烏圖羅踉踉蹌蹌地栽倒在地。

  三大弟子的耳中一片金鐵轟鳴之聲,眼中滿是斑駁的血色。
風來疏竹,風過而竹不聲;雁渡寒潭,雁去而潭不留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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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虛實難測

作者:goldenseeker

  內洞的火焰教教眾統統橫屍於地,除了狼狽逃往內洞十八塢的天魔座下殘留的三大弟子。

  歐陽夕照、令狐遙手中握著鮮血淋漓的長劍,怔怔地朝著在崑崙洞山中谷池塘邊上默默站立的矬神走來。

  「段……咳……段大俠。」歐陽夕照難以置信地看著身高不足四尺的矬神。

  令狐遙口舌發乾,居然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歐陽賢弟,好久不見。」矬神苦笑了一聲,來到內塘邊,從懷中取出一瓶藥水,在臉上塗抹了一番,然後就著塘水,將臉上清洗乾淨。一張滄桑而豪邁的臉孔,映入了在場的所有中原高手眼中。

  「真的是段大俠!」所有人都驚喜地叫了出來。

  「但是,你的個子,為什麼?」歐陽夕照急切地問。

  「是縮骨術。」段存厚道。

  「段大俠,現在已經真相大白,你不必再用這門功夫了。」令狐遙迫切地希望段存厚能夠立刻恢復到以前的身形。

  「如果是十年前,我還有能力將自己拔出來,現在已經二十年了,我想我只能以這副模樣過下半輩子了。」段存厚苦笑著歎了口氣。

  「段大俠!!」即使是最冷漠寡言的人都忍不住驚呼了起來。

  「總會有辦法的!」令狐遙急切地說:「現在江湖上很多名醫,他們醫術了得,什麼病都能治。事了之後,我陪段大俠下一趟江南。」

  段存厚一抬手,道:「這是後話,暫且不提。現在最緊要的,是找到天魔練功的巢穴。」

  「對對!」歐陽夕照拍了拍令狐遙的肩膀:「這些事以後咱們溫上壺好酒慢慢聊。」

  令狐遙垂下頭來,眼中滿是慘痛之色。

  「十大護教法王已經被我殺死了三個,其他的也中了我的七日軟筋散,是生是死,已經無足輕重。」說到這裡,他看了看身邊中原豪傑的臉色,自嘲地笑了笑說:「來這裡做了二十年的臥底,很多以前在江湖上沒用過的手段都會了些。」

  「十八塢,我二十年來來去自如,對於我們形同虛設,可以不論。但是天魔練功的地點,卻仍然是一個謎。他對於這一秘密,嚴守於心,從來沒有跟任何人說起過。」段存厚肅然接著說:「但是,近幾年來,我不住觀察,發現天魔在第九洞和第八洞出入特別頻繁,相反的,第一洞,也就是離出口最近的石洞,他從來不去。」

  「那我們到第九洞或是第八洞找一下吧!」令狐遙道。

  「天魔這個人深沉多智,他這麼做很可能是掩人耳目,其實他真正的練功所在應該是第一洞。」段存厚道。

  「沒道理,第一洞是我們第一個就會尋到的洞穴,無論有沒有人,我們都會清查一番,如果他在那個洞中,根本沒有轉圜的餘地。這不是自陷死地?」歐陽夕照沉思著說。

  「不錯,但如果他在第一洞中再建一個密室呢?」段存厚微微一笑。

  「密室?」歐陽夕照和令狐遙恍然而悟:「對呀!第一洞因為最靠近外層,我們下意識中已經認為天魔不可能隱匿於此,所以搜查的時候,不會很仔細,幾乎有十成的可能會漏掉這個密室,那麼這一次的行動就前功盡棄了。」

  段存厚的精神一振,道:「好,咱們走!」

  這些襲擊崑崙洞的高手個個神情振奮,追隨著段存厚向著內洞衝去。

  十八塢沒有了護教法王的協助指揮,只憑著三大弟子的領導,根本難以抵擋中原高手勢如狂潮猛浪的強悍攻勢。經過一個時辰的廝殺,十八塢死傷數百精英教眾,其他的狼狽四散,三大弟子死守在第九洞,再也不敢出來應戰。

  中原豪傑在段存厚的率領下,將第一洞團團圍住,無數只目光都集中在洞口那青色的石門之上。

  「等一等!」段存厚一揮手,讓眾豪傑安靜了下來。

  「洞內有人!」令狐遙小聲道。

  果然,內功深厚的天山五老、段存厚和歐陽夕照都聽到了時斷時續的呼吸聲。

  「難道他沒有藏在密室之中?」令狐遙問道。

  「不是!」段存厚冷然一笑:「這個不是天魔。天魔的呼吸不會這麼重,他是個冒牌貨。」

  「那真的天魔呢?」歐陽夕照問道。

  「我們一定會認為天魔不在這個洞中了,其實我猜天魔一定還躲在石洞中的密室裡,讓我們以為自己只找到了個冒牌貨而撲了個空。」段存厚斷然道。

  「段大俠果然高明!」令狐遙道:「好,就讓我來破了這石府,看看天下聞名的天魔是個怎生的模樣。」

  「請等一下,段前輩!」一個清越的聲音朗朗傳來。

  天山五老、段存厚和歐陽夕照一起回頭,看到斜扛長劍的倚劍公子連鋒越眾而出,走到幾人的面前。

  「這位是?」段存厚打量了一下這個玉樹臨風的倜儻少年,詢問道。

  「噢,好叫段大俠得知,他就是當年敝派顧天涯之徒,連鋒。」令狐遙道。

  「顧兄之徒,劍神之徒,好!好!」段存厚的眼中露出欣慰的神色:「你有何話說?」

  連鋒面對著這位當今武林的第一名俠,心中也是一陣激動,他深吸了一口氣,道:「段前輩,這一次我們從天山趕來,本已經決定拋卻生死,豁出性命,和火焰教決一死戰。但是,自入洞以來,一共接戰兩次,殺敵四百九十八人,傷敵無數,自己損傷不到一百人,勝得實在太輕而易舉。最令我懷疑的是我曾經和天魔弟子赤察勳接戰兩次,每一次他和我動手不到十個回合,就立刻抽身而退,彷彿十分的散漫,這頗不似天魔弟子的所為。」

  「你在懷疑什麼?」段存厚的眼中露出凝重的神色。

  「我懷疑這根本就是天魔的圈套。」連鋒斷然道:「很可能是天魔想要引誘中原高手來襲而布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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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天魔初現

作者:goldenseeker

  所有人的呼吸都有一剎那的停頓。

  歐陽夕照和令狐遙互望了一眼,一言不發。

  段存厚的臉上一陣焦躁不安,也沒有說話。

  就在這時,他的耳中突然響起了另一個時隱時現,微弱難尋的呼吸聲,似乎相當急促,他習練內功多年,立刻判斷出來這是難關將破的徵兆。

  「天魔果然在這裡!」段存厚、令狐遙、歐陽夕照同聲道。

  這時,天山五老也聽到那第二個呼吸之聲,性子最急的誇父追日劍名家阮漢霆一聲斷喝,只手同時一翻,四道亮如白晝,疾如流星的厲電,宛如晴天霹靂,結結實實地擊中了石門,堅硬的石門碎成一地細密的石粉。

  隨著一連串的吐氣之聲,天山五老、歐陽夕照、段存厚,還有緊跟其後的倚劍公子連鋒同時躍起,八道身影宛如八隻猛虎、八條龍神,劍光如雪、掌風如雷,紛紛向洞內招呼。

  「呔!」隨著一聲彷彿要將眾人的耳膜撕裂的恐怖長嘯,崑崙洞內響起了一陣陣宛如炸雷般的空氣破裂之聲,彷彿無數炮仗在嗶嗶剝剝地作響。

  站在洞外的中原高手焦急萬分地擁在洞前,想要進去幫手,但是洞內寒氣翻騰,宛如驚濤駭浪,根本不容人插手。

  就在幾息之間,一連串的慘呼聲幽幽傳來,接著,八條身影一個接著一個倒跌回洞外。

  誇父追日劍名家,天山第四長老阮漢霆宛如喝醉酒一般,在地上搖搖晃晃地打了三個轉,身子忽然從中間炸開,化成了一片慘烈而恐怖的血霧。

  第三長老孟天魂,跪坐在地上,他的背後衣衫四分五裂,一塊肌肉高高隆起呈掌形,渾身的肌膚已經化為了鐵青色。

  第五長老碧斬博手中的短劍碎成了齏粉,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第六長老費天極的細長佩劍斷成兩節,一條左臂齊肩而斷。

  歐陽夕照、段存厚、連鋒、令狐遙彷彿約好了一般,同時狂噴出一口黑血。

  天山弟子和關中劍派弟子同時呆住了。

  眼前的這八個人,可以說是中原武林中精華之聚,不要說一代名俠段存厚、落日神劍歐陽夕照和天山大長老令狐遙是如何出類拔萃了,只說天山其他四長老和天下第一公子連鋒,那都是可以橫行江湖,無人可擋的超級高手。如今這八個高手聯手對敵,都無法擋得住天魔的一擊,如何不叫人驚愕?!

  因為氣勁相擊而拔起的重重煙塵仍然在洞內繚繞,整個崑崙洞陷入了一片死寂,沒有一絲聲響。

  良久,段存厚才從地上搖搖擺擺地爬起來,厲聲道:「天魔,好功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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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逃出生天

作者:goldenseeker



    洞內發出一陣平和而冷漠的笑聲,充滿了不經意間流露出的嘲弄、不屑、無情和妖異,卻又有一絲無法抗拒的魔力,令人忍不住想要繼續聽他說話。

    「段存厚,我萬萬沒想到,跟了我三十年的矬神,居然是你。」天魔的聲音柔和而平靜,沒有一絲戾氣:「你把他殺了,然後裝扮他二十年,真難為了你。」

    段存厚的臉上露出一絲得意的笑容,但是隨即又化為苦澀:「但是你還是算到我們會來。」

    「不錯。中原人喜好用間,我猜到可能有內奸,所以定下一計。」天魔又道。

    「你根本沒有在練功!」段存厚憤然道。

    「錯了,我的確在練功,而且練的是天魔九重劫中的第九重。」天魔似乎笑了一下:「不過,我練功從來不怕人打擾。」

    所有人都被這句話嚇了一跳。

    「這就是魔功的好處。練功在於破而後立,每一重魔功的修成,都要靠其他高手的鮮血祭奠。所以,我便散出消息,說我練功到了緊要關頭。你這個臥底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必會廣邀同道前來絞殺於我。」洞內煙塵中的天魔緩緩道:「那麼,我就可以在身體最巔峰的時刻除去中原頂尖的高手,還能找到練成魔功的祭禮,一舉兩得。這幾個人很不錯,我的九重劫已成。」

    聽到這句話的時候,崑崙洞內所有的中原豪傑都感到一股慘然的寒意。

    「你犧牲你的教眾來誘我上鉤?」段存厚怒道。

    「他們都是我的忠心教眾,他們願意為我死。」天魔悠然道:「火焰教真正精英的駐地在一個你想也想不到的地方。也許有一天,你們會知道。不過那時候,已經太晚了。現在,你們可以看看外面。」

    令狐遙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向在最外層洞口把守的幾個青年弟子使了個眼色,這幾個弟子飛快地竄出洞外。

    這時,段存厚突然爆喝一聲:「大家快走,我斷後!」說罷,一個飛身再次衝進了洞。

    「段大俠!」歐陽夕照、令狐遙、連鋒隨後跟了進去。

    身受重傷的費天極和碧斬博互望了一眼,同時一點頭,從地上隨手撿起把長劍,衝了進去。

    一陣激烈的兵刃交擊聲傳來,接著一連串的怒喝響起,天山三個長老首先飛跌出來,然後是連鋒、歐陽夕照、段存厚。幾人嘴角都溢著鮮血,神色猙獰可怖。

    這時,探路的天山弟子已經飛快地趕了回來,大聲道:「不好了,暗道外聚集了成千的黑衣教眾,他們把崑崙洞團團圍住了。」

    段存厚怒目圓睜,厲聲喝道:「我讓你們先走,為何不聽?莫非我離開中原二十年,說的話已經沒份量了?快走!」

    歐陽夕照和令狐遙滿臉悲憤地看了洞內一眼,同時怒喝道:「關中劍派聽令!」「天山劍派聽令!」

    歐陽夕照看了看連鋒,道:「小伙子,帶著他們衝下山,記著保住命!」

    「但是!」連鋒還要說話。

    段存厚厲聲怒道:「給我滾!」

    連鋒狠狠一咬牙,猛的揮劍,道:「所有人跟我走!」頭也不回地衝出洞外。

    段存厚、歐陽夕照、令狐遙穩穩地站在洞前,死守著洞內的出口,等著天魔的出擊。

    碧斬博和費天極掙扎著想要站起身,但是最終無力做到。他們死死地盯著洞內的方向,彷彿在等待著什麼。

    ※※※

    洞外的廝殺聲震天動地,不知道有多少條鮮活的生命在死亡線上掙扎奮鬥。

    刀破風的聲音嗚咽陰森,劍刺的聲音尖銳如竹哨,還有槍,還有棍,還有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武器,他們瘋狂地互相撞擊著,掙扎著尋找人類的血肉。

    弓弦的響聲尤其讓人膽戰心驚,宛如春季天邊湧動的霹靂,一聲聲彷彿要敲進人的心裡。

    撕心裂肺的慘叫聲不時劃破蒼穹,有突厥人的,也有中原人的。還有用不同語言吶喊出來的殺聲,悲壯而奇異。

    漸漸的,廝殺聲漸漸低沉了下來,突厥人的聲音開始驚訝而慌亂。

    「中原人逃走了!」他們紛紛大聲地呼喊著。

    「怎麼追?」有人大聲問道。

    「追不上!他們跑得像草原上的兔子,各個方向都有。」

    ※※※

    段存厚的臉上露出笑容,他轉過頭,對歐陽夕照道:「那個小伙子叫連鋒?」

    歐陽夕照點了點頭:「顧天涯的弟子,很不錯。」

    令狐遙欣慰地歎了口氣:「有了他,我們可以放心地死在這裡了。」

    伏在地上的碧斬博和費天極都露出一絲微笑。他們已經將最後的真氣逼入了奇經八脈。那是天山派一門同歸於盡的功夫,叫做八脈焚天,借助將奇經八脈震斷的一瞬間,將體內的潛能一次性的釋放出來,匯聚在劍上,這一劍將會使天地失色,萬物低頭。

    五個人惺惺相惜地互望最後一眼,同時提聚起畢生的功力,只等決死的一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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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魔焰滔天

作者:goldenseeker

  天魔的身材並不高,銀白色的長髮瀟瀟灑灑地披在肩上,只有鬢角的髮絲紅得發紫。他的臉型瘦長清俊,目光深邃冷漠,嘴唇極薄,嘴角懶洋洋的向上翹著。

  此時的他適意安詳地坐在崑崙洞他的書房之中,一雙粗曠而青筋暴露的手,穩穩地捧著手中的清茶。

  他並沒有特意地顯示出自己那絕大的權威,但是,如今悠閒地坐在書房中品茶的天魔,卻渾身散發著無與倫比的威霸之氣,彷彿天地萬物都臣服在他的腳下,等待著他恐怖的判決。

  他的三個徒兒恭恭敬敬地侍立在他的左右,等待他發話。這些奸狡狠毒,肆無忌憚的兇徒此時溫順得彷彿是剛剛學會走路的孩子。

  「想不到天山派裡竟有如此了不起的後輩弟子,竟然率領著不到兩百人的隊伍,衝出了我上千精英教眾的圍困。」天魔淡淡地說。

  他的三個徒兒一陣驚慌,他們知道天魔的語氣越是平淡,將要給他們的刑罰就越是冷酷。

  石王烏圖羅和風中獸赤察勳已經忍不住跪倒在天魔的腳前,想要哀求幾句,但是竟然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只有古籐格強忍著恐懼,躬身道:「師父,那連鋒率領的中原高手似乎極為擅長結陣而戰,進退有序、攻守有道,我們火焰教眾雖然人數眾多,武功也強,但是吃虧在胯下無馬,陸戰上吃了大虧,一度損傷極重。徒兒當時立刻下令讓出一條豁口,令他們突出重圍。我本打算隨後引兵銜尾追擊,再派輕功高明的教眾抄小道守在山下,那時候他們鬥志已散,陣形混亂,一定可以被一網打盡。沒想到……」

  「沒想到連鋒竟然讓那兩百好手衝出重圍,立刻散了個滿天星。」天魔好整以暇似的說。

  古籐格再也忍不住,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徒兒萬想不到,他們有的向山下跑,有的竟朝山上跑,還有的一跑到懸崖絕壁,就一頭紮了進去,沿著山籐逸去,實在是追無可追。」

  天魔歎了口氣,道:「古籐格,這點的確不怪你。武林高手之間的交鋒,的確和兩軍作戰不同。他們個個身負絕技,或是攀山越嶺的高手,或是陸地飛行的名家,又或者是飛簷走壁的空空兒。逃逸的方式,一百個人可能就有一百種方法。連鋒就是瞭解到這一點,才讓他們暫緩突圍,擺出決一死戰的姿態,令你們死傷大增。而正是你,看出了這一點,讓開了去路,就此讓他們逃出生天。」

  古籐格面帶慚愧和惶恐,拚命地磕著頭,顫抖著連聲道:「徒兒該死,徒兒該死。」

  天魔的眼中閃現出一絲感懷的神色:「想不到顧天涯一個區區後輩,也能調教出如此卓越的弟子,而我天魔自命天下無敵,但是後繼之才卻匱乏良多。可惜,真的很可惜,如果顧天涯還在世上,那該多好。」蕭索落寞的語氣,宛如一個送走了最後一位訪客的寒山居者,對著空蕩蕩的山川,只有一身的寂寞。

  他看了看腳邊抖做一團的三個弟子,苦笑了一聲,道:「起來吧!你們的才能,我都很清楚,能夠做到這一步,已經不錯。」

  天魔說一不二,他的話讓這三個徒兒陡然間鬆了一口氣,這才踉踉蹌蹌地站起來。

  「師父,徒兒有一事不明,還請師父見告。」古籐格看到師父確實沒有生氣,膽子不禁大了起來。

  「你說吧!」天魔點點頭。

  「以師父的武功,天山五老和歐陽夕照、段存厚絕對不是你的對手。而歐陽夕照和段存厚竟然突圍而去,師父你又發話不讓我阻攔,不知是何緣故?」古籐格問道。

  「問得好。」天魔微微一笑:「段存厚的確是中土武林數一數二的人物,更是連天策府眾將都傾慕的名士。我在他身上印了一記七煞掌,再假裝功力未復,令歐陽夕照以為有機可乘,立刻攜著段存厚突圍而去。那麼,中土武林究竟會如何行動呢?」

  三個徒兒互望了一眼,紛紛搖頭。

  「他們會邀集所有內家高手,西北至天山,東南到海南,所有高手名流很可能都被邀請到關中劍派為段存厚療傷,而天山和少林的名家將會是首選。那麼,天山派和少林派一定門戶空虛。」天魔的眼中露出一絲獰惡的神色,這神色令他面前的三個徒兒感到一陣森寒。

  「師父英明,我懂了,稍後我就集結教眾,先滅了天山,再滅少林。」古籐格道。

  「不,火焰教精英是大草原的財富,不能夠浪費在江湖爭鬥之中,你們三個人傳我號令,明日起,所有崑崙洞教眾分成三路,由你三人率領,返回平南牙帳,聽候你們小師妹錦繡的調遣,不日南征。」天魔冷然道。

  「師父,你難道?」三個徒兒同時大驚失色。

  「哼,我已經很久沒有殺人了。」天魔的眼中泛起一絲跳動如飛星的火熱光華:「天山、少林、越女宮,我想我應該去他們那裡走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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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愛是才能

作者:goldenseeker

  蓮花山側的深谷中滿是上千年沒有人跡的綿密叢林,年復一年,從高聳入雲的主峰峭壁上掉落下來的枯枝,和谷底樹木上落下的落葉在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

  山谷中的猿猴非常喜歡帶著自己的兒女在上面覓食玩耍。春暖花開的時候,正是猴群最興奮活躍的時期,在這厚厚的枯枝殘葉上,往往會有一大群尋找配偶的公猴子在這裡做著各種各樣奇形怪狀的雜技表演,以期待哪一隻母猴的垂青。牠們的表演是如此精彩,往往引得谷中的飛禽走獸爭相觀看。

  這一天,天色還沒有亮,就有一群群的猿猴在這個天然墊子上翻著跟頭、打著滾,朝著還未逝去的明月高聲鳴叫。

  這時,一陣陣強猛山風呼呼刮來,彷彿身體龐大的羊鷹從半空中衝刺而下。

  所有玩鬧的猴子驚叫著四處逃竄,紛紛竄上靠得最近的古樹,膽怯地躲到了樹蔭濃密之處。棲息在樹枝上的夜鳥被這些突然躥上來的猴子嚇壞了,紛紛淒厲地驚叫著直竄上湛藍的夜空。

  一團漆黑影子從懸崖上宛如烏黑閃電,直直地射到猴群最鍾愛的枯枝墊子上。

  隨著砰的一聲巨響,整個綿延幾百丈的枯枝墊子瘋狂地震動起來,草木飛揚,幾百幾千條枯枝高高揚起,直衝入空中,如煙如霧,彷彿將月亮都遮住了。

  從高高的山頂飛身而下的錦繡公主甜蜜地依靠在彭無望的懷中,她的心平靜得像青海湖的湖水。她想起了自己鬱鬱而終的母親,她死於勞累。她本來以為自己會和母親一樣,孤零零死在高高的公文案牘之上。

  如今,她會死在今生最愛的人懷中。她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愛上他的,更不知道為什麼愛上他,就好像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愛上自己。

  但是,他似乎比自己聰明了很多,他明明白白地知道他們相愛了,而且這個心意從他們兩人相見的第一天起,從未改變。

  而自己,卻要經歷過那麼多的曲折才發現這個痛苦而甜蜜的事實。

  也許愛是一種才能,有些人至情至性,天生就是癡情種子,有些人天性涼薄,永遠不會愛上什麼人。

  而大多數人,卻要不停學習,不停積累人生體驗,直到有那麼一天,終於明白,自己的心已經在另一個地方。

  「也許,在這方面,我不是像無望一樣的天才!」錦繡公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臉緊緊地貼在彭無望溫暖而堅實的胸膛上。

  她感到彭無望的身子一緊,兩個人凌空換了個位置,接著他們落到了一個柔軟而富有彈性的所在。

  然後,強烈到了極點的震盪令她從彭無望的懷中狠狠地彈開。兩個人同時被這股強大的彈力高高彈到空中。

  錦繡公主看到彭無望在空中慘呼一聲,狂噴出一口鮮血。

  她的心彷彿被什麼東西狠狠揪了一下,渾身的血液幾乎倒流。

  她終於知道剛才彭無望的那個翻身動作是要將自己放到他身體的上方,這樣兩個人的重量統統擔到了他的身上。

  「傻瓜,你真的以為自己是銅筋鐵骨嗎?」淚水不受控制地從錦繡公主的眼中狂湧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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