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極惡女當家 作者:綿綿可愛多(連載中)

第一八零章 救風塵

  第一局比試最終還是由雨煙然奪得花魁,因為她不但味覺超級靈敏,她還千杯不醉。花冠群喝的搖搖欲墜時她依然只是紅了一張俏臉,端著酒杯的手都沒發抖,所以花冠群估量了一下自己的情況,實在不愿意像吳詩韻那般丟臉喝倒在台子上讓人看笑話,所以她最終還是心不甘情不愿的舉手認輸了。

  夜店在第一局就拿盡了彩頭,顏夜曦心情一片大好,吆喝著請大家會顏宅吃宵夜,于是一行人浩浩蕩蕩的又殺到了顏夜曦他們家續攤。

  獨孤五岳自當上皇帝以后再也沒有過如此輕松安逸的時光,也不曾再這樣真心的大笑過,看著顏家兄妹互相吐槽,顏夜曦與獨孤九霄打鬧,甚至連顏家的婢女們都敢跟時不時的插兩句話。如此沒大沒小、沒上沒下的的家庭,為什么卻能讓人感覺如此溫馨、如此安寧呢?好像只要身在其中,就能拋卻身邊的所有繁雜,忘記周遭的一切瑣事,只是單純的感到徹底的放松與溫暖。莫非,這就是家的感覺?

  獨孤五岳痴痴的看著眼前其樂融融的景象,早已冷硬如磐石的心悄悄的有了裂縫。

  貌似醉的東倒西歪的顏夜曦在看著載著獨孤九霄和獨孤五岳的馬車轉出了青衣巷的巷子口之后立即沒事人似的的站直了身子,依舊漆黑一片的天空此時又慢慢飄起了嬰兒手掌般大小的雪花,顏夜曦就穿著平素里在家里穿的袍子站在雪地里活動著筋骨,不一會兒頭上就冒起了白煙,臉上也挂上了大顆大顆的汗珠。

  “別藏了,我就在等你呢。”耍完一套快狠准的拳法。顏夜曦慢慢地調整著內息。剛才喝下去的酒全部隨著汗排了出來,她現在可是全身輕松爽利的几乎可以飛上天去。而隨著她地話音剛落,一道黑色的影子“刷”一聲落在了她面前。

  “今天白天一直就是你在暗中盯著我們?”顏夜曦懶洋洋地繼續活動著手腳。

  來人并沒有說話。只是一徑的盯著顏夜曦看。他穿著一身黑色的夜行衣,臉上也被黑布蒙著。只余下一雙凌厲的眼睛在漆黑中閃爍。

  “誰叫你來的?有什么企圖?”眼前這人應該不是想要跟她動手,要不早在剛才她還是一副醉態地時候就會現身了。

  那人還是一言不發的站在那里,任由大片大片的雪花將他覆蓋成一個雪人。

  “大哥,你都盯了我一天的梢了,該不會就是為了瞻仰下何謂之天縱英才吧?你再不說話的話我要進去咯。我可沒興趣跟你在這兒一起當冰雕玩兒。”顏夜曦說著作勢要往回走,那個黑衣男子立即身形一閃飄到了顏夜曦身邊,右手迅如疾電的擋在了她面前。

  “老大,你又不說干嘛找上我,又不讓我回家,你現在是怎樣?啊,我知道了,你是想來找我切磋的是吧?不過很抱歉哦,最近這段日子不行。你也看到了,我家姑娘還參加花魁爭霸戰呢,我每天都要過去給她們加油鼓勁兒的。要不等這個花魁比賽完了我再奉陪?”顏夜曦雙手抱胸看著眼前擋路的人。她今天是心情好,所以懶得跟他計較。但是這不代表她可以陪著他繼續蘑菇下去。

  那人似也看出顏夜曦有點動怒了。他慢慢地放下了擋著顏夜曦的手臂,搖了搖頭道:“我并非來找你切磋的。而是有事相求。”

  顏夜曦聞言差點沒賞他兩個衛生球。真是嘣蹬你個嘣蹬哦,有這么求人地嗎?大雪地里站半天也不說話。要是普通人那不早凍成人形冰雕了?

  “我數到三,如果你再不開口說清楚到底找我干嘛,那你請便吧。”顏夜曦見他說完那一句之后又陷入了沉默,也實在沒心思在跟他站在這里挨冷受凍,她現在就想洗個熱水澡然后爬進被窩歇息,“一、二……”

  “我想請求你別讓環彩閣的吳詩韻奪得花魁地名頭。”那人猶豫再三,還是說了這樣一句出來。

  “嗯?”顏夜曦聽了這話,饒有興致地看向了這個怪異的黑衣男子,“吳詩韻乃是長樂坊四大美人之首,人稱妖精吳,即使她最后奪魁也是意料中事吧?怎么?你也是她裙下之臣?那你應該希望她奪魁才對吧?”

  男子緩緩搖了搖頭:“她不是妖精,她在我心里仍舊是那個單純清麗一如百合花般地少女,我不想再看到她對人歡笑背人哭的樣子,如果她贏了花魁的名頭,那么她日后更加不能翻身。”

  顏夜曦聽了這么一番文藝狗血的話差點笑場,心中暗忖這倒也是個招徠客人的好法子。星爺的《喜劇之王》里不也是教導那些舞小姐要有初戀的感覺么?看來回頭得跟花大姐好好合計合計,也來搞個初戀無限好的活動才是。

  “我說,你這么喜歡那個吳詩韻,何不直接為她贖身然后帶她遠走高飛好了?何必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參加什么花魁爭霸戰?我看你武功底子也不弱,趁著她熟睡直接擄了她去也可以啊。”顏夜曦一臉壞笑的亂出主意,反倒是那個黑衣男子被顏夜曦的口沒遮攔弄得不自在的別開了眼。

  “詩韻她死活不肯,她總是說我值得更好的姑娘,而不是她這個煙花女子。她答應環彩閣的嬤嬤前來參加花魁爭霸戰,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想讓我死心。她太傻了!”事情果然向著狗血八點檔的劇情發展而去,顏夜曦憋笑憋得几乎快內傷。如果不是確定這個年代沒有電視一類的東西,她肯定會認為這黑衣男子是古裝爆笑劇看太多入戲太

  “那個,敢問兄台此前是否一直在山中跟隨師父修煉?”顏夜曦因為忍著笑,導致說話的聲音都有點瓮聲瓮氣的。

  那黑衣男子聞言卻詫異的挑高了兩道劍眉:“你怎么知道?”

  顏夜曦此時再也忍不住了,直接笑得捶地。

  黑衣男子不知道自己到底說了什么可笑的話讓她笑得這么夸張,只是瞪圓了一雙眼睛看著她笑得前仰后合,之前的什么凌厲什么肅殺現在全部變成了受驚小白兔的表情。

  “哎喲,看在你讓我笑得這么開心的份兒上,我答應你,一定不讓吳詩韻奪得花魁的名頭。話說,你怎么不去拜托別家?會來找我?”顏夜曦揩去笑出來的淚水,感覺臉皮一陣一陣的酸痛,但看到那個黑衣男子時她還是忍不住吃吃發笑。

  黑衣男子撓了撓頭:“我看過參加爭霸戰的所有姑娘,只有你們家那三個氣度不凡。我今天也觀察了你一天,知道你也是大情大性的性情中人,所以才冒昧前來拜托你。”

  黑衣男子這番馬屁可是拍到了點子上了,顏夜曦被他捧得全身舒坦,她笑著拍了拍男子的手臂道:“好,有眼光。不過親兄弟還要明算賬,我幫你阻擋吳詩韻的奪魁之路,屆時你用什么回報我?”

  其實不用黑衣男子拜托,顏夜曦對于花魁的名頭就是勢在必得,可有人送上門來讓她宰,不狠狠的切几刀怎么對得起自己奸商的名號?

  黑衣男子似是沒想到顏夜曦會這么赤果果的提出利益要求,微微愣了一下,但他還是很快的從懷中摸出來一個劍墜扔給了顏夜曦:“這是我出山時家師給我的紀念,持有此物者皆是本門的上賓,可以請本門弟子做三件事。”

  顏夜曦瞇著眼睛就著雪光看了看那個似有煙霧繚繞的劍墜,確認確實不是凡品之后才狐疑的開口:“該不會你們派只有你跟你師父兩個人吧?那到時候你跟吳詩韻私奔了,我上哪兒找你師父去啊?”

  黑衣男子尷尬的微咳一聲:“本門是江湖中最大的劍派離情,我是三長老無情的關門弟子,離。日后你若有什么需要幫忙的地方,大可拿著此劍墜到離情門。”

  顏夜曦上下拋動著那個劍墜,歪著頭想了一下,才笑嘻嘻的將劍墜收入懷中沖黑衣男子一抱拳道:“離兄請放心,小弟顏夜曦定當竭盡全力促成佳事,但如果吳詩韻姑娘還是不愿和你雙宿雙飛,那小弟可不退還這個劍墜哦!”

  離擺了擺手道:“那時我會再想辦法,多謝顏兄跨刀相幫。”說著,几個縱跳間,他已失了身影。

  顏夜曦又將那個劍墜拿出來看了看,哈哈大笑著進了自己家門。

  這人吶,就得人品好,所以在好運氣來臨的時候才會擋也擋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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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一章 青梅竹馬
   品酒賽之后是兩天的修整日,顏夜曦就趁著這兩天讓夜叉全面仔細的調查了一番吳詩韻和那個神祕劍客離之間的愛情故事。

  “當家的,我是不知道你說那個離到底是哪個跟吳詩韻交往甚密的客人啦,不過我倒是有挖到吳詩韻以前的一點故事哦。”夜叉笑得賊兮兮的從懷中拿出一個小本子,那架勢真是跟現代的專業狗仔沒啥區別,“吳詩韻,芳齡二十二歲,高泰人士,父親曾經是官居高泰道台,但在吳詩韻十歲時被牽連進當時名動初云的馬張黨之爭,成為了權力斗爭的犧牲品,被判抄家流放,吳詩韻因為生就一副花容月貌,所以就被人牙子賣到了環彩閣。環彩閣的老鴇子黃翠仙也是個人物,花了一年的時間將吳詩韻收拾的服服帖帖,再用了五年時間請來各方高手教她琴棋書畫和各種歌舞技藝,我們家花大姐的師父舞蘭也曾經指點給偶她。所以吳詩韻在十六歲甫一出道就名動京城,引得無數風流騷客競折腰,當了兩年清官兒就打敗了花大姐一躍成為綿城新花魁。更別提她在十八歲開苞那時的盛況,身價被一抬再抬,最后居然開出了史無前例的一千五百兩黃金。黃金誒!”

  夜叉說到這里雙目圓睜,口水都要流下來了,血液中的偷兒本性又開始熾烈的燃燒了,看她的樣子真是恨不得現在就去把那些金子偷回來。

  顏夜曦看她一臉神往的樣子忍不住噗嗤笑了出來,手指輕輕叩著水曲柳木案台提示她回魂:“你再神往也沒用啦,都四年前的事了,你當時干嘛去了?”

  夜叉聞言臉一紅,皺了皺鼻子喃喃道:“當時我不還沒出師呢嘛。”

  顏夜曦對于偷兒學藝記沒興趣。所以她立即擺了擺手打斷了夜叉的憶往昔:“行了行了,你的事跡等你老了有時間地時候寫《我的一輩子》再回憶吧,我現在要聽的是吳詩韻和那個離地事情。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可不能被人說我顏夜曦受人錢財又不替人辦事。”

  夜叉扁了扁嘴。又拿起她的小本子繼續說道:“經過我地明察暗訪,再結合您給出的對那個離公子的形容,大概調查到半年前開始,有一個黑衣公子定時會去環彩閣捧吳詩韻的場,不過那位公子自稱姓李  他看起來就像是江湖中人。奇怪的是吳詩韻一向只接待文人墨客這一類地風流才子,對于這些江湖人士是一向拒之門外的,但據環彩閣的龜奴透露,當日那個李公子拿了個什么物事給吳詩韻姑娘看,然后吳詩韻就答應讓他上繡樓了。”

  顏夜曦手中的炭筆輕輕的敲擊這桌面,這前因后果一聯系,她大致已經猜到了吳詩韻和離之間的關系:“這個所謂的李公子該不會是吳詩韻小時候的青梅竹馬吧?只是吳詩韻家遭逢巨變后來失散了,然后李公子念念不忘小情人,拜師上山學藝。小有所成之后就下山來探訪吳詩韻的下落,卻發現佳人已經流落風塵,但他依舊痴心不改想要將吳詩韻救出火坑。可吳詩韻自認已是殘花敗柳配不上離,所以兩個人就在那里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

  夜叉聽顏夜曦說一句她看一眼小本子。然后眼睛就隨著瞪大一分,等顏夜曦說完最后一句。她地眼珠子已經瞪得快要掉下來了:“當家的,你……原來你早就知道了?”

  顏夜曦啞然失笑,飛快的搖了搖頭:“是根據你探查到地事情猜到的啦。”

  夜叉驚訝地嘴巴張得能塞進去一整顆鴨蛋:“我……可我還沒說到那邊兒地事情呢。”

  “好了好了,是我神機妙算,是我高瞻遠矚,是我綜觀全局,是我窺一斑而知全豹,要不怎么是我坐在這指揮你做事而不是你指揮我呢?”顏夜曦當然不會跟夜叉說這種狗血劇情在有電視的年代已經被演地爛掉了,但夜叉聽罷顏夜曦的自吹自擂還當真了,崇拜的樣子簡直趕上現代的追星族了。

  “哇,當家的,您真的太神了!當年選擇跟著您混真是我夜叉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一個決定!”

  顏夜曦斜睨了她一眼吐她槽道:“你確定當年是你選擇跟著我混而不是被我屈打成跟?”

  夜叉臉上一紅,不好意思的嘿嘿笑道:“那不都是一樣么?反正我現在是鐵了心的要跟著當家的了,以后也請當家的繼續指教我了。”

  顏夜曦基本是個軟硬不吃的主兒,她一向認為嘴上說的不如行動來的實際,所以聽到夜叉捧她也沒有什么飄飄然的感覺,還是跟以往一樣,聽完報告就擺擺手:“好了,離跟吳詩韻的事情我知道了,剩下那几個,蒔花館的凌亞鹿、群芳院的秭歸、瀟湘館的零、洛城美景院的月、酈城聚香閣的芳菲、裕城云良閣的水襄兒、高泰貴華館的藍孜、朋城近春院的巫舞也去打探清楚,看看她們是否也有這方面的隱情,有的話,本少爺就一并做好事把她們全解救了吧!”

  夜叉聞言差點爆笑,解救?雖然她跟著當家的日子不多,但是對于這個當家的性子還是摸到了五六分,沒有利益的“好事”這位顏大當家的才不屑去做呢。她一向都是打著做好事的旗號到處搜刮才對。

  憋笑有害健康,夜叉已經快要控制不了面部的肌肉抖抖抖,但如果她敢當著顏夜曦的面大笑,估計顏家鐵拳馬上就會往她身上招呼,所以她飛快含糊的說了聲:“屬下告退。”就從窗戶跳了出去,遠遠的,清脆的大笑聲隨風傳進了顏夜曦的辦公室。

  “死丫頭。”低聲笑罵了一句,顏夜曦搖搖頭,繼續埋頭于工作。

  環彩閣,吳詩韻倚在床邊痴痴的看著小院中那株紅梅,前一晚的大雪几乎將整棵樹凍成了冰條,但是今天早晨梅樹枝頭還是綻放了一抹嫣紅。

  參加花魁爭霸戰這几日,環彩閣的老鴇子黃翠仙難得好心的讓她好生歇息休養,饒是門外捧著金子銀子想要見她一面的客人都被婉言推了回去,也沒有安排她出局唱曲兒陪酒。

  在環彩閣呆了十二年了,吳詩韻自然知道黃翠仙沒那么好心,居然把白花花的銀子往外推,她這么做無非是想再次提高自己的身價,當然也是希望自己能一舉奪下花魁的名頭,這樣她就能揚眉吐氣,當上樂府行首,自此野雞變鳳凰。(這話說著怎么這么別扭,好像連小曦也罵進去了……)

  思及此,吳詩韻再無看雪賞梅的心情,寒著臉“砰”的關了窗子正欲回自個兒房間歇著,卻猛然發現小廳中間的茶桌上不知何時坐了一個瘦小的少年。

  “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閣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詩韻姑娘,賞雪詠梅這么風雅的事情,怎能獨個兒黯然神傷?少年粗嘎黯啞的聲音跟他瘦弱甚至有點秀氣的外表大相徑庭,吳詩韻被他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自己的房間嚇了一大跳,櫻唇微張著卻發不出聲音(不是小曦用了點穴,而是人在過度驚嚇時反而會卡住聲帶說不出話來),她只能撫著胸口倒退了一步,瞪得溜兒圓的雙目直直的瞪著那個少年。

  “喲,小生不請自來,看來唐突了佳人。”少年笑嘻嘻的站了起來,裝模作樣的朝吳詩韻打了個恭,“小生姓顏,詩韻姑娘叫我顏公子即可。”

  吳詩韻看這少年還沒有自己高,合身的錦袍下的身子也甚是單薄,雖不知他是如何進來自己房間的,但看他也沒什么惡意,于是稍稍放下心來,不過一雙大眼還是瞪著少年:“你是何人?是怎么進來的?我的婢女沒在外頭么?”

  少年搖頭晃腦的再次坐下,自顧自的倒了杯茶啜著:“我剛才不是已經說過了么?我姓顏,詩韻姑娘叫我顏公子就可以了。怎么進來的?當然是走進來的,難不成用飛的么?你的婢女好像去廚房幫你看燕窩粥的火去了,你要找她么?我幫你叫可好?”

  吳詩韻只當他是趁著婢女離開的時候自己偷摸進來的,而且這少年年紀不大卻油腔滑調的,剛才受得驚嚇此時也逐漸變成了怒氣,她當即再次寒下一張俏臉指著門冷冷的開口:“出去,媽媽沒告訴你么?這段日子我不會接客的。”

  少年聞言卻大笑了起來,邊笑邊捶桌道:“詩韻姑娘,我嫖完你不給錢,那你就不是接客咯?把我當成你的小情郎可好?”

  吳詩韻聽他滿嘴胡言亂語,當即氣的俏臉煞白,執起手邊的一個花瓶就朝少年扔了過去。

  “喲,這么快就送我定情信物了?詩韻姑娘,外界都傳你是個妖精也似的姑娘,沒想到你還真這么熱情啊?太熱情相公我可吃不消哦。”少年一伸手就接住了那個花瓶,一上一下的拋著,嘴里吐出的話語卻氣的吳詩韻七竅生煙。

  吳詩韻被他氣的渾身發抖,只說了個“你”字就再也說不出話來了,又羞又怒之下失卻了理智,只是手中抓到什么就一股腦兒的朝少年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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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二章 夜奔
   吳詩韻的貼身婢女碧妍還沒踏上繡樓,就聽到樓上傳來了呤磅啷的砸東西聲,她心里一驚,顧不得手中還捧著一盅滾熱的燕窩粥,提著裙子就沖上了繡樓。

  “小姐,怎么了?您沒事兒吧?”碧妍推了兩下門,卻發現繡樓的大門被緊緊的捎住了,這境況更讓她的心里是十五個吊桶,七上八下。

  她知道小姐最近重逢了一位故人,所以一直悶悶不樂的,之前已經有兩次她突然不受控制的把繡樓里的東西砸了個遍,然后坐在滿地瘡痍中失聲痛哭。她非常清楚小姐心里的苦,但無奈她只是一個婢女,能幫的上什么忙呢?只求小姐這次千萬不要傷到自己才是真的。

  “小姐,小姐,我是碧妍,您說說話呀。”繡樓里半晌沒有動靜,碧妍著急的都快要哭出來了,正思量著要不要去前邊請媽媽過來,里邊終于傳來了吳詩韻的聲音。

  “碧妍我沒事,剛才手滑打破了一個花瓶而已。我現在累了想休息,你先下去歇著吧,有事我再叫你。”吳詩韻的聲音聽起來很平靜,不像是做了傻事的樣子。

  碧妍稍稍放下心來,卻還是小聲的問道:“真的沒事嗎?那那些花瓶碎片您可千萬別動,呆會兒我來收拾就好。小姐,要不您先開開門,我把燕窩粥給您送進去,您吃了再歇著吧。”

  “不用了,你喝吧,我現在身子乏得很,想是前日醉酒還未醒透,回頭你給我送碗火腿雞絲湯上來吧。”

  碧妍還想說什么。但張了兩次嘴,又怕多說了惹小姐不高興,所以她只好恭敬的應了聲“是”。又捧著那碗燕窩粥慢慢走下了繡樓。

  冬日里天黑的早,碧妍已經第二十九次看向吳詩韻的繡樓了。可是樓上還沒有亮起燈來。

  “小姐還在睡嗎?她一向很淺眠的呀。”碧妍自言自語著,但突然,一陣恐慌攥住了她地心臟,莫不是,莫不是小姐尋了短?

  這想法簡直嚇得碧妍心膽俱裂。想要趕緊跑上樓去看看,可手腳一陣一陣的發軟不停使喚,她只能慢慢扶著牆站起來,然后緊張的拿過一旁地燈籠往繡樓走去。

  吳詩韻的繡樓安靜地沒有一點聲氣,碧妍越往上走心里的不安感越重,她使勁兒的咬著自己的嘴唇不讓自己先哭出來,可是不聽話的淚水還是滑過了她秀致地臉龐滴在了樓梯上。

  好不容易走到了吳詩韻閨房的門口,碧妍用發顫的手指在門板上叩了兩下:“小,小姐?”

  悄無聲息。

  “小姐。小姐!”碧妍見里邊一點響動都沒有,頓時慌了神,也不知從哪兒生出一股力氣。邊哭邊用力踹著吳詩韻的房門。

  碧妍弄出的響動在這個安靜的小院聽著聲音特別大,不一會兒小院里的婆子和其她小婢全都跑了出來瞪大了眼睛看著繡樓上碧妍在大哭大鬧。

  “你們這群呆子。還杵在那兒干嘛?還不快去請媽媽過來?如果小姐有個什么閃失。我們可是一個都跑不了!”碧妍人小力微,撞了好几下門沒撞開。眼睛卻瞟到樓下一群婆子小婢在站著仰著頭看她,心里的焦急和恐慌頓時化為了怒火直接燒到了她們頭上。

  樓下眾人一聽可能是吳詩韻出事了,立即嚇得一窩蜂的跑去前院找人,不一會兒碧妍就看見尚穿著中衣地黃翠仙緊皺著眉頭沖了過來。

  黃翠仙一路飛奔上了吳詩韻的繡樓,先是叩了叩門,見里邊沒有一點動靜,這才手腳并用的開始砸門,順便還扯著嗓子叫罵著吳詩韻。

  兩個身強力壯地龜奴隨后也跑了上來,黃翠仙咬牙切齒的說了一句:“給我砸。”

  不一會兒,吳詩韻閨房地兩扇門板就被撞了個稀爛,黃翠仙還不待兩個龜奴從地上爬起來就踩著他們走了進去。碧妍哭得淚人兒似地也慌忙走了進去。

  一進門的小廳是一片狼藉,屋子里地瓷器什么的全部都被砸壞完了,碧妍仔細的看著地上,還好,沒有看到疑似血跡的液體,她又第一時間沖進了內室,然后,她呆住了。

  整個內室空蕩蕩的,所有東西都整整齊齊的在原位,可是碧妍的心里還是升起了比之前擔心吳詩韻尋短見時更加深沉的恐慌----她知道吳詩韻不會再回來了。

  “人呢?那死丫頭呢?”黃翠仙也里里外外的轉了一圈,根本沒看到吳詩韻的影子,等她也走進了內室,她的心理頓時有了跟碧妍一樣的了悟。

  黃翠仙的臉頓時黑的比外邊的顏色還濃重,她反手就給了碧妍几個大耳刮子,然后縱身一跳壓住碧妍開始狠狠的揪著她的頭發把她的頭往地上磕,邊磕邊惡狠狠的尖叫:“你這個好吃懶做的賤蹄子,連個人你都看不住?老娘養你這么多年還不如養條狗!啥都不會干。”

  碧妍的頭在堅硬的地板上磕了好几下,光潔的額頭立即腫起了一個大包,血也順著額頭流了一臉,在只亮著一盞燈籠的房間看起來格外人。她哭叫著哀求黃翠仙放過她,可黃翠仙還是把她打得昏死過去才站起身來沖門口的龜奴大叫道:“你們都是死人啊?還不快去外邊找?那丫頭下午還在房里,肯定跑不遠,快找人去通知柳老爺!讓他派官府的捕快幫忙!還不快去?”

  整個環彩閣是一片雞飛狗跳,而在此時的青衣巷顏宅,一位嬌客正在府上做客。

  “詩韻姑娘先在我家呆一兩天,待第二場比試開始了,京城的風聲沒那么緊的時候再跟離兄一同上路吧。”顏夜曦將一碗熱氣騰騰的雞湯抄手放在吳詩韻的面前,“先吃點東西,你今天還沒吃吧?”

  吳詩韻卻柳眉緊蹙的看著抄手發呆,手中的湯勺也只是無意識的在碗里攪著。

  “詩韻姑娘,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肚子里的孩子著想,你這樣的心情和狀態,很容易流產的。”這就是顏夜曦能將吳詩韻帶走的原因,吳詩韻自己還不知道她已有了兩個月的身孕。而且根據夜叉探來的情報,經手人肯定是離。

  吳詩韻聽了顏夜曦的話卻更加怔愣,左手無意識的撫上自己的腹部,里邊已經有個小生命在成長了么?她的,孩兒?

  一陣酸楚頓時從吳詩韻的心底涌出,眼淚也不受控制的一串串落下。

  “詩韻姑娘,既然你已經跟我回來了,就說明你還是不想你的孩子生下來也落入妓籍吧?離兄是個不錯的男人,他肯為了你來找我就說明他對你很是有情有義,為了孩子著想、也為了你自己著想,你就跟他一起走吧。別老是想著自己配不上他什么的,那都是屁話,只要有愛,就能浴火重生,以前的日子不是你能選擇的,但是以后的日子就看你怎么選擇了。”顏夜曦遞過去自己的巾子給她擦眼淚。

  吳詩韻仿佛要將這十几年來的心酸和苦楚全部哭干淨一樣,眼淚越擦越多,哭得聲音也越來越大,直到后來,簡直是嚎啕大哭。

  顏夜曦一向不擅安慰人,只好嘆口氣抓了抓頭發,由得她去哭了,直到她哭得累了昏昏欲睡,顏夜曦才扶著她走到客房去把她安頓著睡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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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三章 美貌與智慧
  兩天的休整期一過,花魁爭霸戰的第二輪比試又如火如荼的展開了。經過第一場嚴酷的比試,原先兩百多人的參賽隊伍立時縮減到不到百人。

  今天這一關算是比較輕松的,因為比斗的正是色與才這兩項,通俗來說,今天就是比斗美貌與智慧。畢竟當選為花魁的女子是全國煙花女子的表率,空有美貌沒有頭腦讓人乏味,但有了頭腦美貌卻不太夠,那豈不是連最基本的本錢都沒了么?這樣的情況有時還不如有胸沒腦呢。

  顏家小包廂里今天雖然只有顏夜曦她們這票娘子軍在觀戰,但是除了正港顏家人還多出了一名嬌客,她此時端端正正的坐在包廂的一個角落里,眼睛卻失神的看著正下方的比試台,平凡無奇的臉上滿是難以言喻的神色。

  “喲,這是誰家的姑娘啊?怎的會在我們家的包廂里?”花自憐在包廂門口收了油紙傘跺了跺腳,司棋忙站起來幫她將身上的雪花拂去,趁著這當兒她已看見了角落里那個姑娘。

  顏夜曦瞟了那姑娘一眼微微笑道:“一個故人的妻子,暫時借住在我們家里,過兩日便走。”

  花自憐了解的點點頭,換上了爽朗的笑臉走過去坐下親切的問道:“這位小嫂子怎么稱呼呀?”

  那姑娘似是非常意外會有人問她怎么稱呼,她立即求助的看向了顏夜曦。

  “花大姐你別嚇著人家了,哪兒有一來就問人家閨名的?她夫家姓李,叫她李家嫂子就可以了。”顏夜曦不動聲色的給那姑娘使了個眼色,她立即心領神會的沖花自憐點了點頭。

  其實大家應該都可以猜到了,這姑娘不是別人。正是環彩閣地花魁吳詩韻。此番顏夜曦帶她一同出席花魁爭霸戰,第一是想試驗一下安銀做的面具是否可以成功欺騙過所有認識吳詩韻的人,其次就是想順道打探下環彩閣在吳詩韻逃走了以后會有什么應對。

  看來安銀做面具地手藝雖然說不得惟妙惟肖。但是至少能用。顏夜曦再看了看一臉無措的吳詩韻,滿意地點了點頭。

  才色比賽跟現代的選美項目的晚裝問答有異曲同工之妙。中間還融合了《開心辭典》一類的答題環節。

  又是悠長的一聲鑼鼓聲響徹天際,這意味著比賽正式開始。各家教坊地姑娘都穿的花枝招展、畫著最美麗的妝容然后儀態萬千的從后台走了出來。她們先是要繞場一周讓在場的觀眾都看清楚她們的樣子,好讓手中有花兒的觀眾在稍后的觀眾投票環節中給她們投票,于是有那豪放些的就頻頻朝高台上地達官貴人們眨眼放電,或者直接就向場中的觀眾亂拋著飛吻。熱辣的舉動頓時將現場地氣氛炒了上去,叫好聲是一浪接一浪。

  但觀眾里那些支持吳詩韻的粉絲卻在長長地隊伍經過之后,發現他們心目中地女神并不在其中,于是場中那些支持吳詩韻而坐在一起的韻粉們都不知所措地互相對看著,也有人低聲詢問著吳詩韻怎么沒出現?是不是上場比試中出了什么問題?畢竟在上個環節她是喝到暈倒被抬下去的。

  但主辦方并沒有給出吳詩韻為什么缺賽的原因,他們仿佛平靜的像是從來沒有吳詩韻這個人參賽過一樣。

  在經過繞場一周之后,那些姑娘就要按照順序上比試台抽一張題目紙,題目紙由禮部制作,上面有十道涉及各種領域的題目。能答出最多者自然得分最高,在這個環節之后,還有評判現場發問。評判的題目當然不是那么簡單就能回答上來的,刁鑽古怪的程度讓各家教坊恨不得在賽后給他們套麻包袋!

  上個環節的花魁雨煙然當然有特殊待遇。她不用抽簽就直接排在了第一個上台。而上個環節只比她輸一點點的花冠群也排在了第二個出場。

  雨煙然雖然胸大,但不代表她沒腦。她施施然走上台從裝著題目紙的小桶里抽了一張遞給司儀。然后在盞茶的功夫就將那十道涉及天文地理、人文生活各方面的問題全部回答了出來。回答速度之快之准確,讓不知道的人都懷疑她是不是已經預先看過題目然后將答案背下來了。

  雨煙然一上台就將本已熱烈的氣氛推向了一個小高潮,雨絲們狂熱的搖旗吶喊也帶動了支持別家姑娘的粉絲們的不甘示弱,但無奈雨絲們人多勢眾,別家的粉絲們就算叫到破嗓也沒他們大聲,反而像是為雨煙然在加油打氣。

  綿城府衙的衙役們在場邊壓制了好一會兒才勉強將眾人熱情的勢頭壓下去一點,比試台旁邊的評判們才能順利進行現場提問環節。

  雨煙然在回答評判提問時不但對答如流還妙語如珠,雖然評判們的分數不是現在給出而是在所有人都進行完后才一并公布,但是看那七個裁判面帶微笑不住點頭的樣子,看來對于雨煙然的回答都甚是滿意。

  “沒想到我們家煙然這么博學多才啊,看她的樣子我還一直以為她就是個花架子呢。”顏夜曦一向喜歡智力問答比賽,方才司儀念出題目的時候她也跟著一起作答,但雨煙然回答問題的速度和說出的答案居然跟她分毫不差,這可讓她大大訝異了一把。

  花自憐聽顏夜曦居然說出這種話當即毫無氣質的翻了個大白眼道:“我說當家的,你怎么著也該好好了解下自家的姑娘吧?居然說出這么不負責任的話來。”

  顏夜曦毫不為意的呵呵一笑道:“店里大大小小几百號人呢,我雖是當家,可跟基層聯絡不都由你出面么?你才是我們夜店的頂梁柱主心骨呢。”

  花自憐瞟了顏夜曦一眼撇了下嘴角道:“一天到晚就知道拿這話來糊弄我,我做錯一點事的時候還不是把我罵的狗血淋頭?”

  司棋知畫知道她對于上次因為跟長樂坊眾家教坊打賭而被顏夜曦批評一事還耿耿于懷,于是當下都捂了嘴笑了,笑得彎彎的眼睛都看向了顏夜曦。

  顏夜曦無所謂的聳聳肩:“那是因為我這人一向公私分明,做得好了我有賞,做錯了我也不會徇私偏袒,司棋知畫都知道,以前她們哪里做的不對我還不是都一樣的罵?”

  說到這個司棋知畫也立即深有同感的沖花自憐猛點頭,然后徑自跟花自憐咬起了耳朵,七嘴八舌的說起以前被顏夜曦管教的血淚史。

  吳詩韻一直縮在角落里坐著沒說話,但是她的一雙大眼在眾人說話的時候還是在眾人的身上轉著,看著顏家上下這么和諧又這么其樂融融的一幕,心里不由得又傷感起為什么自己當年就沒碰上顏夜曦這么好的老板----至少她把手底下的妓女也當人看。

  就在顏家娘子軍斗嘴吐槽的當兒,花冠群也輕松過關了,夜店三朵金花中只剩個墨兒還沒上場,而且這丫頭這次又抽了個倒數的號碼,等到她出場的時候都到上半夜去了。

  “李家嫂子,有沒有興致陪我下去走走?老悶在這里對你腹中的孩子也不太好。”掩嘴打了個哈欠,顏夜曦湊到吳詩韻面前笑咪咪的提議。

  吳詩韻不知道她這葫蘆里又要賣什么藥,咬著下唇想了一下,還是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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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四章 虛驚一場
  原來顏夜曦帶著吳詩韻去遛彎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街上到處在找她的人是否還能認得出易容過的她。

  吳詩韻一踏出比試場就變得渾身僵硬,迎面有人走過來時就會不自覺的低頭想躲。顏夜曦假意前去做個攙扶的動作,附在她耳邊小聲提醒道:“你怕什么啊?現在估計就是環彩閣的媽媽看到你都不認識你,你這么緊張干嘛?記住,要表現的越自然越好。”

  吳詩韻咬著下唇看了顏夜曦一眼,僵硬的點了點頭。

  兩人就這么慢慢在街上走著,不知道的人還以為是一對恩愛小夫妻相偕在散步。沿著朱雀大街走了兩個來回,顏夜曦非常滿意完全沒有人認出易容后的吳詩韻,而吳詩韻自己也因為周圍的人在見到自己時根本不會多看她一眼而感到略略的放心。

  “好了,我想今天的活動量也夠了,娘子,我們還是回去繼續看爭霸戰吧。”顏夜曦眉開眼笑的拍了拍吳詩韻冰涼的小手,后者也綻開一個微笑點了點頭,二人轉身朝比試場走了回去。

  但就在二人快要走到比試場門口的時候,異變突生。環彩閣老板黃翠仙的聲音陡然在二人背后響起:“站住!前邊那一男一女給我站住!”吳詩韻被黃翠仙這一嚇,差點腳下一滑摔個跟頭,幸好顏夜曦一直牢牢的圈著她的腰,所以才不至于跌坐在地動了胎氣。

  顏夜曦輕輕在她腰際捏了一下示意她鎮定,然后才扶著她慢慢轉過身去。一雙大眼凌厲的瞪著已經走到她們身后大概五步遠的黃翠仙,對方一副來勢洶洶來者不善地樣子,頓時將吳詩韻所有的勇氣都化為了烏有。她腳下一軟就往下滑去,幸而顏夜曦力氣有夠大才能暗地里使勁兒托著她不讓她露餡兒。

  “這位大姐方才可是喚我們?”顏夜曦彬彬有禮的開口。而黃翠仙在她們轉過來時已經看清了吳詩韻現在地臉,所以她現在氣勢洶洶的步伐已經遲疑地慢了下來。

  黃翠仙在還距離顏夜曦她們三步遠的地方停了下來,一雙堪比X光機的眼睛上下仔細打量著吳詩韻,心里卻暗道:[不對啊,這個小娘子從背后看起來跟那個小蹄子一模一樣啊。那身段,那走路的姿勢,若說人有相似,可這也像的太厲害了吧?會不會是那小蹄子串通了外人弄了什么易容,所以臉盤兒看著才不像?不行,我得試探試探她,至少聽聽她地聲音,如果連聲音都一樣,那么一准兒是那小蹄子沒錯了。]

  心里打定了注意。她立即又走上前一步換了一副笑臉,但沒等她再開口,顏夜曦已經先發制人的開口發難了:“這位大姐叫住我們卻只是盯著我家娘子看么?我家娘子可是大家閨秀。輕易不拋頭露面的。你這般上下打量可是好不失禮!而且我娘子現在腹中剛有了孩兒,你方才這樣嚇她是安的什么居心?她本來膽子就小。懷孕又讓她情緒不穩。你突然沖出來想干嘛?”

  顏夜曦的演技可是堪比那啥啥影后級別的,現在雖然是反串。可是她還是很好的將一個深愛妻子、很為愛妻著想的好丈夫角色表現的淋漓盡致。

  黃翠仙被顏夜曦一頓搶白教訓地張口結舌,平時的舌燦蓮花現在也變成了舌頭打結,她狐疑的看著眼前這個瘦小地少年好一會兒,但是在她的記憶中實在沒有這個少年地印象。

  而一直被顏夜曦托著地吳詩韻,此刻已經嚇得冷汗涔涔而下,手腳也不聽使喚的打起顫來。顏夜曦知道再這么耗下去,不待黃翠仙回過神來試探她們,吳詩韻自己就肯定會被黃翠仙嚇得露餡兒。所以她見吳詩韻都快要嚇昏過去了,索性將計就計,暗地里在吳詩韻腰上用力一擰,吳詩韻立刻痛呼一聲彎下了腰去。

  “娘子?娘子?你怎么了?你可千萬不要嚇唬相公啊!都怪為夫地不是,干嘛在這天氣還拉著你出來散步?嗚嗚嗚,娘子啊,為夫的膽子小不經嚇,你可千萬別有事啊!”顏夜曦摟著吳詩韻哭得是呼天搶地,但在她嗚嗚的時候她又附在吳詩韻耳邊用極低的聲音吩咐:“別動,裝暈。”

  吳詩韻立即心領神會,身子一軟就癱在了顏夜曦的懷里,但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的心跳聲已經大的耳朵都要震聾了,手腳也還在不住的打著顫。

  黃翠仙見眼前的小娘子說暈倒就暈倒,而且臉色慘白的嚇人(其實是面具的顏色:P),心里也有點慌了,但她還是賊心不死,借著上去幫顏夜曦扶吳詩韻,雙手在吳詩韻的腰間一環,立即發現這個小娘子的腰比吳詩韻粗了不少,而且腹部微隆,確像是有孕在身。

  “你干什么?你別碰我娘子!”顏夜曦一個不察被黃翠仙得手當即大驚失色,一把摟過吳詩韻就退出去了五六步,幸好此時又有几個在比試場外圍巡邏的衙役晃了過來,顏夜曦立即高聲招呼他們道:“几位大哥,這里有個瘋婆子老是纏著我娘子,已經嚇得我娘子動了胎氣,請几位大哥將她速速驅趕。”

  那几個衙役聞言看了他們這邊一眼,其中那個年紀大些的卻是認得環彩閣老板黃翠仙的,對于她家花魁吳詩韻偷跑了的事情也有所耳聞,所以他嘿嘿一笑,領著几個兄弟走了過來。

  “喲,這不是環彩閣的黃老板吧?怎的今兒個沒在比試場看自家姑娘比斗啊?這么好的興致在這兒遛彎兒?”

  這種府衙里的衙役其實有的時候就跟坊間的潑皮無賴沒啥兩樣,只是這些衙役還披了一身官皮。平日里他們發了糧餉到長樂坊去當火山孝子,這些個所謂高級教坊的老板都一副狗眼看人低的樣子,根本不把他們放在眼里。所以現在難得有機會能打落水狗,他們自是不會放過這個好機會。

  那個年紀大些的衙役走過來看了一眼一臉悲憤的顏夜曦和她懷里還蹙著眉頭裝暈的吳詩韻,然后沖黃翠仙怪笑道:“黃老板不是連這種貨色也看得上眼想要挖角到環彩閣吧?這等級跟詩韻姑娘可是差的不是十萬八千里啊,你就不擔心一下子就把你們環彩閣降到春來班那水准?”

  這衙役的一番怪話立即逗笑了他身后跟過來的几個同僚,黃翠仙的臉卻氣的雪白。

  “几位大哥,我娘子被這瘋婆子嚇得動了胎氣,我先帶我娘子去醫館,這瘋婆子有勞各位大哥了。”顏夜曦一手扶起吳詩韻,空著的一只手悄悄塞了點碎銀子到那個領頭的衙役手中。

  那領頭的衙役看她這么上道,立即笑瞇瞇的一揮手道:“公子且去吧,這兒有我們哥兒几個呢。”

  “回頭再謝,回頭再謝。有勞!”顏夜曦沖另外几個衙役點了點頭,彎腰一抱,就將吳詩韻打橫抱了起來快步往另外一個方向去了。

  “看不出這小子看著是弱雞一只,勁兒還不小。”掂了掂手里的銀子,領頭的衙役又看向了黃翠仙,一臉無賴的樣子道:“黃老板,你也聽到了,你差點嚇得人家小娘子流產。我們哥兒几個是知道你家花魁詩韻姑娘丟了所以你失了魂,可是這事兒要報到我們大人那兒去,少不得你又要破財又要耽誤你尋姑娘的時間,你看這事兒我們是私了還是公事公辦吧?”

  黃翠仙真是氣的滿口銀牙都要咬碎了,一張風韻猶存的臉是一片烏云罩頂,這些潑皮賴子,若是今日里不給他們些好處,看來她是不用想順利的打這兒離開了;但若是給了他們好處,只怕他們得了甜頭,日后五次三番的還要上門滋擾。思前想后,這滿腔的怨氣不由得又全部堆積到吳詩韻的身上了。

  這賤蹄子,要不是她跑了,又怎會惹出這么多的事端來?那柳大人還等著她當了花魁之后第一個嘗鮮呢,現在可好,連柳大人也因為她的脫逃而遷怒于環彩閣,要不她現在何須站在這里受這些潑皮的窩囊氣?直接搬出柳大人就足以嚇得他們屁滾尿流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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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五章 月老小曦
  且不管黃翠仙被那几個潑皮無賴樣虎狼般的衙役困著之后有什么辦法脫身,顏夜曦只是抱著吳詩韻一路小跑著拐進了自家所在的青衣巷,探頭四處看了看,確認都沒有人跟著她們來,顏夜曦才松了口氣,將懷中的吳詩韻放到了地上。

  吳詩韻的雙腳剛落地就失了力氣直接坐在了地上,這次顏夜曦可搶救不及,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她在地上几乎軟成一團。

  “詩韻姑娘,別坐在地上,太涼。”幽默的笑了笑,顏夜曦抬手袖子抹去額上因為剛才運動而滲出的薄汗,另外一只空著的手伸向了吳詩韻想要扶她起來。

  可吳詩韻微微搖了搖頭,驚嚇過度之后是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所以我們力大無比的第一女主角顏夜曦小姐只好認命的再次上前將她抱了起來,這次腳下沒停,一直走進了自己家才將吳詩韻放在了暖榻了。

  細心的將榻上的被子拉過來蓋在吳詩韻身上,顏夜曦站直了身子想了想道:“看來這綿城還是不安全,易容之后雖然容貌是改變了,可你的身段、走路的習慣姿勢和聲音什么的卻根本沒變,跟你長年生活在一起的人肯定還是會識破。詩韻姑娘,我還是早點安排你和離兄離開這里吧。你們可以一路往西走,走到里格爾沙漠邊緣的離鎮,那里的頭人是我以前的故人,待我修書一封你們帶去給她,她一定會好好安排你們的。而且相信也沒有人會想到你們去了那里,你們且去那里隱姓埋名過上一段時間,待孩子出生長大些了再搬回城鎮上。”

  吳詩韻從逃離了環彩閣心里就一直心亂如麻沒了主意,此時她也只是倚在暖榻上默默的流著淚。千頭萬緒不知從何計議。

  “行了,你也別想那么多了,天大的事情有我跟離兄頂著呢。你只要放寬心養胎就好。剛才跑了一路肚子還有些餓了,我去煮些熱食。待會兒一起用些吧。”顏夜曦拍了拍吳詩韻的手,徑自走進了小廚房去准備吃地去了。

  是夜,接到夜叉通知的離匆匆趕到了顏夜曦他們家,當他看到正窩在暖榻上小憩的吳詩韻時,頓時情不自禁地跑上去將她一把攬入懷中:“可心。”

  吳詩韻在他懷中慌忙地睜開眼,待感覺到擁抱著自己的懷抱是這么的熟悉又安心,她又開始流淚了。

  “離兄,我家都快要被你娘子給淹了,真是不知道她哪兒來那么多眼淚。”跟隨在離身后剛走進來的顏夜曦聽到吳詩韻的啜泣聲就頭大,說這女人都是水做地,可這個吳詩韻敢情是水龍頭呢,而且還是壞掉那種----隨時隨地都在漏水,“詩韻姑娘。跟你提過很多次了,你總是這么哭不光對自己的身子不好,還影響你肚里的孩兒。你可不想以后你的孩兒出生以后也跟你一樣天天漏水吧?”

  離聽到顏夜曦的后半句立即如遭雷擊石化了。好一會兒才僵直的扭過頭問顏夜曦:“你,你說什么?”

  顏夜曦被他沒頭沒腦的問這么一句搞得有點迷糊。聳聳肩道:“我說我們家快被你娘子淹了呀。”

  “不是這句。后半句!”離索性吼了出來,陡然提高的音量沒嚇著顏夜曦。反而讓懷中的吳詩韻嚇得一縮。

  顏夜曦不知道他干嘛突然發作,撇了撇嘴咕噥道:“就知道好人難做,我干嘛貪你個破爛劍墜惹這么大個麻煩?現在還要被你凶,真是人為財死。”

  離被顏夜曦地不著調快要逼得抓狂了,若不是懷中的吳詩韻正緊緊攬著他的腰,他都要去找她PK了。

  “好啦好啦,看你那德行。我說詩韻姑娘肚里有了孩子,是你地,明年秋天你就能收獲一個娃兒升級當爹啦。離兄,小弟這樣說您可明白?”眼見著離的臉都趕上他身上穿地夜行衣那么黑了,顏夜曦往后退了一步不再捉弄他了。

  于是乎,跟天下所有第一次當爹地准爸爸一樣,即使離是一個不世出的劍客高手,他現在還是成了一個只會傻笑、呆笑地笨蛋,然后根據顏夜曦的經驗(請參見當年譚治木當爹的情形),他很快的就會變成老母雞,一路咯咯咯咯的在吳詩韻身邊嘮叨著,生怕她有一丁點的閃失。

  溫聲軟語的哄著吳詩韻睡下了,離還是舍不得將自己的視線從她臉上移開片刻,直到門外的顏夜曦等的不耐煩進來將他直接拖了出來。

  “你真的愿意帶著詩韻姑娘離開這里,從此隱姓埋名的過一輩子?”小炭爐上煮著茶,裊裊茶香中,顏夜曦一臉嚴肅認真的問著離。

  離清澈的眼瞳直直的迎上顏夜曦,堅定的點了點頭:“我這一生就是為了她而存在,我們已經錯過了十二年,所以我現在更要把握每一寸與她相守相伴的光陰。何況她現在已經有了我的孩子?”

  顏夜曦瞇著眼看了離好一會兒,忽而一笑道:“看你的修為,說你是不世出的高手也不為過,真的舍得就這樣荒廢了自己的一身好武藝嗎?”

  離也爽朗的一笑道:“我被師父帶上山學武也是因為我爹娘不愿意我去找可心(吳詩韻以前的名字),所以捐了一大筆銀子給離情門囑托師父將我帶上山去清修。不過我心中一直有情,根本做不到離情,學了十二年之后,我師父就悵然放我下山了。”

  “……敢情你根本不是學成下山而是被師父逐出師門?那我要你這個劍墜干嘛?拿著去你們那兒討打?”顏夜曦現在是滿頭黑線,心里哀嚎著這次真是做了虧本買賣。

  離不好意思的笑笑道:“劍墜真的可以拿到離情門去要求門中弟子幫三個忙,但是……門中的長老們是否承認,那我也不知道了。”

  “砰”一聲,顏夜曦整個人無力的趴在了桌上。

  衰貪心,這次還真是貪字得個貧。

  上半夜,十二、司棋、知畫和安銀說說笑笑的回來了,他們看到前廳里坐著的離和滿面愁容的顏夜曦驚了一跳,安銀更是被離所散發出來的無形氣場激的立即擺出了防衛的招式。

  “別杵在那兒了,他就是那個李家小嫂子的廢柴男人。”自從顏夜曦得知這次被騙做了虧本買賣之后就沒再給離好臉色看,幸好離也自知理虧,而且他現在還沉浸在即將有妻有子的雙重驚喜中,對于顏夜曦的不善口氣也絲毫不以為意,還笑咪咪的跟門口的一眾人等打著招呼。

  十二等人也適時的還了禮,只有司棋和知畫還在嘀咕顏夜曦何時多了這么一號朋友。

  “叩叩。”還不待門口的几人挪步到前廳,身后的門板傳來了輕輕的叩門聲。

  “這么晚了,還有誰上門啊?”司棋嘀咕著轉身要去開門,卻被安銀眼明手快的拉住了。

  示意司棋和知畫帶十二到顏夜曦身邊去,安銀才慢慢踱到了門邊提高嗓門問了一句:“誰啊?”

  “請問這里可是顏公子的府第?”門外傳來一個嬌柔動人的女子聲音,但聽著卻不是泉泉或者其他任意一個他們所熟悉的女人的聲音。

  安銀回頭看了看顏夜曦,顏夜曦也是一臉莫宰羊的表情攤開手聳了聳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來者是誰。

  “你要找哪一個顏公子?”

  “我想找今日在花魁爭霸戰賽場坐在正對著比試台那個包廂里的顏公子。”門外的女子看來修養甚好,被人這樣盤問也還是不慍不火的有禮回答著。

  “敢問你是哪位?”看來是找顏夜曦的了。

  門外好久沒傳來聲音,就在安銀都以為門外的人離開了的時候,一個小的不能再小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了過來:“我是群芳院的秭歸。”

  什么!?安銀瞪大了眼睛扭頭看向顏夜曦,后者在聽到這個長樂坊四大美人之一的名號時也是一副呆怔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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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六章 玩大了
  顏夜曦高高的挑著眉看著坐在她面前的群芳院花魁秭歸與瀟湘館的花魁零,忙著煮茶和熱點心的司棋、知畫也時不時的偷眼覷著她們倆兒,顏家前廳的氣氛突然變得有點詭異。

  今兒是什么好時節呀?長樂坊四大美人有三個都聚集在他們家?而且這群芳院跟瀟湘館不是對頭么?兩家的老板年輕的時候爭同一個男人導致失和,這是整個綿城的風月界都知道的事情,怎的她們旗下最得意的兩棵搖錢樹感情卻看起來這么好?方才兩人可是手牽手進來的。

  “不知秭歸姑娘和零姑娘深夜到訪有何貴干?”顏夜曦看秭歸和零只是坐在那里低著頭不說話,索性直接自己先開口問她們好了。

  秭歸和零聽到顏夜曦問她們,同時抬起頭看了顏夜曦一眼,又互相對看了一眼,卻沒有回答顏夜曦的問題就又低下頭去繼續模仿當代注明雕塑《沉思者》。

  “兩位姑娘不是來我家發呆的吧?現在已經很晚了,如果兩位沒什么事的話,我們一家都要休息了。”嘿,指明要找她,現在放她們進來了卻又只是一徑的坐在那兒不說話,什么意思嘛?

  聽顏夜曦下逐客令了,秭歸才急急的抬起頭來喚了聲“顏公子”,接著又沒了聲氣,只是囁嚅著看著顏夜曦,一臉欲語還休的表情。“秭歸姑娘有話不妨直說,雖然我幫不上忙,可是聽二位訴訴苦還是可以的。”話是這么說,可顏夜曦一臉想睡的表情就實在太沒誠意了。

  零看著比秭歸還要害羞,偷覷了顏夜曦一眼。見她一臉不耐的樣子頓時就滿面飛霞,復又低下頭去悄悄拉了秭歸的袖子輕輕道:“秭歸姐姐,我們還是不要麻煩顏公子了……”

  秭歸詫異地看了零一眼。咬了咬嘴唇,終于下定決心了一樣鼓起勇氣看向了面前几乎就要站著睡著的顏夜曦道:“顏公子。我們今天都看到了,您今天帶到花魁比試場去的那個高挑女子就是環彩閣地吳詩韻姑娘吧?”

  顏夜曦聞言差點就大頭朝下栽一跤,但她是何許人也?臉皮之厚連綿城城牆都要退讓再三,所以只見她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咕嚕一轉,雖然還是滿心驚疑。但是臉上卻已是一派輕松地微笑:“哈哈,兩位姑娘真是會說笑,那高挑女子明明是我們家夜店的掌柜花自憐花大姐,怎會是環彩閣的花魁?”

  秭歸聞言臉上也立即一片大紅,可她還是定定的看著顏夜曦道:“我說的不是那個美艷高挑女子,而是今天中途您扶著她一同離開比試場地那個女子,雖然樣貌看著不像,可是那個一定是詩韻姑娘。我們三個是手帕交,怎么可能連她都會錯認顏夜曦聽她這么一說。立即危險的瞇起了眼一瞬也不瞬的盯著秭歸,心念電轉間已閃過了上百個殺人滅口的方法。

  “其實,其實我們并不是想要揭發顏公子。也不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前來探公子口風的,我們也是有一事相求公子。”顏夜曦無形中釋放出來的威壓讓秭歸和零頓時感覺像是有一個看不見的氣場束縛住了自己。身上一層一層的起雞皮疙瘩。方才還嫣紅一片地臉孔現在已經是清白交錯,負責說話的秭歸已然連牙齒都開始打顫了。

  “那你們現在是要威脅我咯?”顏夜曦冷冷的睇著她們。此時地她就像一座大山一樣壓得她們兩人喘不過氣來。

  “沒,沒有。我們并沒有此意,我們,我們只是想要請顏公子也安排我們與詩韻一同離開。”秭歸艱難的吐出這几句話就開始大口大口地喘著氣,眼淚也不受控制地開始往下掉。

  顏夜曦聽到她們的請求又是一愣,無形地威壓立即散去了,秭歸和零只覺得身上一松,兩人的身子卻是軟綿的再無一絲力氣,只能雙雙撐著桌子以防自己滑到桌子底下去。

  “我沒聽錯吧?剛才你說你們也要跟詩韻姑娘一起離開?”顏夜曦一臉不可思議的表情瞪著秭歸,這女人瘋了咩?秭歸一臉慘白的微微點了點頭,待身上恢復了一點子力氣,才從袖中拿出絲帕擦了擦滿臉的冷汗和淚水:“我們知道這樣貿貿然來求顏公子是太有失禮數,而且一來就提出這種要求也是強人所難了,不過我們看到您今天護著詩韻的樣子就覺得只有您才能幫助我們了。”

  顏夜曦嗤笑一聲擺了擺手:“不用給我灌迷湯戴高帽,我這人向來軟硬不吃。您二位的忙我幫不了,一個吳詩韻已經讓我焦頭爛額了,可不想又搭上你們兩個這一茬兒。我可是剛在綿城有了立足之地,而且你們也看到了,我這兒還有一家子人,可不想為了你們這些不相干的外人把我們一家子的正常生活全打亂。環彩閣、群芳院和瀟湘館都是綿城風月界的龍頭老大,背后的勢力錯綜復雜,我攪和進去還能全身而退?您二位就別禍禍我了,早點兒回去洗洗睡吧。”

  顏夜曦一番毫不掩飾的直白話語讓秭歸和零的臉更加慘白,她說得越多那二人的頭就越往下低的厲害,不一會兒她們兩人的啜泣聲已經在顏家前廳里響起。

  “二位要哭回去哭吧,雖然現在已經是深夜街上沒什么人了,可是萬一要是那么不巧被人瞧見您二位在我們家出來,那我可是跳進綿江都洗不清了。您倆兒要是想從良,覓個良人讓他幫你們脫籍就是,何苦這樣來找我呢?”顏夜曦說的沒心沒肺,但茲事體大,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她才不會那么蠢的惹火燒身。

  秭歸與零見顏夜曦是鐵石心腸立時淚如雨下哭得好不傷心,兩人頭靠著頭嚶嚶哭泣,那梨花帶雨的模樣若是男人見了,莫不當場糾結了心肝抱著她們指天畫地的賭咒發愿、上刀山下火海在所不惜,只求紅顏一展眉。不過可惜,她們面對的是顏夜曦。

  對于女子動不動就用眼淚攻勢非常反感的顏夜曦當下就不耐的皺起了眉頭,冷下臉拂袖道:“現在已經很晚了,顏某也不敢多留二位姑娘,且家去吧。司棋、知畫,送客。”言罷即轉身離去,對背后傳來的痛哭聲也絲毫不為所動。

  司棋、知畫滿臉難色的看著抱頭痛哭的秭歸和零,嘆了口氣走上前:“秭歸姑娘、零姑娘,請回吧,我家少爺幫不了你們的。”

  秭歸和零慢慢的止了哭聲,二人抽咽著用絲帕頻頻展淚,但下一刻她們卻一同雙雙跪在了司棋、知畫面前拉著二人的裙擺道:“求二位姑娘發發善心幫幫我們吧,我們真的走投無路了。”

  司棋和知畫被這突來的變故嚇得往后倒退兩步,二人瞠目結舌的看著跪在她們面前的兩大花魁,一時不知道該做如何應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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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七章 一不做二不休(上)
  昨日的比試可是爆了大冷門,花魁中最有美貌與智慧的居然不是奪魁大熱十二金釵中的任何一個,而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姑娘----季城鳳來儀的寒素心。

  其實這姑娘長的并不是頂頂漂亮,比之十二金釵是遜色一點,但是這姑娘有一種很特殊的氣質,溫文大氣,看到她的人無不感到如沐春風,加之她說話的聲音帶著南方女子特有的軟糯,聽在耳朵里不得不說是一種享受。總之她整個人站在那里微微一笑,輕輕的說几句寬慰的話,那么有再大的煩惱也都可以拋之腦后了。

  “唔,看來療傷系在哪兒都很受歡迎啊。”顏夜曦喃喃自語著在備忘錄上寫下了一筆,准備在爭霸戰結束后也將店里的姑娘分分類,針對不同類型推出各種活動。

  坐在她對面的司棋和知畫卻心不在焉的在出神發呆,面前的各種賬簿半天了還是那一頁。

  顏夜曦抽空掃了她們倆兒一眼,對于她們兩個的不在狀況微微皺起了眉頭,于是丟下手中的筆伸手到她們面前冷不防的打了個響指,司棋知畫這才渾身打了個激靈回過神來。

  “你們兩個干嘛?看著冬天快過完了所以想著后邊了?你們家主子我不是那種蠻不講理的人,要是你們有了心上人我也樂得痛快把你們二一添作五的嫁了,免得你們老在我面前恍神。”又是打趣又是調侃的話語讓司棋知畫當下就紅了臉。

  司棋訕訕放下手中的炭筆啐道:“小姐好沒道理,弄琴姐和行書姐都嫁人離開家了,只有我跟知畫一直忠心耿耿的隨侍在您身邊,現在您倒嫌棄我們了。還賴我們思春?哼,小姐定是想要快快嫁給小玖爺再當少奶奶。到時候就有更加年輕機靈的小丫頭伺候著,所以想先把我們兩個老家伙甩了吧?”

  顏夜曦聞言,立即被司棋無遠弗屆地想象力打敗了。她笑得前仰后合的差點連腰都直不起來,連知畫也被司棋逗得捂著嘴直笑。

  “哎喲。我說司棋,你這么好的想象力不去說書簡直太浪費你了,我以前怎么沒發現你這個才能?不過現在也不遲,以后吃完晚膳你就說几個笑話讓我們樂呵樂呵,也算是創造你地事業第二春了。”顏夜曦捧著肚子沒形象的大笑。沒注意對面司棋跟知畫兩人地眉來眼去。

  許是見顏夜曦現在心情還不錯,知畫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期期艾艾的開口了:“小姐,那個,我們有個事情想跟您商量商量。”

  “嗯?什么事情?不是真的找到婆家了想讓我去幫你們提親吧?”顏夜曦揉著笑得酸痛的腮幫子還不忘繼續調侃知畫。

  知畫紅著臉快速的搖了搖頭:“我跟司棋天天在您身邊跟前跟后地,接觸到的人大多也都是女子,上哪兒找婆家去啊?總不能讓我們在那些到店里來尋歡的客人里找吧?小姐您就別鬧了,我是真的有事情想跟您商量。”

  顏夜曦聳聳肩,單手支著下巴看著知畫示意她說下去。

  知畫心虛的看了看司棋,可后者假裝在一門心思的看著賬簿。根本不敢抬頭,她閉了閉眼,深呼吸一口氣然后飛快的說道:“我們想求小姐幫幫秭歸姑娘和零姑娘。”

  “不行。”顏夜曦連多一秒的思考都沒有就斷然拒絕了。

  知畫和司棋立即頹然的垮下了肩膀。司棋還小小聲咕噥著:“我就知道小姐不會答應地。”

  知畫咬了咬嘴唇,盈盈大眼中浮上了一層霧氣:“小姐。秭歸姑娘和零姑娘很可憐的。而且她們兩個這些年賺的錢早已夠贖身地了,可那妓院的老板死活不肯放她們走。您就幫幫她們讓他們有情人終成眷屬吧。”

  顏夜曦冷哼一聲道:“你也會說她們兩個是各自教坊里地搖錢樹和金雞母。我把她們倆兒弄走了那兩家教坊地老板還不得跟我拼命?我是瘋了還是傻了?再說了,她們倆兒都有有情人了,就讓她們的有情人去幫她們贖身唄,搭上她們這些年攢下地纏頭應該能讓老鴇子的眼睛開一開吧?”

  知畫和司棋懊惱的嘆息一聲,司棋囁嚅了好一會兒才紅了臉小小聲道:“那秭歸姑娘和零姑娘就是對方的有情人……”

  “砰”一聲,顏夜曦從椅子上直接滑到了桌子底下。

  由于在店里一直被司棋和知畫在店里追著哀求她幫忙,顏夜曦終于不堪其擾的吩咐花大姐用各種辦法拖住她們兩個磨人精,自己躲回家煮茶看書難得清閑去了。

  可在家剛悠閑了不多會兒,大門就輕輕的被叩響了。抬眼看了看大門的方向,顏夜曦決定裝作家里沒人。

  從一旁司棋、知畫做針黹的小簸籮里拿出一團綿花撕吧撕吧弄成兩團塞進耳朵,顏夜曦的世界頓時清淨了。

  悠閑的度過了一下午的時光,直到挨晚天擦黑的時候,顏夜曦才伸著懶腰從暖榻上爬起來點燈順便做几下伸展運動。

  行云流水般耍了一套長拳,卻在收招的時候差點一拳砸到司棋几近鍋底色的俏臉上。

  呃?她們什么時候回來的?她怎么沒有聽到開門的聲音?顏夜曦心有余悸的及時收回了拳頭,爾后才想起自己耳朵里還塞著綿花。

  剛挖出耳朵里的兩球綿花,顏夜曦頓時聽到了司棋連珠炮般的抱怨:“……就這么扔下我們走了,天寒地凍的還讓人家兩個姑娘在門外站了一個下午,小姐您也太狠心了吧?”

  顏夜曦尷尬的笑笑,將手中的綿球拋在桌上才回味過來司棋剛才說的話:“姑娘?什么姑娘?”

  眼睛警惕的四處掃著,顏夜曦心中頓時警鈴大作。果然正在她到處看的當兒,知畫已經領著秭歸和零從偏房走了出來。那一對兒小百合看來確實凍得不輕,即使剛才用熱巾子擦過臉了,可臉上還是一點血色都沒有,二人邊走還在邊瑟瑟發抖,一副我見猶憐的樣子。

  “你們怎么又把她們放進來了?”顏夜曦當即拉下了一張冷臉,“這個家我說的話還不好使了是吧?”

  但不待司棋知畫請罪,秭歸與零已經小跑兩步到了顏夜曦的面前,兩人將懷中一直緊緊抱著的物事放在她身邊的桌子上就雙膝一軟跪在了她面前。

  “秭歸(零)求顏公子大發善心救救我們吧。”

  顏夜曦冷冷的睇著她們,大眼中閃動著久已未見的怒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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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八章 一不做二不休(下)
  年少爭夸風月,場中波浪偏多。有錢無貌意難和,有貌無錢不可。就是有錢有貌,還須著意揣摩。知情識趣俏哥哥,此道誰人賽我?

  這首詞名為《西江月》,是風月機關中最要之論。常言道:“妓愛俏,媽愛鈔。”所以子弟行中,有了潘安般貌,石崇般錢,自然上和下睦,做得煙花寨內的大王,鴛鴦會上的主盟。然雖如此,還有個兩字經兒,叫做幫襯。幫者,如鞋之有幫;襯者,如衣之有襯。但凡做小娘的,有一分所長,得人襯貼,就當十分。若有短處,曲意替她遮護,更兼低聲下氣,送暖偷寒,逢其所喜,避其所諱,以情度情,豈有不愛之理?這叫做幫襯。風月場中,只有會幫襯的最討便宜,無貌而有貌,無錢而有錢,一切皆因小娘夕迎朝送,心里空落落的沒個知心人噓寒問暖。

  哪家的小娘不想找個好碼頭靠岸?就是那吳詩韻嘴硬犟著說自己乃殘花敗柳之軀配不上離,但現在真個兒得著離的細心呵護,哪日里不是笑得跟朵花兒似的?即使知道日后要過的是布衣蔬食的生活,卻道是有情人相伴,吃糠咽菜也甘甜。

  不過這秭歸和零就沒吳詩韻那般好命了,雖三人際遇相似,但她們二人卻沒那般深情厚意的好男兒時刻挂心,所以在風月場中起起伏伏這么些年,兩人早已心灰意懶,對男人徹底死了心了,只兩顆芳心日益相近,在同病相憐的境況下竟然萌生了愛芽。

  愛情這種玄妙的東西,雖說看不見摸不著,恁的虛幻。但它出現的時候卻能徹底改變陷入愛情地兩人。秭歸和零便是這樣。待她們二人雙雙確定了自己的心意,無論從心理上還是身體上兩人都不能再接受倚門賣笑的生活了----情人眼里容不得哪怕最小地一顆沙子。

  顏夜曦心不在焉的玩著桌上地兩只箱籠,里邊各種璀璨寶石、黃白之物在白瑩瑩的雪光照射下几乎要晃花了人的眼。

  箱籠底下還有厚厚的一沓銀票。每張面額決不低于五百兩。

  “這秭歸姑娘跟零姑娘果然不負長樂坊四大美人的名頭,這么些銀錢物件典出來至少能有四五千金呢!”送走了秭歸和零。知畫進來看到那兩個箱籠就咋咋呼呼地叫了起來。

  司棋正在擺桌准備吃飯,瞟了一眼知畫兩眼放光的樣子,順手就用手中的筷子敲了她一下不滿道:“你是掉進錢眼兒里了還是怎么著?眼珠子都粘在那些物什上拔不下來了。你當好好兒學學咱家小姐,即使這么多財寶放在眼前她都不帶正眼瞧的!這才是風范。”

  知畫反手搶過司棋手中的筷子也在她頭上敲了一下才咬牙道:“咱家小姐還不是看到這兩個箱籠才松口答應考慮要不要幫她們的?何況我變成現在這幅貪財德行,還不都是跟在小姐身邊看著她言傳身教才被潛移默化的?”

  不留意腦后又被刮了一巴掌。知畫痛呼一聲扭頭看去,卻是顏夜曦正似笑非笑的睨著她。心下頓察自己失言,也不敢再叫痛,只吐了吐丁香小舌吶吶道:“我去店里叫安侍衛和十二回來吃飯。”言罷,一溜煙的跑出了門,生怕走地慢了又要被顏夜曦修理。

  這邊廂司棋也怕被殃及池魚,沖顏夜曦做了個鬼臉就拿著剛才那把被她們拿來打來打去的筷子閃進了廚房去洗將干淨,順便也看看籠屜里蒸的各式包子好了沒有。

  不大地小廳里又只剩下了顏夜曦一個人,她順手將手中捏著的一對鳳頭金鑲玉簪子扔進大開著地箱籠。似笑非笑地臉上一派莫測高深。

  話說那群芳院的花魁娘子秭歸姑娘在參加完第二輪比試地第二晚就害上了病,臉色一日不如一日,半夜里還會突然大喊大叫著滿院子跑。群芳院的老板王九娘請了好些郎中來瞧。卻在望聞問切之后都紛紛搖頭,說除了血氣虛了些。其它方面并無阻滯。

  雖說無事。但事實擺在面前,待過了元日。大雪初停第三場比試開始時,形銷影瘦的秭歸哪里還有長樂坊四大美人的樣子?別說出門去參加比試了,就是床她都下不了了。

  王九娘心中這個焦急啊,每日里端著各式補品來回的在秭歸的園子里轉,嘴里“心肝、乖囡”的哄著想喂她吃些下去,可還不等她走近床邊,秭歸就會像頭小獸一樣蜷在床鋪里低低的咆哮,那一雙翦水秋瞳此時看著卻像是狼的眼睛,盯著王九娘看時她都全身發毛,再不敢往前靠近半分。

  眼見著這么棵搖錢樹就要凋零了,王九娘氣惱的是天天上火發飆,直到那個自稱鐵嘴直斷張半仙自己上的門來詢問他們教坊里是不是有突然魔怔了的人?

  “方才我只是從長樂坊牌坊口路過,就看到你們這教坊上頭盤著好大一團怨氣,當時我這心里就是一驚!看這鬼氣,再有几日可就能化出鬼形來了。哼哼,你們家秭歸姑娘哪里是得病?她這分明是厲鬼纏身!如若再拖個兩天,她一身死,那厲鬼可就再也沒了束縛,到時你們這群芳院可就得悠著點兒了。”那個胖的像顆球的張半仙吃了好些酒菜才搖頭晃腦的“泄露”了這么一點“天機”,“不過這也是你們的命不該絕,所以才能碰上我。我可是龍虎山第五十八代嫡傳弟子,是專門來幫你們度劫的。”那王九娘這些年來逼良為娼,害了多少卿卿性命?她的心中早已發虛。現又聽得張半仙如此這般的一番說道,更是嚇得面無人色,圓潤的身子抖的像篩糠,當下就“噗通”給張半仙跪下了,哭得眼淚一把鼻涕一把的求他搭救。

  “你且先帶我去秭歸姑娘那里瞧瞧,我也好探探那厲鬼的虛實。”吃飽喝足了,張半仙打著飽嗝醉眼迷蒙的扶著桌子站了起來,臟兮兮的大袖一揮,示意王九娘前邊帶路。

  王九娘早就嚇得腿肚子轉筋,此刻哪里還敢踏進秭歸的院子?她趕緊召過來一個龜奴吩咐前邊帶路,自己就先逃回了自個兒的房間,咔嚓咔嚓把門鎖了個實。

  說也神奇,那張半仙看著猥瑣又賊眉鼠眼的,根本沒有分毫有道行之人的仙風道骨,可是他才剛走進秭歸的閨房,就聽里屋秭歸一聲尖叫,爾后是一陣令人牙酸的咯吱咯吱聲,接著就沒了聲氣。

  張半仙朗聲大笑著走進了秭歸的閨房,只見秭歸此時正安睡在床上,臉色也較前几日稍微紅潤了些。那龜奴嚇得差點尿了褲子,哭喪著臉連滾帶爬的跑下了樓去跟王九娘通報去了。

  “嗯,果然很凶猛,看來我得好好兒做一場法事了。”張半仙手背在后邊抬頭看了看屋頂,猥瑣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奸詐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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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八九章 行家出手
  群芳院被厲鬼纏上的事情不多會兒就鬧得整個綿城都知道了,那些達官貴人、富商巨賈哪個不是惜命怕死之人?一時間長樂坊那是一個冷冷清清淒淒慘慘戚戚,除了那些個家安在長樂坊里的不得不每日里冒著生命危險回去,街上哪里還看得到半點往日車水馬龍的熱鬧景象?

  作為罪魁禍首的群芳院被長樂坊同業會勒令馬上解決掉這個事情,要不就要支付各家教坊妓館這几日的損失。王九娘這次真個兒是三九寒天喝冰水,透心涼晶晶亮了。本來還指著秭歸能一舉奪得總花魁之名來個野雞大翻身呢,但現在人瘋了不打緊,以后這被鬼上身的名聲傳出去,哪兒還會有客人上門來哦?

  心里暗道“晦氣”,王九娘已經打定主意在了結了此事就把秭歸轉手賣到低級的窯子去,好歹也要賺回點損失不是?

  群芳院今天歇業一天,專門請了得道高人張半仙前來做法,同時在場的還有長樂坊同業會的几個話事人。

  那張半仙今日穿上了一身干淨的道袍,看著還有那么點兒架勢。面前擺著供品香燭的長桌上早已設好了祭壇,張半仙此時嘴里念念有詞,腳下忽左忽右的跳著,一身的肥肉在他蹦的時候也忽上忽下的甩動著,手中一柄桃木劍不停地揮舞,靠的近一點的沒准兒腦門上就能挨一下王九娘緊張的看著張半仙做法,手中的絲帕都快要被她絞爛了,而一同站在她身邊的另外几個知名教坊的老板也一臉凝重地盯著場中,生怕有個什么閃失遺漏最后連帶著他們也要一起遭殃。

  蹦了一會兒,張半仙的胖臉上已經冒出了細密的汗水。不知是他蹦累了還是腳下地陣法踩完了,他雙手拿著桃木劍含糊不清的嘰里咕嚕說了一長串貌似咒語地話,然后他就全身突然大力的抖了起來。那樣子就像嗑了什么X頭丸,X手丸一類的東西一樣狂擺個不停。頭上戴著的法冠也被甩脫了,梳的整齊地頭發也被掙開了,身上的道袍更是在他的全力搖擺下完全敞了開來,露出了他穿在里邊的那件污漬斑斑的小襖子。

  張半仙突來的發作嚇得王九娘也差點腳軟坐到了地上,她及時的捂著嘴沒讓自己驚叫出聲來打擾到大師做法。但她全身也在瑟瑟發抖,心臟更是跳的快從嗓子眼里蹦出來了。

  抖了好一會兒,張半仙突然躥到祭壇旁拿起一張一人高的黃裱紙,然后拿著桃木劍地手端起供桌上放著的一大碗清水喝了滿滿一大口,“噗”一聲來了個天女散花,緊接著又是一口,再一口,那黃裱紙被水沾濕的地方居然慢慢地就顯出了一個紅色的人形。

  “大膽妖孽,竟敢在此害人性命!今日見了本天師還不快快束手就擒?”待黃裱紙上完全顯出了一個紅色地女子地形象時。后邊秭歸住的院子也傳出了一聲撕心裂肺地慘叫。

  王九娘目瞪口呆的看著張半仙手中捏著的鬼影,終于還是眼一翻,直接嚇暈了過去。

  “哇呀呀呀呀。大膽惡鬼,到了本天師的手里還敢反抗?來人。快把油鍋端上來。本天師現在就來油炸鬼!炸你個永不超生!”張半仙手中捏著的鬼影突然扑簌簌的動了起來,在場的人都嚇的驚叫出聲紛紛走避。有那膽子小些的腳軟走不動,手腳并用的爬都要爬到外邊去。

  “啐!都是些無膽匪類,有本天師在這里還怕個鳥?”張半仙一臉不可一世的樣子,嚷了半天要油鍋,可是哪里有人敢靠近他?所有人都有那么遠站那么遠,生怕站的近了被逃脫的厲鬼上身。

  “哼,就知道你們靠不住,幸好本天師早有准備。”張半仙叫了半天沒人應,只好悻悻住了嘴,此時他手中捏著的鬼影動的愈發厲害了,他著惱的大叫一聲,手中的桃木劍刷刷刷就將濕了水的黃裱紙給砍成了几段,然后他才撅著屁股從祭壇下拖出一個炭爐,上邊正正坐著一大鍋的熱油。

  張半仙將地上被砍成了几截的黃裱紙拾將起來,同時做了几個神打時請神上身的動作,就聽他一聲大喝,他肥厚的雙手就這么攥著那一團黃裱紙生生伸進了油鍋里。

  油鍋頓時噼里啪啦的滾開了,遠遠看著的那些人紛紛倒吸著涼氣,眼珠子都快要掉下來了。

  “喝!”張半仙臉憋得通紅,“嘩”一聲將雙手從滾油中提了起來,然后只聽“當當當”几聲,几個白色的骨頭樣的東西從他手中落到了祭壇上的白色小瓷碟里。

  張半仙慢條斯理的用供桌上鋪著的紅布擦了擦手,眾人目不轉睛的盯著他的手,只見除了手背上有一點微紅,張半仙那雙肥厚的雙手連個水泡都沒被燙起來,眾人立即嘖嘖稱奇,交口稱贊張半仙果然是得道高人。

  待手上的油都揩干淨了,張半仙拿起那個小瓷碟踱到了圍觀的眾人面前,往站在最前邊的那個龜奴面前一遞到:“這就是那厲鬼的骨頭,你敢嚼著吃了它讓它從此就這么灰飛湮滅嗎?”

  那龜奴嚇得又是搖頭又是擺手,臉色白的堪比屋頂上的積雪。

  “你呢?你呢?你呢?”張半仙一一問過去,眾人在看到他手中的小瓷碟莫不驚得走避不及,霎時間張半仙站著的地方又出現了一個真空地帶。

  “哼,無膽匪類。”張半仙嗤笑一聲,張開大嘴就將盤中的几顆骨頭到了進去,然后只聽一陣“嘎嘣嘎嘣”亂響,再張嘴時,他的嘴里哪兒還有一點骨頭渣子。

  “厲鬼已被我收服,從此各位可以安枕無憂。不過我還是要奉勸各位一句,本來逼良為娼就是有損陰德的事情,大家還是要凡事留一線的好。”張半仙伸了個懶腰,將小瓷碟丟在了地上。

  此時在場所有人才如夢初醒,“呼啦”一下子就將張半仙為了個水泄不通。

  “張天師,這是奴家一點小小的心意,雖然明知道天師您是有大神通的人,對塵世間的這些世俗之物不看在眼里,但這點兒小錢權當請山上的道兄們喝茶了。請您務必賞臉收下!”王九娘從昏迷中醒過來就聽到厲鬼已除的好消息,派去秭歸處查看的龜奴回來稟報也說秭歸姑娘睡得無比香甜,再無前些時日那般癲狂的姿態,王九娘心下一松,差點激動地當場哭出來,趕緊吩咐廚房做了滿滿一桌好菜請張半仙入座吃了,又拿出裝著千兩銀票的大紅包雙手奉上。

  張半仙酒足飯飽也沒推辭,接過銀子就隨手塞進了懷中。王九娘現在對他可是感激涕零,她原本是想在教坊里給他立上長生牌位每天三炷香的供著,只是心知自己這里是煙花之地,這樣做反而對道人是不敬,左思右想下還是決定拿出至俗之物孝敬仙人。“好吧,看我們有緣,在我離開之前我再提點你兩句。那秭歸姑娘這次被厲鬼纏身已經傷了魂根了,本身的精氣也被厲鬼吸了個七七八八,我估摸著她的日子該是不長了,你若是念在她這么些年跟你在一起的情分,就好心送她到姑子廟去清修,就當結個善緣,也算是為自己積點陰德。好了,我們緣盡于此,就此別過了。你莫要強留我,因為即使你留也留不住我。”張半仙說著,拉開一旁的窗子打開就跳了出去。

  王九娘瞠目結舌的看著張半仙倏地就消失了,待她反應過來奔到窗邊往下一看,卻哪里還有張半仙的影子?

  “神人吶,果然是神人。”王九娘喃喃自語著看向遠遠的天際,默默的關了窗轉身朝秭歸的房間走去了。

  而在群芳院旁邊的小巷子里,一個胖子正呲牙咧嘴的捂著腳脖子哼哼著:“娘的,早知道就不耍帥跳窗戶了,害老子還崴了腳。哎喲,那個死夜叉,怎么還不出來……”

  PS時間:張半仙“劍劈厲鬼”、“油炸鬼”和“干嚼鬼骨”的把戲是不是很眼熟?哈哈哈,沒錯,在《武林外傳》里馬卓子就是用的這騙朮三招咩,發現真的蠻好用的說呼呼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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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玖零章 風波惡

飯要一口一口吃,事要一件一件做。簡單的幫吳詩韻和離辦了桌酒讓他們成了親,趁著第二日天氣晴方好就送他們上了去離鎮的路。臨走時吳詩韻心里過意不去,也將自己這十余年來攢下的几個箱籠全留在了顏家,只帶了兩張銀票和几件換洗衣裳就跟離坐著馬車走了。

  顏夜曦之前已經幫他們算好了路程,估摸著等他們到達離鎮的時候正好開春,那是離鎮一年中最好的一段時節,她也寫好了一封信交給了離,告訴他到了離鎮把信給諸葛小花或者行書即可,他們一定會妥當安置的。順道還將這几日臨時添置的一些雜七雜八的東西打包了好几大包讓離他們一并帶到離鎮去給行書兩口子。

  目送著馬車轆轆消失在視線中,顏夜曦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總算先了結一檔子麻煩了。

  “嘻嘻,小姐這回可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剛才跟司棋去粗略點算了一下詩韻姑娘留下的箱籠,怎么著也得有個五六千金吧?看來詩韻姑娘還是很有些頭腦的嘛。”知畫笑嘻嘻的從宅子里小跑著躥到顏夜曦面前報喜,這兩日里平白(喂喂喂,誰說平白?小曦擔驚受怕盡心盡力她容易么?)得了萬金家私,可把她這個管家娘子給樂壞了。

  顏夜曦攏了攏外袍,走過知畫身邊的時候順便又拍了她一記:“司棋說你還真沒說錯,整個人掉錢眼兒里了,唉,這么會算計,以后可怎么給你找婆家哦?”

  知畫揉著被拍疼的地方撇了撇嘴。跟在顏夜曦身后一道走回了屋,邊走邊嘟囔:“哼,嫁不出去就不嫁了唄。我就抱著銀子過一輩子。”

  顏夜曦聞言差點笑得跌倒,夸張的搖頭嘆息道:“完了完了。沒想到我們家就出了個真人版的歐也妮•葛朗台。”

  “歐也妮•葛朗台?那是什么東西?一個台子?”

  “不是,那是守財奴的代號……”

  冬日地暖陽晒在人身上暖烘烘的,但顏家小宅里傳出的鶯聲燕語卻是讓聞者更加心情舒暢地妙方,這樣有元氣有活力的家人,才是多少金銀都換不回來地珍寶吧?

  就在顏夜曦忙著當好人做月老的時候。花魁爭霸戰也在如火如荼的進行著。禮部那邊下了通牒說一定要在年前決完選出總花魁并宣布第一任樂府行首的歸屬,所以比賽的行程就被縮短了許多。

  在各家能走到現在半決賽地教坊中,奪魁十二金釵已有五人落馬。綿城這邊由于環彩閣、群芳院的兩大花魁丟失的丟失,鬼上身的鬼上身,所以優勢被削弱了不少,而那些外地過來參賽的教坊老板莫不心頭暗喜,紛紛摩拳擦掌等著揚眉吐氣。

  不過綿城的優勢再怎么削弱,夜店的優勢還是擺在那兒的,畢竟人家一家店一次過就派出了三個美人。而且那三朵金花還不負眾望的一路過關斬將順利晉級到了琴棋書畫地比拼。這在目前只余下二十來人的參賽隊伍之中,所占的比例不可謂不高。

  當然,太出類拔萃也是一種罪過。反正現在夜店三朵金花一出現,場內地氣氛就變得明顯劍拔弩張。

  顏夜曦現在可沒時間每場比賽都到現場看著。解決完了吳詩韻和秭歸。還有個零等著她去搭救呢。

  “要不還像上次那樣讓零小姐也裝著鬼上身,然后讓雷老虎再裝一次張半仙?”夜叉在上次的鬼上身事件中也得了秭歸姑娘几百兩地賞。她現在才知道原來裝神弄鬼也這么好賺。

  顏夜曦搖了搖頭:“同樣地把戲玩兩次就不靈了,而且我也不喜歡玩兩次同樣的游戲。容我再想想……”

  只見顏夜曦一會兒皺眉,一會兒微笑,就這么面部運動了差不多一刻鐘,她才右手成拳擊在了左手掌心上,夜叉跟隨了她這么些時日,自是知道這個動作就代表她已經想到了法子。她立即躍躍欲試道:“您想到了?什么法子?”

  顏夜曦哈哈一笑道:“來玩個我最喜歡地惡少戲花魁的游戲吧。”

  夜叉愣了一下,不知道她這又是啥鬼點子,干脆閉上了嘴巴聽她解釋。

  “我們這樣……”

  這兩日大雪稍霽,難得陽光普照,許多悶在家里多日的綿城居民紛紛趁著如此好天氣出外行走游玩,讓憋得快發霉的身子骨兒也晒晒太陽。

  瀟湘館的零姑娘雖連日比試困倦疲乏,但是后日那參賽要作的詩畫還未有構想,所以這日她便閉了房門,吩咐館中小環道:“一應客來,都與我辭去!”然后焚起一爐好香,擺設文房四寶,方欲舉筆,只聽得外面沸騰,卻是有人居然不顧她的拒客硬是闖進了她的小院。

  “你們是什么人?我家小姐今天閉門不見客!”零的貼身小環驚慌失措的聲音傳來,但來者氣勢洶洶,一把推開了門前的小環就一腳踹開了零閨房的大門。

  “少爺,零姑娘真的在!”首當其沖沖進來的那個高壯惡漢一眼就看見了站在書桌前手執毛筆正皺眉看著他們的零。

  “哦那方才是哪個說零姑娘今兒不在的啊?”油滑拖長的腔調遠遠的傳來,零頓時臉罩寒霜丟下了手中的毛筆,轉身就想往內閣走去。

  “呔,想往哪里去?我家少爺大老遠的趕來見你一面,你這小娼婦還敢不領情不成?”那高壯惡漢眼見著零想走,立即三步并作兩步的走上前來一把拽住了她的手腕。

  零自十四歲被賣進瀟湘館,雖說老板劉美兒也曾經因為要逼她接客所以用過些手段,但自她成名之后這么些年,錦繡中養成,珍寶般供養,何曾受恁般凌賤?當即又羞又氣,轉過頭去掩面大哭起來。

  “喲喲喲,我這還沒干啥呢,你就先哭的死去活來壞我的興致。你討打是不是?”哭得梨花帶雨的嬌顏被一只冰冷的手強扭了過來,零在淚眼朦朧中看到的就是一個年輕清秀的公子哥兒,只是現在他一臉的煞氣,看著好不怕人。

  “來,給我帶走,今兒少爺我就要零姑娘作陪了。”那公子殘忍的笑笑,捏了捏零的臉頰,先行走出了零的閨房,門口守著的另外一個高壯惡漢此時也大步流星的走了上來,不由分說的就架著零的胳膊直接將她帶出了小院。

  不過這惡少還沒走出零的小院子,瀟湘閣的老板劉美兒就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身后跟著好几個摩拳擦掌的龜奴。

  “喲,這是誰家的少爺呀?怎的這么早就過來了?我們瀟湘館還沒開門兒呢,要不少爺您晚些時候再來?”劉美兒之前并未見過這個惡少,但是看他一身行頭價值不菲,想必也是非富即貴,當即心下也不敢怠慢,臉上也堆滿了笑容。

  “怎的少爺我要啥時候來還要先跟你們報備?既然少爺我現在站在這兒了,你們就得打開門做生意。你們家姑娘還不想接客?好大的膽子!信不信我回頭就把你們這雞窩給連窩端嘍?”惡少的氣焰可不是非一般的囂張,可她劉美兒在風月場中打滾這么些年又不是沒見過世面的雛兒,聽那惡少口出狂言頓時拉下了臉。

  “這位少爺,我們這兒雖是煙花柳巷,可怎么著這兒也是天子腳下,我劉美兒開門做生意,本當是笑臉迎接天下客,可你不守我的規矩,可就別怪我不客氣了。”

  那惡少聞言哈哈大笑:“怎著?你還想動手不成?好,小爺我今兒還非就得把這小娼婦帶走不可了。”說著他大腳丫子一踹,一腳就把劉美兒踹飛出去老遠,那几個龜奴一見老板娘都挂彩了,立即呀呀怪叫著沖將上來,想要靠人海戰朮將那惡少打倒。

  但沒想到的是,這惡少看著瘦弱單薄,但是那輕功可不是一般的好,忽上忽下忽左忽右的,身形飄渺詭譎,那几個龜奴別說打著他了,就是連他的衣角也都挨不到一片。

  “砰砰砰砰”,只聽連續几下悶響,那几個龜奴每人背上多了一個大腳印,人也被踹到一邊兒哀哀叫痛去了。

  “哈哈哈哈,就你們這么點兒三腳貓功夫還想攔小爺我?下輩子吧!走!”惡少大笑著跨出了瀟湘館的大門,那兩個惡漢也架著零緊跟其后走了出去。

  遠遠的,零撕心裂肺的大哭聲和惡少得意洋洋的大笑聲在這逐漸冰冷下來的午后慢慢飄散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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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玖一章 虔婆口
  劉美兒自零被那惡少擄走就坐立不安,派出去許多龜奴四處打探消息卻都沒有音訊。慌迫難當之際也失聲痛哭了一場,嘴里對那惡少殺千刀剮萬片的詛咒不已。

  正當她心急如焚恨不能去報官尋人之際,一頂輕軟的小轎停在了瀟湘館的門口,一個清秀少年叩開了大門詢問道:“這里可是瀟湘館?可有一位零姑娘是住在這里的?”

  劉美兒此時正倚在小廳的貴妃椅上撫胸垂淚,聽得門口又有人問起零,當即火不打一處來,跳起來就跑到門口狀若瘋婦的尖聲叫道:“我家零都要被你們逼死了!還找她作甚?我那苦命的孩兒,嗚嗚嗚。”

  劉美兒哭得悲切,那輕軟小轎中卻也傳來了嗚嗚的哭聲,那少年被劉美兒突然嚇了一嚇差點跌坐在門口,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拍拍胸口吐舌道:“我差點被你嚇死,我只是問問零姑娘是不是住在這里。我家公子剛才在綿湖旁順便解救了一個年輕姑娘,她自稱是瀟湘館的零,我家公子才派我送她過來問問的。”

  像是為了印証那少年說的話,小轎里果然傳來了零哭得已然沙啞的聲音:“娘,是我。”

  劉美兒一聽確實是零的聲音,立即止了哭聲,跌跌撞撞的就越出門去掀開了轎帘,但當她看清了零的樣子,頓時又開始大哭了起來只見零現在蓬頭垢面,一頭秀發早已凌亂的不成樣子,頭上的簪子也不知道去了哪里,一張花容月貌嚇得面無人色,一雙翦水秋瞳哭的腫成了核桃。這大冷天的還光著一雙腳,兩腳上污跡斑斑,想是光著腳走了一段路。

  “若不是我家公子路過。只怕姑娘現在已做了冤魂。那惡少已被我家公子警告過了,諒他也不敢再來這兒撒潑。你且先叫人來把姑娘背進去吧。方才受了不少苦呢,身上地衣裳全都濕了,趕緊叫人熬了姜湯給她服用,免得再拖一會兒得了風寒哩。”那少年模樣討喜,人也精靈。見她二人只是一味痛哭,忍不住開口讓劉美兒先把零接進去再說。

  劉美兒連稱“是是是”,擦了眼淚趕緊叫來一個身強體壯的龜奴背了零進去,扭頭想再留那少年用些酒飯答謝他一番,可那少年和小轎卻早已不知了去向。劉美兒唏噓著方才竟然忘記問恩人的名字日后好做報答,但始終心中記挂著零,也就趕緊走進了館內閉緊了大門,吩咐守門人這次可千萬不能再胡亂開門,方才匆匆走進了零地小院。

  而在長樂坊旁邊的一個茶館。剛才送零回去地少年正笑嘻嘻的跟另外一個年輕人在低聲說著話,那年輕人赫然正是晌午時分強行擄走了零的那個惡少,只是現在他穿著一身輕便的黑衣。身上那些環佩也摘了去,猛然看時還真看不出他之前欺男霸女的惡形惡狀。

  “好啦。我們地任務就大功告成啦。其后的就看那零姑娘自己怎么掰扯了。”送零回去的少年正是顏四少重點培養的墨家三兄妹中的老幺墨子菁,她今天剛好送些年禮到顏夜曦家。就被顏夜曦抓去客串了一把好人甲。

  夜叉伸了個大大的懶腰打了個哈欠道:“讓我這夜貓子起這么早來客串惡少,真是太辛苦了,我要跟當家的申請補助才行。”

  墨子菁俏皮的皺了皺鼻子吐槽道:“你別以為我沒看見,零姑娘可是給你塞了好几張銀票,哼哼哼,你要是不想我去我家大小姐那里告狀的話,你最好給我掩口費才對。”

  夜叉聞言差點被茶水嗆死,咳得滿臉通紅才扶著額頭感嘆道:“我地天啊,果然是顏四少和當家的都看好的人,年紀小小就已經會敲詐了。”

  墨子菁笑瞇了一雙大眼道:“承蒙夸獎,但我可不會打折扣哦!”

  夜叉白了她一眼,嘟囔著“又多了一個死愛錢地”,從袖中摸出了一張五十兩的銀票拍在她面前。

  “謝啦!”墨子菁眼明手快地收起了那張銀票之后就站了起來,“好了,我該回去向四少復命了,出來一下午了都。大小姐那邊你幫我跟她知會一聲,說我先回去了。”

  夜叉懶洋洋地點點頭,看著她一陣風般走下了茶館。

  [嘻,笨蛋,零姑娘可是給了你一百兩當酬謝喲。]夜叉目送墨子菁小小的身影三兩下就消失在街上人來人往地人潮中,心情大好的捏了捏袖中很是有些厚度的銀票,情不自禁的哼起了小曲兒。

  鏡頭再次CUE回瀟湘館里零住的小院兒。

  此時已梳洗干淨的零正倚在床上嚶嚶哭泣,床邊坐著的劉美兒和一旁站著的兩個小環也都跟著在流淚。

  “想我才貌兩全,只為落于風塵,卻受此輕賤。平昔枉自結識許多王孫貴客,急切用他不著,還要受了這般凌辱。此番就是回來,這名聲傳了出去,往后教我如何做人?倒不如一死為高。只是想著這般死得沒些名目,枉自享個花魁的盛名,到此地位,看著村庄婦人,也勝我十二分。致有今日,自古紅顏薄命,亦未必如我之甚!”零方才喝了姜湯有了點血色的臉上此時又被她一陣大哭褪去了紅暈。

  劉美兒之前已聽零說了此去一路所受之苦,提起那惡少無不咬牙切齒,只是不知那惡少到底姓甚名誰是何來歷,就算想要報復卻也無從下手。所以現在見零哭得悲切,她也只能從旁好言寬慰,并沒有更好的法子能讓她開心歡容些。

  見她哭得累了,劉美兒溫聲軟語勸著她睡下,又吩咐兩個小環小心伺候著,這才慢慢走出了零的小院。可她才剛走到前邊的花廳,一個龜奴就匆匆來報說劉四姐前來尋她。

  這劉四姐何許人也?正是劉美兒的嫡親的堂姐。兩人年輕地時候就是名動綿城的姐妹花,只是劉四姐命好些,后來有個金匠看上她給她贖了身從了良。可惜金匠上兩年死了,劉四姐守著點家業做點經紀。也多虧著劉美兒她們館里姑娘的幫襯,才得以生活下去。她們二人從小一塊兒長大,感情可是比親姐妹還要親,所以劉美兒聽到劉四姐來了,趕緊整了整頭發扯了扯身上地衣服就到前廳見她去了。

  劉四姐雖已年近半百。但因為保養得宜還是風韻猶存。她看見劉美兒進得小廳來,忙站起身喚了聲“妹妹”就迎了上去,仔細盯著劉美兒瞧了半天,方才心疼的捧著她地臉道:“妹妹可是哭過了?看這雙眼睛,都成核桃了。”

  劉美兒被她說中心事,心中酸苦頓時翻將上來,鼻頭一紅又開始掉淚。

  劉四姐扶著她到一邊坐下,又倒了茶水放在她手中才搖頭嘆氣道:“我今兒晌午從城東李夫人家回來,路上跟一輛馬車擦身而過。像是聽到你們家零姑娘的聲音在哭鬧,我這心里當時就懸著了,于是緊趕慢趕的回來想來問問你。館里可沒什么事兒吧?”

  劉美兒點點頭又搖搖頭,抹著淚把事情的前因后果說了一遍。直聽得劉四姐嘴里念叨“神仙搭救”。

  好言勸慰了劉美兒一會兒。劉四姐搖頭嘆道:“本來行戶人家,倒是養成個半低不高的丫頭。盡可賺錢,又且安穩。不論什么客就接了,倒是日日不空地。侄女只為聲名大了,好似一塊鯗魚落地,螞蟻都要鑽她,雖然熱鬧,卻也不得自在。說便許多一夜,也只是個虛名。那些王孫公子來一遍,動不動有几個幫閑,連宵達旦,好不費事。跟隨的人又不少,個個要奉承得他好,有些不到之處,口里就出污言穢語的罵人,還要弄損你家伙,又不好告訴得他家主,受了若干悶氣。況且山人墨客,詩社棋社,少不得一月之內,又有几時官身?這些富貴子弟,你爭我奪,依了張家,違了李家,一邊喜,少不得一邊怪了。就是今兒惡少這一個風波,嚇煞人的,萬一失差,卻不連本送了?若他是富家子弟、官宦人家,難道你還與他打官司不成?只能忍氣吞聲。今日還虧著你家時運高,太平沒事,一個霹靂空中過去了。倘然山高水低,悔之無及。再說侄女的性氣又不好,不肯奉承人,第一是這件,乃是個惹禍之本。”

  劉美兒聽了阿姐的分析,當下也深有同感道:“便是這件,我也常是擔憂。當初她年紀小時,還聽人教訓。如今有了個虛名,被這些富貴子弟夸他獎她,慣了她性情,驕了她氣質,動不動自作自主。逢著客來,她要接便接。她若不情愿時,便是九牛也休想牽得她轉!”

  劉四姐聞言微笑了,神祕兮兮的靠近劉美兒道:“做小娘的略有些身分,都則如此。我如今與你商議,倘若有個肯出錢的,不如賣了她去,倒得干淨。省得終身擔著鬼胎過日。賣了她一個,就討得五六個。若湊巧撞得著相應地,十來個也討得的。這等便宜事,如何不做?再說這丫頭年歲也漸大了,怕是再過不了多久京城里的富貴子弟都要吃地膩煩了,等她人老珠黃了再出戶,妹妹也還得白養她這么些日子不是?不如趁著現在還有著身價就讓她去了,買回來新的小娘調教個兩天也就馬上可以補回這些損失了嘛。”

  有道是:數黑論黃雌陸賈,說長話短女隨何。若還都像虔婆口,尺水能興萬丈波。饒是劉美兒這風月場中打滾多年地老手,現在也被劉四姐一番說話說動了心思,再加上今日被那惡少上門一鬧,雖然零是吃了不少苦,但終歸沒讓那惡少得手,日后說不得什么時候他又會領著人前來報復。這般煩擾還不如把零賣了去,省地終日里還要為她擔驚受怕的。

  劉四姐眼見劉美兒松動了,嘴角不由得挂上了一抹奸計得逞地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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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玖二章 勝利大逃亡
  上回說到劉美兒的堂姐劉四姐上門游說她把零賣掉,劉美兒被說動了心思,于是也就點頭自肯了,還委托劉四姐幫忙尋尋是不是有那有意的人家愿意出個好價錢。劉四姐自是滿口答應,兩姐妹又說了一會子話,吃了兩盞茶,劉四姐就告辭離去了。(親:怎么突然改成說書風格了?某綿:顯擺偶會的多唄呵呵呵呵)

  劉四姐從瀟湘館出來就直奔綿城最好的酒樓天上人間而去。待小二引著她走進了小包廂,里邊正正坐著夜叉化裝成的那個惡少。

  “恭喜賈(假)少爺,賀喜賈少爺,我那妹子經我一番活動,現在已經點頭同意要將零賣了,明日里我再去走動走動,把少爺您的意思帶到,准保就成了您這樁美事哩。”劉四姐一進門就笑得跟朵怒放的秋菊似的與夜叉邀功。

  夜叉心里暗自發笑,可臉上還是裝出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道:“我就說嘛,本少爺想要的東西還沒說得不著的!今兒多得四姐玉成此事,來啊。”夜叉拍了拍手,晌午拖著零離開的其中一個高壯漢子立即夾著几樣物事走了進來,直接放在了劉四姐面前。

  那劉四姐一看,卻是兩匹上好的潞稠、三件油光水滑的皮貨、兩對金鐲子、兩股金釵和一雙隴翠五蝠白玉簪,末了還有一封頗有些厚度的“紅包”。

  “有勞四姐今兒走這一趟了,這些俗物就當給四姐的路費了。”夜叉瀟灑的擺了擺手,心里卻是痛的直咂嘴。雖然這些東西都是零自己出的,可是她作為一個只失手過一次地神偷,平日里都是把別人腰包里的轉到自己腰包來。現在卻要大把大把的往外掏,出于職業習慣,她都想呆會兒直接再從劉四姐哪兒把東西順回來了。

  不過想到這么做地后果肯定會被某暴力當家揍的她桃花朵朵開。她還是忍著手癢老老實實地偽裝惡少這個很有前途的職業吧。

  劉四姐見了這些物事笑得眼睛都看不見了,嘴里雖說著“怎么敢當”。但那手卻是摟的比誰都快,生怕慢了一點就被別人搶了去似的。

  夜叉又招呼劉四姐好酒好飯的吃了一席,直把劉四姐喝地云里霧里的走路都發飄才打發了她回去,臨了還扔了几塊碎銀子給她讓她雇個車,又讓她歡天喜地的連道好些聲謝。樂呵的差點一頭從二樓的樓梯上滾將下去。

  劉四姐吃多了些酒,第二日都到下午了才趕到了瀟湘館。這讓臥床裝病的零等的是心急如焚,但又苦于還得裝著不知情所以不能開口詢問,這讓她在床上是輾轉反側、五內俱焚。在旁守著她的小環只道是她身子還不爽利,一徑問著是否要請郎中來瞧瞧?零煩躁不堪,硬是把她們給吼了出去,然后自己一人在閣內生著悶氣。

  劉四姐到了瀟湘館見著劉美兒也是一迭聲的道喜:“恭喜妹妹賀喜妹妹,昨日里姐姐想著妹妹地事情家去了,妹妹猜姐姐可碰著誰了?啊喲。說出來也真是妹妹的運氣來了,我剛到家呀就碰上高泰來的一個大大地有錢人了!想你姐夫當年還在的時候他曾經來家打過些精巧地首飾,說是很得家里太太地歡心。所以這次再來綿城就想著再找你姐夫打些首飾腕釧帶回去,沒曾想你姐夫就不在了……”劉四姐還真是唱作俱佳。說到這里她還當真濕了眼眶。拿著巾子沾了沾眼睛作態了一番,劉美兒也陪著唏噓了一道。

  “唉。那死鬼不在了就不說了,我與那官人也是認識,就留他在家吃了夜飯,趁機也幫妹妹打聽了一下他家的情況。你道如何?那官人家中只有一妻一妾,可到現在還連個蛋都沒下出來,他老娘很是不滿意,正到處給他張羅著再納一方侍妾吶。我就趕緊將妹妹家地情況與他說了,怎知他之前也看過花魁爭霸戰,對侄女(指零)的人品相貌都很是贊賞,說若是妹妹肯割愛,他便馬上將侄女接了去。”

  劉美兒蹙眉沉吟了一會兒才道:“姐姐你是明理的人,也知道我們這行戶中,只有賤買,那有賤賣?況且我家零數年盛名滿綿城,誰不知她是長樂坊四大美人,艷冠群芳的花魁娘子?難道三百四百,就容她走動?少不得要他千金。”

  劉四姐點頭應和道:“待姐姐去講,若肯出這個數目,做姐姐的便來多口。若合不著時,就不來了。這事有了你老人家做主,按定了坐盤星,也不容侄女不肯。萬一不肯時,做姐姐的自會勸她。只是尋得主顧來,你卻莫要捉班做勢才好。”

  “自是但憑姐姐吩咐。”劉美兒站起身來沖劉四姐福了一福,又留她用了酒飯才送她出門。然后她就上了零的小院去做她的思想工作了。

  零聽了劉美兒的話恨不能當場笑出來點頭答應,可面上還得裝著哀戚悲切推辭作態。劉美兒溫言軟語全了好一會兒,又陪著掉了几次淚,零方才頷首允了此事,此時她的心中卻是早已樂開了花,對那位顏公子的妙計安排佩服的五體投地,更是對他的仗義相幫是感激涕零,恨不能指天發誓下輩子做牛做馬為報他救命之恩。

  當劉四姐把劉美兒的要價告訴夜叉的時候,她一口茶水頓時噴了個方圓數米。

  “你,你,你說她要多少錢?喝,她也真敢獅子大開口哇,千兩金?真當她們家零是千金之軀呢!都快人老珠黃的老女人了,要不是本少爺憐愛,她就等著在寨子里養老送終吧!回去告訴那劉美兒,千兩金老子買她整個瀟湘館都綽綽有余了,還只買她個小娘?千兩銀還差不多!”

  劉四姐被夜叉的一頓發飆吼的抱頭鼠竄,心中暗暗叫苦,只怨劉美兒還當她家零是盛名正熾那會兒呢,漫天要價也不看看時候?于是當晚再去瀟湘館也就沒了好顏色,一味說著劉美兒要價太高,害她也被那官人一頓好罵,指不定這次眼看能成的好事就得黃。

  劉美兒也心知零現在二十好几的姑娘了,不比當年十六七芳華正茂,開出那個價碼以后心中本也就有些忐忑,現在聽劉四姐這么一說,她也就急了,只央著劉四姐再去說道說道,說千兩銀連給零扯布做些四季衣裳的錢都不夠,求那官人再往上加點才好。

  劉四姐先是推辭了一會兒,爾后才裝模作樣的點頭道:“誰叫你是我妹子呢?我且回去再與他疏通疏通,讓他再往上漲點吧。不過妹子啊,不是姐說你,這一主銀子,是你完完全全別在腰胯里的。她就贖身出去,怕不還是你女兒?倘然她往后過得好時,時朝月節,怕她不來孝順你?就是嫁了人,她又沒有親爹親娘,你也還去做得著她的外婆,受用處正有哩。但倘若錯過了這么個好機會,往后還不知道是不是有這好運氣呢,須知那些有勢有力的不肯出錢,專要討人便宜。及至肯出几兩銀子的,莫說侄女又嫌他,你這做娘的也得做張做智的不肯點頭吧?”

  劉美兒被劉四姐這一番說教說的低了頭,心里饒是還有些不滿,卻也不敢再胡亂開價了。

  在劉四姐這張死能說活、彎能掰直的利嘴的斡旋下,零最終以一千五百兩的價格贖身成功,劉四姐在事成之后又得了百兩銀的謝禮,樂得她直夸零找到了一個好人家。殊不知零在脫身之后立即就動身去了高泰的姑子廟與秭歸會合,她們兩人這么些年掙下的几千金全給了顏夜曦。

  成全了兩雙佳人,成就了兩段佳話,顏夜曦不但平白得了几千金,還為花魁爭霸戰肅清了三個勁敵,此番連串事件最大的得益人,非她莫屬。

  還是那句老話,這人的人品好哇,真是好運氣擋都擋不住,安坐家中都會天上掉金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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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玖三章 奶茶與蛋糕
  花魁爭霸戰最后的對決在大年二十八舉行,能堅持到這最后一場的,除了夜店的花冠群和雨煙然(墨兒在下棋關被刷了),還有洛城美景院的月、裕城云良閣的水襄兒、高泰貴華館的藍孜、綿城蒔花館的凌亞鹿、季城鳳來儀的寒素心、秋良城春滿園的潘巧巧、升州集美閣的王美良和昌寧慶天館的駱盼兒共十位佳麗。

  這長達一個月的比試終于在今天要決出勝負了,所以今天這入場率也達到了滿座。顏夜曦除了看了頭兩場比試,中間的這几場沒有一場過來看過,所以在花自憐的嚴重抗議下,她今天也慎而重之的修了下篇幅,打扮的猶如翩翩貴公子般到了現場為自家姑娘加油打氣。

  “哦?顏兄今天看來是信心滿滿,對行首的位置是志在必得咯?”宮里的年節准備異常忙碌,但身為最大的主人----獨孤五岳,居然又翹家溜了出來。

  獨孤九霄對于獨孤五岳最近突如其來的孩子氣很是無奈,他以前明明很是穩重自律的,怎的這几月突然玩心這么重了?宮里都快忙翻天了,他還偷溜出來看花魁爭霸戰。

  “兄長,家中事務繁忙,您還是早些回去作安排吧。”獨孤九霄微皺著眉提醒獨孤五岳,可惜后者現在正滿臉興味的看著顏夜曦表演茶道,壓根兒沒聽到他說話。“行了行了,小玖爺,既然來都來了,喝杯茶再走嘛,這茶可是我家十一自大石聯盟的溪地托人帶回來的上好紅茶。今兒我來泡個新口味給大家嘗嘗。”顏夜曦邊說邊將几個大大的厚瓷杯放進熱水中溫杯,另外一個小炭爐上燒著的水已經滾沸了起來。顏夜曦將滾燙地開水沖進那個漂亮的骨瓷茶壺,不一會兒。紅茶的香味已經彌漫在小小地包廂里。

  獨孤九霄看著顏夜曦從一邊的小桶子里舀出來濃稠雪白地新鮮牛奶(某綿保証:純正天然,絕對不添加防腐劑和三聚氰胺)倒進杯子里。就已經知道她是要泡英式奶茶了,一瞬間,他依稀想起了上一輩子在倫敦家中的下午茶。

  其實算起來,他來到這個時空的時間并沒有太久遠,但為什么曾經二十几年的記憶卻顯得如此凋零且模糊?那些影像好像一格格受潮的電影膠片。跳躍著,蒙太奇般地怪誕。

  “……玖……小玖!”胳膊被人輕輕撞了一下,獨孤九霄才恍若初醒般的回過神來。

  看看正挑眉看著他的獨孤五岳和微微笑著遞過一杯香滑奶茶給他的顏夜曦,他俊臉微紅的笑笑道:“抱歉,我好像走神了。”說著接過了顏夜曦手中正四溢著濃郁香味的奶茶。

  “希望是我的奶茶太值得期待才讓您老人家難得的走神。”顏夜曦輕笑著調侃了他一句,又轉頭去旁邊的小籃子里拿什么東西去了。

  獨孤九霄啜了一口裊裊冒著熱氣地奶茶,感覺那滾燙香滑的液體滾過舌頭、滑進喉嚨,一直熨燙到心里。

  “怎么樣?是不是好喝到有恍如隔世的感覺?”一語雙關地眨眨眼,顏夜曦又遞過去一個盤子。“我在家試著蒸的蛋糕,不知道味道咋樣,還有烤地小脆餅。配奶茶。”

  獨孤九霄被顏夜曦說地“恍如隔世”又弄得一愣,但對于她能明了自己心中所想卻又升起了另外一種喜滋滋的甜蜜感----這是他們兩人專屬特有地祕密(某綿:小玖爺。顏四少那狐狸也早就知道了說)。那種兩心知的奇妙感覺是如此的讓人欣喜,直讓他有飄飄欲仙的感覺。

  “顏兄。這是什么東西?怎么口感這么……這么奇特?”獨孤五岳吃了一口顏夜曦切給他的蛋糕,以前從來沒吃過這東西的他所有注意力立即被那獨特的口感吸引了去。

  “怎么?不好吃么?”顏夜曦還沒來得及嘗,雖然家中有烤箱,但是那個烤箱用來烤鴨子烤餅烤些小甜點還不錯,可用來烤蛋糕就有點難度了。所以她想了個克難的辦法,就是用蒸的,只是不知道這蒸出來的蛋糕跟烤出來的蛋糕口感會不會相差太遠了。

  獨孤五岳兩三口就吃掉了自己那塊蛋糕,嘴邊的鮮奶油都來不及擦掉就又將盤子遞給了顏夜曦:“我還要。”

  顏夜曦挑了挑眉,這種反應,應該是好吃咯?微笑著又切了一大塊蛋糕給獨孤五岳,用眼神詢問獨孤九霄還要不要,見對方搖了搖頭,她才拿起自己的一份蛋糕吃了起來。

  “這蛋糕啊,好吃是好吃,就是打雞蛋打得手都要斷了,幸好少爺有力氣,我跟知畫兩人的胳膊現在都酸痛的抬不起來呢。”司棋呻吟著揉著自己的胳膊,她剛才還想幫著小姐分蛋糕,可是一抬手就痛的呲牙咧嘴的,被顏夜曦推一邊兒歇著去了。

  獨孤五岳此時又吃完了一塊蛋糕,還意猶未盡的看向了顏夜曦。獨孤九霄不動聲色的將自己面前那份基本沒動過的蛋糕遞了過去,獨孤五岳立即喜笑顏開的端過去吃將起來。

  “看顏兄的樣子,似乎對于今日之勝負很是有把握呢。”有前面兩塊蛋糕墊底,獨孤五岳這時才甚有閑情的開始跟顏夜曦聊天。

  顏夜曦將自己碟中的好几塊小餅干放到獨孤九霄面前的小碟子里(哎呀呀,兩人何時變得這么親密了?居然分甘同味?)示意他吃,才抬起頭沖獨孤五岳一笑道:“我這人一向企圖心強烈,既然參加了這種比賽,贏就是唯一的目的,我不會廢話說什么友誼第一比試第二,那是輸者安慰自己的說辭。我要贏,且我一定會贏。”

  顏夜曦說這話時,眼中閃爍著不容動搖的強大自信。那種近乎囂張的氣焰在她身上出現卻并不顯得讓人厭惡,相反,這種飛揚跋扈還更加讓她顯得迷人亮眼。

  獨孤五岳看著她時有那么一瞬間的失神,心中慢慢的爬上一種無法言喻的滋味:有些兒心癢、有些兒吸引、有些兒迷惑,甚至有些兒妒忌與艷羨。

  皺了皺眉摒去那怪異的感受,獨孤五岳復又笑著跟顏夜曦開始談天說地,直到獨孤九霄再三的催促他回去,他才依依不舍的放下杯盤,未等到總決賽決出最終的贏家就離開了。

  回宮的路上,獨孤五岳把玩著拇指上戴著的扳指,口齒間依舊殘留著濃郁的奶香味,殷紅的舌輕輕舔過馥郁的薄唇,他若有所思的笑了。

  “去告訴鄭顥,今天的比試夜店勝出。”

  皇上輕柔的嗓音在偌大的車廂里響起,沒有人回應他的話,但他知道,今天的贏家非顏夜曦莫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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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玖四章 樂府行首
  初云國樂府,乃負責采集各地歌謠和整理、掌管宴會、游行時所用的音樂、制訂樂譜之宮廷音樂機構。底下設有太樂署(專門掌管雅樂的分部門,音樂多用于祭祀等正式場合),教坊(通俗歌曲的發源傳播地,收集的音樂也純屬娛樂欣賞)和鼓吹署(相當于現在的交響樂團?)。樂府最高行政人員稱行首,隸屬于禮部,官居正四品上,每月祿米三百石(念做dan聲),月俸、還有各種廚食料、衣服料、辦公料、侍役料等林林總總的俸料加起來差不多能有四五十兩銀。

  顏夜曦似笑非笑的看著手中那張禮部發過來的任職書,上邊寫著過完春假即到禮部報到,爾后要立即准備元宵時給皇上的第一場競演。

  瘋了,五天時間排一場競演?是想考驗她還是想捉弄她?每月才給那么點兒工資就想把她當超人使,未免太會算計了吧?

  “子菁,跑一趟到夜店去,叫花大姐辛苦一下,過年也趕趕工,盡速安排花冠群她們排個節目。就說是正月十五要到宮里競演的,這首場演出可不能演砸了壞了咱家招牌。”把任職書往桌上一丟,顏夜曦伸了個懶腰,雖然嘴上說著悠著點兒,但是她的表情根本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墨子菁正幫顏朗辰磨墨,但一聽到顏夜曦的吩咐卻是立即就領命而去了,積極程度比伺候顏朗辰還有過之而無不及。

  “你倒會使喚人,回府里來就在指使我手下的人。”顏朗辰手拿賬本敲了下顏夜曦的頭,今天是年三十,他們一家子理當合在一處過年。而且自前日顏夜曦被當場宣布將任職首任樂府行首。夜店和顏夜曦他們在青衣巷的宅子就再也不得空閑了,每日里上門道賀的、送禮地差點擠破大門踏平門檻。被那些各懷心思的人煩擾到無處可躲的顏夜曦只好領著一家子人回到了顏家大宅暫住。

  顏夜曦反手還了顏朗辰一下才不滿地抗議道:“那你呢?我們家司棋知畫不是一回府就到廚房去准備今兒夜里的團年飯了?那倆兒丫頭累得腰都直不起來呢。”

  顏朗辰按下顏夜曦揮舞著地爪子才在書桌后方坐下:“司棋知畫難道不是我們顏家的?她們倆兒說起來也還是我看著長大的呢。”

  顏夜曦聞言頓時笑嘻嘻的湊上前道:“那照四少所言,墨家那三個小家伙也是我們顏家的。那為何我使喚不得?”

  顏朗辰第一次被她噎地語窒,好氣又好笑的在她額頭上彈了一下才道:“喲。這當上樂府行首了就是不一樣了,嘴皮子也磨得厲了許多嘛。那看來我不用擔心你在官場上混不開了……或者說,小丫頭是某人口水吃多了,所以也變得牙尖嘴利了?”

  顏夜曦聞言臉上頓時飄上了兩片紅云。她當然知道顏朗辰嘴里的某人指的是誰,不過她也不是扭捏的人。所以她沖顏朗辰做了個鬼臉道:“也不過才吃了一次而已,說不定他口才了得還是因為吃了我的口水呢。”

  顏朗辰差點被顏夜曦的勁爆言論震的從椅子上滑下去,張口結舌的瞪了她好一會兒才大搖其頭道:“姑娘家家地怎么能把這些事情吊在嘴上?真是不知道小玖爺看上你哪一點,女孩子沒個女孩子相的。看你,一天到晚穿著男兒家的衣服晃悠,不知情地還真以為你是個小子呢。唉,小玖爺該不是有那斷袖之癖吧?居然喜歡你這種假小子。”

  “嘿嘿,據說,據傳聞。你跟小玖爺才是曖昧的那一對喲。”顏夜曦壞笑著癱回自己地座位上,手上抓著從顏朗辰書桌上順來地紙和炭筆,此時正一心二用的在寫寫畫畫。

  顏朗辰對她地胡言亂語不置可否。低下頭算了几筆帳才又想起了什么,復又抬起頭看向了顏夜曦道:“對了。過完春假你就要正式在朝中為官了。到時候大哥、二哥、三哥那邊是想瞞也不瞞不住了。你打算怎么跟他們說?”

  沉吟了一下,顏夜曦無所謂的聳聳肩:“還能怎么說?老實以告唄。我想他們知道我還活著的話會高興多過生氣的吧?再說了。你不也知道我沒死么?還瞞了家里這么久,娘要遷怒的話第一個遭殃的就是你。”

  顏朗辰一個紙鎮丟了過去。

  “喲,上好的天金石紙鎮吶,還是石敢當石老的作品呢。就不要啦?那我笑納咯。”某人痞痞的樣子萬分欠扁。

  顏朗辰繃著俊臉直直走到她身邊,一把拿回了她在手中把玩的紙鎮。

  “小氣鬼,不想送就別拿來丟啊。今兒幸好是我接到了,要是別人接不到,磕壞了去看你這死要錢的狐狸精心疼不心疼。”

  將紙鎮小心的放回案頭,顏朗辰才瞇起一雙狹長的鳳眼似笑非笑道:“呵呵,這玩意兒可是某人在當海賊的時候搶得皇家貢品,實在脫不了手就自個兒留下了。你要是想要,跟某人去要呀,他那兒可有石敢當為由羅公主大婚打造的全套天金石嫁妝呢。大的到梳妝台,小的到石梳,一應俱全。可惜某人府里也沒個女主人,那些女人家的東西就只能悲慘的淪落到進倉庫的命運了。”

  “全套……”心里飛快的換算了一下價格,顏夜曦兩只眼睛就冒起了金錢的符號,“哇噻!至少值個好几萬兩黃金吧!”

  顏朗辰:“……”

  笨丫頭,你根本就弄錯重點了吧?

  此時正在宮里參加晚宴的獨孤九霄連連打了好几個噴嚏,耳根子也一陣一陣的發燙。

  “這段日子天氣乍暖還冬,九、九哥您要多多保重身體呀。”獨孤九霄對面站著的那個清秀美麗一如美少女的少年滿眼崇拜的看著獨孤九霄,激動地連手中端著的酒杯都在輕輕晃動。

  “無妨,我身子骨一向強健,倒是十美你自幼就體弱多病,這時節可要好生調養著。”獨孤九霄又戴起了那個在外人面前溫和謙遜、彬彬有禮的假面具,臉上雖然笑得如春風和煦,可是那笑意并沒有到達眼底。

  “多,多謝九哥關心,十美記下了。”少年一派驚喜的樣子,一雙盈盈水眸都快要滴下淚來了。

  這少年是獨孤九霄最后的一個弟弟,大名獨孤十美,排行第十,生母明妃,封邑在南方靠近朋城的一個地方,比獨孤九霄小兩歲,但因為自幼體弱多病,所以現在看著還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模樣。

  他在小的時候就很黏獨孤九霄,而獨孤九霄對于這個乖巧內向的異母弟弟也很是疼愛。直到獨孤五岳后來倉促即位為帝,獨孤九霄離開皇宮到處闖蕩,獨孤十美也被遣送出宮到了自己的封邑,這次算是二人成年后第一次見面。

  [九哥,并沒有忘記我。獨孤十美的目光追隨著不遠處被朝中大臣團團圍住的獨孤九霄,心里的喜悅讓他終于忍不住落下了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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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玖五章 入職
  七天的春假一轉眼就過了,這七天顏家老宅也不得安生,京城里凡是跟顏朗辰有點生意往來的都上門來拜年,還有顏暮白生前的那些個學生弟子和顏家前三子在朝中相熟的同僚也紛紛從四面八方寄來賀禮什么的,顏夜曦每日里忙著安排回禮都回的頭大了,而負責兩頭跑的司棋知畫更是累得眼見著瘦下去一圈。

  “今兒年假也完了,我到禮部和吏部去轉個圈,然后就到店里去看看花大姐她們排演,你們倆兒帶著十二先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吧,小臉瘦的都尖了。沒見過過年還能把人過瘦的。”顏夜曦心疼的捏了捏十二的瓜子臉,這些日子以來她也幫了不少忙,雖然她眼睛看不到,但是心細如發,什么東西聽過一遍都記在心里,過耳不忘的本事可是幫了大忙。

  司棋知畫現在是累得站著都能睡著,聽完顏夜曦的吩咐匆匆點了點頭,打著哈欠去收拾各自的行李去了。

  “姐姐你快去禮部吧,第一天還是早點到的好。”十二拉了拉顏夜曦的袖子示意她快點去上工。

  “沒事兒,老宅子離禮部不遠,別忘了老爹當上太師以前就是禮部尚書。”笑著拍了拍十二的手,又跟她聊了几句,顏夜曦才慢悠悠的出門往禮部晃去。

  顏夜曦先到了禮部跟各個同僚都打了下招呼,不過那些個士子出身的同僚看來都相當不屑于跟她一個下九流教坊出身的人打交道,要么在見了她的時候擺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要么就是直接當她是一團空氣視而不見。就連禮部尚書鄭顥在見了她時也微微皺眉,骨子里士大夫地清高和自傲還是展露無遺。

  冷冷的交代完顏夜曦日后的工作事宜,鄭顥就簽下了一張証明給顏夜曦讓她去吏部備案。

  對于同事和上司對自己不屑一顧地態度。顏夜曦倒是完全不痛不癢,反正日后她也不用跟他們朝對口晚見面的,她地工作場所基本都在樂府司。跟這些人碰面的機會可能在夜店還高過在樂府司。

  而本來就不擅長處理人際關系的顏夜曦也懶得跟他們過多的交際應酬,拿到了鄭顥簽發的証明紙轉身就離開了。但是她才剛走出鄭顥地辦公房,在她身后就開始不停地響起竊竊私語聲和充滿嘲諷意味的輕笑聲。顏夜曦本還想跟他們客客氣氣的河水不犯井水,不過這不代表她可以接受那些人在背后說壞話,有本事就當面說嘛,何必在人后唧唧歪歪?

  [君子非禮勿語。非禮勿視,看來你們這些士子的品行也不怎么樣嘛。]心里冷笑著,顏夜曦一拳就轟斷了曲廊上的一根廊柱,背后那些聲音立時戛然而止。“抱歉,天冷路滑,嘖,多請個掃地鏟雪的小工吧,摔到我這種不入流的小角色倒是沒啥,如果摔到你們這些尊貴的士大夫。那可真是我們初云的大損失了。吶,這兒有張銀票,我放這兒了。當是修補廊柱地費用,有多余的。就請鄭大人請些人手好了。總不好讓你們親自動手吧?”顏夜曦臉上還保持著微笑,但是那凌厲的眼神卻足以讓人膽寒。她從袖中地錢袋子里摸出一張銀票之后用一錠銀子壓在回廊的欄杆上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到了吏部遇到地情況大同小異,不過在顏夜曦直接拿出好些銀子說請諸位晚上下天香樓吃飯之后,那些人的態度立即來了個一百八十度地大轉變,辦理入職的速度也立即快了許多。

  拿到了魚符(一個小魚兒樣的符牌,上邊刻有持有者的姓名和官職,是出入宮廷的憑証)和魚袋(用來裝魚符的袋子,可以讓官員系在腰帶上,一品到三品可以用金子裝飾,四品五品則用銀子裝飾),順利辦完了入職手續,顏夜曦在吏部也沒有多做停留就告辭了。

  到了夜店,顏夜曦才知道過年過到瘦的不止他們一家子,花大姐和夜店一眾姑娘也清減了不少。

  “喲,怎么著?店里的廚子餓著你們了?怎的一個二個都跟飢民似的?”顏夜曦將代表著尊貴身份的魚袋就這么隨手扔在了小几上,花大姐立即上前一把抓過魚袋就牢牢系在了她外袍的腰帶上。

  “這東西你也敢亂扔,到時候丟了看你咋辦。”對于顏夜曦這么漫不經心的態度花自憐很是抓狂,這怎么著這也是個四品官啊,多少士子寒窗苦讀十余載還不一定能得到這么個位置呢。

  “你要喜歡,我提拔你當教坊司行首好了,對了,我今兒來就是想問問阿米愿意不愿意當鼓吹署的少卿,那家伙精通那么多種樂器,不提拔他真是浪費人才。”顏夜曦說著就四處張望著,但難得細心的她還是沒錯過花自憐臉上一閃而逝的錯愕與失落。

  “我,我去幫你叫阿米。”花自憐還是一臉燦爛的笑容,但是她語氣的不穩已經泄露了她的心思。

  “不用你,你去,幫我叫阿米尼佳,讓他上二樓的辦公室找我。”隨手拽過身邊的一個人去叫阿米尼佳,顏夜曦拉住花自憐就上了樓。

  還沒等坐定,顏夜曦就似笑非笑的開口詢問花自憐道:“怎么了?難得看到你這副沒精神的樣子。跟阿米尼佳有關系?”

  花自憐櫻唇微張的看著顏夜曦,似是沒想到一向神經粗大到令人發指的顏夜曦今兒怎的突然變得這么細心了。“看你的樣子應該是咯?怎著?那小子終于把持不住跟別的姑娘好上了?”

  花自憐俏臉立即一紅,飛快的搖了搖頭:“就是因為他沒跟別的姑娘好上,所以我才很迷惑。以前在離鎮也就算了,那些姑娘也算不得頂尖的美人,但是在這里,我們夜店的姑娘都是百里挑一的美人兒,也有那看中他頻頻暗送秋波的,可是,他為什么都不接受呢?”

  說到這一點,顏夜曦倒是蠻欣賞阿米尼佳的。那小子雖然平時做人做事都傻了吧唧的,但是對于感情這方面卻是毫不含糊,不是他的那杯茶他都很明確的回絕了,并沒有拖泥帶水的玩弄曖昧。而且長久以來,他認定是花大姐就一根筋的堅持下來了,遭受再多打擊和挫折都當是通往愛情之路的磨煉,饒是花大姐這塊頑石,也在他這么些年不折不撓百轉千回的沖擊下水滴石穿了。

  現在,他們缺的就是臨門一腳,況且他們兩只拖了這么長時間,顏夜曦都覺得是時候該給他們兩人的攻防戰來個完美落幕了。

  “阿米的心里一直就是只有你,他雖然平日里對誰都是一副好好先生的樣子,但是連我們家十二都看得出他跟店里的姑娘保持著距離。他等了你這么久,你為何就不愿意給他一個機會呢?我不相信你就對他一點感情都沒有。”顏夜曦索性挑明了講,花大姐年紀一大把了,怎的還愛玩這種小女生的扭捏?不對,現在小女生都比她豪放!

  花自憐又是害羞又是尷尬的絞著手中的帕子,臉上是一片迷惑之色:“那你說阿米圖我什么呢?我年紀也有這么大了,連唯一值得夸贊的美貌也隨著時間的流失而變得衰敗,何況我是個煙花女子,怎配的上他?”

  顏夜曦驚詫的張大了嘴,好一會兒才扶著頭道:“我真是有夠不敢相信這話居然是從你花大姐的嘴里說出來的!你這么說不但是輕賤自己,還貶低了阿米的眼光。我還真當你是當今奇女子呢,沒想到你也有這般俗套的想法。”

  花自憐難堪的咬了咬下唇,囁嚅了好一會兒才嘆了口氣道:“你沒有經歷過,自是難以明白我們煙花女子的苦楚。”

  顏夜曦冷笑著敲了敲書案提醒道:“我確實沒有當姐兒的經歷,但是不代表我不明白你們所謂的苦楚。幸福都不敢爭取的女人連偽裝受害者的資格都沒有!老說是周遭的人給了你們巨大壓力,其實最壓迫的你們的還不是你們自己?自己加害自己還要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么?希望你在這次拒絕了阿米之后不要說曾經有一份真摯的愛情放在你的面前,你卻沒有珍惜。沒有人會同情你的。”

  花自憐被顏夜曦當頭棒喝,淚花在美目里亂轉,可是她卻找不到話來反駁顏夜曦。

  “叩叩”,敲門聲適時響起,“小曦你叫我嗎?”阿米尼佳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顏夜曦冷著臉站起來繞到門前開了門,門外的阿米尼佳依舊笑得陽光燦爛:“哇,好些日子沒見到你了,聽說你做官了,恭喜你哦。”

  顏夜曦擺了擺手,側身讓阿米尼佳進去才看著花自憐的背影道:“擇日不如撞日,今天你們兩個就在這兒把事情給我解決了。”然后又轉向一頭霧水的阿米尼佳,“無論你是用強的還是用眼淚攻勢,本當家的今兒命令你,一定要把這個山頭攻下!”

  說完不待阿米尼佳反應,顏夜曦立即轉身出了門將門從外邊落了銷。賊笑了几聲,她雙手背在背后下樓看排演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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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玖六章 惡趣味
  顏夜曦興致勃勃的看著花大姐精挑細選出來的二十名最優的舞姬排演《桃花源記》,領舞的花冠群一身從粉白漸變到桃紅的舞裙遠遠的看去就像一朵盛開的桃花。

  “這舞裙的款式和顏色很是不錯,稍微修改一下倒是可以作為新一季的春裝發布。”顏夜曦撫著下巴喃喃自語著,腦袋里轉瞬間已經有了一套刮錢的點子。

  顏夜曦看著排演,直到華燈初上、腹中傳來咕嚕嚕的告警聲時才想起今日中飯晚飯都還沒吃,揉了揉餓扁掉的肚皮,揮揮手讓那二十個累得几乎手臂都快抬不起來的舞姬下去好好休息,她才慢悠悠的走出了夜店往家回去。

  一路上,顏夜曦邊走邊構思著以后的賺錢大計,但是腦子里的某個部分總是提醒著她好像忘記了什么事情。分心想了一會兒,完全沒有頭緒,她聳了聳肩,踏著清朗的月光繼續前進……

  被顏夜曦遺忘掉的花大姐和阿米尼佳在餓死之前終于被路過的小厮放了出來,雖然不知道兩人在這段時間里具體發生了什么事情,但是在阿米尼佳仿佛中了面目全非腳卻還能笑得無比開懷的豬頭造型可以大約猜得一二:他跟花大姐好事近了。

  在夜店首次入宮競演之前的這段時間里,顏夜曦又再次不負責任的不見了蹤影,花大姐雖然這几日依舊還是一絲不苟的指導著《桃花源記》的排演,但她不時流露出的春風滿面比之扮演桃花仙子的花冠群還更加甜蜜可人,那些舞姬也被花大姐地好心情感染到了,這段日子以來那几乎壓得她們喘不過氣來的無形壓力也因此稍微得到了緩解,排演亦更加的順利。

  同一時間。在顏朗辰益善錢庄地會議室,夜店四巨頭難得又開起了碰頭會。

  “我們店里的花冠群和雨煙然分別奪得了花魁爭霸戰地花魁和探花,連中兩元。若不趁著這個勢頭趕緊把生意做起來,日后還要花費許多心思去宣傳。”顏夜曦不停地轉動著手中的炭筆。她的面前攤開著一個簿子,而在雕花檀木圓几上還攤著三份同樣的簿子。

  “可是如此大張旗鼓的用花冠群和雨煙然來做賣點,會不會招致女子們地反感?”焰火仔細的將那份名為企划書的資料從頭到尾看了一遍,雖然他不得不說顏夜曦在做生意上確實很大膽很創新,但這次是否真能延續她生意上未曾一敗的戰績還真不好說。

  “呵呵。也許會招致一部分傳統思想根深蒂固的女子的反感,但是我相信這樣的爭議卻是更好的為我們的產品打開了言論和宣傳渠道。試問哪個女子不希望自己地男人能將眼光更多的停留在自己身上呢?我們這一次所推出的這一系列服飾、妝品等新產品地訴求就是……嗯,不屈服天生的高度,不滿足昨天地難度,不重復自己地角度,不甘于平凡的態度,有勇氣就可以挑戰,想要改變就可以超越,勇敢做自己。而對于男子地訴求就是:男人。只要記住愛情中浪漫的成分就好。”顏夜曦笑嘻嘻的在自己的企划書上寫上了剛才信口拈來的廣告詞,准備在正式推廣的時候印在小冊子上。

  “為什么又要做衣裳織造這一類的東西?清苑城的天織堂還沒做夠么?”顏朗辰其實并不在意顏夜曦又要從事什么行當,基本上只要能賺錢他就會點頭。他這么問純屬是因為剛才顏夜曦說的廣告詞太過有趣。

  顏夜曦晃了晃手指道:“這世上最容易賺的錢除了孩子的就是女人的。關于跟孩子有關的行當我沒做過,所以秉持著做生不如做熟的基本理念。我當然選擇繼續賺女人的錢。要知道。先天條件有限,但是后天改造卻是無限。只要我們能盡量滿足女人們心中變美或者維持著美的那個夢想。那么我們就等于占據了一個取之不竭的金山。而且教坊的姑娘們雖然是那些良家婦女們的假想敵,可從另外一個層面上來說,她們也是非常值得學習的對手。這段時日以來我仔細的觀察過了,所謂的流行,其實最先都是風月場中的姐兒們帶動起來的。例如之前滿城女子都梳的流云髻,其實最早就是蒔花館的凌亞鹿出席兵部侍郎家的夜宴時梳過的,后來被兵部侍郎家的女眷學去又逐步在上流社會的女子間流傳開來;再比如今年夏天時京城女子都喜歡在外衫上再披一條挽花絲巾,這就是來源于瀟湘館的零姑娘在晚上出門時怕著涼所以披一條大絲巾的習慣。嗯,還有最近京城女子出門時都會將眼睛眼尾的部分用黑色顏料輕微勾一下,你們知道是為什么嗎?”

  在座几個男子聞言皆是一愣,互相看了看,才知道彼此居然都是對女子從不上心的人,于是同時笑了一笑,眼睛都轉向了顏夜曦等她揭示答案。

  “唉,你們這樣可不行哦!怪不得到現在都找不到老婆呢。”顏夜曦裝模作樣的搖了搖頭,爾后才笑道:“這是因為我們家雨煙然的眼睛眼尾部分就是這樣勾了一下,所以才能夠做到煙視媚行的效果。可是再請你們想一想,花魁爭霸戰的時候,現場除了各家教坊的姑娘,又有几個身家清白的女子在場呢?”

  在座三人也不是點不透的牛皮燈籠,顏夜曦這么稍一提點,他們已經想通了這其中的關節。

  獨孤九霄合起了面前的計划書點了點頭:“明白了,我還是那句老話,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需要我做什么直接說就可以了。”

  焰火看了一眼獨孤九霄,他可不是焰斜影那個神經大條的白目鬼,經過這几次的接觸,他早已察覺到獨孤九霄與顏夜曦之間那種特殊的磁場,他心中不由得暗暗為焰斜影著急。可是焰斜影那個孩子氣的家伙還在為上次顏夜曦提議開男風館的事情跟顏夜曦賭氣,時常嚷嚷著除非顏夜曦親自登門跟他道歉承認她錯了,否則堅決不會主動去找顏夜曦。焰火暗示了他几次都無果,卻又礙于跟顏夜曦的情面無法直言,眼看著這個滿分弟媳就要是別人家的了,他這冷眼旁觀的知情人真是恨不得狠揍自家小堂弟一頓讓他開竅。

  顏朗辰右手的拇指摩挲著紅艷的嘴唇,嘴角一抹意味深長的微笑,細長的狐狸眼眼波流轉,視線不停地在另外三人身上逡巡著。

  呵呵,愛情這東西,如果太過一帆風順還是寡然無味了些,嗯,間中來些小調劑,既為愛情提供點催化,也為愛情增添些情趣。

  當然,也完全滿足了某人喜歡看自家小妹與自己老友之間發生那些狀況劇的惡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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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玖七章 獻演
  雖然在顏夜曦的心里,進宮為皇上競演遠遠不及她的發達大計重要,但是畢竟好歹她現在也混進了公務員的隊伍,怎么著也得先干好本職工作才能發展副業吧?要不把皇上得罪了,日后別說有好日子過了,能有命繼續過日子就是謝天謝地了。

  所以,在元宵節這天,顏夜曦認命的任由花自憐將她也裝扮了一番,硬是從清俊小帥哥改造成了清秀小佳人,然后在皇上與一眾皇親貴戚和后宮一票妃嬪們在溫暖如春的宮殿里吃吃喝喝的時候,她只能領著一群衣著單薄的舞姬在寒風中的御花園里哆嗦著等待進場。

  “娘的,怎么一點時間觀念都沒有,說是酉時(下午五點到七點)准備,怎的現在戍時(晚上七點到九點)都快過了還沒叫開始?凍死老子了。”顏夜曦搓著自己細瘦的胳膊,心里不由得怨嘆自己干嘛突然腦殘答應花大姐穿這件春裝?現在明明就是冬天啊!再看看自己身后二十個凍得小臉煞白的舞姬,顏夜曦也有點心疼自己的員工了。

  偷偷往一旁的小太監手里塞了一錠銀子(小曦你到底把銀子藏哪兒的啊?那件薄薄的衣服根本沒地兒讓你收銀子的啊),顏夜曦靠過去小小聲的詢問道:“勞煩小公公幫我們問問,這競演到底什么時候開始?姑娘們穿的單薄,要是有那體弱扛不住的待會兒在競演時出了啥問題那也掃了皇上的興不是?”

  那小太監掂了掂手中銀子的分量,之前一副趾高氣昂的姿態立即變成了和藹可親,道了句“顏大人且先候著”,就迅速往另外一邊走去了。

  但還沒走見他遠,另外一個年紀稍長些的小太監已匆匆走了過來尖著嗓子叫道:“小貴子你要上哪兒去?皇上現在已經移駕摘月樓了。快叫樂府那些個獻演地舞姬到那邊去准備。”

  之前收了顏夜曦銀子的小太監聞言立即眉開眼笑,回了聲“是”就跑回了顏夜曦她們站著的地方沖顏夜曦一拱手道:“顏大人,您也聽到了。快快讓各位姐姐准備好隨咱家去摘月樓吧。”

  聽到終于能挪地兒了,顏夜曦也恢復了几分精神。她沖身后地二十位姑娘拍了拍手說:“姑娘們,我們以后喝粥還是吃飯就看你們呆會兒的表現了,可千萬打醒十二分精神,知道了么?”

  “是。”雖然發著抖地聲音聽著有點滑稽,但是顏夜曦還是滿意的點了點頭。轉過頭沖那個小太監微微一笑道:“有勞小公公前邊帶路。”

  “顏大人請這邊兒走。”果然財可通神,那小公公現在的態度好的都可以去競選服務之星了。

  阿米尼佳帶著的樂團早先被安排在另外地地方候著,等顏夜曦帶著舞姬們趕到摘月樓的時候他們早已就位了。

  分別跟阿米尼佳和花冠群交代了几句,顏夜曦就退到了暗處看著他們在那片平整的圓形表演場上做最后的彩排。

  隨著司禮官一聲“皇上駕到”,在場所有人立即匍匐在地。顏夜曦雙手環胸靠在假山一側,心中很是鄙夷這種動不動就要下跪的惡俗。

  “顏大人,皇上就要進來了,您快點兒跪下呀!”已經匍匐在地的小太監見顏夜曦還高高站著,心里一著急立即拽了拽顏夜曦的裙擺。

  “皇上的影子都沒見呢。這么早跪下去干嘛?這地上又涼又硬,我可不想沒老就得風濕。”撇了下嘴角,顏夜曦又往陰影中挪了兩步。任由旁邊的小太監心焦地拉拽,死活就是不肯先跪下。

  待遠遠的看到了有人影出現在對面的高台上。顏夜曦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雙膝點地跪了下去。畢竟她站的地方雖然已屬于暗角。可站在高處看過來還是能看地到,她心里再不樂意。但這個時代地法則就是這樣,容不得她耍個性搞什么獨立特行。

  感受著地面上的森森寒氣透過薄薄地衣裙蔓延全身,顏夜曦第N次覺得自己接下這個樂府行首的活兒是沒事兒找抽。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司禮官嘹亮的聲音在清冷的夜空中顯得特別大聲,顏夜曦隔得這么遠都覺得耳膜被震得隱隱作痛。一片山呼萬歲的聲音過后,又聽司禮官說了一大堆有的沒的恭維皇上的話。正當顏夜曦跪的雙膝酸麻痛楚、全身僵硬的在心里問候著那司禮官全家時,終于聽到他說了今晚以來最讓顏夜曦高興地一句話:“獻演開始!”

  顏夜曦嘴里嘟囔著罵人的字眼扶著身旁的假山站了起來,然后揉著自己几乎失去知覺連直都直不起來的膝蓋,心里暗自發誓下次再入宮一定要穿條厚棉褲。

  夜店二十名舞姬已經在場中站好了位置,單等著鼓吹署的樂聲響起,她們就可以化身為隨風飛舞的桃花仙子,在初云最有權勢的男人面前翩翩起舞。

  今天晚上獻演的劇目是《桃花源記》,劇本原型來自于陶淵明的《桃花源記》和黃藥師的桃花島,只是在十二的精心設計下,這個故事已經變成了一群生活在桃花島上的桃花仙子的春之贊歌。

  顏夜曦在第一次看到這個劇目排演的時候也被十二的創作才華感到了吃驚。她不過是在十二小時對她講故事一般講過《桃花源記》和《射雕》的片段,可是事隔這么久,十二不但記得,而且還將兩者的共同處編排為一個全新的劇目,這種創新可是連顏夜曦都沒想到過。

  愉快輕松的絲竹聲讓聞者都不由得放松了心情,好些王子都隨著音樂輕輕叩著手指,眼睛隨著在場中旋轉滑步的舞姬轉悠,不時的低聲跟身旁的人交流兩句,然后一同流露出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曖昧的笑。

  花冠群作為領舞,今天難得的沒擺出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萬年寒冰臉,她的嘴角微微的勾著,雖然笑意還是沒有傳到眼中,但這種似笑非笑的表情看著更是神祕嫵媚。在不停旋轉所帶來的輕微暈眩中,她大著膽子看向了端坐于摘月樓上的那抹明黃身影。

  距離有點遠,看的不甚真切,只看到那在皎潔月光下散發著瑩瑩光彩的潤白皮膚,還有那兩片形狀姣好的殷紅薄唇。

  他很年輕么?很帥么?那個站在初云最頂端的男人,現在可是在看著她?

  花冠群瞇了瞇眼,覺得自己有些醉了----因為這夜風中的那一抹幽冷的甜香?抑或是自己腦中這誘人的想法?

  “桃花塢里桃花庵,桃花庵里桃花仙;桃花仙人種桃樹,又摘桃花換酒錢。酒醒只在花前坐,酒醉還來花下眠;半醒半醉日復日,花落花開年復年。”猶如醉人甜酒般的女聲飄飄蕩蕩的傳到了摘月樓上諸位看官耳中,那一圈一圈在夜風中飄蕩著的桃粉色舞裙猶如芬芳馥郁的朵朵桃花瓣,在視覺和聽覺上給予觀看者雙重刺激,使他們仿佛也嗅到了冷冽空氣中彌漫著的幽幽桃花香氣。

  獨孤九霄雙手交握著端坐在他的位置上,一雙盈滿笑意的眼好像在看著底下的舞蹈,可實際上他的視線一直膠著在離表演場不遠的那個假山旁。

  那里有一抹新綠,在他剛走進來的時候就吸引住了他所有的心神,讓他再也移不開眼。然后在他聽到下邊舞姬反復吟唱著的几句詩歌時,他終于忍不住笑了出來。

  “但愿老死花酒間,不愿鞠躬車馬前;車塵馬足貴者趣,酒盞花枝貧者緣。若將富貴比貧賤,一在平地一在天;若將貧賤比車馬,他得驅馳我得閑。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見五陵豪杰墓,無花無酒鋤作田。你呀,還真是任性妄為的緊呢。”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獨孤九霄將《桃花庵歌》的后半段接了上去,為著顏夜曦的膽大妄為而低笑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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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玖八章 棋子
  獨孤五岳今兒興致很高,在看著底下的歌舞時他的唇邊一直噙著一抹笑,只是偶爾流轉的眼波像是在找什么人。

  坐在下首位置的太后依舊明艷照人,雖然她手中的權力在几年前的宮闈斗爭中被長子一舉擊潰,但是獨孤五岳還是念在她是其生母的身份,并沒有對她做出什么懲罰,甚至連禁足令都不曾下達。

  或許是有感于皇上的寬容大度,太后在這几年似乎開始修身養性了,每日里只是在飛凰宮研究佛經,偶爾到臨近的寺廟去禮佛,而后宮的事情她也不像過去般事事皆過問,何況皇上根本對后宮那些嬪妃都不太上心,也沒什么爭風吃醋一說,暫時來說初云的后宮還處于一個相對和諧的狀況。于是在太后漸漸放開對后宮把持著的權力之后,現在后宮冉冉升起的一姐就是與皇上育有一女的惠妃。

  今兒正月十五元宵日,若不是祖上傳下的規矩,要求整個皇室在這天都要團圓,太后此時肯定還在飛凰宮學佛呢。不過即使太后現在也坐在摘月樓上,她一雙攏在裘皮護套中的纖纖玉手也一刻不停地撥弄著一串玉石念珠,半睜半閉的雙眼根本沒有看底下的歌舞一眼。

  而此時現場最苦不堪言的一個人正在假山后跺著腳不停地朝已經凍僵了的手指上哈氣。隨著時間一點一滴的流逝,夜色更加深重,顏夜曦也快凍成人形冰雕了。

  “怎么還不完啊?排演的時候又這么長嗎?”顏夜曦覺得自己腦子都快凍木了,她現在最想做的事情就是灌一杯關外白酒下肚,心里也不由得懊悔為什么出門的時候沒把安銀的小酒壺順來。

  她踮起腳看了看場中地表演,萬幸。總算要到撒花瓣的時候了。她揉了揉自己凍得發疼的臉頰,順便也活動了一下自己僵硬發麻地關節,抖擻了精神准備稍后進場領著一眾表演人員謝幕了。

  當漫天被染成桃紅色的花瓣碎隨著舞姬地拋灑的動作趁著夜風飄揚起來的時候。那些舞姬們也微微喘著氣倒臥在了表演場上,遠遠看去。正應了“人面桃花相映紅”的佳句。

  “顏大人,趕緊出去謝恩了。”一直守在顏夜曦身邊的小太監看著她凍得臉色青白卻又幫不上忙,現在總算完事兒了連他也松了一口氣。

  顏夜曦勉強地沖他扯開一個微笑,然后像個傀儡娃娃似的僵直著身體從假山后繞了出去。

  “新任樂府行首,顏夜曦率眾向皇上、皇太后、諸位王子以及諸位娘娘請安。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皇太后千歲千歲千千歲、諸位王子千歲千歲千千歲,諸位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顏夜曦走到一眾舞姬的最前邊,面對著摘月樓的方向匍匐在地,當她粗嘎黯啞的聲音響起,那些還沉浸在桃花迷夢中的王子們立即打了個激靈回過了神,只有獨孤五岳和獨孤九霄兩兄弟噙著微笑看著場中那個穿著嫩綠春裝、與眾不同的少女。

  太后在初聞顏夜曦的名字時并沒有上心,只是那個名字在耳中轉了兩個圈,竟然勾起了太后熟悉的感覺。當她仔細一回想。她立即變了臉色瞪大了眼睛看向表演場中依舊匍匐在地等著皇上開金口平身地那個少女。

  顏夜曦!?顏暮白的女兒?她不是在很多年前就已經死在刑部大牢了么?太后控制不住自己全身劇烈的發抖,明艷地臉龐瞬時扭曲的不成樣子,手中地念珠也在她不自覺地大力下被扯斷。晶瑩的玉珠從裘皮護套中滾落,叮鈴當啷“大珠小珠落地板”地聲音煞是好聽。摘月樓上的眾人也被這聲音引得紛紛對太后側目不已。

  “母后臉色不好。哪里不舒服么?”獨孤五岳依舊笑得恬淡閑適,但是他的笑臉在太后看來。卻是充滿了嘲笑與諷刺。

  這是報復么?還是皇上對她遲來的懲罰?抑或是皇上對她的示威,提醒她永遠也不可能都得過他?太后面無表情的看著皇上,護套內的手緊緊握成了拳,尖利的指甲深深地刺入了手掌中亦不覺得痛。

  她用沉默表示對抗。

  “母后覺得今天的節目怎么樣?這新任樂府行首還有點實力吧?”獨孤五岳對于太后的沉默不以為杵,對太后已經難看到一個極點的臉色也視而不見,他輕笑著從拇指上褪下一個扳指遞給身旁隨侍的太監,然后沖顏夜曦的方向抬了抬下巴:“賞。”

  “母后可還喜歡?若母后愛看的話,日后就讓樂府定期入宮為母后表演如何?”獨孤五岳往太后的方向傾了下身子,讓她可以更清楚的看到他眼中閃動著的火花,也順便提醒她其實她的這個兒子并不是她想象中那么溫良恭順。

  太后只覺得一股子怒火直沖頭頂,她呼的站了起來,即使因此惹來了身旁所有人的訝然也毫不在意:“皇上,哀家身體不適,先回宮休息了,不擾您的雅興。”說著抬腳就要走,但獨孤五岳依舊不依不饒的抬起手攔住了她的去路。

  “呵呵,母后啊,今兒的表演這么精彩,您就不給這新任行首一點打賞?”獨孤五岳并沒有抬頭看太后,反而看向了坐在另外一邊的獨孤九霄,不過后者一臉平靜無波,眼尾都沒有朝他們這邊掃一下,只是一心一意的看著還匍匐在場中的少女,微蹙的眉頭泄露了他的一點關心。

  太后氣的兩眼發黑,身形略微搖晃了一下,身后的古海趕緊上前扶住了她。她被皇上毫不留情的羞辱氣的快要嘔出血來,一口銀牙几乎全部都要咬碎。看了看攔在身前的那一只溫潤如玉的修長手掌,太后閉了閉眼,伸手從頭上拔下一根鳳頭環釵遞給身后的古海,從牙縫里擠出一個“賞”,然后繞過那只手就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摘月樓。

  “裘安,吩咐太醫院派個人過去給母后瞧瞧。”獨孤五岳笑得一派志得意滿,收回手拍了兩下,又掃了一遍坐在摘月樓上的人微微提高了音量道:“你們也別干坐著呀,這么好的節目都不值得你們鼓掌么?”

  眾人這才如夢方醒般大力的拍起手來,那些王子和后妃們也都紛紛取下身上的值錢物件交給身旁隨侍的小太監送下去作為打賞,可是此時的他們都不敢再往皇上坐著的方向瞧一眼,方才看演出時的歡樂平和氣氛頓時煙消云散。

  每個人此時都捏了一把冷汗暗自心驚,伴君如伴虎,誠不欺我。但他們也都同時對這個新任樂府行首感到好奇:這丫頭到底是什么人?居然能讓皇上用來敲山震虎?(敢情被人當作利用工具還是小曦的榮幸呢?)而且太后剛才瞧見她的表情像是見到了鬼,(某種意義上來說,小曦確實是鬼。)莫非她跟太后和皇上之間有什么貓膩?一時間整個摘月樓波濤暗涌風云詭譎,每個人的心里都牢牢記住了一個名字:顏夜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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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玖九章 二人世界
  顏夜曦抱著一堆賞賜之物領著一眾夜店的舞姬和樂師從玄武門出來准備上車回店的時候,獨孤九霄所乘的馬車也剛好駛了出來停在了顏夜曦的身邊。

  “上車。”獨孤九霄推開馬車車門探出了半個身子,眼里只有一個顏夜曦。

  “我自己有車。”顏夜曦將手中抱著的物事都堆上了自己那輛通體黑色的輕便馬車,但下一刻,她就被人騰空抱了起來。

  “喂,你干什么?”想也不想的就是一個肘擊過去,不過獨孤九霄也不是吃素的,只是略略抬了抬胳膊就化解了顏夜曦的攻擊,順便將她更緊的攬在懷中一動也不能動。

  將顏夜曦安頓在一堆軟墊上之后,獨孤九霄才從馬車中朗聲對外邊傻眼的夜店員工道:“你們當家的由我送回去了,你們自己回去吧。”言罷沒有多做停留,獨孤九霄的馬車立即往前駛去。

  馬車中的夜明珠此時正散發著柔和的白光,整個馬車車廂像是裝了日光燈般明亮,獨孤九霄關好車門從一旁的角落里拿出一個小箱子挪到顏夜曦身邊,不理會后者那惱羞成怒的瞪視,先是抓過馬車中間小几上的那一小碗還冒著熱氣的甜湯塞到她手里,然后直接伸手就抓住她的腿將她的外裙中裙和打底的絲綢長褲往上擼去。

  “喂!你干嗎!?不帶你這樣趁勢非禮的啊!”顏夜曦的臉孔頓時大紅,沒被抓住的那只腳立即飛起往獨孤九霄的頭踹去。

  “別鬧了,我只是幫你看看膝蓋。”獨孤九霄輕輕一擋就格下了顏夜曦地雷霆飛腿,頎長的身子順勢往下一壓,顏夜曦兩條腿都被牢牢制住動彈不得了。“乖乖喝掉那碗酒釀圓子,不許動手,不許打臉。”

  溫熱的氣息噴在顏夜曦裸露著地小腿皮膚上。一種癢麻的感覺順著小腿一路爬升到全身,她立即僵硬地像個石頭一動也不動了。

  獨孤九霄微蹙著眉看著顏夜曦青紫的膝蓋。方才他在摘月樓上的時候就注意到她走路姿勢不對了,想就應該是她的膝蓋在几次長時間跪拜中凍壞了。現在一看,果然兩個膝蓋青紫的都發黑了,摸上去還硬梆梆地,如果不及時將寒氣驅散。待日后變成老寒腿那可就手尾長了。

  “天兒這么冷,怎的還穿的這么單薄?方才看到你穿這么少,我都替你冷。”獨孤九霄從手邊的小箱子里拿出一個藍色圓形小瓷瓶,挑開蓋子,一股子清香就扑鼻而來。他用指尖挖了一大坨白色的膏體在手中揉開,然后才小心翼翼的按摩著顏夜曦慘不忍睹的膝蓋。

  顏夜曦只覺得獨孤九霄的手像是一個暖暖包,他的手掌揉過地地方都有一道熱氣慢慢的滲入肌膚,將早已深入她骨髓的寒冷一點一點地逼出,雖然膝蓋處有些發脹發麻的酸痛。但血液開始流暢地感覺還是讓她舒服地瞇起了眼睛。

  小口的啜著手中地酒釀圓子,顏夜曦索性整個人放松的靠在了背后的車廂壁上:“你要是能替我冷就好了。在你們一家子酒酣耳熱的時候,我們可是站在露天的御花園里候著吶。就算我今天穿的是大棉襖也頂不住在寒夜里站個兩三個時辰啊,更別說我們家那些姑娘了。今天她們居然能順利演出完我都覺得好詫異。指不定明兒個就得臥床一大片。”

  獨孤九霄聞言笑了笑:“今兒不是得了許多賞么?一人分几件還是夠的。店里姑娘們若是病了。醫藥費我全包。”

  顏夜曦理所當然的點頭道:“理當如此。還有營養費你也要出哦!這些姑娘不眠不休排了大半個月才有今天這水准,很是難得了。就因為皇帝老兒的一句話。搞得我們所有人都雞飛狗跳的,真是夠了。小玖爺,你可不能跟他學。”

  “皇帝……老兒?”獨孤九霄挑高了眉,“你今天看到皇上的樣子了么?”

  顏夜曦聳了聳肩:“沒事兒看他干嘛?再說我記得官員手冊上有一條,好像說什么官員不得直視皇上聖顏什么的。我可不想因為看皇上一眼而被誅九族,那可死的太冤枉了。”

  獨孤九霄聽了她這番話忍不住笑了起來:“從沒想到你還是這么個奉公守法照本子辦事的好官兒啊。可惜啊,你今天錯過了一場好戲呢。”

  “不然咧?好歹我以前也在紀律部隊呆過的好吧?而且我對你們那些個豪門恩怨根本沒什么興趣,我只想過好我自個兒的小日子就成。”顏夜曦皺了皺鼻子,將手中的空碗放在了一邊,然后拿過獨孤九霄的那瓶藥膏擼起衣袖就開始自己揉著同樣青紫一片的手肘,“我就想不通了,說話就說話唄,干嘛一定要我們跪著?這大冷天的,虧得是我還年輕力壯,要是那些個七老八十的老頭子這么露天跪會兒只怕當場就要撒手歸西了吧?”

  獨孤九霄搖搖頭順勢換了個邊,又開始揉捏起她的另外一條腿:“你呀,怕是入了官門就得身不由己了……“他沒有說下去,只是緊緊的皺了眉,心中暗暗下了決心這次一定會保護的她周全。

  顏夜曦倒是一臉蠻不在乎的樣子:“我一個小小的樂府行首,只管好唱歌跳舞就萬事大吉了,難道還能卷進宮闈情仇不成?再說了,萬大事不是還有您小玖爺罩著我嘛,您老可是皇帝老兒的親弟弟,保我一時平安總不成問題吧?”

  “說得輕巧,不過,最好的保護你的方法,就是成為我的九王妃,到時候就誰也不敢動你了。”獨孤九霄似假還真的沖顏夜曦眨了眨眼,臉上的笑容異常曖昧。

  “去死。”顏夜曦立即臉皮大紅,順手抓過手邊的小瓶子就朝獨孤九霄丟去。

  “哎喲。”只是沒想到這次獨孤九霄居然不躲不避,徑直讓那個瓶子砸到了額頭。雖然顏夜曦手上并沒有用上什么力,可他光潔的額頭還是立即紅了一片起了個大包,驚得顏夜曦立即坐起身來扑到他身邊看著他的傷處。

  “你傻呀?干嘛不躲開?剛才你不是身手挺敏捷的嗎?”心疼的伸手輕輕揉著他額頭上的腫包,雖然嘴上還在罵人,但顏夜曦的臉上卻寫著滿滿的擔心。

  獨孤九霄奸計得逞的粲然一笑,反手將顏夜曦擁入懷緊緊摟住,一下一下的親著她的額頭道:“偶爾犯傻不是也挺好的么?至少能看到你為我擔心的樣子。”

  顏夜曦臉上仿佛有火在燒,掙了几下沒能掙脫獨孤九霄,她索性偏過頭將臉埋入了他的懷抱不讓他再輕薄自己。

  “唉,你何時才能正視我的心意呢?”獨孤九霄將下巴抵在她的頭頂上喃喃自語著,“你明明也喜歡我不是嗎?”

  顏夜曦聞言偷偷彎起了唇角,整顆心緩慢的被一種陌生的甜膩感充滿,突然覺得窩在這個懷抱里,整個人都能放松下來。

  原來,倚靠一個人,是這么一種感覺:溫暖,且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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