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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仁】噩盡島 一 (全書完)

  第十二集 第二章 臉皮還真厚

  沈洛年那日和犬族壺谷族長一戰,在凱布利被炸散的一剎那,被迫和對方近身交戰,雖只是短短的一瞬間,卻在生死之間來回了好幾次。當時只顧拼命,沒想太多,事後回想,越想越是不妙,自己死了無所謂,卻忘了也會把懷真給害死,若只為了救幾個陌生人就害死懷真,那可真是死不瞑目。

  而總門老想找自己麻煩,也不知道會派人搜索多久,歲安城附近反正是住不安穩,沈洛年想了一日,暗暗做了決定……這幾年乾脆去多找些寶物,等懷真出關後,先通通送她,再讓她藉此與自己立約蓋咒,把這將兩人性命連在一起的咒誓作廢,才是解決問題的根本之道。

  雖說偷人東西不是好事,但當初自己早已跟著懷真作賊,更別提身上幾樣東西都是贓物。何況為了懷真的性命,也顧不得這麼多了。

  至於歲安城那兒,雖然可能有鑿齒來攻,但既然用息壤土築城,加上總門那萬多名變體者,應該擋得住。何況白宗眾人戴著洛年之鏡,只要留在道息不足的宇定高原附近,就算城破該也有辦法自保,不用太擔心。

  當初尋寶,是靠著懷真的感應找到門戶,接著是三小以懷真傳授的法門凝聚道息,使那些妖 凝聚的門戶顯現,最後由自己破開護門妖 ,眾人才進去翻箱倒櫃。

  那時世界道息量遠不如今,那些本來隱藏的門戶,這時候應該都已經顯現,但屋主卻未必已經回歸,只要用道息打開門戶,自能翻箱倒櫃。唯一可惜之處,就是自己搞不大清楚寶物的價值,不過這可以問輕疾,不用擔心。

  照懷真的說法,有建立寶庫習性,又習慣獨來獨往的妖怪,主要就是巨翅龍族──應龍,而應龍大部分散布在西歐、北歐,所以當初懷真才帶著眾人往西歐走。

  此時沈洛年也正往過去的歐洲陸塊飛,他一面想著,自己雖然沒有懷真的感應力,但那些門戶一顯,龐大妖 外散,該也不難找……可惜自己感應範圍太小……沈洛年心念一轉說:「輕疾,應龍的寶庫位置,算不算非法問題?」

  「位置並未隱蔽的不算,那是公開的。」輕疾說。

  「那太好了。」沈洛年說:「指點我一個寶物豐富的寶庫吧?最好主人還沒回來……還有,也別找主人太強大,寶庫精化的那種,我怕被關在裡面。」

  輕疾說:「這些屬於非法問題。」

  沈洛年皺眉說:「你知道我想幹嘛吧?」

  「偷應龍寶物嗎?」輕疾說:「就像去年那兩個多月一樣?」

  「對。」這傢伙果然什麼都知道。沈洛年說:「能給我什麼建議?」

  「你可以提出想去的寶庫規模大致範圍,我來指示符合條件的寶庫位置。」輕疾說:「至於適不適合你偷東西、有沒有主人和寶物,就是非法問題。」

  這樣嗎?懷真說過,之前那三個小寶庫的主人應該都回來了,所以不能選那種規模的,最後那種又太麻煩……沈洛年想了想說:「我和懷真最後去的一個應龍寶庫……你還記得吧?」

  「當然。」輕疾說。

  「找那種……四成到六成大小的。」沈洛年說:「這樣給條件可以嗎?」

  「可以。」輕疾說:「請轉往十點鐘方向,最近的一個約有八千公里距離。」

  「真遠。」沈洛年一面轉一面說:「到那兒都半夜了。」

  「這種速度的話,天會亮著。」輕疾說:「比現在晚些就是了。」

  沈洛年一怔,隨即想起地球自轉的問題,哼了一聲說:「真是計較。」他轉過方向,往輕疾指示的方位高速飛去。

  ◇◇◇◇

  飛了一段時間,還沒離開噩盡島的範圍,突然不遠處一股妖 揚起,朝前方截來。沈洛年先是微微一驚,隨即放下心來,那股妖 並不陌生,卻是那位當初一路把人類送去東岸的寓鼠前輩──妖仙翔彩。

  沈洛年眼看對方在前面迎上,減緩了速度,兩方在空中相遇,翔彩這時已經恢復了寓鼠的形貌。她在空中一個回旋迎向沈洛年,驚喜地說:「果然是洛年先生的影妖 息。」

  「原來到這兒了。」卻是剛剛這一急飛,又飛到了寓鼠一族居住的山谷附近。沈洛年四面望瞭望說:「翔彩……婆婆,妳好。」當對方又變成那可愛的寓鼠模樣,這聲婆婆實在有點叫不出口。

  「沈先生來取古仙飛翼的嗎?」翔彩緩緩揮翅、妖 鼓蕩,凝停在空中問。

  「不……」沈洛年正想拒絕,突然想起,那東西若真是寶物,大可拿來蓋咒。他心念一轉說:「那寶物真的可以給我嗎?」

  「洛年先生要的話,我這就去取。」翔彩說。

  「我只是剛好經過。」沈洛年說:「他日……也許數年後,若有需要,可以借用嗎?」

  「當然,那是準備送給洛年先生的。」翔彩說。

  「那……日後若有需要,我再來取。」沈洛年說:「先走了。」

  「洛年先生,可以告訴我打算去哪兒嗎?」翔彩突然無端端地問了一句。

  「西地,或者說歐洲。」沈洛年看翔彩的神色有點古怪,頓了頓說:「怎麼了?」

  「真是古怪。」翔彩搖搖頭說:「從與洛年先生碰面開始,之後的對話,就十分耳熟……好像和洛年先生曾在哪兒有過類似的對話,應該沒有吧?」

  「我也沒印象。」沈洛年想想一笑說:「這種感覺,似乎叫『既視感』?」

  「有這種特別的稱呼嗎?」翔彩有點意外地說:「原來人類很常這樣?」

  「我聽說過別人有。」沈洛年說:「自己是沒這經驗。」

  翔彩沉吟說:「我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不用在意。」沈洛年笑說:「大概只是巧合。」

  「也是。」翔彩不再提此事,頓了頓說:「洛年先生去西地,有什麼寓鼠族幫得上忙的地方嗎?」

  自己是去偷東西,可不能把寓鼠一族牽扯進去。沈洛年搖搖頭說:「不用,我自己去就行了。」

  翔彩點頭說:「那麼我送洛年先生一程。」

  這倒無所謂,沈洛年當下和翔彩並肩飛行,一人一鼠飛出噩盡島後,翔彩才向沈洛年告別。之後沈洛年一個人往西急行,照著輕疾的指示,花了近十個小時,終於接近了目標的應龍寶庫。

  到了一定距離內,沈洛年也感受到那門戶發出的妖 ,不過奇怪的是,那兒似乎還有別的妖 ,雖然十分微弱,不像應龍 息,但沈洛年還是提高警覺,把凱布利縮小到雙足寬,速度放慢,往那兒慢慢飄。

  ◇◇◇◇

  這是個由河水切出來的深山幽谷,一條小溪在谷中蜿蜒而過,轉折間匯成一池清潭。潭面輕霧騰動、湖水青碧,周圍群蝶撲翼、鳥鳴啁啾,還有大片綻放著初春綠意的古老針葉林與油青綠地。一入谷中,一股清新芬芳立時透入鼻息,讓人胸懷為之一暢。

  挺久沒這種感受了……噩盡島上多半是怪裡怪氣的妖 植物,一般動物也少,幾乎找不到這種景象,等待懷真的幾年,倒也可以考慮留在這種地方過日子,比那光禿禿的宇定高原可好多了……沈洛年一時之間,幾乎忘了自己原來的目的。

  過了好片刻,遠方傳來一聲類似爆竹的輕響,把沈洛年喚回神,那聲音正是來自寶庫門戶附近。沈洛年頗有點訝異,他收起凱布利,悄然點地,沿著溪谷,朝那方向飄去。

  這亙古無人跡的山林,自然沒有所謂的道路,沈洛年在草上飄掠,又過了一公里餘,遠遠已能從林間看到一扇大約三公尺高的金色巨大門戶。

  大概是上次的一半大小?不過金色的門戶……沈洛年頗有點失望,門戶的模樣可以顯露主人的喜好,若這兒的主人只對黃金有興趣,裡面恐怕沒什麼自己用得著的東西。

  又飄近了些,沈洛年繞過林木遮掩,往門戶那端看,卻不禁直了眼睛。

  那兒站著兩個稍嫌矮胖、妖 孱弱的妖怪。那妖怪的腦袋半截鼠頭、半截人臉,仿佛鼻子以上戴著怪鼠面具一般;兩妖都赤著腳,腳掌比正常人大了不少,更特殊的是,他們居然穿著人類的襯衫、西褲,屁股上還挖洞露出一條長尾。

  那兩個妖怪身旁的金色門戶上,吸附著十幾個類似吸盤的古怪東西。吸盤另一端,十餘條藤狀物連結在一個圓滾滾、半人高的古怪妖物上,隨著時間過去,那妖物逐漸膨脹,突然砰地一聲,頂端開了一個口,一股妖 往空中衝出,消散無蹤,而那聲響,正是剛剛沈洛年聽到的聲音。

  那是怎麼回事?沈洛年感應著妖 流動,發現那些吸盤似乎正緩緩地吸化著門戶的妖 ,再從那圓球匯集釋放,而隨著時間過去,門戶的妖 也正緩緩地減少。

  這兩隻妖怪強度只和毛族人差不多吧?沈洛年低聲問:「這是什麼妖怪?」

  「納金族或稱納金人。」輕疾說:「嗜好收集金珠寶物,社會觀和人類相似,也有各自的普通名字,在妖族中並不受歡迎。」

  「收集金珠……莫非也是小偷?」沈洛年說。

  「也許吧。」輕疾說。

  遇到同行了?沈洛年一轉念說:「那個吸盤妖怪呢?」

  「是新的精獸。」輕疾說:「名稱與功效知道的人很少,不算一般常識。」

  就算輕疾不說,沈洛年也看得出,那似乎專用來吸化那門戶妖 ,不過那東西效率看來不怎麼高,想打開這扇門,恐怕得花上好長一段時間。

  總不好黑吃黑地叫人家滾蛋。沈洛年正考慮要不要另找一個寶庫,卻聽那兩人吵了起來。

  沈洛年好奇心起,走近了幾步,那兩人恍然未覺,正用沈洛年沒聽過的語言爭執,因為兩人說得太快,輕疾沒有逐句翻譯,只說:「左邊那位說這精獸太花時間,另一個卻堅持要繼續下去。」

  「輕疾。」沈洛年說:「你可以幫我選寶物嗎?」

  「我不明白你的意思。」輕疾說。

  「比如說……幫我選最有價值的東西出來?」沈洛年說:「我進入寶庫,不可能什麼都拿,只能拿幾個最有價值的。」

  輕疾明白了,開口說:「只要是常識能分辨的,我可以協助你挑選。」

  其實輕疾所謂的常識,已經頗專業,最主要就是個人隱私之類的事情他不會洩露,除非某特殊寶物只有製造的物主知道、從沒讓人看過,否則幾乎都算常識。沈洛年當下說:「那好,我去和他們談談看。」一面走出林間,輕咳了一聲。

  這一咳,兩個納金族鼠頭人吃了一驚,同時蹦了半公尺高。兩人在半空中扭頭,看到沈洛年,又鬆了一口氣,其中一人剛落地,便瞪眼用英文說:「人類!幹什麼的?怎麼來的?」

  這妖怪會說英文?沈洛年頓了頓說:「你們會說中文……不,虯龍語嗎?」

  兩個鼠頭人微微一怔,對看了一眼,上下仔細看了看沈洛年,其中一個穿著藍襯衫的納金人從懷中拿出個仿佛指南針般的圓盤,仔細看了看,對身旁另一白衫納金人用他們的語言說:「沒有妖 。」

  第二個穿著白襯衫的納金人眉毛動了動,才用中文說:「你確實是人類沒錯吧?」

  「是。」沈洛年點了點頭。

  「這附近數百里內本就沒多少人,殘存的也都死光了,你怎會到這地方來?」白衫人問。

  「管他的?」藍衫人收起指南針,揮揮手說:「別湊熱鬧,我們正忙,再不走吃了你。」

  沈洛年當然不會走,開口說:「你們想用這東西開門,至少得花上好幾個星期吧?」

  兩人一怔,對看一眼,白衫人開口說:「你怎麼知道?」

  「看得出來。」沈洛年頓了頓又說:「若寶庫中的妖 會慢慢外送,恐怕幾個月都清不光,到時候寶庫主人回來,不是白忙了?」

  藍衫人蹦起說:「銀牙!看!他也這麼說!」

  被稱作銀牙的白衫人愣了愣,這才瞪著沈洛年說:「你怎麼知道後面的妖 會跑出來?」

  「以前看過類似的。」沈洛年說:「我是來和你們打商量的。」

  「打什麼商量?」兩人半信半疑地上下打量沈洛年,看著看著,銀牙一驚說:「玉須!」

  「幹嘛?」被叫作玉須的藍衫鼠頭人轉頭問。

  「衣服!」銀牙張大嘴說:「那是……血飲袍嗎?」

  玉須一怔,退了三步,慌張地說:「人類怎會有這種東西?」一面當先往外竄了出去。

  銀牙二話不說跟著跑,兩人雖然沒什麼妖 ,但本質仍屬妖族,他們動作輕快、力氣不小,腿一踢彈出好幾公尺,兩個縱躍就穿入了林中。

  膽子會不會太小了?沈洛年不禁愣了愣。

  過了幾秒,眼看森林寂寂,別無聲息,看似去遠了,但沈洛年卻知道,那兩個納金人才鑽到林中就停了動作,也許是躲入了某個草叢、林木間,其實並未去遠。沈洛年揚聲說:「你們東西不要了嗎?」

  兩人卻是一聲不吭,動也不動。

  要是他們真走遠了,大不了就自己開寶庫,但他們在附近盯著不走,可就有點不好意思了。沈洛年想了想又說:「你們兩個躲在一旁,是想試試看我能不能找到嗎?」

  沈洛年等了幾秒,見對方依然沒反應,當下心念控制著凱布利,帶著妖 往外衝,朝那叫作玉須的藍衫納金人 息位置衝去。

  凱布利在強大妖怪眼中不過是個小影妖,但對象是一般植物的時候,可是草折木倒。只聽幾聲轟轟響,凱布利炸翻了一片矮林,停在呆愣的玉須面前盤旋。

  玉須只愣了兩秒,跟著翻身就跑,不料凱布利下一瞬間卻又停在面前,玉須連凱布利怎麼繞旋的都沒能看清楚,眼見無路可走,他一呆趴下說:「妖仙饒命。」

  「回來。」沈洛年在林間遠遠地說:「把你們東西拿走。」

  玉須不敢違抗,回頭往金色門戶旁的空地走。看到沈洛年,連忙乾笑說:「妖仙道長。」

  「我是人類。」沈洛年搖頭說。

  玉須忙說:「是,當然是。」

  看他樣子似乎不信?沈洛年也不多說,歪歪頭說:「你們東西不要了?」

  玉須望瞭望那精獸,回頭對沈洛年尷尬地說:「這是銀牙製造的,我也不會用……」

  「喔?」凱布利往外再衝,沒幾秒把銀牙也逼了回來,他氣呼呼地瞪了玉須一眼,轉頭對著沈洛年,擠出笑容說:「這位……人類先生如何稱呼?」

  既然來當小偷,自然不能把說太清楚,沈洛年只說:「我姓沈。」

  「這兒的主人,和沈先生無關吧?」銀牙不急著拆那精獸,笑嘻嘻地說:「沈先生剛剛說要找我們商量……不知道要商量什麼?」

  看樣子他們捨不得走。這倒也無妨,沈洛年想想說:「你們是來偷東西的吧?我也是。」

  銀牙和玉須一怔,對看一眼,銀牙接著說:「沈先生這話的意思是……?」

  「我幫你們開門。」沈洛年說:「讓我先選三樣寶物,其他都歸你們。」

  「沈先生如何開門?」玉須忍不住插口。

  「我有我的辦法。」沈洛年說。

  「馬上就能開?」銀牙問。

  「馬上就能開。」沈洛年說。

  銀牙目光一轉說:「沈先生,您的分配法,對我們來說太不劃算了。」

  「是啊。」玉須跟著搖頭。

  「按道理,這兒三個人,金銀財寶應該均分成三份,而寶物價值難定,個人需要又不同,應該輪流選取才公平……」銀牙又說:「就算沈先生能開門,也不能一下子選走三樣啊,那可能比整洞的金銀更有價值呢……這樣吧,頂多讓沈先生先選一樣。」

  玉須嘆息著接口:「這樣我們已經非常吃虧了。」

  「那算了。」沈洛年倏然飄起說:「這兒讓你們慢慢搞,我去找別的門戶。」下一瞬間,沈洛年已經飄上數十公尺外,就要往外衝

  「等一下!沈先生。」銀牙忙喊。

  又怎樣了?銀牙那段話說完,沈洛年已飛到百餘公尺外了,他回過頭,看著兩個納金人。

  「我們再商量一下,慢慢討論。」銀牙招手大喊。

  沈洛年一瞬間閃回,皺眉說:「要還是不要?」

  銀牙和玉須看沈洛年仿佛鬼影一般地閃現,不禁又有點害怕。銀牙想了想,望了玉須一眼說:「就照沈先生的意思。」

  「沒問題嗎?」沈洛年看了玉須一眼,見玉須也點了點頭,不過這兩個妖怪,雖然一臉誠懇,卻似乎藏著點古怪的氣味……沈洛年提高三分警覺,開口說:「把你們那精獸拆走。」

  銀牙不再囉嗦,湊過去把吸盤一個個取下,玉須也跟著幫忙,沒幾下,那精獸已經被搬到一旁。

  沈洛年走近大門,兩手舉起,道息一探,往兩扇門透了進去。

  道息一至,妖 立散,很快地,那扇門變成兩片只剩重量的巨大門戶,沈洛年兩手一推,門卻推之不動。

  沈洛年正皺眉,卻聽身後的銀牙驚喜地說:「已經好了嗎?真快啊!沈先生,這種造型的門戶,要往外拉。」

  往外嗎?沈洛年手放在那兩個巨大的方形門把上,用力往外扯,這門雖重,沈洛年妖 運上,總算拉得動,正將兩扇門緩緩拉開。這一瞬間,身後銳嘯破空聲乍起,沈洛年心一驚,時間能力倏然提升,軀體輕化,點地間往側面急閃,回頭一看,卻見銀牙和玉須兩人手中各拿著一支短棍,剛巧同時揮了個空。

  這兩個渾蛋!沈洛年倏然飄回,正要以凱布利的妖 攻擊,兩妖已經同時跪了下來,趴在地上大聲喊:「誤會!誤會!」

  誤會?沈洛年一怔,停下動作,玉須開口:「沈先生,這只是測試,我們不會真打的。」

  測試?沈洛年皺起眉頭,銀牙跟著說:「我們知道一定打不到沈先生,不過裡面可能會有不少這種埋伏,所以特別測試一下,當然不會真的打下去。」

  都是鬼扯,沈洛年看得出兩人都在撒謊,剛剛那下自己要是沒閃,後腦勺一定破兩個洞,但對方趴在地上求饒,又下不了殺手。沈洛年遲疑片刻,終於還是沉聲說:「你們滾吧。」

  兩人抬頭偷瞄了沈洛年一眼,同時跳起。玉須擠出笑容,退出幾步說:「沈先生請先進去挑選。」

  到這時候,他們還想拿其他東西嗎?媽的,這些傢伙臉皮還真厚,沈洛年一陣錯愕,倒是忍不住好笑,反正自己也拿不完……沈洛年不再理會這兩個納金人,搖頭往內走。

  沈洛年走入門後的金色甬道,見眼前金碧輝煌,妖 騰動,黃閃閃的光影挺刺眼,他暗暗皺眉,快走了兩步。還好通道挺短,不遠處就是一個堆了不少東西的圓形大廳,看樣子只是單純一個寶庫,並不像上次一樣有埋伏。

  沈洛年正鬆了一口氣,身後卻又傳來一陣古怪的聲浪。

  難不成那兩個傢伙還沒學乖?沈洛年快速旋身,卻見出口的門戶被猛然關了起來,闔得死緊。

  「這是幹嘛?」沈洛年一愣:「他們不要寶物了嗎?」他飄到門戶那兒,用力推了推,也不知道外面被頂上了什麼東西,用了凱布利的妖 ,居然也推不動。

  「可能打算過一陣子才來開門。」輕疾說。

  「他們想把我餓死嗎?」沈洛年說。

  「應該是想讓你渴死。」輕疾說:「這裡面就算有食物,也不可能有水,不過這門戶是妖 所化,關不住你。」

  也對,若真的出不去,大不了用道息化散掉這門戶,畢竟這門戶也是妖 所凝,只是結構堅實很多,要費更大的工夫而已。

  現在倒不急著開門,省得還得提防那兩個渾蛋。沈洛年一面往內走,一面說:「若當真出不去,我會就這樣死掉嗎?」

  輕疾遲疑了一下才說:「我不知道,你的身體狀況很難講。」

  「什麼意思?」沈洛年說:「人類幾天不喝水,不就死定了嗎?」

  「你不是看過仙狐、麒麟凝定三千年不動嗎?」輕疾說:「道行高的妖仙,可以縮凝妖 ,讓肉身靜止,保留著生機。」

  「他們是天仙啊。」沈洛年說:「一般妖仙也辦不到吧?我怎麼可能?」

  「是沒錯。」輕疾說:「但渾沌原息乃生命之始,你能自產道息,真會因渴而死嗎?」

  連輕疾都不知道,倒也不用瞎猜了。沈洛年翻了翻白眼說:「至少我現在還會口渴、肚子餓,就算不死,一定很難過。」

  「也許。」輕疾說。

  「那兩個混帳,出去以後不能心軟了,一定要宰了他們。」沈洛年往內走,一面說:「納金人都這麼惡劣嗎?」

  「這樣說似乎又太偏頗了……」輕疾想了想說:「不過納金人確實唯利是圖。」

  這時沈洛年已經走入那大約五公尺寬的圓形庫房,這裡面擺滿了各種不同的金製品,最基本的金碗、金盤、金磚、金沙到處都是,還有不少金製的裝飾品或藝術品,比如項鏈、耳環、戒指等等,雖然也有一些珠寶類的物品,但比起金製品少了許多。

  「都是這種沒用的東西嗎?」沈洛年大皺眉頭說:「幫我選選寶物吧。」

  「寶物的價值很難定義。」輕疾說。

  「要用來蓋咒的,所以選對『我』個人最有用的。」沈洛年說。

  「對你最有用的……」輕疾頓了頓說:「你現在缺什麼?想要什麼?」

  沈洛年一怔,卻想不出這問題該怎麼回答,除了還牽掛著咒誓這件事,自己什麼都不缺了吧?縱然打不過強大妖仙,逃命功夫似乎還夠,只要別到處亂跑,妖怪也不至於隨便找上來……想了片刻,沈洛年搖頭說:「除了懷真的事……就是保命的辦法吧,其他我也想不到了。」

  「總而言之就是增加戰鬥和自保能力。」輕疾說:「你有道息化散妖 ,只要個浸透道息後可以輕化的武器即可,符合這種條件的恐怕不多,所以一般武器你用不上。」

  沈洛年點了點頭,他確實發現,隨便拿一個武器,並不都能輕化,否則他早就想換個比較長的武器了。

  輕疾接著說:「至於一些針對 息優化、轉換的精體,你沒有 息,也用不到。」

  「嗯。」沈洛年又點點頭。

  「大概只有那捆布你用得上。」輕疾說:「左前方,紅褐色的布。」

  「血飲布嗎?」沈洛年吃了一驚,望過去,卻見那布顏色仿佛紅土,又粗又厚,雖然也是紅色,卻和血飲袍頗不相同。

  「火浣布,火鼠毛織成。」輕疾說:「和血飲布相同處在於質輕,不影響你的行動,也可以自動黏合裂口、耐久不毀。但沒有收束傷口的功效,也不如血飲袍柔軟細滑,稍粗厚了些,但相對也比較堅韌,可以做幾條褲子和軟鞋,甚至做個背包,只要裡面別帶重物,戰鬥時就不用扔下。」

  似乎聽懷真提過這名稱?好像可以避火?沈洛年一面想一面說:「也不會髒嗎?」

  「雖然也不易染塵,但沒有血飲袍這麼好。」輕疾說:「若沾染上油污穢物,此物避火,入火即淨。」

  「果然燒不壞。」沈洛年走過去撿起那布,一面說:「我可不會縫衣服,得回去找人幫忙……用這布做衣服,不能用普通的線吧?」

  「不需要。」輕疾說:「裁切布的速度要快,否則會自動密合,之後趁切口黏合之前,兩兩對準,就會自動合起,不用另行縫線,也不用留縫分,除制圖之外,其他需要的不是技術,而是速度……制圖我可以幫你,你速度比一般人快,自己做可能還比找人好。」

  「喔?」沈洛年說:「那有空來試試……還有別的東西嗎?」

  輕疾停了幾秒之後說:「似乎沒了。」

  「嘎?」沈洛年望著眼前的大片金光嚷:「都沒有我可以用的東西啊?」

  輕疾想了幾秒又說:「你後方五步,放在一個黑色小盒中的『金烏珠』。」

  「又是金?」沈洛年轉身皺眉說:「金子做的珠子嗎?」

  輕疾說:「金烏是太陽的古稱,金烏珠也可以叫作太陽珠……別打開!」

  沈洛年這時已經找到了那個半個手掌大的黑色小盒,正想開啟,聽輕疾這麼一喊,連忙停手說:「怎麼?」

  「你藉著影妖傳入妖 看看。」輕疾說。

  沈洛年照做,過了幾秒後搖頭說:「送不進去,好像脹滿了?」

  「那就對了。」輕疾說:「灌入妖 至滿,開啟時金烏乍現,仿佛太陽出現在眼前,可以持續數秒鐘,無論是人、是妖,眼睛都會受不了,會失明一段時間……不過對妖仙以上的等級無用,他們護體妖 足以抵禦這種強光。」

  「妖仙以上無用?」沈洛年暗叫可惜,不然這可是逃命好物,和牛精旗相比,各有不同的效果。

  「所以我一開始不覺得你需要,妖仙以下,一對一該不是你的對手。」輕疾說:「不過如果有天你又被鑿齒群之類的妖物圍毆,就用得著了。」

  「唔……似乎不錯。」沈洛年頓了頓說:「還有沒有可以用的?」

  「暫時沒有發現。」輕疾說。

  難道只帶兩個東西走?沈洛年又說:「再想想吧?你剛就差點忘了金烏珠。」

  「我只是個分身,神智並非集中於此,思慮難免不周。」輕疾說:「或者我把每個東西的功能告訴你,你自己判斷?」

  「太花時間了,算了,去下個寶庫找。」沈洛年左手抱著那捆布,右手把金烏珠塞入背包,憤憤地往外走。到了門口,他望著門口妖 的流動,突然若有所思地停了下來。

  過了片刻,沈洛年說:「看樣子他們真的沒走,這周圍妖 緩緩地補入,卻一直消失,他們大概把那古怪精獸又裝上去了。不過看這速度,他們沒有把每個吸盤都裝上去……該是打算等我死了再說?」

  「也許是。」輕疾說。

  「如果我把這門毀了,這寶庫就敞開了關不起來,對不對?」沈洛年說。

  「對。」輕疾說:「嚴格來說,這寶庫就等於毀了。」

  「偷人東西又拆人房子好像有點過分。」沈洛年沉吟說:「反正那兩個渾蛋,過幾天總會把門打開,我忍一忍好了,順便聽你解釋東西的功能,還有做褲子、背包。」

  「你不怕身體受不了嗎?」輕疾有點意外。

  「我剛突然想到一招。」沈洛年噓出一口氣,將道息緩緩斂起,跟著把少量闇靈之力散出,遍佈全身。片刻之後,沈洛年全身冒著難以察覺的淡淡黑氣,黑氣下的蒼白臉色仿佛死屍,他有點僵硬地動了動脖子,沙啞地說:「這樣就不會渴。」

  「死屍確實不會口渴。」輕疾說:「隨時可以恢復嗎?」

  「可以,我滲出的闇靈之力很少……」沈洛年收起闇靈之力,散出道息,一轉眼就恢復原形,他一面說:「等身體有點難過再變,那模樣不容易活動,也不方便鍛煉精智力。」

  「也好。」輕疾說。

  「到裡面等那兩個鼠頭渾蛋。」沈洛年往內邁步,一面說:「說也奇怪,我透出闇靈之力時,身上的水分怎麼沒被逼走?為什麼只有骨靈會變乾屍,僵屍、旱魃以上不會?」

  「僵屍、旱魃,體內闇靈之氣較多,足以籠罩體表,水分不會往外散。」輕疾說。

  「原來如此……」沈洛年掠回寶庫,他望著金光照映下,散布在各處的古怪物品,嘆口氣說:「我看他們至少會關我一個星期,那就一件一件慢慢來吧。」

  「你想先聽物品內容,還是先製造鞋褲?」輕疾說。

  「我倒想先問一件事。」沈洛年突然說:「那些納金人,最喜歡的是什麼,最怕的又是什麼?能不能把合法的部分說說看?」

  輕疾停了幾秒才說:「這種問題,合法界線太模糊。」

  「這樣說吧。」沈洛年說:「那兩個渾蛋一看到我,八成馬上又趴下……我說不定下不了手,但這樣放過他們又不甘願,有沒有什麼辦法整整他們,出口惡氣?」

  「如果這樣的話,我倒有個建議。」輕疾說。

  「喔?」沈洛年目光一亮說:「說來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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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集 第三章 我們來賭一場

  半個月後,清晨,消失十來天的銀牙和玉須,再度出現在那金色門戶之前。

  那門戶把手上捆了鎖鏈,兩扇門外堆迭了幾十個大小石頭、雜木,自然是當初兩人為

了防範沈洛年脫困,所堆上的東西。

  眼看門戶就和當初離開時一個模樣,銀牙和玉須得意地對看一眼,銀牙一面哼著歌,

一面把空著沒用的五、六個精獸吸盤貼上門戶

  另一邊,玉須拿著那指針般的妖 探測器,看著門戶的妖 逐漸減少,一面露出興奮

的表情喊:「就快了、就快了,那人類應該死了吧?」

  「那人本身沒妖 ,只不過會特殊的養妖法,這麼多天早該死了。」銀牙笑說:「這

次除了寶庫裡面的寶藏,還多賺一件血飲袍。」

  「可惜沒能問出他怎麼養妖的。」玉須惋惜地說:「若我們也會,那就好了。」

  「算了吧。」銀牙搖頭說:「又沒訂下契約,若拖延下去,說不定被那小子滅口,那

才吃虧。」

  「也是。」玉須往外看說:「金趾老板什麼時候來?」

  「應該快到了?」銀牙望望天色說:「他知道我們打算今天開庫啊,他不來怎麼搬?



  「反正還要一段時間,我去出口看看。」玉須說完,仿佛袋鼠一般,往外蹦了出去。

  銀牙想了想,目光一轉,也跟著蹦出去。

  兩人一前一後地往谷口奔,奔出沒多遠,就看到一隊人馬正緩緩穿山而來,那是由二

十多名納金人組成的隊伍。

  隊伍後方,四個納金人合力抬著個木轎,木轎上有遮陽頂,四面未掛簾,一個腰圍比

身高還長的肥胖納金人舒適地坐在轎中,讓人們將他往內運。

  銀牙和玉須兩人奔到轎前,一起喊:「老板。」

  「龍庫要開了嗎?」那被稱作金趾的矮胖納金人說。

  「就快開了。」銀牙說。

  「好。」金趾滿意地點了點頭,對下方說:「加快速度。」

  這聲一出,下方的納金人連忙邁開大步,一行人浩浩蕩蕩地往那應龍寶庫門戶奔去。

  到了門戶,轎子放了下來,納金人開始把洞口前的雜物清開;不到半個小時,雜物清

除乾淨,門戶上的妖 也逐漸消失,銀牙走到樹蔭下,朝休息的金趾說:「老板,時間到

了。」

  「好!」金趾挺著肚子跳了起來,一面說:「你們說,裡面關了個穿著血飲袍、會控

妖的男人?確定死了嗎?」

  玉須笑說:「已經過了半個月,就算有吃、有喝,空氣也不夠他用。」

  「嗯。」金趾點頭說:「開庫!」

  玉須和銀牙相對一笑,兩人奔去已經清空的金色門戶,奮力往外拉。那兩扇大門,緩

緩打開,門這一開,眼前紅光一閃,卻見沈洛年已飄出門外,正瞪著自己。兩人一驚,隨

即同時用中文大喊說:「太好了!沈先生沒事。」

  這兩個混帳又開始說謊了。沈洛年不禁好笑,不過倒沒想到突然變這麼多納金人,雖

然看來都沒有妖 ,但這妖族秉性奸狡,可得小心提防。

  見沈洛年不吭聲,銀牙又說:「上次門戶不知為什麼關了起來,我們找了族人協助,

好不容易才打開,真是太好了。」

  沈洛年看到這群人的氣味就有氣,但見對方卑躬屈膝地說話,果然是下不了手。沈洛

年目光掃過眾人,突然兩手一伸,把銀牙和玉須往寶庫內扔了進去。

  「啊?」兩人驚呼聲中,同一時間,外圍看風色的納金人呼嘯一聲,倒有七、八人拿

東西往地上砸,這一瞬間黑色煙霧四面炸起,納金人紛紛往外奔逃。

  但沈洛年移動有如電閃,煙霧剛現,他縱橫來去,已經把一個個納金人抓著往洞內扔

,高速移動時帶起的勁風,刮得煙霧四散,毫無作用。銀牙、玉須兩人還沒爬起,納金人

一個個都被扔了進來,這下一個迭一個摔成一團,誰也爬不起來,而最後一個,就是體型

最巨大的金趾老板,他這肥大的肚子飛撞過來,把剛要爬起的納金人們又撞翻一地,眾人

當下同聲慘叫。

  跟著沈洛年踢開那個化去妖 的精獸,把門砰地一聲關了起來,還順便拿東西穩穩擋

住,他這才一轉頭,找吃喝的去了。

  門戶內的納金人先是面面相覷,片刻後才發現大事不妙,他們可推不開這帶著妖 的

門戶,一群人擠在門戶前,一面呼叫一面推動,但別說推不動,呼叫聲卻也傳不出去。眾

人傻了片刻,金趾這才怒聲說:「銀牙、玉須你們搞什麼鬼?」

  「我們也不知道啊。」玉須慌張地說:「關了十幾天那人怎麼好好的?」

  「就算可以透氣,難道裡面有吃喝的東西?」金趾沉聲說:「快進去找。」

  眾人紛紛擁入,但這裡面空間不大,一覽無遺,金珠寶器雖然不少,就是沒有飲食。

不過納金人畢竟酷愛財貨,不少人翻著翻著,忍不住開始鑒賞這寶庫裡面的各種寶物。

  金趾畢竟是領頭人物,翻看兩眼之後,很快就把心思轉移到逃生的事情上,但不管怎

麼搜索,這裡面還是沒有任何對逃生有幫助的東西。

  又過了一個多小時,眾人慢慢回過神來,怒火不禁都指向了銀牙和玉須,幾個人火氣

湧上,圍上找兩人算帳,兩人連忙求饒解釋,但彼此同是納金人,這種伎倆自然沒用,兩

人正被四面圍毆、揍得鼻青臉腫的時候,坐在一旁思考的金趾開口說:「夠了,別浪費力

氣。」

  眾人雖稱金趾為老板,但他其實是這一族之長,納金人對外奸險狡詐,對內卻頗團結

、重視上下之分,金趾這一喊,眾人紛紛停手。

  銀牙和玉須掙扎著排到金趾面前,趴在地上哀求說:「老板……我們……真的沒想到

會這樣。」

  金趾沉吟片刻,目光掃過兩人說:「那人類不只會控妖,本身動作也是奇快,煙霧彈

還沒炸開,一半的人已經被摔到裡面了,怎麼可能沒有 息?」

  「真的沒有啊。」玉須慌張地說:「我在近距離下測試過。」

  銀牙突然一驚說:「難道是遊戲人間的強大妖仙?甚至是天仙?」

  金趾卻緩緩搖搖頭說:「能近距離避過 息指針偵測的高等妖仙,應該還沒來到人間

。」

  「那……」銀牙苦著臉說:「我們真的不明白。」

  「若真是人類,不該對我們有敵意才對……這數千年我們都隱藏於暗處,不可能知道

我們的實際身分。」金趾說:「那姓沈的要殺了我們輕而易舉,關我們進來必有原因。」

  這話一說,眾人都覺得頗有道理,稍鬆了一口氣。一個年紀較長的納金人,開口說:

「老板……現在人類似乎都死光了,我們族人也只剩數百人,以後該怎麼辦?」

  「人類沒這麼容易死光。」金趾搖頭說:「總有地方有人類聚集,千百年後又會越變

越多,我們照過去的法子,從銀行業控制即可,現在人類已經習慣了信貸,不會再把收利

息當成罪惡,比幾千年前方便很多。」

  「不過能活到現在的,恐怕都是變體者,說不定關起我們的那人也是。」另一個納金

人說:「以前一般人類不如我們,但這些變體者我們打不過,以後人類沒這麼容易運用了

。」

  「沒什麼不同,只要先創造一個富饒奢華、金錢至上的世界,就會有無數喜愛享樂的

人類讓我們驅策。」金趾拍拍大肚子,微笑說:「以前我們想除掉誰,也從不需要自己出

手啊。」

  「是啊。」眾人一起得意地笑了起來。

  「這些脫困以後再討論吧……總之先別慌。」金趾挺著大肚子揮手說:「大家休息、

保持體力。」

  納金人們只好安靜下來,一些人閒著沒事,又開始玩賞著寶物,一面討論各種特殊東

西的功能。

  又過了好幾個小時,一直沒有動靜,眾人慢慢也玩膩了,不少人開始覺得口渴,加上

裡面空氣本就不流通,二十多人擠在一起,很快就越來越氣悶。但此時呼救抱怨都是無用

,眾人各自靠著牆壁,垂頭喪氣地休息。

  ◇◇◇◇

  不知道過了多久,門口那兒突然傳來聲響,一股清新的空氣流入,眾人精神一振,紛

紛站了起來。金趾目光一轉,對銀牙、玉須打了個眼色,兩人對看一眼,只好硬著頭皮,

率先往門口走。

  果然沈洛年正站在門口那兒,銀牙一臉欣喜地嚷:「沈先生!你來得正好,我們好幾

個族人都昏倒了,再不來大伙兒都要死了。」

  「沈先生來救人了!」玉須跟著回頭喊:「快把大家搬出來。」

  後面的納金人也算乖覺,當下兩人抬著一個朝門口走,一面紛紛對沈洛年道謝。

  這些傢伙臉皮實在厚得可以。嘆為觀止的沈洛年不禁暗想,納金人如此奸詐,要是吸

成乾屍,想必很補……眼看眾人接近,他妖 一鼓,把二十多個人逼得往後翻,又摔成一

團。

  「沈……沈先生?為什麼突然動手?」銀牙一臉無辜地問。

  沈洛年自知說不過這些人,只搖頭說:「我要和你們這些人訂契約。」

  這話一說,每個納金人臉色都變了。納金人平常說謊成性、騙人不償命,但卻絕對遵

守契約約定,因為這是一切商業活動的基礎。沈洛年開口就提契約,銀牙和玉須可不敢隨

便接話。

  本來一直躲在後面,讓銀牙、玉須出面的金趾,看兩人已無能處理,他目光一凝,走

到沈洛年面前,微笑說:「沈先生,你到底是什麼人?想做什麼?」

  這納金人除了特別胖之外,露出來的氣息和其他人頗有不同……沈洛年望著金趾說:

「你是領頭?納金一族的族長?」

  「你連『納金族』這名稱也知道?」金趾嘿嘿笑說:「想要什麼就直說吧,一切都可

以商量。」

  沈洛年看著金趾說:「我想要你們對著納金族人共同奉養的『契靈』立誓,答應成為

我的奴僕。」

  金趾冒出一股怒氣,但臉上神情不變,只搖頭哈哈笑說:「沈先生在開玩笑吧?就算

殺了我們,也不會同意這種事情,改個條件吧?」

  其實不只金趾,每個納金族人都勃然大怒。成為對方的奴僕,意味著不論是後代子孫

或財富,一切都屬於主人,這些對納金族來說,可說比性命還重要,自然不可能答應,何

況其中還有一族之長,若答應了這種事,等於整族都成為沈洛年奴僕了。

  但他們不愧城府夠深,氣歸氣,每個人臉上都沒什麼變化。

  沈洛年也知道對方不會答應,一笑說:「聽說納金人好賭,我們來賭一場,如何?」

  金趾微感意外,目光一凝說:「怎麼賭?」

  「用你們最喜歡的賭法,三字賭。」沈洛年說。

  金趾輕哼一聲說:「沈先生當然是莊家?」

  「錯。」沈洛年說:「你們當莊。」

  這話一說,眾人又是微微一愣,三字賭的賭法十分簡單,當莊的人寫下一個詞匯,由

公証人收執,之後對賭客說出三個內含正確解答的詞匯,讓賭客根據詞匯內容和莊家的表

情,推測莊家的答案,猜測前還可以簡單地開口詢問;這賭的當然是察言觀色和提問能力

,姑且不提賠率,以三對一的機率來說,當然對莊家有利。

  而納金族除了喜好收集財富與享樂之外,最喜歡的就是賭博,對「三字賭」更是特別

熱衷,聽沈洛年這麼一說,金趾忍不住說:「賭注是什麼?」

  「這一洞的財富,加上諸位的性命,就是我的賭注。」沈洛年說:「但若諸位輸了,

納金族就當我奴僕,我們這場賭博,讓『契靈』見証。」

  「這太不合理了。」銀牙突然開口說:「沈先生,你當初明明說,除了三樣寶物之外

,其他都給我和玉須,怎麼能拿我們的財產當賭注?」

  「是啊!是啊!」玉須也跟著說。

  沈洛年哼聲說:「反正沒立契約,就當我從你們手中搶來吧?你們想試試搶回去嗎?



  這話一說,兩人卻也只能瞪眼,不知該說什麼。

  就算是舌燦蓮花,對不講道理的人也是無用。金趾目光一轉開口說:「沈先生,這一

洞金珠寶物確實價值不斐,但和一族為奴相比可抵不過,納金人雖然好賭,太賠本的生意

還是不會做的。」

  「那麼……」沈洛年說:「你覺得多少個這種龍庫才抵得過?」

  金趾微微一愣,發現沈洛年似乎不是開玩笑,納金人畢竟好賭,當自己勝算很大的時

候,那股慾望更是難以抑制。金趾心念一轉,哼了一聲開口說:「至少二十個。」

  這當然是漫天喊價,納金人累積了數千年的財富自然不少,但人類社會消失的同時,

大部分紙上財產都不具有實際價值,早已作廢,就算把整族為奴這件事估算下去,也稍微

誇張了些。

  怎料沈洛年卻點了點頭說:「好!」

  納金人們可真的吃了一驚,難道眼前這年輕人類,居然有二十個寶庫的財富?

  「你們一共有二十四人。」沈洛年說:「就讓你們每人和我賭一次『三字賭』,我只

要輸一次,你們性命就保住了,這寶庫也算你們的,但如果我連贏二十四次,納金族就是

我的奴僕,一切都屬於我。」

  無論納金人城府怎麼深,聽到這話也不禁嘩然,這人腦袋瘋了嗎?誰有把握能連贏二

十四次三字賭?這豈不是贏定了?

  而若沈洛年真有二十個寶庫,一次決勝負地賭這三分之一機率,金趾還說不定有點遲

疑,但連贏二十四次又另當別論,眼前這人是白癡嗎?連這麼基本的機率計算也搞不清楚

?金趾望著沈洛年片刻說:「你看來不像想送我們寶物……既然這麼有把握,莫非你懂得

讀心術?」

  「老板?」納金人忍不住都叫了起來,沒聽過這種事情。

  不過沈洛年卻是很佩服對方的敏銳,自己雖然沒有「讀心術」,但靠著鳳凰的能力,

略微詢問自能看出對方選擇,這種賭法根本是替自己量身設計的,不管賭幾次都不會敗…

…不過如果對方怕了不敢賭,當然就沒戲唱,沈洛年攤手說:「不賭也成,我這就關門走

人。」

  「沈先生。」金趾從懷中取出一個拳頭寬、仿佛蓮藕又仿佛蜂窩般的金屬圓柱,他拿

著圓柱後方的把手,對著沈洛年說:「您看過這種東西嗎?」

  什麼東西?沈洛年望向那蜂窩面的數十個小洞口,正看不出所以然來,卻在這一瞬間

,那些蜂窩突然爆出許多股高度密集的錐狀妖 ,仿佛散彈槍一般地往外爆散,對著自己

衝。

  眼看那些子彈般的 彈籠罩了整個甬道,無處可避,沈洛年大驚失色,瞬間開啟了最

高的時間能力往後急退。他一面以妖 護體,一面在剎那間估計著彼此速度,對方這妖 

子彈速度太快,自己飛退速度雖高,卻無法在閃出洞口前避開,而凱布利的妖 也擋不住

這些 彈的力量,若被這大片子彈穿過身體,豈不是死定了?

  沈洛年驚慌了一剎那,下一瞬間念頭一轉,突然想起這些不是真的子彈。他心頭一鬆

,道息往外泛出,只見由他正面接近的妖 彈一入道息,立即散失無蹤,沈洛年臉色一沉

,當下轉嚮往前欺近,一手搶下金趾手中的武器,另外一手拔出金犀匕,對著金趾脖子就

砍。

  沈洛年只是不忍主動屠殺,但反擊時順便殺人可一點心理障礙都沒有,金趾既然出手

暗算,沈洛年不再心軟,正準備先砍了這顆胖鼠頭時,卻聽金趾急喊:「賭了!我們賭了

!」

  他喊出第一個字的時候,沈洛年匕首已經切入他的脖子半分,總算沈洛年想停就停,

冷森的匕首架在金趾脖子上,讓他喊完這六個字。

  「賭了?」沈洛年匕首未收,問了一句。

  「賭了!」金趾說。

  「好。」沈洛年收回匕首說:「請契靈吧。」

  剛剛那一下攻擊,雖然不知道沈洛年怎會沒受傷,但從對方表情的變化,金趾已確定

沈洛年不懂讀心術,否則不會在武器發射之後才飛退,更不會嚇得變了臉色,若這是做戲

,也未免太過高明……既然如此,又為什麼不賭?

  金趾摸了摸自己脖子後面滲出的血,想起剛剛那一剎那的驚險處,仍有些心驚。當下

他口中默念,以妖 開啟玄靈之門,和本族固定供養的玄界契靈產生聯繫,這才抬頭說:

「我們二十四個人和沈先生各玩一次三字賭,若是全輸,納金族此後願為奴僕,但只要讓

我們贏了一次以上……」

  「這洞中寶物盡屬於你們,我也放了你們。」沈洛年接口。

  「以契靈立約!」金趾說。

  「以契靈立約。」沈洛年跟著說。

  納金族的契靈和一般咒誓玄靈不同,是納金族專屬的玄靈,納金族從出生開始,就不

斷對玄靈供養妖 ,而這玄靈和其他咒誓玄靈最大的不同,在於咒誓兩邊無須等價,而咒

誓內容,則限制在有形財貨上,比如懷真和沈洛年當初的咒誓標的──「道息」和「直到

永遠」,就不能以此立誓,而如現在這種賭博形式的立誓,過程中若有任何耍詐行為,都

會馬上被契靈制裁。

  兩人立了咒誓,金趾隨即望著沈洛年左手微笑說:「這『百彈銃』只是測試沈先生會

不會作弊,請還我,謝謝。」

  只是測試嗎?換一個人恐怕已經死了……沈洛年也不計較,把左手搶下的那古怪武器

推回給金趾,一面說:「若我連贏二十四次,這東西我要了,記得順便解釋一下怎麼用。



  若納金族人全族成為這人的奴僕,他要什麼當然只能給什麼,金趾拿回「百彈銃」,

哼了一聲說:「開始吧。」

  ◇◇◇◇

  兩個多小時後,二十四個納金人臉色慘白地站在甬道中,誰也說不出話來。

  他們和沈洛年對賭了二十四次,一次又一次地被沈洛年猜中正確答案,而在契靈監場

下,也沒人敢使詐,就這麼一路輸到最後。

  納金族人本來以為贏定了,後來漸漸發現不對勁,卻也無力回天,只能把希望寄託在

更後面的人身上,直到最後金趾親自出馬,依然讓沈洛年猜出,眾人一下子都說不出話來

,只傻傻地看著沈洛年。

  過了好片刻,金趾終於深深嘆了一口氣,把「百彈銃」遞給沈洛年,一面說:「納金

族此刻起屬於主人所有,請主人吩咐。」

  「這東西怎麼用?」沈洛年笑問。

  「緩緩灌入妖 ,就可凝聚運用,最多可累積百彈。」金趾雖然垂頭喪氣,卻也謹守

奴僕的分際,恭聲說:「後方把手可以調整發彈方式。」

  「有點像金烏珠的原理。」沈洛年拿在手中欣賞,一面說:「先累積儲存妖 ,然後

一次使用。」

  「主人也知道金烏珠?百彈銃和金烏珠,都是毛族人的產物。」金趾說:「都是運用

一種能儲存妖 的精體製成,那種精體的製造方式,是毛族人的秘密,外人很少有機會取

得。」

  原來是毛族人的產品?沈洛年想了想,把百彈銃塞還給金趾說:「我又不想要了。」

  「主……主人?」金趾一愣。

  「這些財寶,就交給你們保管。」沈洛年白了金趾一眼說:「以後少騙人啊!」話聲

一落,沈洛年如輕煙一般飄身往外,朝天空飛去。

  「主人?」眾人眼前一花,這才發現沈洛年已經消失無蹤,不知道哪兒去了。

  沈洛年這時早已經飛出老遠,他一面在空中飛騰,一面對輕疾說:「你說得沒錯,那

些好賭的傢伙似乎真很討厭當人奴僕,我剛看他們一個個好像比死了爹娘還慘,媽的!總

算出了這口氣。」

  「過去曾有一群納金人,是某個強大應龍的奴僕,世世代代都在幫應龍斂聚財富。」

輕疾說:「其他自由的納金人,合力累積了好幾代的寶物,才終於幫那些人換取了自由…

…如今全族都是你的奴僕,連翻身的機會都沒有,他們自然會覺得大禍臨頭。」

  「納金人真這麼團結,還幫忙其他人存錢贖身?」沈洛年倒有點佩服了。

  「若不團結,就變成競爭對手了,兩邊生意都會做得很辛苦。」輕疾頓了頓說:「我

本來只是想幫你教訓一下那兩人,沒想到你利用他們的個性,把整族都賭了進去……人類

果然也挺可怕。」

  「呃?」自己在人類裡面,應該算比較不可怕的吧?沈洛年想想搖頭說:「不管了,

希望那些鼠頭以後乖點。」

  「你才剛收了納金人當奴僕,就不管了?」輕疾說。

  「我本來就只是為了氣氣他們而已。」沈洛年搖頭說:「誰有空理他們?去找下一個

寶庫吧。」

  「那麼轉往九點鐘方向,五百公里外。」輕疾說。

  沈洛年當下轉動方向,加速急飛,此時他身上已經換上了火浣布製造的鞋、褲、背包

,原來沉重的背包、衣物,剛剛覓食的時候都已經扔了,此時騰挪毫無阻滯,十分方便。

  沈洛年被關在洞中的時候,閒著沒事,看布反正不少,除了鞋、褲之外,還做了一件

造型比較正常的長風衣,和一件無袖背心。

  風衣是準備回人類居所的時候套上,這樣不用再到處找衣服掩飾醒目的血飲袍,而當

天氣炎熱,連血飲袍都不適合穿上的時候,背心剛好可以用上,省得下次又被人看到肩膀

上的兩隻影蠱,而這兩件衣服,這時當然都折迭收在背包之中。

  另外他還用零碎布塊做了個不少大小口袋的腰帶掛在腰間,除了可以系上金犀匕,放

入金烏珠之外,牛精旗總算有個方便收取的地方安置,不用再和金犀匕一起擠在吉光皮套

裡面。

  有了這些衣物包裹,看似收獲頗豐,但除了火浣布與金烏珠之外,沈洛年還是找不到

第三個想帶走的東西,只能把希望放在下一個寶庫了。

  還飛不到一半的距離,輕疾突然說:「白宗葉瑋珊要求通訊。」

  明明叫她沒事少聯繫……不會真出事了吧?沈洛年說:「接過來……瑋珊?」

  「洛年。」葉瑋珊聲音有點沉重。

  「怎麼?」沈洛年問。

  葉瑋珊停了幾秒,終於說:「對不起,小純不見了。」

  「啥?」沈洛年一驚,馬上轉嚮往東,一面大聲說:「為什麼會不見了?」

  「我……對不起。」葉瑋珊難過地說。

  「先別道歉!」沈洛年說:「她是自己溜出去,還是被總門帶走了?」

  「應該是總門。」葉瑋珊說:「我……我們這幾天都忙……」

  「媽的!」沈洛年大罵:「怎麼會這樣?你們實在是……嘖!她被抓去就糟了。」

  「我們正在想辦法。」葉瑋珊說:「你別著急,聽說小純是月部長的孫女?該不會有

問題吧?」

  「那是騙人的!」沈洛年一面急飛一面說:「被抓多久了?是怎麼回事?」

  「恐怕兩天了。」葉瑋珊低聲說:「六天前鑿齒大軍攻城,大伙兒都退到城裡去,這

幾天我們都在四面守城,小純不敢看戰場的模樣,獨自留在家裡……昨日鑿齒停攻,我們

閒了下來,才發現小純不見了……」

  鑿齒攻城?沈洛年一怔,這樣一說,倒怪不了葉瑋珊,這時誰還有空守著狄純?而既

然在城內,狄純又沒有洛年之鏡,幾個人拿槍圍上就能把她帶走,總門自然不會放過這機

會……狄純上次采了那「植楮果夾」,後來吃了沒?沒讓狄靜知道吧,那瘋老太婆若隨便

找個男人想配種,那丫頭豈不糟糕?

  「洛年?」葉瑋珊聽不到沈洛年的聲音,擔心地問。

  「鑿齒攻城,搞丟小純不怪你們,但該馬上告訴我。」沈洛年語氣中透出幾分怒氣,

緩緩說:「我趕回去還要半天,希望別出事。」

  葉瑋珊停了幾秒,才低聲說:「我們試探地討過人,對方裝傻不承認,現在正想辦法

探出小純可能被關在哪兒……洛年,你生氣了嗎?你覺得怎麼做比較好?」

  沈洛年確實很不高興,但把脾氣發在葉瑋珊身上也沒用。沈洛年憤憤地說:「怎麼做

?媽的,我回去殺到他們交人。」

  「別這樣。」葉瑋珊忙說:「已經很多人把你當成敵人,這時候又有鑿齒來襲,你還

是先等我們……」

  「你們做法太溫吞了!」沈洛年忍不住怒說:「我告訴妳,那些渾蛋說不定會找人強

姦小純!都已經過兩天了,還要等多久?萬一……萬一……」

  葉瑋珊大吃一驚,慌張地說:「怎麼可能?真的嗎?為什麼?」

  沈洛年卻閉上了嘴,他平常雖然說話難聽,但當真生氣反而不大想說話了,這時開口

冒出來的話不只是難聽,恐怕還會傷人,最好是忍住。

  葉瑋珊見沈洛年不回答,低聲喊:「洛年……?你不理我了?」

  聽葉瑋珊聲音帶著委屈,沈洛年氣發不出來,只悶哼一聲說:「沒有。」

  「你別生氣,我馬上想辦法找出小純的位置。」葉瑋珊說。

  「妳怎麼找?」沈洛年說。

  「我想……找巧雯姊幫忙應該可以。」葉瑋珊低聲說。

  「啊?」沈洛年一怔說:「對啊,差點忘了她,她會幫忙嗎?」

  葉瑋珊遲疑了一下,這才低聲說:「我只私下告訴你……巧雯姊帶人投入總門,似乎

是和舅舅、舅媽商量過的。」

  「嘎?」沈洛年可真是吃了一驚,若不是狄純的事情還壓在胸口,可能會忍不住叫了

起來,難怪劉巧雯老是關注著白宗的狀態,又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我也是到了歲安城之後才知道的。」葉瑋珊說:「詳情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在鑿

齒來襲前,我們因為未來政體問題,和總門關係越來越緊張,最後舅媽才私下告訴我,若

逼不得已鬥了起來,可以請舅舅去找巧雯姊協助……不過一和巧雯姊接觸,她就可能會被

懷疑,所以不能隨便和她聯繫,這時小純既然有這種危險,只能找巧雯姊了。」

  既然有內應,當然又不同。沈洛年眼前出現一絲光明,忙說:「只要請她確認小純的

安全就好……若暫時沒事,就等我來處理,若那死老太婆真要胡搞,找人對小純……對小

純亂來,你們就算拆房子都要攔住,不能拖。」

  「哪個死老太婆?」葉瑋珊愕然問。

  「月部部長狄靜。」沈洛年罵:「那老太婆是渾蛋!越老越沒人性!」

  「洛年。」葉瑋珊想了想,低聲說:「小純被抓去,真的這麼危險嗎?就是因為……

你不准小純說的事嗎?」

  「對!」沈洛年嘆了一口氣說:「這妖怪世界真的很麻煩。」

  「我這就去處理。」葉瑋珊說:「你到了之後記得與我聯繫,別隨便就殺了過去,好

不好?」

  「知道。」既然有了辦法,沈洛年也稍微安心了些。他頓了頓說:「瑋珊,鑿齒來攻

城,怎不早點告訴我?」

  「其實也沒什麼,只是前幾日忙了點。」葉瑋珊說:「強大的刑天沒出現,只來了些

普通刑天和幾萬鑿齒,那息壤磚蓋起的城牆很有效,他們接近就會被槍彈射傷,攻不進來

……若不是小純出事,我本來不想告訴你,讓你煩心。」

  「喔?」沈洛年想了想又說:「那些總門渾蛋,不會把這次鑿齒來襲的帳,又算在我

頭上吧?」

  「這……」葉瑋珊遲疑了一下才說:「也沒有很直接提起……」

  「有間接誤導就對了。」沈洛年罵:「我回去慢慢找人算帳!」

  「洛年!」葉瑋珊嗔怪地喊了一聲。

  「好啦。」沈洛年說:「你們小心。」

  「嗯。」葉瑋珊輕聲說:「我去了。」

  這時不打架,得把最快的飛行方式拿出來使用。沈洛年當即以妖 護體,身子放平,

把凱布利放在後端往前推,在大幅減少氣阻的情況下往前直衝,越飛越高、直穿雲霄,畢

竟越高空的地方空氣越稀薄,風阻也相對更小,速度自然更快,至於空中有沒有什麼妖怪

,這時可沒時間計較。

  ◇◇◇◇

  就這麼飛了幾個小時,沈洛年無意間目光往東北一轉,不禁一驚,原來東北方稍低處

的雲端上,正浮著一片龐大的黃色巨石群,那兒沒有房子之類的建築物,只有無數巨石隨

意堆迭成各種不同的形狀,有拔高的石柱,沒頭沒尾的牆壘,也有胡亂堆迭的石堆;這些

巨石懸空飄飛,每個石頭都和另外一個石頭以某種角度連接在一起,一個黏著一個,組成

這一大片數十公里寬的巨石群。

  而這些巨石上下各處,到處盤踞、飛繞著大小不等的紅色巨大蛇類,因為隔著老遠,

沈洛年看不出實際長度,但既然能看得清楚,想必不是小妖。那些紅蛇似乎十分自在,有

的盤繞成丘、有的蜿蜒而行、有的僵臥如眠、有的交纏若戀,還有些正上下飄飛於雲霧之

間,看來好不快活。

  不過這些蛇有個古怪之處,就是雖然身形似蛇,卻有顆龍頭,但雖說有個龍首,卻又

無角無須,仿佛像個短吻鱷首,又仿佛窮奇、畢方為了說人話時,臨時變形化出來的頭部



  因為空中別無阻礙,視線可以及遠,沈洛年還沒感應到妖 ,已經先一步看到那古怪

地區。他輕呼一聲,轉向偏東南飛,一面說:「那是什麼東西?」

  「什麼東西?」輕疾反問。

  「你沒看到……」沈洛年說到這兒,突然一怔說:「對了,你看不到?」

  「對。」輕疾說:「空中之物,我不清楚,但你可以描述形貌。」

  「這樣嗎?」沈洛年說:「嗯……有一大片巨石堆浮在空中。」

  「多大?」輕疾說。

  「很大……」沈洛年沒什麼把握地說:「看來好幾公里……說不定好幾十公里寬。」

  「那想必是計氏一族──蛟龍的家。」輕疾說。

  「那上面一堆紅色的蛇就是蛟龍?」沈洛年詫異地問。

  「紅色的蛇,應該是騰蛇,是蛟龍與赤蛇化生的後代,也算是計家的一分子。」輕疾

說:「蛟龍本身子嗣不豐,大部分應該還來不了人間。」

  「嗯……」沈洛年說:「懷真說過『計家凶』,不知道什麼意思。」

  輕疾說:「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媽啦!他們要幹嘛?」沈洛年驚呼聲打斷了輕疾的言語,卻是他遠遠看到十幾條稍

小型的騰蛇騰空而起,正朝自己飛來。

  「什麼?」輕疾問。

  「十幾條追過來了!」沈洛年發現對方距離自己越來越近,速度比自己快上不少,雖

然距離尚遠,但幾分鐘內應該就會被追上。

  「大概你闖入了他們領空。」輕疾說:「計家一族並不嗜殺,可能只是幾隻年輕小蛇

想教訓教訓你,但你受不受得了『教訓』就很難說了。」

  「我當然受不了。」沈洛年罵說:「媽的!這些傢伙到處亂劃地盤,誰知道啊?」

  輕疾停了幾秒才說:「你感應妖 的距離實在太短了些。」

  這時候說這有屁用?自己體無妖 ,可受不了人家「教訓」,若被這些大傢伙摸到一

下,就算沒當場斃命,靠道息重新復元的過程也並不好受,何況這時也沒時間和他們糾纏

……沈洛年看著後方騰蛇群越飛越近,不禁暗暗叫苦,這下該怎辦?

  沈洛年已經知道,妖族之間若是彼此有交情,那一切好說,若沒交情,基本上不大講

理,似乎看誰拳頭大就聽誰的。半個多月前飛去東方大陸誤闖麟 地盤,若不是認識焰丹

,早就和麟 一族打了起來,而當發現自己和焰丹有交情之後,麟 一族不只放過自己,

甚至不惜開罪犬戎族也想把自己保住。

  自己和騰蛇當然一點交情都沒有,求饒想必無用,若只有一隻追來,還不難躲避,一

群追來可不大有把握……沈洛年心念一轉,穿破雲霧,往地面飛去。

  那十幾條騰蛇見沈洛年往下飛,跟著轉向。剛穿下雲層,卻見沈洛年貼地急飛,朝一

片森林衝去。

  這些騰蛇都只有五、六公尺長,在林中穿梭並不困難,但這麼一飛旋折繞,兩方距離

就拉遠了。騰蛇發覺不對,幾條騰蛇往高處騰起,追著沈洛年的妖 往前衝,想越過森林

攔截,而留在林中的幾條騰蛇,卻突然開口急吐。只見一條條蘊含著熱氣的巨大 矢,朝

沈洛年的方位高速飛射, 矢破空之際,一整排巨木轟然而倒,騰蛇直線飛射,再度追近



  沈洛年心念一轉,七轉八繞地躲到林木深處,凱布利妖 一收,沈洛年輕身點地,無

聲無息地換個方嚮往外飄掠。

  這些騰蛇本來就是靠著凱布利的妖 追蹤沈洛年,沒想到突然間妖 完全消失,毫無

感應,騰蛇找不到人,勃然大怒,一束束蘊含熱量的 矢往外亂射,打得這森林不成模樣

,但沈洛年早已經無聲無息地鑽出森林,躲在一處山崖凹縫,偷偷望著這兒的大亂。

  騰蛇胡亂鬧了鬧,一條條飛騰而起聚在空中,他們四面繞飛了片刻,見始終找不到人

,一部分騰蛇轉嚮往西飛,另外一部分卻往東飛,也不知道是不是分頭搜索。

  沈洛年一時不敢運出凱布利,只一面點地飛騰一面說:「若我有能力殺了這些年輕小

蛇,他們長輩會找我報復吧?」

  「會。」輕疾說。

  「媽的。」沈洛年說:「那不管打不打得過,都不能打嘛!」

  「若是明顯比他們強大,通常長輩會主動約束,免得鬧出事來,但你沒有妖 ……」

輕疾說:「就像人類社會,父母也會阻止孩子接近陌生的大型獸類,但若看到小孩玩弄蟲

蟻,通常頂多告誡他玩完之後記得洗手,不會多管。」

  誰是蟲啊?這種比喻讓人聽了很不愉快。沈洛年哼了哼說:「那魔法師呢?他們不也

沒 息。」

  「魔法是幾千年前應龍剛創出的新術法,之後不久就道息消散,兩界分離,所以知道

的妖族並不多。」輕疾說:「而人類壽命有限,和精靈溝通不足,很少有人能真正發揮魔

法的威力。」

  「他們跑遠了沒?我還能不能飛?」沈洛年皺眉問。

  「此為非法問題。」輕疾說。

  沈洛年嘖了一聲,只好先往南掠出百多公里,這才放出凱布利飛行,現在趕時間,沒

法太謹慎,若還碰上……大不了再鑽森林躲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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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集 第四章 這力量莫非有鬼?

  不過接下來運氣似乎不錯,一路往東飛,一直到噩盡島,都沒再遇到騰蛇。

  沈洛年一面飛,一面暗暗思量,凱布利確實很好用,但每次遇到感應力強的妖怪,凱

布利往外激出的妖 ,往往變成缺點……若凱布利懂得收斂妖 ,就不會這麼引人注意了



  不過凱布利雖然已經有了淡淡的心靈反應,但除了上次爆散時傳出的驚痛外,只有自

己呼喚它或灌入道息時,才會傳出一種很單純的喜悅,但也只此而已,完全沒有更複雜的

情緒。

  也就是說,凱布利就算有了一絲靈智,也還在很低階的程度,恐怕連昆蟲都還不如,

養了一年時間也才如此,想要它學會收斂妖 ,恐怕不是幾十年內可以辦到的事。

  也因為如此,沈洛年飛行時特別繞過了寓鼠的區域,免得翔彩又冒出來,要拿什麼古

仙雙翼當禮物。

  接近宇定高原時已是深夜,沈洛年照著老規矩,降低凱布利妖 ,繞過山區,從九回

山的方位,遠遠往下望。

  下方歲安城,東南西北四面都圍了鑿齒,原來的大片田野被踐踏得不成模樣,房宅更

已經全毀。鑿齒在城外搭起簡陋的長條木架屋,每一個長條底都有數百公尺寬,底下躺著

近千人,一條條這樣數過去,圍在城外的鑿齒似乎超過了十萬人,恐怕大部分能戰鬥的鑿

齒都來了。

  不過鑿齒圍城的方式,怎麼似乎有點漫不經心,一點殺氣都沒有?仿佛只是圍堵住就

算了,一般來說,至少也要偶爾虛攻個幾下,讓敵人感覺疲憊吧?

  聽葉瑋珊說,鑿齒連攻了數天突然停止,只團團圍住,不知做何打算。看他們睡覺睡

得這麼安穩,還真不像來攻城的。

  管他的,反正自己也不懂打仗。沈洛年目光轉向歲安城,卻見城內似乎一片凌亂,不

少房舍被毀,也有多人受傷,各處廣場聚滿了等候治療的普通人,仿佛城內被鑿齒大軍闖

入過一般。

  但這當然不可能,若鑿齒大軍闖入怎只這點損傷?但如果不是,又為什麼會搞成如此



  沈洛年想不透,搖搖頭對輕疾說:「幫我找白宗葉瑋珊。」

  「是。」輕疾停了幾秒之後說:「請說。」

  「瑋珊?」沈洛年說。

  「洛年。」葉瑋珊說:「你到了?」

  「嗯,我在九回山上。」沈洛年說:「城內怎麼這麼亂?出事了?」

  「剛剛七、八條會飛的紅色龍頭大蛇,突然跑來攻擊。」葉瑋珊有點慌張地說:「他

們飛在空中隔遠遠的,不斷吐出蘊含著炎之力的妖 ,把整座城市轟得一片亂,鬧了半小

時才離開,不知道怎麼回事。」

  「呃?」那些傢伙找不到自己,跑來這兒胡鬧?這些渾蛋妖怪!沈洛年呆了片刻才說

:「那叫騰蛇,是蛟龍的一支。」

  「是嗎?」葉瑋珊說:「那時還好鑿齒沒攻城,否則一亂之下,恐怕守不住。」

  「應該不會再來了。」沈洛年皺眉說:「那些只是小孩,過來鬧鬧就該回去了。」

  「真的嗎?」葉瑋珊頓了頓說:「確實有點像來胡鬧……他們並沒對著人攻擊,所以

大多數人都只是輕傷,房子反而毀傷得比較嚴重。」

  果然只是來教訓一下的?沈洛年嘆口氣說:「小純的事呢?有沒有消息?」

  「我和巧雯姊聯繫上了。」葉瑋珊低聲說:「沒想到小純以前居然是總門門主。」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妳知道了?她還說了什麼?」

  「巧雯姊告訴我,小純擁有白澤血脈的預言能力。」葉瑋珊說:「難怪你不肯說,你

放心,我沒告訴第二個人……只不過,實在看不出小純會預言。」

  「要她預言,得用藥讓她每天都躺在床上。」沈洛年說:「妳忘了她當初連走路都走

不動嗎?」

  「可是巧雯姊說,小純確實是月部長狄靜的親人。」葉瑋珊迷惑地說:「既然是親人

,為什麼還這樣對小純?」

  「所以說她是老渾蛋!」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小純的祖先,一代代都是躺在床

上無法動彈,被人半強迫地延續後嗣,而且很早就會開始,我擔心……」

  葉瑋珊冰雪聰明,自然知道沈洛年話中之意。在總門的角度看來,和外人勾結的狄純

已經難以控制,為了把血脈往下延續,總門說不定會想讓她及早受孕生子,狄純若不答應

,難保對方不會強來……

  葉瑋珊這才知道沈洛年為什麼這麼緊張,她可也有點慌了,焦急地說:「巧雯姊也不

知道詳情,她剛答應了我會去打探……等找到了確定的位置,我們馬上衝進去救人。」

  沈洛年也明白,葉瑋珊等人若是亂衝、亂搜,萬一沒找到狄純,反而會被人扣上帽子

,不過白宗有這些顧忌,自己可沒有。沈洛年心念一轉說:「瑋珊,告訴我那老渾蛋住哪

兒。」

  葉瑋珊驚問:「洛年?別冒險。」

  「別擔心。」沈洛年說:「凱布利在城內還是可以用,除了你們之外,歲安城內誰也

奈何不了我。」

  葉瑋珊仍說:「但萬一沒找到,總門一定會發動全城人追緝你,你的名聲已經……」

  「瑋珊!」沈洛年不耐地打斷說:「我的名聲和小純哪個重要?」

  葉瑋珊一怔,低聲說:「我明白了。」

  當下葉瑋珊把總門相關建築物的位置,盡量清楚地告訴沈洛年,不過葉瑋珊對總門內

部的編制安排,也並不很了解,只能讓沈洛年自己小心。

  ◇◇◇◇

  歲安城,經過這段時間的經營,已經頗有規模,其中最外圍一圈,被分割成十二塊方

圓八百公尺的地區,照十二地支分別命名,現在主要的房舍,都蓋在這些地方。

  城內正中央,一大片長寬一公里半的大片空地,則是未來的政商中心,這時還沒有興

建任何建築物,暫時被移作農田使用,總門以適當的息壤土與息壤磚,搭配出恰到好處的

道息量,讓大量妖藤在其中繁殖。這些妖藤一層迭一層地長成一片數公尺高的茂密藤丘,

當此圍城之際,足供城內人口長期食用。

  城內東西南北有四條大道,被稱作東大道、西大道、南大道、北大道,分別從四面主

要大城門通到正中央的藤丘區,其中東北「卯字區」、東南「午字區」、西南「酉字區」

、西北「子字區」四個角都還空著,那附近本來放了一排排簡陋、有輪,不知做什麼用的

高木台,經過今日騰蛇肆虐之後,看來毀了不少,不過連夜仍有人趕著修復,想來該是挺

重要的東西。

  這空著的四區不算,剩下的八區中,台灣來的二十萬人,佔據了城東、城南的辰、巳

、未、申四區,近十萬來自中國大陸各城市的人們,則分了靠河的城西戌、亥兩區,至於

城北「寅字區」,則分配給美、澳、東南亞等地的人們居住,還有個醜字區的一小半,被

劃給來自日、韓的難民居住,這也是八區中,最少人居住的一區。

  總門的建築區,正是蓋在城西亥字區北端、西大道南面三戶連成一片的大宅,當中最

大的一戶,是以呂緣海為首的日部。日部負責城內相關戶政、警政系統,處理的事情最雜

,所以宅院也最大。

  其次是左側的星部,星部以高輝為首,手下二十餘名宿衛,分統萬名變體部隊,是總

門最主要的戰力,所以這兒也有不少官兵進出。

  最後就是右側,房宅數量最少的月部,月部負責人狄靜向少露面,主要職務是針對總

門內部人力、物資作管理調度,對外人來說,月部處理的事似乎很少,但掌握的卻是核心

權力。

  依照過去的經驗,狄純應該被關在離狄靜不遠的月部,但若考量到防守的人力調度,

也可能直接被關在星部,由那些高手監視;至於日部,暫時比較像個市政0 府般的機構,

門戶洞開,出入複雜,論理是最不可能關人的地方,但相對也是最不適合大舉搜索之處,

說不定總門反其道而行,故意把狄純藏在那兒。

  也就是說,三個地方都有可能……沈洛年在夜色中,悄悄地飄近城牆,探頭看了看,

趁著沒人注意,紅影一閃,瞬間閃過那五公尺寬的城牆,從東北角進入城內。

  目標在城西,沈洛年沿著城北牆角暗影處,從東北角飄竄到西北角「子字區」,正如

剛剛所看到的,這兒放了許多木製高台,到近處一看,沈洛年還是不明白那是何物,總不

會是攻城車吧?城內放攻城車有什麼意義?

  反正這不是重點,沈洛年將凱布利妖 減少,再沿著西面城牆邊緣暗影飄掠,一路往

南奔。還好防守的重點畢竟都放在城牆上,城內巡邏看守的人不多,沈洛年很順利地從「

亥字區」小巷中繞到西大道北端,遙望著對面「戌字區」的總門。

  到了這附近,沈洛年發現,周圍地底下似乎到處都有 息聚集的反應。按理來說,歲

安城內應該不容易聚集 息才對,莫非這些人在地底挖了夠寬大的地下室,然後躲在其中



  這也不是不可能,雖然這附近道息本就不豐,但總比待在壓縮息壤磚旁邊舒服一點,

不過只要出來地面, 息馬上就會散去泰半,倒也不用擔心。

  現在的問題是,前方總門三幢大宅的地底下,似乎也隱隱有不少強弱不同的 息感應

,若狄純被關在地底,自己非得往下探尋不可,可得小心了。

  不管如何,先去月部看看,就算要去地底,也得找到入口。沈洛年眼看四面無人,輕

身掠起,飄入月部大屋。

  ◇◇◇◇

  這兒和外面不同,巡邏守衛的人數陡然增多了起來,無論是屋頂、轉角,不少地方都

站著背槍的變體士兵,就算沒有 息,變體者的基本體能依然遠勝普通人,想躲過他們耳

目鑽進去,實在不大容易。

  一路殺進去是無所謂……但萬一打草驚蛇,讓他們把狄純藏了起來,那可就麻煩。沈

洛年想了想,看著不遠處一間被騰蛇爆毀的房子,靈機一動,讓凱布利無聲無息地飄到空

中,突然灌入妖 ,在空中轟地一聲炸了開來。

  這一下,所有人都往空中看去,沈洛年一踢牆壁,貼著地面往內急射,一下子穿入了

三十公尺,越過了兩排房舍。

  「怎麼回事?」「龍妖又來了嗎?」

  眾人討論聲中,沈洛年讓凱布利換了個方位,在亥字區上方又炸了一下,趁著守衛紛

紛往北擠,又往裡面鑽了一段距離,這才讓縮小的凱布利,悄悄地貼地飄了回來。

  還好沒遇到什麼人,這時若是不小心碰到人,非得下殺手不可,而且最好還是別用凱

布利的妖 ,否則說不定會被人感覺到……除了用匕首直接殺人之外,只適合用闇靈之力



  沈洛年此時的目標是後面一間透出燈光的小屋。這種時候、這種地方還醒著的人,若

非重要人物,就是有重要事情得完成,過去看看應該沒壞處。

  而這附近雖然守衛不少,但基本上都是朝外監視,當沈洛年靠著凱布利與快捷的身手

接近房側,進入防守圈後,反而不大容易被人發現。

  如果狄純剛好被關在這兒,那就太美滿了。沈洛年繞到東側窗外,飄浮躲藏在雨遮暗

影之中,靠著牆壁,把凱布利拉成一片黑影遮掩住自己身體,這才緩緩探頭,往內偷瞧。

  這點著燈火的屋子裡,只放著幾張簡單的木椅、桌櫃,一個二十出頭的女子,正有點

神色不安地坐在椅子上。沈洛年快速四面瞄了一眼,沒再看到其他人,不禁有點失望,不

過話說回來,這女人自己似乎見過,不過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要進去問問,還是換個地方找呢?沈洛年正拿不定主意,突然屋中傳出有些古怪的戛

然輕響。沈洛年低頭偷瞧,卻見屋中桌面往旁橫移,出現了一個洞口,那女子馬上站了起

來,一面幫忙推開桌子,一面熱切地望著洞口。

  洞中一個不滿二十的青年走了出來,對女子點頭說:「詩群姊。」

  「毅折,部長怎麼說?」女子伸手幫那男子拍了拍肩膀的灰塵,一面關切地問,看來

兩人關係頗為密切。

  「聽說已經順利把那女人抓住了,還在她身上搜出個好東西。」男子爬出洞口說:「

白宗古怪東西當真不少,過去我們真的都被當成外人,從沒聽說過。」

  男子一轉頭,臉朝向燈光,沈洛年不禁瞪大眼睛。這人自己認識,同一瞬間,沈洛年

也想起了那女子的身分,這男子是當初眾人的同校同學陳毅折,那年輕女子則是過去一直

跟隨著劉巧雯的彭詩群,都是和劉巧雯一起由白宗轉投總門的人。

  「巧雯姊怎麼樣了?」彭詩群臉上有點愧色,低聲說:「不會難為她吧?」

  「可能會先迫出妖質吧。」陳毅折沉吟說:「這時候也不可能放了她……妳別介意了

。」

  媽的!劉巧雯被這兩人出賣了?沈洛年一咬牙,忍不住把闇靈之氣運了起來。

  「其實巧雯姊對我一直都不錯……」彭詩群有點難過地說。

  「我可不怎麼感激她。」陳毅折冷聲說:「她當初帶著我們投入總門,遇到海嘯死到

剩我們兩個也就算了……如今眼看白宗勢大,她想撇下我們自己回去,這也太過分了。」

  「巧雯姊不一定是想回去吧?」彭詩群低聲說。

  「她私下和黃齊見面,又不肯告訴我們內容……難道不是想撇下我們重回白宗?」陳

毅折頓了頓又說:「而且白宗和總門這兩天似乎出了什麼事,除了警備提高之外,張志文

、侯添良那兩個傢伙昨天還賊兮兮地跑來套我話……巧雯姊知道的秘密比我們多,白宗當

然比較願意和她談。」

  「總之做都已經做了。」彭詩群嘆口氣說:「我一直有點後悔,也許不該告訴你巧雯

姊和黃大哥碰面的事。」

  「告訴我才對。」陳毅折一笑,輕摟著彭詩群的腰說:「那女人被抓,月部多了一個

『桂守』的缺,童安桂守偷偷告訴我,狄部長很欣賞我,月部晉升不看年資與功力,我說

不定會有機會。」

  「別這樣,又不是在自己房裡。」彭詩群往窗外望瞭望,這才回頭微笑說:「可以升

桂守嗎?那可得慶祝一下。」

  「還沒肯定呢,回房再說。」陳毅折牽著彭詩群的手,往門外走。門一開,一雙冒著

黑氣的手,從門口上方仿佛電閃般地探了進來,一把捏住兩人喉嚨,下一瞬間,兩人身上

騰出白霧,化為兩具乾屍。

  應該先問問話的……落地之後才回過神的沈洛年,望著躺在地上的兩人屍體,有點詫

異地看了看自己的手。

  這還是他第一次運用闇靈之力殺「人」,和過去殺鑿齒、狼人與結束牛頭人性命的感

覺還是不大相同……沈洛年回想起當初以闇靈之力和鑿齒大戰的過程,這才發現,當有殺

意的時候運起闇靈之力,那股殺意似乎會被放大……這力量莫非有鬼?不過沒找到狄純之

前,不適合使用凱布利妖 ,若不用闇靈之力實在太冒險。

  殺了這兩人沈洛年倒不後悔,只可惜沒問清楚地道下面的狀況。他快手快腳地關上門

,把兩具輕飄飄的乾屍推到木櫃頂端迭放著,這才推開木桌,往地道內鑽了進去。

  ◇◇◇◇

  下方是個大約五公尺深的樓梯,越往下,地下道息也逐漸增加,看來挖了頗大的空間

,而樓梯口外側門旁,左右各站著一個變體者看守著,體內也都引入了 息。

  看來這兒就像當初那山丘建築一樣,若有敵人從外面闖入,只要以有 對無 ,敵人

自然不是對手。

  不過自己剛好是例外。沈洛年無聲地飄下,冒出時兩手左右一抓,握著兩人脖子低聲

說:「別出聲!」

  「你……」其中一人驚呼了半聲,沈洛年掌中黑氣立吐,那人聲音馬上消失,跟著身

上騰出白霧,化成乾屍。

  另一人本來還忍住沒叫,眼看眼前突然出現這種恐怖畫面,他忍不住張大嘴,啊地一

聲想喊。但只不過一吸氣,沈洛年闇靈之力再吐,也送他上了西天,兩人前腳後腳斃命,

黃泉路上倒不寂寞。

  這些笨蛋就不能冷靜點嗎?沈洛年本來沒想殺這兩人,只打算問話後打昏便罷,沒想

到兩人卻忍不住想叫,硬要讓自己進補;他皺眉搖搖頭,把兩人隨便塞入樓梯底下,繼續

往內探。

  這兒雖然是地底,下方卻鋪了木地板,沈洛年感應著道息狀態,也漸漸弄清了這兒的

情況……這裡是個寬五十公尺,長約有兩百公尺的長方形地穴,上下則有八公尺深,而這

木地板卻比底下的土面高了三公尺,也就是說,這地下室無論上下,離普通的息壤土都至

少有三公尺遠,道息量自然比地面豐沛。

  而同樣在這地底空間中,越近中心處,當然道息越多,一些首腦人物應該會住到裡面

去吧?沈洛年看著走道往左右延伸,隨便選了南面前進,一面仔細感應著裡面的狀態。

  若狄純和劉巧雯被關在裡面,八成被穿上了息壤衣,無法感應到,不過中間那兒,卻

有幾股雖然內斂,威力似乎並不小的 息,莫非是重要人物?

  最好能逮到這種人來逼問或交換。沈洛年走近南端直角,探頭一看,卻見通道中央又

站著兩個守衛,似乎正守著向內的通道。

  這可有點麻煩,轉角距離那端約有百公尺,要讓對方來不及出聲,恐怕不容易……沈

洛年遲疑了好片刻,終於靈機一動,他轉身掠回放著屍體的樓梯出口,以闇靈之力透過金

犀匕,往地面一劃,挖開了一個圓形洞口,身子鑽了下去。

  既然這兒是地板特意架高,下方自然應該是空的……果然底下除了一根根粗大的木造

支架之外,就只有帶著霉味的空氣,沈洛年這下再無顧忌,貼著地板飄行,朝中間方向掠

去。

  到了那些稍強 息集中地之下,沈洛年一面移動,一面不時靠著地板偷聽,終於在兩

個 息感應下方,聽到一個蒼老的女聲說:「童安,妳覺得呢?」

  「部長,我也不明白。」另一個陌生的女聲說:「看門主那樣子,應該不懂說謊才對

。」

  「我也這麼想……」這蒼老女聲似乎就是狄靜,她沉吟著說:「門主離開不到半年,

就算學壞,也不可能變得這麼會演戲……但如果是實話更沒道理,她怎可能沒了預知能力

?」

  狄純那笨丫頭招了嗎?沈洛年微微一驚,不知道是不是應該馬上衝出去砍人。

  「部長。」童安說:「也許真如門主所說,她找到了特殊的果實,使她不會作夢?」

  「不可能。」狄靜說。

  「部長?」童安語氣中帶著懷疑,卻似乎又不好質問。

  上方沉默了片刻,狄靜這才開口說:「我年歲已高,子嗣皆喪,這件事日後總要找個

人傳下去……我就告訴妳吧。」

  「多謝部長。」童安沉穩地應聲。

  「白澤血脈……是一種能力,也是一種詛咒。」狄靜緩緩說:「這種能力的傳遞,雖

然和血緣有關,卻不是單純的遺傳……任何時刻,都只會有一個白澤血脈復蘇,獲得這種

能力,除了一定會有一人獲得之外,也仿佛像個詛咒一般,不可能失傳。」

  不可能失傳?沈洛年微微吃了一驚,難道狄純不生孩子也不行?

  童安似乎也不明白,沉吟說:「請問部長,為什麼不可能失傳?」

  狄靜停了一陣子之後才說:「假如真有辦法讓門主的白澤血脈失效,這能力,馬上就

會出現在與她血緣最接近的女子身上,不會就此消失,也不用等到她的後代出現。」

  童安輕呼一聲說:「那部長……」

  「正是。」狄靜說:「現在世間與門主血脈關係最接近的女子,自然是我,我卻沒有

獲得這種能力的感受。」

  童安停了片刻才說:「一定會如此嗎?沒有其他限制?」

  「一定會如此,除非門主生了女兒,我才會排到第二順位。」狄靜說。

  「那現在……就是盡快讓門主把這能力傳遞下去?」童安試探地問。

  「對。」狄靜說:「現在就算逼她睡,也未必會好好說出夢境……我讓妳去物色一些

身體健康又會哄女孩的年輕男子,辦得如何?」

  「是。」童安說:「已經找了兩、三個人讓門主見過,不過門主似乎都不大滿意。」

  「沒時間讓她慢慢選。」狄靜說:「告訴她,不自己挑,我們就幫她挑。」

  「我也覺得這麼做比較省事。」童安說:「門主知道我們的打算,心裡本來就對那些

男子十分憎惡,一定不肯選的。」

  「她畢竟是我的……」狄靜停了片刻,才輕嘆一口氣說:「別強來,用藥迷昏她吧,

選個比較體貼的。」

  「我明白。」童安說:「我會告誡的。」

  這兩個都該死!沈洛年忍著衝上去砍人的念頭,想多聽一點,看能不能聽出狄純被關

的地方,畢竟從剛剛的對話中,可以知道狄純還沒受辱,貿然動手,反而可能會出意外。

  這時童安突然說:「部長,萬一門主說的是實話呢?會不會有我們沒想到的可能?我

看門主實在不像說謊。」

  「我也不明白。」狄靜說:「除非這半年時間她就在外面生了個女兒……否則不可能

……對了,妳去問問劉巧雯,她和白宗勾結,說不定知道什麼。」

  「是,我這就去。」童安說。

  「我也去找高輝談談。」狄靜跟著說:「那東西實在不錯,不知道研究得如何了,有

沒有辦法複製。」

  什麼東西?沈洛年正莫名其妙,上方已傳來開啟木門的聲音,狄靜、童安兩人一前一

後往西走,一段距離之後,童安施禮轉嚮往東,兩人分走不同路線。沈洛年想了想,先追

著童安的方向移動,一面把一部分注意力追隨著狄靜的 息感應,且先把劉巧雯救出,再

找狄靜算帳。

  童安經過了幾個守衛崗哨,拉開了一扇聽來挺沉重的門戶走入,這才緩緩開口說:「

巧雯妹子。」

  「童安姊。」上方傳來劉巧雯微弱的聲音,卻沒感覺到 息,應該是被迫穿上了息壤

衣。

  「妳再不說,我可保不住妳了。」童安溫聲說。

  「要我說什麼?」劉巧雯低聲說:「我對總門一直忠心耿耿。」

  「妳覺得這樣就能打發我嗎?」童安輕笑說。

  劉巧雯停了幾秒之後,緩緩說:「我也知道妳的手段,怎敢隱瞞?我和黃齊見面,真

的單純只是看在過去情誼上,碰面敘舊,他們夫妻倆如今也很少管事,只為這種事就安我

個反叛的帽子,未免太不講理。」

  「這兒可不是法院,我懶得跟妳講理。」只聽啪地一聲脆響,跟著是劉巧雯的悶哼聲

。童安這才說:「最好說點我想聽的,否則……妳也見識過我的手段。」

  媽的,不能拖了。沈洛年拔出金犀匕,正想挖洞,又怕挖洞的聲音太大,引起童安注

意。想了想,沈洛年飄到童安腳下,左臂運上闇靈之力,猛然往上探,破開木板的同時,

一把抓住童安腳踝,把闇靈之力送了進去。

  但抓著脖子和抓著腳踝,死亡速度大不相同,童安先尖叫了一聲,闇靈之力才散入體

腔,緊跟著門口被人快速地打開,兩個男子慌張地奔入,一面說:「童桂守?怎麼了?」

  沈洛年一不做二不休,飄身過去,一左一右,又破開木板抓向腳踝,兩人一樣在驚呼

之後,化成乾屍。

  被綁縛在牆上的劉巧雯,看著地下突然出現一隻透出黑氣的怪手,猛一把抓住了童安

腳踝,眼前突然冒出大片白霧,童安在霧中化為乾屍,自然也是吃一驚,不過她本自以為

必死,倒忍著沒叫出來。

  而霧還沒散,卻聽門口那兒又傳來兩聲呼叫,霧氣變得更濃……莫非這地底下有什麼

妖物居住著?劉巧雯心中發毛,忍不住把腿縮了起來,不敢踩在地面。

  緊跟著牆角那端傳來啪地一聲崩裂的聲音,地板倏然裂出一個大口,白霧中,一個全

身紅的人影從暗影中冒出,倏然接近。劉巧雯忍不住想叫,卻聽對方低聲說:「巧雯姊?



  劉巧雯一呆,這才看清了對方的長相,不禁張大嘴說:「洛年?」

  沈洛年迅快地揮手,把劉巧雯手腳、身上幾個粗大的繩結割除,一面說:「有受傷嗎

?」

  「沒有。」劉巧雯驚訝地說:「你怎麼出現的?」

  沈洛年沒回答,目光往外轉說:「剛剛的聲音已經驚動不少人……別脫息壤衣。」

  「為什麼?」本想解開息壤衣的劉巧雯微微一怔,變體者雖然體力勝過常人,但穿上

息壤衣之後,因為體內殘餘 息都被驅盡,反而會因為不適而產生一定程度的無力感,尤

其妖質吸收越多的人,這種情況越嚴重。

  沈洛年也不解釋,橫抱著劉巧雯往屋角地洞鑽,一面說:「妳知道小純被關在哪兒嗎

?」

  「還沒找到。」劉巧雯落入洞中之前,瞄了地上那三條乾屍的恐怖模樣一眼,忍不住

抽了一口涼氣,停了幾秒才接著說:「我剛試著往禁區走,就被抓了……」

  「陳毅折和彭詩群出賣了妳。」沈洛年落到地底,一面放下劉巧雯一面說:「我已經

殺了他們兩個。」

  劉巧雯一怔說:「你……殺了他們?」

  「嗯。」沈洛年把劉巧雯放下,一面低聲說:「脫下息壤衣的話,位置會被感受到,

先別脫,妳躲好,我去多殺幾個人。」

  「洛年?」劉巧雯沒想到沈洛年開口閉口都是殺人,正想說話,沈洛年已飄飛而起,

又往那洞口飄去。

  「發生什麼事了?」

  「童安桂守變乾屍了。」

  這時已經有不少人聞聲趕來,正拿著火把擠在洞口大呼小叫。沈洛年從一片黑中飄近

,一來看不到;二來感應不了,只一瞬間,他手又抓著兩個總門守衛的脖子,把兩人化為

乾屍,就這麼躺在洞口處。

  「有吸血妖怪?」「地下有妖怪!」「別靠近那兒,快通知星部!」

  上面紛紛吵了起來,人越聚越多,卻再也沒人敢往這個洞口接近。

  那端人馬不斷聚集,沈洛年也不管這麼多。他飄落地面,想再度抱起劉巧雯,卻見劉

巧雯身子一縮,似乎有點害怕。

  沈洛年微微一愣,劉巧雯似乎也覺不妥,有點尷尬地強笑說:「我……膽子似乎變小

了……洛年,你……用什麼功夫殺人的?你還是人類吧?」

  沈洛年橫了她一眼說:「如果我不是人類,就不要我救妳了?」

  劉巧雯一怔,低頭說:「我不是這意思。」

  「那就別問。」沈洛年不管對方怕不怕,伸手把劉巧雯橫抱起,帶著她往狄靜的方位

掠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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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集 第五章 你們這群渾蛋只看洋片嗎?

  跑了百餘公尺,沈洛年把劉巧雯放在一片漆黑的地底下,低聲說:「別出聲躲好,敵人應該暫時不會找妳。」

  「你要幹什麼?」劉巧雯低聲說。

  「直接上去要人。」沈洛年話聲一落,斜飄往上飛,朝感應的狄靜位置,一把抓了過去。

  劉巧雯話還沒說完,眼見沈洛年轉頭就走,她又不敢開口大喊,忍不住輕頓了頓足,暗罵沈洛年。

  沈洛年本就不是偷偷摸摸的個性,一路摸進來到處偷聽,已經忍耐了很久,雖然還沒

找到狄純,但既然救劉巧雯時形跡已經敗露,索性直接要人。

  不過要人之前,先宰了那老太婆再說。沈洛年左手凝聚著闇靈之力,正要抓破木板,

突然一股銳利快速的 息從側面爆起,對著這方向穿來。沈洛年心中一驚,閃身急飄兩公

尺,同一瞬間剛剛那處木板地面倏然爆開,一把帶著黃光的長劍戳了個空,倏然又收了回

去,狄靜也已經閃開了原來的位置。

  「誰?出來!」上面傳來一個低沉的聲音,同一瞬間,警鐘往外急傳,四面都傳出了

人們奔跑的聲音。

  媽的,居然被發現了?自己可沒運妖 ,難道有人能感覺到闇靈之力?

  而且就算離息壤土有一段距離,這兒畢竟靠近宇定高原,仍是道息較少之處,總門有

人能這麼厲害?沈洛年心中有些意外,但這時若不上去,對方可能就會派人下來搜索,要

是和敵人在下面亂打,未必能護住劉巧雯。

  當下沈洛年不再收斂 息,他喚出凱布利,聚集妖 往上飄出,落在那木質地面上。

  這兒是這地下空間的正中央,除離上方有五公尺遠之外,是個長寬約二十公尺的大空

間,此時周圍已經聚集了幾十個人,外面還有更多人正在聚集……其中為首的,正是狄靜

與高輝,另外還有賀武、牛亮等幾個星部高手熟面孔。

  「果然是這姓沈的小子。」狄靜哼了一聲說:「開風口。」

  號令一出,也不知怎麼弄的,通道間突然刮來一陣陣強風,原本有點鬱悶的地下室空

氣,一掃而空。

  舒服多了,他們應該常開這風口才對,不過能匯集風力的設計,那門戶應該不小,開

著恐怕會洩露秘密吧?那為什麼突然開了?

  沈洛年正迷惑,卻聽狄靜說:「這次你別想靠著霧逃跑。」

  對喔,差點忘了自己還有這招,不過沒關係,真要逃還有金烏珠,沈洛年倒不急著用

,望向狄靜說:「小純呢?」

  「你還在作夢?」狄靜哼聲說:「把這小子拿下。」

  先殺再討人也是可以,眼見周圍的變體部隊群拿著武器接近,沈洛年目光一寒,正要

動手,頂著個光頭的高輝突然喊:「且慢。」

  「高部長?」狄靜有點意外。

  「狄部長,請讓我先和這年輕人談談。」高輝說。

  變體部隊十之八九都是高輝所管束,他一開口,部隊自然退了下去。

  反正此時沈洛年已經被重重圍困,狄靜也不介意,手虛引說:「請。」

  高輝踏前兩步,凝視著沈洛年,還沒開口,沈洛年反而先說:「剛那一劍,是你刺的

?」

  高輝微微一怔說:「是。」

  「怎麼發現我的?」沈洛年說:「我並沒凝集 息。」

  高輝停了幾秒,這才開口說:「也許可以說是……殺氣。」

  媽的,拍電影嗎?真有這種東西?沈洛年瞪眼說:「真的假的?」

  「我練武養 五十餘年,對外在的感應本來就比一般人靈敏。」高輝哂然說:「說殺

氣太過籠統,或者可以說是一種神意、氣勢、精魄的綜合……不過沈先生還多帶了一些古

怪的感覺,和一般人不同。」

  說得好像真的?沈洛年說:「你的意思是,就算有人遠遠偷襲你也會知道。」

  「要提高注意力才行。」高輝說:「剛有消息傳來,說囚室底下出現妖怪……我雖然

正與狄部長商議,對木板底下,自是多花了點心神。」

  沈洛年皺眉說:「你的煉 法,確實不大一樣。」

  「我修煉的本是古傳正法,和白宗那種速成的邪門歪道自然不同。」高輝左手一擺說

:「沈先生,還是談正事吧。」

  「也好。」沈洛年一板臉說:「把小純交出來!」

  這話一說,也不知道誰先噗嗤一聲笑了出來,跟著這分笑意傳到每個人身上,有人哈

哈大笑,也有人苦笑搖頭,他們眼看沈洛年被眾人如此圍困,居然還大言不慚,也算難得



  高輝只微微搖了搖頭說:「看在曾共抗刑天的份上,沈先生若答應從此不再干涉本門

事務,我願向狄部長求個情,放過沈先生,日後總門還會並替沈先生平反,不讓世人對你

繼續誤解。」說到這兒,他一面看了狄部長一眼。

  除狄純之事以外,狄靜和沈洛年確實也沒什麼仇怨。她目光一轉,微笑說:「那就要

看沈先生的意思了。」

  「別囉嗦了。」沈洛年搖頭說:「不放小純出來,就上吧。」

  「這小子傻了?敬酒不吃……」狄靜說到一半,一個女子湊到她耳旁低聲說了幾句,

她臉色一變說:「這小子殺了童安?還帶走了劉巧雯?」

  「真有此事?」高輝回頭問。

  「我們已經發現了五具屍體,恐怕都是這小子幹的。」另外有個人回答。

  剛剛高輝和狄靜討論正事,雖然有人稟告出事,卻沒聽細節,聽到這消息,高輝臉色

微變,搖搖頭往後退說:「既然如此,沒什麼好說的了……沈先生,這兒都是總門精銳,

和一般變體者並不相同,如果想活下去,最好束手就縛。」

  沈洛年感覺得出來,這些人 息和一般變體者確實不同,總門數千變體者努力殺鑿齒

取得的妖質,看來都先分配給了精銳部隊……不過沈洛年倒還不怕這些人,只有高輝的能

力比較看不透,也不知道和那種經脈運 法有沒有關係。

  見沈洛年不吭聲,狄靜沒了耐心,冷哼說:「拿下了,死活不論。」

  這話一說,幾道劍 高速地朝沈洛年飛射,沈洛年道息外激,散化了對方劍 ,他臉

一沉,身形閃現間,對著狄靜撲了過去,只要拿下這老太婆,不怕問不出狄純的位置,也

省得多殺旁人。

  但這些人若一對一可能誰也抓不到沈洛年,人一多,幾十把劍四面八方地砍來,可不

大好閃避,當初被鑿齒圍困,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被逼出闇靈之力。

  不過現在沈洛年的精智力又有提升,相對使得時間能力提高。他聚精會神,在人群中

左穿右穿,仿佛有好幾個身影,又仿佛每個都是虛影,在眾人一陣眼花下,他已經竄出人

群,直逼狄靜。

  狄靜臉色一變,拔出腰間短劍,朝沈洛年飛刺。不過她雖然也吸收了不少妖質,畢竟

年事已高,戰鬥又非強項,和那些精銳相比,並沒有強到哪兒去,只見沈洛年有如鬼魅般

地閃過這一劍,左手正要抓向狄靜的喉嚨。

  就在這一瞬間,一束黃光爆起,高輝身劍合一,以極快速度劃破空間,飛射沈洛年左

側耳門。

  這一下若被刺入,可是馬上喪命,沈洛年不敢托大,低身一閃,扭身換形,一下子冒

出數道人影,分而後合,匕首對著高輝後頸揮。

  但沈洛年動作雖快,專修輕訣的高輝也不慢,他長劍曼妙地一旋,恰到好處地擋住了

沈洛年這一匕,沈洛年此時身子奇輕,和對方這麼一碰,不由自主地往外飄震,高輝則一

扭身,繼續對沈洛年追擊。

  沈洛年當下運起凱布利妖 ,迅疾扭轉旁閃,避開高輝長劍,匕首橫切中路,攻擊高

輝右腋。

  不過高輝似乎完全不受幻影所惑,長劍已先一步轉向,朝沈洛年匕首揮。沈洛年從沒

遇過這種對手,大惑不解的同時,把時間能力再度調高三分,一面閃避著劍法,一面覷準

了空隙,對著高輝攻擊。

  不過沈洛年一變招,高輝馬上相應變招,沈洛年動作雖快,高輝卻似乎總是知道他攻

擊的方位,兩方身軀在窄小空間中迅速地互換,一瞬間連續七、八個變式,沈洛年漸感手

忙腳亂,他終於忍不住後旋飛騰,還連變了好幾個方位,才閃開高輝的追擊。

  這是怎麼回事?當初和壺谷族長、山魈近身搏鬥,似乎還沒這麼驚險?沈洛年一時之

間不敢接近,詫異地繞著高輝飛旋,不敢定在一個地方。

  沈洛年不接戰,高輝卻也追不上他,他凝在場中,目光也不隨著沈洛年移動,只緩緩

說:「沈先生,你動作太單調了。」

  這是什麼意思?沈洛年沒想到自己連高輝也打不過……還好其他人好像沒這種造詣,

若多幾個,今日可真會死在這兒。

  要先逃離嗎?沈洛年目光四面掃過,見幾個出口都堵了不少人,連通往地下那個洞都

有人看守,若和人稍一糾纏,這禿頭佬想必馬上殺來,也很難順利逃脫,而他和自己打鬥

根本不用眼睛,金烏珠想必也無用,這可真有點麻煩。

  高輝站在場中,也不急著追擊沈洛年,只緩緩說:「你們都注意了,古傳武術,對妖

怪用途不大,但既然千錘百煉了數千年,對人類還是有用。白宗一脈不修武技,只學幾招

單純的套路,只要夠用心,很容易就可以看出他們的招式變化,就算對方速度更快或本力

更大,也不難對付。」

  「是。」周圍眾人整齊地應了一聲。

  原來是因為自己功夫太爛,才打不過這老頭?沈洛年哼了一聲說:「我不是白宗的。

」跟著身形急閃,化為五道身影,再度朝高輝撲去。

  高輝依然不受沈洛年幻影所惑,長劍順著沈洛年來勢抖出三朵劍花,劍花未散之際,

他長劍一扭,已針對沈洛年襲來的方位刺去。沈洛年連忙變招相應,兩方又糾纏了幾個回

合,依然是沈洛年被迫著往外閃避,這次還差點被長劍掃過胸口。

  這老頭確實厲害,當初他體內妖質和一般變體者差不多,就已能和刑天對幹,而這時

他的 息量潛藏難測,不知有多大威力。單從速度判斷,恐怕已不下於引仙后的侯添良、

張志文。

  要改用闇靈之力對付嗎?這種劍勢,就算全身佈滿闇靈之力,恐怕也沒法護住自己軀

體,而且閃避速度還會變慢……不過在那種狀態下,除了幾個要害,被劍戳個幾下倒是無

傷大雅……

  沈洛年還沒考慮清楚,狄靜遠遠地下令:「宿衛上去幫忙,別讓這小子鑽來鑽去。」

  狄靜話聲一落,二十多個人散在四面圍上,這麼一來,高輝倒沒這麼容易追近沈洛年

,不過沈洛年想毫無阻滯地換位卻也不是這麼容易,高層次的時間能力又不能使用過久…



  高輝看看戰況,倒不急著參戰。他擋在狄靜前面,皺眉說:「你們小心點,這小子速

度普通,但換位動作快得古怪,記得多採守勢,不求有功、先求無過。」

  「是。」眾人一起應聲,手中長劍飛舞盤旋,化為幾十道護身光圈,從四面八方追擊

著沈洛年。

  這些傢伙遠不如高輝,若只有一、兩個,還不是轉眼就殺了,但現在這樣可有點麻煩

……沈洛年一面飛掠,一面忍不住喊:「狄老太婆,妳真的不放小純?」

  「廢話。」狄靜面無表情地說。

  「媽的,是你們逼我的!」沈洛年把匕首收回腰間,兩臂黑氣一騰,朝最近的一個變

體者抓去。

  這些人看沈洛年閃來閃去,倒沒想到沈洛年突然換了動作,一愣間,兩、三把長劍連

忙轉向攻擊。

  「小心!」高輝看沈洛年戰鬥方式突變,也感不妙,喊聲中揮劍朝場中急撲。

  就在這一瞬間,沈洛年右手隔開兩把長劍,左掌抓到其中一人,闇靈之氣透入的同時

,將那人往外飛甩,折向再對另一人撲去。

  這些人速度雖然不慢,但 息強度遠不如高輝,武器威脅不大,沈洛年心中一定,兩

臂仿佛兩根鐵條,揮打之間對方長劍完全無法應對,一眨眼又有兩人被沈洛年抓倒甩出。

  此時高輝已經逼近,他低喝一聲,長劍迅如電閃,對沈洛年後腦飛刺。

  和這老頭一纏上,恐怕沒完沒了。沈洛年騰身急飛,往躲入人群的狄靜衝,一面大吼

:「臭老太婆,我就殺到妳放人!」

  這一鑽入人堆,四面長短劍紛至,沈洛年縱然比之前稍慢一些,仍比大多數人快,加

上時間能力的配合,他就這麼在人堆中左穿右插,只見變體者一個個冒出白霧,化作乾屍

倒下。高輝雖然速度不比沈洛年慢,在人群中穿梭的能力卻遠遠不如,自然追不上。不到

半分鐘時間,屋中已經倒下了二十多人。

  雖然屍體一個個冒起白霧,但很快就被穿堂的疾風吹散,眾人看著地上的乾屍,漸漸

起了恐慌,有人驚呼:「這是什麼功夫?」「吸血鬼?」「快殺了這傢伙。」

  僵屍啦!你們這群渾蛋只看洋片嗎?沈洛年眼看周圍敵人紛紛擠進,幾十支劍前後左

右刺來,周圍無處可鑽。他騰身飛掠,正要轉向的那一剎那,突然感覺到一股強大 息凝

聚在一點,迅疾地從身後穿來。

  媽的,這老頭速度有這麼快嗎?沈洛年凌空急閃,但此時兩臂沒法完全輕化,速度還

是比剛剛慢了些許,掌握先機的高輝也早已相應變化了方位,這一劍終於刺入沈洛年左腰



  這兒可是要害,沈洛年一疼間,身形不由得一慢,高輝動作未停,刺入後長劍往右急

甩,在沈洛年脫離之前,長劍切削而出,斷去了沈洛年半截脊骨。

  一陣劇痛傳來的同時,沈洛年下半截身體失去知覺,身子往下一軟,眼看四面刀劍劈

來,他別無他法,闇靈之力彌漫全身,身子陡然僵直,黑氣彌漫間,他硬邦邦地一彈,震

開周圍刀劍,轉身對高輝撲去。

  高輝還不清楚剛剛那一劍有多大效果,眼見沈洛年轉身帶著一股強大壓力襲來,他扭

身之際長劍再舉,對沈洛年右胸破綻直刺。

  怎知本來完全不讓任何武器碰上身軀的沈洛年,這時突然不閃不避,就這麼高速撞來

,而且剛剛沈洛年雖轉折奇快,極速卻未必多快,此時卻完全不同,雖是直線飛行,卻如

電閃一般。高輝一怔間,長劍已穿入沈洛年胸口,但同一時間,沈洛年右手也抓入高輝左

胸,直接把闇靈之力注入對方心臟。

  高輝鬆手扔劍、翻身後摔的同時,渾身佈滿闇靈之力的沈洛年,心中殺意大起,他也

不管胸口還插著一把長劍,狂叫一聲,就這麼朝周圍不閃不避地殺去。

  這兒可是道息不足之處,沈洛年全身散出強大闇靈之氣的狀態下,除高輝之外,其他

人就算全力刺削,也頂多在他僵硬的身軀上砍出一道道流不出血的傷痕。只見他全身黑氣

彌漫,仿佛死人般地在空中僵直飛舞、四面屠殺,只要被他那兩隻冒著黑氣的手掌抓上,

下一刻就冒出白霧,化為乾屍,眼看死人漸漸比活人還多,周圍的星部精銳越打越驚,也

不知道誰先喊了一聲,眾人紛紛往外逃。

  沈洛年正想繼續殺,突然眼角撇到也正倉皇往外躲的狄靜。他猛然回過神,想起正事

,當下轉身飛撲,一把抓住狄靜的脖子,幹啞著說:「還跑?」

  狄靜感覺沈洛年那仿佛鋼爪的手掌,正冷冰冰、硬邦邦地緊緊抓扣著自己喉嚨,她目

光轉過,望著沈洛年那仿佛死人一般的面孔,看著還插在他胸口的長劍,忍不住打了個寒

顫說:「你……你……是人、是鬼?」

  「小純呢?」沈洛年手一緊。

  這一握,狄靜舌頭被逼得往外吐,說不出話來,她慘白著臉,往西邊一扇門指了指。

  沈洛年二話不說,往那方向急飛,連續轟破了兩扇門戶,果然看到穿著息壤衣的狄純

,正被軟禁在房間中。

  狄純聽見轟然巨響,轉頭張望,看到沈洛年先是一喜,但看到沈洛年恐怖的表情和體

態,還有那把插在胸口的長劍,不禁驚呼出聲。

  又嚇到了嗎?這也沒辦法,這時可不能恢復,自己脊椎斷了半截,身上到處都是傷口

,若恢復正常狀態,就算道息恢復能力驚人,也得躺幾天不能動。沈洛年只能盡量把黑氣

收斂,一面把右胸口的長劍拔出扔地,飄近罵:「妳這丫頭真麻煩!幹嘛被抓?」

  「洛……洛年……我……」狄純忍不住哭了出來。

  「又哭,愛哭鬼。」沈洛年手一劃,把狄純身上息壤衣的鎖頭破壞,一面說:「脫下

,跟我出來!」一面往外飛。

  且不管狄純哭哭啼啼地追著跑,沈洛年再度回到那遍地死屍的地方,卻見劉巧雯正站

在場中,驚懼慌張地看著周圍的死人。

  沈洛年知道,自從上面發出一連串慘叫的同時,劉巧雯就忍不住脫去息壤衣引 了,

反正這時飛上來也恰到好處,不過兩方目光一對,他從劉巧雯目光中,一樣看到滿滿的恐

懼。

  也許是因為害怕,劉巧雯不敢和沈洛年目光對視,轉頭望向狄純,兩人過去還沒機會

碰面,剛有點陌生地點了點頭,劉巧雯才低聲說:「這就是以前的門主──小純?」

  「這位是誰?」狄純感覺害羞,抹了抹淚,縮在沈洛年身後問。

  「這是巧雯姊,也是來救妳的。」沈洛年說:「脫困再說。」

  「洛年等等。」劉巧雯慌張地說:「齊哥借給我一個鏡子,被搜走了,那東西很重要

……你知道那東西嗎?」

  很重要的鏡子……剛剛狄靜說的就是這個?沈洛年恍然大悟,罵說:「媽的!該在高

輝身上,難怪這老禿頭變這麼強。」

  劉巧雯一聽,連忙尋找高輝的乾屍,還好他腦上無毛,不難辨認,否則看著這大片面

目全非的屍體,可不容易分辨長相。

  望著高輝的屍身,沈洛年回想起剛剛那一戰,仍不免有些驚心,若是在道息更豐沛的

地方與高輝衝突,自己就算使用闇靈之力,恐怕也不是這老頭的對手。但換個角度來說─

─高輝雖然有強大的實戰技巧,但面對具有強大妖 的妖怪,這老頭無法近身,什麼精妙

招式都沒用,自己反而可以藉著道息應付。

  也就是說,自己欠缺而高輝在行的部分,就在於與人戰鬥時的招式技巧?今日若換成

賴一心,說不定就知道該怎麼應付高輝。

  沈洛年思考時,劉巧雯已收回洛年之鏡,一面懊惱地說:「我那時不知事蹟敗露,被

人制住搜了出來,完全沒用到。」

  「走吧。」總之先離開險地再說,沈洛年當先往外走。

  「洛年。」狄純追上說:「為什麼還要抓著小靜?放了她好嗎?」

  「我還有話問她。」沈洛年這才想起左手還抓提著人。他敲昏了狄靜,扔給劉巧雯說

:「上面可能有敵人攔路,巧雯姊幫我帶一下。」

  劉巧雯早已撿了支死人短劍,當下以 息托帶昏迷的狄靜,跟著往外走。

  ◇◇◇◇

  三人奔到入口樓梯,沈洛年抬起頭,停了停說:「上面似乎都是人,妳們晚點再上去

。」

  「洛年,小心。」狄純忙說。

  「小心?」沈洛年哼了一聲說:「確實要小心,別忍不住殺太多人。」話聲一落,沈

洛年身上冒起黑氣,往上方飄。

  兩人聽著沈洛年冷酷的言語,心中都不禁打了個突。劉巧雯看著狄純的臉色,試探地

說:「小純……妳看過洛年這模樣嗎?」

  狄純害怕地點點頭說:「一次。」

  「所以……會恢復正常?」劉巧雯說。

  「會的,一定會的。」狄純忙說。

  「那就好。」劉巧雯苦笑說:「這不知是什麼功夫,那模樣實在不大象人……」

  「剛剛地上那些……都是洛年殺的嗎?」狄純難過地說:「都……都是我害的。」

  劉巧雯看狄純的模樣,也有點不忍心。她伸手輕揉了揉狄純的頭,嘆口氣說:「別難

過了。」而就在這一瞬間,一連串槍響從上方傳來,兩人不禁同時抬頭往上望,不知沈洛

年能不能應付這種武器的攻擊?

  卻是沈洛年剛飄上去,一堆槍火馬上朝他狂射,但在闇靈之力護體的狀況下,這些槍

彈怎會有效?而這些人都被息壤磚逼得幾乎沒了 息,實在沒什麼威脅。沈洛年忍著心中

那股殺意,隨手亂揮、亂砸,抓到人就往外摔,從房裡打到房外,把周圍百多人打得雞飛

狗跳,到處逃命,不過幾分鐘時間,周圍又是空無一人。

  沈洛年正想回頭叫人,突然心中一警,轉頭往東瞧,看清來人之後,表情這才放鬆下

來……卻是賴一心領頭的白宗眾人正往這兒飛掠,而同一時間,以輕疾和白宗取得聯繫的

劉巧雯,也帶著狄純、狄靜飄上地道,從屋中走出。

  衝來的除了葉瑋珊等老朋友之外,白玄藍也來了。白宗眾人看到沈洛年與劉、狄兩人

先是大喜,但仔細一看沈洛年宛如死屍般的臉色和渾身黑氣,又不免大驚,不過眾人還沒

來得及開口,數千名帶著槍彈的變體部隊,已經把這附近團團包圍,當初見過的那位日部

秘書──周光,在眾人簇擁下走出,沉聲說:「白宗諸位,為何無端殺入總門月部行館?

還不放下狄部長?」

  廢話真多,沈洛年正想衝出去,葉瑋珊已經開口說:「總門無端囚禁本宗弟子狄純,

有何用意?」

  周光雖沒看過狄純,但也知道傀儡門主的事,他目光一轉說:「這明明是我們狄部長

的孫女啊!莫非只是一場誤會?你們先放了狄部長,我們慢慢分辨。」

  「我不是小靜的孫女。」狄純不敢大聲,只囁嚅地說。

  「聽見沒有?小純說不是!」瑪蓮提著彎刀罵:「你以為拿著槍我們就怕你嗎?」

  「沈先生、白宗諸位,此時外有鑿齒,我們不宜內鬥,請你們馬上棄械投降,若查明

只是誤會,我們保証不會冒犯諸位。」周光手一舉,周圍的槍械都舉了起來,對著場中眾

人。

  早已經引仙的黃宗儒,棍子一舉,兩道淡淡紫光漫出,把大多數人包了起來,一面說

:「洛年進來。」

  「我沒關係,你們擋得住槍彈嗎?」沈洛年回頭低聲問。

  「沒試過。」黃宗儒說:「不過既然還能引仙, 牆內應該沒問題……能支持多久倒

不知道。」

  「周秘書!」葉瑋珊喊:「你有把握攔得住我們嗎?總門真要和白宗決裂?」

  總門那兒早已知道,白宗首腦人物有古怪方法能在這息壤建的城內引聚 息,只是一

直不明原因,直到不久前,他們從劉巧雯那兒取得「洛年之鏡」,才發現應與那東西有關

,只不料那東西才剛到手,還沒開始研究,一轉眼又被沈洛年搶了回去。

  周光眼見白宗眾人不只能聚 ,還能引仙,子彈到底對白宗首腦群有沒有用,他其實

也沒什麼把握,但總不能就這樣放了眾人。周光心念一轉說:「這樣吧,我們各讓一步,

你們把狄部長和她孫女留下,我們恭送白宗諸位離開。」

  狄靜要不要帶走無傷大雅,狄純可萬萬不能留下。葉瑋珊搖頭說:「我們不能把白宗

子弟狄純留在這兒!」

  但對總門來說,最重要的就是狄純,狄靜反而還是其次,周光正要繼續開口,沈洛年

怒說:「媽的!你夠了沒?」

  「沈先生……」周光早已得到消息,知道沈洛年今晚仿佛鬼怪妖物、動輒殺人,但實

際看到還是有點心驚。他望著沈洛年,有點害怕地說:「你採花擄人、殺人無數,今天我

們也不能放你走。」

  沈洛年回頭說:「宗儒,你運出 牆守著大家,其他人都別動。」

  「洛年?」葉瑋珊從見到沈洛年就一直擔心著,這時忍不住說:「你身體沒事吧?怎

……怎麼變這樣?」

  「沒事。」沈洛年說:「都別動,馬上好。」說完,沈洛年朝周光走去。

  「你別過來。」周光退了兩步,周圍眾人連忙舉槍對著沈洛年。他有點慌地說:「站

住、趴下,否則我們開槍了。」

  「省點子彈吧。」沈洛年黑氣泛出,突然加速往前衝,往周光一把抓去。

  「開槍!」周光大喊聲中,急忙往後退。

  連蘊含著 息的武器,都傷不了沈洛年,這些槍彈又有什麼作用?沈洛年在彈雨中一

把抓住周光說:「叫周圍的人都散去。」

  四面持槍部隊還對著沈洛年不斷射擊,打得手中彈匣全空,卻一點用都沒有。眾人驚

呼後撤的同時,周光臉色發白,結巴地說:「沈先生,我……我只是……小人物,逼我…

…沒用啊。」

  「沒用就殺了你。」沈洛年闇靈之力一吐,把周光化為乾屍,隨手又抓了一個看來像

是將領的人物說:「你是有用的人還是沒用的人?」

  「我……我……」那人不知該如何回答,還沒說出個道理來,沈洛年已經送出闇靈之

力,扔下他,往另外一個人抓去。就這樣一個接一個,只不過短短幾秒,周圍官兵的子彈

用盡,而沈洛年已經隨手屠殺了六人。

  這根本不是人,是無法抗衡的妖怪……四面的總門部隊雖然還沒散去,但周圍已經空

出了一大片,每個人都急著往後退。

  沈洛年一下找不到人抓,他飄身而起,往人群掠去。對著他射的子彈,撞上黑氣便紛

紛彈落,眼看沈洛年越來越近,站在前方的人扔下武器,驚呼聲中往後急跑,這下兵敗如

山倒,附近十餘公尺內的士兵根本不敢回頭。

  「別怕!殺了他!開槍!」一個站在外圍的中級軍官舉槍大叫。

  沈洛年聞聲轉向,迎著槍彈接近,又把那人殺了,周圍一陣嘩然,誰也不敢多口下令

,紛紛望外逃。

  「想死的就留下!」沈洛年低哼一聲,轉身往另外一個方向飄掠,看到發呆、開口或

有膽對他射擊的人,二話不說一把抓死,他動作又快,反應較慢的士兵一個個變成乾屍摔

倒。沈洛年才繞了半圈,總門數千士兵一聲發喊,往外潰逃。

  但剛剛圍得死緊,想逃也不是這麼方便,內圈的人們推擠成一團,沈洛年繞的圈子則

越飄越大,速度越來越快,除了把嚇呆的宰掉,還順便把幾個回頭觀望的也殺了,正殺得

順手,突然聽到身後一聲大吼:「洛年,夠了!住手。」

  沈洛年一怔回頭,卻見賴一心已跳出黃宗儒的防護區,正提著黑矛一臉驚駭地看著自

己。

  沈洛年回過神,卻見周圍已經躺倒了一大片近百具乾屍,四面白霧裊裊,在夜風吹拂

下正不斷往外飛散。那數千名總門部隊已逃散一空,慌張的驚呼聲不斷往外傳,整座城市

似乎都騷動了起來。

  不遠處,一直遠遠觀望的黃齊和李翰,不約而同地從屋頂上飛躍奔入,他們身上沒有

洛年之鏡,只能靠著變體之後的體力奔跑,所以沒有和白宗其他人一起進入。剛剛見到總

門部隊合圍,兩人本已十分緊張,沒想到沈洛年突然仿佛鬼怪般地大殺四方,把這數千人

趕散,兩人驚訝的同時,忍不住奔了進來,與眾人會合。

  沈洛年目光緩緩掃過,見每個人看著自己的表情都是恐懼與排斥,還帶了一絲憎惡,

就連一直最支持自己的奇雅、吳配睿、狄純,都低下頭不敢看著自己。沈洛年心中一沉,

雖然他早知會有這種結果,但實際看到畢竟不好受。

  沈洛年輕嘆一口氣,飄近眾人,見除了賴一心、黃宗儒之外,其他人都忍不住退了半

步,而這兩人雖然沒動,卻帶著提防的情緒。

  沈洛年不多解釋,直接對劉巧雯說:「巧雯姊,把這老太婆弄醒。」

  劉巧雯點了點頭,將 息透入狄靜穴脈,給予適當地刺激。

  狄靜很快地睜開眼睛,從昏迷中清醒。她四面望瞭望,見到處都是倒下的乾屍,忍不

住瞪著沈洛年說:「你……你這殺人妖怪……為什麼不殺了我?」

  「想死還不容易?」沈洛年哼了一聲,轉回頭望著狄純說:「妳確實吃了植楮果夾嗎

?」

  「吃了。」狄純雖然仍有點害怕,但依然點頭說:「可是小靜不信。」

  「不可能。」狄靜畢竟活了九十幾歲,沈洛年的模樣雖然讓人害怕,但驚慌過後,她

已經恢復冷靜,一面說:「小子,你到底是什麼妖怪?高部長的長劍明明穿透了你胸口!

怎會沒事?」

  沈洛年卻不理會狄靜,問狄純說:「這老太婆說妳如果吃了植楮,那能力會馬上轉到

血緣最接近的人身上。」

  「真的嗎?」狄純詫異地說。

  狄靜也是一驚,跟著說:「你……你怎……知道?」

  「偷聽的。」沈洛年說:「所以現在是哪兒出了問題?」

  「我不知道啊。」狄純又委屈又無辜地說:「我吃過後,真的完全不作夢了。」

  「不可能!」狄靜沉聲說:「若我獲得這能力,作夢的方式會改變,我不可能不知道

。」

  「妳到底算不算她妹妹?」沈洛年哼聲說:「這笨蛋像會說謊的人嗎?」

  這兩人是姊妹?年紀也差太多了吧……而且怎麼年紀長的反而是妹妹?這件事連劉巧

雯都不知道,白宗眾人面面相覷,誰也說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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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集 第六章 乘龍而至

  狄靜看沈洛年和狄純的表情,狐疑地說:「除非……除非她和你生了孩子,你既然是

妖怪,說不定不用一年……」

  「小靜!」狄純紅著臉頓足說:「妳又胡說什麼?我……我才沒有……洛年也不是妖

怪。」

  「妳老糊塗了嗎?」沈洛年忍不住瞪了狄靜一眼,這才疑惑地自語說:「這到底怎麼

回事?」

  「翔彩。」輕疾突然在沈洛年耳中低聲說。

  「什麼?」沈洛年一呆,扭身飄開低聲問。

  「白澤血脈,想必藉著精元傳遞了。」輕疾又說:「直接取精元化形的翔彩,血緣在

某個程度上,比狄靜更接近狄純。」

  沈洛年一驚說:「你怎不早說?」

  「白澤血緣傳遞的規矩,是極少數人保有的秘密,你知道前,我不能說。」輕疾說。

  「難怪翔彩上次會那麼說……」沈洛年想起了「既視感」的事,愣了愣說:「所以以

後就變成翔彩才是白澤血脈了?就這樣一直在寓鼠中傳下去?」

  「對,之後就會傳給和翔彩血緣最近的雌性寓鼠……但這能力對寓鼠無用。」輕疾說

:「寓鼠雖然會作夢,但醒來並不記得……所以上次翔彩才無法確定。」

  原來如此,沈洛年忍不住哈哈笑了出來。

  眾人看沈洛年轉身「算命」,都閉著嘴等候,只有狄靜不明白沈洛年在幹嘛,見他突

然笑出聲,狄靜忍不住罵:「這臭小子瘋了嗎?」

  沈洛年已知梗概,回頭望著兩人說:「白澤血脈,已經傳到寓鼠去了,不過寓鼠記不

得自己的夢,這能力等於沒用。」

  「你又胡說什麼?怎會傳到什麼鼠身上去?」狄靜怒斥。

  若不是看狄純面子,就先給這老太婆兩巴掌。沈洛年瞪了狄靜一眼說:「寓鼠妖仙翔

彩,取小純精元化形為人,論血緣比妳還近,小純吃下植楮果夾的那一剎那,這能力就轉

到那妖仙身上了。」

  狄靜大吃一驚,望著狄純說:「這……這是真的嗎?」

  狄純也不知會這麼發展,她雖然有點不好意思,仍點了點頭。

  「這……」狄靜本知狄純不懂騙人,只以為另有不明的原因,使得狄純認為自己失去

能力,聽到這合情合理的解釋,她萬念俱灰地說:「太糟蹋了……太浪費了,你們居然把

這能力轉到妖怪身上去?」

  「這傢伙折磨妳九十年,似乎一點都不覺得慚愧。」沈洛年皺眉走近說:「還是殺了

她好了?」

  「不要。」狄純忙擋在狄靜身前驚呼說:「洛年,別再殺人了……而且,她是我妹妹

。」

  看樣子狄靜應該信了這件事,那殺不殺倒是無妨……沈洛年望著狄靜說:「狄老太婆

,我雖然和白宗無關,但總門若是再找白宗和小純麻煩,我可不介意再來殺人。」

  狄靜看了沈洛年一眼,只憤憤地哼了一聲。

  沈洛年目光掃過眾人,見眾人那股防備的情緒雖然已經淡了,但還是透著害怕的氣味

,他不禁有點沒趣,嘆口氣說:「小純對大家解釋吧,我走了。」

  「洛年?」眾人驚呼聲中,卻見沈洛年體外 氣彌漫,拔空而起,直向著九回山的方

向飛去。

  「他……為什麼又走了?」葉瑋珊追出兩步,怔怔地說:「在這兒,他誰也不怕啊。



  「洛年畢竟殺了太多人,留在這兒,我們也難做。」白玄藍走近低聲說:「先放了狄

部長,我們回去再商議。」

  葉瑋珊回過神,轉頭對狄靜說:「狄部長……」

  「小純既然想跟你們,你們把她帶走吧。」狄靜知道白澤血脈喪失,已萬念俱灰。她

從當初的狄宗,到後來的總門,就是靠著掌握白澤血脈的機密,而掌握先機,並得享權勢

和高位,如今一切成空,自己位置能不能保都不知道,還有什麼好說?

  狄純有點擔心,低聲喊:「小靜?」

  「這些年是我對不起妳。」狄靜挺直腰桿,昂首說:「但我不後悔這麼做,如果妳恨

我,我也無話可說。」

  「走吧。」葉瑋珊走近輕攬著狄純,望著狄靜說:「狄部長,且讓晚輩說一句,城外

仍有大批鑿齒,我們人類互鬥實在不智,今夜如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狄靜依然不想說話,只搖了搖頭。

  葉瑋珊也不多說,招呼眾人外掠,往白宗在城南的居所飛騰。騰掠中,李翰突然開口

說:「宗長,沈先生那功夫,就是……闇屬玄靈的法門嗎?」

  葉瑋珊都忘了曾和李翰提過這事,而因為剛剛沈洛年離去前的目光,讓她覺得仿佛有

什麼重物正壓在胸口,心情十分鬱悶,僅隨便點了點頭說:「可能吧。」

  「那功夫不只無法感應,在壓縮息壤磚建起的城中依然有用,真是太棒了。」李翰卻

有點興奮地說。

  「我可不敢學。」張志文咋舌說:「剛剛洛年那模樣很可怕耶,真的很像……很像…

…」他頓了兩頓,終於還是沒說出口。

  「剛剛我看洛年那樣,很害怕耶。」吳配睿跟著說。

  瑪蓮嘖了一聲說:「阿姊也有點心驚膽戰的。」

  黃宗儒突然低聲說:「洛年……也許就是發現我們都在害怕,才離開的。」

  眾人其實多多少少都有這種感受,此時黃宗儒這麼一提,一時之間,誰也說不出話來



  直到眾人回到白宗在城南的大屋,落地時,張志文突然開口說:「其實我一直很想問

,洛年真是人吧?」

  「你胡說什麼?」瑪蓮忍不住開罵。

  「洛年當然是人。」吳配睿也忍不住跺腳說:「蚊子哥又胡說八道。」

  「有時想想……」張志文抓頭說:「他和懷真姊,真的都很古怪啊。」

  這話也有道理,眾人都皺起了眉頭。這時奇雅瞥了張志文一眼,開口說:「是不是妖

怪不重要。」

  「對啊!」瑪蓮瞪眼說:「就算是妖怪,他也比你可靠多了。」

  「阿姊別這樣啦。」張志文苦笑搖頭,頓了頓才說:「若只是妖怪就罷了,剛那樣子

,看起來……實在不像活人啊。」

  這話仿佛一根刺,穿到了眾人的心中。瑪蓮怒氣勃發地罵:「你住口!」跟著一巴掌

揮了過去。

  張志文連忙往外閃,一面求饒說:「我不說了,阿姊別生氣。」

  但這時眾人心中仍不免蒙上一層陰影,若沈洛年當真是什麼鬼物,那也太可怖了。

  在這一片沉寂中,李翰突然開口說:「沈先生不可能是妖怪的。」

  大伙兒目光都轉了過去,李翰露出微笑說:「當初我們早就做過了仔細的調查,沈先

生身家資料、小時紀錄都一清二楚,妖魔鬼怪有必要為了混入人間,花這麼多工夫嗎?何

況我們認識沈先生那時,道息才剛開始增長,怎麼可能有這麼厲害的妖怪出現?」

  這話說得眾人都鬆了一口氣。沒錯,當初想收沈洛年入白宗,也做過了身家調查,而

且過去沈洛年根本就是個普通學生,怎麼可能不是人?

  「對啊!」張志文馬上拍手說:「若我是妖怪,才不會去上學。」

  「靠,都是你在說。」瑪蓮笑了起來,推了張志文一把。

  這一掌沒蘊含力道,張志文倒是笑嘻嘻地受了。兩人正打鬧間,賴一心突然大聲說:

「阿翰說得有道理!下次得跟洛年道歉。」

  葉瑋珊微微一怔,轉頭說:「怎麼了?」

  「我剛確實有點懷疑洛年不是人,要記得跟他賠罪。」賴一心想想又皺眉說:「不過

殺這麼多人還是不對……」

  「這是自衛。」瑪蓮說:「那些渾蛋拿槍指著我們,難道我們真的束手就縛?我們也

就罷了,小純和洛年一定走不掉。」

  賴一心皺眉說:「一開始確實是自衛……但後來實在……」

  「反正現在不是白宗在執法,暫時先不管這問題。」葉瑋珊低聲說:「你以後也別特

意跑去找洛年道歉……說了反而不自在。」

  「這樣嗎?」賴一心沉吟了一下,說道:「宗儒剛剛不是說,洛年是因為我們都怕他

才走的?」

  這話一說,葉瑋珊心情又沉重了起來,眾人彼此互望,這一瞬間,都有幾分慚愧。

  黃宗儒的猜測,雖然不能說不對,但沈洛年這麼急著離開的真正原因,卻是因為必須

找個地方安靜療傷,否則根本沒法斂回闇靈之力。

  今晚總門一戰,除了被高輝砍出的兩處重傷外,那些宿衛也在沈洛年身上劃了不少淺

劍痕,沈洛年心裡有數,等闇靈之力一退,自己一定不好過。

  白宗眾人討論的同時,他已飄入深山,先找了個山坳土隙處趴下,再用草葉把自己身

形遮起,等一切準備妥當,他這才深吸一口氣,咬牙收回闇靈之力,讓道息重新往軀體內

泛出。隨著凝結的肉體開始活化,各種感覺由神經傳遞回大腦,劇痛在這一瞬間從全身各

處同步襲來,沈洛年縱然已有心理準備,仍忍不住渾身一抖,承受不住地昏了過去。

  ◇◇◇◇

  不知昏迷了多久,沈洛年在口乾舌燥、渾身無力的狀態下醒來,他身子微微一動,發

現後背腰間一陣隱隱作痛,似乎那兒的傷勢仍未完全復元,但這種疼痛感,應該也不用花

太久時間……看來這次受傷,恢復得挺快。

  沈洛年閉著眼睛又休息了好片刻,這才身子放輕,緩緩飄起,找個瀑布脫光身子,站

在水下,一面讓冷水淋頭,一面摸了摸肚子。他四面望瞭望,不禁微微嘆了一口氣。

  雖然四二九大劫之後已經過了快一年,但這兒畢竟是新生的土地,除了靠妖 和土壤

就能生長的植物之外,連一般植物都不多,更別提鳥獸蟲蛭,溪水中也還沒有魚蝦,想吃

東西,除了啃妖藤之類的植物外,就只能去海裡抓魚了。現在肚子這麼餓,真有點懶得去

,問題是不吃又不行……

  沈洛年正煩惱,耳中輕疾突然開口說:「這五天中,白宗葉瑋珊找過你兩次,第二次

有留言,現在要聽嗎?」

  自己躺五天了嗎?原來不是恢復變快,其實也躺了好一陣子……怪了,五天沒吃、沒

喝才這樣?自己身體似乎越來越不像人類了……沈洛年想起當時眾人的神情,心情一陣鬱

悶,嘆了一口氣才說:「現在聽。」

  輕疾換成葉瑋珊的聲音說:「洛年,我們和總門談過了,針對小純的事情,兩方已取

得諒解,應該不會再有事了。現在總門由呂緣海部長為首,他希望白宗和共生聯盟加入總

門,改製成一個叫作『噩盡聯合會』的新組織,一起為歲安城出一份力,我們還在考慮…

…不過這些你該沒興趣吧?」

  「關於你的事,和總門碰面時,我們沒提,總門也沒提……總之,我想總門該不敢打

歪主意了,你來應該沒什麼危險,我們真的都很想見你,能和我們聚一聚嗎?」葉瑋珊頓

了頓,又說:「你這幾天似乎很忙,我找了兩次,你都無法應答……聽小純說你那晚有受

傷,應該沒事吧?方便的話,回個訊讓我們安心好嗎?別忘了。」

  聲音結束後,沈洛年等了片刻才開口說:「沒了嗎?」

  「沒了。」輕疾說:「需要知道兩通來訊的時間嗎?要回訊嗎?」

  「不用了,去找吃的。」沈洛年上岸著裝,背起背包,飄身向著山谷外飛去。

  ◇◇◇◇

  片刻後,沈洛年砍了一小截妖藤,削去皮,坐在一處山巔上,一面看海一面慢慢地啃

食。咬著咬著,沈洛年突然說:「鑿齒都沒攻城嗎?」

  「你問我嗎?」輕疾說:「此為非法問題。」

  「小氣。」沈洛年哼了一聲說:「這種事又不算秘密。」

  「但也不是常識。」輕疾說:「你回訊詢問或過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不要。」沈洛年一面嚼一面說。

  輕疾停了幾秒之後才說:「如果那位葉小姐,又傳訊來呢?還是不聽嗎?」

  沈洛年一怔,遲疑了一下才說:「我沒這麼說,問這幹嘛?」

  「我以為你跑到這麼遠處,是為了不想感應到歲安城的狀態,那麼也不需要再與葉小

姐聯繫了。」輕疾說:「但如果人類遇到強敵或危險,你最後還是忍不住會去幫忙的話…

…還不如早點干涉。」

  沈洛年也很清楚,當真要狠下心不理會葉瑋珊,自己是辦不到的,不過輕疾會這麼建

議倒是挺新鮮。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這話什麼意思?」

  「若歲安城那兒的人們,在規劃未來的時候,能做出正確選擇,發生危險的機率就會

降低。」輕疾接著說:「你或許可以考慮改變自己的處事方式,主動使歲安城往比較安全

的方向發展。」

  沈洛年沉默了片刻,突然說:「你今天話特別多,而且好像有點古怪……到底是想說

什麼,直說成不成?」

  「此為非法問題。」輕疾說。

  「媽的。」沈洛年好笑地說:「那你就別嘮叨。」

  輕疾還當真住嘴了,但沈洛年口中雖然這麼說,卻不大安心。輕疾不會關切自己或任

何一個人類的未來,他本體后土擔心的只有一件事,就是避免自己成為真正的屍靈之王,

所以才和自己有這種例外的溝通……剛剛那個建議,應該也與阻止自己使用闇靈之力有關

,換個角度說,自己不理會那建議的話,是否代表未來很可能又會被迫使用闇靈之力?

  但若非必要,自己又怎會使用?那晚殺了這麼多人後,歲安城內該沒人敢找自己或白

宗麻煩,又怎麼還會讓輕疾這麼判斷?

  難道是有外敵?莫非鑿齒正猛烈地攻城,歲安城將要守不住?

  這不大可能吧?歲安城使用了大量的壓縮息壤土,鑿齒只要接近城牆附近,馬上就會

被槍炮射傷,根本殺不進去。就算他們四面圍城,有能飛行的千羽部隊,加上城中央培育

了大片生長迅速的妖藤,應該也困不死歲安城的人……而且上次觀察城外,鑿齒看起來實

在沒什麼攻城的意願。

  難道歲安城中,儲備的彈藥太少?又或者鑿齒突然聰明起來,找到辦法讓歲安城守不

下去?就算如此,白宗眾人靠著鏡子,想殺出重圍逃入宇定高原,也不太困難,就怕他們

該跑不跑,打著和歲安城共存亡的傻主意,到時被幾萬鑿齒團團圍住,想跑也跑不了。

  想到這兒,沈洛年眉頭皺了起來,其他人不敢說,賴一心說不定真會幹這種事,而賴

一心不走,葉瑋珊、瑪蓮自然不會走,接著奇雅、張志文、黃宗儒恐怕也會留下,最後侯

添良、吳配睿當然也只好奉陪。

  說來好笑,白宗眾人就像一捆粽子一樣,提起一個,整串都跟著起來……沈洛年正自

好笑,但一轉念,眉頭又皺了起來,說起來,自己似乎也被綁在那捆粽子當中?

  媽的,我才不繼續趟渾水!沈洛年扔下吃剩的妖藤,拍拍肚子哼聲說:「以後的事情

以後再說!等我傷勢完全復元,我要先去搜刮幾個應龍寶庫!把咒誓處理掉。」

  沈洛年本是有點自言自語的味道,沒想到說完後過了幾秒,輕疾突然說:「你這樣一

直盜取應龍寶庫,不擔心牽連其他人類嗎?」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他們會知道是人類偷的嗎?」

  「機會雖然不大,但也很難說。」輕疾說:「你過去已經和不少妖族衝突過,什麼時

候會對人類造成影響,誰也不知道,比如上次騰蛇騷擾歲安城的事情,就與你有關。」

  這話雖然有道理,但實在不像是輕疾會說的話,今天這泥土傢伙真的很古怪……沈洛

年越想越不對勁,終於忍不住說:「你意思是,我之前已經做了什麼會影響人類的事嗎?



  輕疾停了片刻才說:「以你現在獲得的資訊來說,我沒法給你肯定的答案。」

  「你這說話老愛拐彎的傢伙!」沈洛年罵說:「我和瑋珊聯繫就會獲得資訊了對不對

?」

  「此為非法問題。」輕疾說。

  這泥土渾蛋!沈洛年悶哼說:「找她就找她吧,聯繫白宗葉瑋珊。」

  「請稍候。」輕疾過了片刻說:「對方此時無法應答。」

  「什麼意思?」沈洛年微微一怔。

  「就是對方沒有回應。」輕疾說:「比如昏迷、死亡……」

  輕疾說到一半,沈洛年已經跳了起來,控制著凱布利往西北方的歲安城飛,這時才聽

到輕疾悠悠地說:「當然,不想回答或沒時間回答也有可能。」

  聽到這一句,沈洛年這才在空中突然一頓,罵說:「媽的,說快點不行嗎?」

  輕疾倒是沒什麼特別反應,只接著又說:「比如你前幾日的狀態,也是如此。」

  雖然葉瑋珊的狀況,輕疾不可能不知道,但就算自己開口詢問,八成也是一句「非法

問題」就把自己打發掉了。沈洛年畢竟放心不下,不再多說,繼續往西北飛去。

  ◇◇◇◇

  隨著距離逐漸接近,沈洛年還沒飛出高原區,已經感應到了那兒的 息狀態,沈洛年

心頭一鬆,還沒到九回山區就停了下來……卻是他已經感覺到葉瑋珊等人的 息,他們正

好端端地在歲安城中,一點特殊的狀況都沒有。

  同屬人類的 息,本來並不是這麼容易分辨出個人特色,但白宗眾人一來擁有洛年之

鏡, 息比其他人強大,加上發散型與爆訣也是種可以分辨的特色,這幾種狀況同時出現

,除葉瑋珊以外自然沒有旁人。

  葉瑋珊停留的地方,似乎另聚集了頗多變體者,可能歲安城中的人們正在開會吧?不

過除白宗眾人之外,其他人的 息量,居然也都比總門地下室出現的變體部隊還要豐沛,

看起來他們是聚在一個道息比地面還濃密的地點,歲安城裡面難道還有更大的地下室?

  沈洛年注意力接著往外散,觀察著外圍鑿齒的狀態。鑿齒似乎仍只是四面圍困而已,

也還沒打算攻城,而鑿齒陣中,一時也感覺不出有沒有強大的妖怪。

  該沒什麼問題吧?等葉瑋珊有空,自然會與自己聯繫。沈洛年正想離開,耳中輕疾開

口說:「白宗葉瑋珊要求通訊。」

  來了嗎?沈洛年注意力轉回歲安城,剛剛那群人果然已經散開了。沈洛年這才開口說

:「好。」

  「洛年,你身體沒事吧?我剛剛正忙,沒法回訊。」葉瑋珊關切的聲音傳了過來。

  「我沒事。」沈洛年說:「找我有事?」

  「也沒什麼……」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我們聽說你那晚有受傷,很擔心,真的沒

事嗎?怎麼這麼晚才和我聯繫?」

  「雖沒全好,但已經差不多了。」沈洛年說:「我前幾天都昏迷著。」

  「昏迷?那一定是很嚴重的傷啊。」葉瑋珊一驚,焦慮地說:「你怎麼還自己一個人

跑了?那天該留下讓我們照顧的。」

  沈洛年輕哼了一聲說:「留下?算了吧。」

  葉瑋珊暗暗心驚,沈洛年當時果然察覺到眾人神態有異,卻不知道有沒有真的生氣?

她想了想才接著說:「我們不知道你會這麼特殊的功夫,一時都有點嚇到……但大家心裡

都很感激你。」

  「反正快好了。」沈洛年不想多提那件事,直接問:「這幾天有什麼特別的事嗎?」

  「對了,該向你請教的。」葉瑋珊說:「你對虯龍族,了解的多嗎?」

  怎麼突然提起虯龍族?沈洛年說:「不很清楚,只知道過去似乎曾統治過人類……上

次那個共聯的誰不是說了一堆嗎?我知道的不比他多。」

  「你說張士科張盟主嗎?」葉瑋珊輕嘆一口氣說:「就是因為他們昨晚回到歲安城了

,我們今天才開了這麼久的會。」

  沈洛年一怔說:「他們找來虯龍族了?」

  「嗯,昨晚他們乘青龍而至……」葉瑋珊頓了頓說:「十日後,月圓之夜,虯龍族就

會來聽回音,看人類願不願意再度接受虯龍族的統領。」

  這可真是件大事……所以輕疾才一直要自己和葉瑋珊聯繫?但這和自己有什麼關係?

沈洛年詫異地說:「你們想讓虯龍族管嗎?」

  「當然不想啊。」葉瑋珊說:「何況幾天前他們才來破壞過一次,城內大多數人對龍

族都很反感。」

  「上次?」沈洛年一怔,醒悟說:「那次來襲的是騰蛇,屬於蛟龍一族,不一樣的。



  「是嗎?」葉瑋珊說:「不是為了統治方便,先給我們下馬威嗎?不然那些龍為什麼

要來這兒肆虐,又似乎並不想真的傷人?」

  「呃……瑋珊。」沈洛年突然明白,莫非就是因為騰蛇的關係,他們才不想讓虯龍統

治?雖然說誰統治與自己無關,但這果然是自己造成的影響。他有幾分尷尬地說:「騰蛇

……可能是我惹去的,和虯龍應該無關啦。」

  「你跑去惹那種大妖怪?」葉瑋珊大吃一驚。

  「不小心半路遇上。」沈洛年說:「我逃了之後,他們就跑去歲安城找人類洩忿。」

  葉瑋珊沉吟了一下說:「就算沒有這件事,人類給妖族管理還是很奇怪……騰蛇的事

你別再告訴旁人,免得又有人找你麻煩。」

  沈洛年頓了頓說:「你們想拒絕虯龍?」

  「共聯的人正四處鼓吹,加上昨日青龍顯形,不少人看到,似乎也有些人心動……不

過大部分的人還是不想被妖物管治。」葉瑋珊頓了頓,有點煩惱地說:「但若拒絕了,不

知道會不會惹怒虯龍?那種會飛的強大妖怪,歲安城恐怕抵擋不住,雖然大多數房子下面

都蓋了地下室,還是很難避免傷亡……得等到十日後,和虯龍見面才能確定對方的想法,

上次那位虯龍族的敖旅先生,態度雖客氣,卻看不出到底是不是好人。」

  沈洛年這時終於明白輕疾的意思,若讓強大的虯龍管理人類,鑿齒必然退兵,日後人

類想必也能無憂無慮地生活下去,只要白宗眾人不再遇到危險,自己不用出手,當然更不

需要使用闇靈之力。

  眼前不妙的是,歲安城中的人類,連白宗在內,似乎十分排斥龍族來管理,其中一部

分原因還是因為自己惹來的小騰蛇胡鬧導致。

  葉瑋珊見沈洛年沒吭聲,思考了片刻又說:「洛年,你也贊成讓虯龍管理人類嗎?你

自己願意讓虯龍管束嗎?」

  如果只有第一個問題,沈洛年馬上就會給葉瑋珊肯定的答案,但加上了後面那句,沈

洛年不禁微微一愣,呆了呆才說:「我當然不需要虯龍保護,但一般人……」

  葉瑋珊很快地接口說:「你說過,人類會漸漸具備保護自己的能力,那時就算沒了息

壤土的效果,也不怕鑿齒……我覺得這話很有道理,若給人類幾十年的時間收集妖質,增

加引仙者、變體者,人類當足以自保,又何必讓異族統治?今日若做了這個決定,難道不

怕後代子孫唾棄嗎?」

  這倒是言之成理,沈洛年說:「如果真的不願意,那就拒絕吧?至少現在息壤磚造的

城,似乎挺適合防守。」

  「就怕日後道息又漲。」葉瑋珊說:「過去已經大漲了兩次,還有幾次誰也不知道,

萬一息壤磚的效果未來不如預期,那該如何是好?鑿齒一直不退,就有不少人認為他們正

在等待道息增加的日子。」

  這倒也是,去年四二九大劫是第一次道息大漲,第二次在是十一月初,若半年一次,

如今又到了四月,說不定真會再度大漲。沈洛年想了想,頭痛地說:「這麼說,豈不是答

應也不是,不答應也不是?」

  「若不是為了此事困擾,又何須開會討論?」葉瑋珊嘆了一口氣說:「有人建議只讓

虯龍管束、保護五十年,但這種事情真能討價還價嗎?而且虯龍也不可能毫無理由地保護

我們。」

  「對啊。」沈洛年被一言提醒,忙問:「該有條件吧?」

  「張盟主說,只要確認龍族是人類的唯一統治者,並定期準備祭品上祭即可。」葉瑋

珊說:「但祭品細節他並沒說清楚,我猜測,他若非不敢問,就是不敢說。」

  沈洛年迷惑地說:「現在人類這麼窮困,能準備什麼祭品?三牲蔬果之類的嗎?」

  葉瑋珊輕笑說:「你別逗我了,這是不可能的。」

  沈洛年倒也不知該怎麼辦了,讓龍族保護當然是一勞永逸,但換一種角度來說,確實

很有出賣自己種族的味道,不管對方是不是派「明君」來管理,如今民智已開,應該誰也

不願意讓妖怪來管;但如果把龍族美化成神靈,倒也不是不可能,連自己都差點被當成神

來拜,能自在變化的強大龍族,應該更讓人崇拜。

  「這一時三刻討論不出結果,還需要多花點時間思量。」葉瑋珊說:「洛年,你回來

和大家一起討論,出出主意,好不好?」

  「我不懂這些。」沈洛年說。

  「你比我們懂得都多啊,還會算命。」葉瑋珊笑說。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說:「看看吧,我有空就過去。」

  「洛年,你若是肯來,直接到我們住的地方,盡量別讓人看到了。」葉瑋珊說:「免

得節外生枝。」

  「怎麼了嗎?」沈洛年問:「難道還有人敢找你們麻煩?」

  「這倒不是。」葉瑋珊遲疑了一下才說:「那天夜裡的事,畢竟還是傳了出去……這

件事情,大家都不知道該怎麼處理。」

  因為自己殺了太多人嗎?在全身充滿闇靈之力的時候,其實有點難以控制那種殺戮的

情緒。沈洛年也不想找藉口,只說:「什麼怎麼辦?我殺人關你們什麼事?」

  「唉……你那天實在殺太多人。」葉瑋珊停了幾秒,低聲說:「還好歲安城內的治安

防禦總門過去一直不肯讓白宗插手……我們那晚回去,想到這件事,都不禁有點慶幸。」

  「也就是說,若你們有責任在身,就得抓我了?」沈洛年輕哼說:「既然這樣,還是

別去。」

  「你別這麼說。」葉瑋珊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好啦。」沈洛年哂然說:「但我名聲想必更差了,我看還是……」

  「你聽我說。」葉瑋珊打斷了沈洛年的話,整理了一下情緒,才緩緩說:「那天我確

實很震撼,我終於知道,你以前老說殺人,確實不是開玩笑……但我想了兩天之後,我覺

得你是對的。」

  這可不像葉瑋珊會說的話,她也漸漸變了嗎?沈洛年有點意外,愣著沒吭聲。

  「你殺的人確實太多,這是事實。」葉瑋珊說:「但當時的狀況,你若不動手,兩方

必然會一陣亂鬥。我早已安排妥當,一打起來,阿哲馬上就會帶著引仙部隊來支援,不久

後總門外圍的變體部隊可能也會擁來……若不是你出手嚇退總門部隊,最後死的絕對不只

那一百多人,我們怎麼可能會怪你?」

  「我殺了一百多人?」沈洛年自己都搞不清楚。

  「嗯,這是後來派人私下探聽的。」葉瑋珊低聲說:「地下室四十多人,地上近百人

。」

  似乎真的多了些,沈洛年輕嘆了一口氣。

  「總門根本想不出怎麼對付你。」葉瑋珊說:「事實上,因為這件事情,總門有兩千

餘名變體部隊叛出,想投入白宗……我們不好和總門撕破臉,只能先拒絕了,另外安排他

們到申字區暫住。」

  「他們為什麼要叛出總門?」沈洛年倒沒想到會往這方向發展。

  「他們怕又被派去攻擊你,聽說你是白宗的朋友,就都跑來了……」葉瑋珊又說:「

過去他們被星部高輝部長和他手下的宿衛管束,但那些高手那晚死傷過半,這些人別無顧

忌,索性脫離了……總而言之,現在誰也不想和你作對。」

  沈洛年忍不住笑說:「那我乾脆再去殺個兩趟,總門不就全投降了?」

  「說不定真會如此,但你可別再這樣做了。」葉瑋珊忙說:「殺人畢竟不好,我們和

總門又不是真有什麼仇恨,他們若真投降,我還不知該怎麼應付呢。」

  沈洛年說:「既然如此,我何必躲躲藏藏?」

  「暫時還是別讓人發現比較好。」葉瑋珊說:「對你心懷恐懼的人畢竟是多數,若你

讓太多人看見,支持讓虯龍統治的人說不定會變多,多添困擾。」

  「喔……知道了。」看樣子葉瑋珊很不願意讓龍族統治。

  「對了,還有一件事,你上次去東方……」葉瑋珊說到這兒,突然語氣一變,倉促地

說:「洛年,外面出事了,晚點再說!」

  「瑋珊?」沈洛年喊了兩聲,卻沒聽到葉瑋珊回答,通話似乎已經斷絕。他注意力往

歲安城那兒集中,仔細一分辨,發現葉瑋珊等人正離開南區,往西北方向奔馳。

  莫非是總門又搞花樣了?沈洛年心思一轉,朝歲安城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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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集 第七章 如何負責?

  從九回山上往下望,沈洛年看到歲安城西北方的「醜字區」那兒,似乎有兩方人馬正

在對峙。

  隔這麼遠,看不出那些人的長相,只遠遠看出兩方似乎都有數百人,手上拿著的武器

大都是刀劍,很少人舉著槍械,不像總門的人馬。

  白宗不會鬧內哄吧?那麼是哪兩批人起衝突?按照道理,城內有人打群架,應該由總

門派人維持秩序,葉瑋珊既然這麼忙著趕去,其中一批很可能屬於白宗,只不清楚另外一

批是什麼人。

  沈洛年正思考間,葉瑋珊等白宗首領已經抵達,攔在兩批人之間,他們一趕上,雙方

的氣焰馬上降了下來。過沒幾分鐘,其中一批人在葉瑋珊等人指揮下,轉頭往南走,而另

外一批人,則留在醜字區,紛紛散回房舍,看來是那兒的住民。

  記得上次葉瑋珊有簡單地提到,醜字區主要是日、韓難民居住,當然也有部分幸存的

日、韓變體者,莫非某些白宗人,和那兒的人起了衝突?

  這種事倒不用自己操心,沈洛年看沒鬧出事,開口對輕疾說:「我獲得足夠資訊了吧

?你有什麼建議,可以說了。」

  「我當然是建議讓虯龍族統治人類。」輕疾接口說。

  「這樣對人類最好嗎?」沈洛年問。

  輕疾卻說:「這是我認為使你運用闇靈之力的可能性,降到最低的一種方式。」

  差點忘了這傢伙擔心的不是人類。沈洛年先哼了一聲,想了想才又說:「你知道虯龍

族保護人類的條件是什麼嗎?剛剛瑋珊有提到祭品。」

  輕疾說:「若照過去的慣例,其中有一項,現代人類會比較不容易接受……就是每隔

五年,遴選三百童女入龍宮。」

  「入龍宮幹嘛?」沈洛年詫異地問。

  「以僕役或妾侍的身分服侍龍族。」輕疾說:「另外,因為虯龍族雌性數量極少,有

時也會讓人類受孕產子,不過這種情況並不多。」

  「虯龍不是很強大的妖族嗎?也有……這種需求?」沈洛年一直不知此事,有點意外



  「嗯,虯龍族和人類這方面頗相似,這也是虯龍族願意保衛人類的原因之一。」輕疾

說。

  沈洛年雖然聽得大皺眉頭,但反正與自己無關,他倒也不怎麼激憤,只搖頭說:「這

種事人類不可能同意,送人去當奴隸已經很過分,還當性工具?誰家女兒願意送出去?」

  「你誤會了。」輕疾說:「說奴隸倒不如說是簽下定期約的不支薪僕役,而且只要通

過考核,有機會獲得部分換靈,偶爾還可以放假回人間探視親友……人類主政者,只要願

意負擔薪資,應徵的女子想必不少,這一點付出換取長久的安全,有什麼不好?」

  「那妾侍呢?」沈洛年說。

  「一般來說,龍族就算遇到喜歡的女子,通常也會經對方同意才納為妾侍。」輕疾說

:「對那些女子來說,不只是換靈程度會被提升,也馬上從僕婦轉為受人服侍的貴婦,其

實大多數女子都很期待被選上。」

  「那是古時候吧,現代的女人未必願意當妾。」沈洛年說。

  輕疾頓了頓才說:「當權勢、財富、強大能力和長時間的青春放在眼前時,計較這種

事的人,沒有你想像的多。」

  這話沈洛年倒沒法辯駁。不管任何時代,總有人願意為了金錢、權勢、慾望出賣自己

身體,不管是用哪種形式……

  這時輕疾又說:「還有一點,虯龍族化身為人類模樣後,以人類的標準而言,條件大

多不差,也不難吸引異性傾心。」

  上次那位敖旅確實不難看,但有沒有吸引力沈洛年就不清楚了。他想了想說:「既然

這樣,只要解釋清楚,似乎也行得通,不過瑋珊似乎很排斥讓虯龍族管理。」

  「那只是一種沒必要的種族自尊心作祟,如果你願意的話,可以協助解釋。」輕疾說

:「事實上,現在歲安城內應該沒有人能違抗你,只要你出面,不難達成。」

  原來是打這主意?沈洛年皺眉說:「我可不想勉強瑋珊他們聽我的。」

  「要不然……」輕疾頓了頓說:「現在畏懼你的人類很多,你這幾日在城內到處走走

,願意接納虯龍族的人類可能會變多。」

  「媽的!這算什麼?」沈洛年又好氣又好笑地罵:「你乾脆叫我亂殺一些人好了。」

  「這都只是建議與分析,決定權自然在你……畢竟他們對龍族的敵意,主要來自於你

招引來的騰蛇,若人類因此拒絕虯龍族,也不公平。」輕疾說:「我和你重視的事雖然不

同,但保全歲安城這件事,該是一致的。」

  沈洛年思忖片刻,突然說:「虯龍族不是有尊伏之氣嗎?十日後他們親自前來,人類

應該會服從吧?哪用得著我?」

  「虯龍尊伏之氣,並不是萬靈丹。僅數千載壽命的年輕虯龍,這種能力並不強,影響

程度有限,就算如今仍在仙界的萬年龍王親來,若人類具有足夠的自信,或心中憎惡、排

斥、恐懼等情緒夠強烈,尊伏之氣效用一樣會降低。」輕疾說:「當初白宗眾人見到敖旅

,就沒有受到多少影響。」

  原來如此?沈洛年想了想說:「總之在這兒什麼事都搞不清楚,我去聽看看他們怎麼

說。」當下沈洛年運出少量凱布利妖 ,對白宗居住的那大片房宅飛落。

  ◇◇◇◇

  白宗的房舍,設計上和總門的模式不同,總門那兒先是蓋起一大片圍牆,把整個空間

圍住,走入大門後,裡面則是由一排排建築物與空地組合成的區塊,隨著不斷往內走,空

地越多,戒備也越嚴。

  白宗這兒,土地比總門小了不少,也沒有圍上大片的牆壁,一個正方形空地上,四周

圍蓋了一圈仿佛宿舍般的單層對戶建築,將這空地四面圍起;這圈建築物內外出入口不下

十來處,是個很開放的空間。

  這整組建築內,有一大圈足以操練、運動、嬉鬧的大片空地,空地正中央蓋了一棟四

層樓高的方形大宅,這大宅就是白宗重要人物居住的地方。

  四層樓高的建築,在歲安城中不多,騰蛇胡鬧時,這樓宅目標明顯,頂樓屋頂幾乎全

毀,不過現在已重新蓋妥,還多架起了一個十餘公尺高的寬大木製高台。

  周圍的建築物,架起高台的不少,沈洛年本來還有點不明白高台的作用,飛近一看,

這才發現上面站著不少輪值的引仙者,這種高台離息壤磚距離較遠,引 仙化確實方便不

少。

  大宅的屋頂高台下,是一扇三公尺寬的大型樓梯入口,門口正有兩個煉鱗引仙者守衛

,他們本來無所事事地眺望著城南的大片住宅,突然眼前一花,周圍激起一陣急風的同時

,卻見一個穿著紅衣的少年,仿佛鬼魅般地出現眼前,兩人忍不住同時驚呼了一聲。

  兩人一出聲,馬上引起周圍人們的注意,警訊往外傳開,高台上的四名引仙部隊馬上

往下跳,樓梯下也有一排四人往上奔。不過眾人看清了沈洛年的模樣,都是驚噫一聲,停

了下來,目光中透出驚佩與畏懼,不敢隨便接近。

  這大樓似乎是木製的?難怪他們都能引仙……沈洛年目光掃過眾人說:「白宗人住這

兒沒錯吧?」

  「是沈……沈先生嗎?」總算有個人大起膽子問。

  「我是沈洛年。」沈洛年點點頭說:「請幫我通知。」

  引仙部隊中,遠遠看過沈洛年的人並不少,但實際接觸過的卻很少,此時他們近距離

一看,見沈洛年似乎不像傳聞中的凶神惡煞,眾人稍鬆了一口氣,臉上都露出笑容。

  從樓下奔上的四人中,有個青年似乎是小隊長之類的角色。他踏前說:「沈先生,請

到樓下稍候,我們馬上替你通報。」

  沈洛年點點頭,隨著青年往內,沿著樓梯一路往下走,經過四樓,到了三樓,沈洛年

這才發現,似乎只有一、二樓是用息壤磚所建,三樓雖然仍有影響,但一般人該還勉可聚

 。

  此時消息已經先一步傳了下去,三樓一間房門打開,孩子般的狄純首先奔出,一面飛

掠一面叫:「洛年!你沒事了?」

  沈洛年見狄純驚喜地站在自己面前,紅著眼睛說不出話,微笑說:「鏡子怎麼到妳身

上了?」卻是沈洛年在狄純身上感應到「洛年之鏡」的效果。

  「藍姊說她的要給我,後來不知道為什麼變成黃大哥的給我。」狄純有點害羞地低聲

說:「我一直說不用,但是他們怕我又出事,對不起。」

  沈洛年好笑地揉了揉狄純腦門說:「妳這丫頭,老是喜歡說對不起。」

  狄純紅著臉一笑,抓著沈洛年的袖子,似乎怕他又跑了。

  狄純身後,賴一心跟著從房間躍出,他奔近一把抓著沈洛年肩膀,上下打量著。

  「幹嘛?」沈洛年好笑地問。

  「你身體沒事吧?」賴一心關切地說:「小純和巧雯姊都說你受傷了?」

  「沒事。」沈洛年說。

  「那就好。」賴一心笑說:「晚些有空,我們私下聊聊。」

  沈洛年倒有點意外,沒想到賴一心會找自己說話,不過恰好沈洛年也有事想問賴一心

,倒是不表反對,只點了點頭。

  其他人呢?沈洛年目光掃過,見瑪蓮、吳配睿、張志文、侯添良正在門口*,四人交

頭接耳,也不知在說些什麼。

  賴一心見狀,呵呵一笑說:「進去再說吧,剛剛正亂呢。」一面拉著沈洛年往內走。

  沈洛年這一走近,看瑪蓮等人一臉怪異,忍不住說:「怎麼?」

  四人互相對望了幾眼,最後瑪蓮鼓起勇氣,伸手捏了捏沈洛年的膀子,低聲說:「洛

年……你還是正常人吧?」

  「不知道。」沈洛年笑說。

  瑪蓮似乎不知該怎麼接下去,回頭求救,站在屋內的奇雅搖搖頭,走近說:「我們哪

一個算是正常人?洛年別理她。」

  「奇雅說得對。」黃宗儒笑說:「我們引仙者仙化之後,才更不像人。」

  除了奇雅和黃宗儒外,房中一角還站著印晏哲,他只和沈洛年微微點了點頭,沒多說

什麼。

  「那……」吳配睿吐吐舌頭說:「洛年你還是好人嗎?」

  沈洛年白了吳配睿一眼說:「我從來不是好人。」

  聽沈洛年這麼說,吳配睿嘟起小嘴,又忍不住想偷笑。

  沈洛年憑著感應,他知道葉瑋珊等人,似乎在更往內的一間房間裡。他有點意外地說

:「瑋珊、藍姊她們都在忙?」

  「在問話吧?」張志文吐吐舌頭說:「剛剛阿翰領著一部分引仙部隊,跑去和共生聯

盟吵架,還好阿哲及時通知我們過去攔阻,沒真打起來……現在他們正在和阿翰溝通。」

  「共生聯盟?」沈洛年意外地說:「幹嘛找他們吵架?」

  「你不知道啦。」張志文說:「阿翰恨透了妖怪,聽到共生聯盟要讓虯龍族來管理人

類,他快氣瘋了,剛剛要是晚了一點過去,恐怕就打起來了。」

  沈洛年倒沒想到白宗的重要人物之中,就有人這麼憎恨妖怪。他沉吟說:「共生聯盟

為什麼住日韓區?」

  「洛年你很清楚嘛。」瑪蓮有點意外地說:「共生聯盟裡面各國人都有,醜字區空地

最多,他們就選了那邊住了。」

  「其實韓國人很少,主要都是日本人。」張志文嘿嘿說:「阿猴一直希望他們重新發

展動漫產業呢。」

  「每次都說我。」侯添良笑罵說:「你沒興趣嗎?」

  張志文一臉正經地說:「我對日本的影視產業比較有興趣。」

  吳配睿有點意外地說:「蚊子哥喜歡看日本片啊?」

  「喜歡啊。」張志文嘿嘿笑說:「去問妳男朋友啊,他很有研究,以前他電腦硬盤裡

面放很多日本片。」

  「你不是說以前很少看電影嗎?」吳配睿有點意外地轉頭問黃宗儒。

  黃宗儒有些尷尬地搖手說:「蚊子在胡說啦,別理他。」

  「什麼啊?你們好奇怪。」吳配睿嘟起嘴說。

  「靠!」瑪蓮畢竟年紀較長,聽著聽著突然懂了,哈哈大笑說:「臭蚊子,你說*嗎

?原來無敵大是專家。」

  「沒有啦。」黃宗儒漲紅臉說。

  吳配睿這才恍然大悟,她倒沒有大驚小怪,只瞄了黃宗儒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那

種東西到底有什麼好看啊?」

  黃宗儒張開嘴巴,愣了半晌,突然轉頭望著沈洛年說:「那個……這幾天發生大事了

,洛年你知道虯龍的事嗎?」

  眾人笑出聲來的同時,沈洛年莞爾說:「聽說了一點,你解釋一下吧。」

  黃宗儒當下簡略地把事情說了一遍,他所知道的自然和葉瑋珊大同小異,說到最後,

黃宗儒說:「願意讓虯龍管理的人少之又少,現在問題的重點,還是在於他日道息又漲,

人類到底能不能靠自己守住?另外就是若拒絕,虯龍會不會翻臉?」

  沈洛年想了想問:「為什麼人類這麼排斥讓虯龍管?」

  眾人一怔,彼此互望瞭望,賴一心開口說:「這不是理所當然的嗎?人類的事情當然

要人類自己來決定啊。」

  是這樣嗎?看來輕疾的期待要落空了。沈洛年正沉吟,黃宗儒卻目光一轉說:「不管

哪種政治體制,其實都是少數幾個人決定一切……如果虯龍真比人類公正無私,我並沒這

麼排斥,不過在阿翰面前我不敢這麼說。」

  「搞政治的都沒好人啦,讓虯龍管我也無所謂。」張志文也撇嘴說:「不過像阿翰一

樣討厭妖怪的人想必不少,拒絕虯龍倒是免得自己先打起來,不過前提是『守得住』。」

  「守不住呢?」瑪蓮瞄了張志文一眼。

  「死光可就沒戲唱了。」張志文攤手說:「守不住當然還是請虯龍保護比較妥當。」

  瑪蓮一瞪眼,正想罵人,張志文已經搶先一步說:「我可不是怕死,我自己隨時都逃

得掉,這是替大家著想。」

  瑪蓮倒也無話可說,白了張志文一眼說:「算你有理。」

  張志文笑嘻嘻地說:「萬一城破了,我會帶著阿姊逃的。」

  瑪蓮啐了一聲說:「你自己一個人滾吧。」

  眾人正笑中,通往內房的那扇門突然打開,劉巧雯探出頭來說:「大家可以進來了…

…咦,是洛年?」

  「洛年來了?快進來。」葉瑋珊驚喜的聲音,跟著從裡面傳了出來。

  「大家進去。」賴一心拉著沈洛年往內走,眾人紛紛跟著走入,裡面除了李翰、葉瑋

珊、劉巧雯之外,黃齊、白玄藍夫婦也在其中。他們看到沈洛年,紛紛打招呼,也忍不住

上下打量沈洛年,畢竟那夜沈洛年黑氣彌漫、慘白鐵青仿佛死人的面孔實在太過可怖,讓

人難以忘懷。

  這間會議室空間並不算大,一張大方桌,四面各放了四張椅子,眾人隨意坐下,白玄

藍等人先和沈洛年稍做寒暄,等眾人漸漸安靜下來,葉瑋珊這才開口說:「剛剛李大哥一

時衝動,私帶部隊滋事,『特別隊隊長』的職務暫時交卸下來,復職之前,先和我們一起

行動。」

  「是。」李翰語氣沉重地說:「大家抱歉,剛剛是我不對。」

  「既然洛年來了,我們剛好趁這時候向洛年請教虯龍族的事。」葉瑋珊停了停,望向

李翰說:「李大哥,你若是沒有自信能保持冷靜、參與討論,要不要先休息片刻?」

  李翰遲疑了一下,終於站起說:「宗長說得對,諸位抱歉,我先告退。」他對眾人行

了一禮,轉身往外走。

  葉瑋珊等李翰離開,這才望著沈洛年,露出微笑說道:「洛年,城內的大概情況都知

道了嗎?」

  沈洛年也不提兩人曾以輕疾對話,只說:「剛剛宗儒提了一些。」

  「是的。」黃宗儒接口說:「我已經大概解釋了虯龍族和共生聯盟的目的。」

  「那樣最好。」葉瑋珊說:「洛年有什麼建議嗎?」

  這時該怎麼說呢?沈洛年沉吟片刻之後說:「我先把虯龍族可能會提出來的條件,說

一下吧。」

  剛剛怎麼沒提?葉瑋珊吃驚地說:「你知道?」

  「只是有可能,聽一聽當參考吧。」沈洛年當下把輕疾對自己說的事情,簡略說了一

遍。

  等沈洛年說完,葉瑋珊沉吟片刻之後,才開口說:「虯龍這方面的需求,聽起來並不

算太過分……大家的意見呢?」

  黃宗儒見無人開口,輕咳了一聲說:「納為妾侍的部分,若真是你情我願,沒有強迫

的成分,就先不提,若只是單純需要徵求三百僕婦維持龍宮,並不困難。」

  「是啊。」張志文笑說:「眼前這種狀態下,就算不給錢,恐怕都會有一堆人搶著去

。」

  「我有問題。」瑪蓮問:「洛年,你剛說『部分換靈』是什麼意思?」

  沈洛年說:「換靈也可以讓普通人軀體仙化,獲得 息,類似變體或引仙。」

  「那麼虯龍換靈強不強?」瑪蓮笑說:「若是很強,我以後去當個半年女僕,然後想

辦法辭職!」

  「我不清楚。」沈洛年搖頭說:「不過換靈獲得的能力,虯龍是可以收回的,離開前

應該會被取消掉。」

  「靠!居然還會收回去。」瑪蓮失望地說:「怎麼這麼小氣?」

  奇雅開口說:「如果我們答應這個條件,但請虯龍不要干涉人類呢?」

  葉瑋珊沉吟說:「若能藉著這條件,換取……比如五十年的保護,但卻不干涉人類內

政,那就最好了。」

  坐在葉瑋珊身旁的白玄藍,低聲問:「五十年夠了嗎?」

  「當然越久越好。」葉瑋珊說:「不過若妖質取得沒有大問題的話,五十年已經可以

訓練一批足以抵擋鑿齒的引仙部隊了……阿哲,植物萃取妖質的事情,測試得如何?」

  「報告宗長。」印晏哲開口說:「已經找出了由妖藤中萃取妖質的方式,但是含量太

少了,是否要派千羽部隊去道息較濃處取其他植物?」

  葉瑋珊沉吟說:「等這場戰亂過去了再說,萬一出了意外,這時不方便派人支援。」

  「是。」印晏哲恭謹地應答。

  葉瑋珊看看眾人的表情,見似乎沒人有意見,她目光轉向沈洛年說:「洛年,你還有

什麼建議嗎?」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說:「你們……完全不考慮讓虯龍管理?」

  葉瑋珊一愣,有點意外地說:「難道你同意?」

  「我以後……應該會和懷真住在山裡,誰來統治人類這件事其實與我無關。」沈洛年

頓了頓說:「不過讓人類被強大的虯龍族保護,我覺得也不錯啊,至少確定安全。」

  「啊哈!我也不覺得是壞事。」張志文拍手笑說:「多虧洛年,我一直不敢說呢,不

過我可不想去山裡住。」

  葉瑋珊目光轉向眾人說:「還有其他人也贊成……或無所謂的嗎?」

  「我也無所謂。」侯添良跟著笑著舉手說:「還好阿翰不在。」

  「阿翰在我才不敢說實話。」張志文吐舌頭說。

  「阿猴哥和蚊子哥好老奸。」吳配睿笑著說:「我不懂哪個好,但是我投洛年一票。

」一面看了身旁的黃宗儒一眼。

  「我對虯龍族的統治方式還不了解。」黃宗儒說:「所以暫時保留,不贊成也不反對

。」

  奇雅點頭說:「我和宗儒一樣,在意的是管理的方式。」

  葉瑋珊倒沒想到,沈洛年這麼一表態,就將近半數的人不表示反對。她轉頭說:「舅

媽,你們的想法呢?」

  白玄藍和黃齊對看一眼,白玄藍一笑說:「若是沒有妖怪來犯,我和齊哥倒是挺想去

山裡住的。」

  黃齊點點頭,和白玄藍相對一笑。

  也就是沒意見?葉瑋珊轉頭說:「巧雯姊?」

  「宗長,我旁聽就好了。」劉巧雯微笑說。

  「沒關係的。」葉瑋珊說:「巧雯姊不用客氣,說說想法無妨。」

  「我個人是沒什麼意見。」劉巧雯想了想才說:「不過若虯龍統治,應該是集權帝制

吧?就算靠嚴勘威、梁明忠他們去安撫人民,也不是這幾日內就能辦到的,他們也未必同

意。」

  「何必管一般人想什麼?」瑪蓮哼聲說:「等他們能靠自己保護自己再說吧。」

  劉巧雯點頭說:「眼前的情況下,一般人確實沒什麼力量……不過若希望日後統治順

利,還是要做做表面工夫。」

  「巧雯姊剛說的兩個人是誰?」沈洛年轉頭對身旁的狄純低聲問。

  「我不知道。」狄純眨眨眼,有點不好意思地說:「我是第一次開會。」

  狄純的右手邊坐著侯添良,他聽到兩人的對話,湊近說:「就是台灣專門搞政治的那

些人。」

  「喔?」沈洛年點點頭,也不去在意了。

  「巧雯姊。」葉瑋珊想了想說:「先不管一般人的狀況,妳覺得總門會同意嗎?」

  劉巧雯思忖片刻後說:「很難說,掌權者通常都不願意交出權力,不過因為洛年的關

係,如今白宗已明顯壓過總門,總門若奉虯龍為尊,說不定還比較劃算。」

  「所以他們很可能同意?」瑪蓮皺眉說:「我不喜歡被妖怪管,但我也不喜歡去山上

,我喜歡熱鬧!」

  「阿姊。」張志文笑說:「妳其實根本不喜歡被管吧?不管是不是妖怪。」

  瑪蓮微微一愣,隨即嘿嘿笑說:「好像真是這樣。」

  葉瑋珊目光掃過沒開口的幾個人,賴一心一直都抱著反對的態度,倒不用多問,狄純

一來還小;二來她一向沒什麼主見……葉瑋珊望向印晏哲說:「阿哲有沒有什麼意見?」

  印晏哲聞聲,挺直腰桿大聲說:「宗長,我個人傾向拒絕。」

  「為什麼?」葉瑋珊微笑問。

  「我和賴師兄的想法相同,我也認為人類的事情,該讓人類自己處理。」印晏哲正色

說。

  葉瑋珊點點頭想了片刻,才對眾人說:「若答應,日後虯龍管理不善,我們仍可離開

,但一般人不行;而若拒絕,日後萬一歲安城抵擋不了妖怪的攻擊,我們也許仍有機會逃

生,一般人也辦不到……請大家別忘記,這決定牽涉了這城裡面四十萬人的未來,也許他

們沒有什麼發言權,但擁有發言權力的我們,更必須替他們考量清楚,不能只從自己的角

度來判斷。所謂權責相符,有了權力就有責任,做決定前,我們必須考慮如何負責。」

  如何負責?想到這一點的人倒不多,眾人面面相覷間,瑪蓮忍不住開口說:「宗長,

負責是什麼意思?」

  葉瑋珊深吸一口氣,這才接著說:「若決定答應,萬一日後虯龍族暴虐無道、殘民以

逞,我們得竭盡全力,趕走虯龍,協助人類奪回統治權。」

  「虯龍沒這麼容易趕走吧……」吳配睿咋舌說:「那如果我們不答應虯龍呢?」

  「不答應的話,就得靠人類自己守城,得要有和滿城人民共存亡、堅守到最後一刻的

心態。」葉瑋珊說:「不能看到狀況不妙,白宗就自己先拔腿開溜。」

  眾人發愣的同時,沈洛年也正暗暗詫異……葉瑋珊比過去更有決斷力,自己倒是知道

,但什麼時候變這麼熱血了?這反而比較像是賴一心會說的話……沈洛年望著葉瑋珊,突

然發現她正和賴一心交換眼神,相對而笑,只不過賴一心的笑容帶著肯定,葉瑋珊卻帶著

一絲苦澀。

  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明白,葉瑋珊已經知道,若真有這兩種情況發生,賴一心一定

會這麼想,反正無法阻止,索性及早揭破,讓大家有個心理準備……總而言之,他們是一

群他媽的大好人,不會選省力的路走就對了。

  而葉瑋珊剛剛這麼一說,問題自然也變得沉重了起來。張志文見沒人說話,一吐舌頭

說:「這樣好不好?我們白宗別出主意,讓別人決定吧?」

  這話一說,眾人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葉瑋珊也露出笑容,片刻後才搖頭說:「除非

我們當真決定就此離開歲安城,或從此服從總門,不再干涉他們的統治,否則不發言,也

是一種責任。」

  見眾人都沒說話,葉瑋珊輕嘆口氣說:「三日後與總門、共生聯盟的會議,我也會把

這些話說一次……但在那之前,我們必須先凝聚出白宗的共識,並針對虯龍可能的反應,

做出應變的計劃,請大家盡量把想法交換,統合意見……」

  望著正有條不紊說明的葉瑋珊,沈洛年突然有種陌生的感受,過去那個曾讓自己心動

的女孩呢?是長大了?還是改變了?

  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湧起一陣煩悶,趁葉瑋珊說到一個段落,他站起開口說:「我

在外面等。」

  「洛年,怎麼了?」葉瑋珊意外地說。

  「我知道的事情已經說了,其他事我沒興趣,你們討論吧。」沈洛年轉身往外走。

  「洛年我陪你。」狄純連忙跟著站起。

  「妳老說自己不懂,就留這兒多學點東西。」沈洛年把狄純壓回椅子上,他一面往外

走一面說:「我暫時不會溜的,放心。」

  沈洛年關上門,走到外面那間空房間,隨便找了張椅子坐下,思考著現在的狀況。

  就如剛剛葉瑋珊所說,不管說不說話,參與決策就要負責,自己既然打算離開歲安城

,當然沒資格在會議中說三道四,一切都隨他們吧。

  這次既然來了,就盡量幫他們度過虯龍統治、鑿齒圍城這些事,之後……差不多真的

可以別再管了,雖然這些都是好人,但過去的那份感覺已漸漸消失,只要別再聯繫,應該

能慢慢忘了他們吧?

  沈洛年正思考著,通往內室的門突然打開,他轉過頭,卻意外地看到劉巧雯走了出來



  「洛年。」劉巧雯關上門,微微一笑說:「可以和你談談嗎?」

  沈洛年意外地說:「妳不開會嗎?」

  「我畢竟當過叛徒,不適合說太多。」劉巧雯笑說:「反正我也很少有機會能和你聊

,我想先謝謝你,那天救我脫險。」

  「沒什麼,請坐。」沈洛年無可無不可地說,並一面接著說:「我聽瑋珊說,妳不是

真的叛徒。」

  劉巧雯苦笑了笑說:「這真是一言難盡。」

  沈洛年倒也不是很有興趣,只看了劉巧雯一眼,隨便她要不要說明。

  「對了。」劉巧雯想想又說:「上次你來找的鄒朝來,我有找到人,讓他回去了。」

  差點忘了這件事,沈洛年點頭說:「多謝。」

  劉巧雯望望沈洛年說:「洛年,我一直想問你,你是不是很討厭我?」

  「不會啊。」沈洛年說。

  「那為什麼你這麼幫忙瑋珊他們,卻都懶得理我?」劉巧雯笑說:「我本來還以為你

喜歡瑋珊呢,不過看到後來,似乎又不是那個味道。」

  為什麼自己一直有點排斥這女人?沈洛年看著劉巧雯,想了想說:「妳心思太複雜了

,我老是不知道妳在想什麼。」

  劉巧雯好笑地說:「難道其他人的心思你就知道嗎?」

  雖然這是真的,倒不能承認。沈洛年說:「而且妳以前偽裝成叛徒,我當然對妳比較

沒好感。」

  「這倒也是。」劉巧雯頓了頓說:「其實……我的背叛,也不全然是假的。」

  沈洛年微微一怔,看著劉巧雯。

  「雖然離開前,確實和藍姊、齊哥溝通過,但卻沒談妥。」劉巧雯望著上方的屋頂,

沉吟片刻才說:「說老實話,若不是你製造洛年之鏡,又幾次救他們脫險,加上傳授了引

仙之法……白宗早就和其他宗派一樣,若不是消失,就是被總門吞了。」

  這倒是很有可能,沈洛年說:「妳的意思是……」

  「我本來是要藍姊帶著整個白宗投入總門的,但她堅持不肯,所以才以叛離的方式離

開,其實和撕破臉也差不多了。」劉巧雯苦笑說:「我過去老是覺得藍姊沒有遠見,也太

沒決斷力,沒想到在這件事情上,她畢竟比我高明。」

  這似乎也不能用高明來形容……沈洛年搖搖頭說:「只是妳運氣不好。」

  「我當初叛出白宗,主動進入總門,一方面也希望他日白宗有難,我有機會出一份力

。」劉巧雯說:「只不過沒想到,帶去的人統統死了,最後還靠你救了一命。現在大家雖

然仍對我很客氣,我總不好太厚臉皮,反正現在瑋珊當了宗長,她又聰明又有人望,也越

來越有決斷力,我也沒什麼好操心的……所以我特別拜託宗長,讓我出來陪你聊聊。」

  「我不需要人陪。」沈洛年說。

  「我知道,你老是獨來獨往。」劉巧雯突然輕笑說:「不過你救走小純之後,不是照

料了她快一個月嗎?你這個大男生也懂得照顧小女孩,可真不簡單。」

  沈洛年想起那段日子,忍不住搖頭,不過雖然累,回憶起來卻也不難過……沈洛年不

想多提此事,瞄了劉巧雯一眼說:「妳說當初叛離時,幾乎已經和藍姊撕破臉?」

  「是啊,怎麼了?」劉巧雯問。

  「那為什麼藍姊還會找妳幫忙?」沈洛年說。

  劉巧雯微微一怔,目光垂下說:「這……」

  「不想說也沒關係。」沈洛年說:「我只是隨便問問。」

  劉巧雯沉吟片刻,苦笑說:「告訴你也沒什麼關係……因為藍姊知道,只要讓齊哥來

找我,我一定會幫的。」

  這話什麼意思?沈洛年微微一愣,目光轉向劉巧雯。

  劉巧雯澀然說:「我以前曾經很喜歡齊哥。」

  原來如此?沈洛年大吃一驚,黃齊看來這麼忠厚老實,原來其實也不怎麼安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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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集 第八章 巧、繁、變

  「你別誤會。」劉巧雯似乎看出沈洛年的念頭,搖頭苦笑說:「我只是單相思而已,

而且那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喔?」沈洛年說:「那……這麼久了,妳還沒忘情嗎?」

  「初戀總是特別的嘛。」劉巧雯說:「我認識齊哥和藍姊的時候,只是個小丫頭,齊

哥大我十來歲,總當我是小妹妹……後來他們倆結婚了,我不想看到他們甜蜜的模樣,能

自立之後,就帶著自己的小組跑去南部發展,很少回北部。」

  原來是這樣?沈洛年看得出劉巧雯說的是實話,只不明白為什麼會對自己說。他看了

劉巧雯兩眼,頓了頓才說:「別人知道這件事情嗎?」

  劉巧雯搖搖頭,頓了頓才說:「除了藍姊之外,恐怕連齊哥都搞不清楚。」

  黃齊不知,白玄藍卻知道?沈洛年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有種「女人真可怕」的感覺。

他頓了頓才說:「為什麼告訴我這件事?」

  劉巧雯看著沈洛年,收起笑容說:「我看著小純,就想到當初的我……你別以為她還

小不懂事,其實就算是小女孩,當真心愛上一個人的時候,一樣很痛苦。」

  「等一下!」沈洛年瞪眼說:「她可沒愛上我。」

  劉巧雯搖頭說:「若不是愛上你,她為什麼總是長吁短嘆的?這年紀本來不該有什麼

煩惱啊。」

  沈洛年大皺眉頭說:「就算真有,也未必是我啊。」

  劉巧雯倒沒想到沈洛年矢口否認,有點意外地說:「小純沒和哪個男孩子比較親密吧

?而且看到你時又這麼高興……你何必不承認?就算你不喜歡她,好好開導她,也總比裝

傻躲避她還好。」

  那個笨丫頭喜歡的該不是自己,就怕她愛錯人了……沈洛年皺起眉頭說:「我有空找

她聊聊。」

  「那就麻煩你了。」劉巧雯笑說:「我以後會漸漸少干涉白宗的事務,不知道還有沒

有人願意娶我,安安穩穩過下半輩子。」

  這話又不像實話了,這女人說話老是愛兜圈子,難怪自己不喜歡她。沈洛年皺眉說:

「妳又想說什麼?」

  劉巧雯還不知道沈洛年不大高興,接著說:「經過這次的事故,我深深感覺,人算不

如天算,在這時代,實力就是一切,長袖善舞、聰明機智,遠不如一個『洛年之鏡』好用

。」

  原來是為了那東西?沈洛年沒好氣地說:「息壤都已爆散,我也沒法多做。」

  劉巧雯眼睛一亮說:「若還有新的息壤,你就有辦法製造嗎?」

  沈洛年眉頭一挑,忍不住說:「妳有話可以直說嗎?」

  劉巧雯微微一怔,隨即露出笑容說:「你別急嘛,我這不就要說了嗎?據我所知,總

門狄部長,掌握了過去針對息壤所研究的資料,理論上,靠著道息濃度的控制,想造出全

新息壤土,是很有機會的。」

  沈洛年微微一愣,息壤土是在某種道息濃度下才會產生,如果清楚這些資訊的話,確

實可利用排斥道息的息壤磚來控制……雖然說息壤土一開始增殖,馬上就會破壞原有的道

息濃度平衡,這方面的控制未必容易,但確實是一條路。

  不過高輝拿著鏡子就差點宰了自己,日後道息還會大漲,這種東西最好別做太多;而

且葉瑋珊等人也是靠著這鏡子才掌握了優勢,若做太多流傳出去,豈不是多添困擾?

  「洛年,你覺得如何?」劉巧雯見沈洛年不吭聲,輕聲問:「我們若和總門作某種協

議……也許可以另外製造一些洛年之鏡?」

  「我不想再做了。」沈洛年搖頭說。

  劉巧雯一怔,有點失望地說:「但是……齊哥的給了小純,他這樣太危險了。」

  真是為了黃齊嗎?沈洛年又覺得看不透劉巧雯了,也許該問問葉瑋珊的意見?沈洛年

最後說:「讓我想想。」

  「你慢慢考慮。」劉巧雯知道沈洛年脾氣大,不敢多催,安靜地待在一旁。

  ◇◇◇◇

  過了半個多小時,會議室的門打開,一群人先後走了出來,狄純首先跑到沈洛年身旁

,拉著沈洛年說:「洛年你在幹嘛?」

  「發呆。」沈洛年說:「這麼快就開完會了?」

  「還沒完。」狄純說:「宗長姊姊說,沒意見的先出來休息。」

  「喔?」沈洛年見最後走出的賴一心,把門又掩了起來,似乎只有葉瑋珊、黃宗儒、

奇雅三人還留在裡面,看來現在白宗最後做決定的,就是這三個人了。

  印晏哲、白玄藍與黃齊等三人,和沈洛年寒暄幾句後先後離開,劉巧雯提醒沈洛年記

得考慮之後,也走了出去。

  「洛年!」瑪蓮一面往外走一面喊:「我們準備去練功,一起去?」

  「洛年去嗎?」狄純有點期待地問。

  「也好。」沈洛年點點頭,隨著眾人起身,爬回四樓,到了一間高四公尺、長寬均有

二十餘公尺的寬大空房中,瑪蓮拔出彎刀,不等招呼,引 仙化,轉身對著張志文就砍,

張志文也早已有備,展翅御 、高低飛掠,繞著瑪蓮高速飛轉,進退攻防之間,手中軟劍

仿佛活蛇一般彈跳。

  另一邊,侯添良和吳配睿兩人也開始過招,平地間移位之快,侯添良是白宗第一,只

見他帶著淡淡黃光,繞著吳配睿急閃,偶爾欺入直刺,又倏然後退;吳配睿則凝定著身子

抵擋侯添良的攻擊,偶爾轟然一聲使用爆閃心訣欺近侯添良,長柄刀順勢帶著爆勁劈砍。

侯添良速度固然快,卻比不上這種爆發力,只能一面招架一面閃避,沒法完全避開,但吳

配睿卻也無法砍實,侯添良一個卸力,身子又不知道轉到哪兒去了。

  沈洛年沒想到這四人二話不說就打了起來,他訝異地說:「真刀真槍,不怕受傷嗎?



  「大家動作雖快,但武器上運集的 息不多。」賴一心站在沈洛年身旁說:「萬一有

意外,護體 息抵擋得住。」

  原來如此,沈洛年目光一轉說:「那一心是和小純練嗎?不用理我。」

  「沒有啦。」狄純忙說:「我不會打架的。」

  「可是小純很會溜。」賴一心笑說:「在這間房中,就算添良和志文一起出手抓小純

,也抓不住。」

  狄純看賴一心目光轉來,紅著臉低下頭,靦腆地微笑說:「我只學會逃跑,翔彩婆婆

知道會生氣的。」

  媽的,果然有戀愛的氣息,這人小鬼大的不聽話丫頭。沈洛年眉頭皺了起來,瞪了狄

純一眼。

  狄純看沈洛年面色不對,有些心虛地低下頭,笑容也不禁收了起來。

  「我通常都先看一段時間,然後自己練習。」賴一心沒注意到兩人的表情,笑說:「

他們等會兒還會交換對手……洛年,我和你單獨聊一下好不好?有點事想問。」

  沈洛年這才想起,不久前賴一心確實說過要私下說話。沈洛年點點頭說:「好。」一

面回頭又瞪了狄純一眼,打算晚點再找她算帳。

  ◇◇◇◇

  沈洛年隨著賴一心,走到無人的一角,賴一心轉過頭,收起笑容,看著沈洛年說:「

洛年,上次你是用闇屬玄靈的道術吧?」

  賴一心怎麼知道的?沈洛年微微一怔說:「你胡猜的嗎?」

  「瑋珊推測的。」賴一心說。

  莫非那本道咒總綱中,有相關的說明?不過這事萬一傳到妖怪耳中那可糟糕。沈洛年

遲疑了一下說:「問這做什麼?」

  「好吧,我也不管是不是。」賴一心說:「那種方法既然會奪取你的心智,就千萬別

再用了。」

  「會嗎?」沈洛年一驚說,他之前雖然隱隱有點懷疑,卻沒賴一心這麼肯定。

  「若非如此,你怎能下手殺這麼多人?」賴一心眉頭深深皺起,沉痛地說:「你不是

這種人啊。」

  沈洛年一呆,忍不住罵:「這算什麼推論啊?」

  「啊?」賴一心也一愣說:「不對嗎?」

  這無可救藥的白癡大好人!沈洛年看著賴一心搖頭說:「這功夫……確實會激揚起心

中的殺機,不過,只能說是推我一把,我本來就不在乎別人的性命。」

  「不,我不相信。」賴一心搖頭說:「你別騙自己,若我沒猜錯的話,你沒用那功夫

的時候,應該沒有殺過人吧?」

  這話倒是沒錯,但這時承認就輸了。沈洛年嘴硬地說:「當然有,你沒看到而已。」

  賴一心搖頭說:「我才不信,若你真會殺人,第一次救出小純時,你的罪名就不只是

採花了。」

  這傢伙腦袋怎麼突然靈光了?沈洛年正張大嘴說不出話,卻見賴一心得意地說:「沒

錯吧?這也是瑋珊告訴我的。」

  媽的,葉瑋珊想到這點就不奇怪了……不過自己當真下不了手嗎?倒也不是,上次鶴

鴕族與牛首族衝突,自己夜探敵營,要不是剛好遇上酖族女巫,差點就一路殺過去,不過

就在這麼一次次的機緣巧合下,直到五日前,確實未曾親手殺人。

  無可否認,闇靈之力,當真有點推波助瀾的功效,若非如此,那夜自己下手該不會這

麼狠……但殺人這種事,總是會越來越習慣的,以後就未必需要靠闇靈之力推動了。

  眼前這熱血笨蛋硬是要把自己當好人,倒也隨他去。沈洛年瞄了賴一心一眼說:「萬

一我以後還使用那功夫呢?」

  賴一心一怔,隨即臉色沉重地說:「若你又失去了常性,隨手殺人……我身為你的好

朋友,不惜一死,也會盡全力阻止你,不能讓你繼續做惡,那天若不能喚醒你,我已經打

算出手了。」

  賴一心若當真和自己拼命,可能比高輝還可怕……沈洛年哼了一聲說:「你最好少管

我,萬一我當真瘋了,把你宰了呢?瑋珊怎麼辦?就算我打不贏你,你當真要把我宰了嗎

?」

  「我不知道,我不殺你,也不讓你殺。」賴一心堅決地說:「但我一定要阻止你,總

會有辦法的。」

  「好啦,別扯這件事了,那功夫若是能不用,我當然不用。」沈洛年說:「那天我打

不過高輝,差點被殺,不得不用。」

  「真的嗎?」賴一心驚疑地說:「高部長居然能追上你的速度?」

  「他那時戴著鏡子。」沈洛年說:「黃大哥借給巧雯姊的。」

  「啊!那就有可能了。」賴一心想想又說:「但……按道理,洛年你若使用高速移位

,他應該捉不到你,至少可以逃跑吧?」

  「我被一大群人圍住了,而且我是去救人的,又怎能逃?」沈洛年說:「我剛好想問

你,我那時變化身形速度雖然比他快,但總是打不到他,你知道怎麼回事嗎?」

  「怎麼說打不到他?」賴一心起了興趣。

  沈洛年把上次戰鬥的過程,稍微說了一遍,一面比劃了自己和高輝戰鬥的幾個交手經

過,賴一心聽到一半就點頭說:「我明白了。」

  「明白了?」沈洛年一怔說:「是怎麼回事?」

  「洛年,你攻防之間,招式太少,而且沒有虛招。」賴一心說:「高部長在過去的時

代,想必是個精研各種招式、武技的高手。他布下招式之後,故意顯露破綻,讓你攻擊,

你只要一動,會從哪個角度、如何攻擊,他都十分清楚,就連之後可能的幾個變化都已經

預知了,就算閉著眼睛也能與你過招,當然不會被虛影所惑。」

  「原來如此……」沈洛年說:「所以他的武器才總是在那兒等我?」

  「正是,在招數上掌握機先,這還不算特別。」賴一心說:「他最厲害的是居然能感

覺到殺意,我雖然聽說過,但還辦不到呢,若你偷襲我,我可提防不了。」

  「那我遇到這種人該怎麼辦?」沈洛年皺眉說:「日後道息又漲,就算沒鏡子,能砍

我的人一定會變多。」

  「這倒是不可不妨。」賴一心沉吟說:「洛年,我一直想和你說,你若堅持要用匕首

,該用雙匕首的。」

  「雙匕首?」沈洛年愕然問。

  「是啊。」賴一心說:「若要和持有武器的敵人纏鬥,難免需要攻防,匕首太短,不

便格擋,只能以偏鋒卸力,想一面卸力一面攻擊,就得雙手同時持有武器,這麼一來,也

可以設計一些相對應的招式。」

  「不行。」沈洛年搖頭說:「我不只不能格擋,也不能卸力,也不能拿兩支匕首。」

  「為什麼?」賴一心瞪大眼說。

  沈洛年說:「別管我了,你們沒問題吧?高輝那老頭死之前還很得意地說,白宗的招

式只能對付妖怪,和人打架用途不大。」

  「他這話太偏頗了。」賴一心搖頭說:「他們追求的是『巧、繁、變』,我們追求的

是『快、狠、準』,兩方若真的對起來,一樣是功深者勝。縱然我們招式不如古傳招式精

巧,但只要出手,對方就非擋不可,只要不為敵招所惑、能攻敵之所必救,巧招自然無用

,而在眾人合作的戰陣上,我們的簡單招式其實更實用。」

  「原來如此。」沈洛年點頭說:「那就好。」

  賴一心想了想,指著正在過招的四人說:「你有注意到嗎?只有志文的招式和大家不

一樣。」

  沈洛年目光轉過,看張志文在瑪蓮身邊繞來轉去,手中那把銀煉劍仿佛活物一般地四

面繞轉,方位詭異難測。沈洛年醒悟說:「那就是你說的『巧、繁、變』嗎?」

  「對。」賴一心說:「志文手中的武器本就適合變化,加上他也不喜歡直來直往的單

純攻擊方式,我想修煉輕訣加上千羽仙化的人,走那條路線也算適合,於是拿到武器後的

這半年多,和他一起研究,創了一套變化繁複的劍法,經過這段時間測試,也慢慢定型了

。」

  這意思是自己以後可能也打不過張志文嗎?不過張志文畢竟不是敵人,沈洛年也不是

太在意,只微微點了點頭。

  「洛年,你可以跟我說得更清楚一點嗎?」賴一心突然轉頭說:「你的戰鬥方式似乎

十分特殊。」

  「呃?」沈洛年微微皺眉說:「不好解釋,所以我懶得說。」

  「不用解釋啊。」賴一心卻沒打退堂鼓,接著說:「跟我說現象就好了,你剛說不能

格擋、卸力之類的有點太籠統,我聽不明白。」

  不用解釋的話倒是可以聊聊。沈洛年望著賴一心,半開玩笑地說:「這是秘密,你可

不能對任何人洩露。」

  賴一心一怔,似乎也頗沒把握,過了片刻才很認真地說:「我一定盡量小心不說出去

,應該……沒問題吧?」

  「好吧,我想想該怎麼說……」沈洛年想了想才說:「我戰鬥時……通常會變得很輕

,所以和敵人一碰就會失控往外摔,而我本身沒有 息,無法抵擋對方的攻擊力,因此不

能招架、格擋、卸力……總之就是不能和敵方有任何碰觸。」

  賴一心愣了愣,突然張大嘴說:「難道你有辦法減少自己的質量?我以前就一直懷疑

,但這不可能啊,太不合理了。」

  這熱血傢伙在這方面還真敏銳。沈洛年點點頭說:「差不多就是這樣,你可別問我為

什麼。」

  「好,我不問……真是太古怪了,怎會有這種事?」賴一心嘖嘖稱奇地想了片刻,才

又說:「還有呢?」

  這該說嗎?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想了想才終於說:「 息、妖 對我無用。」

  「嘎?」賴一心剛剛嘴巴就沒合攏,這下張更大了,訝異地說:「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沈洛年說:「無論體內、體外, 息和我接觸的同時就會消

散掉,所以我雖然沒 息,還是能攻擊有 息護體的妖怪,也不怕單純的 息遙攻。」

  賴一心這一瞬間,對沈洛年過去的戰鬥疑惑同時解開。他忍不住拍手大聲叫:「原來

如此!原來如此!這樣就說得通了!」

  這一喊,眾人目光都轉了過來,張志文等人忍不住停手躍開,轉過頭看著這面,瑪蓮

詫異地問:「怎麼這麼高興?」

  「沒什麼,你們繼續。」賴一心尷尬地笑說:「我和洛年談點事。」

  那四人對望一眼,瑪蓮聳聳肩回過頭,白了張志文一眼說:「蚊子老是飛來飛去的好

煩!換人練了。」

  張志文笑說:「阿姊想和誰練?」

  「小睿吧。」瑪蓮笑說:「我們姊妹來硬拼幾招,過過癮。」

  「阿姊你們三個先練好不好?」吳配睿搖頭說:「我有幾招不順手,想自己練一下。



  「喔?」瑪蓮有點失望地說:「無敵大又不在……好吧,阿猴陪我練。」

  「那我怎辦?」張志文苦著臉退開。

  「小純不是閒著嗎。」瑪蓮說:「去練習你的身法吧。」

  「也好。」張志文收了劍,轉頭對在一旁等候沈洛年的狄純說:「小純妹妹,我來抓

妳!」

  「又要啊?」狄純不喜歡動手,有點抗拒地嘟起小嘴。

  「我們倆的身法也要多磨練啊!」張志文笑說:「沒有妳我也沒法練。」

  「好吧。」狄純這才脫掉外衣,引仙振翅,開始在這房中旋繞。張志文一彈足跟著展

翅飄起,兩人繞著這大廳中的各個方柱,高速盤旋,開始玩起捉迷藏般的遊戲。

  另一端,賴一心正回過頭看著沈洛年說:「還有什麼特別的嗎?」

  「差不多就這樣了吧。」沈洛年想了想,搖頭說:「之後就靠你教的無聲步和那幾招

刺削的方式亂砍了。」

  「武器呢?」賴一心說:「為什麼不能用雙匕首?」

  對了,這件事倒忘了說。沈洛年點頭說:「我現在用的武器,戰鬥時才能變輕,多拿

一把別的武器,動作恐怕就快不起來了。」

  「這世上沒有另外一把這種武器嗎?」賴一心詫異地說。

  「我不知道?」沈洛年頓了頓說:「就算有,也很難找。」

  「原來如此,我明白了。」賴一心一面思索一面說。

  「你問這些幹嘛?」沈洛年問。

  「我本想把志文那套劍法改一改給你用。」賴一心沉吟說:「不過你的戰鬥模式和一

般人完全不同,而且只靠一支匕首實在太難,就算重創也不容易……」

  「別替我費心了。」沈洛年看賴一心眉頭皺成一團,好笑地說:「這次之後,我應該

就不會再來了……我一個人住高原裡,不很需要打架。」

  「為什麼?」賴一心睜大眼說:「和我們住一起啊。」

  沈洛年不想解釋,他搖搖頭之後說:「對了,我倒有另外一件事情提醒你……是有關

經脈的事。」

  「怎麼?」賴一心有點意外地問。

  「當初我記得你說過……變體者不需要利用經脈納 ,所以你建議大家用螺旋方式運

行。」沈洛年頓了頓說:「但是高輝戴著洛年之鏡的時候, 息感應和你們大不相同,很

難感應出來,他運息方式也很特殊,這恐怕和經脈運行有關吧?」

  賴一心臉色凝重起來,沉吟說:「我最近也有考慮過這問題。」

  「哦?」沈洛年說:「怎麼說?」

  「經脈,或者說氣脈,引 與強化身體的部分確實沒用;攻擊時,使用螺旋運轉也比

經脈更直接強大,不過,自從知道仙化者的修煉方式後,我發現不管是不是引仙者,仍舊

需要不斷地淬煉身體……變體者可以更容易吸收妖質,引仙者也能藉此純化身軀,若照著

滿布全身的經脈運行,能更有效確實地淬煉到全身每一個細微部分。」賴一心頓了頓說:

「另外,照你說高部長的狀況,也許依經脈運行,能使 息更有效地壓縮凝聚,甚至在體

內分散,這一點我確實沒想過……沒錯,經脈穴道本就有涓流匯聚、川入湖海的特性,收

納的地方增多,更不易察覺,也更容易運用。」

  「所以應該照經脈運行較好?」沈洛年問。

  「也許。」賴一心沉吟片刻說:「但是 息運行之法,必須練到無意識下自然而行,

不能同時修煉兩種……若放棄螺旋、選擇經脈之法,想達成波動迭加的效果,複雜度就會

提高很多,輸出強度一定會降低。」

  「差很多嗎?」沈洛年思索著說:「我沒有 息,所以也不知道高輝的攻擊力多強。



  「如果能找到最適合的運行配合之法,確實有可能接近螺旋的威力。但人人體質不同

,若學的心法和體質不合,威力會減損。」賴一心沉吟說。

  沈洛年問:「若不管輸出問題,單純照著經脈運行,就可以加速身體變化的速度?那

也會變強不是嗎?」

  「從這角度來說,確實會比螺旋法好。」賴一心沉吟說:「按部就班地順經脈淬煉全

身,因為身體調整速度更快,長久之後,最後的輸出力道確實有機會追上修煉螺旋法的人

。而以後若能慢慢找出適合自己的輸出經脈系統,又會更強……不過這法門至少要花好幾

年工夫才能顯出成效。」

  沈洛年一笑說:「這麼說起來,螺旋法好像小說裡面的邪派速成功夫,經脈之術則是

什麼玄門正宗心訣。」

  「確實有點像。」賴一心笑說:「眼前有虯龍和鑿齒的威脅,不急著改練正宗心法,

等這次風波過去,我再和大家商量吧。」

  「隨你啦。」沈洛年倒不是特別有興趣。

  「不過若真要走這種正宗經脈心法,有個小問題。」賴一心皺眉說:「我當初只是粗

淺涉獵,沒有精研,除了最基本的奇經八脈之外,其他的周身正經、經別、絡脈等等完全

不了解……總門星部該有人懂這學問,不知道問不問得到?」

  「不可能願意告訴你吧?」沈洛年尷尬地說:「我差點把他們殺光了耶……能不能問

別人?」

  「雖說習武之人,經絡之學應該是常識,但現在習武之人畢竟不多。」賴一心扼腕說

:「當初我以為變體後就不用多花心思在經脈上,實在是大錯特錯。」

  「那是習武之人的常識?」沈洛年說。

  「是啊,怎麼了?」賴一心問。

  既然是常識,輕疾說不定肯說?沈洛年現在不便詢問,只點點頭說:「沒什麼。」

  「洛年。」賴一心說:「我短時間內沒法替你創適合的功夫,你現在若是遇到強敵,

暫且記住兩個要訣,應該就不會像上次一樣了。」

  「喔?你說。」沈洛年說。

  「首先,你的攻擊動作至少加上一半以上的虛招。」賴一心說:「你變招挪位奇快,

若是稍近即退,對方絕對抓不到你,而幾次虛招中突然冒出一招實招,那才真的防不勝防

。」

  「好主意。」沈洛年點頭,自己上次就是太直接,才會老是被高輝猜中。

  「第二點。」賴一心又說:「因為你不熟招式變化,若對方精於招式,你暫時別只想

著攻擊破綻或要害,那些恐怕都是布好的陷阱,若真對那兒攻擊,可能恰好讓對方反擊…

…可以先從削弱敵人戰力著手。」

  「怎麼削弱?」沈洛年問。

  「很簡單,攻擊其他不像明顯破綻的地方。」賴一心聳肩說:「手指、肩膀、耳朵、

臀部都可以……稍觸則離,砍到對方心浮氣躁,甚至失血過多,就是你贏了。」

  「我懂了。」沈洛年苦笑說:「不過這法子有點拖泥帶水。」

  「招式的判斷沒法速成,只能靠經驗。」賴一心目光一亮說:「你日後若常來和我過

招,幾個月後應該會稍有幫助……現在要試試嗎?」

  幾個月才稍有幫助?沈洛年搖頭說:「算了。」

  「試試吧!」賴一心有點興奮地說:「他們都不大肯和我過招。」

  「和我這種人練,對你實戰沒什麼幫助。」沈洛年搖頭說:「你別理我了,沒事的話

,我去找小睿聊兩句。」

  賴一心雖然失望,也不好勉強,只好走向其他人。沈洛年則對著在屋中一角,自己揮

舞著長柄刀的吳配睿走去。

  ◇◇◇◇

  白宗除了張志文、狄純之外,其他幾個內聚型,似乎都走快、狠、準的路線,吳配睿

也一樣,只見她一次又一次地練著幾個簡單直接的動作,每一刀蘊含的勁力和速度,都可

以感覺得到她的進步,看來經過這半年多的練習,她對這武器已經十分熟悉。

  吳配睿揮到一半,注意到沈洛年走近,她有點意外地停手,站直了說:「洛年?」

  「聊一下?」沈洛年歪歪頭,往牆角走說。

  吳配睿有點意外地收了長柄刀,跟著沈洛年走到屋角,側頭微笑說:「你很少主動找

我說話耶。」

  沈洛年遲疑了一下才開口說:「宗儒對妳還好嗎?」

  吳配睿臉微微一紅,有點意外地說:「怎麼突然這麼問?無敵大對我很好啊。」

  不是這因素?看來黃宗儒沒有騙自己……沈洛年鬆了一口氣說:「沒什麼,我看妳心

情似乎不大好,誤會了。」

  吳配睿一愣,摸摸自己的臉,詫異地說:「你眼睛有鬼嗎?為什麼老能看出來啊?應

該沒有很明顯吧?」

  「對啦,我眼睛有鬼。」沈洛年知道不是黃宗儒的問題,也就不怎麼想干涉,正想隨

便說幾句話離開,突然想起一事,他一怔說:「對了,妳爸媽他們現在怎麼了?」

  「那人才不是我爸!」吳配睿生氣地說。

  「好啦。」沈洛年揮手說:「妳知道我在說誰。」

  吳配睿嘟起嘴,頓了頓才低聲說:「他們還被關著,我是有點擔心我媽……已經關一

個多月了,若一直穿著息壤衣,沒能引 ,不知道會不會傷身體。」

  「還沒審判嗎?」沈洛年問。

  「連法條都還沒制定,怎麼審判?」吳配睿說:「前陣子吵制度就吵了半個多月,還

沒吵出結果鑿齒就來圍城。之後小純失蹤,跟著又冒出虯龍的事……還不知道要拖多久。



  「妳知道他們關在哪兒嗎?」沈洛年說。

  「子區總門部隊營地附設的暫時監管處,我去過幾次……」吳配睿有點意外地說:「

為什麼問這個?」

  「反正壞事都是那男人幹的吧?我去叫他們放了妳媽,好不好?」沈洛年說。

  吳配睿張大嘴說:「他們會放嗎?」

  沈洛年沉吟說:「應該會吧?我去討人的話……」

  吳配睿自然知道,沈洛年若真過去要人,總門恐怕不敢攔阻。她遲疑了一下說:「洛

年,你要幫我,我很高興,但……硬來的話,會不會造成宗長的困擾?」

  沈洛年倒沒想這麼多,他微微一愣說:「我不知道。」

  「等無敵大來,問問他好了。」吳配睿說:「洛年謝謝你。」

  「沒什麼。」沈洛年說。

  「欸,洛年。」吳配睿靠著牆壁,突然說:「你剛為什麼那樣問?」

  「什麼?」沈洛年一下不明白吳配睿的問題。

  「為什麼問無敵大對我好不好?」吳配睿抬起頭,看著沈洛年說:「你覺得他可能會

對我不好嗎?」

  沈洛年微微一怔,隨即搖頭說:「我看妳心情不好,隨便亂猜的。」

  「喔。」吳配睿說:「他對我是很好,不過有時候……」

  「怎麼了?」沈洛年有點擔心地問。

  吳配睿想了想低聲說:「總覺得……好像少了點什麼。」

  「少了點什麼?」沈洛年皺起眉頭。

  「兩個人常常在一起,互相關懷,就是談戀愛嗎?」吳配睿頓了頓,有點不好意思地

說:「不是應該更多一些……臉紅心跳之類的事嗎?」

  沈洛年一呆,忍不住瞪眼說:「臉紅心跳個屁!妳這丫頭才十五歲,想幹嘛?」

  吳配睿臉一紅,頓足說:「我不是那個意思啦!臭洛年,你自己思想不幹不淨還罵我

!還有,人家再一個月就十六歲了!」

  不是那種事嗎?沈洛年問:「不然是什麼意思?」

  「正常女孩子,想到喜歡的人,不是應該會臉紅心跳,有點興奮又有點害臊嗎?」吳

配睿嗔罵:「我是說這個。」

  「喔。」沈洛年這可沒研究了,他抓抓頭說:「我也不懂,妳去問問看瑋珊吧。」

  「不用啦。」吳配睿搖頭說:「反正我本就不大象女孩子,說不定和誰在一起都這樣

。」

  沈洛年想起當初誤打誤撞讓兩人交往的事情,還是有點不安,想了想說:「反正你們

都還年輕,也許日後還會遇到別的對象……多看看吧。」

  「對啊,我也這麼想。」吳配睿笑說:「不過你比無敵大還小一歲不是嗎?幹嘛一副

很老經驗的模樣?你女朋友很多嗎?」

  「去妳的。」沈洛年笑說:「反正沒事就好,妳繼續練吧。」

  吳配睿還不想放過沈洛年,正想開口,這時厚重的木門一開,葉瑋珊、奇雅、黃宗儒

先後走入,他們看到沈洛年和吳配睿聚在一角,當即帶著笑容走近,瑪蓮等人也紛紛停手

,往這兒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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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集 第九章 經脈圖解

  「你們決定如何?」沈洛年望著葉瑋珊問。

  「也不算是做了決定。」葉瑋珊說:「只是把幾種可能和應變方式討論一下,到時候

還是要看虯龍的態度……如果沒有任何缺點的情況下,我們應該是傾向不接受。」

  沈洛年雖然受輕疾的建議前來,但也不想干涉白宗的決定。他微微點了點頭,不談此

事,開口說:「我剛和小睿聊了一下,聽說她媽還被關著?」

  葉瑋珊一怔,有點慚愧地說:「這幾日事多,這件事情倒是拖著了……但未來法令還

不明朗……」

  「法令不明朗不是正好嗎?」沈洛年說:「既然還沒確定,就各管各的,他們總是白

宗的人吧?先把人討來,由白宗自己處分,查清楚後給他們個交代就是了。」

  「洛年說得有道理啊。」張志文笑說:「之前是不想引起衝突,但現在他們哪敢和我

們衝突?剛好去討人。」

  「真的可以嗎?」吳配睿眼睛放光,有點高興地問。

  葉瑋珊沉吟著還沒說話,黃宗儒卻先一步搖頭說:「最好等到虯龍之事過去。」

  吳配睿一怔的同時,瑪蓮開口問:「無敵大,為什麼?」

  「我們若以力量壓迫總門從命,豈不等於促使對方遵從虯龍統治?」黃宗儒說:「就

連洛年來訪的事情,這十日中最好也暫時保密,免得橫生枝節。」

  這倒也是,白宗現在勢力已經隱隱超過總門,若擺出一副統治者的獨裁姿態,說不定

會引人反感。吳配睿雖然有點失望,倒也明理,她點頭說:「我知道了。」

  「不過這幾日我也有想過,吳伯母一直穿著息壤衣,怕會對身體不好。」黃宗儒望著

葉瑋珊說:「宗長,是不是能讓我去和總門協調一下,請他們站在人道的立場上,讓吳伯

伯、吳伯母能定期引 入體?」

  「這是當然。」葉瑋珊點頭說:「不過這趟小睿別去,找李大哥或阿哲陪你走一趟吧

。」

  「我知道。」黃宗儒回頭望著吳配睿說:「我會處理的,妳放心。」

  「嗯……謝謝。」吳配睿望著黃宗儒說。

  既然這樣,似乎沒自己的事了。沈洛年目光往外掃,正想找狄純算帳,沒想到葉瑋珊

卻開口說:「洛年,我有事請教你,方便來一下嗎?」

  沈洛年一愣說:「好。」

  「你們繼續練吧,我帶洛年去他房間。」葉瑋珊對眾人一笑,轉身往外走,沈洛年只

好跟著走了出去。

  ◇◇◇◇

  葉瑋珊帶著沈洛年走到二樓,這兒房間和走道不少,各出入處都有人輪值看守,見葉

瑋珊與沈洛年經過,馬上恭敬地行禮,不過看著葉瑋珊的表情是尊敬,看著沈洛年的表情

就大多是驚懼了。

  葉瑋珊帶著沈洛年,走到西側一間小房,先讓沈洛年走入才跟著進房,正要掩上房門

時,葉瑋珊突然微微遲疑了一下,忍不住偷瞄了沈洛年一眼。

  「幹嘛?」沈洛年微微一怔,隨即醒悟說:「不想關就別關。」

  葉瑋珊臉一紅,還是把門掩上,有點尷尬地說:「我不是這意思。」

  卻是剛剛那一瞬間,葉瑋珊想起了上次兩人獨處時發生的事情,所以關門前微微有些

遲疑,不過若有顧忌,剛剛就該多找一個人做陪,到這兒才故意開著門反而顯得刻意,所

以那一瞬間才稍有遲疑,卻沒想到被沈洛年一眼瞧破。

  沈洛年見葉瑋珊有點難堪,不好多說,目光轉開,掃過這小小的房間,卻見裡面空蕩

蕩的什麼都沒有。朝西一扇百葉木窗,可以看到有一小隊引仙部隊正在操演,他不想讓氣

氛僵下去,隨口說:「引仙部隊都不用武器的?」

  葉瑋珊回過神,走近說:「煉鱗和獵行,手部的 息聚集度都特別強,可以代替武器

……不過一心說要是有武器還是用武器比較好……只是我們現在的武器很少,只好讓大家

先練習空手的戰技。」

  「總門似乎不怎麼缺武器?」沈洛年回頭說。

  「因為小純的預言,當初他們早有準備。」葉瑋珊說:「不過他們也沒想到,現在人

類防守主要還是靠槍彈,這方面他們就沒準備這麼多了。」

  「若彈藥不夠,以後要怎麼守下去?」沈洛年問。

  「鑿齒圍城前,總門已經派了好幾組隊伍出海到東方大陸沿岸搜索。」葉瑋珊說:「

有的負責搜索槍炮彈藥,有的尋找礦脈、硫磺、硝石等物品……再靠著千羽部隊來回運送

,回到歲安城地底工廠加工生產,暫時應該不缺。」

  「東方大陸啊……」沈洛年頓了頓說:「沿海嗎?」

  「一開始當然應該是沿海為主吧。」葉瑋珊說:「怎麼了?」

  「沿海應該還好。」沈洛年頓了頓說:「往內陸走個兩百公里,就有很討厭人類的狼

人,碰到了恐怕很危險。」

  「狼人?」葉瑋珊有點詫異。

  「嗯,又叫犬戎族或犬族。」沈洛年說:「我在那兒遇到了一批人……啊,他們有沒

有來找妳?」

  「我就是想問你這件事。」葉瑋珊說:「前兩天,有位自稱文森特的老先生帶著個小

男孩來拜訪,門口那兒把他擋住了,他留了一封信,信裡面提到說是你介紹來的。我剛剛

和你通訊時本想問,卻聽到李大哥帶著人去找共聯鬧事,只好先趕去阻止。」

  「他們前天才來找妳?」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他們應該來了好幾個星期吧?」

  「嗯,我有派人調查,他們到歲安城將近二十天,入城後在西方人最多的寅字區落腳

,首先碰到他們那群人的,就是加入千羽部隊的羅紅和昌珠。」葉瑋珊說:「所以你真的

在東方大陸救了他們,還把他們送來噩盡島?我還以為有詐呢……」

  「怎麼說有詐?」沈洛年問。

  「那位文森特老先生是白人吧?那封中文信寫得未免太好了,不只措辭文雅,還引經

據典,一點都不像外國人寫的。」葉瑋珊說:「我還以為他們是總門派來的,想假借你的

名義混進來,不然就是想試探你在不在歲安城內。」

  因為中文太好嗎?沈洛年忍不住笑了出來,文森特若知道因此受到懷疑,一定也是啼

笑皆非吧?沈洛年心念一轉,笑說:「對了,他們是魔法師喔。」

  葉瑋珊還以為自己聽錯了,一愣說:「魔什麼師?」

  「魔法師。」沈洛年忍笑又說了一次。

  葉瑋珊這可真聽清了。她白了沈洛年一眼說:「你又騙我!」

  沈洛年笑說:「真的啦。」

  「胡說。」葉瑋珊噘嘴說:「這世界哪有魔法師?」

  「真的。」沈洛年說:「妳叫他來表演就知道了,如果只是一群普通老外,我幹嘛要

他們來找妳?」

  這話有理,葉瑋珊微微一怔,詫異地說:「真的?魔法是怎麼回事?就像……電影中

的魔法嗎?」

  沈洛年說:「也是種 的運用,不過是用咒語和仙界精靈締約交換而來。」

  「咒語?精靈?」葉瑋珊說:「和玄靈咒術類似嗎?玄靈之力雖然也是以 交換,但

換得的力量卻和 無關……炎靈是換得熱量,凍靈則是吸收熱量,之後再藉自己 息控制

,咒語只是不同的表現方式。」

  「我不大清楚。」沈洛年對炎靈、凍靈不大了解,更不清楚相異之處,想了想說:「

對了,還有靈活度也不同,魔法力很像活生生的力量,不過這種力量似乎不能累積,不像

玄靈咒術可以在玄界儲存……我看妳直接找文森特問吧,那個老人家精通多國語言,而且

似乎懂很多東西,除了魔法之外,說不定可以幫到妳其他的忙。」

  「若可以信任的話,越多人幫忙當然越好……」葉瑋珊點頭說:「趁著你在,我這就

叫人請他們過來。」

  葉瑋珊說完這話,打開門,卻見狄純正站在門外不遠處,靠著牆等候著。葉瑋珊微微

一怔說:「小純,有事嗎?」

  「我只是想等洛年。」狄純頓了頓又說:「我不急,宗長你們慢慢談。」

  「妳進來吧。」葉瑋珊微笑說:「妳陪一下洛年,我去交代一點事情。」

  「好!」狄純一喜,快步奔進房中。

  沈洛年瞄了狄純一眼,見她開心地望著自己,剛剛想好的罵人言語,一時倒也說不出

口。沈洛年嘆口氣說:「幹嘛這麼高興?」

  狄純甜甜地笑說:「洛年願意到這兒來住,我當然高興。」

  「多個人罵妳有什麼好高興的?」沈洛年哼哼說:「我也沒打算久住。」

  狄純一怔,笑容收了起來,詫異地說:「你以後又要走嗎?」

  「當然。」沈洛年頓了頓說:「這次之後,應該不會再來了。」

  狄純吃了一驚說:「為什麼?」

  不妙,這話若傳了出去,想必會有更多人來囉嗦。沈洛年一面暗罵自己多嘴,一面搖

頭說:「別緊張,我只是開玩笑。」

  「真的嗎?」狄純上下看著沈洛年,還是一臉擔心。

  「別囉嗦了。」沈洛年推開狄純湊近的小腦袋,轉頭望向窗外,沉吟片刻才說:「妳

和大家處得好嗎?」

  狄純一怔,低聲說:「大家都對我很好,可是……」

  「可是怎麼?」沈洛年轉回頭。

  「沒什麼。」狄純望著沈洛年說:「洛年,他們都說,現在沒有人敢找你麻煩了……

你離開的時候,可以帶我走嗎?」

  沈洛年皺眉說:「我一個人住山裡,妳跟著我幹嘛?」

  「我不會惹你生氣的。」狄純忙說。

  「不是這問題。」沈洛年說:「我這種怪人才能離開人群一個人住,妳不適合。」

  「有你陪我啊。」狄純囁嚅說。

  「我才不陪妳!」沈洛年瞪眼說。

  狄純癟著嘴低下頭,看樣子眼睛又紅了起來。沈洛年見狀,口氣放緩說:「既然大家

都對妳很好,為什麼還要跟我走?」

  「我……我想跟著你。」狄純低下頭說:「我還沒報答你。」

  沈洛年哼了一聲說:「別的沒學會,倒先學會說謊,我離開前怎麼交代妳的?」

  狄純一怔,紅唇輕顫,卻又說不出話,眼淚倒已經先流了出來。

  其實狄純不說,沈洛年也心裡有數。狄純對賴一心的傾慕似已越陷越深,她個性膽怯

善良,也不可能介入葉、賴之間,爭取自己的幸福;而白宗大多都是二十上下的年輕人,

唯一一個和狄純年紀較近的吳配睿,個性直率認真,和狄純的溫婉個性似乎也不怎麼相投

,她這份心事,恐怕也沒人可說,讓她一直待在這兒,看著葉瑋珊和賴一心兩情相悅,說

不定真會悶出毛病來。

  如果讓她離開這兒幾年,對她會比較好嗎?沈洛年看著正低頭拭淚的狄純,嘆了一口

氣,摸摸她的頭說:「真想離開這兒,我就帶妳走吧。」

  狄純一怔,抬起頭看著沈洛年說:「真的?」

  「就當多了個小丫鬟。」沈洛年哼聲說:「以後做飯洗衣這些雜事就交給妳了。」

  狄純一喜,露出笑容說:「我會好好做的。」

  「反正懷真還要幾年才會出關,到時候再送妳回來也無妨。」沈洛年瞄了狄純一眼說

:「到那時,能把該忘的人忘掉嗎?」

  狄純紅著臉,咬著唇,說是也不對,說不是也不對。過了好片刻,狄純才低聲說:「

洛年,你怎麼辦到的?」

  「什麼怎麼辦到的?」沈洛年莫名其妙地問。

  狄純看了沈洛年一眼,又低下頭說:「你……怎麼忘記宗長姊姊的?」

  沈洛年一怔,一時倒不知該怎麼回答,這時硬要說自己沒喜歡過葉瑋珊,也太矯情了

,只不知道狄純從哪兒聽來的?兩人相對沉默了片刻,沈洛年才說:「我並沒有刻意想忘

了她。」

  狄純抬起頭,看著沈洛年說:「那……」

  「也許是……隨著時間過去,自然就慢慢地淡了。」沈洛年說。

  「那懷真姊呢?」狄純又問:「還要幾年時間,你不怕以後對她的感情也會淡下去嗎

?」

  「我不知道。」沈洛年皺起眉頭說:「媽的,當真淡了我也沒辦法。」

  狄純輕側著頭,仿佛自語一般地說:「我也能辦到嗎?」

  沈洛年哼了一聲說:「妳這麼愛鑽牛角尖,說不定帶妳走也沒用。」

  「不會的。」狄純低聲說。

  「走著瞧吧。」沈洛年說。

  「我還沒見過懷真姊呢。」狄純心念一轉,露出笑容說:「大家都說她很漂亮,至少

要讓我見過她之後,你們才可以分手喔。」

  「去你的。」沈洛年揉了揉狄純腦門,好笑地說:「分不分手可以這樣決定的嗎?」

  這時門戶那端響起兩聲敲門輕響,葉瑋珊打開門,站在門口微笑說:「我派去請文森

特先生的人回來了,他們說馬上就過來拜訪……洛年,他們抵達的時候,你也一起來碰個

面吧?」

  「好啊。」沈洛年說到一半,微微一驚說:「啊!不好。」

  「怎麼了?」葉瑋珊意外地問。

  「不好、不好。」沈洛年搖頭說:「我偷看一下,確定是他們就好了,不和他們碰面

。」

  「為什麼?洛年你做了什麼壞事嗎?」這下連狄純都有點好奇。

  「別瞎猜。」萬一瓊老太婆突然考自己「守護陣」的咒語,可無法交代,自己早忘光

了。沈洛年搖搖頭,心念一轉說:「有個叫杜勒斯的小魔法師,只有十一、二歲左右,倒

是可以和小純交個朋友,你們年紀差不多。」

  狄純嘟起嘴說:「要我去幫忙照顧一下小孩可以啊,但是我才沒這麼小呢。」

  「人家年紀雖小,個性可成熟呢。」沈洛年哼哼說:「說不定比妳還懂事。」

  狄純正想抗議,葉瑋珊已經點頭笑說:「那小純就一起來吧,我一個人去也不大好。



  「好啊……對了,魔法師是什麼意思?」狄純問。

  沈洛年沒耐心地說:「妳去問瑋珊吧,我懶得重新解釋……對了瑋珊,城內有紙筆嗎

?」

  葉瑋珊微微一怔說:「有,要做什麼?」

  「還不知道有沒有用。」沈洛年搖搖頭說:「晚點拿些給我。」

  「好。」葉瑋珊目光往走道一望說:「他們送家具來了,我們出來一下吧。」

  沈洛年與狄純往外走,果然看到幾個壯漢正搬運著床鋪、桌椅等物,從樓梯口走上,

三人讓開通道,葉瑋珊一面微笑說:「現在困守城中,木料來源只剩下妖藤,那不是什麼

耐久的材料,所以我們並沒有把各空房的家具補齊。」

  「無所謂,我荒郊野外也都倒下就睡,沒這麼挑剔。」沈洛年頓了頓說:「妳不提圍

城,我還差點忘了……你們就這麼把鑿齒放在外面不管嗎?」

  葉瑋珊笑容收了起來,輕嘆說:「鑿齒來了十幾萬,出城清剿實在沒把握,還好暫時

食水不缺,最好是他們自動退兵。」

  「萬一他們當真在等道息大漲的日子呢?」沈洛年說。

  「至少要等到虯龍的事情過去,以避免兩面受敵的處境。」葉瑋珊擔心地說:「現在

只希望短期內道息別漲,十日後虯龍若順利放棄統治人類,鑿齒卻還不離開,就得考慮主

動出城戰鬥……不過現在總門管理系統大亂,別說出城作戰了,就算單純守城,恐怕也會

出問題……」

  沈洛年看著葉瑋珊顰眉思索的模樣,忍不住說道:「若讓蛟龍統治,鑿齒應該會主動

退兵吧?」

  「也許吧。」葉瑋珊目光左右掃過,見除了狄純之外周圍無人,這才低聲說:「洛年

,我明白你的想法,其實我個人雖不贊同,卻也不像李大哥一樣完全排斥。」

  沈洛年聽到這話,倒有三分意外,詫異地說:「但妳剛剛……」

  葉瑋珊搖了搖頭說:「我反對的最主要原因是──人民不可能接受異族統治的,尤其

是龍族。嚴先生他們已經開始在各地做民調了,但經過那次騰蛇攻擊,對龍族反感的人實

在太多,不用民調也知道結果。」

  果然是因為自己把騰蛇惹來,所以才誤了大事?沈洛年大皺眉頭,一面說:「幹嘛管

民調?該怎麼做就怎麼做。」

  「怎能如此?」葉瑋珊皺眉說:「這不成獨裁者、暴君了嗎?……何況現在歲安城的

統治者也不是我們。」

  沈洛年對政治一竅不通,自然也不知該怎麼說才好,呆了片刻才憤憤地說:「媽的,

我不會說啦!總之我覺得現在還管什麼民調很可笑,若是妳自己覺得虯龍不好就算了,居

然想靠民調決定?實在是……」

  狄純看沈洛年越說越氣,擔心地走近,拉了拉沈洛年的手,輕聲說:「別生氣啊,不

要罵宗長姊姊。」

  沈洛年正火大,回頭瞪眼說:「我哪有罵她?」

  狄純被刮到台風尾,當下縮起頭、吐吐舌頭說:「好凶。」

  「小純妳別擔心。」葉瑋珊反倒輕笑說:「洛年說話本來就這樣,我不會在意的。」

  沈洛年也不是真想罵人,搖頭說:「算了,我不管,你們愛做民調就去做吧。」

  「沒想到你和一心還是有類似的地方。」葉瑋珊抿嘴一笑說:「他也要我別管民調。



  「啊?」沈洛年倒有點意外。

  「不過他和你說法不同。」葉瑋珊說:「一心覺得,如果當真認為正確,就不要在乎

所謂的輿論,他認為只要全力對人民解釋,對方終究會理解。」

  沈洛年可不怎麼想和賴一心「類似」,他哼聲說:「我才懶得解釋。」

  葉瑋珊想了想又說:「確實,就算我們將普通人當成奴隸、下等人,給予不公平的待

遇,以現在的戰力差異,他們也沒能耐揭竿而起,反抗變體者……但這種施政模式,絕不

可能是民主選舉制度,只有獨裁政權才有可能。」

  「那就獨裁啊。」沈洛年無所謂地說。

  「你也覺得民主不值得保留嗎?」葉瑋珊苦笑說:「我卻覺得,民主制度對人類來說

,畢竟是利多於弊啊。」

  沈洛年正想開口,葉瑋珊目光一轉說:「等等,房間已經弄好了,進去再談。」

  三人走入屋中,卻見床褥、桌椅、衣櫃分占了三面,葉瑋珊關上門,這才回頭笑說:

「好了!我畢竟是白宗宗長,外面人來人往,被人看到我挨罵總不大好,房間裡面就沒關

係了,請繼續。」

  沈洛年卻已經沒勁了,他搖頭坐在床旁說:「誰要罵妳?不聊這個……說說你們以後

的計劃吧?」

  「現在當然就是抵禦敵人啊。」葉瑋珊拉開椅子坐下,一面說:「若能打退鑿齒,這

兒的人們都安全了……我們可能還會去其他大陸找生還者吧。」

  「還去啊?」沈洛年搖頭說:「上次才差點被活埋。」

  「那是剛好大地 震。」葉瑋珊說:「不會又這麼倒霉吧?」

  「這倒也是……」沈洛年想了想說:「我之前也曾到處逛了逛,反正閒著,把我知道

的各地狀況跟妳說說吧。」

  三人就這麼又聊了一段時間,沈洛年把西歐的一些狀態,以及上次逛去美洲的經歷簡

略說了一次,最主要就是告訴葉瑋珊犬戎族與麟 族的棲息地,那種地方若不慎闖入,想

逃生可不容易。

  不久之後,門外傳來訊息,文森特等人來訪,沈洛年在葉瑋珊安排下,遠遠確定了對

方的身分,之後則讓葉瑋珊與狄純前去接待,自己一個人回房休息。

  回到房中,沈洛年關上房門,嘆了一口氣說:「怎辦?他們不想讓虯龍族統治。」

  輕疾開口說:「你願意的話,可以試著強迫他們答應。」

  「什麼?」沈洛年吃驚地說。

  「至於怎麼做,我就不便多言。」輕疾說:「但你應該也不難想到。」

  只剩下十天,當然不可能搞什麼宣傳、溝通、安撫民心的把戲,若硬要所有人答應,

意思就是硬來嗎?不肯服從的就宰了?

  其他人也就罷了,自己怎麼可能對白宗硬來?自己想讓虯龍保護人類,目的就是避免

白宗眾人陷入戰亂,若因此和白宗起衝突,還不如直接離開。

  現在……只好在能幫忙的地方出點力。沈洛年說:「我問個問題,經脈之學,應該算

是常識吧?」

  「全身各處經脈穴位算是常識。」輕疾說:「但各門派古傳的特殊運功法門,就是非

法問題了。」

  「特殊的就讓一心自己慢慢研究,我把常識部分整理給他好了。」沈洛年說:「等瑋

珊給我紙筆之後,我寫給他。」

  「好。」輕疾說:「但用口述不容易,我直接標示給你看。」

  「咦?」沈洛年說:「口述不容易的話,我怎麼告訴一心?」

  「你可以畫圖。」輕疾說。

  「喔。」沈洛年點頭說:「你要怎麼標給我看?」

  「等等。」輕疾從沈洛年耳中蹦出落地,化入那片息壤磚中,倏然地面浮起一團土,

輕疾化為一個手臂長的裸體男子人形,身上到處都是小突起,一條條線路在突起間彼此連

貫成型,正是全身的經脈穴位圖。

  「這麼複雜啊?」沈洛年詫異地說。

  「先從最基本的開始。」輕疾一面說話,身上跟著改變,許多的線路和突起一個個消

失,只剩一條穴脈路線仍舊顯現,他這才說:「我們從督脈開始……我先提醒你,並不是

每個經脈穴位都在皮膚表面,我一個個解釋,你仔細聽。」

  「等一下,我還沒拿到紙筆呢。」沈洛年叫。

  「你一面聽,一面運行體內道息,順脈巡行,經過穴位的時候,感應也會不同。」輕

疾說:「這樣自然就會記住,取得紙筆之後,再寫出來即可。」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我也順便學嗎?」

  「總沒壞處吧?」輕疾說:「如果賴一心說得沒錯,以經脈之法運行確實能使身體變

化速度提升,對你可能也有幫助。」

  「有什麼幫助?」沈洛年說:「道息又不能攻擊人,我身上凝聚一堆也不知有沒有用

。」

  「雖然不知道鳳凰有什麼能力,但你身體仙化程度增高,總有好處。」輕疾說:「比

如……現在你就算收斂著道息,身體仍可以依心念變輕到一個程度,這不也是鳳靈仙化的

關係嗎?」

  「有道理。」沈洛年想想又皺眉說:「可是我剛看你身上……穴脈好像有一大堆,記

這東西會不會很難?」

  「要死背確實不容易,但讓身體記憶,比讓頭腦記憶容易。」輕疾說:「要不要試試

?沒興趣的話,就等紙筆吧。」

  沈洛年沉吟片刻之後,終於說:「先試試,要是太難再說。」

  「那麼我開始說明。」輕疾轉過身,比著自己身上說:「督脈起於小腹下方恥骨中央

,共二十八穴,始於尾閭骨端之長強穴,之後經腰俞、陽關入命門,上行懸樞、脊中……



  當下沈洛年一面細聽,一面照著輕疾的指示運行道息,在體內順經脈而行。

  ◇◇◇◇

  沈洛年本來以為,學習這些經脈穴位的知識,頂多花一晚上的時間,沒想到這事情可

不簡單,一忙就忙了好幾天。

  畢竟人體的穴脈,可不只小說裡面常提到的奇經八脈而已,全身還有許許多多繞行各

處的表裡經絡。只不過一般經絡好比川渠江河,奇經八脈則如湖海大澤,是讓 息能集中

匯聚,並藉此運轉使用的地方,若要養 修煉,確實是以此為始,但想通透全身經脈,這

八脈可遠遠不足。

  據輕疾所說,經脈之學鑽研的道理有三,首先是藉著不同的運行方式,凝練、匯聚、

強化體內 息。這部分道武門藉著以道入武的方式,模仿了妖族的引 之法, 息強度決

定於軀體能承受的量,已經不用多費心思。

  第二點,就是沈洛年現在注重的部分,也就是藉著經脈運轉著 息,以達到強化或改

變軀體的目的。沈洛年只不過把於體內運轉的 息改成道息,而對賴一心這種變體者來說

,目的是使身體更純化,以便吸收更多妖質,也就是賴一心想了解經脈之學的原因。

  第三點,就是藉著適當、獨特的經脈路線外放,以產生強大的攻擊力。這部分各家各

派自有不傳之秘,輕疾也不多提,不過對沈洛年來說,反正道息不具有攻擊能力,就算學

會也毫無用處,自然也沒什麼興趣。

  沈洛年一開始,其實也是興趣缺缺,但隨著他將濃密的道息在各經脈運行後,不到兩

日,體內馬上產生了明顯的變化,凡是經脈運行之處,都有明顯的舒適和增強的感覺,這

驅使著他繼續學習更多的穴脈路線,直到全身都達到這種效果為止。

  而且正如輕疾所言,身體記憶果然比頭腦記憶容易不少,幾個巡行之後,想忘記都很

不容易,畢竟那本來就是體內 脈流動的道路,只不過過去十分不明顯,走通了之後,只

要順流而行,很容易就可以照著運行。

  這幾天,沈洛年專心研究著經脈,一面把各經脈路線繪製成圖,並在旁以文字注解,

其中文字的部分,自然是出自輕疾之口,省去沈洛年找適當詞匯形容的辛苦。

  也因為他忙著這些事,若有人前來敘話,他大都只應付兩句就趕跑對方,就這麼一個

人躲在房中;而在虯龍之事處理妥當之前,葉瑋珊並不希望沈洛年太頻繁出現在他人面前

,也囑咐眾人少去打擾,所以後兩日,除狄純定時送來飲食之外,漸漸少人前來。

  就這麼過了五日,沈洛年終於把人體的經脈穴位繪制完畢,體內累積凝聚的道息,也

隨著學習的過程,順各經脈暢流、浸透全身各處。雖然說因為時間還短,沒法感覺到什麼

明顯的變化,但從身體那種舒適的感覺來說,應該不會有什麼壞處。

  終於完成最後一章經脈圖解的沈洛年,拿著好幾十頁的手抄紙張,用手拍了拍,對站

在桌面的小人形輕疾說:「差點把我累死,未免太多經脈了吧?這百多條經脈皮絡,怎能

同時運行?每個學武的人都要學這麼多嗎?」

  「一般戰鬥用的 脈運行法門,不會用到所有經脈,不過你們現在的目的是鍛煉改造

全身,越清楚越好。」輕疾依然是那副裸男的模樣,他仰頭對沈洛年說:「這些經絡數量

雖多,但走熟後的經脈,不用花心思就可自動運行,你只要一步步慢慢增加即可。」

  「是嗎?」沈洛年有點懷疑地說:「雖說只要送道息過去就會自己順經脈運行,但要

是不理會,繞個一、兩圈之後,道息又會順流返回奇經八脈,最後納回丹田。」

  「這是當然。」輕疾說:「你這幾天一直試行新的經脈,並沒有哪條經脈長久運行,

所以都還沒習慣。」

  「我有個辦法!」沈洛年突然目光一亮說:「如果開啟時間能力,我就可以快速地一

條條送出道息,控制方位,也許第一條還沒停下,已經送到最後一條……這樣就可以同時

讓所有經脈都在運轉!」

  「這樣有什麼好處嗎?」輕疾問。

  沈洛年微微一愣說:「你不是說這是經脈運行的第一階段目標嗎?」

  「對。但你運行的畢竟是道息,不是真的 息,攻防上並沒有實際作用,其實不急於

一時。」輕疾頓了頓說:「但如果你想藉此法順便練練精智力,倒也無妨。」

  沈洛年正想說話,輕疾突然無預警地分成兩截,其中一小點跳上沈洛年肩頭,鑽入他

耳中,另外一截則蹦到地面,化回息壤磚土。沈洛年微微一愣,低聲說:「又是誰來找我

?」

  「此為非法問題。」輕疾說。

  沈洛年也只是順口問一句,他注意力往外一轉,已經感覺到葉瑋珊正走近門口。

  這兒是息壤磚蓋成的房子,多數人的 息都已散去,難以分辨,但身懷洛年之鏡的幾

個人,倒是都很容易察覺,葉瑋珊這時候來得正好,沈洛年整了整手中那迭紙,準備讓她

交給賴一心。

  「洛年?」葉瑋珊走到門口,敲了敲門說:「有空嗎?」

  「請進。」沈洛年拿著那迭紙站起說。

  葉瑋珊推開房門走入,瞄了桌面一眼說:「還在忙嗎?」

  「忙完了。」沈洛年讓開桌邊說:「椅子妳坐吧。」

  「不坐沒關係。」葉瑋珊好奇地看著沈洛年手中的紙張說:「你這幾天在忙什麼?」

  「這該叫……『經脈圖解』?」沈洛年聳聳肩,伸手說:「一心需要的,妳拿給他吧

。」

  「什麼?」葉瑋珊一驚,接過翻了翻,看著一幅幅繪著經脈穴位的人形圖與密密麻麻

的解說,臉上更顯驚訝,難以置信地說:「原來你這幾天就在忙這個?」

  「嗯。」沈洛年說:「這只是基礎,學會對提升仙化程度有幫助,但戰鬥的運用法門

,得靠他自己研究。」

  「一心一直想去找總門學這門功夫,我明知對方不會教他,所以一直攔著。」葉瑋珊

看著沈洛年說:「你怎麼會這門功夫的?」

  「算命算出來的。」沈洛年翻白眼說。

  葉瑋珊聽到這答案,真有點哭笑不得,她緊抓著那迭紙,望著沈洛年說:「這也能算

?你什麼都能算嗎?」

  「當然不是。」沈洛年說:「我就算不出妳會先嫁人還是先大肚子。」

  葉瑋珊臉一紅,輕頓足說:「洛年!胡說什麼。」

  「不是開玩笑。」沈洛年望著窗外說:「若我真能算出你們的未來,那就好了。」

  葉瑋珊低下頭,望著手中的那迭「經脈圖解」,低聲說:「我真不知該怎麼謝你。」

  沈洛年橫了葉瑋珊一眼說:「答應讓虯龍統治?」

  葉瑋珊一怔,為難地說:「我……」

  「我隨便說說的啦。」沈洛年揮手說:「別理我。」

  「我知道,你自己根本不在乎誰統治人類,只是為了我們……」葉瑋珊凝視著沈洛年

,低聲說:「我很感激,只是我沒辦法……」

  「好了,別提那事了。」沈洛年避開葉瑋珊目光,轉身走到床沿坐下說:「妳來找我

,應該有事吧?」

  「對了。」葉瑋珊穩了穩情緒,這才說:「這幾天和各界開了好幾次會,共聯的立場

當然不用多說,總門和我方,則一直保留著最後的決定,還沒表態。」

  「幹嘛保留?」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白宗不是反對嗎?」

  「我們確實傾向反對,但若虯龍硬來,人類打得過嗎?」葉瑋珊顰眉說。

  「打不過。」沈洛年馬上搖頭。

  「我也這麼想。」葉瑋珊說:「息壤土磚應付一般的妖怪還勉強,應付會飛的妖怪就

吃力了,再加上千羽部隊沒法出城補給,這城更難守……就是因為這樣,白宗才沒法宣告

拒絕啊。我們當然期待虯龍給我們選擇的機會,但若現在就把話說死、煽動民眾抗爭,萬

一虯龍硬來,到時如何收場?現在總門和我們,都正在匯聚各民間領袖的意見,希望到時

候能藉此對虯龍作訴求。」

  「民間領袖?」沈洛年可聽不懂了,皺眉說:「問他們幹嘛?」

  葉瑋珊一怔說:「這些人的意見,代表這幾十萬的民意啊,怎能不理會?」

  「現在主要問題不在於人民的想法,而是虯龍的想法吧?」沈洛年抓頭說:「我實在

搞不懂你們,虯龍會管所謂的民意嗎?」

  葉瑋珊微微一怔,沉吟說:「你說得沒錯,妖族的想法和人類未必相同;我們用人類

的立場來思考,根本上就錯了……也許該照你的想法。」

  「喔?」沈洛年想想突然覺得不對,瞪眼說:「什麼意思?我比較像妖怪嗎?」

  葉瑋珊噗嗤一聲笑了出來,合掌躬身說:「抱歉啦,但你的想法確實很特殊啊……洛

年,如果你是虯龍,你會怎麼想?」

  「如果我是虯龍,才不會這麼客氣,還給你們十天考慮!」沈洛年搖頭說:「我當場

就要人類投降,你們若拒絕,我就隨便選一區的人殺光,然後再問一次。」

  葉瑋珊張大嘴說:「這樣做的話,就算人類打不過他們,也會心懷怨恨啊。」

  「有什麼好怕的?」沈洛年說:「虯龍對人類來說幾乎是絕對的強大,也不怕你們造

反,他們壽命又長,統治個百多年之後,記恨的人類也差不多都死光了,到時後代還不是

乖乖喊吾皇萬歲萬萬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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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集 第十章 殺人償命

  葉瑋珊雖然覺得不對,

卻也不知該如何反駁,忍不住笑罵:「你這人比妖怪還壞!」

  「沒錯!」沈洛年哼聲說:「所以別問我。」

  葉瑋珊想了想,收起笑容,輕嘆了一口氣說:「若虯龍當真如此,也真沒辦法了……我會

來找你,是因為不久前呂緣海親自來找我,覺得共生聯盟這幾天的行為有點古怪,我聽了也覺

得頗有道理……我想你對虯龍族比較了解,說不定會知道原因。」

  「怎麼古怪法?」沈洛年問。

  「我們和總門一直沒表態,按道理來說,共生聯盟應該很焦急地想辦法說服我們才對。」

葉瑋珊說:「但他們除了一開始幾次盡義務般地說明之後,就很少再找我們兩方多說什麼了。



  「喔?」沈洛年說:「那麼他們都在做什麼?」

  「共生聯盟那幾百人,這幾天總是在各處說服人民,把認同他們理念的人聚集在『醜字區

』的空地,還蓋起了簡陋的藤板涼棚讓他們居住。」葉瑋珊接著說:「雖然他們只說動了兩、

三千人,但卻似乎很有信心,一定能讓虯龍統治人類。」

  「這不是很明顯嗎?」沈洛年倒有三分高興地說:「代表虯龍會硬來啊,所以他們根本不

用徵求你們同意,我看你們乾脆點投降吧?」

  「如果真是這樣,那天虯龍來此就可以直接要我們投降了啊,何必多等這十天?」葉瑋珊

疑惑地說:「而且共聯又何必急著在這幾日把相信的人們聚集在一起,仿佛想建立起醜字區自

治組織一般?」

  這倒也是,沈洛年微微一愣,抓頭說:「妳本來就比我聰明,還問我幹嘛?」

  「你會算命啊。」葉瑋珊說。

  「好吧,我算算看。」沈洛年低聲自語片刻,最後還是對一臉期待的葉瑋珊搖搖頭說:「

算不出來。」

  「不行嗎?」葉瑋珊低聲說。

  看著葉瑋珊失望的表情,沈洛年有點氣悶地說:「我只能算知識性的事情啦,別人的秘密

不行。」

  葉瑋珊當然不會責怪沈洛年,她只能苦笑說:「這麼說起來,你比較像圖書館,不像算命

。」

  「這樣說也對。」沈洛年無奈地說。

  「既然這樣,也沒辦法了……」葉瑋珊沉吟說:「不知道張盟主為什麼這麼有把握?這實

在讓人擔心……洛年,五日後虯龍再訪歲安城,那時你願不願意列席?」

  沈洛年意外地說:「妳不是說我不適合讓別人看到嗎?」

  「不讓外人見到你,主要是怕因你之故,讓人想起總門沒有真正統治的能力,最後產生向

虯龍歸順的輿論。」葉瑋珊說:「但到了當天,大家心中應該都有定論了,不該會因為你而影

響……而且對於總門的首腦人物來說,無論有沒有看到你,都會把這事考慮進去,除非你又突

然發橫動手。」

  「沒人惹我的話,我幹嘛動手?」沈洛年說:「妳覺得我不會壞事的話,我就去吧。」

  葉瑋珊正要點頭,突然又一正臉色說:「虯龍似乎頗有點高傲,若到時說話難聽,你可得

忍忍,別和虯龍起衝突。」

  「和虯龍起衝突?」沈洛年想起上次被小騰蛇追殺,差點就逃不脫,那還只是蛟龍的旁枝

後代小鬼,自己都打不過了,何況是正牌成年龍族?他嘖嘖兩聲,搖頭說:「我才不敢得罪他

們。」

  「那就好……我到時候再通知你出席。」葉瑋珊說到這兒,目光轉向手中那迭紙,露出喜

悅的笑容說:「我先把這經脈圖拿去給一心,他一定很高興。」

  「快去、快去,沒事少來找我。」沈洛年說。

  沈洛年口氣雖差,葉瑋珊卻不以為忤,只含笑白了沈洛年一眼。她正想轉身離開,突然又

回頭說:「洛年,你既然已經忙完了……你願意讓文森特他們那些人來見你嗎?他們一直想拜

訪你。」

  差點忘了這件事,沈洛年目光一轉,吐舌頭說:「除了瓊以外都可以。」

  「那位老太太嗎?」葉瑋珊疑惑地說:「她似乎很關心你啊。」

  「我就是怕她關心!」沈洛年搖搖頭,跟著說:「妳見識過魔法嗎?」

  「嗯,他們有稍微展示。」葉瑋珊點頭說:「確實讓人很意外,那力量仿佛活物一般,還

可以遠距施用,難怪被稱為魔法,不過這兩天很忙,沒有時間多了解。」

  「他們既然來找妳,應該是想引仙或變體吧?」沈洛年說:「妳要幫他們嗎?」

  「他們想為白宗效命,以換取煉鱗引仙的恢復力……只是最近事情多,我就先擱著,還沒

做決定。」葉瑋珊頓了頓說:「不過引仙還是有條件限制的。文森特、瓊、沃克都年紀太大,

怕身體受不了這種變化,杜勒斯則太小了點,現階段只有基蒂比較適合。」

  「啊?」沈洛年說:「那他們一定很失望。」

  「是啊,不過我告訴他們這事之後,他們仍願意暫時留在白宗,我就安排了地方讓他們居

住……」葉瑋珊說到這兒,突然露出笑容說:「對了洛年,那個北京小男孩杜勒斯,看來很喜

歡小純喔,只要有空就跑去找小純,又總是漲紅臉說不出話來,好可愛。」

  沈洛年瞪大眼睛說:「媽啦,他才幾歲啊?不會吧?」

  「十二歲也不小了啊,你那種歲數的時候還不會喜歡女生嗎?」葉瑋珊抿嘴笑說。

  沈洛年一窒,頓了頓才說:「呿!那個年紀所謂的喜歡又不持久,過沒幾天就忘了。」

  葉瑋珊瞄了沈洛年一眼,隨即將目光轉開,輕聲說:「到哪個年紀的喜歡才會持久呢?」

  「呃?」這話怎麼有點埋怨的味道?媽的!這女人到底想怎樣?又不給吃、又不准忘?

  葉瑋珊沉默了片刻,轉回頭一笑說:「怎麼?你不准小純交男朋友嗎?」

  似乎沒有冒出奇怪的氣息?自己誤會了嗎?沈洛年多看了葉瑋珊兩眼,這才說:「幹嘛不

准?兩個都只是小鬼,還不就是胡鬧而已?」

  「是啊。」葉瑋珊輕笑著說:「不過,看他們兩小無猜,那有點青澀的感覺,真的很好玩

呢。」

  他們倆真的處得很好嗎?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小純……有那個意思嗎?」

  「小純比較像小姊姊一樣,不過也許因為年紀相近,真的挺投緣。」葉瑋珊微笑說:「他

們兩個都很漂亮,好像一對金童玉女,這樣一起長大,說不定真能發展感情。」

  如果狄純能因杜勒斯而改變對賴一心的注意力,自己走的時候就不用帶走她了。沈洛年沉

吟間,葉瑋珊又說:「不過你只不讓瓊來拜訪,這很難解釋呢。」

  「那乾脆全拒絕吧。」沈洛年說:「我這幾天也想把經脈記熟一點,免得忘了又要重算一

次,大家沒事還是少來找我。」

  提到正事,葉瑋珊不再說笑,她收起笑容說:「我會交代的。」

  「沒這麼嚴重。」沈洛年說:「妳想來隨時可以來。」

  葉瑋珊卻咬唇說:「我又不是小純,沒事怎能跑來?」

  沈洛年微微一怔,看著葉瑋珊透出的複雜情緒,他停了幾秒,終於說:「沒什麼事的話,

那些經脈圖解,早點拿給一心吧。」

  聽到賴一心的名字,葉瑋珊那股帶著點彷徨的氣息倏然散去,她捏緊手中那卷紙,擠出笑

容說:「洛年,在二樓輪值的守衛我都已經交代過了,如果有什麼事情,你隨時可以請他們找

我。」

  「知道了。」沈洛年說。

  「那……我走了,你加油。」葉瑋珊仿佛逃避一般地轉過身,快速地走出房間。

  沈洛年思忖片刻,輕嘆了一口氣,照著這幾日學到的經脈之學運行,心情逐漸穩定,漸漸

進入定靜之中。

  ◇◇◇◇

  這樣一面熟悉經脈一面鍛煉精智力,日子倒也是一下就過去了,到了虯龍族來訪的那一日

,沈洛年主要經脈大概都已熟悉,但這也不過近半而已,有關那特別瑣碎繁細的皮絡諸脈,除

了開啟時間能力同時推動之外,還沒法讓它們自動一起運行。不過就這麼運行了幾日過去,體

質確實有些變化,道息凝聚培育的速度也頗有提升,比之前以螺旋狀在體內亂轉的效率又高了

不少。

  而當開啟時間能力,迫使經脈同時以道息運轉,也就是全身各處同時佈滿道息的時候,那

種身軀仿佛和仙界產生聯繫的異樣感應,也比過去更為強烈。

  可是異樣感雖增強不少,卻和過去一樣,除這份感覺之外,也體會不出什麼特別的東西。

但既然可以順便鍛煉精智力,加上這樣似乎也可以提高經脈熟悉速度,倒也是個不錯的修煉方

式,至於這樣用道息淬煉身體,除了可加速仙化、讓身體更強壯之外,還有沒有其他好處,沈

洛年也不抱什麼期待,反而偶爾會有點擔心,自己會不會練著練著,莫名其妙打開了通道,最

後掉到所謂的仙界去?

  上次虯龍來訪,只交代了月圓之夜將聽取回復,沒說確定時間,若沒預先準備好,說不定

會惹怒了虯龍。所以在日落之前,共生聯盟已經派人四面邀請,讓眾人聚集在城西北處的子字

區空地。

  城內這四個角落,本就放置了許多下方有輪的高木台,沈洛年第一次來的時候,還不明白

那些木台的功能,經過了這段時間,他已經了解,那是讓變體者、引仙者納聚 息的地方,只

要將木台推到城牆邊緣,變體者即可在 息充足的情況下直接飛越出城牆戰鬥。

  若鑿齒攻上城牆,那時對方妖 已散,也打不過木台上 息充沛、準備妥當的變體者;而

若萬不得已敵人攻上木台,木台可以隨時放棄甚至放倒,反正敵人只要一落地,就會散去 息

,自然可以改用槍炮對付。

  也就是說,就這麼單純的城牆加上木造高台的設計,就建立起了四道以上的防線。

  今夜城內高度相近的穩固木台,大都集中到了這個地方,湊成一個數十公尺寬的大高台,

上面還鋪了一片片交錯迭開的藤編草席,雖然近看可以感覺到木台高低頗有不同,但遠望不易

分辨,倒也頗為美觀。

  此時高台下方,除了白宗、總門、共生聯盟這三個團體之外,還匯集了數萬名關心今日對

談的人民。

  這幾日,共生聯盟不斷地遊說人民,贊成他們的民眾越來越多,加上總門與白宗雖然不肯

允諾,卻也沒法做出堅定宣示,所以贊成共聯想法的人們,到昨日已經增加到七千多人;這時

那七千多人,正和共生聯盟的數百名變體者整齊地站在東側一角,和其他人隔著一道封鎖線,

由城內維持秩序的部隊,持槍在中間巡視,維持秩序。

  畢竟此時城內大部分人仍排斥讓虯龍統治,兩方想法不同,所以在總門安排下,將這群人

和其他人隔開,以免因距離過近而引起衝突。

  當太陽從西方落下的時候,共生聯盟以張士科為首的二十人,開始從東面往台上移動,跟

著總門的人也在呂緣海帶領下,從南面往高台上走,在西面等候的葉瑋珊見狀,也領著白宗眾

人登台,同時那些所謂的意見領袖,也在這時候紛紛上台。他們大多不是變體者,又多半有了

些歲數,爬那有些陡峭的樓梯時,不免有些心驚膽戰、舉步維艱。

  各團體之前早已協商,白宗、總門、共生聯盟將會各派出二十人上台,加上那數十名所謂

的民間意見領袖,百餘人分從三面站在高台頂端,望著西方的夜空等候。

  台上,總門、白宗、共聯站在內圈,那些意見領袖站在外圍,這是為了避免虯龍突然翻臉

,那些人並非變體者,毫無抗力,站在前面只能送死……不過話說回來,虯龍若是翻臉,是不

是變體者,恐怕差異不大。

  沈洛年為了不引人注目,在血飲袍外多披一件普通式樣的外衫,爬上高台之後,也站在白

宗的後排,躲在高大健壯的賴一心身後,偷偷往外打量。

  但上去沒多久,總門和共聯那端的人,都注意到了沈洛年的存在,這倒不是因為沈洛年沒

躲好,而是隨著眾人逐漸引 ,白宗上台的二十人中,竟有一個體無 息的人,難免引人注意

,就算戴上面具,恐怕也會被發現。

  這件事眾人也心裡有數,見上台沒多久,無論東面還是南面,不少人目光都掃了過來,正

在引 入體的葉瑋珊,回頭低聲說:「洛年,似乎大家都發現你了。」

  「沒關係。」沈洛年說。

  反正已經被發現,沈洛年不再顧忌,目光往東面、南面望去,共生聯盟那兒,除了張士科

、陳青之外,沈洛年只認得何昌南、何昌國兩兄弟,總門那端,除了呂緣海、狄靜之外,只有

賀武與牛亮兩人是熟面孔。

  沈洛年在偷看別人,別人也正看著他,共生聯盟那兒的氣氛還好,總門那端雖然都沒什麼

特別的表情,但望過來的目光,十之八九都帶著恨意與懼念,這也難怪,自己殺了他們百多人

,對方不恨自己也難。

  不過有個人倒是例外,似乎不怕自己?那是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他戴著頂鴨舌帽躲在

人後,那對小小的眼睛,賊兮兮地在白宗人身上溜來溜去,除了一開始多看了自己兩眼之外,

大部分時間都在白宗幾個年輕女孩身上停留,那雙眼睛頗不老實。

  這時大多數變體引仙者都在引 入體,那人自然也不例外。沈洛年多瞄了兩眼,突然察覺

不對,他湊到葉瑋珊耳後說:「總門那兒,站第三排左邊後面,戴帽子躲著的那人,妳認得嗎

?他身上不是變體者的 息。」

  「誰?」葉瑋珊有點意外,目光掃過,但那人縮在人後,只露出半個腦袋,葉瑋珊一時也

認不出來。

  「他身上帶著獵行的妖 。」沈洛年補充說。

  葉瑋珊一怔,轉頭說:「小睿。」

  「宗長?」吳配睿微怔走近。

  「總門第三排左二。」葉瑋珊說:「那人是不是……」

  吳配睿目光隨著葉瑋珊的指示掃過,馬上臉色一變說:「是那個渾蛋!他到這地方來幹嘛

?」

  「真是他?」葉瑋珊皺眉說。

  「誰啊?」沈洛年莫名其妙。

  吳配睿火氣正大,咬著唇沒開口,葉瑋珊低聲解釋說:「吳達,小睿的繼父。」

  「那人不是被關了嗎?」沈洛年詫異地說。

  「所以才奇怪。」葉瑋珊轉頭對其他人說:「你們覺得呢?」

  「應該是和總門交換了什麼條件。」黃宗儒說:「那人無論做什麼,我們看在小睿的份上

,都不大可能下辣手……」

  「他敢亂來就揍他!」吳配睿低聲罵:「不用顧忌我。」

  「就算我們宰了他,對總門來說也沒什麼損失。」黃宗儒說:「不過我們今天和總門是同

一陣線,帶這人來做什麼?是怕我們臨時變卦嗎?」

  「或者……他們自己準備臨時變卦?」奇雅說。

  「不管誰要變卦,那人能怎麼對付我們?」葉瑋珊皺眉說:「動手當然不可能……栽贓抹

黑嗎?訴求的對象難道是虯龍?」

  黃宗儒思考了片刻,最後還是搖頭說:「想不通。」

  「宗長。」奇雅低聲說:「萬一總門突然決定投降呢?」

  葉瑋珊思索片刻,搖頭說:「照原來的計劃。」

  「嗯。」奇雅點點頭退開。

  葉瑋珊不是沒想過這可能性,多少人投降其實不是重點,重點是虯龍到底會不會以力服人

,若會,恐怕是非降不可,若不會,自然大有斟酌討論的餘地,總門立場會不會改變,但不是

眼前最重要的事情。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月亮逐漸升高,台上眾人沉默地等待著,下方民眾雖然不時傳來壓

抑著的私語聲,但大多數人仍保持著靜默,台上、台下的氣氛都頗沉重。

  虯龍族並沒有讓人類等候太久,天色完全入黑後,過了約莫一個多小時,沈洛年首先感覺

到,西方幾股 息正快速接近,沈洛年不禁輕噫了一聲。

  「怎樣?」早已經等得不耐煩,擠在沈洛年身旁等消息的瑪蓮眼睛一亮說:「來了嗎?」

  這一聲引得周圍目光都轉了過來,奇雅輕叱說:「小聲點。」

  「不小心的。」瑪蓮乾笑著壓低聲音說:「洛年快說。」

  「三個人,嗯……該說三條龍?」沈洛年望向西方說:「速度很快,馬上就會到了。」

  眾人聞言,自然而然地將目光往西方望,高台上的其他人,也不由自主地跟著往西看,果

然不用多久的工夫,夜空中出現了三條人影,也許因為不用帶人,這次虯龍並非以龍形顯現。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虯龍族減速的同時,眾人也漸漸看清了對方的身形,張志文首先低聲

說:「敖旅也來了。」

  果然三人中,有一人看來正是半年前曾在澳洲遇上的敖旅。在這三人中,他當中領頭前飛

,帶著身後兩人,在歲安城上方快速地繞行了一圈,這才飄落西北角的這個高台上。

  這三個虯龍族妖仙,看來都是青年,三人長相相似,仿佛兄弟一般。其中外型三十多歲的

敖旅看來年紀最長,濃眉大眼、相貌堂堂,淵停岳峙地站在高台北端,他目光雖不銳利,卻帶

著一股懾人的氣度,掃過眾人時,不少人忍不住低下頭,不敢與他對視。

  他左後方站著一名看似二十七、八的青年,那人膚色稍白,臉上帶著一抹淡淡的微笑,他

目光頗為柔和,似乎不難相處。

  最後一個,站在敖旅右後側的青年,年紀又顯得更輕了些,似乎只有二十出頭,他膚色較

黑,臉上的笑容還有點天真,正頗有興趣地睜大眼睛四面張望,仿佛只是被兩個哥哥帶出來玩

的小弟。

  他們兩人和敖旅一樣,都穿著青色鱗甲串成的戰袍,身後都背著一把古樸寬劍,這似乎是

虯龍一族的標準配備。

  敖旅目光掃過眾人後,最後停在白宗這面,他微微點頭說:「葉宗長,還有……沈小兄,

你們果然也在這兒,上次碰面到今日,已經快半年了。」

  「敖旅先生還記得我們,是白宗的榮幸。」葉瑋珊微微回了一禮,至於沈洛年,只點了點

頭,還是沒往前走。

  兩方這一對答,總門和共生聯盟臉色都是一變,他們都不知道白宗和虯龍族早已認識,臉

色一直淡然自若的共聯盟主張士科,神色不禁凝重了起來。總門呂緣海等人更是彼此交換著目

光,口唇微動,似乎正商量著。

  「各位好,本人敖旅,這是我族弟敖彥與敖盛。」敖旅簡略自我介紹之後,目光一轉,停

在張士科身上說:「張先生,事情辦得如何?」

  張士科見狀,跨前一步躬身說:「旅殿下,各地人族剛遷移到此處,還來不及產生帝王或

統治者……不過我共聯族七千餘人,已決定奉虯龍為尊。」

  什麼叫「共聯族」?那七千人什麼時候變成一族了?這一瞬間,每個人都訝異地看著張士

科等人。

  「喔?」敖旅微微一笑說:「雖然有點取巧,也是個辦法,也就是說,其他人不願意?」

  「歲安城中,還有兩族統領。」張士科手一指說:「分別是總門的呂緣海門主,以及白宗

的葉瑋珊宗長兩位,我雖然已經轉告龍族旨意,但他們似乎還沒做出決定。」

  敖旅微微點頭,目光轉過說:「張先生曾說過,如今歲安城內,是由一個自稱『道武門總

門』的機構統管著,至於白宗,雖然具有實力,卻沒有干政……你們兩方的想法呢?」

  畢竟在情在理,都應該由呂緣海先出面,他和葉瑋珊對視一眼後,踏前一步微微躬身說:

「敖旅先生,在下呂緣海,暫任總門門主……張盟主雖然有略作轉述,但其實我們並不算完全

清楚諸位的來意。」

  「呂門主。」張士科插口說:「願不願意奉龍王為尊,並沒有這麼複雜。」

  「張盟主。」呂緣海微笑說:「我相信您已經盡力解釋了,但既然您說不清楚利弊得失,

還是直接向敖旅先生請教更明確一點。」

  這話直指張士科能力不足、辦事不力,他臉上微微一變,正想開口,敖旅已經先一步說:

「呂先生,你想問什麼?」

  「正如我剛剛所言,利弊得失!張盟主除吹噓優點之外,缺點完全不提。」呂緣海收起笑

容,挺起胸膛說:「道境重返的這一年,人類猝不及防、遭逢大亂、死傷慘重,好不容易把殘

餘的人口集中到了這個地方,卻又外有妖禍,內有隱憂……虯龍一族據說是這世間最強大的妖

仙族,我等仰慕已久,但貴我兩族是否該發展更密切的關係,應該等彼此更了解之後,再做考

量才是。」

  「你還好意思說猝不及防?」陳青忍不住大聲說:「若不是你們聯合各國政 府把消息掩蓋

,又一直試圖和妖仙各族對抗,完全不聽我共生聯盟的勸告,讓人類及早避難,人類怎會落到

這種下場?」

  站在呂緣海後方的狄靜,冷哼一聲說:「若不是你們猛扯後腿,到處破壞,使我方無法完

成小型息壤丘計劃,第一次道息大漲,豈會有這麼嚴重的後果?人類又何必躲到這一個小島上

?」

  原來這兩方幹了這些事?沈洛年與白宗等人還是第一次聽到,如瑪蓮等幾個性子比較急的

,忍不住都瞪了兩方幾眼。

  陳青正想繼續說,張士科伸手一攔,搖手說:「這時豈是爭執這種事的時候?旅殿下請勿

見怪。」

  敖旅不置可否地點點頭,看著葉瑋珊說:「葉宗長的想法呢?」

  葉瑋珊望著白宗眾人一眼,回頭正視著敖旅說:「我聽說……虯龍族男多於女,所以希望

人類每隔五年,提供三百童女入龍宮,為龍族婢妾?」

  這話一說,除了白宗核心人物之外,周圍人臉色都是一變,卻見敖旅微微點頭說:「細節

還可以討論,但整體而言,是這樣沒錯。」

  呂緣海聞言,臉色一沉,望著張士科說:「這件事情,張盟主難道不知?」

  張士科一愣,張大嘴,一時說不出話。

  「你這個騙子!」「叛徒!」「出賣人類的混帳!」幾個性子急的,已經忍不住朝張士科

開口痛罵,高台上的對話,下方隱隱也能聽到,這些對話口耳相傳地往外送,下方人群逐漸騷

亂起來,連贊成的那七千人,似乎都有點動搖。

  張士科的計劃似乎被葉瑋珊突然冒出的這句話打亂了,他忙說:「你們誤會了。」

  陳青也跟著喊:「那件事不是這個意思。」

  但敖旅剛剛都已經親口承認,這時願意聽他們說話的人已經不多,高台上下的騷亂聲越來

越大,張士科見狀,運 外散,大聲說:「諸位稍安勿躁!聽我解釋。」聲音配上 息往外散

出,下方眾人聽得清楚,終於慢慢安靜下來。

  「龍宮為僕,那只是一份工作,純屬自願。」張士科肅然說:「至於妾侍,更是誤會,我

願意以性命保証!絕不會有強逼的事情發生……當時就是怕引起誤會才沒說明,以後自然會給

大家一個交代。」

  這話一說,雖然不相信的人還是不少,但至少那七千人已經穩定了下來。張士科回過頭,

望著敖旅等三人說:「旅殿下,這些枝微末節,現在不用在意。」

  敖旅回頭看了身旁那白臉的敖彥一眼,搖搖頭說:「現在的人類,比過去的人類麻煩不少

。」

  「是的,旅哥。」敖彥露出笑容說:「張先生的做法,倒也省了些工夫。」

  「嗯,就這樣吧。」敖旅回頭,對眾人說:「虯龍一族,不會勉強人類尊奉我族,這件事

,本該等到道息再漲,我族龍王降臨後,再和人族帝王商談。但此時鑿齒已經圍城,道息再漲

之日,刑天勢必率領鑿齒攻城,這息壤城牆恐怕難以抵擋,我族才提早前來……請問,如今人

族中以誰為尊?」

  呂緣海微微一怔,又看了葉瑋珊一眼,這才開口說:「我族未來法規制度尚未建立,也還

沒決定誰是領導者,不過現在歲安城中的大小事項,由本門負責,而本門則暫時以我為首……

有關尊奉虯龍一族之事,此時決定太過倉促,我認為應該慢慢討論、從長計議。」

  敖旅不置可否,轉頭說:「葉宗長呢?」

  從張士科冒出「共聯族」這名詞後,葉瑋珊就覺得頗不妙,但此時她也想不出問題所在,

只好開口說:「我們對虯龍的管治方式,毫無概念,我也認為應從長計議……不過龍宮如需聘

用僕役,相信我族可提供一定的協助。」

  「正是。」呂緣海不像葉瑋珊早已知道此事,反應稍慢了些,但一經提醒,馬上說:「虯

龍族與我族可以從事務面先行合作,比如從人力提供以及對外協防……」

  敖旅揮揮手,止住了呂緣海,目光轉向張士科說:「共聯族?」

  張士科點點頭開口說:「因人族治權尚未統一,我共聯族不受總門管轄,將尊奉虯龍族統

治。」

  「張盟主。」呂緣海揚眉說:「你在這時候,突然冒出個共聯族,到底是什麼意思?」

  「歲安城內的人們全部都是世界各地的難民,本就不是一個統一的國家或種族。」張士科

說:「我聚眾為族,自行統治,有何不可?」

  「我來解釋吧。」敖旅目光掃過呂緣海與葉瑋珊兩人,緩緩說:「共聯族之長,既同意我

族統治,兩方締約之後,虯龍族與共聯族將聯成一體,這代表我們會協助他們統一當地人族,

這樣你們了解了吧?」

  「什……什麼?」呂緣海大吃一驚:「怎能如此?」

  葉瑋珊也十分意外,忍不住開口說:「敖旅先生,這不合理。」

  「怎麼不合理?」敖旅微笑說。

  葉瑋珊說:「就算今日人族反對虯龍統治,日後仍隨時可以有十人、百人自稱一族,宣布

接受虯龍統治,並藉虯龍之力征服人族……這樣的話,又怎能算得上由人類自行決定?」

  「不。」敖旅搖搖頭說:「若發生同族內鬥的分離事件,我們會等到內亂結束,才聽取最

後領導者的意見……但此時人族並未一統,各族分立,不受此限。當然,若人類意見能夠整合

,尊奉我族,諸位自可一起合作。如今不比數千年前,會和我族為敵的妖仙族極少,日後定少

有戰亂,人族將可穩定安心地發展下去。」

  當初早已討論過,若虯龍族來硬的,除了投降恐怕沒有別的選擇……一開始聽敖旅的口氣

,似乎還挺尊重人類,但沒想到共生聯盟搞這花招,情況馬上起了變化。葉瑋珊腦海急轉,但

卻什麼辦法都想不出來,而無論是奇雅、黃宗儒,或張志文、劉巧雯,每個人也都皺著眉頭,

似乎誰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只能投降了嗎?」葉瑋珊雖然見眾人臉色不妙,仍不死心地問。

  「我上去試試他們斤兩。」眼看眾人說不出話,賴一心臉色一凝,雙手往後伸,想拔黑矛



  葉瑋珊一怔,忙說:「一心,別……」

  她剛說到一半,賴一心雙手已經被沈洛年從後抓住,他掌心道息泛出說:「聽瑋珊的,別

衝動。」

  賴一心本就沒提防身後的沈洛年突然出手,何況他近在咫尺,就算想提防也未必提防得了

。賴一心背在身後的兩手 息散佚,比蠻力又比不過鳳凰換靈的沈洛年,他苦著臉說:「洛年

,原來你不怕 息是這意思?」

  「是啊,得罪了。」沈洛年低聲說:「你別再運 息過來,只是浪費。」

  「一心,聽我的好嗎?」葉瑋珊忙說:「別再添亂了。」

  「他們也不是三頭六臂,不打看看怎麼知道?」賴一心還不大甘願。

  「他當初敢帶著梭狪走,肯定比梭狪、山魈都還強。」葉瑋珊低聲說:「你糊塗了嗎?」

  賴一心一怔,沈洛年也跟著說:「確實比梭狪強大,何況來了三個?他們想毀了這城都不

難。」

  「難道真要投降?」賴一心皺眉說。

  要落地靠著息壤磚的效果拼看看嗎?葉瑋珊還說不出話,也正低頭商議的總門那兒,突然

有人出聲說:「敖先生,可否請教一個問題?」

  眾人目光轉過去,吳配睿一怔說:「那渾蛋要幹嘛?」卻是剛剛開口那人,居然是吳配睿

的繼父,吳達。

  敖旅望著吳達,點頭說:「當然,這位怎麼稱呼?」

  「我叫吳達。」吳達頓了頓,走出總門的人群說:「是白宗的人。」

  聽到這兒,吳配睿忍不住叫:「你別太過分!你算什麼白宗人……」她喊到一半,已經被

黃宗儒拉回隊伍。

  「慚愧慚愧,那潑辣女孩是我女兒。」吳達攤手說:「她和我處不來,還好我總門有些朋

友,所以躲在這兒,讓敖先生見笑了。」

  敖旅對這種事沒興趣,只望著吳達說:「你有什麼問題想問?」

  「我要說的話可能會得罪人,為了我的安全,我可以走近點說嗎?」吳達笑說。

  敖旅自然不怕人類變什麼花樣,微微點頭說:「我會保護你安全。」

  「那我就說了。」吳達走近兩步笑說:「虯龍族自稱能保護、統治人族,想必有過人之能

,但知道虯龍能耐的人類實在太少,諸位也完全沒做展示……若有人因此不服,和諸位起了衝

突,進而受傷或死亡,對彼此都不是好事,若能稍加展示,讓人類不敢另有異心,也能減少衝

突,不是兩全其美嗎?」

  這話連白宗的人都覺得有道理,若能看清虯龍族能力,自然更容易決定進退,這時吳配睿

也不吭聲了,只訝異地看著吳達。

  敖旅聞言,點頭說:「頗有道理。」

  「我還有一個問題。」吳達受了鼓勵,咧嘴笑說:「若虯龍族保護我們的過程中,出現了

強大的妖怪或人類,在我族中燒殺搶掠、違法亂紀,而我們因能力不足,沒法制止,不知虯龍

族會如何處理?」

  「當然會出手制止或擒殺。」敖旅淡笑說:「這是我們的責任。」

  「那就太好了。」吳達說:「有個無惡不作的凶殘惡徒,曾一夜中殺害城內數百條人命,

但他能力高強、無人能敵,到今天仍逍遙法外,沒有人敢對付他……如果諸位能展示能力,將

他擒殺正法,豈不是一舉兩得?」

  「竟有此事?但可不能讓我幫你們找人啊。」敖旅微微搖頭,對吳達出了這種題目,頗有

點不滿意。

  「不用找,那人就在這兒。」吳達往白宗一指,比著正往後方人群鑽的沈洛年說:「就是

那個叫作沈洛年的小子!」

  吳達說到一半的時候,白宗眾人已暗叫不妙,葉瑋珊連忙叫沈洛年開溜,但沈洛年這時若

突然爆出妖 逃跑,反而會引起注意,他只好慢慢撥開後方的人群往後退,沒想到吳達下一句

話就指了過來。

  沈洛年正想催出凱布利逃命,但他剛凝聚了妖 ,那白面青年敖彥與年輕人敖盛妖 爆起

催動,仿佛電閃一般,倏然出現在高台西端,攔在眼前。眾人慌忙散開的同時,敖旅也正往這

走近,一面搖頭說:「沈小兄,那人說的是實話吧?」

  看對方速度如此之快,沈洛年心一涼,知道自己應該跑不掉了,他踩在凝聚妖 的凱布利

上,轉回身正想開口,那端吳達大聲喊:「當然是實話,當時白宗與總門有數千人在場,幾千

個証人看得一清二楚。」

  這時強辯也只是拖時間,沈洛年深吸一口氣,望著敖旅說:「是又如何?」

  「當年龍王為人類定下的第一條法規,就是殺人償命。」敖旅收起笑容,凝視著沈洛年說

:「你還有什麼話想說?」

  噩盡島12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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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一章 牽制個屁

  在吳配睿的繼父──吳達的言語挑撥下,沈洛年在高台上被強大的虯龍族分三面圍困著,

這三個敵人不只會飛,能力與速度都比過去遇過的敵人強大,別說逃跑無望,想閃避都有點吃

力,若三個一起來,恐怕連閃都不用閃。

  此時敖旅開口詢問,沈洛年還沒想出該怎麼回答,身後一直沒說話的那位年輕虯龍敖盛突

然開口說:「旅哥,沒有搞錯嗎?」

  「是啊,這人沒 息呢。」敖彥臉上也帶著一抹不解,微笑說:「單靠養著一隻小妖,人

族不可能拿他沒辦法吧?」

  「不,這人有點古怪。」敖旅微微搖頭說:「上次這些人類圍獵梭狪,梭狪最後倒下,與

這人恐怕脫不了關係。」

  「咦?」敖盛瞪大眼睛說:「怎麼可能?人類打得過梭狪?成年的嗎?」

  「梭狪無智,容易上當,該不是靠實力獲勝的吧?」敖彥也說:「否則人族若有這等戰力

,城外鑿齒,有何

可懼?」

  敖旅點頭說:「確有取巧……但當時他沒靠這隻小妖推動,依然身輕如燕,騰飛自在,可

別小看他了。」

  「真的嗎?」敖盛詫異地問:「怎麼回事?」

  「我也很想知道,不過眼前不是詢問的時機。」敖旅望著沈洛年,緩緩說:「沈小兄,動

手吧?」

  沈洛年正準備開溜,卻聽葉瑋珊先一步喊:「敖旅先生,且慢!」

  敖旅回頭說:「何事?」

  葉瑋珊還沒想到該怎麼說,吳達已經遠遠地喊:「宗長,我可沒說謊,我們白宗不能包庇

這種殺人魔王。」

  「你還敢說自己是白宗的!」吳配睿忍不住罵。

  「靠,你這老頭別太過分。」瑪蓮早已火大,此時舉刀一指說:「小睿說了不用看她面子

,你再吵試試,小

心姑娘砍你。」

  「小睿、阿姊,別在這時候和他計較。」黃宗儒低聲說:「以後再找他算賬。」

  瑪蓮用力瞪了吳達兩眼,這才轉過頭,不只是瑪蓮,白宗憤憤瞪著吳達的人可不少,吳達

倒不怎麼在意,當

初還在台灣,他就心裡有數,白宗這些小娃兒畢竟生嫩,無論如何都會看在吳配睿的份上,不

會真拿自己怎麼樣

;至於吳配睿本人,雖然嘴巴很凶,但若真會對付自己,早一年前就出手了,一直沒對自己動

手,當然是顧忌她

母親柯賢霞的顏面,只要自己沒甩了那女人,就不用擔心。

  「敖旅先生。」另一面葉瑋珊正急急地說:「不論他是否犯罪,總要查明清楚吧?萬一殺

錯人呢?而且你如

今並沒有統治權力,人類的事情無須虯龍族插手!」

  「喔?」敖旅轉回頭說:「妳意思是這年輕人並未殺人?還是人類自己有辦法處理?」

  葉瑋珊一怔,她畢竟年輕臉嫩,沒法當面撒謊,硬不承認沈洛年殺過人,正遲疑間,吳達

已經開口說:「宗

長,這惡徒殺人的時候,您可是親眼瞧著的啊。」

  葉瑋珊臉上泛起薄怒說:「當時數千人圍著我們,洛年是自衛.」

  「葉宗長這話可有趣了。」狄靜冷哼一聲說:「當時我方部隊只是想把犯法的人留下,根

本還沒動手,這姓

沈的小子就開始四面殺人,殺到眾人四面逃散還在追殺,我可有說錯?」

  雖然狄靜那時根本就是昏迷的,但她說的確實是實話,葉瑋珊也沒法反駁,正彷徨間,只

聽呂緣海開口說:

「不過虯龍族諸位還沒獲得管轄權力,就此插手確實不大適宜。」

  他改變了想法嗎?葉瑋珊燃起一絲希望,正有點感激地望過去,卻聽呂緣海接著說:「我

就以歲安城臨時首

長的身分,央請三位虯龍族高手協助緝凶。」

  葉瑋珊到了這時,終於知道,總門早已經計劃妥當,無論投降與否,他們都想先利用虯龍

族擒殺沈洛年。

  畢竟沈洛年的戰力遠超過一般人類?又不受息壤土磚影響,在歲安城中,無論派多少人圍

攻都無效。對總門

來說,沈洛年的存在正如芒刺在背,更別說那一百多條性命的仇恨……刻意找與白宗有淵源的

吳達出面發難,應

該是顧忌著萬一虯龍沒除去沈洛年的保險措施。

  若萬一沈洛年當真打退了虯龍,虯龍族自然無法統治人類,反正沈洛年似乎也對統治沒有

興趣,至不濟就是

恢復到過去的模樣而已。

  「葉宗主,應該沒有意見了吧?」敖旅微笑問。

  白宗人群中,奇雅見葉瑋珊皺著眉頭說不出話,她想了想,忽地抬頭說:「我去幫洛年。

」一面往外飄了出

去,站到沈洛年身邊。

  「奇雅?」眾人都吃了一驚,瑪蓮第一個往外奔,跟著每個人都動了起來。下一瞬間,白

宗上台的二十人,

都擠到了沈洛年身邊。

  「你們幹嘛過來?」奇雅皺眉說。

  我才想問勒!沈洛年吃驚過度,一下子說不出話。

  「奇雅妳居然不叫我一起!」瑪蓮拔出彎刀氣呼呼地說:「我早就想過來了。」

  「我也覺得不能就這麼算了。」賴一心舉起黑矛說:「反正遲早要打,先打也無妨。」

  「試試能不能頂下一隻吧。」黃宗儒皺著眉頭,抽出身後的雙棍,聚 引仙,體表漸漸泛

出鱗片。

  敖旅看眼前一陣亂,他微微皺眉說:「葉宗長,這是什麼意思?」

  「這……」葉瑋珊雖然隨著眾人奔了過來,心頭還是一片混亂。她愣了愣才說:「可以讓

我們商量一下嗎?

說不定洛年會投降啊。」

  「哦?」敖旅想了想,一笑說:「那麼給你們片刻時間討論。」

  「我才不投降。」沈洛年低聲說:「瑋珊,妳帶著大家回去。」

  葉瑋珊卻不理會沈洛年,只低聲說:「舅媽、舅舅、巧雯姊,你們帶著李大哥、阿哲他們

都退開,你們配合

不來,先退。」

  「嗯。」賴一心跟著說:「對方很強,人多沒用。」

  白宗上台的二十人,除了賴一心等八名老戰友,還有沈洛年、白玄藍、黃齊、劉巧雯、李

翰、印晏哲等,另

外六人就都是引仙部隊的各級幹部,至於狄純,因年紀太小,又不善戰鬥,並沒前來;而文森

特等月影團的人手

,則因為剛加入白宗陣營,也沒機會參加。

  白玄藍低聲說:「我也留下,齊哥你帶他們走。」她身上還掛著洛年之鏡,論戰力不比葉

瑋珊等人弱。

  「藍?」黃齊一驚。

  「舅媽,我們幾個配合習慣了,而且……」葉瑋珊壓低聲音說:「如果有個萬一,白宗還

有千多人要照顧啊

,除我之外,只有您會引仙之法了。」

  「藍姊,我們留下沒用。」劉巧雯跟著說:「聽宗長的,我們退。」

  白玄藍本就不是很富決斷力的人,左右為難之間,就這麼被劉巧雯拉著往外退開。

  「喂!」沈洛年見葉瑋珊不理會自己,忍不住瞪眼:「瑋珊!妳胡鬧什麼?」

  「反正你只會叫我們走開。」葉瑋珊說:「我們怎麼可能讓你死在這裡?上次你會殺人,

也是因為我們沒看

好小純才引起的。」

  「是啊,總讓洛年幫忙,怎樣也得回報一次。」瑪蓮也正在聚 仙化,她看著敖家三人說

:「這三條龍身上

穿著護身甲耶,不知道刀子砍不砍得進去?」

  「砍砍看才知道。」吳配睿拿著長柄大刀,目光一轉咬牙說:「吳達那個渾蛋,要是今天

沒事,我非找他算

賬不可。」

  「別鬧了。」沈洛年板起臉說:「你們連梭狪都打不過,上來湊什麼熱鬧?」

  「總不能讓你一個人應付。」葉瑋珊說。

  「對。」賴一心說:「不打看看怎麼知道結果?」

  「你們聽我說。」沈洛年想起上次和狼人戰鬥的經驗,低聲說:「我們和他們正面衝突,

非死不可,我試著

擠兌他們單挑,靠著閃避,說不定還有一線生機……你們都跑過來,就算你們勉強能應付其中

之一,我還不是得

應付兩個?」

  「他們會肯和你單挑嗎?」葉瑋珊說:「就算肯,你只要一逃,他們還是會一起追吧?」

  如今確實不像當初和狼人戰鬥,身旁還有麟 撐腰監場,如果敖旅等人認為自己沒意思作

戰,其他人確實有

可能出手……但白宗這群人絕對打不過,讓他們上來也只是送死。沈洛年想到這兒,臉一沉說

:「別胡鬧了,我

確實殺了百多人,你們憑什麼理由攔阻?至於要不要讓虯龍統治,那是另外一回事。」

  這話一說,眾人可作聲不得,畢竟在他們心底深處,也認為沈洛年當初濫殺確實不對,實

在沒法理直氣壯。

  沈洛年看眾人說不出話,跟著又說:「就算我幫過你們,難道以後我做什麼你們都要包庇

嗎?以後白宗還想

不想待在歲安城?」

  從這角度來看的話,確實不該幫助沈洛年,只不過這話由他自己說出來實在奇怪,葉瑋珊

和賴一心對望一眼

,都覺得有點為難,但難道真的不管他了?

  這時奇雅卻淡淡地說:「我待不待歲安城都無所謂。」

  「我們家的奇雅今天吃錯藥了?」瑪蓮詫異地看了奇雅兩眼,這才抓抓頭笑說:「我也無

所謂喔,阿姊奉陪

到底啦!」

  「阿姊。」張志文低聲說:「洛年說得也有道理……」

  「你閉嘴。」瑪蓮回頭瞪眼說:「否則以後再也別跟我說話。」

  張志文張大嘴,最後終於說:「好吧,那也算我一份。」

  「你只會飛來飛去的能做啥?」瑪蓮瞪眼:「滾遠點別來湊熱鬧。」

  「說不定能幫阿姊擋個一刀半刀啊。」張志文苦笑說:「別趕我走啦。」

  瑪蓮微微一怔,正色看著張志文說:「蚊子,這次可不是開玩笑,會死人喔。」

  「阿姊。」張志文搖搖頭,凝視著瑪蓮說:「我對妳說話其實很少開玩笑。」

  瑪蓮一怔,和張志文對望了片刻,突然覺得有點承受不了對方的視線,她忍不住伸手一把

推開張志文的腦袋

,漲紅著臉憤憤地說:「別死盯著我!你這臭蚊子!死三角臉!賴皮鬼!」

  張志文雖然被推了一把,卻咧著嘴偷笑,瑪蓮正有股莫名的火氣,瞄見他的笑容,忍不住

湊近再給張志文一

肘子,讓他笑不出來,這才稍感平靜。

  「我也留下。」侯添良忽然說。

  「咦?」瑪蓮偷瞄了奇雅一眼,吐吐舌頭說:「阿猴你何苦?我看奇雅還是對洛年……」

  「瑪蓮!」奇雅白了瑪蓮一眼,打斷了她的話,轉頭說:「我是想盡一份心,與其他人無

關,你們都離開。



  「我也一樣。」侯添良板著臉說:「有恩報恩,我也是為了想幫洛年,與他人無關。」

  奇雅一怔,還沒開口,吳配睿已經搶著說:「我也不管洛年是好人、壞人,我都站洛年這

邊!就算歲安城不

能待,大不了一起搬走,而且我們也未必打不過啊!」

  賴一心和葉瑋珊對看一眼,相對點了點頭,賴一心說:「那麼我們等會兒的陣式……」

  「夠了!你們聽我說。」這群笨蛋就是老幹這種事,才害得自己一直沒法拋下他們……沈

洛年搖了搖頭,深

吸一口氣板起臉說:「我和他們拼鬥,就算打不贏,也未必會被抓到,你們來湊熱鬧,明擺著

打不過,我反而不

能專心逃命,這不是害我嗎?」

  「你別管我們!」賴一心說:「我們至少可以牽制一個人吧?」

  「媽的!我若真能不管你們,早就不管了,連歲安城我都不會來!」沈洛年瞪眼說:「這

些傢伙比梭狪還強

,你們有把握能打贏梭桐嗎?否則等你們死光以後,還不是一樣三隻一起來追我?牽制個屁!



  賴一心被罵得張大嘴說不出話來,雖然眾人又苦練了半年,但這段時間妖質不足,難以增

益,而瑪蓮等引仙

者,又是一個多月前才學會妖體的修煉方式,老實說眾人雖稍有進步,但比半年前增強得實在

不多,當初面對梭

狪,若非沈洛年用影妖凱布利掩住梭狪的眼睛,最後又偷襲般地化去最大狪珠的妖 ,說不定

那時就已滅團,此

時賴一心實在沒法當面撒謊,自認打得贏梭狪。

  「洛年說得對,他的個性就是如此……」一直沒開口的黃宗儒,緩緩說:「我們遇到危險

,他一定忍不住會

過來救援,這樣反而會害了他,我們退吧。」

  「無敵大?」吳配睿詫異地轉頭。

  「要怪,只能怪我們太弱。」黃宗儒望著沈洛年說:「你一定要想辦法活下去,當初殺人

的事,不能全算你

的錯。」

  「人確實是我殺的,但就算是我的錯,我也不想死。」沈洛年哼了一聲,脫下外袍交給黃

宗儒說:「宗儒總

算比較冷靜,快帶大家離開。」

  「宗長,退吧。」黃宗儒說。

  葉瑋珊微一沉吟,目光轉向奇雅說:「奇雅?」

  奇雅秀眉微顰,看著沈洛年說:「我們幫不上忙?」

  「不只幫不上,還會礙事。」沈洛年斬釘截鐵地說。

  奇雅低頭數秒,不發一語地扭身往回走,眾人對望一眼,又看了看沈洛年,這才無奈地退

開……名聲、生命

或未來也許都可以捨棄,但如果留下反而會害了沈洛年,那當然不能留。

  賴一心走在最後,他突然回頭低聲說:「洛年,你不怕 息的事,別急著顯露出來。」

  「咦?」沈洛年微微一悄。

  「你本就善於閃避,所以能閃則閃,這種特殊能力,若只在關鍵時刻使用,可收奇襲之效

。」賴一心說。

  這話大有道理,自己怎麼沒想到過?沈洛年點頭說:「我知道了。」

  「還有。」賴一心又說:「洛年,你變輕的時候,會突然變快嗎?」

  「什麼意思?」沈洛年一下聽不懂:「變輕當然才能變快。」

  「我是說動量守恆的問題。」賴一心快速低聲說:「你既然能破壞物理規則,使質量不守

恆,動量說不定也

不守恆。」

  沈洛年這才搞懂賴一心的問題,他想了想,自己就算在移動間減少質量,確實不會因此突

然變快,必須由外

重新施力才能加速,於是點頭說:「好像真是這樣……我倒沒注意過,你問這幹嘛?」

  「太好了。」賴一心說:「你試試突然變重。」

  「變重?」沈洛年一呆,那閃避時不是會變慢嗎?自己唯一的優點就是速度了,變慢豈非

找死?

  賴一心卻點頭說:「對,你這幾天都在忙,我沒時間找你談……」

  「一心?」卻是葉瑋珊見賴一心沒走,不禁又停了下來,跟著所有人又都停下腳步。

  「還沒好嗎?」敖旅見這群人說個不休,要走又留,不免有幾分不快,微微皺眉問。

  「好了。」沈洛年不想牽連白宗等人,推了賴一心一把說:「你先退開,我沒死再說。」

  賴一心走開兩步,忍不住又說:「記得試試看。」

  「好啦、好啦。」沈洛年反正搞不懂,隨便敷衍兩句,趕走賴一心。

  見眾人退開,敖旅微微一笑說:「決定投降了嗎?」

  「投降就不殺我嗎?」沈洛年說。

  敖旅似乎沒想過這問題,他沉吟間還沒開口,敖彥開口說:「人類這兒盡是土屋藤板,恐

怕沒有關得住他的

牢房。」

  「也對。」敖旅露出一抹苦笑,搖搖頭說:「那就抱歉了,就地正法比較妥當。」

  妥當個屁!沈洛年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才開口說:「話先說清楚,我當然打不過你們,

但也不想死,所以

我會全力逃跑。」

  敖旅似乎頗覺好笑,點頭說:「我能理解。」

  「那麼先說好,你們打算多少人出手,追多久?萬一追不上呢?」沈洛年想試著替自己爭

取比較好的條件。

  「多少人?」年輕的敖盛哈哈笑說:「我一個人就……」

  「等等!」敖彥打斷敖盛的話,微笑說:「如果一個人抓不到你,當然就兩個人來抓,兩

個人抓不到,就三

個人來抓,至於追多久……當然是直到抓到為止。」

  這傢伙不上當?沈洛年忍不住說:「媽啦!未免太賴皮了吧?你們還好意思要人尊奉你們

?」

  「無禮!」敖旅笑容微斂,搖頭說:「盛,動手。」

  「是!旅哥。」敖盛也不拔劍,兩手一伸,對著沈洛年肩頭抓去。

  沒辦法了,沈洛年心念一動,凱布利妖 微催,他腳底木台倏然炸開,沈洛年身子下沉,

往下方急竄。

  「咦?」敖盛衝到洞口飄下,卻見下方一片黑影中,數百根木柱交錯排列著,沈洛年正彷

佛遊魚般迅捷地繞

過一根根木柱,高速往南方飄掠。

  「怎能這麼快?」敖盛輕呼了一聲,從後方追著沈洛年。

  敖旅、敖彥對視一眼,身形飄起,也往南方飛射;至於鑽到木台下的敖盛,雖然速度也不

慢,但既然需要轉

折,就比不上轉折如電的沈洛年,只不過數秒工夫,已經被遠遠甩開。

  但高台上方的兩人卻是走直線的,妖 一爆間,正以極快的速度破空前衝。沈洛年心中一

驚,自己若這麼鑽

出去,豈不剛好讓對方迎上?他當下轉向東南,換個方位突圍。

  敖旅和敖彥微微一怔,兩人對看一眼,左右一分,敖彥從南面往內鑽入,敖旅則騰空飛行

,向東面飛射,要

趕在更前方攔截。

  沈洛年感應著妖 ,知道敖旅攔在前方,他繼續改變方位,從東南轉而向東,這時敖旅也

進入了高台之下,

正對著沈洛年衝。沈洛年眼看對方接近,身子倏然一沉,一面下落一面鑽過七、八根木柱,又

換了一個方向開溜

,只一瞬間就穿出三人的包圍。

  三人一面暗暗訝異,一面由後急追,但這高台底下數百條木柱,有斜、有直,高低交錯,

恰好適合沈洛年逃

竄,就算虯龍族靠著強大妖 提升速度,轉折還是遠不如沈洛年靈動,幾秒過去,被沈洛年越

拉越遠,不過沈洛

年也不敢竄出高台範圍,對方極速比張志文、狄純都還快,明顯高於自己,若沒有木柱攔路,

沒這麼好逃命。

  但這樣下去也不是辦法,這些傢伙若沒完沒了地追下去,就算妖 足夠,精智力也會耗盡

,畢竟這麼高速轉

折閃避的動作,若不開啟時間能力,實在難以應付;眼看接近北端,沈洛年忍不住開口喊:「

你們打算這麼追一

晚上嗎?」話還沒說完,對方已經接近,沈洛年只好閉嘴,又換一個方向開溜。

  虯龍族可是如今群聚妖族中最強大的一族,敖旅等三人過去從不曾被人類這麼戲弄過,三

人都有點火上心頭

,拼了命地加速狂追,分從三面圍堵著沈洛年,但不管怎麼包抄,就是逮不到人。

  敖盛在三人中最為年輕,也最沒耐性,眼看沈洛年速度也稱不上多快,轉折問卻仿佛鬼魅

一般地閃動,就是

趕不上,他越追越急,一個不慎,突然身後劍尾一撞,轟地碰斷了一根木柱,他微微一驚,閃

身間又撞斷另外兩

根,只聽嘩啦啦一陣亂響,幾個高台彼此撞來撞去,晃個不停。

  已經夠丟臉了!敖旅臉色微沉,拔劍說:「分開,拆了台子!」

  敖彥、敖盛聞聲拔劍,三人分成三個方向,劍 爆出飛射,往三面轟去。

  下一瞬間,這幾十組高台倏然崩解墜落,台上的普通人只覺天搖地動、足下發軟,忍不住

放聲驚呼,多虧上

面還有六十名變體者,眾人紛紛出手協助托扶,總算大多有驚無險,沒幾個摔著的。

  且不提高台上的紛亂,在那一瞬間,台下已被那三道劍 轟成一團亂,在木柱斷裂摔撞四

處崩散的同時,其

中敖旅的那一劍,也夾帶著龐大妖 ,正對著沈洛年砍去。

  妖 對沈洛年來說不算什麼威脅,過去他大多直接運出道息散化,根本不理會敵人的妖 

攻擊,但剛經賴一

心提醒,沈洛年這才想通,讓敵人提早知道妖 無效,確實對自己一點好處都沒有,當下不動

聲色地騰飛閃開,

繼續往外逃。

  閃過這道劍 不難,但高台一塌可沒地方溜,沈洛年趁著三人都被甩在身後的一剎那,從

東方竄出高台,飛

過圍觀的民眾,朝不遠處的「醜字區」衝去。

  而敖旅等人揮劍之後,對木柱再無顧忌,他們體表妖 炸出,將周圍木柱炸成粉層,三人

速度同時提高,對

沈洛年追去。

  這下可麻煩了,比速度自然比不過對方,此時該往下竄還是往上逃?往上飛雖開闊自在,

對方難以包抄,但

卻毫無遮蔽,恐怕連喘氣的機會都沒有;往下的話,雖然騰挪的空間受限,但畢竟城內地面都

鋪滿了息壤磚,對

這些妖怪總有點影響,也許更容易逃命?

  這一剎那,沈洛年做了往下飄降的判斷,在對方即將追上的瞬間,身形倏然化為五道,而

最後一道身形,正

是往地面飛射。

  「咦?」敖盛看到這種分身幻術,又忍不住叫了一聲。

  年歲較長的敖旅、敖彥雖沒叫出聲,表情也帶著驚疑,當下兩人左右一分,從兩側往前方

飛射。

  沈洛年雖然晃出五條虛影,實際上還是只有一個身軀,迷惑一剎那後,下一瞬間依然可以

判斷出沈洛年的去

向,但就這麼一霎時的迷惘,對方便很難欺近。

  不能追近,該如何擒殺?敖盛對著沈洛年急衝的同時,敖彥、敖旅兩人已經繞到前方,阻

止沈洛年繼續往東

面衝,否則若給他鑽入民居,恐怕更難追捕。

  見前方兩人攔截,沈洛年也不敢貿然靠近,既然後方只有敖盛一人接近,當下他展開化身

之法,和敖盛一追

一逃地纏戰起來。

  敖盛幾次撲空後,忍不住哇哇大叫,不再想著活捉,手中寬劍快速連揮,劍 四面飛射,

只見一道道劍 炸

入地面,轟得息壤磚四面爆散、土石紛飛,在一連串的響聲過後,下方原本平整的道路,仿佛

變成開墾過的農田

一般。

  但不論他怎麼追擊,還是摸不到沈洛年的邊,劍 雖快,畢竟是直線飛射,此時只有敖盛

一個人出手,在一

道道劍 之間,找出縫隙並不困難。

  敖盛越打越火,正想開口罵人,那端敖彥突然開口說:「盛,用掌試試。」

  「用掌?」敖盛一怔,左手一推,一片妖 往下泛出。沈洛年吃了一驚,自己受得了,凱

布利可受不了,當

下狼狽地往外閃,還好這大片妖 速度不如劍 ,範圍雖廣,沈洛年依然躲開了,那片掌力一

轟,本就已經鬆軟

的地面,霎時炸起一大片塵泥四面飛灑。

  「這樣也不敢接?」敖盛有點意外,突然把劍收回身後,兩手一張,一股數公尺寬的妖 

彌漫而出,由上而

下對著沈洛年壓下。

  這招倒不陌生,當初在板橋車站第一次見到奇雅和瑪蓮,奇雅就用這種功夫壓扁那水饅頭

妖怪,只不過沒想

到今天輪到自己吃這招。

  這種攻擊法速度和威力雖然都不如劍 ,但範圍奇大,看來沒得閃了,沈洛年倏然一轉方

向,點地急飛,對

著東方敖旅、敖彥兩人之間穿去。

  兩人這時都已經收了寬劍,眼見沈洛年衝來,敖旅輕叱了一聲:「回去!」他們同時發掌

,又是兩片龐大妖

 漫出,在前攔路,兩股力量交錯間,還不斷傳出 息互進的微微炸響,看來蘊含的妖 並不

算少。

  這一瞬間,沈洛年倏然收起凱布利,泛出道息護體,同時貼地急點,化成一道紅色的箭矢

,無聲無息地從敖

彥、敖旅兩人妖 之間穿透,趁著兩人沒反應過來的一瞬間,向著東方的房屋群掠去。

  「怎麼回事?」敖旅大吃一驚,妖 與心念相系,若對方以 息突破,無論用什麼方法,

都會有感應才是,

但剛剛沈洛年穿過的剎那,卻完全沒有和對方衝突或磨耗的感覺,泛出體外的妖 ,就這麼突

然散化了一部分。

  不過這時候沒時間細思,收了凱布利的沈洛年速度比剛剛又慢了些,三人同時催動速度,

很快又從身後追上

,他們也不打招呼,三股妖 同時轟出,從後方急催過來。

  這種散成大片的掌力,雖遠不如劍 強勁,但凱布利也承受不起,還好在地面上,用不用

凱布利影響不算太

大,收著凱布利的沈洛年以道息護身,點地急衝,一路向著房屋群奔……這些虯龍一直浮在空

中,看樣子不願接

近息壤磚,等自己逃入屋中,看他們怎麼找起!

  很快地又是好幾波龐大妖 從身後追上,此時使用分身障眼法也沒什麼效果,反而會減慢

速度,沈洛年就這

麼一直線地往東奔,不管後方一波波湧來的妖 ,而敖旅等人也沒想到攻擊會無效,一時沒反

應過來,就讓沈洛

年這麼鑽入了醜字區的房屋群中。

  這下可輕鬆了,沈洛年無聲點地、貼牆急閃,找了間只掛了簡單門簾的房子就鑽了進去,

這兒恰好是所謂「

共聯族」居住的簡陋房宅,此時大多數人都離開了房舍,留下的人極少,自不易驚擾到旁人。

  而既然連凱布利都已收起,沈洛年此時身上毫無妖 ,敖旅等三人雖然前腳後腳地衝來醜

字區西面上空,卻

已經失去了沈洛年的蹤影,也無法感受。

  三人對望一眼,敖盛有點擔心地說:「旅……旅哥。」

  敖旅之前臉上一直掛著淡淡的微笑,但那個笑容終於收了起來,他眉頭微皺望著周圍的大

小街道,沉聲說:

「他走不遠的!」話聲一落,敖旅拔劍出手,匯眾了一股強大的妖 往斜下方橫掃。

  這股劍 雖然強大,卻並不特別凝聚,反而不斷地往外擴散,到了醜字區外,已寬達十餘

公尺,向著房子直

掃了過去,十幾棟簡陋的房宅霎時崩塌,下一瞬間,驚呼聲與哀號聲從四面傳了出來,卻是雖

然這兒的人大多都

去了廣場,仍有些老弱留在家中,這一下劍 掃過,運氣好沒死的也難免被崩塌的磚木所壓,

自不免發出哀號。

  眼見傷及無辜,西方子字區廣場的人們大驚,不少人一面驚叫,一面慌張地想往這兒奔,

但那些維持秩序的

部隊也知道不妙,連忙把那些人攔住,而這兒本是自稱「共聯族」那群人的臨時房舍,這麼一

轟,也把那七千人

的笑容都轟不見了。

  敖彥見狀飄近問:「旅哥?」

  「有人類在呢。」敖盛也說。

  「這兒人不多。」敖旅想了想又說:「劈高一點,頂多輕傷,像這樣。」說完,他又揮了

一劍,這次準頭取

得高了點,轟隆隆地又掀翻了十幾戶房舍的屋頂。崩亂聲中,夾雜著幾聲慘呼,而威力所及的

地方,房子上半截

都已崩散,從上方巡視可以看得清楚。

  「好辦法。」敖盛一笑,學著拿劍亂揮,又炸翻了好幾十戶房宅屋頂。

  「你們動手,我去揪出那小子。」敖旅劍收肘後,往那些房屋飄去。

  敖彥正要動手,突然回過頭,一股劍 往西方揮去,在子丑兩區之間的道路上炸開一片泥

塵,一面冷冷地沉

聲說:「請勿接近,以免誤傷。」

  卻是高台那個方向,剛剛正有一大批人忍不住奔來,其中不乏各勢力的變體者,但見敖彥

這一劍的威勢,卻

不禁都停了下來。

  「怎麼了?彥哥。」敖盛好奇地回頭。

  「沒什麼,只是警告那些人別做蠢事。」敖彥扭回頭,一面揮劍,一面緩緩往前飄,繼續

拆房子。

  此時兩人拆房,一人巡視,很快地,數百戶的房宅屋頂就這麼被拆毀,在一片煙塵彌漫中

,到處都有微弱的

呻吟聲,好端端一個住宅群,不過數秒的工夫,就這麼變成仿佛大戰過後的斷垣殘壁,但不知

道為什麼,就是沒

看到那一身紅衣的沈洛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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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二章 變重啊

  原來沈洛年當第一道劍 轟散屋頂的同時,已經知道對方想幹什麼了,他早在自己躲藏處

房頂被轟之前,躲入屋內一張簡陋的木床下,反正這兒的房宅大多只是臨時建築,也沒有什麼

牢固厚實的屋頂,就算塌了下來,也壓不死身為變體者的自己,果然隨著劍 轟過、房頂壓下

,沈洛年用力一托,散去了那股衝力,那些磚連床都沒能壓垮,就這麼堆在床上,反而成為良

好的掩蔽,他當下舒舒服服地躲在土磚覆蓋的床底下,打算等虯龍族走了後再開溜。

  但隨著虯龍族轟散的範圍越來越大,周圍傳出的哀號痛哭聲也傳入沈洛年耳中,沈洛年不

免大皺眉頭,這些

傢伙果然不怎麼在乎人命,還說殺人償命呢?看來這法規只限對人類有用,沈洛年暗哼了一聲

,繼續躺在床底,

雖然那些哀號聲讓人聽著難過,但反正那些人和自己不熟,何況這時當然是自己性命最重要,

也顧不了這麼多了



  不過有個嬰兒哭喊聲似乎也太近了些……沈洛年遲疑了幾秒,才從床旁的磚土縫隙,就著

空中灑下的月光,

往外窺看。

  這兒能往外看的縫隙不大,沈洛年上下左右瞄了好片刻,發現房中除了大床之外,似乎另

有張小矮床,哭喊

聲就是從那床上傳出來的。

  莫非這屋裡面放了個小娃兒?剛剛屋內一片漆黑,自己倒沒注意……卻不知這娃兒有沒有

被磚瓦壓到?不過

聽他哭聲宏亮,也不像受了什麼重傷,只希望他是被巨大聲響嚇醒因而哭泣,畢竟在這種時候

,就算那嬰兒真被

磚石壓傷,自己也沒法出面幫忙。

  話說回來,小孩哭起來可真吵!雖然沈洛年也明白每個人小時候都當過吵人的嬰兒,但聽

著嬰兒沒完沒了的

哭泣,仍是不免暴躁起來。

  真是選錯房子了,沈洛年搖了搖頭,不再往外偷瞧,他躺回床底,舉手塞著耳朵,心思往

外延伸,注意著敖

旅等人的動向。

  敖旅等人清開了百餘公尺方圓、千多戶房宅的屋頂,卻依然找不到沈洛年的身影,三人迷

惑之餘,也漸漸停

手,不再繼續破壞。

  虯龍族雖不怎麼在意人命,但也不嗜殺,一路往外破壞並沒有意義,畢竟沈洛年動作再怎

麼快,總不可能完

全躲過三人的六隻眼睛,既然一下子就沒了蹤影,應該是隱身在附近房屋內,不可能已逃到遠

處,但又為什麼找

不到人?三人聚在一處,敖旅臉色難看,敖彥、敖盛則是兩人對望著,都有點不敢開口。

  過了片刻,敖彥開口說:「旅哥,算了吧?」

  「對啊。」敖盛說:「等統一人族之後,那人也沒地方可逃。」

  「連個人類都捉不到,我們有什麼臉號令人族?」敖旅說:「今晚絕對要逮到那小子。」

  「那人很古怪。」敖彥說:「好幾次明明擊中了,又似乎沒用。」

  「對!對!我也有發現。」敖盛也說:「他會什麼古怪的化 功夫嗎?」

  經兩人一提,敖旅冷靜下來,沉吟說:「確實,而且他剛剛逃竄的時候,影妖一收,完全

沒有妖 ,速度卻

依然不慢……這人可能掌握了什麼運使 息的法門,讓人無法感應……又能無聲無息地把對手

的妖 化散掉。」

  「如果是這樣的話……」敖彥說:「只是感覺不到互消的反應,並不是妖 無效?」

  「應該是這樣,否則妖 為什麼會無效?」敖旅說:「因為對手動作太詭異,我們剛剛都

只是試探性地攻擊

……若劍 能及體,應該會有效,大範圍的掌力要達到那種強度,太耗妖 。」

  「可是我剛劍 都揮不到他……」敖盛嘟起嘴說:「那小子和鬼一樣,輕飄飄地晃來晃去

,我老覺得自己眼

花了。」

  「或者要試著近點攻擊?」敖彥說:「劍 雖然不慢,還是沒有貼身攻擊的速度快,不過

……那小子似乎會

幻術?」

  「彥哥你也看到了?」敖盛睜大眼睛說:「對你們也有效嗎?」

  「還有。」敖彥又說:「下方渾沌原息不足,他如何能保持妖 的?」

  「你們沒注意到嗎?」敖旅往西揚首說:「白宗有少數幾個人,似乎掌握了特殊的方式,

就算落地了仍能聚

 。」

  敖彥、敖盛一驚,回頭往西看,果然發現站在西邊不遠處的那群人中,有近十人身上還保

有 息。敖盛目光

一亮說:「居然有這種辦法?能不能問問他們怎麼辦到的?」

  敖旅不知那是洛年之鏡凝聚道息而來,只以為是息壤土環境中的特殊法門,搖頭說:「沒

必要,那法門只有

在息壤土包圍的環境下有用,離開這兒之後還不是無用?別扯這些了,先把那小子找出來再說

。」

  「唔……」敖盛望著下方皺眉說:「怎麼找啊?」

  「彥,你覺得呢?」敖旅問。

  「他若不是躲到什麼遮掩物之下,就是有地洞。」敖彥說:「若只是躲在遮掩物底下,只

要把地面所有物體

破壞,應該可以找到。」

  敖彥說完,三人透過掀翻的屋頂往下望,見除家具之外,沒什麼往下的通道,原來歲安城

內確實許多房舍有

挖地下室,但這附近的房子恰好多是幾曰內臨時新建暫居,本就沒有這種設計。

  「這附近房子不像有地洞,動手吧。」敖旅說完後拔劍橫掃,這次他劍 貼地而掠,把剛

剛打垮屋頂的半截

房宅,從底部爆碎,炸起數公尺高,在轟然聲中,泥磚家具四面亂飛爆散,威力所及之處,數

十戶房宅被夷為平

地,若沈洛年當真躲在什麼遮蔽物下,自是無所遁形。

  敖彥、敖盛見狀,跟著出手,又是兩道劍 往外炸,土石紛飛的同時,沈洛年果然藏不住

,只見一道紅色身

影在第三波劍 發出之際陡然竄出,沈洛年踩著凱布利飄在空中,手上抱著一個嬰兒,氣呼呼

地罵:「媽的,渾

蛋!你們是來抓人還是來屠城的?」

  卻是沈洛年感應著那些劍 的攻擊,早已知道這些房屋無法幸存,不過自己不怕妖 ,若

是用道息護著這張

床貼地不動,對方也未必會察覺,反正這一瞬間飛上天的東西這麼多,也不會有人注意到某一

小塊地區沒受到影

響,就在這時,一股劍 果然貼地迫了過來,當下沈洛年以道息護著矮床,縮在泥塵之中一動

也不動。

  沈洛年正得意的時候,卻聽到那吵死人的嬰兒哭聲突然變高、變遠,他這瞬間忽然想起,

那一下劍 ,想必

轟飛了嬰兒床,若讓那吵死人的小鬼這樣從高空落下,豈不是非死不可?這一剎那,沈洛年心

中怒火湧出,腦中

熱血一衝,終於忍不住控制著凱布利飛起,在空中一把將那嬰兒抱住。

  而敖旅等人見沈洛年出現,三面一分,將沈洛年圍住,敖旅寬劍指著沈洛年,沉聲說:「

你終於出來了。」

  「太過分了!你們想殺這孩子嗎?」沈洛年剛剛只是一心想逃,這時真有點想宰了這三條

渾蛋龍。

  「是你逼我們的。」敖旅淡淡地說:「若非你到處逃竄,也不會有人受到連累……把孩子

放下吧。」

  看來自己若是一直在城中逃下去,不用等鑿齒來攻,這城就會先被這些渾蛋虯龍毀了,但

若逃出歲安城,沒

了息壤磚的幫助,恐怕更難應敵,現在該怎辦?

  沈洛年一面想,一面緩緩落地,打算把孩子放下,也直到這時,他才有時間低頭看看那哭

個不休的嬰兒。

  那娃兒不過幾個月大,小小的臉蛋看不出男女,說不定是在噩盡島出生的孩子,他紅通通

的小臉蛋正努力地

哭喊著,那雙不怎麼有力的圓滾滾小胖手,一隻正胡亂揮舞著,另一隻則捏握著沈洛年血飲袍

胸口衣襟不放。沈

洛年又好氣又好笑,點了點那嬰兒的鼻子輕叱:「還不放開?被你這小鬼害死了。」

  那嬰兒當然聽不懂,只哭得更大聲了些,沈洛年搖搖頭,扯開嬰兒小手,將他放在地面,

剛放妥的這一瞬間

,他倏然點地飛騰,拔出金犀匕,對著敖盛那方位衝去。

  這時沈洛年落在地面,敖旅等三人則浮在空中,敖盛眼見沈洛年即將從自己底下闖過,連

忙揮劍,對著沈洛

年激發劍 ,就在這一瞬間,沈洛年突然化身為五,趁著敖盛眼睛一花,他衝到敖盛身後,金

犀匕首對著敖盛背

心刺去。

  敖盛沒想到自己的護身妖 仿佛沒有作用一般,隨著沈洛年接近而化散,他大吃一驚,旋

身揮劍,迫退沈洛

年的前一剎那,身後叮地一聲,背甲被鑿出一個小凹痕,金犀匕隨即滑開。

  戳不進去?這可難辦了。沈洛年一面往外竄,一面大皺眉頭,虯龍的護體鱗甲未必比懂得

「炎 結膚」的雙

生山魈還耐打,但如果以散化妖 之後來比較,那堅硬如鋼的鱗甲卻比山魈的皮膚還難對付,

沈洛年速度雖快,

金犀匕首雖利,但畢竟妖 不足,力道孱弱,雖然刺上了,卻戳不進去。

  敖盛一瞬間被沈洛年擊中,不只他本人意外,敖彥與敖旅也嚇了一跳,敖旅立即揮劍迫向

沈洛年,敖彥則是

在兩人之前,以掌力擊發出一道強大的妖 ,對著沈洛年下半身轟去。

  沈洛年暗暗心驚,劍 不難閃,但那白臉虯龍青年的大範圍掌力可有點難對付,對方刻意

往下盤轟,若要閃

過,只能往更高的地方飛……但和虯龍族戰鬥,離息壤磚越遠越危險;可是現在往下竄的話,

就算自己無妨,凱

布利仍可能會被擊破;但若收了凱布利,下落速度又會變慢;但如果往上的話……沈洛年還沒

想清楚,對方那大

片妖 已經接近,眼看著往下已經來不及,沈洛年心念控制著妖 往上,向著空中急飛,閃過

了這一擊。

  但這一飛,離敖家三人又更近了,剛剛敖盛被沈洛年刺了一下,心中又羞又惱,眼看幾次

劍 沈洛年都避得

輕鬆,他一咬牙,揮劍欺身,凝 於劍,直接砍劈。

  剛剛能摸到敖盛,一大半是趁敵不備,如今正面相對峙,敖盛固然打不到沈洛年,沈洛年

卻也不敢貿然靠近

,沈洛年感應得很清楚,對方渾身佈滿了強大妖 ,無論揮劍或是移位,速度都十分快,若非

對方摸不透自己的

動作,早已被人逮住,這時正是運用賴一心的建議,多用虛招,讓對方產生迷惑,再找機會攻

擊。

  所以沈洛年忽進忽退的,偶爾橫空往外,偶爾又化身為五,但就是繞著敖盛打轉,不肯隨

便接近,而兩人既

然近距離纏戰,敖旅、敖彥也不便插手,當下分站兩側,防範著沈洛年再度竄逃。

  既然敖盛摸不到他,沈洛年自然也有時間往外觀察,見敖彥和敖旅此時都收了劍,張開雙

手瞪著自己,沈洛

年不由得暗暗心驚,看樣子自己若是要跑,他們絕對會改用範圍型的掌力應付……靠閃避能力

,要逃出外圍兩人

的封鎖線其實不難,問題是速度不如人,也甩不掉對方,這般耗下去,等自己精智力不足的時

候,不就死定了?

  現在顧不得其他了,得想辦法打贏逃命……沈洛年不斷移位間,倏然欺近,趁著敖盛長劍

還沒轉回,對著敖

盛左肩無甲之處劃去。

  這是把賴一心之前的兩個建議綜合起來的效果,首先沈洛年十次攻擊中有六、七次是虛招

,一來讓對方難以

揣測;二來虛招代表著半途轉向,移位速度又會提升,對方卻是每招都得防範,久而久之,自

然會感到疲累,逐

漸產生空隙,而沈洛年運用的另外一個建議,就是不攻擊要害,要害畢竟是對方最在意的地方

,也最難下手,所

以這次沈洛年選擇了左肩側無甲處,果然一擊而中。

  但刺上的那一瞬間,只聽又是叮地一聲輕響,一樣只劃出一道淺痕,沒能剌入。

  沈洛年撤退時,一面暗暗詫異,原來虯龍族除了明顯有鱗甲的地方外,其他地方看似人類

的皮膚,受擊時依

然會鱗甲化?畢竟虯龍族本就是全身鱗片的妖族,這倒也不難理解……但這樣一來,自己根本

沒法擊傷對方啊。

  沈洛年大感困擾的時候,敖盛卻也又驚又怒,他沒想到自己提高警覺之後,居然又被沈洛

年近身戳了一下,

雖然沒受傷,仍是奇恥大辱,他臉上漲紅,揮劍揮得更快,但卻失了冷靜,更不容易追上沈洛

年。

  「盛,退開。」敖旅突然叫。

  敖盛微微一怔,左掌一揮,一股妖 泛出,逼退了沈洛年,身子跟著後撤。沈洛年以為對

方想講和,剛凝定

身子想開口,卻見敖旅、敖彥兩人四掌張開,大片妖 同時泛出,一前一後對著自己夾來。

  媽的,原來這些渾蛋虯龍玩陰的?現在想逃已經來不及,這些妖 自己雖不怕,凱布利倒

受不了……沈洛年

心念一動,將凱布利收回體表,就這麼讓兩方的妖 轟上身,跟著他閉上眼睛,仿佛昏迷一般

地往下墜落。

  「抓到了?」敖盛見狀,驚喜地加速飛落,伸手抓向沈洛年衣領,想把他往上提。

  「盛,小心點。」敖彥揚聲說。

  「知道……咦,這人好輕?」敖盛就這麼一把提著沈洛年,正想伸另一手探他鼻息,突然

有種奇怪的感覺泛

出,似乎沈洛年體表冒出了什麼古怪、又難以感覺的東西。他微微一怔,卻見沈洛年已睜開了

眼睛,左右手突然

閃電般地抓著自己雙手,敖盛一驚,正想運出妖 攻擊,卻發現那種古怪的感受已包住自己體

表,妖 一催即散

,渾身酸軟,根本無法御 ,敖盛驚呼一聲,就這麼被沈洛年抓著下落。

  敖盛驚慌之餘,全身妖 往外狂鼓,但一出體外卻馬上化散,最後終於砰地一聲重重摔到

地面,這兒地面是

整片的壓縮息壞磚,道息幾乎不存,在這種環境下,敖盛體內妖 更是快速外散,他一個失控

,痛呼聲中,身體

轟地一聲變回龍形,不過卻只有兩公尺長,大概是因為體內妖 大量散失,無法恢復原來的大

小。

  沈洛年落地前已翻身而起,眼見敖盛化為原形,他也有點意外,不過這時候沒時間仔細欣

賞,沈洛年放出凱

布利,將化為龍形的敖盛壓趴在息壤磚上。

  敖盛全身妖 盡散,蠻力又抵不過凱布利的妖 ,他無力地掙動著,但只能勉強揮動尾巴

兩下,其他部位完

全無法動彈,沈洛年站在敖盛身旁,對著正變色撲來的敖旅、敖彥說:「別過來!小心我宰了

他!」

  敖旅手中凝著強大妖 ,卻又不敢擊發,怒沖沖地說:「快放了他!」

  「你打錯主意了。」敖彥也沉著臉說:「你忘了自己武器傷不了盛嗎?」

  「是嗎?」沈洛年說:「他現在妖 盡散,我的影妖妖 雖少,全送入他體中難道也沒用

?」

  敖彥一怔,望著凱布利片刻,終於確定自己不是眼花,凱布利雖離地很近,身上卻仍保有

妖 ,要殺了妖 

盡散的敖盛,確實有可能。

  「你們只要答應別管我的事,我就放了他。」沈洛年也不想把虯龍族保護人族的事情完全

打亂,當下說:「

這條件不過分吧?」

  「他確實是我們珍惜的族弟,但是虯龍族一向不受人威脅。」敖旅深吸一口氣說:「盛,

你做好心理準備了

嗎?」

  「是,旅哥。」敖盛龍嘴吐出的聲音比原來低沉,他有氣無力地應聲:「不用顧忌我。」

  「很好,我們一定替你報仇!」敖旅緩緩拔出寬劍說:「姓沈的小子,動手吧。」

  媽的!真是臭脾氣,果然和麟 是親家,沈洛年忙叫:「等一下!」

  「又如何?」敖旅手中寬劍一指,凝視著沈洛年說。

  「讓我說完!」沈洛年可不想和虯龍結下什麼血海深仇,否則若從今以後,這最強的妖族

老是死纏著自己,

那可討厭。沈洛年腦海急轉,想著當初和焰丹相處的經驗,這些妖仙族雖然脾氣又臭、又硬,

但只要拐個彎,一

樣可以找到騰挪的空間,他目光一轉說:「威脅的事情就不提了,我放了他也無所謂,但他既

已被我所擒,今日

之戰,總不能再插手吧?」

  這倒是合情合理,沈洛年若殺了敖盛,敖盛自然也無法參戰……既然不是威脅,也不用逼

對方宰了自己族弟

,敖旅點頭說:「敖盛已經落敗,今日他不會再動手。」

  「好!」沈洛年當即收起凱布利,放了敖盛,一面遠遠退開。

  敖盛束縛一失,馬上藉著四爪縱起,用力掠上空中,同時引聚妖 ,把自己托起,這才慢

慢地飄到敖旅、敖

彥身旁。

  「沒事吧?」敖旅轉頭看了他一眼。

  「沒事。」敖盛維持著龍形,有點委屈地低聲說:「這人類很古怪,被他抓著時,妖 離

體即散,好像消失

了一樣……你們小心別讓他碰到身體。」

  「知道了,你到高處引 。」敖旅說:「今夜你別再動手。」

  敖盛點點頭,騰動著龍形身軀往空中飄去,高空中道息濃度較高,引取妖 的速度也會提

高。

  敖旅、敖彥兩人抬頭仰望,一面低聲商議了幾句,一面看著百公尺上方的敖盛,見他妖 

逐漸增加,身體似

無不妥,兩人這才安了心。敖旅心念一轉,低頭望向沈洛年說:「你若願意投降受縛,我可以

留你一命,把你關

在龍宮。」

  敖旅這麼說,其實已經有點惜才的念頭,畢竟沈洛年放了敖盛,總算是承他的情,帶回龍

宮囚禁總比當場殺

了好,過個幾年,自然大有騰挪餘地。

  不過沈洛年可不想被關去龍宮,他搖搖頭說:「多謝美意,我不去龍宮。」

  敖旅望著沈洛年說:「我們不想造成太大的破壞,出手一直都很節制……剛剛敖盛被你所

擒,也只是大意,

你別以為我們當真拿你沒辦法。」

  沈洛年自然知道對方不是好惹的,但總不能束手就縛,他搖搖頭說:「動手吧。」

  敖旅和敖彥對看一眼,敖旅低聲說:「照你說的辦法。」

  敖彥點點頭,寬劍插回身後,突然往下急掠,同時兩手聚力一推,一股強大寬廣帶著破壞

力的妖 ,泛成一

大片,對著沈洛年腦門壓了過去。

  這一瞬間,數十公尺方圓都籠罩在這股妖 的範圍之內,沈洛年無處可閃,只好收起凱布

利,以道息護體,

受了這一下。而地面被這股力道一壓,先是轟地一聲往下陷落成粉,跟著被那股 勁一炸,四

面飛散,除沈洛年

站立的那半公尺方圓,周圍大片土地,倏然凹下了近一公尺深,露出原本的黃色土壤。

  沈洛年心中暗驚,若不是道息有如作弊一般可以化散妖 ,剛剛那一下自己就死定了,就

算是白宗眾人合力

,大概也頂不住這一下,還好沒讓他們陪自己送死……沈洛年正自吃驚,下一剎那,手中還拿

著寬劍的敖旅,已

經衝了過來,寬劍一揮,迅疾如電地對著沈洛年右肩劈去。

  卻是經過剛剛的交戰,敖彥已經大概推測出沈洛年的能力,他們已知沈洛年具有化散妖 

的古怪能力,所以

不能遠攻、也不能肉搏,唯一一個方法就是用武器近身作戰,但地面有壓縮息壞磚礙事,讓人

不便接近,所以敖

彥首先以大量妖 直接破壞地面的息壞磚結構,跟著敖旅才揮劍欺身,以武器和沈洛年戰鬥.

  虯龍族少年時就能化為人身,敖旅揮動寬劍的歲月少說也有千年,論招式熟練度,絕不下

於任何人類高手,

而在龐大妖 催動下,速度又快得驚人,這一接近,可比當初和高輝作戰更為危險,沈洛年當

下身法展開,四面

飛閃,一面往外退避。

  敖旅招式不像高輝一樣繁複多變、巧妙華麗,但每一招、每一式都是迅捷明快、對準要害

,專攻沈洛年難以

防禦的地方,似乎也是走「快、狠、準」的路線。

  根本就不能接近對方啊……敖旅那把長寬大劍仿佛電光一般揮舞,沈洛年找不到空檔,只

顧著往外閃竄,但

下一瞬間,敖彥也從另一面衝了下來,寬劍展開,四面封鎖沈洛年的去路。

  沈洛年暗暗叫苦,時間能力開啟,一面尋找兩人劍路之間的縫隙,一面連續化身往外閃,

但只要奔出這區域

,兩人之一馬上騰起,隨即又是一大片妖 沒頭沒腦地壓下來,把下方息壞磚破壞一空,這兒

畢竟不是高原上,

息壞磚爆散之後,原有息壤土的道息排斥力雖仍有影響,但敖旅兩人只要不緊貼地面,仍能出

手攻擊。

  眼看自己無論逃到哪兒,對方就是騰空聚 轟下,把所有建築連同息壞磚一起破壞,這樣

到處逃下去,歲安

城豈不是毀了?沈洛年不敢再往房子竄,打點精神,和敖旅、敖彥兩人周旋。

  但沈洛年這一停下,敖旅、敖彥兩人不用騰空,可以全力追繞著沈洛年圍殺,沈洛年立即

陷入危境,他開啟

時間能力固然能看清對方的招路,但看得清不代表閃得掉,對方用龐大妖 催動著武器和身軀

,速度實在太快,

那寬劍又大又長,揮舞的範圍十分大,兩把寬劍同時揮動,空隙又少,沈洛年漸漸支持不住,

只好又往外竄。

  但敖旅和敖彥難得這麼接近沈洛年,可不想讓他跑了,敖旅寬劍從後方急揮,敖彥卻是目

光一閃,鼓出一道

劍 往斜下飛射,對著沈洛年腰腿處衝去。

  這一下,沈洛年有點意外,沒想到敖彥突然又使用起劍 ,他們還認為有用嗎?沈洛年稍

微往上轉向,閃過

劍 ,正要繼續飛竄時,那道劍 炸上鬆軟的地面,轟地一下大片土壤被劍 濺起老高,仿佛

一片土牆般地擋在

沈洛年面前。

  完蛋了,沈洛年沒想到會遇到這種事,自己沒有質量,若硬著頭皮撞上去,恐怕會被泥土

彈了回來,但身後

還有兩把劍等著呢……沈洛年這一瞬間,一面化身幻形一面急往上騰,最後從左上方斜竄飛出

,但右大腿後側已

被敖旅的寬劍末端追上,劃開一個大口。

  切開的下一瞬間,血飲袍開始作用,傷口和衣袂迅速合攏,沈洛年咬牙忍痛,扭身飛竄。

  「怎會是血飲袍?」敖旅微微一怔,但手上未停,仍快速地追擊著。

  同時敖彥發現此法具有奇效,當下騰身而起,四面激起土壤,阻攔沈洛年閃避的方位。

  沈洛年暗暗叫苦,前面泥土攔路,後面巨劍追擊,這樣豈不是只能往空中飛?但飛得越高

,對方就越強,現

在已經打不過了,怎還能往上飛?何況飛上去就得靠凱布利,對方要是再來個大範圍妖 轟擊

,自己非得把凱布

利收起不可,那時懸在半空,又該如何騰挪?當下沈洛年只好繼續點地閃行,在四面濺起的泥

牆中,找尋安全的

路線。

  但說得簡單,實際沒這麼容易,沈洛年幾次差點中劍,正彷徨的時候,突然聽到一聲大叫

:「變重啊!」

  那是……賴一心的聲音,「重」?難道剛剛賴一心的提示,是用在這種時候?沈洛年還沒

想通,身後又是一

大片泥塵炸起,同時前方敖旅的長劍正高速揮來,沈洛年避無可避,當下匕首裹滿道息,對著

寬劍格去。

  兩方一碰,沈洛年雖然化去了劍上的妖 ,但正如當初懷真所言,物力是化不掉的,這一

股強大的力道震得

沈洛年手臂發麻,身子飄起,高速往後急飛,往那片土牆撞去。

  這一撞上去,恐怕馬上陷入泥堆裡面動彈不得,這時才叫凱布利開路已經來不及,沈洛年

正惶恐,卻聽賴一

心還在那兒大叫:「重啊!重啊!」

  沈洛年雖然還沒想通,但賴一心既然這麼喊總該有點道理,反正已經完蛋了,死馬且當活

馬醫,沈洛年碰到

泥土之前,倏然改變心念,讓自己全身增重。

  這法門沈洛年可從沒試過,也不知道這一瞬間變得多重,但正如賴一心所推測,這種改變

質量的能力,能直

接破壞物理定律,沈洛年並沒有因為變重而倏然減速,依然高速地對泥土衝去。

  兩方一撞,變得「具有高質量」的沈洛年,毫無阻滯地撞散了那片泥沙,就這麼高速飛了

出去。

  突破泥沙的瞬間,沈洛年先是一愣,旋即豁然而悟,變重當然會影響轉折的速度,但已經

在高速狀態下,變

重卻不會減速,當然,若要轉折得先記得變輕……沈洛年再度輕化的瞬間,敖旅已經追上,他

寬劍當空下刺,急

指沈洛年。

  如果是這樣的話……沈洛年這次故意不閃避,他手臂疾旋,金犀匕斜前上刺,對寬劍揮格

,他這一剎那時間

能力全開,在劍匕接觸前,全身連同金犀匕首的質量大幅提升,道息也跟著往外泛出。

  敖旅劍上妖 散化的同時,兩方劍匕相觸,下一瞬間,敖旅突然感受到劍上傳來一股巨力

,而手上妖 又在

這一瞬間莫名地四散,他還沒想清楚發生了什麼事,當下虎口一震、寬劍鬆脫往外飛翻,同時

沈洛年那泛著黃芒

的亮晃晃匕首繼續往上斜衝,正對著自己胸口搠來。

  敖旅吃了一驚,顧不得右手發麻,虛掩胸前的左掌往前急探,擒抓沈洛年握匕的右腕。

  論理沈洛年直線速度不如敖旅,理應變招攻擊,但這時沈洛年手與身軀仿佛失控一般,不

再變化,就這麼硬

生生撞來,敖旅一把抓上,正要施力扭轉,左手卻跟著一軟,妖 再度佚失,而且接觸的這一

瞬間,他察覺對方

匕首上雖沒有妖 ,蘊含的力道竟異常強大,仿佛一塊巨大山石正對著自己迎面飛撞,妖 散

失的自己根本無法

阻止,雖抓著沈洛年手腕,卻只能隨著一起移動,而那把泛著黃光的匕首,就這麼突破自己護

身妖 ,破開護甲

、刺入胸口。

  敖旅胸口一痛,閉目等死的同時,那蘊含著強大力道的黃色匕首,卻毫無徵兆地突然停了

下來。他微微一怔

,睜開眼睛,卻見沈洛年正將匕首從自己胸口拔出,往後飛撤,臉上的神情有些古怪。

  敖旅撫摸著胸前隱隱作痛的傷口,看著指端沾染的血漬……這該是兩千多年來自己第一次

受傷吧?他凝視著

沈洛年,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能傷了自己,更不知道為什麼會臨時停手?

  緊跟著,敖彥與敖盛驚慌地飛近,敖盛先慌張地喊:「旅哥?有沒有怎樣?」敖彥則探視

著傷口,檢查傷勢



  敖旅微微搖了搖頭,他凝視著數公尺外的沈洛年,一時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剛剛那一下,除了攻敖旅之不備外,其實自己也沒有心理準備,畢竟他讀書時也不

怎麼用功,不明白

兩個剛性物體,若質量差異頗大,在空中高速碰撞後,較輕的會以更快的速度往後飛彈,正如

當初他被人撞飛一

樣,所以激飛敖旅手中寬劍的時候,沈洛年其實已經愣住了,於是根本就沒做任何變化,就這

麼一路往前捅去。

  而因為道息的關係,敖旅的妖 無法發揮作用,金犀匕帶著強大的動量,勢如破竹地往前

穿入,直到破開敖

旅的護身鱗甲,穿人身軀的那一瞬間,沈洛年才倏然回神、改重為輕,終於停住了金犀匕。

  此時狀況突然變化,沈洛年不但硬碰硬正面傷了敖旅,還停手留他一命,虯龍族可說是輸

得不能再輸,別說

虯龍族三人不明白怎會如此,沈洛年也頗為錯愕,兩方對看片刻,都不知道該怎麼繼續下去。

  過了好幾秒,敖彥這才乾咳一聲說:「關於捕捉沈先生的事情,就此打住吧。旅哥,還是

正事比較重要,我

們先去與張盟主洽談……」

  「你說什麼?」敖旅沉著臉,打斷敖彥的話:「我們已經一敗塗地,還有臉統帥人族?」

  敖彥一怔,壓低聲音說:「旅哥,這樣怎麼和王母交代?而且若不是這兒環境特殊,怎麼

可能……」

  「夠了,輸了就是輸了。」敖旅搖頭說:「你覺得人類還會願意尊奉我們嗎?總之是我能

力不足,一切責任

我負。」

  什麼?他們不管人類了?這可不是自己的目的!

  沈洛年忙說:「且慢,關於人類尊奉虯龍的事……」

  敖旅搖手說:「人類由你管理,虯龍族不再干涉。」

  我不是這意思啊!沈洛年忙說:「我不管理,你們去管沒關係。」

  「你在譏笑我們嗎?」敖旅沉著臉說:「我們既然對付不了你,如何能管治人族?如何執

法?」

  「唔……」沈洛年一呆,可說不出話了,總不能為了讓他們能夠執法,送上自己腦袋吧?

自己可沒這麼慷慨

大方。

  「今日虯龍族就此認輸。」敖旅望著沈洛年說:「數日之內,道息必漲,鑿齒定將大舉攻

城……希望人類有

辦法自保,否則就退入山裡吧。」

  沈洛年忍不住說:「要不要再商量一下?其實我覺得還是讓你們……」

  「不用說了。」敖旅鼓出妖 ,帶著敖彥、敖盛騰飛而起,揚聲說:「今夜這一刺之辱,

敖旅銘記在心,他

日必來討還。」話聲一落,敖家兩人一龍,就這麼往西方高速飛掠而去。

  「喂?」真跑了?不會吧!完蛋了……看著虯龍遠去的身影,轉回頭看著白宗人正欣喜地

奔來,沈洛年不禁

暗暗叫苦,這下該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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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三章 我負責殺人



  「靠!洛年!你真把那些龍趕走了!」瑪蓮縱身撲上,從後方用手臂勒緊沈洛年頸子大叫:「好厲害!」

  這動作代表佩服?沈洛年倒不知該怎麼應付瑪蓮,只能扯扯脖子上的手,以保呼吸順暢。

  「喂!阿姊!這樣不好啦。」張志文見瑪蓮緊緊抱著沈洛年,不禁張大嘴,一臉苦相。

  瑪蓮心情正好,她回頭白了張志文一眼,笑說:「阿姊高興!你這臭蚊子吃啥醋?」

  張志文一怔,結結巴巴地說:「阿姊……妳說我吃醋?」

  「不是嗎?」瑪蓮瞟了張志文一眼,轉頭哼聲說:「不是就算了。」

  「是!當然是。」張志文飄身繞到瑪蓮面前,笑著說:「我吃好大的醋。」

  「滾遠點。」瑪蓮鬆開沈洛年,左足飛起,對張志文踢了一腳,一面忍不住笑罵:「你吃醋關我什麼事。」

  「當然有關,有好大的關係。」張志文笑嘻嘻地閃開,換個方向又湊了上去。

  張志文雖然有些怕事又懶惰,卻從來不笨,相處這麼久,瑪蓮還是第一次對張志文提到「吃醋」這兩個字,接不接受還是其次,但至少代表她終於正視了自己的心意,這可是大好消息,張志文彷彿被打了強心針般,繞著瑪蓮轉個不停。瑪蓮心情正好,嘻嘻笑著也不發脾氣。

  同時前腳後腳奔上的賴一心,一把抓著沈洛年,興奮地說:「變重了吧?你剛變重了對吧?」

  「是啦、是啦。」沈洛年還真的挺感激賴一心,若不是他提醒,自己從來沒想過嘗試變重,沒想到竟有如此威力。

  「我就知道!」賴一心有點興奮地說:「若能掌握這輕重之間的變換,那可真是變化無窮啊……」

  「輕重間的變換?什麼意思?」瑪蓮詫異地問。

  賴一心正感興奮,開口說:「就是……啊,不能說。」

  「什麼啊?」吳配睿也忍不住叫。

  「不能說、不能說。」賴一心搖頭說:「這是洛年的秘密。」

  「這還差不多。」沈洛年點頭說:「要是洩露的話,罰你……罰你不准娶瑋珊。」

  「呃?」賴一心張大嘴的同時,葉瑋珊臉紅了起來,頓足說:「洛年你胡說什麼。」

  沈洛年聳聳肩說:「我不知道一心怕什麼啊,只想到這個。」

  「這笨蛋天不怕地不怕的……關我什麼事?」葉瑋珊先白了賴一心一眼,又忍不住回頭瞪著沈洛年說:「你也夠亂來,居然和虯龍打起來……還居然贏了……」

  「可不是我招惹的。」沈洛年哼了一聲,目光往外轉,準備找人算賬。

  這時周圍除白宗人之外,總門與共聯的人都在不遠處,大部分人的目光,都盯著這附近被破壞的地表。在這道息不足之處,虯龍一掌揮出的妖炁,能把數十公尺範圍同時壓陷爆散,這種力量已很難想像,沈洛年卻硬生生地承受了好幾下,不只彷彿沒事,最後還擊退了虯龍,這人到底是不是人?

  不過雖然都是訝異,總門、共聯卻和驚喜的白宗不同,總門人們臉上表情是驚愕交錯,共聯則是如喪考妣般地彷彿世界末日,尤其張士科等人,似乎完全無法相信虯龍敗走的事實,惶然地站在遠處,每個人都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心底其實是站在共聯那邊的,問題是不能拿自己腦袋當代價啊……弄成這樣,都是總門那群渾蛋惹出來的!現在虯龍走了,誰來保護歲安城?沈洛年想起這件事就發火,當找到呂緣海等人時,他目光一寒,對著那方向飄去。

  洛年當初連殺百餘人,在總門眾人的心目中,早已變成凶神惡煞般的人物,呂緣海見沈洛年倏然飄來,忍不住退了幾步,而不只他退,總門這大群人同時跟著往後退,只有狄靜挺胸擋著沈洛年,和沈洛年對視著,不肯稍讓。

  這沒人性的老太婆又想幹嘛?沈洛年停在狄靜身前,側頭瞪著她。

  「怎樣?」狄靜冷冷地說:「連我這身無炁息的老太婆你也要打嗎?」

  沈洛年本來還想不理她,聽到這話不禁火了起來,他最討厭這種「自命弱勢卻橫行霸道」的傢伙,因為她是老太婆,所以就可以不怕人揍嗎?這算什麼道理?沈洛年二話不說,一個巴掌拍了過去,把狄靜打翻。

  這一掌沈洛年雖沒運用質量變化,但站在息壤磚上的狄靜身無炁息,普通的一巴掌就可以把她那張老臉打腫。對沈洛年居然當真出手,她可真有些意外,狼狽地翻身倒在一旁,搗著臉,指著沈洛年說不出話。

  「我管妳是不是老太婆?要不是看小純面子,我上次就宰了妳。」自上次偷聽到狄靜打算派人迷好狄純的事,沈洛年就極端厭惡這老女人,他瞪著狄靜說:「妳再多廢話一句試試。」

  許多女人、老人之所以敢撒賴使潑,都只憑藉著對方理論上「不該」對自己認真,但知道對方根本不管這種所謂的「社會通則」的時候,或說當死亡擺在眼前的時候,還敢撒賴的人畢竟不多,狄靜看沈洛年眼神當真透出了殺意,她身子微微一顫,終於閉上了嘴巴。

  「洛年!」葉瑋珊奔近,拉著沈洛年說:「已經很多人排斥你了,你還做這種事?」

  「我才不管別人怎麼看我。」沈洛年說。

  「那……欺負弱者總不對吧?她是女人,年紀又大了……」葉瑋珊低聲說。

  「這些渾蛋對我來說哪個不是弱者?都不能動手?」沈洛年哼了一聲,一指狄靜說:「這種老渾蛋,若不是『以為』我不會動手,敢上來擋路大小聲嗎?我沒殺她,已經很客氣了。」

  「你……怎麼這麼說話。」葉瑋珊說不過沈洛年,只能搖頭嘆氣。

  沈洛年倒真不怕宰了狄靜,就算狄純因此恨上自己也沒什麼了不起,不過對方挨了一巴掌就不吭聲,過去補上一刀總不大對勁,沈洛年盯了狄靜片刻,見她似乎真的乖了,倒也不為已甚,他轉頭望向呂緣海,這老奸巨猾的傢伙要不要順便殺了?算了,不久後鑿齒即將攻城,變體者殺了一個就少一個,還是儘量別殺。

  呂緣海見沈洛年看著自己的目光怪異,他心虛地說:「這個……恭喜沈先生打贏虯龍,為人類爭光。」

  「爭光個屁!」沈洛年聽到這話更火了,要不是這群人惹虯龍找自己麻煩,何必打這一仗?他咬牙說:「剛那人……吳達呢?」

  「這……他其實與我們無關……」呂緣海看沈洛年臉色難看,連忙回頭說:「但我們當然會找出他來,快,快把吳達叫來。」

  此時根本沒人敢違抗沈洛年,在總門通力合作之下,吳達從人堆中被推了出來。他看著沈洛年的表情不對,突然苦著臉,趴在地上說:「沈賢侄,求求你幫我救出小睿她媽,我是被他們逼的。」

  「你說什麼?」「別亂說話!」「誰逼過你了!」總門的人都叫罵了起來。

  沈洛年自然看得出吳達是說謊,不過他也不可能自願幹這種事,總門也脫不了關係。他目光掃過,想了想,望向呂緣海說:「小睿的媽媽呢?也帶過來,動作快點。」

  呂緣海不敢說不,當下回頭囑咐,要人把關著的吳母柯賢霞送來,本來避在人群中看戲的吳配睿,聽到這話,忍不住奔近說:「洛年?你找我媽……幹嘛?」

  「小睿,這人似乎是個渾蛋?死了有沒有關係?」沈洛年指著吳達問。

  吳達一驚,忙說:「小睿,我……我對妳媽一直都很好啊,小時候也有帶妳出去玩啊。」

  吳配睿這一瞬間頗有點不敢回答,她怕若是點頭,沈洛年出手就把吳達殺了,自己母親焉能承受?但她又不願意說違心之言,只結巴地說:「洛……洛年……我……」

  葉瑋珊低聲說:「洛年,別殺人。」

  「我沒要殺人。」沈洛年伸手摸向吳達後背片刻,沉吟說:「這傢伙滿口都是謊話,我拿他試驗看看,死了算他活該。」

  死了活該?吳達驚慌地說:「饒了我……饒……」突然他身子一軟,趴了下去。

  「阿達!」這時柯賢霞恰好被送了過來,遠遠看到吳達萎靡倒地,忍不住叫了出來。

  沈洛年把嚇得發抖的吳達一把抓起,扶他站直,上下看了看,探探脈息,喃喃自語了幾句,這才點頭說:「看來還挺健康的,這辦法有用。」

  「我……我全身沒了力氣……」吳達慌張地說。

  「你的引仙妖體集中處,被我散化了。」沈洛年回頭望向吳配睿說:「我把妳媽引仙之體也散化了吧?否則改天又被這人利用。」

  吳配睿怔了怔說:「沒有壞處嗎?」

  「你有辦法消除掉引仙效果?」葉瑋珊也吃驚地說。

  沈洛年先對葉瑋珊點點頭,這才對吳配睿說:「算命說沒壞處。」

  吳配睿遲疑了一下,終於點頭說:「好,拜託小心點。」

  柯賢霞看吳達沒事,加上聽到沈洛年和吳配睿的對話,這才知道沈洛年只是把引仙的能力消除,她本就不想擁有這種能力,自引仙之後,也幾乎沒怎麼仙化過,當下不發一語,讓沈洛年把體內的引仙妖體給化散了。

  「這兩個人就由白宗帶回去,好好審問看看到底犯了什麼罪。」沈洛年處理完畢之後,對葉瑋珊說:「放在總門那兒,牽腸掛肚、問題太多。」

  這時也不是爭論治權誰屬的時機,葉瑋珊招來印晏哲說:「派人把這兩人帶回白宗,鎖起來看管……他們是小睿父母,別失禮了。」

  「明白。」印晏哲點點頭,往下交代。很快地,吳達兩夫婦就這麼垂頭喪氣地被人帶走。

  最後只剩一件事,沈洛年目光掃向有點惶恐的呂緣海,又望向一臉失落的張士科,他頭大地回頭說:「瑋珊,虯龍走了,這城現在該怎辦?」

  葉瑋珊一怔說:「現在應該趕快定下憲章,選出領導者,制定相關法規……」

  「太慢了。」沈洛年搖搖頭說:「鑿齒就在城外,搞選舉、定法規緩不濟急。」

  「沈先生!」呂緣海走近一步說:「第一件事,肯定就是統一!」

  「這麼個小城統什麼一?」沈洛年皺眉問。

  「張盟主的分離主義,差點讓我們被虯龍族統治。」呂緣海指著張士科說:「本來只是人民的內部矛盾,你居然假借獨立一族之名,想利用外族之力,不只出賣了所有人類,還背棄廣大人民的信賴……」

  「夠了、夠了。」沈洛年不習慣這些詞彙,皺眉搖頭說:「現在事權統一確實是重要的事……瑋珊,妳來做主吧。」

  「什麼『我來做主』?」葉瑋珊詫異地說。

  「就是妳當國王、當皇帝、當獨裁者的意思。」沈洛年說:「現在沒法律沒關係,妳決定了就算數。」

  「你開什麼玩笑?」葉瑋珊大吃一驚:「我才不干。」

  「不是開玩笑。」沈洛年說:「敖旅臨走前說,數日內道息必漲,鑿齒定將攻城,想守住城,總要有人出來指揮……就暫且由妳為主,呂門主、張盟主為副,先把整個城的防禦組織起來……上次總門不是說要創一個什麼『噩盡聯合會』?就這麼定了吧,妳當會長。」

  「那你呢?」葉瑋珊頓足說:「虯龍明明說人族以後由你管理,我們白宗盡力輔佐你就是了。」

  「我才懶得管這麼多。」沈洛年板起臉說:「我負責殺人!我是會長專屬的殺手。」

  「呃?」葉瑋珊一愣,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目光掃過呂緣海和張士科說:「這時最重要的是團結,記住了,誰不聽瑋珊的話,我馬上宰了。」

  「洛年。」葉瑋珊走近低聲說:「你別鬧了,怎能讓我做這種事?我根本不會……而且獨裁也不好啊。」

  「這城內幾十萬人妳不想管了嗎?」沈洛年說:「不管也好,趁著道息未漲,我們馬上遷入山裡面。」

  「不行啊!」葉瑋珊說:「這有一大半的人是我們帶來的,怎麼可以說不管就不管?」

  「那就一定要有人出來統合守城啊,否則城破了還不是一起死?不然妳覺得誰當頭比較好?」沈洛年說:「我懂得不多,至少知道多頭馬車是跑不了的,難道妳要服從總門指揮?」

  呂緣海實在不像好人,葉瑋珊自然沒法點頭,她正說不出話來,沈洛年又低聲說:「反正誰不聽話叫我去殺就對了,總之先把鑿齒打退,至於以後要不要民主選舉,等這次熬過了再說……不懂的就問人吧,媽的,宗儒不是當過公會會長嗎?都是會長,應該很懂,問他吧。」

  遊戲裡的會長,和實際怎會相同?葉瑋珊不禁哭笑不得,但她一時之間,確實想不出第二個人選,何況這時也不適合和沈洛年多辯,她權衡利害,深吸一口氣說:「我接下就是了。」

  「那就好。」沈洛年退開兩步。

  「各位,如今虯龍族已退,鑿齒數日內必定攻城,得靠我們人類自己應付。」葉瑋珊望著總門與共聯的人說:「此時時間緊迫,希望我們能捐棄成見、同舟共濟,協力解決這次的危難……晚輩雖暫時負責統籌一切,但請諸位放心,我保證打退妖族之後,一定重新導回民主的機制,絕不會棧戀權位。」

  呂緣海和張士科對看一眼,兩人雖然心中都是無奈,但有殺人不眨眼、天下無敵的沈洛年壓在上面,誰也不敢說不,兩人只好點了點頭。

  「首先要把戰力、編制、資源等編組統合起來,並建立命令通傳系統……」葉瑋珊說:「我們先各選五人小組,統合各項資料一起開會。」

  「你們開就好了。」張士科垂頭喪氣地說:「共聯只有三百餘名的變體戰力,稱不上部隊,要怎麼安排我們,就請直接指示吧。」

  「張盟主。」葉瑋珊望著張士科說:「你不是一直想在明君下效力嗎?」

  張士科一怔,抬頭看著葉瑋珊。

  「我雖然稱不上明君,但所謂的賢臣,不就更該在這種時候鞠躬盡瘁、為民謀福嗎?」葉瑋珊肅容說:「莫非一定要有虯龍族的戰力支持,盟主才有自信一展所長?」

  張士科被這話一激,怒目說:「妳到底想說什麼?」

  葉瑋珊露出笑容,語聲放柔說:「共生聯盟既然奉您為盟主,盟主當有過人之能……若能得您貢獻心力,是歲安城全民之福。」

  對著這樣一個露出甜美笑顏的小女孩,張士科氣也發不出來。他窒了一窒,終於說:「我去開會便是,看看能做到什麼程度吧。」

  「那麼半小時後,請兩位率領相關人等,到白宗主樓開會。」葉瑋珊說完,向兩人微微施禮,這才一笑轉身,領著白宗眾人去了。

  經過了四天的時間,道息仍未漲,但編制已經慢慢定了出來,總門原有的近萬部隊,連同共聯、白宗的引仙部隊整個編整起來,分別防守著四面城牆,城內的持槍民兵也募集了數萬,其他人則一面製造彈藥,一面加厚各地的息壞磚,空中千羽部隊則不斷往東面大陸飛,把搜尋到的殘存武器彈藥運回,而留在城內的部隊,則每天操練著作戰與陣型技巧。

  如今每個人都知道,近日內道息將會再度大漲,那時鑿齒大軍必定攻城,而且因為道息又漲,防守一定十分艱困,說不定連息壤磚造的城牆也不足以防範,此時誰都不敢掉以輕心,雖然一樣是圍城,但這幾日城內氣氛和前些日子已大不相同。

  而月影團等人,除了杜勒斯年紀太小,其他人也編入了部隊之中,這時也談不上信不信任,反正敵人是想屠滅人類的妖族,能出一份力的自然會出力,就連總門、共聯,這時也真的齊心合力協助著葉瑋珊,畢竟城破了大家都得死,要內鬥等打退了敵人再鬥。

  在這種備戰日子裡,白宗大樓這兒,人人都十分忙碌,除了整天躲在房裡的沈洛年之外,只剩兩個閒人,也就是年紀還輕的狄純和杜勒斯,這兩人年紀太小,葉瑋珊沒打算讓他們上戰場,所以也沒安排什麼事情給他們,兩人閒著也是閒著,這幾日便跑去城中央,和其他婦孺一般,採收妖藤磨粉,製造可久放的乾糧,以免道息一漲,萬一妖藤滅絕,斷糧可不是開玩笑的,就算有千羽部隊可以出城覓食,總是有備無患。

  兩人忙了一日,在太陽下山後,全身沾滿白粉笑嘻嘻地攜手往白宗跑,奔到白宗大樓的一樓中央大廳處,才分開回各自的房間;狄純和沈洛年一樣住在二樓,杜勒斯等人算是客卿,被安排住在一樓,兩人正揮手道別,突然聽到房子一角傳出一連串轟隆巨響,彷彿什麼巨物從高處摔滾落下,跟著有間邊角小房,本來緊閉著的門戶突然震開,一大片灰塵從裡面刮了出來。

  那兒是怎麼回事?杜勒斯好奇地想要走近,狄純卻緊張地抓住他說:「別過去,小心。」

  「有危險嗎?」杜勒斯回頭詫異地說。

  「不知道。」狄純膽子不大,拉著杜勒斯退了好幾步。

  兩人交談了這雨句,周圍巡防的引仙部隊已經衝了過來,眾人四面圍住,一面派人通知上級。

  白宗大部分人這時都出門操演部隊了,恰好留在主宅的只有李翰,他正在四樓練功,不用等人通報,已然聞聲趕到,他排眾而出,正要往前探查,卻見裡面又是砰砰兩聲,隨著一陣煙塵飄出,一個身穿紅袍的少年,突然從裡面走了出來,一面說:「沒事,大家別緊張。」

  眾人一看,都是一驚,李翰張大嘴說:「沈……洛年兄?」

  「是沈大哥?」杜勒斯也詫異地說。

  「洛年?」狄純由驚轉喜,飄掠過去拉著沈洛年的手說:「這間房沒人住啊,你怎麼在裡面?」

  「這個……」沈洛年有點尷尬,他望瞭望四面圍觀的人們,抓抓頭說:「我不小心踩壞了地板主梁,整個房間都掉下來了。」

  「啊?」狄純探頭一看,果然看到沈洛年的家具在這房中摔得不成模樣,卻不知道他怎麼踩的?

  這自然是沈洛年練習控制質量變換時,一個不小心造成的後果,變輕的程度挺容易體會,變重卻很難,飛騰空中攻敵的時候,突然增重一瞬間倒無所謂,但站在地面時的質量可得拿捏妥當,否則一個不小心過重,自己腿腰無法支撐跪下那可就鬧笑話了,所以沈洛年剛剛才測試著自己的承受度,只不過沒想到這兒是二樓,恰好踩斷了房間中央橫樑,當然整個地板也跟著垮了下來。

  這種丟臉的事情,沈洛年自然不會解釋。他四面看看,還好瑪蓮、吳配睿等愛湊熱鬧的人都不在,他稍安了心,回頭對眾人說:「不好意思,吵到大家。」一面又往房間裡面走。

  「洛年,你又要進去幹嘛?」狄純詫異地問。

  「我背包還在裡面。」沈洛年說。

  「洛年兄,我會派人幫你取出。」李翰走近微笑說:「我也會另外幫你安排一間房間,這段時間,到會客廳暫候如何?」

  沈洛年還有點遲疑,狄純卻拉著沈洛年笑說:「去我房間等好不好?」

  「那我會去小純房間通知。」李翰說:「洛年兄,若是有空,等會兒可否請教一點事?」

  對了,這人一直想找自己,剛鬧了一個會麻煩人的大笑話,總不好意思又拒絕,沈洛年聳聳肩說:「好吧。」

  「沈大哥。」杜勒斯忍不住湊了過去。

  「咦?杜勒斯。」沈洛年剛剛沒注意到杜勒斯,看到他突然出現,意外之餘也有點高興,他四面一望,確定瓊不在周圍,這才低頭笑說:「你和小純在一起玩嗎?怎麼身上都是砂?」

  「我們剛剛出去幫忙磨藤粉,才不是玩呢。」狄純抗議地說。

  「喔?」沈洛年微微一笑。

  「上去吧,換了衣服再聊。」狄純拉著沈洛年走。

  「純姊。」杜勒斯忙說:「我換好衣服,可以去找妳和沈大哥嗎?」

  狄純似乎無所謂,目光轉向沈洛年說:「洛年?」

  「隨便。」沈洛年聳肩說。

  「那我馬上過去。」杜勒斯說完,急急忙忙地往自己房間跑去。

  沈洛年隨著狄純上樓,等她更衣後,被請入了她的房間。狄純笑咪咪地請沈洛年坐下,遞上茶水後,才站在一旁說:「洛年,宗長姊姊說你不想讓人打擾,我這兩天都不敢去找你。」

  「嗯,是我要她這麼說的。」沈洛年說:「可以省點麻煩……不過妳偶爾過來沒關係。」

  「真的嗎?」狄純高興地露出笑容,想想又說:「杜勒斯可以去嗎?他也很佩服你呢。」

  「你們現在好像常玩在一起。」沈洛年笑說:「有人告訴我,杜勒斯很喜歡妳?你們兩個小鬼在談戀愛嗎?」

  狄純先是一怔,隨即有點羞急地嗔說:「是宗長姊姊要我照顧他的,他根本就還是小孩子,誰會跟他談什麼戀愛?是他總黏著我。」

  「過幾年就長大了。」沈洛年本是開玩笑,便不多提,換過話題說:「妳沒戴著鏡子?」

  「鏡子?」狄純一怔,隨即醒悟說:「洛年之鏡嗎?我不敢戰鬥,現在也沒什麼危險,所以還是還給黃齊大哥了,他們也要領軍參戰啊。」

  只要自己沒事,城內確實應該沒人敢打狄純的主意。沈洛年點點頭說:「還給他們也好,不過那鏡子真該改個名字……算了,最近瑋珊他們準備得還好嗎?」

  「我也不很清楚。」狄純側著頭說:「只聽說城內變體者、引仙者都聚集起來,分成好幾個部隊,宗長姊姊選了好幾個有戰場經驗的人,派他們統軍,一心哥、瑪蓮姊他們也分配到各部隊去了,最近各隊正和新的將領練習操演,所以都很忙。」

  「喔?」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不是讓一心他們率領部隊?」

  狄純搖搖頭說:「宗長說我們不會統兵打仗,先出力就好,一面學。」

  這也有道理,幾萬人大戰和數十、數百人鬥毆畢竟不大一樣,就算白宗首腦群慣於陣勢,那也只是少數人的戰法,真正要統軍,還是找老經驗的軍人比較妥當,想了想,沈洛年說:「那我呢?瑋珊有沒有提過要我幹嘛?」

  狄純聞百,忍不住抿嘴笑了笑才說:「我聽一心哥問過宗長喔。」

  「怎樣?有什麼好笑。」沈洛年瞪眼。

  狄純微笑說:「宗長姊姊說不要干涉你比較好,你想幫自己會幫,否則惹你生氣劃不來。」

  「我脾氣哪有這麼大。」沈洛年哼了一聲,望向門口方向說:「那小鬼站在外面不敲門,不知道搞什麼。」

  狄純一怔,縱向門口拉開房門,門一開,卻見杜勒斯猛然跌了進來,看來剛剛正趴在門上,也不知是不是正偷聽。

  「杜勒斯!你搞什麼啊?」狄純平常個性害羞、溫婉有禮,但在杜勒斯面前卻像個小姊姊一般頗有威勢,她板起小臉問:「幹嘛不敲門?」

  「我……」杜勒斯紅著臉,結巴地說:「我怕……怕來太快,打……擾了你們。」

  狄純頓足說:「你這小鬼胡說什麼?我以後不理你了。」

  杜勒斯臉上發白,慌忙地說:「純姊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是……我……以為……」

  狄純扠著腰說:「以為什麼?男孩子說話乾脆點。」

  杜勒斯結巴地說:「純姊……不是喜歡沈大哥嗎?我想你們幾天沒見,也許……該慢點再敲門。」

  狄純臉微微一紅,皺眉瞋說:「你聽誰胡說的!」

  「這個……」杜勒斯遲疑了幾秒,還是說:「是瑪蓮大姊和志文大哥。」

  這倒不讓人意外,瑪蓮確實很愛開這種玩笑,張志文自然會配合著湊熱鬧,狄純雖然覺得尷尬,倒不至於因此生氣,她目光一轉,望著杜勒斯說:「他們幾位每天都在忙,為什麼會跟你聊這個?」

  杜勒斯臉突然紅了起來,結巴地說:「只是……剛好聊到。」

  「真的嗎?」狄純懷疑地問。

  「當然是真的。」杜勒斯忙說。

  狄純雖然不大相信,卻也不想追問了,她輕哼一聲說:「人小鬼大!洛年是我的恩人,才不是那種關係。」

  「是、是。」杜勒斯一面說,一面不自禁地透出了欣喜之氣。

  看樣子這小小天才還真的暗戀著狄純,沈洛年暗暗好笑,打圓場說:「小純別罵了,妳自己還不是小鬼?好意思說人家人小鬼大?」

  「我比他大多了。」狄純回頭不依地嚷。

  「好啦。」沈洛年招手說:「杜勒斯,月影團大家好嗎?」

  「都好,除了我以外,大家都在部隊幫忙。」杜勒斯連忙走近,他面對著沈洛年,態度就自然了起來,正接口說:「我們都很記掛沈大哥,尤其是瓊,不過葉宗長說大哥這陣子要專心研究功夫,不便讓人拜望……對了,大哥您和虯龍妖怪大戰的時候,我們都遠遠看著,替你加油,沈大哥果然贏了!實在太厲害了,當時我們都忍不住歡呼呢。」

  提到這事沈洛年就氣悶,若不是把虯龍趕跑,如今何必這麼緊張地備戰?不過趕跑虯龍的畢竟是自己,也怪不得人……沈洛年目光轉回杜勒斯,說起談吐,這小子可比狄純還像大人,沈洛年點頭說:「我大部分時間確實都在修煉。」雖說其實是因為一個人閒著也閒著,乾脆修煉,這部分倒不用老實說。

  杜勒斯點點頭,突然露出笑容說:「對了,宗長已經幫基蒂煉鱗引仙了,可是我還要等幾年……」

  「煉鱗?」沈洛年有點意外,既然不打算用肉體戰鬥,選千羽不是挺好嗎?飛在空中用魔法應該不錯。

  「是文森特建議的。」杜勒斯說:「那是恢復力、生命力最強的一種引仙法,很適合用來鍛鍊魔力,不怕虛耗過度傷身。基蒂引仙之後,恢復能力增強很多,聽他們說,基蒂的魔力量進步很快呢……對了,我聽宗長說,魔法非常適合守城,若是能渡過這次劫難,以後要多找願意學習魔法的兒童培育。」

  「哦?為什麼?魔法和道武門的道咒之法不是差不多嗎?」沈洛年一直覺得魔法除了比較「活」之外,不如可以儲存能力在玄界的道咒之術,所以聽葉瑋珊居然讚揚魔法,有點意外。

  杜勒斯不愧是小天才,早就已弄清了中間的區別,他有條不紊地說:「我聽宗長說,有兩個原因……首先,魔法的門檻是語言能力和魔力,語言可從小培養,魔力不足的人,也可以靠著引仙增強;但道咒之術的門檻卻是體質,聽宗長說,這可遇而不可求,尤其不適合男性。」

  「有道理。」沈洛年點頭說:「第二點呢?」

  「第二點就是守城。」杜勒斯說:「宗長說,魔力可以從遠方出力,中間虛耗的少,道咒之術主要的出力處還是在自己周圍,尤其是初學者,所以不便守城。」

  對了,玄界之門似乎只能在施法者不遠處開啟,所以要攻擊遠方,中途會經過一定的力量消耗……這麼說來,魔法沒有這種限制?可以直接在遠處出力?這倒是挺恐怖的,很適合偷襲。

  兩人說話的時候,狄純一直微笑站在旁邊傾聽,這時見兩人聊到一個段落,才插口說:「洛年,你剛怎麼知道杜勒斯在門外啊?他又沒有炁息。」其實就算是變體者,在這息壤磚搭建的建築物內,炁息一樣會散失,照理不該能感應到。

  「他有魔法契約精靈隨身。」沈洛年說:「雖然不是很明顯,但這麼近我會感覺到。」

  「咦!」杜勒斯吃驚地說:「沈大哥,你可以感覺得到別人的精靈?連瓊都不很確定那種感應呢,你和精靈已經能相互溝通意念了嗎?你常常冥思嗎?」

  「唔,不是。」沈洛年搖頭說:「我是自己感覺到的。」

  「這怎麼可能?精靈不在人間呢。」杜勒斯吃驚地說。

  當初自己能感覺到跟隨著自己的精靈,也不是因為冥思的關係,大概因為道息浸體,使兩界界限比較模糊吧?沈洛年搖搖頭說:「別管這事了,我突然想到,有件事想問你。」

  「什麼事?」杜勒靳問。

  「但是你……要保證不能告訴其他人。」沈洛年板起臉說:「這是秘密。」

  狄純和杜勒斯一怔,兩人對視一眼,杜勒斯有點興奮地點頭說:「當然,我一定保密。」

  「洛年,我可以聽嗎?」狄純頓了頓,有點擔心地說:「還是要我避一下?」

  「不用。」沈洛年搖搖頭,這才對杜勒斯說:「你會守護陣的咒語嗎?」

  「學過。」杜勒斯說:「但我還念不熟……啊,就是瓊教給大哥的咒語對吧?」

  「洛年也學過魔法?」狄純意外地問。

  「純姊不知道嗎?」杜勒斯說:「文森特和瓊都說,洛年的魔力比我們強大很多。」

  「咦?」狄純詫異地看著沈洛年,張大嘴說:「你魔法也會?這也是秘密嗎?可不可以跟大家說?瑪蓮姊若是知道,一定會吃驚得跳起來。」

  「這有什麼好說的?」沈洛年皺眉說:「其實我不會。」

  狄純一愣說:「那杜勒斯說……」

  「只是有魔力而已,魔法咒語我學不會。」沈洛年看了兩人一眼,決定不再繞圈子,對杜勒斯說:「我是想問你,能不能告訴我守護陣的咒語,我……忘了。」

  「嗄?」兩人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就忘了啊。」沈洛年皺眉說:「我怕瓊知道了不好解釋,你跟我說,我乾脆抄起來。」

  「不能用文字啊!」杜勒斯猛搖頭說:「用習慣文字幫助記憶的話,會永遠念不出正確音的,沈大哥應該把正確的音印在腦海裡面。」

  「無所謂啦。」這些上次瓊就說過了,沈洛年說:「我只是怕遇到瓊被她考而已,有點不好意思告訴她我忘了。」

  「這……」杜勒斯苦笑說:「雖然說咒語不能隨便外洩,不過沈大哥早就學過守護陣,告訴沈大哥當然沒關係,只是……我唸得還不標準啊,而且寫起來真的沒用,沈大哥還是再問瓊一次,把咒語背起來吧?」

  「背得起來的話,上次就背起來了。」沈洛年搖頭說:「你別管這麼多,我應付應付就好。」

  「好吧……那……純姊……這個……」杜勒斯看了狄純一眼,有點為難。

  狄純一怔,隨即醒悟說:「我出去等你們。」

  杜勒斯陪著狄純往外走,一面忙說:「純姊,不好意思,這是月影團的規定,妳……妳別生氣喔。」

  狄純白了杜勒斯一眼,低聲說:「笨蛋,我哪會為這種事生氣?你好好跟洛年說咒語,可別胡說。」

  杜勒斯連忙說:「當然不會、當然不會。」

  「這樣才乖。」狄純這才一笑說:「好了叫我。」跟著走出門外,掩上房門。

  狄純本就漂亮,這一笑,更讓杜勒斯暈陶陶的,他望著房門發呆好片刻,直到沈洛年看不下去,忍不住說:「別看了!媽的,你這小子還真早熟啊。」

  杜勒斯一驚,轉回頭的時候整個臉都紅了起來,他尷尬地說:「沈大哥,我……我……這個……沒有啦……」

  這小子明明是天才,怎麼在狄純面前就像個笨蛋?沈洛年搖頭笑說:「別說了,告訴我咒語吧,我拿紙筆記著,我還記得有分好幾種,起始咒、守護陣咒,還有幾個和強度有關的,那叫啥?」他一面從腰帶上的口袋掏摸,把之前留下來使用的紙筆取出。

  「還有三個強度咒。」杜勒斯看著紙筆,搖頭說:「這樣真的沒用喔,沈大哥。」

  「我知道啦。」沈洛年瞪眼說:「快說!」

  杜勒斯無可奈何,只好照著沈洛年的囑咐,把自己記得的說了一次。沈洛年一面聽,一面找音節相似的中文字彙標註,把那守護陣咒語寫在紙上,這才把紙收起,一面得意地說:「下次瓊要找我,就先拿出來念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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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四章 輕疾通訊網



  杜勒斯聽沈洛年這麼說,只能苦笑搖頭說:「瓊知道一定會罵我的。」

  「別告訴瓊!」沈洛年笑說:「讓小純進來吧?」

  杜勒斯無可奈何,只好轉頭往門口走去,但門一打開,除了狄純之外,李翰卻也站在門外,杜勒斯一怔的同時,狄純微笑說:「你們忙完了嗎?」

  「好了。」杜勒斯望向李翰說:「阿翰哥也來了?」

  李翰點點頭,雙手捧著沈洛年的火浣布斜背包,走入房中微笑說:「洛年兄,房間準備好了,背包也找出來了。」

  沈洛年站起,接過背包背上說:「謝謝。」

  狄純則對杜勒斯招手說:「杜勒斯出來,阿翰哥要和洛年談事情,我們在外面等。」

  「好。」杜勒斯連忙走了出去。

  狄純關門前,李翰說:「小純,房間借幾分鐘就好,謝謝了。」

  「不客氣。」狄純甜甜一笑,掩上房門,和杜勒斯往廊道的方向走去。

  這人似乎一直想找自己,卻不知到底想幹嘛?沈洛年看著李翰,想起當初剛認識那日,自己對李翰翻臉的往事;那時李翰還是個意氣風發的李宗少主模樣,怎料過了一年多,李宗煙清雲散,他在白宗的角色,似乎也是不上不下、可有可無,人生變化還真是無常。

  「洛年兄。」李翰沉思片刻,突然一笑說:「我突然想起,當初初識你與懷真小姐的往事……那時我可是非常仰慕懷真小姐。」

  原來他和自己想到同一件事?沈洛年露出微笑,當時若不是因為懷真走出房間,說不定就這麼吵下去不可收拾,而那時懷真道行還沒受損,李翰抵擋不住懷真的喜欲之氣,自然是暈陶陶的什麼都好,想起來確實挺好笑。

  兩人相對靜默片刻,李翰搖搖頭把往事拋開,臉色一正說:「首先,我要為洛年兄趕走虯龍的事情,致上最高的敬意與謝意。」

  李瀚故作神秘的把沈洛年拉到一旁。

  沈洛年顯得不耐煩道:「拉拉扯扯幹嘛,找我有事?」

  「我是有個大喜訊要告訴你,你當我有病啊?」李瀚瞪了沈洛年一眼。

  「好了,好了,快說吧。」沈洛年做出一付受不了的表情。

  「你知道麼,噩盡島第一部終於在鮮文閣更新完畢啦。」李瀚笑道:「這當然不算什麼,但是你要知道,我們馬上就要出名了,街頭巷尾必將貼滿我們的名字啊,你懂的,轉帖之人比比皆是。」

  沈洛年一呆道:「他們這麼不厚道?」

  李瀚道:「厚道?厚道早給狗吃了。」

  「這……」沈洛年可不覺得這是好事,他嘆氣說:「我也只是為了保命,不值得道謝。」

  「不,也許很多人都對洛年兄道謝過,但對我來說,意義格外不同。」李翰說:「我早已知道宗長雖然也抱持著拒絕虯龍的想法,但萬一虯龍太強硬,還是只能選擇妥協;但我卻不同,如果虯龍統治,我馬上就會號召有志之士,撤入宇定高原,伺機反攻,絕不讓妖族統治,雖然成功的機會渺茫,但這是我唯一的選擇……沒想到虯龍雖強,洛年兄以一敵三,依然能將之擊退,可以說是全城的大恩人。」

  沈洛年等到李翰說完,沒什麼興趣地說:「過獎了……你不是有事要問?快問吧。」

  「是,倒忘了洛年兄最近很忙。」李翰停了幾秒,終於開口說:「我希望洛年兄能為人類想一想,指引我們一個方向。」

  「啥?」沈洛年沒想到李翰冒出這種問題,張大嘴說不出話。

  李翰說:「我知道洛年兄一直想離開歲安城,這次虯龍事故,恰好靠洛年兄解決了,未來若還有其他妖族來犯,那時洛年兄不在,我們該如何應對?何況上次來的虯龍,聽說只是虯龍族中比較年輕的幾隻……」

  所以才說應該讓虯龍保護啊!沈洛年皺起眉頭說:「那麼再去找虯龍來好了?」

  李翰一呆,隨即露出笑容說:「洛年兄別試探我了,你難道不知道白宗內,我最排斥妖怪嗎?我唯一的目標就是殺盡妖怪!」

  差點忘了此事,沈洛年抓抓頭說:「妖怪有這麼討厭嗎?」

  「無論有沒有靈智,妖怪幾乎都是凶橫、殘暴、不講理;台灣有幸,得到白宗和洛年兄的幫助,留存了二十多萬人,但其他地方無數殘存的人,卻大都在四二九大劫之後,死於妖怪之手……否則整個東南亞聚集到歲安城的人口,怎會不如台灣多?」李翰也不知是不是想到自己父親,嘆了一口氣才接著說:「為了增強自己的能力,我在四二九大劫後,拜入白宗學習專修之法,半年多前,蒙宗長協助獵行引仙,之後還習得妖族修煉之法,但依然遠不如強大妖怪。不只是我,如今歲安城中的人類,除洛年兄之外,誰能抵擋強大如虯龍族般的妖怪?我不想與任何人類爭強鬥勝,但我卻希望終有一日能殺盡天下妖怪,如果能辦到此事,我願意拿自己的一切去換。」

  這人可真是憎恨妖怪,不過他說的確實也有幾分道理……沈洛年想了想,搖頭說:「人類壽命有限,不管怎麼修煉,也打不過擁有悠長歲月的強大妖仙,想殺盡妖怪,真是不可能的事,如今已經有許多難以應付的妖仙,等數日內道息再漲,又會有更強大的妖仙出現,會到什麼樣的強度,當真是無法想像。」

  「就算聯繫上闇屬玄靈,也不行嗎?」李翰說。

  「闇靈之力嗎?這……」沈洛年不禁微微一怔,單純以強度來說,只要殺的人和妖夠多,闇靈之力的累積幾乎沒有上限,確實是唯一有可能的能力,不然也不會造成浩劫。

  李翰見沈洛年一下答不出來,他雙目一亮,興奮地說:「果然如此!難怪當時就算面對三名虯龍族連手攻擊,洛年兄仍不用闇靈之力。我聽小純提過,洛年兄使用闇靈之力,都是在危急的時候……那果然是異常強大的能力,連對付虯龍都用不上。」

  這可誤會大了,自己那日若在虯龍面前使用,恐怕數日內全世界妖怪都要殺來了,當然不敢用!沈洛年苦笑說:「這功夫不能學的。」

  「宗長曾幫我向懷真小姐詢問,有關闇屬玄靈的事情,懷真小姐當時指示,這必須向洛年兄請教才行。」李翰說:「不能學,是因為法器已經遺失了嗎?」

  聽李翰這麼說,沈洛年吃驚問:「你怎麼知道學那個需要法器?」

  「懷真小姐對宗長提過。」李翰微笑說:「說洛年兄將法器扔了,所以沒法教人。」

  懷真幹嘛對葉瑋珊說這麼多?萬一傳到什麼妖怪耳朵裡面不就糟糕?沈洛年大皺眉頭,一面暗罵懷真,一面搖頭說:「你既然知道,還問什麼?」

  李翰正色說:「若我能尋獲法器,洛年兄可願收我為徒,傳授闇靈法門?」

  倒忘了這件事,得去把那柄闊刀短劍找出來毀掉才行,人類已經剩下不多,若是再鬧起屍靈之亂,豈不是要死光了?若不退讓早魃、殭屍蔓延開來,那可不只是絕滅妖怪而已,大地上大部分生靈恐怕都會滅亡,這可不是什麼好事;不過上次去巡過一次,經過地0震山崩之後,那片湖水已經潰失,劍更早已不知衝到哪兒去了,想找也沒這麼容易。

  沈洛年搖搖頭哼了一聲說:「若是找到,也不用我傳授了。」

  「不需人傳授?」李翰驚喜地說。

  高興什麼?沈洛年皺眉說:「那真的不是好功夫,千萬別去找,會死的。」

  「洛年兄。」李翰苦笑說:「你不也學了那功夫嗎?」

  沈洛年一怔,皺眉說:「我不一樣。」

  李翰卻似乎不信沈洛年這話,他嘆口氣,搖搖頭說:「洛年兄,我保證學會之後,絕不會用這種能力和其他人爭強鬥狠,我的目標一直都只是妖怪……希望洛年兄相信我。」

  要怎麼說才能讓他懂?沈洛年本就不善於解釋,頗想直接把李翰趕出去,但這次卻不能這麼做……若不解釋,萬一給他找到那把劍,豈不是未來的禍患?一開始能力不足,想製造殭屍、旱魃,自然從親近的人先下手比較容易,若李翰當真成為屍靈之王,白宗豈不是首先糟糕?

  沈洛年當下耐著性子說:「你聽我說……闇靈和其他幾種玄靈咒法並不一樣,那是一種邪惡的力量,而且闇靈十分奸詐,當你拿到法器,找到和他溝通的辦法後,還沒搞清楚,就會被他灌入這種能力,到時連反悔的機會都沒有,就這樣變成……」

  「變成什麼?」李翰問。

  殭屍、旱魃之類的字眼還是別提,沈洛年頓了頓說:「就變得彷彿死人一般,上次救出小純,你不也看到我了嗎?那模樣不恐怖嗎?」

  「洛年兄還是太年輕了。」李翰呵呵輕笑說:「外表美醜根本就不重要啊,重要的是能力。」

  「呃。」自己已經盡力了,他不聽也沒辦法,沈洛年本就沒耐心,暗暗決定,這次大戰過後,得花時間先去把那把劍找出來再說,沈洛年當下說:「算了……隨你吧,反正沒法器,誰也學不會。」

  「換句話說,只要拿到法器,就算沒人教,也可能可以自悟、找出和闇靈溝通的辦法?」李翰雙目發亮地說。

  自己有說這麼清楚嗎?再說下去可不妙了,沈洛年搖頭說:「別問了,我不想聊這件事。」

  李翰一怔,有點失望地說:「洛年兄……」

  「等等。」沈洛年突然神色一緊,目光往窗外轉。

  李翰立即提高警覺,向著四面掃視,卻什麼都沒感受到。他正想開口,卻聽沈洛年低聲說:「輕疾,找白宗葉瑋珊。」

  李翰一怔說:「怎……?」卻見沈洛年對自己搖了搖手,示意自己安靜。

  李翰一頭霧水,卻也只好閉上嘴,過了幾秒,只見沈洛年迅速地說:「瑋珊?道息要漲了!快準備……妳在哪兒?」

  道息漲了?李翰一怔,見沈洛年停了幾秒之後接著說:「城南嗎?好,一會兒見。」

  沈洛年和那端一停下聯繫,馬上轉頭對著李翰說:「快去準備吧,鑿齒隨時可能攻城,我和瑋珊約了先到城南看狀況。」

  一般來說,應該要等體內妖炁漸增,才會知道道息漸濃,在這息壤城中,感應更難,但沈洛年本就頗多古怪,李翰雖然不知道沈洛年怎麼感應的,這時也不敢多問,他微微一禮,開了門往外急跑。

  沈洛年自然跟著往外走,而走廊另外一端,狄純和杜勒斯正在那兒等候,兩人看到李翰匆忙奔離,沈洛年也跟著往外邁步,都有點訝異。狄純快步奔近,抓著沈洛年衣袖問:「洛年,怎麼了?」

  沈洛年停下腳步,摸摸狄純的頭說:「道息漲了,可能要開始打仗,妳和杜勒斯要躲好。」

  又要打仗?狄純小臉嚇得慘白同時,杜勒斯也剛奔近,一面說:「打仗?我可以幫忙。」

  雖然說多一份力量總是好事,但杜勒斯畢竟才十二歲,沒必要的話,還是別讓他上戰場。沈洛年也拍拍杜勒斯肩膀說:「小純不敢打仗,你負責保護她。」

  這件事果然更重要,杜勒斯馬上挺起胸膛說:「我一定會保護純姊!」

  「我不用人保護。」狄純輕頓足說:「我現在……膽子有比較大一點了。」

  「那妳保護杜勒斯吧。」沈洛年懶得多說,搖頭說:「我要去找瑋珊,你們兩個小鬼小心。」

  「洛年?」「沈大哥!」兩人叫聲中,沈洛年身子一閃,迅即地飄出走廊末端的窗戶,往屋外飛去。

  ◇◇◇◇◇◇◇

  剛剛沈洛年和葉瑋珊已經約好在城南牆上碰面,鑿齒雖然從西方渡河而來,也許因歲安城城牆離河岸不遠,沒有騰挪空間,所以鑿齒大軍集結在城南偏西的叢林外。那兒過去本來是妖藤生長的地方,自從去年十一月道息大漲之後,妖藤已經攀上宇定高原,這地方由一群妖炁較強的植物組成森林,高大的樹幹繞著高原山腳,綿延數十公里。

  沈洛年到城南時,葉瑋珊還沒抵達,這時天色剛暗,並未入黑,鑿齒部隊搭架的棚架雖一大部分隱藏於暗影中,仍隱約可辨,果然遠遠望去,鑿齒大軍似乎也傳出騷動,看來對方也漸漸感應到道息提升的效應。

  城牆上巡防的隊伍,看到沈洛年突然出現,都是微微一驚,經過四日前與虯龍一戰,歲安城中誰沒聽過沈洛年的大名?就算沒見過,看那一身有特色的血色外袍,也不難辨認,幾個人你推我擠了片刻,終於有個年輕人有點害怕地走近說:「請問,是沈洛年先生嗎?」

  沈洛年點點頭說:「有事?」

  「沒什麼、沒什麼。」年輕人尷尬地說:「這兒不准閒雜人等上來,我們職責所在,所以來問問……」

  「不能上來嗎?」沈洛年有點意外。

  「那是說一般人,沈先生當然不一樣。」年輕人連忙搖手說:「不打擾您了。」一面急急忙忙地退開。

  過去那些人看到自己時透出的情緒總是畏懼加上憎惡,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在澳洲發橫的事蹟,另外當然也得力於過去總門的宣傳,不過如今這些人的表情,似乎有些改變,除了仍帶著點兒畏懼之外,憎惡的氣息卻似乎消失了,就因為自己打退了虯龍嗎?民心還真是多變化啊。

  沈洛年正思索,葉瑋珊、賴一心、黃宗儒、吳配睿聯袂奔來,除了葉瑋珊,其他三人都提著武器,四人御炁躍上牆頭,賴一心開口說:「時間到了嗎?」

  「看吧。」沈洛年往南方揚首說。

  眾人目光轉去,果然看到鑿齒部隊的騷動正逐漸擴大,不少人正忙祿地奔跑著,有往前的,有往後的,頗為忙祿雜亂,看樣子戰爭似乎真的不遠。

  「對方沒什麼規矩可言。」黃宗儒看著下面鑿齒蹦蹦跳跳地興奮亂跑,低聲說:「也許不難對付。」

  「嗯。」葉瑋珊回頭望瞭望,見周圍部隊正快速往城牆後各據點分佈,城牆後方一組組高台也推了過來,她看了片刻後說:「夏將軍似乎沒這麼快到。」

  「夏將軍?那誰?」沈洛年問。

  葉瑋珊微笑說:「一個五十多歲的長輩,叫作夏志成,本來是中將。」

  沈洛年有點意外地說:「不是變體者?」

  「不是。」葉瑋珊說:「上陣殺敵才需要轉仙者,統帥不用……我們把團長、營長、連長都先換成有領兵經驗的人,還好總門部隊這種人也不少,不過配合上只練習了幾日,還是有點擔心指揮上不順暢。」

  「轉仙者」?大概是引仙者和變體者的統稱吧?可能從懷真口中的「轉仙三法」變化而來,沈洛年也不追問,只說:「那怎麼指揮戰局?他們沒引炁,應該不能用輕疾吧?」

  「五個軍團都派了人當通信兵。」葉瑋珊頓了頓說:「已經建立了好幾層不同的聯絡網,洛年要加入嗎?」

  「什麼叫好幾層聯絡網?」沈洛年詫異地說。

  「就是可以加入的各種通訊會議網。」葉瑋珊解釋:「總軍團會議包含副團長以上將領,各團中,副營長以上將領又集合成一個通訊網絡,至於各連長、排長,也和自己下屬建立不同的通訊網……白宗另外有一個通訊網和夏將軍聯繫,準備支持各地,應付強敵,你有興趣的話,我幫你加入那個頻道。」

  「這是輕疾本來就有的功能嗎?」沈洛年有點意外。

  「對啊,多方通訊。」葉瑋珊微笑說:「你還沒聽完使用說明啊?」

  一開始聽那開頭之後,就沒再聽過半次了,沈洛年聳聳肩說:「加入無所謂。」

  「嗯。」葉瑋珊轉過身,低聲說了幾句,沈洛年耳中隨即傳來輕疾的聲音說:「白宗葉瑋珊邀請你隱身加入白宗通訊網,需要詳細情報嗎?」

  「啥叫隱身?詳細情報又是啥?」沈洛年問。

  「隱身就是對方查詢詳細情報的時候,得不到你的用戶數據。」輕疾說:「情報就是參與通訊網的名單。」

  葉瑋珊還記得懷真的交代?她可真是小心翼翼,不過這樣也好。沈洛年點頭說:「明白了,加入。」

  「你已進入白宗通訊網,暫時處於可接受、不發訊狀態,想發言或停止獲得訊息,都請事先告知。」輕疾說。

  輕疾剛說完這句話,突然聽到耳中傳來瑪蓮的嚷嚷聲:「什麼叫隱身加入啊?是哪個傢伙?」

  「阿姊,是洛年啦。」吳配睿笑聲也從耳中傳出,沈洛年轉頭看,卻見葉瑋珊也正抿嘴低笑,看樣子他們一直都在聊著。

  「洛年幹嘛隱身加入?」瑪蓮還在嚷:「洛年我也要知道你的使用者名稱!」

  「瑪蓮。」沈洛年還沒開口,奇雅聲音冒出來說:「別用這頻道聊天,浪費炁息。」

  「只說幾句話還好啦。」瑪蓮說:「城西這兒五萬鑿齒沒什麼動靜,好無聊,宗長,城南那邊呢?」

  「城南這邊近十萬鑿齒很忙,似乎正在準備……」葉瑋珊說:「其他地方呢?」

  「城北只有兩萬鑿齒。」黃齊的聲音傳來。

  「城東差不多。」張志文笑著說。

  瑪蓮哼聲說:「笨蚊子,你再說『差不多』又會被將軍罵。」

  「嘿嘿,說習慣了。」張志文笑說:「將軍又聽不到,無敵大一會兒轉述的時候記得幫我修正一下。」

  「這可不行。」黃宗儒說:「將軍到了之後,我會把輕疾放在肩頭,讓他直接出聲,這樣比較方便。」

  「嘖。」張志文說:「那得小心點了,那老頭平常還好,一演習起來脾氣就好差。」

  「打仗又不是在開玩笑,當然得凶啊。」葉瑋珊好笑地說。

  「夏將軍來了。」黃宗儒突然說:「說話小心點,我把輕疾放出來了。」

  這話一說,眾人都安靜了,沈洛年轉過頭,果然見到一個不認識的軍裝長者,在幾個變體者護衛下,正快速地攀上後方不遠的一座高台,其中還有一個熟人,就是有一段時間沒見的文森特,也隨著爬上高台。

  經過這段時間不斷地增建,城牆已經高有十公尺,那高台更比城牆高出數公尺,那長者站在台上,正對眾人招手,而文森特與沈洛年目光相會,相對點了點頭。

  「過去吧。」葉瑋珊說:「其他變體者不適合接近城牆。」四人紛紛往後縱,跳到那高台上。

  那將軍倒沒有想像中老,看來不過四十幾歲,理個小平頭,滿臉紅光,稍微矮胖了些,濃眉大眼,臉上頗嚴肅,似乎不大喜歡笑,想必正是那位夏志成將軍,他身上穿著件軍服款式的筆挺服裝,見到葉瑋珊,行了一個軍禮說:「葉會長。」

  「將軍好。」葉瑋珊回禮說:「有勞了。」

  會長?沈洛年在旁暗自納悶,想了片刻才想通,莫非是什麼弋噩盡聯合會」的會長?那東西當真成立了,效率還挺快的。

  「將軍。」葉瑋珊指著沈洛年說:「這位就是沈洛年,你們兩位還沒見過。」

  夏志成目光轉向沈洛年,點點頭說:「久仰,沈……沈小兄弟。」

  「將軍好。」沈洛年說。

  「會長指示,沈先生……嗯,總之不要把你當成戰力安排。」夏志成肅容說:「如果你有什麼願意幫忙的,請主動提出,千萬別自己一個人逞強。」

  不知道又說了自己什麼壞話?沈洛年瞄了葉瑋珊一眼,見她正避開自己目光,咬著唇忍笑,忍不住對她翻了翻白眼,這才說:「知道了。」

  葉瑋珊這才收起笑容,望著賴一心和沈洛年說:「你們這次可不准又沖進敵陣胡鬧,尤其是一心。」

  「上次狀況不同,不牽制刑天堡壘就要破了,這次不會的。」賴一心呵呵笑說。

  沈洛年卻哼聲說:「上次是被一心害的,他不去冒險,我自己才不會去送死。」

  事實上沈洛年也不敢隨便出手,一般鑿齒雖然比修煉過四訣的變體者稍弱,但戰場中也有刑天之類的強者,只要一個不小心被糾纏上,恐怕馬上有十幾支武器插到身體裡,上次和總門在地底大戰,也才幾十個人圍著自己,只不過有個高手高輝在其中,就使自己身受重傷、逼得用闇靈之力拚命,何況是現在這種場合?就算自己挑軟的吃,拼著頭痛專砍弱者,殺個幾百隻鑿齒之後,又靠著凱布利脫身,回來也得躺個幾小時,對整體戰局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隨著那端隊伍逐漸地列出,這兒準備的人馬也漸漸聚集,空中千羽隊伍四面飛行探索,因為對方主要兵力集中在城南,所以這兒也是城內眾集最多兵力的地方,除城上拿槍的部隊之外,整片城牆後方立了一排高台,也排滿拿著長短槍的部隊。部隊後方,所謂的轉仙部隊正在台上引炁待命,萬一息壞磚的排斥效果不足,槍彈無法阻止對方侵入,就只能靠轉仙部隊應戰了。

  兩邊都已經準備妥當,每個人都知道,等道息漲到最高點的那一刻,對方應該就會攻城,這一瞬間,兩方部隊都陷入了一種有點詭異和緊繃的壓力中,連一直活蹦亂跳的鑿齒們,都安靜了下來。

  此時天色已黑,月亮剛從東方升起,雖然月光明澈,但為便於視物,城頭上已點起整排火把,高台周圍也跟著燃起,在這片靜默之中,除了偶爾冒起的槍管上膛聲之外,就只剩下火把的燃燒嗶剝聲偶爾在周圍輕響。

  突然間,城內、城外一陣古怪的聲息傳出,那彷彿呻吟又彷彿嘆息,卻是許多人不由自主地同時深吸了一口氣,跟著周圍隨之微微騷動起來。

  夏志成一怔說:「怎麼了?」

  這高台上,周圍每個人都繃起了神經,一下子說不出話,只有夏志成、沈洛年、文森特沒這種反應。看夏志成一臉迷惑,沈洛年這才說:「這一波道息很大,他們體內炁息正在同時調整,一下子有點難適應。」

  「喔?」夏志成看著沈洛年說:「沈小兄弟沒這方面問題?」

  「嗯,我沒炁息。」沈洛年感受著遠處的狀態,一面暗自沉吟……差不多就這樣了吧?這最後一波道息果然不小,若不是在這高原附近,周圍又都是息壤磚,不知會是如何,從這一剎那開始,強大妖怪回返人間的路途再無阻礙,這世界又會有什麼新的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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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五章 巨木沖城




  「測試小組陳威南報告!」一個轉仙者肩上的輕疾突然大聲說。

  夏志成目光一亮,對那轉仙者點了點頭,轉仙者馬上說:「將軍在這,請說。」

  「牆附近已經能累積少量炁息,但以轉仙者測試,估計鑿齒應仍無法抵擋槍彈,御炁騰飛的高度也不足。」那聲音中帶著喜意。

  「好。」夏志成露出一絲笑容,跟著說:「傳令下去,城頭部隊按原計劃禦敵。」

  這時白宗等人也漸漸恢復正常,賴一心正笑說:「既然槍彈還是有用,應該問題不大,只有少數幾個強大妖怪衝入的話,我們還可以應付。」

  眾人點頭的同時,突然城南那方,一大群數萬鑿齒連聲怪呼,似乎鬥志十分高昂。過了片刻,在一聲怪叫之下,大約三萬名左右的鑿齒,拿著矛、盾快速地向著城南奔近。

  終於來了,沈洛年望著那大群鑿齒透出的殺伐之氣,不禁有點不舒服。雖然他對這些「惡氣」已經慢慢看習慣了,但一下子感受到這麼一大片彌天漫地的不快氣息,還是難免不悅。

  鑿齒越奔越近,城頭上拿著槍的人雖多,卻一點聲息也沒有,每個人都望著城下方,雖然有不少人看來有點興奮,但也不少人手腳還在微微顫抖,畢竟拿槍的大多都不是「轉仙者」,雖也有少數人過去曾有相關經驗,但更多都是普通人民,受訓根本不足,只是這時不出來作戰,城破也是大家完蛋,多一個人畢竟多一份力量,只要沒有什麼大問題,稍作訓練之後,幾乎都派上了戰場。

  「還不行嗎?」吳配睿眼看鑿齒越奔越近,忍不住說。

  「太遠妖炁未散,不只打不傷,又浪費子彈。」黃宗儒說。

  吳配睿目光一轉說:「我去城頭看,可以嗎?」

  黃宗儒微微一怔說:「小睿,那樣引入體內的炁息就減少了啊。」

  「喔,我忘了。」吳配睿有點失望地說。

  緊跟著,前方終於開火了,槍彈擊發的聲音本就不小,成千上萬把槍械同時發射,那種聲響噹真是震耳欲聾,隨著一陣陣煙硝味從城牆那端四面飄散,沈洛年也忍不住想看看狀況,他不像吳配睿等人有炁息限制,當下直接用凱布利飄起,由上而下,在城牆上方往下望。

  城牆外數公尺內,其實也鋪了息壞磚,在這高原附近,鑿齒的妖炁本就比正常少,到壓縮息壤磚旁更是大減,尤其到了城牆邊,體內妖炁就會以極高速度往外散,此時子彈射擊就算還打不穿他們的護體妖炁,但挨到子彈,那強大衝撞力仍可以稍微減緩鑿齒的衝勢,而就這麼阻上一阻,鑿齒體內妖炁就會逐漸散失,也就漸漸會被子彈所傷。

  也有少數以盾牌避開子彈的鑿齒,他們奔近後趁機猛然高躍,御無往空中飛騰,朝城頭直撲。

  鑿齒雖不能長久飛行,但他們本就可以在空中御炁稍微飛轉,只不過在這息壤聚集之地,想一次躍上十公盡同的城牆,還是有點困難,有些騰上了七、八公尺,可用矛端借力往上,但這種縱躍特別高的,當然不免成為集火的對象,加上體內妖炁也散得差不多,往往下一瞬間就被轟下城牆,還難免受傷。

  就算運氣更好一點,兩次借力沖上,但躍上城頭後,妖炁大概也散得差不多了,這時四面都是持槍敵人,不死何待?只好再度往外跳了出去。

  所以這群鑿齒衝鋒了一陣子,受傷的人雖多,卻沒幾個人能沖上城頭,不過道息大漲卻也並非沒有幫助,鑿齒攻城的同時,體內妖炁存留的時間也增長了,這次的衝鋒雖然受傷的人多,但大多鑿齒都只是皮肉之傷,只要妖炁散盡前後退個一段距離,又能補充妖炁再上。

  又過了片刻,鑿齒群死的人雖然不算太多,卻流了不少血,而人類這方,則是耗掉了不少彈藥。沈洛年暗暗搖頭,這樣似乎不大妙,單是這幾分鐘就不知道打掉了多少子彈,鑿齒卻沒死多少人,若一直這樣下去,想靠著槍彈守城,恐怕是辦不到。

  似乎指揮者也發現了這種狀況,突然號令傳下,城頭的槍隊一排排快速地往後撤。過不多久,城頭防守的人類部隊,居然消失一空。

  這又是干嘛?沈洛年回頭看了葉瑋珊那兒一眼,見他們似乎老神在在,並不緊張,沈洛年也就安下心來,繼續看戲。

  鑿齒這可高興了,有人飛騰御炁,有人以矛攀牆,黑壓壓一大群往上擁,前鋒很快就爬上了城牆。

  但鑿齒一攀上城牆,高台這面的槍手立即對著鑿齒開槍。鑿齒一面怪叫,一面紛紛往城內沖,但地面掩體之後,卻是剛剛才從城牆上撤下的槍隊,上下同時開槍,只不過短短幾秒鐘時間,牆上、牆下躺滿了鑿齒。

  沈洛年看到這兒終於明白,道息大漲後,一般的息壤磚,只能讓鑿齒妖炁降低,想殺死並不容易,所以城外攔截,大多只是虛耗彈藥,只能讓鑿齒受傷。但整片用息壤磚蓋成的高大城牆,卻具有強力的排斥道息功能,鑿齒越過那十公尺高、五公尺厚的城牆之後,體內妖炁也散得差不多了,這時才遇上槍彈,可就一發發都射人體內,只不過一瞬間,已經躺下了近千人。

  鑿齒的領隊見大事不妙,怪叫一聲,領隊往後撤,還沒爬上城牆的鑿齒大軍紛紛轉頭,而人類這面似乎不急著追擊,隻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逃開,並沒有派出隊伍。

  打贏了總是好事,部隊們正忍不住歡呼擁抱的同時,突然有人驚呼一聲,指著森林那端大叫,沈洛年目光也正往那兒轉去,見狀不由得微微一驚,卻見數十根十餘公尺長、半人高的大型巨木,正被一群群鑿齒從森林中扛了出來。

  那是干嘛?沈洛年回頭望向葉瑋珊等人,見眾人眉頭也都皺了起來,夏志成將軍正和葉瑋珊商量,跟著轉仙者戰鬥部隊紛紛往高台集合,沈洛年知道,這代表隨時可能派出轉仙部隊往外攻擊,看來他們似乎不想讓那巨木接近。

  這麼說來……那大傢伙莫非是用來沖城牆的?沈洛年暗暗點頭,如今道息大漲,若這息壞城牆一垮,鑿齒得以長驅直入,單靠地面一層息壤磚的效果,對方體內還是會存留少數炁息,這麼一來,槍彈能造成的威脅度就不大了;而在城內面對妖怪直接肉搏,一般人肯定會死傷慘重,難怪鑿齒全都擠到城內森林這一面,原來是為了準備這種大傢伙?這些巨木可得在城外毀掉才行。

  而鑿齒那端,每條巨木旁,都正安排著隊伍,看樣子等他們準備妥當,就會推著這些巨木往城牆撞了,而剛剛那三萬鑿齒攻城,似乎只是想試探息壞磚城牆的效用而已。

  沈洛年兩邊望瞭望,突然發現下方城牆上一些沒死透的鑿齒正在呻吟掙扎,似乎想往外逃,沈洛年心念一動,這可是戰爭!這時不吸更待何時?當下飄到城牆頂端,只要還有半口氣的就透入一股闇靈之力,將之化為骨靈進補。

  這次城牆上可躺下了不少鑿齒,當場死亡的人其實並不多,沈洛年這可忙翻了,正開心地到處製造白霧時,突然聽到耳中傳來瑪蓮的聲音:「喂,洛年!」

  「啥?」沈洛年微微一呆轉頭,卻見瑪蓮等人也到了不同高台上,各自領著隊伍,正對自己揮手。

  輕疾適時說:「你要開啟發訊入白宗通訊網的功能嗎?」

  「好。」沈洛年一面說:「瑪蓮叫我幹嘛?」

  「你在鑿齒死人堆裡面忙什麼啊?」瑪蓮好奇地問。

  「我在找沒死透的宰了。」沈洛年一面繼續動作,一面說。

  「嘖嘖,洛年在補刀,好狠。」張志文聲音也冒了出來。

  「反正這些是妖怪,沒必要留下當俘虜,正該殺光,屍體剛好拿來提煉妖質。」李翰跟著出聲,他大表贊同地說:「洛年兄,要不要我領人去幫忙?」

  「我來就好,我可以感應炁息,容易找活人,你們都有任務,聽命令行動吧。」沈洛年可不希望有別人來搶生意,有這麼多妖怪讓人心安理得地吸,可是難得的機會,他一面繼續動作,一面隨口說:「你們不是在其他城牆嗎,怎麼都來了?」

  「夏將軍叫我們來的。」瑪蓮笑說。

  夏志成身旁的葉瑋珊接口說:「鑿齒似乎沒什麼攻城的經驗,主力都集中在這兒,另外三面的隊伍看似只是用來防範我們逃跑,所以我們把主力隊伍調過來了。」

  「喔?」沈洛年說:「那大木頭似乎要用來戳城牆的?」

  「可能是。」黃宗儒說:「我們得出城防守,把那些巨木破壞。」

  「這樣不是很危險嗎?」沈洛年說。

  「在城牆附近戰鬥,我們隨時可以撤退和調度兵力,已經有優勢。」葉瑋珊說:「對方若是一直在外圍圍著,我們總不能四十萬人一直不出城,還是得出城清剿,那時候更危險。」

  「最好快點來。」瑪蓮說:「打退了鑿齒,我想住城外……最好是住到河對岸去,其實應該在那兒建立據點城堡,在那兒轉仙部隊能應付更多鑿齒吧?」

  「但刑天也能應付更多人類。」奇雅說。

  瑪蓮一怔的同時,葉瑋珊點頭接口說:「確實,去年十月底,總門據點就是被刑天攻破的,這才一路撤回歲安城,當初對方不願渡過攔妖河,歲安城才能保全,如今經歷了兩次道息大漲,刑天不只已經過河,應該還會發揮一定的戰力,我們等會兒遇上也得小心。」

  「上次那種大隻的刑天會來嗎?」吳配睿餘悸猶存地說:「我們大家都分開了耶,這樣萬一遇上打不過吧?」

  「來了應該也不能完全發揮戰力。」賴一心說:「道息濃度越低,強弱間差異越少,所以先儘量率隊在城牆附近戰鬥,有把握再往外移動。」

  「對方整隊了,現在開始別用輕疾聊天,大家補足炁息。」葉瑋珊說。

  沈洛年這時也搜得差不多了,聽到葉瑋珊這麼說,他飄上只有鑿齒屍體的城牆上往外看,果然看到鑿齒分成數十小隊,本來放在地上的巨木,也被數十名鑿齒分左右扛上肩頭,外圍則有近千名鑿齒分別護衛,在某個刑天一聲長嘯下,鑿齒們跟著大聲呼嘯,同時朝歲安城奔來。

  隨著鑿齒的叫聲越來越近,他們猙獰的面目越加清晰,那些巨木又粗又大,若這麼衝上來可不得了。沈洛年正緊張,卻見高台上的人們動也不動,不知道為什麼,本來撤下城牆的槍隊,又帶著一捆捆繩索奔了上來,趴在城牆上,而這次上城牆的人數比之前少了些,手上拿的槍枝似乎也比較特殊。

  這種狀況下,槍的用途不是不大嗎?沈洛年對槍沒有研究,雖然不解,但仍飄退了些,不在城牆上礙事,只見鑿齒越奔越近,終於到了城牆之下,在鑿齒同聲大喝中,各隊肩上巨木紛紛脫手飛射,快速向著城牆摔去。

  霎時一連串巨響在城牆各處響起,巨木帶著強大的衝力飛撞城牆,被撞擊的息壤牆石紛紛崩碎,跟著鑿齒群往前擁,要將巨木搬回,重新再衝。

  就在這一瞬間,城中一聲炮響,數千轉仙部隊同時從十餘公尺高的高台上往外飛騰,由高處越過城牆,直落到城牆外,正和衝來的鑿齒大軍對上,這下鑿齒也沒時間重新撿拾巨木沖牆,兩方馬上殺了起來。

  一般修煉過四訣的轉仙者,已經比普通鑿齒略強,更別提懂得運炁之法的轉仙者,但正如剛剛賴一心所言,道息濃度越低之處,強度差別越少,息壤城牆周圍道息極少,轉仙者佔的優勢並沒有過去明顯,而鑿齒雖然稍弱,卻佔了人數的優勢,兩方打起來,人類也佔不到便宜,唯一的例外,應該就是戴著洛年之鏡的白宗等人,他們拿的又是精體武器,威力極大,如虎入羊群一般,所向披靡,大幅提高人類部隊士氣。

  兩方交戰片刻,正互有傷亡,沈洛年反正無事,心念一轉,飄下城牆,在人群中轉來繞去,得到機會就以闇靈之力抓死鑿齒,反正這時兵荒馬亂,諒對方也不會留意到。

  相對的,鑿齒那方,也有部分刑天或特殊的將領級鑿齒,在戰場中屠戮著人類部隊,很快地,率領部隊的強者很自然會在戰場中互相吸引、碰頭,賴一心等人各自都遇上了對手。

  因為葉瑋珊、黃宗儒並未出戰,這時吳配睿、賴一心組成一組,同在一個隊伍之中,正和兩隻刑天交戰。在這種特殊地方,戴著洛年之鏡的賴一心、吳配睿,個人戰力已不下於刑天,兩人連手的情況下,賴一心黑矛飛轉,以巧勁小心接下兩隻刑天大部分的攻擊,吳配睿則左右穿插,偶爾沖上揮刀,配合上賴一心倏然而出的矛刺,打得刑天不斷後退。

  另一面,奇雅、瑪蓮也遇上了兩隻刑天,瑪蓮不信邪,硬打硬砸地和兩隻刑天正面拚搏,不過以一敵二畢竟吃虧,兩方刀斧連續相擊之下,瑪蓮被打得直往城牆退,若非她是煉鱗引仙,恐怕已支持不住。

  不過奇雅也沒閒著,她判斷自己不適合攻擊刑天,眼看瑪蓮還能應付片刻,她索性把目標放在追隨刑天的鑿齒部隊。奇雅在一小群煉鱗部隊保護下,迎向鑿齒部隊,將範圍型的凍靈技能往前方整片布了出去,從地上往上倏然透出,這累積在玄界的力量,不受道息不足的影響,鑿齒一個個雙足凍傷倒地亂滾,無法還手,也因此,這附近戰況很快就傾向人類,其他的轉仙部隊得空,紛紛沖上去協助瑪蓮對抗刑天;那兩名刑天眼看周圍幾十把刀劍擁來,不敢纏戰,斧頭亂揮,殺傷數人之後,率著殘兵往外撤。

  另一個能在戰場上使用範圍攻擊的就是白玄藍了,他們那兒倒沒遇上刑天,不過戰場變化速度太快,她沒掌握到以道咒之術攻擊鑿齒部隊的時機,兩方大軍已混在一起,白玄藍索性將爆訣炁彈揉和了炎靈之力往鑿齒堆扔,到處亂炸,威力卻也不小,而黃齊自然牢牢護衛著她,不敢擅離,這端也是很快就將鑿齒部隊迫退。

  不過張志文和侯添良那一隊卻有點混亂了,他們並沒遇上刑天,卻遇到了三、四個不弱的鑿齒將領,張志文騰空高飛,找機會偷襲,於是幾名將領便同時追打著侯添良,侯添良雙拳難敵四手,只好靠著速度到處繞竄,一面繼續殺敵。而對方將領卻也不笨,一面防禦張志文的偷襲,一面也跟著猛砍人類,兩方部隊部頗有損失,一下子陷入膠著。

  但千軍萬馬的戰爭中,少數幾個人的勝負影響不了大局,鑿齒也不只這幾隊,刑天也不只這些人,戰鬥的過程中,仍有不少巨木被鑿齒們搶了回去,再度舉起來沖城,隨著一聲聲轟然亂響,城牆上幾個破洞越裂越大,鑿齒當然也更是有勁,對準著相同的地方攻,但人類也不是傻瓜,自然會將兵力集中防禦,迫使鑿齒另找地方,這麼打了十餘分鐘,城上多了好幾十個大小孔洞,不過整體而言,暫時仍是人類佔優勢,不少巨木都陷入了人類的陣地中,失了功效。

  就在鑿齒逐漸敗退的同時,南方又是一聲長嘯,這一瞬間,又有數萬鑿齒再度狂嘯擁來,而之前的鑿齒部隊紛紛往後撤,兩方隊伍一陣交戰後,城中又是一聲炮響,另一批轉仙部隊又從空中殺出,沖上抵住鑿齒的攻勢,而之前的隊伍這才尋機紛紛後撤,有的從城門退回,有的藉城頭垂下的繩索攀上,回城略做休養與引炁。

  不過別人可以休息,白宗的人卻不能休息太久,除了他們之外,幾乎沒什麼人可以抵禦刑天,而且隨著鑿齒第二批生力軍加入,隊伍中的刑天更多,所以賴一心等人回炁之後又先後投入戰局。

  至於沈洛年,他可不想自找麻煩,除了偶爾留意一下白宗個人狀態外,主要都在找一般鑿齒晦氣,畢竟城根這兒,鑿齒炁息不足,速度和力量比正常狀況下慢了不少,沈洛年連時間能力都不大需要開啟,就這麼在人群中亂轉,一手一個,注入闇靈之力,把對方化成乾屍,而敵方將領若是找來,或敵軍數量突然增加,他就展開分身之法高速飛竄,繞過一排排人群,溜到別的地方,反正他也沒帶領部隊,想到哪兒就到哪兒,反而挺自在的。

  畢竟在這種環境下,連三隻虯龍圍攻都沒法奈何得了沈洛年,一般鑿齒、刑天又怎辦得到?不過兩方拚鬥了一個多小時,沈洛年雖然輕鬆地殺了數百鑿齒,但以總數十幾萬的鑿齒來說,也不過是九牛一毛,對戰情並沒有什麼直接影響。

  沈洛年殺著殺著,偶爾轉眼一望,見著城牆上的凹陷破口越來越多、越來越大,他漸漸覺得不對,這樣下去自己固然可以吸收不少闇靈之力,但若城破了可統統白費。沈洛年心念一轉,不再針對小兵,他飄起四面一望,恰見不遠處,一隻刑天正追著奇雅亂轉,瑪蓮則被另外兩隻纏上,雖然周圍都有部隊支持,但兩方都有點危險。

  奇雅那兒還好,她藉著項鏈幫助,本身速度不慢,偶爾發出凝結寒氣的鞭狀炁勁揮打,又能逼妖炁不足的刑天閃避,反而是瑪蓮有些支持不住,漸漸退到城牆不遠處。

  城牆附近,兩方體內炁息降得更低,差距更小,瑪蓮雖然仙化狀態被迫退散,但反而漸漸能抵禦得住,同時城牆上方的槍手,也正對著刑天連續開槍,想逼他後撤,原來這次上牆的大多是狙擊手,拿著的都是備有瞄準器的狙擊槍,他們的責任就是針對城牆附近的敵人攻擊,就算不能造成嚴重傷害,對消耗對方妖炁與注意力,依然頗有幫助。

  不過刑天雖已接近了城牆,炁息散光還要一段時間,一時槍彈也打不透刑天,兩方正糾纏間,沈洛年無聲無息穿過人群,摸到了其中一隻刑天身後,悄悄探掌抓去,送入闇靈之力。

  這刑天化為骨靈,轟然倒地的瞬間,另一隻刑天察覺不對,急忙扭身揮斧,對著沈洛年攻擊,對方此時妖炁大減,沈洛年倏然後退、隨勢急繞,一瞬間飄到刑天身後,這時對方有備,已不便使用闇靈之力,他拔出金犀匕,準備等刑天動作稍緩,就要對著他背心戳刺。

  眼睛長在胸口的刑天沒有腦袋,只能轉身查看,但他繞了半圈,發現只聽到風聲卻總看不到人,立知不妙,他旋身間斧盾亂揮,怪叫著往外急奔,另一名追逐奇雅的刑天一怔回頭,連忙奔來支援。沈洛年閃了幾下斧頭,正考慮要不要利用變重的手段隔開斧頭殺人,卻見周圍鑿齒正向著自己眾集,他可也不敢陷入敵陣,只好放過了那兩名刑天。

  「洛年,謝了!」瑪蓮奔離城牆,一面仙化引炁一面罵:「氣死了,居然一次來兩隻!」

  奇雅這時正迅速飄來,她上下看了看瑪蓮,這才說:「沒事吧?」

  「沒事,多虧洛年。」瑪蓮憤憤一揮刀說:「晚點再聊,先殺妖怪!」說完一轉身又領兵殺了出去。

  奇雅對沈洛年微微點頭,轉身追著瑪蓮去了。

  沈洛年身形再度飄起,四面張望,又發現一段距離外,轉仙部隊群正在潰散,那兒竟有四、五隊鑿齒正分別舉著巨木往同一個地方輪流摔撞,好幾群人類部隊都往那兒沖,卻都被擋在外面,無法接近。

  沈洛年飛空飄近,卻見下方站了三名刑天,領著一大群鑿齒仰頭等著自己,一時也不敢貿然下去。

  不過才這麼遲疑了片刻,巨木又向著同一個地方輪番撞擊了幾趟,厚達數公尺的城牆,已崩入近半,眼看再撞下去不得了了,兩側人類部隊也正死命地往內殺,不過既然這邊會出現缺口,代表著具有較高戰力的幾個部隊都在遠處,白宗在附近的只有張志文、侯添良那一組,那兩人殺鑿齒倒不慢,卻都不善衝陣,雖然率領著部隊在外側纏鬥,一時卻殺不入鑿齒大軍中。

  至於另外一面更不用提了,是由總門星部的宿衛高手所領軍,少了個洛年之鏡,戰力大不相同,只能遠遠被擋在外面。

  沈洛年看了片刻,忍不住用輕疾說:「喂喂!有人在嗎?這兒可不大妙啊。」

  張志文猛然一躍,騰空展翅,一樣用白宗通訊網喊:「我們這兒有點糟,誰能來幫忙?」

  「臭蚊子,我和奇雅馬上趕去。」瑪蓮喊。

  「阿姊妳們太遠了。」張志文叫。

  「我過去!」賴一心喊。

  「一心你那兒更遠,而且偏西面只有你那支部隊比較穩,別離開那兒,」城內的黃宗儒出聲說:「我已經率隊過去了,馬上就跳出去。」果然黃宗儒率領的部隊已經在牆內高台上集合,正在引炁。

  「這兒擠了上萬鑿齒,裡面還有三隻刑天。」張志文喊:「別直接往下跳,跳到外側。」

  「這……」黃宗儒本就善守不善攻,若從外側殺人,未必比張志文那隊快,但若貼牆下滑,那自己體內炁息可就先散光了,這該怎辦?

  這一瞬間,那凹陷最嚴重的城牆表面,突然泛出一大片淡淡的藍色光華,在數公尺外籠罩著,這時恰有一組鑿齒扛著巨木往上扔,接觸的一瞬間,藍光突然大漲,一股巨力爆出,將巨木逼得往外翻滾,一下子壓倒了好幾個鑿齒。

  鑿齒還沒弄清楚,第二根巨木又往那兒沖,卻一樣被巨力震翻,鑿齒們一陣混亂,似乎不知道該不該繼續攻擊。

  「那啥?」張志文吃了一驚,偷瞄沈洛年說:「洛年又開外掛?」

  「不是我!」沈洛年頓了頓說:「藍光……是文森特?」

  「對。」黃宗儒說:「是文森特先生的魔法守護陣,只能支持一小段時間,趁著鑿齒迷惑,我馬上出城。」

  在空中飄飛的沈洛年,這時突然一拍自己腦袋說:「怎麼忘了!宗儒別來,我來。」

  「什麼?」黃宗儒一呆。

  葉瑋珊聲音傳出說:「洛年?你一個人別冒險。」

  「我有辦法,通知隊伍別進入霧中!」沈洛年話還沒說完,左手探入腰包中,取出牛族皇子薑普送的牛精旗,迎風一層,帶著大片滾滾白霧,朝下方殺了進去。

  卻是沈洛年這時才突然想起,自己身上可帶著這應付群毆的好東西,若兩軍混在一起,或者敵方足以鼓出炁息迫散白霧,牛精旗自然不便使用,但此時恰好下面全是敵人,加上就在城牆附近,刑天、鑿齒個個妖炁不足,誰也逼不開霧。隨著沈洛年撲下,他閃過了一開始幾個襲擊之後,濃霧很快地四面滾散,此時又是黑夜,幾秒過後百步內伸手不見五指,鑿齒部隊忍不住驚呼怪叫,紛紛往霧外逃竄。

  「霧?怎麼回事?」城璽局台上的葉瑋珊,這時也看到白霧了,詫異地問。

  「洛年會放霧!這霧有毒嗎?」張志文在空中對下方士兵怪叫:「大家快逃。」

  「沒毒啦,但還是叫他們退開。」沈洛年正忙著殺鑿齒,快速地說:「別留在霧裡礙著我殺人。」

  沈洛年一面砍,一面想,自從拿了這東西以後,一直忘了泡水補充……姜普交代過裡面蘊含水分有限,卻不知道還能使用多久?若過一會兒就用光,那可好笑了。沈洛年這時不敢慢慢用闇靈之力殺,當下右手金犀匕狂揮,到處追著鑿齒砍。

  沈洛年的妖炁感應能力雖不夠遠,但近處的細微觀察能力卻是世間少見,就算在霧中,他仍能清楚感受到周圍所有敵人妖炁的分佈狀態,從而知道對方的姿勢和要害,而他自己體無炁息,凱布利也收了起來,正是明眼人打瞎子,在他高速掠動中,鑿齒只能一個個倒下。

  鑿齒、刑天雖然不知該怎麼應付,但逃開總沒錯,那幾名刑天聽霧中不斷傳出鑿齒慘呼,當下一聲呼嘯,領著部隊往霧外撤。

  但想往外撤也不是這麼容易,霧中不辨方向,稍微一個碰撞,可能就失了方位,不少運氣差的鑿齒只能在裡面亂轉,等著被沈洛年一個個宰殺。

  沈洛年反正不用看也知道敵人在哪兒,當下一面殺,一面揚著牛精旗往外追,而沈洛年剛剛的囑咐,從上而下,順著指揮系統傳入全軍,不只鑿齒往外散,連人類部隊也不敢進入白霧,只不過幾十秒工夫,受創最重的這片城牆外圍,清空了好大一片。

  反正這是戰爭,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沈洛年毫不客氣,一路追殺,鑿齒跑得沒有沈洛年快,一個個被砍翻,只見那團雲霧不斷往外滾,而被霧氣吞噬過的地方,整片鑿齒屍體往外排了出去,至於刑天,因為跑得比鑿齒快上不少,倒沒砍到半個。

  沈洛年正殺得過癮,突然一陣妖炁從正前方捲來,雲霧倏然四散,沈洛年微微一怔,卻見數十公尺外,一隻巨型刑天巨斧急揮,好幾道強大妖炁帶起狂風四面飛射,捲著大片雲霧往外散;沈洛年一怔回頭,這才發現已離開城牆百餘公尺,到了這兒,息壤城牆的效果已完全消失,對方體內妖炁和剛剛的狀態大不相同,難怪有人能驅散雲霧。

  這是上次那隻嗎?沈洛年望著那巨型刑天,見對方望著自己的眼神,透出一股氣怒的神態,也不大確定是不是老相識,而且巨型刑天可以改變體型,從外貌也不大能分辨得出來……

  沈洛年還沒想清楚,那邊卻不客氣了,他周圍雲霧一散,身形看得清楚,不等那巨型刑天下令,剛剛逃命的刑天和鑿齒一面引炁入體,一面紛紛往回殺,沈洛年不吃眼前虧,當下一收牛精旗,以凱布利騰空而起,往城內溜了回去。

  同一瞬間,那刑天腹中巨口大張,一個有如金屬撞擊的刺耳異嘯聲遠遠傳出,攻城的數萬鑿齒大軍,當下帶著傷員後撤,連那些巨木也不要了,就這麼退回鑿齒營地。

  似乎是不打了?沈洛年四面望瞭望,見月亮還沒升到中天,但整片南面城牆,卻已經崩碎了不少地方,尤其剛剛最後拚搏那處,除了有一個五公尺寬、兩公尺深的巨大凹陷外,周圍更有無數崩碎的裂痕,若再讓那些巨木撞下去,恐怕支持不住。

  至於人類部隊,大部分也往城內退,另外還派了幾組隊伍出城,有的開始修補城牆,有的一面救死扶傷,一面尋找沒斷氣的鑿齒下手。沈洛年發現此事,連忙飄去,叫那些部隊專心救人,自己則藉著妖炁探測功能,繼續幫闇靈之力進補。

  不過因為鑿齒撤退帶走了大部分的傷員,留下的多是屍體,還活著的其實不多,沈洛年到處轉了轉,只找到十幾個還有一絲妖炁的,收穫還不比之前城牆上來得多。

  沈洛年正覺可惜,突然耳中傳來葉瑋珊的聲音說:「洛年呢?沒出事吧?」

  「沒事。」沈洛年說:「我在城外。」

  「大概又在補刀了。」張志文笑說:「千羽部隊有人說洛年在城外翻鑿齒屍體。」

  「呃……」還真被說中了,沈洛年往城內飄,一面說:「瑋珊忙不忙?我有事找妳。」

  「我還在夏將軍這。」葉瑋珊說:「正檢討分組統軍的事,根據剛剛的戰況,需要重新編排一下……你過來方便嗎?」

  「嗯。」沈洛年飄向那指揮高台,見除了夏志成、白宗等人之外,還有呂緣海、賀武、牛亮等十幾個總門的高手,張士科等共聯領袖也在,眾人正議論紛紛,似乎在討論著什麼。

  不過葉瑋珊卻只站在一旁,並沒參與討論,沈洛年飄到她身旁落下,低聲說:「現在在幹嘛?」

  葉瑋珊轉頭說:「戰場上,其他部隊太容易崩散,部隊都跟著我們白宗跑,指揮系統整個破壞掉了,正在研究怎麼解決。」

  「呃。」沈洛年一愣,想想這也難怪,戴著洛年之鏡的白宗人,不只鑿齒不是對手,連刑天都足以抗衡,在戰場上,想活下去當然得追隨這種人,而其他部隊沒人打得過刑天,也難怪容易崩散。

  「夏將軍想把之前的隊伍打散重新分組。」葉瑋珊接著說:「不過志文、添良那一隊,似乎有點欠缺破壞力,一心正和他們討論該怎麼處理。」

  「妳怎麼不去討論?」沈洛年說。

  「交給一心就可以了。」葉瑋珊微笑說:「而且你不是有事找我嗎?什麼事?」

  「我想拿這東西給妳。」沈洛年從腰包取出裝著金烏珠的盒子,一面囑咐:「別急著打開。」

  葉瑋珊接過那恰能置於掌心的黑色精緻小方盒,單手輕捧著,詫異地說:「這是什麼?」

  沈洛年看葉瑋珊拿著盒子端詳的模樣,腦海中浮出常在電視上看到的場面,心血來潮地說:「求婚戒指。」

  葉瑋珊一怔,這瞬間透出一股帶著羞意的惶然,吶吶地說不出話。沈洛年見狀,忍不住好笑說:「開玩笑的啦。」

  這人什麼時候開始會開玩笑的?葉瑋珊臉龐微紅,咬唇輕頓足說:「到底是什麼?」

  「金烏珠。」沈洛年說:「可以灌入炁息,灌滿之後,據說打開時彷彿太陽出現,可以讓敵人失明數秒……在這兒附近應該對大多數妖怪有用,只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適合用。」

  葉瑋珊詫異地說:「這麼亮嗎?範圍有多大?」

  「我沒試過。」沈洛年說:「我怕戰場上一放,自己人眼睛也一起瞎了,所以想交給妳研究。」

  「嗯……要先瞭解效果才行。」葉瑋珊沉吟說:「我一會兒到地下室測試看看。」

  「自己眼睛小心。」沈洛年說。

  「知道。」葉瑋珊對沈洛年微微一笑說:「你剛放霧的又是什麼法寶?類似的嗎?」

  「不一樣,那是牛精旗。」沈洛年說:「那不會傷到自己人,挺適合我用,就不給妳了。」說到這兒,沈洛年暗暗提醒自己,可別忘了去補水分。

  葉瑋珊翻看了看金烏珠的外盒,目光又轉向賴一心那端,見眾人似乎正在爭論,她有點意外地說:「好像挺難安排的?」

  沈洛年跟著望過去,想了想低聲說:「把宗儒調進去,把志文換掉呢?他千羽引仙,似乎不很適合打仗。」

  「萬一我也需要領軍出戰,預計是讓宗儒和我領一隊。」葉瑋珊低聲說:「留下志文的話,保護不了我。」

  這倒也是,沈洛年想了想剛剛戰場所見,開口說:「把瑪蓮和添良互換不就得了?」

  葉瑋珊一怔,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低瞋說:「別胡鬧了,想幫他們牽紅線也要看事情,現在又不是出去玩。」

  「我說真的。」沈洛年說:「瑪蓮和奇雅跟妳與小睿不同,就算沒人配合似乎都還可以獨當一面……讓志文、添良輔助剛好。」

  葉瑋珊微微一怔,認真一想,這才發現沈洛年這話確實有點道理,瑪蓮選了煉鱗之後,爆發力雖遜於吳配睿,持續力和恢復力卻大幅提升,就算遇到強敵也勉可應付,而奇雅靠著懷真借的項鏈,就像個可以高速移位的活動炮台,也不大需要保護……

  葉瑋珊正思考,那端瑪蓮突然板起臉大聲叫:「笨蛋一心,你再開玩笑我要生氣了!我才不要和臭蚊子搭配。」

  葉瑋珊一怔,莫非賴一心想法和沈洛年一樣,他們正為此事爭論?葉瑋珊和沈洛年對望一眼,向那兒走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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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六章 仰慕的味道



  「沒開玩笑啊。」賴一心抓頭說:「妳聽我解釋。」

  「不聽!不聽!」瑪蓮叫:「每次都說聽你解釋,然後不知不覺就被你騙了!叫我和蚊子一起,這算什麼嘛!」

  賴一心正說不出話,張志文在一旁嘟嘴嘟囔說:「阿姊反應別這麼大啊,真不給面子。」

  「你別吵!」瑪蓮瞪了張志文一眼。

  「瑪蓮。」葉瑋珊輕聲說:「一心不是開玩笑,洛年也這麼建議。」

  「嗄?」瑪蓮瞪著沈洛年說:「洛年你也來胡鬧?」

  「不然……」沈洛年一轉念說:「妳和添良一組,奇雅和志文,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啥?」瑪蓮一愣說:「這又是啥意思?」

  葉瑋珊這才接口說:「因為妳和奇雅都足以獨立作戰,但是添良和志文兩人比較適合輔助……所以才想拆開妳們;他們兩人一組時,有些狀況不好應付。」

  看瑪蓮說不出話,賴一心忙說:「我也是這個意思,但是關於志文和添良,我其實覺得添良比較適合奇雅,志文比較適合瑪蓮,如果妳們一定不願意的話,照洛年建議也是可行,不過……還是不大理想。」

  瑪蓮這才知道賴一心不是開玩笑,她嘟起嘴,抱著奇雅的手臂說:「可是我不想和奇雅分開。」

  眾人跟著望向奇雅,奇雅目光掃過眾人,又看了看瑪蓮,思忖了片刻才說:「我也不想和瑪蓮分開。」

  瑪蓮一喜,正想開口,卻聽奇雅接著說:「但眼前的狀況來說,確實分開比較好。」

  「奇雅——」瑪蓮低聲喊。

  「現在在打仗,別鬧脾氣。」奇雅拍拍瑪蓮的手,轉頭對賴一心說:「為什麼洛年的說法不理想?」

  賴一心解釋:「以添良和志文的特色來比較,添良地面的高速移位,應該能有效、持續地幫妳吸引強敵注意力……至於志文的飛行攻擊,是一次次的突襲,並沒有連續性,對奇雅幫助不大,反而適合和擁有持續攻擊力的瑪蓮配合。換種方式說,若奇雅和志文搭配,兩人都沒法有效牽制強敵,隊伍容易被沖散,但和添良搭配,雖然一樣不能正面抵擋對方攻擊,但只要對方攻擊其一,另一人馬上可以持續出手,有效協助牽制;而另一面,當瑪蓮吸引、抵擋住敵人的時候,志文聚集全力的突襲式攻擊,會成為突破僵局的關鍵。」

  奇雅聽罷,緩緩點頭說:「有道理。」

  「若遇到兩、三個強敵呢?」瑪蓮哼哼地說:「還不是沒用?」

  「若配合得當,一樣可以面對多數敵人的。」賴一心說:「新組合的默契當然不如過去的搭檔,還需要慢慢培養,我也是第一次和小睿配合啊。」

  吳配睿嘻嘻笑說:「一心哥和誰都可以配合得很好啦,只是有點對不起宗長。」

  「對不起什麼?」葉瑋珊輕啐說:「怎不說一心對不起宗儒?」

  「沒關係,我答應了睡前會去安慰無敵大。」吳配睿笑說:「一心哥可以學我。」

  怎麼個安慰法?葉瑋珊臉一紅,忍不住偷瞧了賴一心一眼,賴一心卻也正看著葉瑋珊,兩人目光一碰同時避開,都有些不好意思。

  愣在一旁的黃宗儒,看眾人表情古怪,忙說:「小睿意思是陪我聊天,別誤會。」

  誤會什麼?吳配睿一怔,這才發覺自己剛剛所言頗有語病,有些尷尬地低聲啐說:「我當然是說聊天。」

  瑪蓮可不管這幾人的打情罵俏,賴一心既然說得頭頭是道,奇雅又似乎已經允可,看來分組分定了。她先白了賴一心一眼,回頭看著縮在一旁的張志文,忍不住罵:「臭蚊子,你幹嘛不吭聲?」

  張志文可不是笨蛋,他當然希望和瑪蓮一組,但他也很清楚,這時候自己說越多越容易壞事,只乾笑說:「我沒意見,一切由阿姊裁決。」

  「可惡!」瑪蓮頓足說:「一組就一組,打仗時你要是再胡說八道調戲阿姊,我馬上跟你拆夥。」

  張志文行了個軍禮說:「是!我一定打完仗以後才胡說八道。」瑪蓮一愣,倒是忍不住笑了出來。

  新編組的各軍團當然不只派兩個白宗人領軍,賀武、李翰等其他高手也要配人,賴一心正接下去安排,沈洛年見沒自己的事,和葉瑋珊打了個招呼,飄身離開,打算找個水源處,讓牛精旗泡在水中好好吸了個飽,明天恐怕還有機會用到。

  ◇◇◇◇◇

  歲安城中的河流,是從城北端九回山區引入,順著規劃的渠道一路往南延伸,人工河道倒不難找,沈洛年就近找了個地方落入河溝緩衝區,取出牛精旗,探入水中。

  這一放入水中,牛精旗周圍馬上產生了水流迴旋,就彷彿放入一個空瓶子,水正迅速地向著中心湧入,沈洛年不禁微微咋舌,看樣子這裡面能引入的水量可真不少……不過這也沒錯,讓百步內充滿大片濃霧所需的總水量可也不少,何況還得持續好一陣子?而這麼多水裝在裡面,牛精旗卻輕飄飄的,看樣子還真是裝到玄界去了,可惜不能直接倒水出來,不然這不是個超大的水壺嗎?

  沈洛年正胡思亂想,突然覺得身後有點異常,他回過頭一望,卻見河溝上的大道左側,一大群人正望著自己,看起來大部分是軍人,但也擠了一些普通平民,那些人看著自己的目光,似乎和前陣子又有些不同了?除了敬畏、驚懼之外,似乎還多了點不大熟悉、不大該有的氣味,不過那種氣味倒不會讓人反感。

  看沈洛年目光轉了過來,人群一陣騷動,不少人正低聲議論著,似乎有人想走近,又有人想阻止,隔了一段距離,沈洛年也聽不清楚,只感覺身後老是嗡嗡聲不斷。

  這可真有點煩,早知道應該去山上找流泉,沈洛年轉回頭,望著泡在水中的牛精旗,考慮片刻,終於還是懶得換地方,就這麼背對著眾人,不管他們在自己身後吵。

  又過了好片刻,沈洛年感覺到有五、六個帶著一絲淡淡妖炁的人,從河岸掠下,正往自己背後走來,而那些嗡嗡聲也突然安靜了下來。

  又在搞什麼?既然是妖炁……該是引仙部隊的人吧?好像是千羽的?雖然引仙部隊該不會有人想暗算自己,不過防人之心不可無,眼看對方越走越近,沈洛年皺起眉,回頭看了一眼。

  這一回頭,那些人一驚同時止步,領頭的長腿女子露出笑容,輕招了招手笑說:「洛年。」

  沈洛年卻也有點意外,身後是六個年輕女子,領頭兩人自己倒是挺熟悉,就是酖族的昌珠和羅紅,那兩人因為和白宗眾人本就相識,當初白宗在澳洲選擇引仙者的時候,就應徵成為少數幾名千羽引仙者,而因為千羽的特性使然,除張志文之外,之後的千羽引仙幾乎都是選身材纖細的女子,讓她們更容易發揮千羽的特性。

  酖族女巫十年一募,昌珠其實大了羅紅十歲,如今已經三十過半,不過因為過去二十年都處於麒麟換靈的狀況,老化速度大減,當初看來不過二十出頭,換靈能力消失後雖開始老化,如今也不過接近二十五、六歲的模樣,而羅紅更不像超過二十歲的女子,至於其他幾名女子,看來也差不多這個歲數,她們眼神發亮地直盯著沈洛年,不知道正期待著什麼。

  若是別人,沈洛年說不定懶得理會,但是酖族女巫這幾年倒是幫過自己不少忙,無論是咒誓之術、影蠱凱布利、道咒總綱,一直到前陣子幫忙照顧狄純,都是靠這些人出力,沈洛年不好給她們臉色看,只微微皺眉說:「小珠姊、小紅姊,怎麼了?」

  「洛年,這幾個小妹妹,都是我們小隊裡面的美女喔。」昌珠笑說:「她們想請你喝點小酒,彼此認識一下,做個朋友,能不能賞光啊?」

  什麼?沈洛年這輩子從沒聽過這種邀約,還以為自己聽錯了,愣了愣才說:「請我喝酒?」

  「天剛黑,鑿齒就打來了,你該也還沒吃晚餐吧?」昌珠笑說:「一起解決吧。」

  沈洛年目光掃過這幾名女子,倒也看不出是不是美女,自從鳳凰換靈之後面對女子,除非對方明顯有缺陷或真是明豔過人,沈洛年看起來都差不多,他考慮了幾秒才說:「為什麼要認識我?」

  昌珠一怔,笑說:「這還要問嗎?你是今天作戰的大英雄啊。」

  「啥?」沈洛年一呆。

  昌珠睜大眼睛笑說:「你單槍匹馬不知道殺了多少鑿齒,差點被鑿齒攻破的城牆也是被你守住的,還放霧逼得對方全軍撤退……我們千羽部隊都在天上看到了喔,現在這些事應該已經傳了開來,想請你吃飯的人一定很多,不過我們可是先來的喔。」

  沈洛年突然明白,那很不熟悉的氣味,原來是仰慕的味道……媽的,以前可沒人仰慕過自己,難怪不熟。沈洛年心中一面亂想,一面隨口說:「這兒已經有餐廳、酒吧之類的地方了?」

  「有喔,每個區都有一個。」看沈洛年似乎有意願,昌珠欣喜地說:「都是過去總門開的……換句話說就是公營的啦,現在還沒幾個人有這種財力開大型餐廳,不過現在鑿齒圍城,也沒什麼好吃的,只是個聊天的地方。」

  原來如此,沈洛年這一瞬間頗有點困惑,他對這種聚宴自然沒有興趣,拒絕人沈洛年很在行,但「委婉」地拒絕他可不大熟練,可是沈洛年又不很想讓這兩個酖族女子難堪,遲疑了一下,還不知道該怎麼開口,昌珠突然湊近沈洛年耳畔說:「很多人都以為你是壞人,我們有很努力幫你宣傳喔。」

  吃個飯倒沒什麼不行,沈洛年其實有點意動,但他望了水中的牛精旗一眼,見周圍仍有水流往內繞,看樣子還得吸一陣子,正想拒絕,昌珠又笑說:「順便告訴你,小紅和男朋友分手了喔,現在是自由之身。」

  「小珠,妳說這幹嘛。」羅紅一怔,有點尷尬地說。

  「不該說嗎?」昌珠嘻嘻笑說。

  看樣子還是別去,沈洛年搖搖頭說:「不了,我還有事。」

  昌珠有點失望地回頭和羅紅互看了一眼,這才說:「好吧,洛年不賞臉,我們自己去。」

  沈洛年一轉念說:「小珠姊。」

  「嗯?」昌珠以為沈洛年變了主意,睜大眼睛回頭。

  「那些人妳認識嗎?」沈洛年說:「能不能請他們別盯著我?」

  昌珠一愣,輕笑說:「好,我去幫你趕人。」

  「謝謝了。」沈洛年轉過頭,繼續望著河流。

  昌珠倒是交遊廣闊,上去對眾人說了幾句話,圍觀的人漸漸散去,沈洛年舒服不少,又等候了片刻,那牛精旗吸水速度似逐漸減緩,眼看就快足夠,突然耳中傳來輕疾的聲音:「白宗葉瑋珊要求通訊。」

  沈洛年微微一怔,才剛分開不到一個小時吧?怎麼突然又要找自己,沈洛年讓輕疾接通後,開口說:「瑋珊?」

  「洛年!」葉瑋珊聲音有點焦急地說:「怎辦?金鳥珠好像被我弄壞了。」

  「嗄?」沈洛年一怔說:「怎麼說?」

  「我和一心找了隔光板,在地下室測試,效果很好,打開的時候確實放出了非常強烈的光芒……彷彿近在眼前的太陽。」葉瑋珊說:「但只有幾秒鐘時間,之後就沒了。」

  「能量用完了吧?」沈洛年說:「要重新灌入炁息。」

  「我有灌入。」葉瑋珊說:「可是好像沒用。」

  「要灌到灌不進去才算滿吧?」沈洛年也不很清楚,猜測說。

  葉瑋珊頓了頓說:「也對,這麼強烈的光華,需要的能量應該不少……是我想錯了,不過想充入足夠炁息,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

  「妳在玄界不是有存炁息嗎?」沈洛年說:「統統拿出來灌吧。」

  「那也是有限的,不能隨便浪費,萬一打仗需要怎辦?」葉瑋珊沉吟說:「我去找大家一起灌好了,除一心以外,大家納炁速度都不慢。」

  「不用這麼麻煩。」沈洛年說:「妳在白宗嗎?」

  「是啊,怎麼?」葉瑋珊說。

  「你去高台等我,我帶妳到天上去。」沈洛年說。

  「啊。」葉瑋珊喜說:「對了,離開息壤區,我引炁的速度和質量都會大幅提升。」

  「就這樣吧。」沈洛年將牛精旗取出水面,甩干收起說:「我這就過去屋頂高台。」

  「這樣嗎?」葉瑋珊語氣有點遲疑:「會不會太麻煩你?」

  「不會。」沈洛年頓了頓說:「除非妳不想去。」

  葉瑋珊一怔說:「當然……不會,我馬上上去,你等我幾分鐘。」

  「好。」兩人結束了通訊,沈洛年收妥牛精旗,飄身而起,對著白宗的住宅區飛了過去。

  沈洛年在屋頂上等了一陣子,過了片刻,他目光轉向樓梯出口,卻見狄純突然蹦了出來,沈洛年微微一怔,還沒開口,狄純已經奔近,開心地說:「洛年!你要帶我們出去玩嗎?」

  「啥?」沈洛年一愣,卻見奇雅、葉瑋珊正走出樓梯口,奇雅正開口說:「小純,那是瑪蓮胡說的。」

  狄純一愣,笑容消失,失望地說:「原來……不是嗎?」

  「沒有胡說、沒有胡說。」瑪蓮在兩人後面笑著躍出,她奔到沈洛年身旁,抓著沈洛年左臂搖晃說:「洛年本來就要帶宗長和奇雅出去玩,只是沒打算帶我們而已,這要靠自己爭取。洛年,讓我和小純一起去吧?好啦、好啦?」狄純見狀,有樣學樣地輕拉著沈洛年右手,但她倒不敢開口,只一臉企盼地看著沈洛年。

  葉瑋珊已有點尷尬地走近說:「我本想請奇雅一起去,這樣存得該比較快……但是……」

  沈洛年已經大概知道怎麼回事了,知道奇雅要去,瑪蓮當然想跟,瑪蓮大概怕一個人不容易得逞,索性把不知道狀況的狄純一起叫來……沈洛年還沒開口,奇雅已經說:「若覺得不方便,別和瑪蓮客氣。」

  「奇雅,妳該幫我說話啊!」瑪蓮苦著臉喊。

  「又不是去玩。」奇雅沒好氣地說。

  「沒關係,來了就一起去吧。」沈洛年說。

  「太好了。」瑪蓮笑嘻嘻地說:「洛年,今天你救了阿姊,還沒謝謝你呢。」

  剛認識時雖然覺得有點受不了,但相處久了之後,沈洛年倒也不討厭直率的瑪蓮,他苦笑搖搖頭,放出寬三公尺的凱布利,五人分別跳上,沈洛年讓凱布利充入妖炁,帶著四女往東北方天空飄,一面說:「小睿和志文沒跟來我比較意外。」

  「我警告過了,蚊子要是跟來我就教訓他!」瑪蓮得意地說:「小睿剛好不在房間,算她倒霉。」

  狄純抿嘴笑說:「小睿姊應該是去找宗儒哥了。」

  「對喔。」瑪蓮點頭說:「小純好聰明,有男朋友就是不一樣。」

  狄純一怔,紅著臉頓足說:「哪有啦!瑪蓮姊!」

  瑪蓮笑了片刻,往下方望瞭望,見離地越來越遠,她吸一口氣,體會著炁息逐漸湧入身軀的感受,一面說:「舒服!這次道息似乎真的增加不少呢……這兒已經比以前多了,洛年,打算帶我們去哪兒玩啊?」

  「遠離宇定高原,然後離地個一千公尺,息壤土的影響應該就很小了。」沈洛年說。

  葉瑋珊也正在引炁入體,她一面說:「我已經請人製造適當的器具,可以善用這個新寶物金烏珠,不過戰時儲存能量不便,久久才能用一次,可能得考慮找一群引仙部隊在旁待命。」

  「說不定用不著。」瑪蓮笑說:「今天洛年一放霧,鑿齒、刑天就死命逃,被洛年追著在後面一路往外殺不敢再來,洛年一個人可抵千軍萬馬,我看他們明天說不定會撤退。」

  「洛年又放霧了?啊,我應該去看的。」狄純想想又為難地說:「可是我怕看殺人。」

  「咦,小純見過洛年放霧啊?」瑪蓮意外地問。

  「對啊。」狄純甜甜地笑說:「洛年當初救我的時候,就是用霧逃出來的。」

  「小純好可愛!阿姊抱一下。」瑪蓮一把摟住狄純,一面笑說:「真不懂洛年怎麼不把妳收了當老婆?可便宜了那個玩魔法的小鬼。」

  狄純臉龐紅著說:「瑪蓮姊,別胡說啦。」

  奇雅白了瑪蓮一眼,轉頭望著葉瑋珊說:「洛年出手雖有幫助,但我們任一面城牆都有四公里寬,轉仙部隊又只有萬餘人,對方不難找到空隙攻城……今晚提早收兵該另有原因。」

  葉瑋珊也認同奇雅的說法,顰眉低語說:「這是為什麼呢?」

  「因為天黑了吧?」瑪蓮還抱著狄純,一面輕笑說:「鑿齒想睡覺了。」

  「不會是這樣吧?」葉瑋珊好笑地說。

  「不過當初鑿齒和牛頭人作戰,確實也不在晚上打。」奇雅沉吟說:「難道妖怪不喜歡晚上打仗?」

  這時凱布利已經凝停在高空中,雖然仍能遠遠看見歲安城、宇定高原的形貌,但已經隔了數公里遠,道息濃度應已不受息壤土影響,沈洛年無所事事,聽著三女對話,想想突然說:「會不會是習慣了晚上修煉?」

  「什麼?」眾女一怔看向沈洛年,沈洛年接著說:「月圓之時,月華牽引,道息最純,此時修煉事半功倍,月圓前後數日內都有類似效果,今天是陰曆十九……怎麼,妳們都不知道嗎?」卻是沈洛年看眾人都瞪大了眼睛,終於停下詢問。

  「真是這樣嗎?」葉瑋珊詫異地說。

  「洛年你不說誰知道啊!」瑪蓮跟著哇哇叫:「我們又感覺不到道息。」

  「我們也該晚上修煉嗎?」奇雅跟著問。

  沈洛年一怔說:「我不知道。」這是懷真過去和沈洛年聊起的事情,也就是她總在月圓幾日吸取道息修煉的原因,倒不知道對人類修煉有沒有幫助。

  「引仙者和妖怪一樣辦法煉就對了。」瑪蓮說:「以後我也要晚上修煉!」

  「那妳什麼時候睡覺?」正引炁的奇雅說。

  「呃?」瑪蓮抓抓頭說:「沒月亮的時候睡!」

  「每天月亮出來時間都不同喔。」奇雅沒好氣地說。

  「月亮不是只會變大小嗎?」瑪蓮一怔說。

  「時間也會。」奇雅說:「隨著盈虧變化,每天月升時間都不同。」

  「真的嗎?靠!我都不知道。」瑪蓮大吃一驚,轉頭說:「洛年這該怎辦?」

  「不知道。」沈洛年搖頭說:「我不用修煉炁息。」

  「知道月亮會影響,已經是個大收穫了,等和平後再慢慢測試適合的修煉方式。」葉瑋珊頓了頓說:「如今隨時會打仗,能睡飽的時候還是要睡飽。」

  「也對。」瑪蓮一轉念笑說:「他們既然晚上不打仗,我們要不要試試半夜偷營?」

  「那兒有大刑天坐鎮。」葉瑋珊搖頭:「若在城牆附近,一般轉仙部隊遇到這種強大妖怪,還有逃竄的機會,到那兒完全沒法應付,除我們之外,部隊會死傷慘重。」

  「也是。」瑪蓮有點喪氣地說:「但我們在城牆旁砍鑿齒也沒以前砍得爽快,只有妳們的道咒之術沒差。」

  「還是有影響,不斷開啟玄界之門,也會消耗炁息。」奇雅走近葉瑋珊說……宗長,我引妥了。」

  「麻煩妳了。」葉瑋珊將金烏珠遞過,輪奇雅灌注,跟著自己繼續引炁。

  「咦?」瑪蓮這時突然低呼一聲,鬆開狄純自語說:「接通吧。」

  「怎麼?」奇雅一面灌炁息進入金烏珠,一面問。

  瑪蓮皺眉說:「臭蚊子找我……喂!又要幹嘛?」最後兩句話自然是對張志文說的。

  瑪蓮側耳聽了片刻,又說:「那現在誰在負責?……喔……嗯……你幹嘛不直接跟宗長說?」

  和自己有關?葉瑋珊一怔,目光轉了過去。

  只見瑪蓮又聽了片刻,突然笑罵說:「喔?真的嗎?……還要幹嘛?……誰管你這麼多!……什麼?去死啦,我回去再找你算賬。」

  結束了通話,瑪蓮見眾人都看著自己,她抓抓頭說……宗長,蚊子有件事要我問妳耶。」

  「怎麼了?」葉瑋珊問。

  「他和阿猴,還有無敵大和小睿四個人,被小珠、小紅和幾個千羽部隊的女孩找去慶祝了。」瑪蓮瞄了沈洛年一眼,嘻嘻笑說:「聽說那些美女本來先去找洛年,卻被拒絕了,她們好傷心。」

  「啊?」葉瑋珊一怔,轉頭望著沈洛年,擔心地說:「是因為我……」

  「不是!」這女人毛病又犯了,沈洛年搖頭說:「妳找我前我就拒絕了。」

  「這樣嗎……」葉瑋珊似乎不大相信,瞄了沈洛年兩眼。

  「反正我們也是好幾個美女,洛年又沒吃虧。」瑪蓮抆著腰哈哈笑了起來。

  「仗還沒打完他們慶祝什麼?」奇雅皺眉說:「可別喝醉了。」

  瑪蓮歪著頭說:「有無敵大跟去該不會吧?而且等我回去發現那渾蛋喝醉,他就死定了。」

  「瑪蓮。」葉瑋珊說:「志文什麼事找我?」

  「對啦,差點忘了正事。」瑪蓮笑說:「蚊子說,我們打仗的時候,千羽部隊除了在空中飛,也不知道能做什麼,他也沒時間指揮,想問問該怎麼辦。」

  葉瑋珊這才想起,平常千羽部隊都是張志文在統領訓練,但是打仗就沒人管這件事了,難怪今天總是沒什麼章法地到處飛來飛去……葉瑋珊沉吟說:「我倒有事情可以請她們做,明天開始,我暫時直接指揮。」

  「另外還有一件事。」瑪蓮又說:「我們正打仗的時候,東方大陸的總門搜索團,好像傳出警訊,聽說是遇到什麼有組織的妖族,有不少人受傷,那兒的千羽部隊得到消息後,用輕疾傳訊回來,問該怎辦。」

  不會是狼人吧?告訴過他們別太深入陸地……葉瑋珊和沈洛年對視一眼,才接著說:「志文沒讓她們把輕疾分給總門部隊嗎?」

  「還沒吧?」瑪蓮歪頭說:「我不清楚。」

  這也難免,畢竟是直到四天前,在沈洛年逼迫下,總門才和白宗暫釋前嫌,攜手合作,跟著就是忙碌地備戰,一時也沒人管島外的事情……葉瑋珊想了想說:「有告訴夏將軍嗎?」

  「有。」瑪蓮說:「夏將軍好像要他們盡速撤退,現在這兒也沒法派高手支持啊。」

  「夏將軍有下指示就好。」葉瑋珊轉念說:「關於千羽部隊……小純。」

  瑪蓮使用輕疾時,狄純已趁機躲到沈洛年身後,此時突然聽到葉瑋珊呼喚,她意外地探頭說:「宗長姊姊?」

  「她們沒輪班守城的時候,妳暫時幫忙訓練她們如何?」葉瑋珊說。

  「咦?」狄純吃驚地說:「我不懂得管人的。」

  「我來管理。」葉瑋珊微笑說:「妳飛行技巧最高明,幫忙訓練就好。」

  「我……我不知道。」狄純望向沈洛年,沈洛年卻轉開頭,不管她懇求的目光,狄純嘟起嘴,拉了沈洛年衣袖一把說:「洛年……?」

  「幹嘛?」沈洛年哼哼說:「自己決定啦。」

  「我怕做不好。」狄純膽怯地說。

  「沒關係的,小純。」葉瑋珊笑說:「我們都會幫妳。」

  「洛年也會幫我嗎?」狄純說。

  「不會!我忙死了。」沈洛年見狄純咬唇猛扯自己衣袖,好氣又好笑地搶回衣袖說:「別扯了!」

  狄純縮回手,見葉瑋珊還看著自己,這才低聲說:「那……我儘量試試看。」

  葉瑋珊微笑說:「太好了,千羽部隊都是女孩子,讓志文管理畢竟不大方便。」

  狄純一轉念,突然輕笑說:「因為都是女孩子,所以瑪蓮姊才這麼生氣嗎?」

  「我幹嘛生氣?」瑪蓮愣了片刻才想通,她臉一紅,衝過來伸手要抓,一面嚷:「妳這小丫頭不想活了!」

  狄純騰身一蹦,黃光倏然冒出,仙化間雙翅急展,飛出凱布利外,一面笑說:「瑪蓮姊饒了我。」

  這樣怎麼抓得到?瑪蓮指著狄純笑罵:「給我回來!」

  「不要。」狄純紅著臉笑說。

  瑪蓮目光一轉,煉鱗仙化間,猛然引炁一爆,以爆閃身法倏然沖上狄純身旁,向她腰間急抱。

  狄純不禁一呆,自己若閃開,瑪蓮豈不是摔死了?而爆閃心訣又是瞬間移位最快的方式,狄純才這麼一遲疑,已經被瑪蓮一把抱住。

  瑪蓮這一抓,怕癢的狄純渾身發軟,連忙向凱布利飛回,瑪蓮可不放過她,緊抱著狄純,搔得她不斷求饒,兩人在凱布利上亂滾。

  「好了啦。」奇雅忍不住搖頭說:「小純若不是怕妳摔著,妳也未必抓得住她,真不怕死。」

  瑪蓮這才放過已經動彈不得、軟在一旁喘氣的狄純,回頭嘿嘿笑說:「就算小純閃開,你們也不會讓我摔下去,而且小純心這麼軟,怎麼可能閃開?」

  這話倒也沒錯,無論是葉瑋珊、奇雅或沈洛年,都有辦法接住瑪蓮,但這舉動還是太過危險,葉瑋珊搖著頭正想勸誡,瑪蓮又說:「而且我感覺全身都是力量往外跑……說不定……」

  這話說完,瑪蓮體表泛出刺眼的螺旋狀熾亮紅芒,她身上的鱗片,也因為反射而映出一片紅,她炁息一進,突然騰空而起,在空中迅速地幾個轉折,對空轟隆隆地連揮數掌,這才落回了凱布利上方。

  眾人雖然都很吃驚,卻比不上瑪蓮自己的驚訝程度,她一落回凱布利上,就忍不住哇哇大叫說:「靠!好爽!奇雅,我不想回歲安城了!」

  奇雅皺眉說:「道息濃度差異影響真大。」

  「一方面也是洛年之鏡的幫助,但最好還是別在這種高處玩,以免有意外。」片刻後葉瑋珊再度引妥炁息,她把金烏珠取回灌入,一面說:「今日鑿齒和我們都已經確認了這種狀況下彼此的戰力,重點是明日,希望能順利擊退敵人。」

  瑪蓮說:「今天開會,夏將軍說明天的主要作戰目標是毀掉巨木,這樣就能打贏嗎?」

  「少了巨木,對方沒法破壞城牆,自然不會輸。」葉瑋珊說:「當然,若不是我們沒把握打贏刑天,也不用選這麼保守的作戰方式。今天看到的刑天不多,出城戰鬥還應付得來,就不知道實際有多少……」

  「刑天嗎?」沈洛年插嘴說:「一個大的,九個小的。」

  眾人一愣間,葉瑋珊輕呼一聲,搖頭自責地說:「居然忘了你的感應能力,真是忙昏頭了。」

  「這種數量我們應該勉強頂得住吧!」瑪蓮想想突然皺眉說:「洛年,大隻的大概沒人打得過,交給你吧?」

  倒是可以試試,雖然過去遠不是那隻巨型刑天的對手,但後來學會了更恰當的移位換形之法,時間能力也有提升,還掌握了「變重」的方式,說不定可以一拼,不過那傢伙身邊滿是敵人,可沒法單打獨鬥。沈洛年想了想說:「那隻可能不想靠近城牆,越強的妖怪,越討厭那種地方。」

  「那就太好了。」葉瑋珊鬆了一口氣說:「暫時可以不要理會那隻。」

  「但會不會直接飛衝入城中我就不知道了。」沈洛年說:「他應該有這種能耐。」

  葉瑋珊一怔,思忖了一下說:「刑天畢竟不是虯龍,不能持續飛行,城中排斥道息效果只稍弱於城牆邊,妖炁大幅降低情況下,就算是大刑天也頂不住眾人圍毆,他若敢孤身衝入,眾人合力,該不難對付……他不像我們有洛年之鏡,城內待久了,說不定連槍彈也能打傷他。」

  這也對,那大傢伙若自己一個人跑到城中,別說眾人合力,自己出手應該也能順利砍殺,倒不用擔心此事,沈洛年想了想說:「在混戰中,我若有機會的話,會幫你們殺刑天。」

  「對啊!」瑪蓮笑說:「洛年無聲無息、神出鬼沒的,今天救我的時候,一冒出來就宰了一隻,嚇得另外兩隻死命往外逃。」

  葉瑋珊只怕沈洛年不肯出手,閒百大喜說:「若真能把那九隻刑天殺了,最後集中高手對付那隻大刑天,轉仙部隊就可以往外驅趕鑿齒,才能真正佔上優勢。」

  「太好了!贏定了!」瑪蓮想了想,突然側頭問:「不過為什麼洛年你用手殺的人和妖怪,很多都冒出一大片霧之後幹掉啊?那是什麼怪功夫?」這問題注意到的人其實不少,不過這功夫頗為詭異,敢當著沈洛年面前問的,瑪蓮還是第一個。

  沈洛年倒沒想過該怎麼回答,只說:「那是種逼出水分的功夫。」

  「是闇屬玄靈的功夫嗎?」葉瑋珊也問。

  這件事不適合多提,沈洛年搖搖頭說:「別問了,與妳們無關。」

  沈洛年既然這麼說,眾人不好再問,只好轉過話題,談起今日戰時的一些趣事。

  一段時間過去,葉瑋珊和奇雅也交換灌注了好幾次金烏珠,葉瑋珊終於低下頭,看著金烏珠說:「滿了?原來需要這麼多能量。」

  「回去吧?」沈洛年問。

  「欸,多逛一陣子吧?別急著回去。」瑪蓮叫:「去哪兒玩玩如何?海邊?」

  沈洛年倒是無所謂,望向葉瑋珊,看她怎麼決定。

  葉瑋珊想了想,搖頭說:「太遠了,鑿齒晚上不攻城只是推測,我們不能離開太久……不過如果可以的話,在這兒多待一陣子吧,我和奇雅趁這機會多補點炁息回玄界。」

  奇雅贊同地說:「也好,這兒快。」

  五人就這麼飄在高空中,或坐、或站,葉瑋珊、奇雅兩人專心引炁納入玄界,不大說話,而狄純只要黏著沈洛年就覺得安心,也安靜地坐在一旁,不過瑪蓮可有點氣悶了,她忍不住拿出刀子對著空中亂劈,反正此時炁息豐沛,她乾脆鼓出一波波亮紅色刀氣破空往外亂射,一面大叫痛快。

  這麼搞下去會不會引來強大妖怪?沈洛年正想勸阻,突然微微一怔,轉頭向著西方攔妖河對岸看去。

  「怎麼了,洛年?」一直很注意沈洛年的狄純,好奇地問。

  「等等。」沈洛年臉色沉重,瞇著眼遙望,但畢竟隔了挺遠的距離,還看不出所以然來。

  瑪蓮也注意到沈洛年表情不對,收了刀走近,望著狄純說:「小純,洛年幹嘛啊?」

  「不知道。」狄純擔心地搖了搖頭。

  「是今晚才來人界的嗎?」沈洛年低聲自語說:「這可麻煩了。」

  「什麼啊?洛年。」瑪蓮忍不住了。

  沈洛年看了瑪蓮一眼,目光轉過,見趺坐著的葉瑋珊和奇雅注意力也轉了過來,他深吸了一口氣才說:「似乎……從西岸來了幾十隻刑天,其中大概有五個大型的。」

  眾人一愣,都變了臉色,瑪蓮張大嘴,呆了呆才說:「真是刑天?會不會是別的妖怪路過?」

  沈洛年搖搖頭說:「那種妖炁是刑天沒錯……不同妖怪的妖炁都有些微的差異。」

  「這……這怎麼打啊?」瑪蓮瞪大眼睛說:「洛年你能殺光嗎?」

  「呃?」沈洛年瞪眼說:「別開玩笑。」

  葉瑋珊猛然站起說:「我們快回去,找夏將軍舉行緊急會議。」

  還開什麼會,這時候應該快逃命吧?沈洛年望著葉瑋珊,終於還是沒開口,只將凱布利往斜下方一轉,快速地向歲安城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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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七章 一夫當關



  次日清晨天還沒亮,十幾個城內重要人物,神情嚴肅地集中在城南中央高台上,等候對方擺開陣勢。

  昨晚得到沈洛年的訊息,開了半夜的會議,勉強決定了幾個戰略,但卻一點把握都沒有。事實上,除白宗之外,還有大半人對這個消息半信半疑,不過此時寧可信其有,誰也不敢掉以輕心,今晨集結在這兒,就是想早點確定這消息的正確度。

  但說到解決之道,可就誰也提不出來了,若沒有刑天,城中部隊只要往外殺出,遠離歲安城後,強者更強,數量較少的轉仙部隊,才有可能驅滅鑿齒,但刑天一多,只好以城牆附近為主戰場,以免部隊反被刑天屠殺,可是城牆附近轉仙者對鑿齒的優勢也相對降低,對方卻擁有十倍以上的兵力,根本無法持久應付。昨日對方主要目標是城牆,加上乍進即退、攻城時間不長,所以傷亡人數還少,若持續時間一長,實在不堪設想,眾人雖勉強做出一些應變計劃,但能不能奏效,誰也不知道。

  隨著東方天色漸亮,遠遠城南鑿齒陣中,開始傳出動靜。過沒多久,鑿齒隊伍慢慢往外排了出來,對方似乎並沒有什麼軍伍概念,十幾萬人雜亂地擠在踏平的田野上,東邊三萬、西邊五萬地分成了四、五群,也許是部族的分隔,也許是隨意的區分,誰也不知道,而這些部隊搬運著的巨木就有百多條,看樣子昨日的攻城果然只是測試而已。

  「刑天出來了。」眼力最好的張志文說。

  果然森林中冒出了一大群大小刑天,正先後走入鑿齒陣中。

  這些拿著巨斧、巨盾的高大無頭怪物,散在鑿齒大軍之前,其中有六隻高出半截,體內蘊含著強大妖炁,正聚在一起望著歲安城,不知是不是在討論戰略。

  眼看真的多了這麼多刑天,眾人雖已有心理準備,仍不免心底發涼,正面面相覷說不出話來,突然一個負責傳訊的煉鱗引仙者開口說:「報告將軍,北城傳來消息,有一大部分鑿齒部隊繞開了。」

  眾人一怔轉頭,那年輕人又說:「東城也是,啊!連西城也是,三方鑿齒部隊都往南撤,都各只留近萬部隊。」

  「他們不打算拖下去了。」夏志成看著鑿齒部隊說:「對方即將全力攻城……葉會長,既然確定了刑天的數量,只能使用昨夜研擬的戰術了,此時直接由您指揮比較方便,我這就把統帥權交回。」

  此事葉瑋珊和夏志成已有共識,她微微行禮說:「有勞夏將軍了,如果我有什麼指揮不當的地方,還請多多提點。」

  「不敢。」這種場合,一個普通人,實在不便指揮作戰,夏志成輕嘆了一口氣,退到高台外側。

  等那些鑿齒部隊通通彙集到南面,對方就會攻來了吧?這近百名刑天衝來,今日撐得過去嗎?高台上這時一陣死寂,誰也不想說話。

  過了片刻,呂緣海突然悄悄走近葉瑋珊等人,低聲說:「葉宗長、沈先生,我們何不率隊從東面出城,撤上九回山?」這話的意思當然不是帶著全城往山上撤,他是想拋下城中三十多萬人,只帶著轉仙部隊往山上逃。

  他聲音雖低,但白宗眾人都站在一起,聽到的人自然不少,葉瑋珊身旁的賴一心首先臉色微變,大聲說:「呂門主!你……」

  「一心!」葉瑋珊一把抓住賴一心,搖了搖頭。

  賴一心一怔停口,葉瑋珊這才低聲說:「呂門主,九回山上豈有比這兒還安全的地方?」

  「這……」呂緣海說:「至少可以安全數日,宇定高原百多里寬,總能找到躲藏處。」

  還沒交戰,他就打算直接扔下這城中三十多萬人嗎?葉瑋珊雖然不滿,但此時鬧翻有害無益。她目光一轉說:「呂門主,你不覺得時機不對嗎?城破那一剎那再走,可比現在安全不少。」

  呂緣海一怔,目光二兄說:「這我當然知道,但若是守城時損失過重……」

  「我明白,夏將軍已經把統帥權交回了,我會儘量保留各部隊的戰力。」葉瑋珊微笑說:「什麼時候該怎麼做,我心裡有數,門主不用太擔心。」

  「瑋珊?」賴一心大吃一驚。

  葉瑋珊先回頭瞪了賴一心一眼,這才對呂緣海微笑說:「呂門主,我還得處理一點私務,先談到這兒吧?時機來臨之前,還請諸位暫且配合。」

  「我明白。」呂緣海倒不在乎賴一心的看法,比較介意的反而是沈洛年。他偷瞄了沈洛年一眼,見他表情沒什麼變化,似乎並不反對,這才心頭一鬆,露出笑容說:「諸位不只功夫高強,連思慮都比我們這些老人細密多了,呂某日後當全力為會長效勞。」說完之後,這才往總門人群退了回去。

  呂緣海剛走,賴一心忙說:「瑋珊,怎麼回事?我們不能扔下這些人啊。」

  「還要你說?」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低聲說:「但如果這麼回答,他說不定馬上就會帶人往東城逃……總門部隊只要有一半跟著他走,這仗就不用打了。」

  「呃?」賴一心一愣說:「妳騙他的?這……不大好吧?」

  「管不了這麼多,能跟他說老實話嗎?」葉瑋珊想了想,輕嘆了一口氣說:「但若當真到城破的時候,確實做什麼都沒用了,難道那時還不逃?」

  賴一心說:「我們全力守住啊,昨晚不是做了這麼多計劃嗎?城不會破的!」

  「萬一破了呢?」葉瑋珊說。

  賴一心愣了片刻,終於說:「我不知道……但總得做些什麼。」他雖然滿腔熱血,卻也不是笨蛋,當然知道若是城破,不管怎麼做,城內三十多萬普通人,幾乎都死定了。

  「到時只有轉仙者有一絲機會逃生,我們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找一批自願軍留在後路拖延時間,利用九回山的九個回道天險,想辦法攔截鑿齒大軍。」葉瑋珊頓了頓,輕握著賴一心的手說:「我陪你留在後面就是了。」

  賴一心望著葉瑋珊片刻,露出笑容,握緊葉瑋珊的手說:「好,我們一起留下,看看能做些什麼,沒問題的。」

  這人總是這樣……葉瑋珊苦澀地一笑,轉頭說:「到了那時,白宗的事情就交給舅媽和奇雅,妳們盡快領人穿過九回山,撤入宇定高原。」

  「瑋珊。」白玄藍搖頭說:「我和齊哥陪你們斷後。」

  葉瑋珊說:「舅媽,引仙之術不可失傳……剩下的人類要活下去,這法門是必要的,妳和舅舅先走。」

  白玄藍一怔說:「那我們交換。」

  「不行的。」葉瑋珊搖頭說:「我身為歲安城的臨時統帥,沒能與城共存亡已經不對了,怎能逃在前面?這麼一來,不會有人願意斷後的。」

  咦?這是自己害的嗎?沈洛年聽到這句不禁大皺眉頭,若不是自己,葉瑋珊也不會當上這什麼會長……倒忘了她有這種莫名其妙的責任感,可真討厭。

  「我陪你們斷後。」黃宗儒突然說。

  眾人一怔,吳配睿馬上開口:「我也留下。」

  「妳陪著藍姊走。」黃宗儒拉過吳配睿,低聲說:「九回山仍是道息不足的地方,我們藉著洛年之鏡,三人合力該可以撐好一陣子,等你們逃遠了,我們再想辦法往山上撤,還是有機會。」

  「不要。」吳配睿板起小臉說:「我才不要自己一個人走!」

  黃宗儒正不知該怎麼說,奇雅和瑪蓮對視一眼,兩人心意相通,相對點了點頭,瑪蓮一笑開口說:「算我和奇雅一份。」

  侯添良馬上跟著舉手說:「加一、加一!」

  「加什麼加?又不是組隊打王……」張志文苦著臉抓頭說:「都留下吧,斷後的戰力夠一點,到時候逃命的機會也大點。」

  侯添良呵呵笑說:「一起死了也爽快啊。」

  「呸、呸、呸!」張志文瞪眼說:「誰跟你一起死,我留下是為了帶阿姊逃命。」

  「滾你的,誰跟你逃命?」瑪蓮白了張志文一眼。

  怎麼又變成全留下了?和熱血笨蛋相處久了,每個人都變熱血笨蛋嗎?沈洛年正在旁邊暗罵,突然葉瑋珊走近低聲說:「洛年,你凱布利能載人,到時拜託你先護著月影團的人走,魔法失傳太可惜。」

  我可不是熱血笨蛋,當然會走!沈洛年哼了一聲說:「知道。」

  「這些日子……謝謝了。」葉瑋珊凝視著沈洛年說。

  媽的,真想讓我走,就別用這種眼光看我!沈洛年板著臉轉過頭,望著城南那正在騷動的鑿齒哼聲說:「你們是不是搞錯了?城還沒破欸!」

  「對啊!仗還沒打呢!」賴一心精神最好,他一陣激動,突然往前跳上城牆,舉起黑矛回頭以炁送聲,聲音遠遠往外傳:「各位!人類的未來就在此一戰,我們一定能守住!我們一定要守住!加油啊!殺光敵人!」

  這時所有轉仙部隊都集中在南城高台,他們不像領導群這麼清楚兩方戰力差異,見賴一心這麼激動地大喊,不少人心情激昂,跟著舉起武器吶喊,部隊士氣大振。

  「這人實在是……」葉瑋珊輕頓了頓足,見賴一心又跳了回來,連忙幫他引炁,一面說:「想提振士氣,請夏將軍去喊不行嗎?你去胡喊什麼?炁息又散去了不少。」

  「抱歉、抱歉,忍不住嘛。」賴一心乾笑著,乖乖讓葉瑋珊引炁。

  「喊喊也不錯,不是士氣大振了嗎?」沈洛年沒好氣地說:「以後還想騙人,可以派一心出馬,很有效的。」這似乎帶著尊伏之氣的傢伙特別適合拐人,以後派他出來選舉應該挺容易當選。

  「我才沒騙人呢,我真是這麼想啊。」賴一心呵呵笑說。

  葉瑋珊聽沈洛年這麼說,微微一怔回過頭,果見本來有點擔憂的部隊情緒高昂了起來,不禁有點狐疑地看了賴一心兩眼。

  此時城南那兒,刑天突然一起怪聲長嘯,跟著鑿齒們也大聲吶喊,似乎也正在提振士氣,他們氣息綿長,喊聲宏亮震耳欲聾,聲音遠遠地往外傳,兩方隔了好一段距離,依然聽得十分清楚。

  眼看對方即將發難,葉瑋珊低聲說:「奇雅,幫忙引炁。」

  「好。」奇雅接手幫賴一心引炁,一面微微皺眉說:「一心也真不會選時間。」

  「抱歉,就快滿了。」賴一心乾笑說。

  葉瑋珊退開幾步,回頭說:「各自準備了……輕疾,開啟千羽通訊網;千羽部隊依計劃就定位!小珠姊,來吧。」

  後方二十公尺遠的「南大道」上,那兒搭了個離地足有三十公尺、臨時趕搭起的大高台,此時上面站著一群覆羽展翅、集合待命的千羽部隊,昌珠、羅紅等人也正在其中,在葉瑋珊呼喚下,昌珠展翅掠起,飄到葉瑋珊上方。

  比較特殊的是,一條約五公尺長的粗繩,兩端分別綁在她雙足上,粗繩中央正軟軟懸垂在空中,彷彿一個懸空鞦韆。

  就在這一瞬間,鑿齒吶喊的聲音,突然一變,在近百名刑天率領下,十幾萬鑿齒背著百多根巨木,吶喊著對歲安城城南中央衝來,而本來擠滿鑿齒的森林外田野,只剩下那六名大型刑天。

  葉瑋珊回頭一看,見對方不講究陣型,也不分先後,就這麼狀若瘋狂地往這兒沖,整個氣勢和昨日大不相同,彷彿這些妖怪下一瞬間就能踏平這城市,看著那恐怖模樣,葉瑋珊不禁微微一慌,有些手足無措。

  「瑋珊?」沈洛年走近葉瑋珊身旁,撿起放在地上一個雨傘般的黑物,低聲說:「不行的話我來。」

  葉瑋珊回過神,接過黑物,搖頭說:「你有別的任務,沒關係,我準備好了。」她坐上鞦韆底部,對空中的昌珠揮了揮手,讓昌珠將她往空中帶,向城牆那方飛去。

  沈洛年果然沒閒著,他踩著凱布利,隨葉瑋珊身後飄飛,兩人先後凝停在城牆上方,望著逼來的那片黑壓壓鑿齒大軍。葉瑋珊忍著心中的驚懼,將手中那片彷彿雨傘、外黑內銀的東西往外打開,就像拿著個圓弧形天線,對著斜下方。

  「這範圍有多大?」沈洛年問,他已將凱布利收回體表,只放出微微妖炁,輕托著身體。

  「不知道。」葉瑋珊說:「昨晚測試真的非常亮,我帶了三層防護鏡都眼花了一陣子,希望遠些地方也有用,否則只靠另一個計劃……不知道可以撐多久。」

  鑿齒、刑天自然不知道這浮在空中的兩女一男打算幹嘛,尤其其中一人手裡拿著個大片銀亮圓弧狀物對著南方,更是莫名其妙,他們狂奔的同時,不免直盯著三人瞧。

  昨日沈洛年雖殺了數百鑿齒外加一個刑天,但大多是偷襲得手,加上種族不同,也較不容易辨認,鑿齒還不很清楚沈洛年的能力,不過看到能持續飛行的敵人,他們難免有所提防,正一面跑一面打量,卻不料那片銀色圓弧狀物,突然毫無預警地閃出強烈刺眼光芒,前方數萬名鑿齒、刑天眼前一片炫亮,一下子什麼都看不清楚,在眾人大聲驚呼聲中,有人停下腳步,有人轉身亂跑,這一瞬間,碰咚乓當地摔倒一大片,巨木也滾成一團。

  當光亮閃起的同一瞬間,準備妥當的轉仙部隊同時御炁騰躍過城牆,拿著武器殺出,而最快接近敵人的,就是從空中高速下落的沈洛年,他已拔出金犀匕,正二話不說地對刑天殺去。

  金鳥珠不負所望,前方數百公尺寬,大部分敵人都在光線有效範圍內,尤其最重要的刑天,統統擠在最前方,更是效果卓著。沈洛年收斂著妖炁,點地兩個旋繞,轉仙部隊還沒落地,已殺了五名亂揮斧頭的刑天。

  接著城中萬餘轉仙部隊也衝至,但這兒畢竟離城牆還有一段距離,刑天妖炁未散,除沈洛年與白宗眾人之外,能傷得了刑天的人卻不多。轉仙部隊見狀後繞,全力屠殺鑿齒,一面拿引火物點燃巨木,隨著巨木燃起,火焰一大,火鼠跟著竄出,在巨木上四面爬燃,城南這片原野,霎時變成煉獄。

  無論是鑿齒還是刑天,驚慌失措下根本無法戰鬥,大軍從混亂到被屠殺、灼烤,直到眼前勉強可以視物,中間只不過短短七、八秒,而這短短七、八秒,就死了數千鑿齒,躺下了三十多只刑天,鑿齒一面慘呼怪叫一面往外逃,轉仙部隊則追殺不休,直追趕了百公尺,眼見那六名大型刑天往前衝出迎接,葉瑋珊一聲令下,讓隊伍撤回。

  眾人攀入城中,往外一看,見遍地都是鑿齒屍體,數百巨木付諸一炬,不禁歡聲雷動,部隊們欣喜地奔上高台引炁,一面互相拍打著,興奮異常。

  沈洛年在那最高的高台上落下,葉瑋珊、奇雅、劉巧雯、白玄藍、黃宗儒,還有文森特等四個魔法師,適才並未參戰,這時也都在高台上,正討論著剛剛的戰況。也在台上的劉巧雯,見沈洛年飄下,露出笑容說:「洛年,你動作真的快得像鬼一樣,剛殺了十幾個刑天呢。」

  「下次就沒這麼容易了。」沈洛年往南方望瞭望說。

  葉瑋珊望著南方,見鑿齒大軍已重新整隊,這次他們不擠成一團,分成十個隊伍,似乎打算同時攻擊整片城牆,而刑天群則退到隊伍後方,也不知道是不是怕了金鳥珠,葉瑋珊微微皺眉說:「對方該也知道金鳥珠灌入炁息需要時間,才這麼急著整隊重新攻擊……還沒滿嗎?」

  在高台一角,有二十名煉鱗引仙者,正輪流拿著那金鳥珠引入炁息,手中正拿著金鳥珠的一名士兵,抬頭說:「報告會長,還沒完成。」

  「盡快。」見鑿齒群又從森林中搬出幾十條巨木,葉瑋珊咬著唇說:「他們砍木頭的速度真快。」

  「有那六隻大刑天,慢不了。」沈洛年皺眉說:「又來了。」

  確實又來了,刑天似乎想盡速一雪恥辱,隊伍一整,馬上往歲安城沖。葉瑋珊銀牙一咬,拉過昌珠腳下的繩索說:「千羽部隊,我們上。」

  千羽部隊本來只是監察用的部隊,所以人數一直不多,加上不少人還在東大陸未歸,此時城內只有三十餘人,現在除了部分派在四面偵查,其他二十人就像昌珠一般,腳上綁著繩索,分別載著葉瑋珊等高台上的人們往上飛。

  這二十組共四十人,在四公里長的城牆後方空中排成一排,每個人手中都拿著一個趕製的傘狀聚光器,對著下方照。鑿齒們剛剛才被殺得敗逃,一看到上方銀光閃閃,紛紛低頭停步或以盾遮眼,不敢往上看,但這些當然全都是假貨,發不了強光,鑿齒們等了半天,卻不見光華,這下不禁有點進退維谷,不知該如何是好。

  唬人的東西畢竟唬不久,拖拉了一陣子,鑿齒漸漸放心,一個個放開腳步,不理會空中的敵人,只拿著巨木往城牆奔,準備攻擊,就在這時,葉瑋珊一聲令下,右手同揮,連續兩個炁彈朝前方正要接近城牆的巨木轟去,炁彈在巨木上一炸,當場將巨木炸成三截,葉瑋珊也不多看一眼,和昌珠一打招呼,兩人向另外一根巨木飛去。

  同時白玄藍、奇雅、劉巧雯等人也跟著放手攻擊,白玄藍和葉瑋珊招式類似,也拿著蘊含爆勁的炁彈到處轟,奇雅柔訣不易破壞巨木,她默念道咒,在炁勁中蘊含凍氣,整片透入巨木,讓巨木中的水分凝結爆裂,從垂直面崩裂開來,毀損得更徹底。

  黃宗儒則拿著那支懷真借的怪弓,聚力連續出手,一發發凝聚的炁息射入巨木,凝勁泛開的同時,木質也隨之崩散碎裂,破壞木頭的速度,不比葉瑋珊慢。

  文森特等四名魔法師也跟著出手,他們口中默唸法咒,手中一指,巨木隨即受莫名冒出的巨力擊斷,崩成數截。

  但具有這種威力的人畢竟不多,如劉巧雯等一般發散型變體者,他們大多聚集在中央附近,雖出手威力不足以破壞巨木,但他們靠著身在空中,炁息比鑿齒們豐沛的優勢,不斷往下攻擊,也讓背著巨木的鑿齒們不斷受傷,巨木走走停停,很難往前移動,但畢竟敵軍數量龐大,巨木數量也多,一段時間過去,還是有不少巨木轟上了城牆。

  而葉瑋珊等人從兩側一路將巨木破壞,慢慢往中間接近,至於巨木被破壞的隊伍,根本無須理會,反正他們若攀上牆壁,自有槍彈伺候。

  這麼一來,除千羽部隊緩緩往中央接近,鑿齒、刑天也紛紛往還有巨木的地方擠,一方面嘗試用妖炁保護巨木,也有不少人往上飛射短矛,試圖逼退飛行的部隊,而隨隊伍聚集,鑿齒畢竟越來越多,若千百支短矛同時往上飛可不是開玩笑,眾人也不敢貿然接近,剩下的巨木越來越不容易破壞。

  鑿齒一面保護剩下的巨木,一面加快用巨木轟城的速度,但除了空中那四十人到處飛騰忙碌之外,城內部隊卻一點反應也沒有,就這麼讓城外的鑿齒,集中在城門和左二門之間相隔不遠的三處地方,衝撞個不停。

  葉瑋珊身在空中,眼看城牆被破壞的程度越來越嚴重,她一面出手攻擊鑿齒或巨木,一面開口說:「輕疾,開啟金烏組通訊網……宋維!好了沒?」

  宋維是那群負責灌滿金烏珠煉鱗部隊的小隊長,他馬上回答:「報告會長,還沒滿。」

  其實葉瑋珊也知道,若是滿了,對方會第一時間告訴自己,只不過實在太慢,讓人忍不住想問,眼見城牆受損越來越嚴重,葉瑋珊遲疑了一下,終於說:「輕疾,換白宗通訊網……洛年。」

  沈洛年一直在城牆後方飄浮著,正遙望著葉瑋珊,聽到耳中的聲音,他開口說:「要我下去了嗎?可惜了點。」

  葉瑋珊也覺得可惜,鑿齒刑天畢竟只是胡打一通,沒什麼戰術可言,因為破壞了大量巨木的關係,他們不知不覺又擠成了一團,若此時能使用金烏珠,剛好可以再次殺退敵人,可是再忍下去說不定牆就先破了。葉瑋珊輕嘆一口氣說:「沒辦法,金烏珠還沒滿……拜託你了,我幫你開路。」

  「好。」沈洛年右手拔出金犀匕,左手取出牛精旗,朝城牆破壞最嚴重的地方飄了出去。

  葉瑋珊選定了城牆外敵軍帽集的地方,連續幾個強大且蘊含炎氣的炁彈,對下方鑿齒群急轟,一下炸開好大一片。沈洛年一閃間飄入那空隙處,左手一晃,白霧滾滾而散,向著四面八方瀰漫出去。

  白霧瀰漫中,沈洛年收起凱布利,點地急掠,對最近的一個刑天炁息便砍;同時城內部隊在葉瑋珊指揮下,搬著息壞磚攀出城外,在霧中修補破損的城牆。

  昨日白霧就發過一次威,對方早已有備,既然無法驅散,總不能讓人在白霧裡胡亂宰殺,眾多鑿齒、刑天當下只好轉身奔逃,尤其刑天已經有了經驗,他們不在白霧中亂跑,而是一路往外高躍跳起飛逃,一方面方便分辨方位;二來待在霧中時間較短,也不容易被沈洛年欺近。

  刑天動作本就比鑿齒快,除一開始沈洛年相準的兩名刑天,念頭還沒轉過就死在金犀匕下,其他的可砍不到。不過幾秒的工夫,城牆附近這滾滾白霧中,除屍體外,鑿齒、刑天逃竄一空。

  沈洛年這時的任務是守住城牆,不能像昨天一樣一路往外殺,他見周圍敵人一轉眼跑光,感應不到妖炁,索性左手一旋,捲起牛精旗,停了白霧。

  隨著白霧散去,剛逃散的鑿齒刑天見沈洛年一個人呆站在那兒,周圍數萬人大吼一聲,紛紛往沈洛年和城牆沖,沈洛年卻動也不動,等敵方接近到十餘公尺遠時,他才左手一抖,牛精旗再度甩開,隨著白霧飄散,又是一陣好殺,殺得鑿齒們鬼哭神號、四處亂逃,這次之後,就算沈洛年收起了牛精旗,再也沒人敢進入他周圍百步內。

  這時近千名轉仙部隊,正搬運息壞磚到城牆上修補,這些轉仙者就算體無炁息,體力仍比一般人強壯許多,修城效率自然較高,畢竟這時可不能慢慢來。

  但在外城修牆,就代表著曝露在敵人的威脅之下,不少人一面工作,一面忍不住心驚膽顫地回頭偷瞧鑿齒大軍,看著看著,卻看到這令人難以置信的畫面——沈洛年紅袍翻飛間,一個人站在城外數百名敵人屍體之間,昂然面對十餘萬鑿齒,而鑿齒們只敢在遠處咬牙切齒,憤怒叫囂,就是無人敢越雷池一步,踏入沈洛年百步之內。

  看著這種一夫當關、萬夫莫敵匪夷所思的景象,許多人忍不住心中激動,眼眶泛淚,大聲對著沈洛年嚷叫,但若問他為什麼要叫嚷、叫嚷著什麼,他恐怕也說不出來。

  歲安城城牆後,高台上的賴一心等人,自然看得清楚,不免也是議論紛紛、嘖嘖稱奇。他們雖然一直知道沈洛年有點莫名其妙的厲害之處,卻也沒想到離譜至此,瑪蓮意外之餘,忍不住拍手大叫:「靠,要是有十個洛年……不,五個洛年,說不定就可以直接殺光這些長牙渾蛋了。」

  「太好了。」賴一心也興奮地說:「一切都照計劃進行,我們不會輸的。」

  「不會輸就好。」張志文拍著胸口說:「我還沒追上阿姊,可不想死啊。」

  這話一說,自然惹來瑪蓮的白眼,不過這時瑪蓮心情挺好,只瞪了他一眼,沒動手揍人。

  沈洛年卻心裡有數,自己可沒有應付千軍萬馬的能耐,能恰好造成這種景象,只不過剛好是息壤城牆、牛精旗、影蠱加上鳳靈感應能力的綜合結果,若換一個地點,或少了任何一個條件,絕不可能有這種功效,能這樣守住城,只能說運氣不錯。

  不過這兒雖然守得很穩、城牆修復的速度極快,但沈洛年的白霧範圍畢竟只有百步寬,護得這處護不得那處,剛剛三個嚴重破損的地方,沈洛年只保住了其中兩處,另一個偏西破損嚴重的城牆,卻依然被大量鑿齒刑天圍攻沖城,甚至引來了其他鑿齒部隊聚集,這麼一來,城牆破損的速度更快。

  眼看城牆毀傷漸趨嚴重,文森特等人在葉瑋珊指示下,聯合施展守護陣,藍、橙、紅、紫四種光色交錯掩映,組成一片守護光牆,抵禦著巨木的攻擊,但就算魔法力量不受道息不足的影響,實際運用的力量畢竟也是精靈炁息,一樣會受息壞磚影響而降低效應,四人如今雖勉能抵禦,但除基蒂外,其他三人魔力補充速度十分慢,而基蒂年紀太輕,咒語效應又不如其他三人,若僵持稍久,依然會魔力耗盡。

  沈洛年看那兒狀況不妙,開啟白宗通訊網說:「瑋珊,這兒修了近半,不照計劃讓我換位?」

  「不!」葉瑋珊欣喜的聲音從沈洛年耳中傳出:「金烏珠剛存滿!輕疾,全部聯絡網開啟,所有人準備動手!洛年,還有空中的千羽部隊,眼睛小心。」

  葉瑋珊說話的同時,劉巧雯正從城牆上方出現,一樣拿著個圓弧狀的眾光器,對著下方鑿齒大軍微笑。

  剛剛千羽部隊攻擊巨木時,許多人都把這偽造的眾光器收了起來,鑿齒們幾乎都忘了這事,突然看到劉巧雯又拿著在眼前晃動,不免微微一驚、動作稍慢,但等了片刻,並沒見放出刺眼光芒,鑿齒們發現被騙,自是再度往前衝擊,不料這時劉巧雯卻嫵媚地一笑,突然開啟機括,隨著聚光器中央方盒開啟,金鳥珠耀目光華進現,一大半鑿齒、刑天又是眼前一片白亮,什麼都看不到。

  這時難道還客氣?萬餘轉仙部隊再度跳出,眾人拿著武器急砍,將鑿齒大軍殺退。

  不過鑿齒部隊也學乖了,不像第一次慌亂,其實藉著炁息感應,縱然目盲,仍可粗略分辨周圍狀態與大概方位,只要保持冷靜,彼此撞倒的情況就會大幅減少,雖仍不免被人類大軍追殺,但這次的損失卻不大,除沈洛年、白宗這些速度遠快於鑿齒的人物,真正砍殺到對方的人其實不多。

  但這仍是一次大勝,人類部隊這面自是歡欣鼓舞,轉仙部隊們追著鑿齒身後,一面揮舞手中刀劍一面吶喊,直到葉瑋珊下令回城,才意猶未盡地轉頭。

  沈洛年飄在隊伍後,直到所有人翻入城中,他才飛過城牆,剛進入歲安城上空,就見到瑪蓮和吳配睿等人,正眾在一處高台上,對著自己叫嚷揮手。沈洛年疑惑中飄近,才想下落,周圍一陣歡呼響起,一群人從四面其他高台擠近,朝自己蜂擁而來,沈洛年微微一驚,飄身而起,高飛數尺,卻見這些人臉上都帶著狂喜之色,似乎沒有什麼惡意,不過看他們好像一副打算撲上抓著自己的模樣,沈洛年可不敢貿然接近。

  「下來啊!洛年!」瑪蓮喊著。

  「幹嘛?」沈洛年反而又飛遠了五公尺。

  「讓我們扔起來歡呼一下嘛。」瑪蓮笑著說:「你是大英雄耶。」

  「不干。」沈洛年逃命般地轉身,往葉瑋珊那兒的特高台飄去。

  瑪蓮看沈洛年頭也不回地溜了,笑著說:「可惡!不來讓阿姊親一下,跑這麼快幹嘛?」

  吳配睿笑說:「洛年害臊吧?」

  「小睿妳不懂,這叫傲嬌啦。」張志文嘿嘿笑說:「我早就懷疑洛年有這屬性了。」

  「傲你的頭,又在胡說。」侯添良咧開嘴笑說:「太久沒漫畫看,快發病了?」

  「什麼嬌?」瑪蓮聽不僅,詫異地問。

  「蚊子受日本動漫文化荼毒太深,別理他。」侯添良笑說:「阿姊,我們上去找宗長和洛年好不好?一心和無敵大也在上面。」

  「別假了,我知道你想找奇雅啦。」瑪蓮哼哼笑說:「你自己問宗長啊。」

  侯添良黑臉一紅,正說不出話,吳配睿笑說:「阿猴哥,我幫你問。」

  「好啊。」侯添良尷尬地笑說。

  吳配睿正想先和黃宗儒聯繫,再叫他伺機幫忙詢問,突然耳中傳來葉瑋珊的聲音:「大家小心,對方已重新整隊,隨時可能重新攻擊,各隊長請立即確認隊員狀態,編組引炁。」

  眾人一怔轉頭,果然鑿齒又組成了部隊,這次他們不是一窩蜂擠來,也不是散成一大片,而是分成四大組,每組三、四萬人不等,隊伍中各帶著十來根巨木,還有近二十名刑天壓陣,正大步向歲安城衝來。

  「他們真不怕死?」瑪蓮瞪大眼說:「這麼快又來?」

  「下次出城可要多殺幾個。」侯添良摩拳擦掌地說。

  張志文臉色卻不大對,搖頭說:「這可麻煩了。」

  「怎麼?」侯添良轉頭問。

  「他們只分成四大組,這樣每組人數都很多,千羽部隊想攻破巨木就沒這麼容易了。」張志文指著城外,神色凝重地說:「而每組相距近七、八百公尺,金鳥珠就算充滿了,頂多對一組有效……只要那組稍微撤退,其他三組可繼續攻城。」

  侯添良一吐舌頭說:「那洛年也只能守一個地方囉?」

  氣對啊,就算靠洛年交錯防守兩處,還是有兩個空隙。」張志文沉吟說:「因為刑天也分散了,所以城內的轉仙部隊該可以出城頂住一邊,但剩下的一個地方……那個地方……」

  眾人見張志文始終說不完最後一句,目光往外望向鑿齒大軍,心情不免再度沉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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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八章 從墳墓爬出來



  正如張志文所料,沈洛年不管如何神通廣大,也只能勉強守住兩處,千羽部隊的高空攻擊,雖不至於完全無效,確實只能造成干擾。

  不過葉瑋珊並未放棄,既然對方分成四組,代表轉仙部隊出城面對其中之一也不會落於下方,當下她讓千羽部隊和轉仙部隊配合,協同攻擊,對方和轉仙部隊纏鬥的同時,無法專心防範空襲,就能順利破壞掉運來的巨木,而葉瑋珊為了保留戰力,也不和鑿齒大軍多耗,只要破壞了巨木,隨即在千羽部隊掩護下,讓轉仙部隊撤退回城,待引炁充足後,再伺機攻擊另一組鑿齒大軍,至於偏東南的兩組部隊,葉瑋珊實在無法兼顧,只好完全父給沈洛年處理。

  西南那兒鑿齒和人類打得天翻地覆,東南這兒卻是靜態的鬥爭,人類和鑿齒幾乎沒有正面爭鬥,反正不管對方破壞到什麼程度,沈洛年拿著牛精旗飄近一揮,白霧滾滾間,就能逼得鑿齒大軍撤退,數萬鑿齒、刑天只能牙癢癢地退開,看著沈洛年身後的人類又把牆壁修補起來,而眼見這兒補好了七、八成,沈洛年馬上又飄到另外一處,再度把鑿齒逼開,跟著又擁出一群人修整城牆,兩方就這麼比賽拆城和建城的速度。

  可是修繕的速度畢竟不如破壞迅速,隨著時間過去,城牆毀損的情況越來越嚴重,越來越趕不及,但沈洛年卻也想不出其他的手段,眼看漸漸不妙,正不知如何是好,他耳中突然傳出葉瑋珊的聲音:「洛年!你換去西南邊那兩組,我們來這兒毀掉木頭。」

  「咦?」沈洛年一轉頭,這才發現,西南那兒的刑天、鑿齒,已經不再搬運巨木沖城,而是用手中的斧、矛穿刺破壞,效率遠不如前,還會被人類安置在城牆上的槍手攻擊……這是怎麼回事?沈洛年正在發愣,卻聽葉瑋珊解釋說:「他們木頭不夠了,你快去,我們來了。」只見葉瑋珊領軍從上方衝出,對著鑿齒大軍殺去。

  沈洛年這才醒悟,刑天砍樹雖快,但這麼不斷被葉瑋珊等人轟毀掉,森林的巨木總會不足。他當下飄去西南面,選了個城牆毀損較嚴重的區域,逼退了鑿齒大軍,讓後方全力修繕。

  當巨木盡皆毀去,戰況又漸漸傾向人類這面,被破壞的城牆,慢慢地修整起來,而葉瑋珊斟酌情況,偶爾使用一下金烏珠,把某一大隊鑿齒殺得往後奔逃,也頗有效用。

  就這麼打到近午,曰照漸烈,兩方都十分疲累,而鑿齒少了巨木,攻城效率大幅度降低,在森林那端一直觀看戰況的大型刑天,終於發聲長嘯,讓鑿齒大軍退了下去。

  而鑿齒軍一退,不斷到處奔波殺敵的轉仙部隊,一個個都累癱了,各自找高台引炁歇息,反而是幾乎沒怎麼動手的沈洛年,輕輕鬆鬆地沒流一滴汗,就這麼飄了回來。

  這樣打下去,應該沒什麼問題了吧?眾人雖然十分疲累,卻似乎都安心了。今日早上這一戰,雖不能有效擊退鑿齒大軍,但針對守城這部分,人類總算是佔了優勢。

  而看著沈洛年飄過,不論識與不識,許多人都歡喜地對沈洛年揮手,那些目光中有敬意、有崇拜還有羨慕,過去充滿在許多人心中的排斥與懼念,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看著沈洛年的目光,彷彿看著歲安城的守護神一般。

  媽的,別看了,我可不會替你們賣命!看著這些溫暖的目光,沈洛年有些渾身不自在,這些人對自己的態度,為什麼改變得這麼迅速?這些傢伙,過去就這麼隨便地害怕、憎惡自己,如今又這麼隨便地崇拜、仰賴自己,也太自在了吧?

  沈洛年不想和其他人多說,直接飛到那特別高的高台,在葉瑋珊身旁不遠落下。

  此時葉瑋珊正和奇雅、賴一心、黃宗儒等人眾在一起低聲商議,看到沈洛年,眾人停下議論,露出笑容點了點頭,不過那笑容卻似乎有點沉重,不像下面大多數人這麼輕鬆,而葉瑋珊打過招呼後,正對輕疾通訊網下命令:「對方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繼續攻擊,各小隊馬上排班輪流休息,爭取時間進食。」這才關閉了通訊網。

  沈洛年走近,看看四人說:「怎麼了?」

  眾人彼此望瞭望,葉瑋珊低聲說:「息壞磚早就不夠了,製造也來不及,現在是從別的城牆拆來補。」

  「啥?」沈洛年吃了一驚,但仔細一想,卻也不能說意外,鑿齒的巨木會不夠,人類的息壞磚當然也會不夠,沈洛年頓了頓說:「城牆這麼長,拆一點沒關係吧?」

  「還好對方只攻南城。」葉瑋珊擔心地說:「但是拆牆不能亂拆,而且加上搬運的工夫,速度快不起來……鑿齒現在撤退,就是知道沒有巨木攻不下歲安城,下午他們若不全軍撤退,恐怕將會運來足量的巨木,到時候不知道還能不能頂住。」

  「只能在露出破綻前,盡快破壞掉那些攻城木。」黃宗儒遙望城南說:「還好這些妖怪似乎不善於製造器械,否則要是推出幾台巨石攻城車之類的東西,那可麻煩了。」

  「總之現在可以休息片刻。」葉瑋珊輕噓一口氣說:「洛年,早上辛苦你了。」

  「我沒做什麼。」沈洛年搖頭。

  「宗儒。」奇雅突然開口說:「瑪蓮要我告訴你,小睿受傷了。」

  黃宗儒一怔說:「嚴重嗎?」

  奇雅搖頭說:「左肩被刑天用盾牌聚力撞傷,稍微影響戰鬥力,不算太嚴重。」

  黃宗儒鬆了一口氣,望向葉瑋珊說:「宗長,沒事的話,我去看看她。」

  葉瑋珊微笑點頭說:「快去。」

  黃宗儒正要往南縱向其他高台,突然一怔說:「怎……怎麼又來了?這……這樣不對吧?」

  眾人聞言轉頭,卻見城南外,鑿齒居然又開始整隊,這次不知為何卻分成六隊,而隊伍中卻沒有半根巨木,不知道他們做何打算。

  賴一心詫異地說:「他們打算用斧頭和矛挖嗎?還是打算直接衝入城?」

  奇雅搖頭說:「若直接入城,還沒能越過城牆,就會被槍炮殺光。」

  「那這是怎麼回事?」葉瑋珊望瞭望沈洛年,又望向城南外的田野,這還是她今日第一次搞不清楚鑿齒的目的。

  「難道他們以為分成六隊,我們就來不及修復城牆了?」黃宗儒皺眉說。

  「那也要有攻城木吧?」葉瑋珊蹙眉說。

  「無論對方打算用什麼手段,總之即將攻城。」賴一心插口說:「瑋珊,別忘了通知大家準備。」

  「對。」葉瑋珊回過神,連忙開啟各通訊網,讓才剛要休息的部隊又動員起來。

  眾人聽到消息,難免怨聲載道,一面痛罵鑿齒,一面移動到各自的配屬地區,當千羽部隊、轉仙部隊與槍隊都準備妥當時,鑿齒大軍也分成六條路線,正緩緩地往南面城牆推進。

  過去鑿齒大軍攻擊,都是一面大聲呼嘯,一面大群狂奔而來,慢慢往前移動還是第一次見到,不少本來在埋怨的人們,漸漸也感覺到整個氣氛不對,逐漸安靜了下來。

  眾人正擔憂的時候,沈洛年目光一凝,突然說:「我知道為什麼分六隊。」

  賴一心開口說:「為什麼?」

  沈洛年說:「那六個大刑天,混在那六隊的刑天裡面。」

  葉瑋珊一怔,轉頭往南望,果然在森林北端,沒看到那幾個體型局大的刑天,但在這六隊中也沒見到啊?她正狐疑,沈洛年已接著說:「他們都變成和一般刑天體積差不多大小了……在這種道息不足的環境中,變這種體型可能比較容易發揮。」

  「他們難道想躲在隊伍裡面暗算人?」黃宗儒沉吟說:「目標說不定是洛年,洛年守城的能力,幾乎等於我們整城的戰力,若傷了洛年,歲安城馬上就會淪陷。」

  「就算到了這兒,他們的妖炁還是比別的刑天明顯。」沈洛年搖頭說:「想偷襲我的話,該想辦法隱藏起來才是。」

  這時六隊鑿齒大軍,在城牆南方百公尺外突然停下,那六名刑天從隊伍中緩緩走出,站在隊伍前方,他們目光掃過城牆後高台上數萬人,又看著城牆,不知做何打算。

  「靠!那六隻要玩單挑嗎?」瑪蓮的聲音突然從耳中出現:「報告宗長!記得算我一份。」

  「瑪蓮妳別胡鬧,打不過的。」奇雅低聲罵:「那是大型的刑天!他們縮小了。」

  「真的?」瑪蓮頓了頓才說:「在這城裡面,感應能力不大靈光……他們來幹嘛?」

  「難道真是來找人單挑的嗎?這個……」賴一心眼睛放光,似乎頗有興趣。

  「一心!」葉瑋珊頓足說:「就算是洛年也未必打得過,你想上去送死嗎?」

  沈洛年卻搖了搖頭,賴一心其實未必不如自己,不過在這種特殊環境裡面,確實自己比較有優勢,就算面對那種強大的刑天,一對一也頗有希望……問題是後面那千萬名鑿齒,若圍上來自己可頂不住,而那兒離城牆有段距離,大刑天該能激出妖炁驅散白霧,既然不能靠牛精旗護身,可不能隨便出手。

  眾人胡猜時,那六名刑天突然毫無預警地點地前衝,高速騰掠過數十公尺,在離城十餘公尺遠處,從空中連續揮動巨斧,一道道強大妖炁瞬間脫斧而出,直轟城牆,每一斧都深陷入牆,炸開大片泥塊,只聽轟隆隆連響,各處城牆不但往內崩入,還從上而下裂碎,那一道道近一公尺深的裂口,交錯影響,崩出一排好大的凹陷。

  六名刑天只一瞬間就揮完斧頭,落地即點地急退,倏然又退回了百餘公尺外,穩穩站在隊伍之前。

  這是怎麼回事?城內所有人都驚呆了,一時誰也說不出話來。

  沈洛年畢竟感應得清楚,他已經瞭解,對方藉高速接近減緩妖炁散失的比率,趁體內仍存有妖炁馬上全力轟擊,那剎那的威力,就彷彿虯龍飛天攻擊一般,以他們的強大妖炁,這以壓縮土堆成的城牆,自然抵擋不住。

  沈洛年想了想說:「城牆快不行了,就算我下去,也只能守住一個地方……不過他們怎不合力突破?一下就可以轟出一個缺口。」

  賴一心也正思索著,他沉吟說:「他們若只打開一個小缺口,和爬入城牆的意思差不多,想讓鑿齒入城還具有戰力,就得開好幾個夠寬的大口……他們還是怕你攔阻,所以分六面同時破城。」

  「大刑天站在那兒,部隊出城也打不過……沒法守了。」黃宗儒目光一凝說:「宗長,要不要先分派斷後部隊?」

  終於到了這一刻嗎?下令逃跑嗎?一般人民都不管了嗎?葉瑋珊心中一片茫然,四面望瞭望,她望著下方的萬餘名槍隊、望向正協助搬運息壤磚的城內居民,再將目光掃過城內大片堪稱粗陋的房宅,那兒還有幾十萬躲在家中祈禱的老弱婦孺,把他們都扔下嗎?

  「他們……」葉瑋珊遲疑地說:「一定沒想到,我們會放棄他們。」

  沈洛年感受著葉瑋珊的情緒,又順著葉瑋珊的目光,望向下方的人們。他心裡有數,葉瑋珊理智上知道現在應該撤退,但這命令一下,就等於放棄了滿城人民的性命,她就算想說,卻也說不出口。

  等會兒自己可得先閃遠些,這種純粹屠殺的場景,看多了說不定腦袋又會故障,到時候衝下去送死可吃虧了。

  這時率領著部分轉仙部隊的呂緣海、狄靜等十餘人,從下方奔了上來,對葉瑋珊說:「會長?妳還在等什麼?已經沒辦法了啊!此時正是下令轉仙部隊往城東走的時機。」

  瑪蓮、吳配睿等人似乎也耐不住,跟著跑了上來,他們擠入人堆,瑪蓮哇哇叫說:「怎麼突然不下命令?城牆快破了!大家都在等耶。」

  就在這時,那六名刑天已引入足夠妖炁,又是一個騰身往前,轟隆隆一陣巨響,城牆又崩了一公尺深,眼看刑天再出手幾次,這花了不知多少人心血蓋起來的城牆,恐怕就要出現六個大洞,到那時,鑿齒就會大舉衝入歲安城,就算這時不沖,說不定六個洞轉眼就變成十二或十八個洞,那時也是非沖不可。

  「會長?」呂緣海忍不住說:「若妳還下不了決心,我得率總門部隊離開了。」

  「離開?跑哪兒去?」瑪蓮還沒進入狀況,想想才突然明白,她詫異地說:「咦!我們打不過了嗎?宗長?」

  葉瑋珊深吸一口氣說:「準備從城東撤退。」

  「撤退?」不知道什麼時候也站在一旁的張士科,忍不住怒聲說:「一般人怎麼辦?他們怎麼撤得出去?」

  「你凶什麼!」瑪蓮瞪眼說:「有辦法就說啊!批評誰不會?」

  張士科一怔,長嘆一口氣說:「當初為什麼要趕走虯龍?這幾十萬人民……實在太可憐了。」

  葉瑋珊眼眶微紅,咬著牙說:「這件事由我負全責,白宗會領引仙部隊斷後。」

  媽的,這笨女人說不定會為此事懊悔一輩子,早知道當時就不拱她當什麼會長,而且這滿城的人……當初花了這麼多工夫,就這樣讓他們死光嗎?沈洛年想來想去,終於嘖了一聲說:「媽的!等等。」

  葉瑋珊一怔,驚喜地抬頭說:「洛年,還……還有辦法嗎?」

  眾人目光都集中了過來,雖然眼前情勢嚴峻,但這兩日沈洛年已經展現了不少奇蹟,他若說有辦法,說不定真能解決。

  「我從沒試過這方法,不知道行不行,安靜一下。」沈洛年確實還有個一直不想用的辦法,他走到高台南端,望著城南微微閉目,站在那兒不動。

  「洛年在幹嘛?」左肩綁著繃帶的吳配睿忍不住低聲說。

  「不知道。」瑪蓮低聲說。

  那姓沈的凶惡小子在弄什麼玄虛?呂緣海看不出所以然來,湊到葉瑋珊身旁說:「會長,我們一面做準備如何?請下令讓部隊調到城東,免得城破時和鑿齒大軍纏上。」

  葉瑋珊卻搖頭說:「洛年說走才走。」

  呂緣海一怔說:「萬一沒用呢……不久後城就會破了,到時若纏戰起來,恐怕會損失一半以上的戰力,這……」

  「吵死了。」瑪蓮忍不住瞪眼:「洛年說要安靜,你這老頭吵什麼?」

  呂緣海沒想到瑪蓮居然對自己無禮,心中憤怒,卻又不敢發作,正打算偷偷下台,聚集親信逃命,突然有個千羽部隊的女孩驚呼一聲說:「那是什麼?」

  這可把大家都嚇了一跳,她身旁人忙問:「怎麼了?」

  「你看東南森林那兒。」女孩說。

  眾人還沒望過去,突然下方傳來一片嘩然,似乎有許多人正在驚呼,還傳來開槍的聲音,這時大夥兒沒空看東南,人人目光往下搜尋,卻又不知怎麼回事。

  「瑋珊,叫大家稍安勿躁。」沈洛年說:「不用害怕,不要開槍!」

  葉瑋珊一頭霧水之餘,一面下令,一面聽各方傳來的報告,她聽完之後,詫異地說:「洛年……那是你弄的嗎?」

  「什麼啊?宗長?」瑪蓮叫。

  葉瑋珊遲疑了一下才說:「有人報告,堆放屍體的地方,有幾百個鑿齒屍體突然爬起來,翻出城牆外……都是干屍。」

  「對啊,屍體會動。」剛剛那個千羽部隊的女孩也叫:「我剛看到東南墳場,有東西從墳墓爬出來啊!」

  「墳場?」眾人這角度看不到翻出城牆外的鑿齒乾屍,目光同時往東南方林旁墳場望去,果然看到百餘名身上覆著土壤的人類乾屍,正穿出墳場旁的疏林,快速向歲安城奔。

  呂緣海望著那兒,突然在人群中看到一個奔在隊伍前方的枯瘦光頭乾屍,不禁瞪大眼睛說:「那不是……死掉的高老哥嗎?」

  那些人正是當初被沈洛年以闇靈之力,化為骨靈的百餘名總門部隊,此時在身為屍靈之王的沈洛年召喚下,紛紛從泥土中爬出,奔到歲安城外,與那幾百名鑿齒骨靈會合。

  狄靜看到高輝的屍體突然僵直著身軀,跳出墳墓亂跑,可也大吃一驚。她愣了愣,忍不住望著沈洛年罵:「你……你果然有鬼……你對他們做了什麼?你到底是什麼鬼物?」

  這話一說,眾人看著沈洛年的神態立即產生了變化,白宗眾人不禁想起那晚沈洛年全身黑氣、彷彿鬼魅的模樣,雖然時值正午、烈日當空,眾人心中還是不免發寒。

  從這一刻起,那些欽慕的目光應該都會消失了吧?沈洛年不想解釋,只淡淡地說:「這些屍體,會幫你們守城。」話聲一落,沈洛年不等眾人回話,轉頭往外飄出。

  鑿齒大軍自然也注意到這狀況,當看到城牆受損處分佈著眾多骨靈,不免一陣混亂,眼前若有早魃或殭屍,可不是好玩的,那六名刑天吃驚之餘,顧不得繼續攻城,領著大軍後退了百餘公尺,觀察狀況。

  沈洛年今日沒什麼時間製造骨靈,這些鑿齒大多都是昨日在戰陣中偷殺製成,加一加總數約有五百,再加上那百多個人類骨靈,就有六百多名,這些骨靈散佈在六個城牆凹陷處站著不動,沈洛年則飄在城牆上方,等待變化。

  「洛年!」葉瑋珊的聲音,透過白宗通訊網傳了過來,她問:「幹嘛跑這麼快?」

  「免得惹人嫌。」沈洛年說:「我和這些骨靈有關,妳不怕嗎?」

  「能守城救人就好。」葉瑋珊說:「我才不管你和什麼妖魔鬼怪有關!」

  「對啊!」瑪蓮跟著叫:「那叫骨靈嗎?名字不難聽啊……雖然有點恐怖,洛年,我問一下,那是活的還是死的啊?」

  「死人。」沈洛年說。

  「那怎麼會動?」這是吳配睿,她聲音中雖透出畏懼,但緊跟著又說:「洛年,我怕會動的死人,可是不會討厭你喔。」

  「我們早就沒把你當人了啦。」張志文笑說:「你是採花邪神,神仙會控制屍體也沒什麼奇怪的。」

  「對啊。」侯添良也笑著說。

  沈洛年心頭微微一暖,雖然大部分人會因不同的事情而改變對自己的態度,但仍有一些人不會……想到這兒,沈洛年嘆口氣說:「有沒有用還不知道,你們還是準備著。」

  「好。」葉瑋珊頓了頓說:「你也小心。」

  「嗯。」沈洛年目光轉回,看著那六名刑天,不知道對方會怎麼反應。

  那六名領頭的刑天,聚集討論片刻,似乎有了共識,其中一隻刑天,突然往前急衝,一樣奔到十餘公尺外快速揮斧,跟著一道炁勁破空而出,對著城牆前方那群骨靈揮去。

  骨靈不存靈智,只能接受很簡單的命令,這時他們接受了保護城牆的指示,眼見炁息破空而來,最外圍的一名骨靈,突然僵直地躍起,用身體擋下這波炁息。

  這波妖炁,馬上轟入骨靈胸膛,轟然聲中,骨靈胸口下凹,往後飛翻摔到其他骨靈身上,和兩、三個骨靈撞成一團,但骨靈本就是死物,只靠闇靈之力驅動,他也不管胸口如何變形,一點也不在乎地又跳了起來。

  似乎是擋得住?看到這狀況,沈洛年鬆了一口氣,骨靈雖是最低級的屍靈,但在這息壞城牆旁,總算還有點功效,反正這些本就是死人,被打爛了也無所謂。

  刑天、鑿齒和其他妖族素來相處不善,對旱魃、殭屍、骨靈的傳說不算太瞭解,但也知道一些基本知識,眼看骨靈群中並沒有傳說中旱魃或殭屍模樣的異物坐鎮,倒也沒什麼好怕,既然這些骨靈會擋破空炁勁,將他們毀了便是。當下刑天一聲令下,派出近萬鑿齒分成六隊,對著那六百多名骨靈殺去。

  近萬鑿齒對付六百個屍靈國度中最低級的骨靈,按理該在一瞬間分出勝負,但在息壞城牆邊,對炁息所存無幾的鑿齒和刑天來說,骨靈攻擊力還比轉仙者高,只略遜於刑天,而骨靈不只不怕死,也不會因肉體受傷而稍有遲疑,在一陣激烈而快速的纏鬥之後,骨靈毀損了兩百餘名,但卻倒下了千餘鑿齒。

  而打得越久,鑿齒、刑天的炁息消散得越多,更打不過骨靈,當下刑天一聲呼嘯,把大軍撤回百公尺外,讓他們補充炁息。

  沈洛年這時卻也豁出去了,見對方撤退,當下他飄下屍堆,快速尋找沒死透的負傷鑿齒下手,只見一片片白霧騰起,片刻後,一具具化為乾屍的新鮮骨靈從地上爬起,加入守城陣營。

  那幾名強大刑天見狀大吃一驚,紛紛衝近揮動斧頭攻擊沈洛年。沈洛年這時沒空理會,道息泛出體表,化散那一道道妖炁,繼續尋找其他還有氣息的鑿齒,一面瞄了那些大刑天幾眼,他們若是敢在息壤城牆附近停留,馬上讓骨靈一擁而上,自己則趁隙攻擊,應能順便宰了對方。

  不過刑天卻不上當,見妖炁沒用,驚疑之間,又退了回去,而沈洛年整個戰場巡行過之後,又補入了百多名骨靈,使得骨靈人數恢復到五百多。

  沈洛年剛飄回城牆上,葉瑋珊飄到身旁落下,開口說:「洛年,對方衝來時,要不要我們派部隊出城幫忙?」

  「不行。」沈洛年說:「骨靈沒什麼靈智,只靠闇靈氣息分辨敵我,會殺錯人。」

  「那……」葉瑋珊頓了頓說:「對方若派大軍攻擊,要不要讓骨靈逃入城中?等對方以妖炁攻擊城牆時,才讓骨靈防守?」

  「這樣的命令太複雜。」沈洛年搖頭。

  「我們都幫不上忙嗎?」葉瑋珊說:「這樣骨靈豈不是會越來越少?」

  「下次他們再來,我也下去混戰。」沈洛年說:「順利的話會變多,妳趁著空隙,快派人修牆就是了。」

  「我知道。」葉瑋珊沉吟了一下又說:「到時千羽部隊也在空中助攻如何?我們儘量只讓對方失去行動力……這種該比較合你用吧?」

  「也好。」沈洛年想了想說:「不過骨靈只在城牆旁有用,若往外衝出去,恐怕連鑿齒都打不過,就算守住,還是沒法驅趕對方,得想別的辦法。」

  「他們調整戰術的速度一直很快,說不定已經想到了我們的計劃。」葉瑋珊見刑天眾在一起商議,似乎拿不定主義,高興地說:「這樣也好,只要他們發現怎樣都打不進來,總會撤退的……如果這城能保住,都是你的功勞。」

  「功勞有啥屁用……」沈洛年說到這兒,突然輕咦了一聲,向著西方看去。

  「怎麼了?」葉瑋珊問。

  同一時間,刑天那端也突然騷動起來,忽然有十餘名刑天領著數萬鑿齒大軍,一路往西北方向走,似乎打算繞到城西。

  「瑋珊,妳快派人去城西看看。」沈洛年說:「有一大群妖怪,似乎正從擱妖河上岸,好像和城西鑿齒打起來了,鑿齒不是對手。」

  「難道有援軍?我親自去看。」葉瑋珊大喜,一面開啟各通訊網,一面御炁飄身落地,快速向城西飄掠。

  真是援軍嗎?什麼妖怪會來幫忙?那股妖炁並不會太陌生,雖想不起是什麼妖怪,但自己過去一定碰過……可是自己認識的大群妖族,和人類有交情的只有牛頭人、鶴鴕族,頂多再加個寓鼠族,感覺上並不是這三種妖炁,卻不知道來的是誰?

  迷惑的不只是沈洛年,鑿齒那端也紛亂著,似乎正準備把全部的部隊往那兒帶,過了片刻,葉瑋珊的聲音從耳中傳出:「洛年!」

  「是?」沈洛年馬上說:「來的是什麼妖怪?」

  「是……是狼人啊,你不是說狼人是敵人嗎?」葉瑋珊疑惑地說:「他們和鑿齒打起來了呢,雖然人數不多,卻把城西那一萬鑿齒打得往後逃,後來刑天領著部隊加入戰局,才穩住了陣腳。」

  這怎麼回事?莫非不是犬戎族?沈洛年還沒想通,葉瑋珊又說:「咦……好像不打了?」

  「怎麼?」沈洛年忍不住擔心,但又不敢離開城南,索性往空中飄飛,到高處遠眺,這樣東南西北盡收眼底,不會看漏了哪兒。

  沈洛年望過去,剛從攔妖河上岸的那幾千名狼頭人身妖怪,確實是自己當初見過的犬戎族,河岸旁好幾十艘造型古怪的大型長槳舟,應該就是他們使用的船隻;此時河岸附近躺了不少鑿齒的屍首,顯現出剛剛戰況的激烈,不過此時鑿齒和犬戎族似已止戰,兩方首領隔了一段距離,不知正說些什麼。

  「瑋珊。」沈洛年說:「莫非是鑿齒先出手?」

  「對。」葉瑋珊說:「洛年,你的意思是……?」

  「狼人該也是為了剿滅人類來的,剛剛打起來只是誤會。」沈洛年嘆口氣說:「祈禱他們別合作吧。」

  「不會吧?」葉瑋珊大吃一驚。

  不會嗎?沈洛年遙望著那方,卻見兩方談了一段時間後,似乎找到了共識,鑿齒部隊領著狼人,向著城南走。

  片刻後,犬戎族與鑿齒大軍在城南分據一區,兩方隊伍雖未合流,但首領群卻聚在一起,正指著城南這兒的骨靈指指點點,看樣子兩方合作,已成定局。

  沈洛年不禁暗暗叫苦,鑿齒和大部分妖族沒有交情,讓他們看到骨靈也就罷了,但給犬戎族看到,萬一他們啟動什麼通報系統,再過個半日,豈不是全天下妖怪都要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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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九章 尊伏之氣



  眼看狀況不妙,葉瑋珊再度從西城趕回,她飄上城頭與沈洛年會合,一面問:「洛年,狼人很強嗎?」

  「一般狼人不比牛頭人差,更有不少高手超越刑天……」沈洛年頓了頓說:「上次我遇到的壺谷族長,還比大刑天稍強一籌,這批狼人數量雖少,恐怕戰力比鑿齒大軍還高。」

  「那……」葉瑋珊遲疑地說:「還能頂得住嗎?」

  「不知道。」沈洛年頓了頓說:「反正只要他們派人來殺骨靈,我就會下去,靠著這城牆,該可以撐一段時間。」

  葉瑋珊正想開口,突然一怔說:「他們上前了……這次不派部隊?」

  沈洛年也看到了,除了那六隻刑天,還有三隻狼人跟著走了出來。沈洛年見狀不禁皺眉罵:「又要變花樣了?每次都換招式,煩不煩啊!」

  「因為每一招都被你破解了啊。」葉瑋珊苦笑說:「當然會換方法。」

  沈洛年正想開口,卻見一隻強大刑天正往城牆沖,同時快速揮動斧頭,揮出一連串狂猛妖炁,最外側的幾名骨靈不待吩咐,馬上正面迎上,但這可不是剛剛那試驗般的一下輕擊,而是攻城般地連續猛擊,幾道妖炁連續轟上那些骨靈身軀,其中兩隻骨靈受力最大,終於承受不住,身軀爆散斷成數截,滾在地上爬動。

  不會吧?他們決定用這種笨方法嗎?一隻隻殺?沈洛年瞪大眼往外看,卻見刑天和狼人們討論了片刻,這九名隊伍中的強者輪番衝出,刑天自然用斧頭,而狼人則是揮動著巨爪,全力對骨靈們遙發炁勁轟擊,骨靈若不擋,自然是城牆遭殃,沈洛年只好看著骨靈以軀體應付這些妖炁,慢慢地一個個被擊散。

  雖說對方每一次引炁都要一些時間,但只要幾個小時過去,骨靈還是會死光……死光之後,如何阻止對方轟擊城牆?城牆一破,這城不就完了?葉瑋珊倒抽一口涼氣說:「怎辦?」

  沈洛年停了幾秒之後才說:「不知道。」

  葉瑋珊靜默片刻,再確定一次所有通訊網都已經關閉,這才嘆了一口氣說:「我這就去準備撤軍,洛年,我一會裡讓小純、杜勒斯來找你。」

  「幹嘛要那兩個小鬼來找我?」沈洛年皺眉說。

  「我怕你忘了逃。」葉瑋珊望著沈洛年說:「斷後的事,你就別管了,你對宇定高原比較熟,幫舅媽他們領路好嗎?」

  真的只能這樣嗎?沈洛年緊皺著眉頭,只聽葉瑋珊又說:「這城太大、人太多,實在沒辦法……曰後只剩下幾千人,有你看顧的話,應該可以保全,你以後若有空,幫我照顧一下舅媽、舅舅……還有,你能幫忙把賴媽媽和吳媽媽帶走嗎?」

  媽啦!連賴一心和吳配睿的老娘也要我顧?這是在交代後事嗎?沈洛年皺眉說:「若只有鑿齒和刑天也就算了,現在還加上狼人……斷後的人死定了,我看白宗還是衝前面逃命比較好,讓那些跑得慢的斷後吧。」

  葉瑋珊搖搖頭:「不能這樣,會落到這種局面,我得負責。」

  「妳負什麼責?打仗打不贏怪誰?」沈洛年瞪眼說:「會長是我拱妳上去的,虯龍也是我趕跑的,我責任還大一點。」

  葉瑋珊嫣然笑說:「你會做出這些事,不都是為了我嗎?」

  沈洛年倒沒想到葉瑋珊會這麼說,一陣尷尬後,他惱羞成怒地說:「沒錯,就是妳害我忙了這麼久!到最後若還讓妳死了,媽的,我這一年不是白忙了?」

  葉瑋珊莞爾而笑,微微搖頭,輕聲說:「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若真有來生,希望還能與你相識……我去安排撤退了,你保重。」

  媽啦!來生?想做什麼這輩子一次做完成不成?沈洛年一咬牙說:「等等,也許還有個辦法。」

  葉瑋珊一怔,看著沈洛年表情,詫異地說:「還有辦法?你……你怎不早說!」說到這兒,她臉蛋終於微微紅了起來。

  沈洛年也有點尷尬,他揮手說:「先讓我……算命看看,妳去準備撤退,我有了決定再告訴妳。」

  葉瑋珊這時顧不得害臊,這城中三十多萬人的性命就在沈洛年一念之間,她忙說:「決定了用輕疾告訴我。」

  沈洛年點點頭,目送著葉瑋珊離開,這才回頭往城外看,見那幾個領頭的刑天、狼人仍在輪流破壞骨靈,他低聲說:「輕疾。」

  「是?」輕疾應聲。

  「這件事情,我想先告訴你……很抱歉,我必須放棄當初和你的約定。」沈洛年望著前方說:「我等會兒會帶著骨靈,使用闇靈之力衝入鑿齒部隊中,大量製造殭屍,這兒畢竟道息不足,我現在體內闇靈之力又增加不少……他們阻止不了我。」

  「你當著犬戎族面前製造殭屍,到時候想藉著鳳靈能力狡辯也沒辦法,一輩子都會被妖仙追殺。」輕疾說:「你不想見仙狐懷真了嗎?」

  「當然想,不知道那臭狐狸現在如何了?」沈洛年腦海中浮現懷真那有點調皮的笑容,心中一暖,想想又說:「但沒辦法,讓這城中的人和白宗人都死光似乎不大對勁……等殺光這些妖怪,我會殺了殭屍,然後盡快躲起來,反正我沒炁息,天下哪兒不能躲?」

  「殭屍、旱魃雖會服從屍靈之王的命令,但牽涉到性命時,還是有可能抗命逃跑。」輕疾說:「萬一脫逃一隻,天下就可能陷入劫難了。」

  「真的嗎?」沈洛年抓抓頭說:「那我先把他們騙去個山洞之類的地方,再動手殺光。」

  「還是不保險。」輕疾說:「我有別的建議。」

  「嗄?」沈洛年吃驚地說:「你有辦法怎不早說?」

  「我雖然會回答你問題,但不該主動提供你建議。」輕疾頓了頓,帶著三分無奈地說:「這次是沒辦法,所以破例。」

  沈洛年倒可以理解,輕疾……或者說后土,協助自己的唯一原因就是阻止自己製造殭屍,此時再不協助,眼看殭屍就要量產,他也不得不破例,當下高興地說:「你快說,有辦法的話,我也不想製造殭屍啊!」

  「雖說是破例,但其實方法你都知道,只是沒想到。」輕疾說:「對方要殺光骨靈才敢攻城,你只要從城內持續補充就好了,時間一長,對方只能退兵。」

  「什麼叫城內補充?」沈洛年詫異地說。

  「城內不是很多人類嗎?」輕疾說:「先多製造個一千骨靈,對方可能就會放棄了。」

  「媽啦!」沈洛年詫異地說:「這什麼爛辦法?你要我隨便殺一千人?」

  輕疾淡淡地說:「殺一千人,可以救三十多萬人。」

  這種說法沈洛年倒是可以接受,上次為了牛頭人和鶴鴕族的數萬性命,他就差點動手殺人,只不過恰好遇到羅紅等人化解了那次的衝突……殺一千人嗎?可不少呢,從哪兒開始殺?沈洛年回過頭,看著城牆下方那一張張帶著惶恐表情的臉孔,微微皺起眉頭。

  自己若是回頭殺人,城內馬上會天下大亂吧?那個熱血笨蛋賴一心說不定會拿著黑矛來跟自己拚命。媽的!到時候葉瑋珊、瑪蓮她們會幫誰?沈洛年目光轉向那特高台,望向正一臉期待、凝視自己的白宗等人,他嘆了一口氣,轉身望著城南說:「算了,到時候城內反而先打成一團,你這辦法不好,我還是殺出去製造殭屍……幫我聯繫瑋珊,我通知她一聲。」

  「且慢,你不喜歡那辦法……我還有第二方案。」輕疾說。

  「喂!你一次說完成不成?還有什麼辦法?」沈洛年不免有些意外,輕疾辦法怎會這麼多,自己卻一個都想不出來,自己當真這麼笨嗎?

  「站在隊伍之前的那九人,應該就是鑿齒和犬戎族的領袖人物。」輕疾說:「若能殺了他們,兩軍應該會崩散,就算不散,也無力攻城。」

  「他們很強耶,誰有辦法殺了他們?」沈洛年注異地說:「你的本尊要親自出手嗎?」

  「不,后土不能出面干涉。」輕疾說:「你去殺。」

  「媽的,你想騙我去送死就對了?」沈洛年忍不住罵:「我沒這麼笨!」

  「你誤會了。」輕疾說:「這樣衝去當然不行,要讓金犀匕出鞘。」

  「金犀匕出鞘?」經過這麼久,沈洛年幾乎已完全忘了這件事,一下子有點反應不過來。

  輕疾接著說:「金犀匕無堅不摧,你又具有道息護體,不怕任何遠距妖炁,只要金犀匕在手,除少數天仙、上仙外,可說天下無敵,就算想殺光眼前這十幾萬人也不難。」

  真有這麼猛?沈洛年說:「懷真說要很大的炁息才能打開,凱布利的妖炁根本不夠,我催了多久都沒用。」

  「確實,金犀匕開啟,需要瞬間大量炁息催入活化精體,不能慢慢累積。」輕疾說:「但仍非不可能……我已估算過,只要請葉瑋珊、奇雅、白玄藍三位,將過去累積儲存在玄界之炁息,同時催出最大量灌注,應能順利開啟。」

  媽的,果然沒想到這招!沈洛年大喜說:「出鞘真能殺退這些傢伙?你不是騙我去送死?」

  「若是不能,你只要使用闇靈之力,他們也沒法馬上殺了你,一樣可以製造殭屍。」輕疾說:「當然,我更不希望這種事情發生。」

  也對,自己如今體內的闇靈之力可充沛得很,在這息壤山區,正適合欺負妖怪,既然要找她們三人幫忙……沈洛年一轉念,飄身而起,朝特高台飛去。

  葉瑋珊、白玄藍、奇雅三人,這時都在高台上,這些決策中心的人物,都已經知道形勢的嚴峻,也知道最後仍要看沈洛年有沒有新辦法,當然,除三人之外,賴一心、瑪蓮等其他白宗人也都眾集在這兒,一來這兒道息豐沛,最為舒服;二來現在反正也不能出城,眾人自然擠在這兒等消息。

  見到沈洛年突然飛來,眾人馬上擁上,其實不只白宗眾人,連呂緣海、狄靜、張士科、陳青等人,都忍不住在附近旁聽,畢竟沈洛年接下來說的話,將決定整城人民的性命。

  沈洛年看眼前眾人擠成一團,臉上都是期待,不禁有點荒謬的感覺,實在搞不懂,為什麼到了這種最後關頭,都是自己在忙?沈洛年望著眾人,點頭苦笑說:「有辦法。」

  「太好了!」眾人鬆了一口氣,紛紛問:「什麼辦法。」

  「我需要幾個人的幫忙。」沈洛年往人圈外走,一面說:「瑋珊、奇雅、藍姊,過來一下好嗎?」

  看樣子沈洛年不想對眾人說,大夥兒也不敢厚著臉皮湊過去,只遠遠偷瞧。

  「蚊子、蚊子。」瑪蓮閒著沒事,抓過張志文,勒著他脖子低聲說:「你快想!洛年要怎麼救大家?為什麼要奇雅她們幫忙?」

  「阿姊,我怎會知道啊?」張志文被這麼勒著其實很樂意,但卻回答不出這問題。

  「你不是總說自己比我聰明嗎?沒用!」瑪蓮也不松手,就這麼搥了張志文腦門兩下。

  張志文喘了兩口氣說:「這……想想共通點吧,她們都是發散型的?」

  「對。」瑪蓮點頭說:「可是發散型也不只她們三個,還有呢?」

  「呃……」張志文說:「都是美女?」

  瑪蓮瞪大眼睛說:「和這有關嗎?」

  「應該沒關係吧,不然怎麼會少了阿姊。」張志文嘻皮笑臉地說。

  「去你的,這時候還胡說八道,揍死你。」瑪蓮忍不住又搥了兩下。

  「痛、痛……我開玩笑的啦。」張志文確實有幾分小聰明,他揉著腦袋,壓低聲音說:「莫非因為她們都會道咒之術?」

  瑪蓮一怔,推開張志文點頭說:「有道理,說不定真相這事有關。」

  不勒了?張志文倒有點失望,站在一旁乾笑說:「阿姊等會兒問奇雅不就好了?幹嘛這麼急。」

  「笨蛋,我是怕奇雅有危險。」瑪蓮哼了一聲說:「如果是為了道咒之術,大概不會有事。」

  另一面,葉瑋珊、白玄藍和奇雅剛聽完沈洛年的簡略解釋,三人對視一眼,都直接點了點頭。

  沈洛年反而有些意外,她們怎麼連問也不問一句?沈洛年說:「都沒問題?」

  奇雅開口說:「把我們存在玄界的炁息以最快速度灌入你的武器,就可以趕跑那些妖怪,對吧?」

  「對。」沈洛年頓了頓,愣愣地說:「我意思是,妳們不問我為什麼可以辦到嗎?那些炁息妳們存了很久吧?」

  三女聞言相視而笑,過了片刻,白玄藍才笑著開口說:「洛年,我們只能仰仗你已經很過意不去,怎麼還會有人不相信?說不說都無妨的。」

  說的也是,若她們當真問個不停,自己反而會嫌煩。沈洛年笑了笑,當下取出金犀匕,準備進行輕疾的建議。

  因金犀匕沒有護手匕顎之處,沈洛年左手捏握著柄脊之間,讓三女伸出左手接觸把手,而金犀匕握柄處實在不大,四人的手都放在上面,說實在還有點擠迫。

  好不容易把位置安排妥當,沈洛年這才說:「妳們小心點,一有動靜就一起放開手。」畢竟沈洛年從沒用過出鞘的金犀匕,實在不知道威力多大。

  白玄藍望望葉瑋珊和奇雅,微微一笑說:「那麼就開始了?」葉瑋珊和奇雅同時點頭,三女右手同時揮匕,開啟玄界之門,將過去儲存的炁息以最大輸出量,瞬間向著金犀匕內灌入。

  三女這一動作,馬上感覺到金犀匕的不同,手中從玄界引回、催入的炁息,彷彿又被放到另外一個空間一般,送出就沒了蹤影。三女雖然有些狐疑,但此時除了相信沈洛年也沒有別的選擇,三女鼓起全力,源源不絕地將大量炁息往金犀匕握把處高速催送。

  這一瞬間,突然四人掌心一震,卻見金犀匕的握柄和刀刃左右裂開,似乎有股力量想往左右彈,沈洛年一驚說:「快放手。」

  三女一怔,同時斂炁鬆手,沈洛年右手連忙抓握柄端,此時金犀匕恰好往外一彈,出鞘半分,一股金色霞光從他指縫中泛出,炫亮奪目。

  沈洛年還記得懷真當初的交代,打開金犀匕之後,要盡快收入鞘中,否則會引來強大妖怪覬覦。他沒時間和三女多解釋,彈身飄起,往外急飛,一面說:「我去殺了那些領頭妖怪就回來。」向著城外飛衝出去。

  眾人卻沒想到,沈洛年弄了半天的結果,居然是自己衝出去殺妖怪?葉瑋珊驚呼說:「洛年?」卻見沈洛年頭也不回,已經衝出城牆外。

  沈洛年一面飛,輕疾在他耳中一面快速地說:「右手後收,將劍身往身後指,一面在心中指示匕身增長。」

  上次看到懷真使用,確實不像原來的長度,沈洛年收起那鋒利的劍鞘,心中一面胡亂嚷著「變長、變長、變長」,口中一面說:「可以變多長?」

  「最長約五公尺餘。」輕疾說:「小心使用,別揮到自己。」

  五公尺?沒搞錯嗎?沈洛年一扭頭,果然自己身後拖著好長一條彷彿彗星尾巴的耀目金芒,沈洛年訝異地說:「不怕斷嗎?」

  「放心。」輕疾說:「試試就知道。」

  幾句對話之間,沈洛年已飛出百餘公尺,眼見敵人就在前方,他收起凱布利,點地急射,高速向對方接近。

  刑天與狼人見沈洛年突然衝來,一瞬間都有點愕然,眾妖斧、爪齊揮,一道道妖炁往外飛射,對著沈洛年轟。

  此時凱布利已收,不用顧忌對方妖炁襲擊,沈洛年道息護身,往前急飛,那一道道劈到身上的妖炁,及體前已化散消失。眼見沈洛年毫無阻滯地衝近,刑天與狼人一愣間,三面一分,斧、爪急揮間,帶著強大妖炁,分從不同角度攻了過來。

  眼見距離已經夠近,沈洛年右臂前揮,耀目金芒劃過大片空間,對眼前的九個妖族殺去。

  這一瞬間,三個刑天與一名狼人,眼見金光揮來,凝聚妖炁斧爪前揮硬抗,另五妖不明金芒何物,動作稍緩,往後微撤,想看清楚再說,當下不同性格決定了不同的命運,金芒揮過的同時,往前挺進的四名妖怪,斧、爪、身軀一瞬間平整地切成數截,妖炁散溢的同時,身軀滾轉在地,血液四面噴灑,而直到這一瞬間,倒地的妖怪才驚覺不妙,慘呼出聲。

  果然像是切豆腐一樣毫無阻滯,不愧是萬年神物,沈洛年心中暗栗,正想趁勝追擊,但現實畢竟不如理想,雖然切得流暢快速,但那些切斷的斧身、盾牌、狼爪還有飛翻灑血的上半截身軀,依然保持著原先的路線,向著自己高速飛撞,就算可以變重撞開,身體可是軟的,這麼撞上去未必妥當,他當下開啟著時間能力,連續迅速點地移位,閃過這些飛空斷肢,這才向其他妖怪追擊。

  但就這麼頓上兩頓,逃過一劫的三隻刑天、兩名狼人,已經退出了十餘公尺,其中一名狼人以犬戎語驚呼一聲:「金犀匕!」當下一轉頭,往狼人大隊奔逃。

  逃跑的不只這名狼人,其他的狼人與刑天,也分別朝自己隊伍奔,而後方的狼人與鑿齒大隊,眼見自己將領受迫撤退,紛紛往前擁上支持。

  沈洛年眼看狼人、刑天分兩面逃跑,不禁愣了愣,一瞬間不知該往哪兒追,但這時沒時間讓自己思索,更不能下次再殺,這匕首可不是說開就能開,剛剛不知已耗去葉瑋珊她們多少炁息,若重存得花上數日,歲安城可撐不到那個時候,今天非得把這些首領殺光不可!狼人雖強,但數量畢竟較少……沈洛年一轉念,彈身急掠,對鑿齒大軍衝去。

  沈洛年點地飛掠的速度雖不算慢,卻也快不到哪兒,想追上逃命的刑天可不容易,何況大軍本就不遠,刑天幾個彈跳間,已衝入隊伍中,同時下令大軍前衝,想用人海戰術淹死沈洛年。

  沈洛年看眼前冒出一大群鑿齒,這時也沒時間考慮該怎麼做,他金犀匕從右到左揮過,大片金色寒光閃動間,眼前數十名鑿齒霎時分成兩段,到處亂滾。

  但就像剛剛一樣,往自己沖的敵人身體雖然聽話地分成兩半,卻依然毫不客氣地對著自己翻滾飛摔,沈洛年只好高躍蹦起,讓過這大片亂滾的屍塊,對某個最近的刑天首領飛掠。

  這兒離城牆已有一大段距離,鑿齒體內妖炁較足,沈洛年一躍,周圍的鑿齒紛紛跟著御炁躍起攔截,一下子周圍都是敵人,遠看彷彿被包圍在鑿齒群中。

  但金犀匕的長度可是五公尺餘,蓋得稍矮的兩層樓高房宅,也不過這麼高而已,那耀目金芒,繞著沈洛年四面飛旋,周圍死傷無數,屍首滾倒的同時,大片血液噴散而出,地上的息壤土一時無法吸收,讓鮮血大片蔓延,淌流如川,正是血流成河。

  鑿齒縱然凶殘,哪見過這種殺人法?一下子都愣在那兒,沈洛年周圍倏然空了下來。

  往前一路殺嗎?正如輕疾所言,拿著神物金犀匕,只要不怕手酸,殺光這些傢伙並不困難,但不管是活人或屍體,沒躺平之前都會擋路,這麼一路砍過去可快不起來,而且這種基層妖怪多殺無益,反而浪費時間……沈洛年心念一轉,以凱布利從空中騰起,直接飛衝向感應到的強大刑天。

  在這環境中,鑿齒不大容易鼓出遠距妖炁,但一般刑天仍辦得到,當下刑天群巨斧連揮,一連串妖炁從四面八方轟來。沈洛年自己不怕,凱布利可受不了,沈洛年無可奈何,一收凱布利,又往鑿齒大軍中落了下去。

  不殺不行嗎?沈洛年一咬牙,左手舉出牛精旗迎風急揮,白霧滾滾而出,向著四面八方蔓延。

  鑿齒、刑天這兩天可受夠這霧了,連忙往外奔散,不過這正符合沈洛年的需要,敵人往外逃,代表砍斷的屍體不會再對著自己飛撞,沈洛年當下不再停步,對著刑天首領追去。

  不過沈洛年跑得快,霧泛出的速度卻沒這麼快,若在一個小範圍中四處殺敵,白霧效果當然奇佳,但直線高速移動時,隱身的效用就降低不少,何況現在日正當中,白霧效果更低三分,沈洛年這一沖,周圍敵人看得清楚,又擠了上去。

  媽的,真得把這些鑿齒全殺光嗎?沈洛年火上心頭,這時顧不得金犀匕使用太久會不會引來強大妖怪,當下隨手亂揮,彷彿割草一般,將鑿齒部隊一大排一大排地砍倒,但敵人實在太多,看樣子一時三刻似乎砍不完。

  而在歲安城那端,約莫一分鐘之前,眾人看沈洛年突然拖著一道耀目金光衝出去,自然是大吃一驚,直到看見他揮手間黃芒橫掃,倏然砍死了四名強敵,城內高台、城牆上數萬人同時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張大嘴,誰也發不出聲。

  跟著就是刑天與狼人怪吼逃命,高速向著大軍奔逃,沈洛年則從後方拿著那古怪光華追擊的畫面,到了這一剎那,城中不知誰先開始,爆出好大的歡呼聲,都在替沈洛年加油。

  但沈洛年畢竟還是沒能追上對方,眼見刑天躲入大軍之中,眾人正忍不住同聲惋惜時,卻見沈洛年居然就這麼直殺入鑿齒大軍,霎時鑿齒大軍翻翻滾滾地向著那兒猛擠,雖說他揮手間,鑿齒便一群群地死亡,但鑿齒卻仍毫不停歇地向他衝殺,最後終於逼得沈洛年放出白霧,可是白霧效果似乎又不怎麼見效,眼看著沈洛年就這麼陷入對方大軍之中,似乎被糾纏住了。

  賴一心看著眼前局勢一瞬間變化萬千,先是驚呆,跟著狂喜,最後是擔憂,眼見沈洛年附近白霧亂滾,周圍滿是鑿齒大軍,更是看不清楚狀況,他忍不住大喊:「洛年被困住了!」他當下往外連續幾個飛縱,就這麼跳出城外。

  葉瑋珊大吃一驚,忙喊:「一心?」

  「去幫洛年!」賴一心回頭揮矛,挺胸大喊:「誰跟我去?」

  「靠!」瑪蓮一聲大吼,也不知道是贊成還是罵人,只見她拔刀跟著往外衝,霎時張志文、吳配睿、侯添良等人跟著都跳了出去。

  而賴一心確實具有一種奇怪的情緒渲染能力,他這一喊,一瞬間群情激憤,高台上的萬名轉仙部隊,有近兩千人忍不住跟著往外衝。葉瑋珊一愣,揚首眺望,見鑿齒大軍中央白霧忽起忽散,正亂成一團,刑天群不敢往中央接近,紛紛往外潰退,狼人更是領軍退得老遠。

  似乎確實有機會,何況總不能讓賴一心在內的兩千人被鑿齒吞了……葉瑋珊權衡利害,一咬牙說:「小珠姊我們上!輕疾,開啟全部通訊網,轉仙部隊全軍突擊!剿滅鑿齒!」

  這一聲令下,城內所有轉仙部隊全部往外衝,在賴一心等人領軍下,朝鑿齒大軍殺去。

  鑿齒大軍只在數百公尺外,以轉仙者的速度來說,一晃眼的時間就能奔到,賴一心、瑪蓮、吳配睿、張志文、侯添良五人奔在最前端,五把武器同揮,彷彿一個銳利的刀口,破開鑿齒大軍,直衝了進去。

  一般轉仙部隊本就強於鑿齒,何況戴著洛年之鏡的賴一心等人?這一領軍衝入,鑿齒立時陣腳大亂,圍在沈洛年身旁的鑿齒倏然少了不少,圍攻的陣式也鬆動了些。

  沈洛年微微一怔,從妖炁感應,已發現人類大軍衝了過來,他不知道這件事是賴一心搞出來的,正覺意外,不明白葉瑋珊怎會冒這種風險,這時讓城內所有部隊衝出城外,萬一狼人趁隙攻城又該如何?

  總之不能讓那些刑天首領加入戰局,連賴一心在內,恐怕沒人抵擋得住那種妖怪。沈洛年以凱布利騰起,四面一望,見狼人已退到西南河畔,正觀望著戰局,沈洛年心中暗下指令,讓那群骨靈部隊移到狼人與城牆之間,稍做防禦,若對方有異動,至少自己會先一步知道,做了這樣的安頓後,沈洛年這才繼續觀察這邊的戰況。

  沈洛年卻不知道,當他拿著金犀匕出現後,狼人根本就不敢有任何動作,鑿齒十幾萬部隊砍起來還有點麻煩,狼人可只有來幾千人,若當時沈洛年是對著狼人沖,這幾千人可經不起金犀匕的屠殺,此時狼人還不撤退,只是抱著一線希望,想看戰局最後的發展。

  至於鑿齒這一面,沈洛年目光搜尋著,發現一名刑天首領正在近百步外攻擊轉仙部隊,賴一心等人正吃力地抵禦著,周圍不斷有人翻倒,沈洛年當下飛空直進,往那名刑天后心直搠。

  凱布利的妖炁本就不強,在這一片亂中更不易感應,這刑天把心思轉移到了殺人,也算他命數當盡,他正四面揮斧、威風暢快的同時,突然胸口一涼,見光不見影的耀目金芒從背心瞬間透入,跟著從胸口那雙目間透出、上挑,把胸膛中腰以上分成左右兩半,血液望空噴灑間,刑天腹中巨口怪叫一聲,翻身倒地掙命。

  有人幫忙可好殺多了!沈洛年一喜,和賴一心等人迅快地點頭打個招呼,又飄飛著找下個倒霉鬼去了。

  剩下兩名刑天可沒這麼愚蠢,從看到金犀匕之後,就逃得老遠,沈洛年雖想順著妖炁找去,但若看到普通刑天和人類戰鬥,忍不住就從五公尺外順手偷剌,了結那刑天的性命,偶爾飛得稍低,順手一揮,幾十顆鑿齒腦袋就這麼骨碌碌滾了一地,只不過這麼繞上幾繞,還沒追上目標,反倒宰了十幾個普通刑天,殺了數百名鑿齒。

  眼看沈洛年神出鬼沒地殺人,逼得一般刑天也不敢與人類部隊纏戰,紛紛撤出戰局,這麼一來,鑿齒自然打不過人類,隨著戰況逐漸向人類這端傾斜,鑿齒部隊正逐漸潰散,犬戎族人見狀,悄沒聲息漸漸地往西方退,似乎打算就這麼離開戰場。

  「諸位,請住手。」一個柔和的女性聲音,突然詭異地從空中傳出,在這殺聲震天的戰場中,清清楚楚地傳到了每個人耳中,但眾人正死命戰鬥,哪有時間往上看,有空抬起頭的不到百分之一。

  飄在空中的沈洛年,恰好屬於有空的人,他抬頭往上瞧,卻見數百公尺高處,站著一女、兩男三個青壯年人,那三人外貌看似三十餘歲,身穿古式袍服,頭髮挽成高髻,男子雄壯英挺、濃眉大眼,女子貌美端莊、高挑豐腴,最讓沈洛年吃驚的是,這三人與自己距離不過數百公尺,居然仍是完全無法感應。

  過去一般善於隱匿的妖怪,通常頂多讓妖炁感應降到十分微弱,不易和其他小妖獸或妖炁植物分辨,從而無法察覺,但這三人飄在空中,周圍沒有任何其他妖炁可做掩護,而且在已知對方所在的情況下,卻依然沒有任何感應……有這種能耐的妖怪,除了懷真與麒麟之外,沈洛年還沒碰過第三個,眼前居然一下冒出三名,他不禁心中暗叫不妙,莫非搶金犀匕的強大妖怪來了?他連忙把金犀匕收到最短,藏在身後,卻見那女子突然望著自己笑了笑,似乎並沒有什麼惡意。

  女子目光沒在沈洛年身上停留太久,見下方依然打個不停,她彷彿看著胡鬧的孩子,露出有點無奈的笑容,又說了一次:「請住手。」聲音再度傳到了每個人耳中,連歲安城中都聽得清楚,人們紛紛走出屋外,攀上高處,眺望著這方。

  但戰場上可不是想停手就能停手的,何況這聲音的主人雖然外貌端麗,但這麼虛空懸浮著,看來也不像人類,說不定又是什麼妖怪,此時正是剿滅鑿齒的時間,轉仙部隊人人奮勇、各各爭先,依然砍殺個不停。

  「真是沒辦法。」女子搖搖頭,對身旁男子說:「你們且退遠一點。」

  「是,王母。」兩名男子飄身飛退,倏然離開近百公尺。

  移動總不能不用妖炁,而兩男這一瞬間爆出的妖炁,讓沈洛年不寒而慄,這可是沒見過的強度,這三人是何來歷?王母又是什麼稱呼?不過驚訝的事情還不只這些,被稱作王母的女子,微微一笑,突然妖炁大漲,身形倏然脹大變形,空中一聲巨響爆出,周圍氣流往外急捲。

  沈洛年被那股急風吹得往後飛退,但目光卻無法移開,原來在這一瞬間,空中出現了一條長達百公尺的青色巨龍。巨龍龐大身軀周圍妖炁吞吐不定,激引著氣流變異旋流、雲霧翻捲,四隻巨型鱗爪伸曲之間,隱隱雷爆聲在爪邊嗶剝發響,那比房屋還巨大的頭顱,正張開巨口對著下方說:「請住手。」

  原來那柔美的女聲已變為低沉的聲響,一股沉重的壓迫感逼到每個人身上,無論是人類還是鑿齒,不由得紛紛停手退開,仰頭看著巨龍。

  這龐然巨物透出的威勢,讓人懼怕又崇拜,不知道誰先開始的,戰場上的人們一個個趴伏、跪拜下來,千羽部隊也紛紛落地,跟著連稍遠處的歲安城人民,也紛紛跪下,而不只是人類,連鑿齒、犬戎族也跟著趴下。片刻之後,還能站著的,除沈洛年之外,只剩下賴一心、葉瑋珊等白宗眾人,以及少數首領級的刑天、狼人。

  敖家的龍王老大來了嗎?以前懷真老喊「老龍」,沒想到居然是母的,難怪被叫作王母……媽啦,金犀匕的主人似乎正是這傢伙?沈洛年暗叫糟糕,有妖怪來搶大不了跟他拼了,但主人出現該如何是好?眼看這仗已經打不下去,沈洛年不敢吭聲,偷偷把金犀匕收入鞘中,藏入吉光皮套,看能不能混過去。

  收好金犀匕,沈洛年目光轉過,望瞭望周圍趴成一片的人與妖,不由得暗暗佩服,這該就是所謂的「尊伏之氣」吧?果然厲害!難怪自己也覺得有點敬畏……不過刑天沒趴下也就算了,葉瑋珊他們怎麼也有免疫力?可別惹火了對方。

  飄在空中的王母巨龍,目光掃過站著的幾人,最後停在了賴一心身上,那巨口微微上勾,露出笑容說:「沒想到虯龍血脈,傳過千代後仍能顯現……站著的幾個孩子,都是你的朋友吧?」

  賴一心本來保持著瞪大眼、張大嘴、不可置信的表情,見這巨龍突然看著自己說話,不禁呆了呆,他也不是很明白龍王母說的話,傻了片刻才說:「我們……是朋友。」

  原來瑪蓮等人沒趴下,是因為和賴一心相處久了,所以免疫?沈洛年正胡思亂想,龍王母的目光已經轉到了他的身上,微微一笑說:「你就是洛年?」

  媽啦!這龍王母老太婆為什麼知道自己的名字?沈洛年吃了一驚,忍不住飄退了十來公尺遠,頗想就此開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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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十章 五十年



  「昨日剛回來,就聽說懷真娃兒有個人類好友,叫作洛年,我本來還不大相信。」龍王母望著沈洛年笑說:「原來古仙萬年前的允諾,應在你身上,這可難怪,有你陪著,她說不定有機會更上一層樓……那調皮娃兒不在這兒吧?」

  「不……不在。」沈洛年一面說一面駭異,這老太婆真厲害,怎麼一眼就全看透了?她叫懷真「娃兒」?她們原來很熟嗎?也對,若是不熟,懷真怎會知道金犀匕這種寶物藏在哪兒?

  「金犀匕和血飲袍是那娃兒偷去給你護身的吧?膽子真大,下次見面,我可得打她屁股。」龍王母突然笑意一斂,望著沈洛年說:「血飲袍送你無妨,但金犀匕殺虐過重,今日僅出鞘片刻,已奪走近千性命,此物不能流落凡間,我必須取回。」

  能說不還嗎?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眼見其中一名青年向自己飄來,沈洛年只好交出金犀匕,讓那人拿走……打不打得過還是其次,明知道對方是物主,他冒吞沒法老著臉皮耍賴。

  「四海帝尊、龍之王母。」一名狼人見沈洛年的金犀匕被收走,他露出喜色,走近兩步,以犬戎族語躬身說:「犬戎族貳山一族族長,噬流拜見,請問……人族……莫非已歸入虯龍治下?」

  看來狼人有不少族長?上次遇到的壺谷族長只是其中之一,可惜剛剛沒宰掉這只,否則說下定這群狼人就此散了。

  沈洛年正暗叫可惜的同時,龍王母轉過頭,望著噬流說:「貳山族長,人類已拒絕虯龍族的保護,等我族之事處理妥當,不會幹涉你們的爭鬥,還請稍候。」

  噬流大喜的同時,沈洛年忍不住開口說:「關於那件事情,其實我……」

  「無妨。」龍王母止住了沈洛年說:「那只是孩子們的玩意兒,你和旅娃兒動手時沒用金犀匕,我已承了你的情,人類之事,虯龍不再過問。」

  沈洛年不禁張口結舌,對方把金犀匕收走,又說從此不再過問,等會兒該怎麼和那些妖怪戰鬥?而鑿齒、刑天、狼人等妖族,聽到龍王母這麼說,臉上都露出喜色,只要沈洛年手中沒有金犀匕,人類自然沒有勝算。

  「我本是為金犀匕而來。」龍王母目光一轉,掃過西南方說:「沒想到竟看到此物。」

  眾人順著龍王母的目光轉去,卻見那個方位五百隻骨靈正硬邦邦地呆站著。沈洛年大吃一驚,自己居然忘了這件事,這下可麻煩了。

  「這城內數十萬人類中,似乎藏有未成氣候的屍靈之王。」龍王母望著眾人說:「能這麼早發現,可真是意外的收穫。」

  現在該怎辦?馬上逃命?但在這龍王母面前,不可能逃得掉吧……就算逃得掉,沒了金犀匕也沒了骨靈,這城該怎麼守下去?而萬一逃不掉,自己死不足惜,豈不是連懷真也一起害死了?這城更會一起完蛋。

  沈洛年正徬徨時,龍王母揚起頭說:「娃兒們都到了,敖言,叫他們把這方城圍住,可不准漏了哪兒。」

  「是。」剛剛取過金犀匕的青年敖言,突然向西飛騰。

  誰來了?眾人目光轉西,卻見雲霧中出現了二十多名背著寬劍的虯龍族,正高速破空而來,其中正包括老面孔敖旅等三人,他們在敖言指揮下,快速分配方位,飄浮在歲安城四周監視。

  在虯龍分派監察位置的同時,龍王母似乎覺得龍形頗有不便,她收聚妖炁,緩緩變化內縮,又慢慢化成那雍容端麗的美婦模樣。她望著沈洛年,笑了笑說:「抱歉,我已經習慣了這個形貌……對直入人心、無視外貌的鳳靈來說,一定覺得這行為很可笑?」

  「不敢。」沈洛年只能苦笑搖頭。

  「洛年,你為何仍留戀人族?」龍王母掃過眾人說:「莫非你因情勢所逼,現為人類之長?」

  「不。」沈洛年搖搖頭說:「只不過人族有難,無法袖手。」

  龍王母點點頭,目光掃過下方的人類說:「那麼如今人族以誰為長?」她望向賴一心說:「是你嗎?」

  「不。」賴一心愣了愣,目光轉向身旁的葉瑋珊。

  與鑿齒大戰的時候,葉瑋珊也在昌珠協助下出來助戰,當強大無匹的龍王母現形,昌珠被尊伏之氣所制,落地拜伏,葉瑋珊則奔到賴一心身旁,與他攜手等待變化,而不只葉瑋珊,其他能「站著」的白宗眾人,也不約而同地聚集了過來。

  還好這龍王母恢復人形之後,那股壓迫感淡了不少,此時見問,葉瑋珊吸了一口氣,忍著心中的那股敬畏之念,仰首開口說:「龍王母,晚輩葉瑋珊,暫時負責管理本城所有事務。」

  「妳?」龍王母似乎有點意外,她飄近微笑說:「那就跟妳談吧,妳可知道屍靈之王的危險?」

  那些骨靈有什麼問題嗎?葉瑋珊微微搖頭說:「不知。」

  「細節說來話長……」龍王母沉吟了片刻說:「闇界之魔,酷好以屍靈主力玩弄生靈,只要有人或妖族受了誘惑,取得屍靈之力,這災劫就會像瘟疫一般蔓延……總之,若不及早殺了屍靈之王,陸地上的所有生靈,幾乎都會滅絕。」

  葉瑋珊和賴一心對望一眼,臉上都是驚駭,葉瑋珊還忍得住,賴一心卻忍不住偷瞄了沈洛年好幾眼,這城中不少人知道,這些骨靈都是沈洛年所造,照龍王母這麼說,沈洛年豈非就是屍靈之王?

  龍王母見葉瑋珊不開口,望了骨靈一眼又說:「這屍靈之王,成屍未久、入魔不深,眼前還可溝通……但久而久之,殺戮漸增,心靈終究會被那闇黑之力吞噬,轉為嗜殺瘋狂……你們只要告訴我他藏在哪兒,虯龍一族自然會幫忙剷除這個禍根。」

  葉瑋珊越聽越驚,忍不住說:「請問龍王母,為什麼……您會認為這屍靈之王……那個……成屍未久?」

  「若非靈智未失,為何會派出骨靈協助人類守城?你們兩方又如何配合?」龍王母說:「而若入魔已深,手下眾多,只要派出幾名殭屍或旱魃,眼前這兩族怎會是敵手?而你們這城中數十萬人,又怎能活到現在?」

  真是這樣嗎?葉瑋珊想起沈洛年那晚冒出黑氣殺人的模樣,眼眶不禁紅了,這人真有一天會陷入瘋狂嗎?應該聽從這龍族之王的指示,供出沈洛年嗎?葉瑋珊低著頭,不敢望向沈洛年,怕自己神色讓虯龍看透……無論如何,自己不可能出賣他,白宗雖然大多知道此事,應該也不會洩露,但知道沈洛年和骨靈有關的,可不只白宗中人,其他人若說出口,那該怎辦?

  想到這兒,葉瑋珊終於忍不住看了沈洛年一眼,連打眼色,要沈洛年快走。

  這時怎麼能走?沈洛年不禁苦笑,不只是葉瑋珊,連賴一心、奇雅、瑪蓮、侯添良等白宗人,也都正叫自己快走,但是這時不動還好,若是一動,龍王母身後那青年說不定就殺了過來,他們恐怕是天仙等級的妖怪,自己怎麼可能逃得掉?

  眾人正徬徨間,突然有個年長女子一蹦而起,指著沈洛年大聲說:「啟稟龍王母,那未來的禍害就是這小子,我親眼看到他製造乾屍骨靈!」

  她身旁一中年人跟著爬起,正一臉憤慨地說:「沒錯,當時尊奉龍族之事,也是被這屍靈之王破壞的,本人呂緣海,是城中總門之長,還請龍王母重新考慮統領人族之事,有任何指示,人類必定全力配合。」

  媽的,早該殺了這兩個見風轉舵的傢伙!沈洛年不禁暗罵,這時要用外貌來強辯嗎?但既然有人作證,這些龍會不會不信?

  跳起的兩人,正是狄靜和呂緣海,狄靜還只是對沈洛年素有怨懟,呂緣海可就沒這麼簡單。他眼見狄靜發難,沈洛年馬上就會被揪出來,若虯龍族殺了沈洛年後一走了之,歲安城無力抵禦刑天、狼人,終究會滅,不如趁這機會重新央請虯龍統治,而自己首倡此議,必會受虯龍重視,可謂一舉數得。

  怎料龍王母看了兩人一眼,微微皺了皺眉,搖頭說:「殺了。」

  「是。」青年一揮掌,一道無形而強大的妖炁猛然迫出,轟地一聲,由上而下對著狄靜和呂緣海壓下,兩人連多說一句話的機會也沒有,就彷彿被一個看不到的萬噸重物倏然壓扁,渾身變形扭成肉餅擠壓在地,鮮血往外爆散飛濺,將附近跪伏的數十人身上噴得點點紅斑,連賴一心與葉瑋珊等人都噴了滿褲管。

  還好自己沒逃……沈洛年吞了一口口水,雖說自己不怕妖炁,但對方具有這種能耐,移動攻擊的速度必定快得匪夷所思,怎麼可能打得過?就算拿著金犀匕也不成……不過虯龍還真不把人命當命,媽的,殺起人來比自己還爽快。

  「我不希望以後還有任何人,嘗試利用虯龍剷除敵人。」龍王母目光掃過眾人,緩緩說:「旅娃兒數日前和洛年打起來的事情,我已詳細聽說,他們一時衝動,回去後已明白被人利用,別以為虯龍族可以一騙再騙。」

  這代表自己逃過一劫嗎?渾身冷汗的沈洛年,忍不住心想,會有這種變化似乎應該感謝吳配睿那渾蛋繼父吳達?

  龍王母跟著對沈洛年笑說:「洛年小弟,你在人族中的敵人似乎不少呢。」

  「好像是。」沈洛年只能尷尬地苦笑。

  「人族之長。」龍王母回過頭,望向葉瑋珊說:「屍靈外型與正常人大不相同,他們體無血色,肌膚僵硬鐵青,宛如死屍,戰鬥時身上可能會泛出黑氣,總之與活人完全不同,極易分辨……你們務須盡速找出那人,否則他若為了自保,開始大量製造殭屍,這城內數十萬居民,數日內就會死盡。」

  看過沈洛年那副模樣的人,其實沒有一千也有八百,總門裡就不少人見到,不過一來沈洛年這幾日守城有功、宛如英雄;二來看到呂緣海和狄靜的死狀,就算還有人對沈洛年心存怨恨,也不敢出來指認。

  沒人敢指認沈洛年固然是好事,但對方看著自己要人,又怎麼應付?葉瑋珊腦海急轉,卻不知該怎麼回答,正遲疑問,龍王母卻有點不耐煩了,她皺眉說:「還沒聽懂嗎?屍靈之王不只會讓人類滅族,也會影響所有妖族……我說明白一點,就算殺光所有人類,我們也要找出那未來的禍害。」

  「我……我明白。」葉瑋珊遲疑了一下說:「但是,我們也不知道那屍靈之王躲在哪兒。」

  「太遠的骨靈無法自如控制……屍靈之王必在城內。」龍王母微皺眉頭說:「我給妳三日時間,動員全城之力,把屍靈之王找出來,否則我會召集宇內妖族,由外而內,毀城殺人,直到找到屍靈之王為止。」

  這可太過分了!沈洛年忍不住開口說:「龍王母,沒必要這樣吧?」

  龍王母目光轉向沈洛年說:「你有什麼更好的建議嗎?」

  「呃……」沈洛年愣了片刻,只說:「這城內有三十多萬人,通通殺了總不大對……」

  「我們並不嗜殺,如果有別的選擇,又何必滅了人族?」龍王母沉吟片刻說:「這樣吧,這面有三個城門,我每天日間派數名族人輪值監視,讓人類魚貫而出,這三日內能走出多少算多少……不過你們和他族的爭鬥我們不會涉入,所以人族之長,出城的順序,妳得多斟酌。」

  白天魚貫而出?且不說三日能走多少,這時城外有鑿齒和狼人虎視眈眈,一個一個走出城豈不是送死?葉瑋珊正不知該如何是好,身旁的賴一心終於忍不住,他猛然一頓黑矛大聲說:「無論原因是什麼,我都不會讓你們隨意屠殺人類!人類會抗爭到底!」

  這不是找死嗎?賴一心這一喊,眾人臉色大變,龍王母身後那青年臉色一沉,揚掌對著賴一心輕推,轟然聲中,一股龐然妖炁猛然炸出,正對著賴一心沖。

  這一瞬間,沈洛年點地急閃,沖閃到賴一心身前,道息大片泛出,化散了這一擊,一面說:「住手!」

  龍王母也同時舉手說:「敖冷,慢點。」

  「是,王母。」敖冷那一擊雖然強大,但範圍不廣,似乎也沒打算取賴一心性命,此時龍王母一開口,他馬上退回龍王母身後。

  龍王母望著眾人說:「你們畢竟有你們的立場,這無禮之言,念在初犯,我暫且放過……但我也有我的立場,此事勢在必行,若你們當真不願自行找出屍靈之王,那唯有一戰,其他話就不用多說了。」

  葉瑋珊這下不知該如何是好,別說不可能供出沈洛年,就算供出,對方也不信,此時城外有鑿齒、狼人,留在城內又難逃滅族的命運,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轉仙者也沒有逃生的機會,難道人類就這麼滅了嗎?還有別的辦法嗎?

  「龍王母。」沉默中,沈洛年突然開口說:「屍靈、旱魃、殭屍乍看難以分辨,龍王母如何得知這些骨靈的製造者必定是屍靈之王?又如何得知城內有多少屍靈?」

  「也難怪你不知道。」龍王母微笑說:「闇靈之力,是一種黑暗之力,如非屍靈之王親造之骨靈,怎能在這豔陽下自如活動?而若屍靈之王一死,不只所有殭屍、早魃都會死,這些骨靈申蘊含的闇靈之力也會馬上散失,這我還有辦法分辨。」

  「我還有個問題。」沈洛年想了想說:「龍王母,您也不希望人類滅族吧?」

  龍王母哂然搖頭說:「這世界被弄得很糟,我確實曾想給人類一點教訓……不過祝融撼地後,地貌重整,一切重來,加上人類也死了九成九,如今只剩這麼一點,何必真把人類滅了?若非如此,我怎會多等三日?」

  沈洛年思索片刻,緩緩說:「從屍靈之王並未製造殭屍之事,可以看出他靈智未失,正與人類合作,守護此城,可知這城裡的人類,對他來說十分重要……若聽龍王母之命,我們交出屍靈之王,人類反而會被鑿齒、犬戎聯軍所滅,與其如此,他還不如趁這三日,將全城化為殭屍,那時就算龍王母聚集天下妖族,在這息壞之地,想剿滅屍靈,也不大容易吧?」

  龍王母眉頭微揚說:「莫非你建議我別等這三日,馬上出手?」

  「不,我是希望龍王母給人類一條活路走。」沈洛年遲疑了幾秒,突然吸了一口氣,緩緩說:「若人類能保全,說不定……說不定屍靈之王得到消息,願意出面也未可知。」

  龍王母一怔,微微低頭沉思著沈洛年的語意,沒有立刻回話。

  同一時間,吃了一驚的葉瑋珊,一把抓著沈洛年手臂低聲說:「洛年,你說什麼?」

  沈洛年搖頭不答,低聲說:「妳先指揮部隊退回城。」

  「別胡來啊。」葉瑋珊又說。

  「知道。」沈洛年扯開葉瑋珊的手臂,搖頭說:「我有分寸,妳別管。」

  葉瑋珊和白宗人對看了幾眼,這時實在不適合多說什麼,只好安排部隊回城,不過白宗眾人還是不肯走,依然留在一旁,等龍王母做出決定。

  過了好片刻,龍王母抬起頭說:「讓人類滅了確實有點可惜……洛年,你覺得人類多久之後才能自立?」

  沈洛年看了葉瑋珊一眼,回頭說:「五十年吧?」

  葉瑋珊微微一怔,自己確實說過給人類五十年時間,就能培養一批足夠強大的引仙部隊,沒想到沈洛年還記得。

  龍王母想了片刻,沉吟說:「我有兩個條件。」

  「兩個條件?」沈洛年問。

  「首先當然是屍靈之王自盡或主動出面,其次,他得交出與闇靈聯繫的法器。」龍王母頓了頓說:「若都能辦到,以這息壞高原區周圍為限,虯龍族無條件保護人類五十年。」

  沈洛年微微一怔,飄近低聲說:「龍王母,第二個條件有點困難。」

  「若那法器存在人間,屍靈之王又會產生。」龍王母搖頭說:「非毀掉不可。」

  「那個……」沈洛年尷尬地說:「那人……發現被闇靈騙了之後,就把法器扔了,後來祝融搞得天崩地裂、山河移位,就一直沒找到。」

  「你們果然認得屍靈之王,還與他合作。」龍王母望著沈洛年沉聲地說道:「這可犯了大忌。」

  沈洛年搖頭說:「此時天下大亂,人類沒有其他選擇。」

  龍王母望著沈洛年,沉吟片刻才說:「對方既然靈智尚存,若你們能勸他出面或自盡,這事就罷了,不過法器遺失之事,我怎知是不是真的?」

  「龍王母,我是鳳靈之體。」沈洛年低聲說:「沒有人能騙我的。」

  龍王母瞄了沈洛年一眼,哼聲說:「你和那調皮娃兒混在一起,該也不怎麼老實……我又怎知你沒騙我?」

  沈洛年苦笑說:「我留下那東西,有什麼好處?我也不希望這世界毀了。」

  這話倒也有理,龍王母想了想,這才說:「好吧,我便讓一步,若三日內屍靈之王主動現身,我便保人族五十年平安……若否,我就依計劃攻城。」

  「若那群骨靈體內闇靈之力自動消失呢?」沈洛年說。

  「那代表屍靈之王已自盡,約定依然有效。」龍王母說。

  「我明白了,就這麼辦。」沈洛年說。

  「我之前的允諾一樣算數,這三日內,想先離城的還是可以離城。」龍王母說到這兒,突然露出一抹笑容說:「對了,那沒規矩的調皮丫頭一跑就是幾千年不見人影,記得叫她快來見我。」

  原來懷真和龍王母關係這麼好?難怪龍王母對自己十分和氣,她會答應這條件,說不定還是看懷真的面子……沈洛年想起懷真,心中湧起了複雜的滋味,微微點頭說:「我知道了。」

  「既然有了第二個鳳體,或許有朝一日,鳳凰和各妖族就都不用再這麼仙凡來去了……」龍王母說到這兒,沉吟說:「人族戰亂頻仍,不適合居住……你可有意願暫居龍宮?」

  若早些聽到這句話,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懷真也會放心吧?只不過現在來不及了……沈洛年苦笑搖頭說:「多謝王母,但我還是一個人慣了。」

  「也罷……那你自己保重。」龍王母說完緩緩飄起,帶著敖冷往西離開。

  「洛年!」龍王母一飛走,眾人馬上圍了過來,吳配睿哇哇叫:「你剛那話什麼意思?」

  「應該是騙她的吧?」張志文說。

  「管她是不是龍,我們躲地下室和他們拼了!」瑪蓮嚷。

  「洛年,你可別做傻事。」白玄藍也擔心地說。

  葉瑋珊看沈洛年一直不說話,忍不住開口說:「你……你到底什麼意思,別讓人發急了好不好?」

  沈洛年望著眾人,開口說:「正如你們所想,我不小心當了屍靈之王……這件事情,我來處理。」

  「洛年,你……你不會真要……出來給他們殺吧?」瑪蓮結巴地說。

  「不會啦。」沈洛年笑說:「我有辦法解決這問題,讓這能力消失。」

  眾人同時鬆了一口氣,一下子幾個拳頭忍不住都砸到沈洛年身上,瑪蓮更是勒著他笑嚷:「你這大騙子,害我擔心好久。」

  沈洛年陪著眾人笑了一陣子,見眾人慢慢安靜下來,才說:「不過這問題,得去找懷真幫我解決。」

  提到懷真,眾人眼睛一亮,吳配睿首先說:「那龍王母認得懷真姊耶,為什麼?」

  「對啊!」瑪蓮也說:「龍王不是應該幾千年沒來人間了嗎?」

  張志文吞著口水說:「難道懷真姊……」

  沈洛年搖頭說:「以後你們自己問她吧,我可不便代答。」

  「哎喲!洛年!」吳配睿叫:「說一下會怎樣啦!」

  「好了,別說這些了。」沈洛年說:「時間緊迫,我這就去找懷真,問題該能很快解決,不過……短時間內,我不會回來了。」

  「懷真姊不是說你們數年內不能碰面嗎?」葉瑋珊說。

  「嗯……對。」沈洛年說:「不過這次是特例,沒辦法。」

  葉瑋珊說:「那……馬上就要走嗎?不回城休息一下?」

  「時間緊迫,不回去了。」沈洛年說:「拜託你們幫我照顧小純。」

  「啊!」葉瑋珊說:「我讓小純幫你拿背包過來,也讓她送送你。」

  「不用了……」沈洛年看葉瑋珊表情微變,透出一股懷疑氣味,馬上改口說:「也好,拿來也好。」

  「洛年,你以前的武器原來這麼猛啊!」賴一心湊近笑說:「可是現在沒武器了,怎辦?」

  「沒關係啊。」沈洛年說:「翔彩婆婆不是要送我武器嗎?我有空再去拿吧。」

  「對耶!」賴一心眼睛一亮說:「而且那好像是一對,太好了,我幫你想一套適合你的招法吧?」

  「好啊。」沈洛年好笑地說:「可是你有這麼閒嗎?」

  「人類不是會讓虯龍保護五十年嗎?」賴一心笑說:「以後閒得很。」

  「隨你吧。」沈洛年笑說。

  「洛年。」奇雅突然說:「我可以私下跟你說幾句話嗎?」

  沈洛年一怔,隨著奇雅走出人群離開幾步,這才說:「怎麼了?」

  奇雅看了沈洛年一眼,低聲說:「你……不會回來了,對吧?你想犧牲自己嗎?」

  沈洛年一怔,還沒回答,奇雅已接著說:「我不會說的……但……真沒別的辦法了嗎?」

  沈洛年遲疑了片刻,終於收起笑容說:「這是最好的辦法,而且……可以解決一個困擾我很久的問題。」

  奇雅神色凝重地咬著唇,眼眶漸漸紅了起來。沈洛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奇雅這副模樣,有點慌了手腳地說:「別這樣,大家會懷疑的……而且我其實挺懶得活的,死了沒差啦。」

  奇雅聽沈洛年這般胡說八道,不知該氣還是該笑,忍不住頓足說:「你……你胡說什麼?」不過淚倒是止住了。

  奇雅這一面還真少見,也挺可愛的,沈洛年微笑看著奇雅,心念一轉說:「我有個問題一直想問妳。」

  奇雅微微一怔,抬頭說:「什麼?」

  「過了這麼久,我還是一直看不出妳喜歡誰,可以告訴我嗎?」沈洛年往旁偷瞄一眼說:「我不會告訴別人的。」

  奇雅沒想到在這種時候,沈洛年突然冒出了這個問題,她遲疑片刻,先回頭望瞭望瑪蓮,又瞄了侯添良一眼,奇雅這才回過頭,有些困窘地低聲說:「其實……現在我也有點搞不清楚了。」

  是自己想的那樣嗎?不過白宗這群人感情關係可真亂啊,沈洛年不再提此事,他心念一轉,擋著眾人目光,取出牛精旗遞過說:「對了,這個給妳,我不敢給瑋珊,她似乎也有點懷疑。」

  「這……就是你起霧的東西?」奇雅接過說。

  「先收起來。」沈洛年說:「這叫牛精旗,又叫姜普旗,展開揮動就會起霧,必須泡水補充水分……這也是我和牛首族皇子薑普辨認的信物,最好別在牛首族面前亂用。」

  奇雅將牛精旗收起,想起沈洛年的選擇,心頭沉重得說不出話,正遲疑間,得到消息的狄純,恰好帶著沈洛年背包飛來,她直接飛落沈洛年身旁,一把抓緊沈洛年的手,焦急地說:「你去哪兒?我陪你去!你上次答應帶我走的!」她這一沖來,奇雅只好退開,眾人見狀,又慢慢走近。

  沈洛年取過斜背包背上,一面說:「我去約會,這次不讓妳跟。」

  狄純一怔說:「宗長姊姊說,你要去很久。」

  「對啊,去找老婆,當然很久。」沈洛年揉揉狄純的頭說:「我走以後,記得我告訴過妳的,別湊熱鬧。」

  狄純一下漲紅臉,低聲說:「我不會的。」

  沈洛年收回手,輕噓一口氣,望向眾人說:「我走了,你們保重。」

  「我過兩天會和你聯繫。」葉瑋珊說。

  沈洛年望著葉瑋珊片刻,微微一笑,也不回答這句話,只飄身而起說:「再見。」一面往外飛去。

  此時龍王母不在近處,而虯龍族其他人已經知道沈洛年和龍王母關係頗為不同,外型又沒有屍靈之王的嫌疑,他往外飛,自然沒人攔阻,沈洛年當下飛上高空,開啟玄界之門,施用咒誓之術,藉血冰戒的聯繫,尋找懷真的蹤跡。

  一日後,沈洛年越過了北面大海,到了那環狀大陸的北方陸塊,在一片連綿高峰的某個雪谷中,順咒誓玄靈的指引,找到了懷真閉關的荒僻山洞。

  在這滴水成冰的地方,山洞洞底堵著一塊大岩石,把後洞塞著,沈洛年花了九牛二虎之力,又靠著凱布利妖炁的協助,搞了一整日,才敲開大石,露出一扇雖不甚大,卻由強大妖炁凝結成的白色橢圓門,和應龍寶庫一般,也是個通往玄界的門戶。

  這種門戶,妖炁足夠時可以防範任何人,卻防不了身懷道息的沈洛年,他以道息化去門上妖炁,推開白門踏入。

  這裡面溫暖如春,卻一絲光芒也沒有,只有深邃的黑暗。沈洛年才踏入兩步,還沒看清裡面的模樣,身後白門卻自動關上,他微感意外,正要回頭,就在這一瞬間,發現一股強大妖炁從黑暗中撲出,對著自己胸口抓來。

  雖然什麼都看不到,沈洛年卻可以從妖炁狀況,感應到對方的詳細形貌,他開啟時間能力,先全身輕化,雙手急伸,緊扣對方蓄滿妖炁的雙腕,以道息化去對方襲來的妖炁,更在扣上同一剎那瞬間重化,緊緊握住,以倏然增加的質量硬撼住對方的衝力,終於在這一瞬間,擒住對方雙爪,躲過破胸之厄,沈洛年感覺到對方還想掙扎,忙說:「懷真,是我!」

  黑暗中,對方猛吸一口氣,雙手一軟,顫抖著說:「洛……洛年?」這聲音正是懷真。

  兩人下一瞬間擁抱在一起,懷真緊摟著沈洛年的脖子,迷惘地說:「你……為什麼要來?你真要害死我嗎?為什麼?」

  「我找到辦法了,不會害死妳的。」沈洛年輕撫著懷真赤裸的身子說。

  「沒辦法……你一定會死的……」懷真情動難抑,扯開沈洛年外袍,貼著他胸口說:「我不管了,都是你不好,我陪你死就是了。」

  「別說了,狐狸精,我好想妳。」沈洛年放倒懷真,壓在她身上,緊抱著她滑膩柔軟的身子,兩人肌膚相貼,彷彿就要陷入對方體內一般。

  被這麼撩動著,正逢情動的懷真越來越是難耐,她猛然施力一把將沈洛年翻倒,壓在他身上亂扭。

  兩人都沒經驗,這兒又是伸手不見五指,可見辛苦,翻來倒去折騰了好半天,直到某一瞬間,搞不懂的事情突然搞懂了,那交錯紊亂的兩人粗重呼吸聲,漸漸融合成同一個節奏,在這深邃的黑暗中輕響迴蕩……

  ◇◇◇◇◇

  不知道過了多久,懷真終於從迷暈境界中緩緩回神,當她感覺到體內充滿原始精粹道息能量的一瞬間,這才突然想起發生了什麼事。她緊抱身下男人的軀體,迷惘地說:「為什麼要這樣,為什麼不等我幾年?一起死了有什麼好處?」

  沈洛年身軀已經從虛脫而逐漸僵硬,他深吸一口氣,勉力舉起左手,緩緩說:「來……解咒。」

  懷真一怔,突然明白,當沈洛年體內道息消失殆盡的這一剎那,咒誓目標物消失,確實可以解咒,她過去從沒想過這一點,一時之間,竟是反應不過來。

  「快……」沈洛年不知道自己還能支持多久,勉力說:「手……妳的手……」

  「你這樣做……就是為瞭解咒嗎?不要!我陪你去死!」懷真哭著大叫。

  「別這樣。」沈洛年低聲說:「手來……快……」

  「不要!不要!」懷真大叫。

  「懷真……狐狸精……」沈洛年說:「聽我這次……就這次……別讓我後悔……」

  懷真勉強舉起手,讓兩個戴著血冰戒的手指相對,她這時滿臉都是鼻涕、眼淚,口唇輕顫著,說不出話來。

  「妳先說……」沈洛年說。

  懷真強忍著淚,終於開口說:「事……事無常、心易變……緣已滅……咒應散……」

  沈洛年喃喃照念了一次,隨著懷真的施法,突然兩人指端的血冰戒同時亮起,瞬間映照出兩人交迭著的赤裸身軀,下一剎那,光華清散,重入黑暗,血冰戒化成柔細髮絲飄落,那牽繫兩人數年的咒誓,終於消失不見。

  沈洛年見終於成功,他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說:「臭狐狸……別太快變心啊。」

  「去你的!臭小子!」懷真哭著抱緊身軀逐漸冰冷的沈洛年說:「咒不解有什麼關係?誰要你這樣做了?你這渾蛋,拋下我一個人想去哪兒?我不讓你走!不准走!」

  沈洛年乾笑兩聲,想想又說:「對了……金犀匕……龍王拿回……她要妳……有空去見她……」

  懷真正難過,哭著說:「誰管她啊!你抱著我啊!人家要抓抓啊!」

  「我……抓不到了……」沈洛年手腳都已經失去知覺,如何能抱懷真?他不想讓懷真一直傷心,低聲說:「剛進來……差點被妳殺了……好凶……謀殺親夫。」

  「我以為誰派人來壞我修行啊!當然要盡快殺了。」懷真回想起那一剎那,不免詫異地說:「你明明沒炁息……怎麼擋住的?」

  「很……很厲害吧?」沈洛年笑說。

  這時也不是研究那種事的時候,懷真緊抱著沈洛年,過了片刻,終於說:「你怎會想這麼做?萬一……一結束馬上死了怎辦?你不怕嗎?」

  「我遇到一個……叫阿白的仙狐,提到……不會立刻死……」沈洛年說:「我算命……精智力……活一陣子……我……那個力……不……不少喔……」

  「算命?」懷真不懂這句話的實際意思,她想了想,突然說:「你不是會闇靈之力嗎?快變殭屍繼續活著。」

  沈洛年微微搖頭說:「闇……闇靈之力,仍與……一絲生機聯繫……才能思考、判斷……我生機盡失……闇靈之力已……已被闇靈……收回……懷真……臭……狐狸……」

  懷真見沈洛年說話越來越慢、越來越小聲,慌張地大聲叫:「洛年?洛年?」

  「很……很高興……遇見妳……」沈洛年精智力終於耗盡,他一口氣吐了出來,緩緩閉上眼睛。

  「洛年!」懷真猛力搖晃著沈洛年,但這沒禮貌的臭小子,終究沒再醒來。

  懷真在黑暗中,發呆了不知多久,終於慢慢回過神來,她勉強收了淚,讓這小小的玄界空間放出光芒,將沈洛年全身衣物穿上,這才捧著他走出門戶。她把沈洛年輕放在山洞深處,又凝視了他好片刻,終於抹乾淚,將閉關處化散入玄界,轉身掠出洞外。

  出洞前一剎那,懷真扭身出掌,強大妖炁倏然迫出,將前洞整片轟碎掩埋,她不再望向山洞,點地間躍入空中,倏然妖炁一漲,化為白色巨狐,飛騰而去。

  當歲安城外那五百名骨靈轟然倒地後,龍王母確認闇靈之力已散,當下勸退了犬戎與鑿齒兩族,並留下數人保護人族,這才率虯龍族離開。

  消息傳入歲安城內,得知至少五十年內不用擔憂外患,人們相遇不免彼此恭喜道賀,全城連續數日陷入歡騰慶祝的氣氛中。

  至於內政事務,因呂緣海、狄靜皆歿,總門群龍無首,白宗再無掣肘,葉瑋珊在張士科、文森特、白宗全力協助下,內外打點規劃,重新組織噩盡聯合會,統管一切;她不顧賴一心與張士科反對,邀集各界賢達聯合制定憲章,重新推行民主制度。一年後,原人福黨黨魁嚴勘威,代表噩聯會參選,順利當選歲安城首屆民選首長;而在噩聯會中提名失敗的梁明忠,退會後另組「人類自主會」,以會長身份參選,但仍參選失敗,之後「人類自主會」以拒絕虯龍族干政為要求、監視當今政權為手段,聚集了反對勢力,成為歲安城民主化之後,第一個反對政黨。

  這些政治鬥爭,葉瑋珊不打算涉入,當政權順利交接後,葉瑋珊把噩聯會會長職務也交卸給嚴勘威,她早已決定在大選過後率領轉仙部隊組成船隊出海,到世界各地搜救殘餘人類,蒐集資源,並尋找人類遺留的知識與資產。

  白宗除白玄藍夫妻之外,大夥兒都去了,連狄純與月影團都有份,其中只有張志文頗不甘願,但要他一個人留下卻也不肯,只好一面嘮叨,一面上船,跟著出海冒險。

  噩盡二年七月十日星期一,在首長嚴勘威、全城政要與歲安城數十萬人民歡送下,白宗船隊正式從歲安港出港,預計將沿著攔妖河北行出海,再折向東方航行。

  白宗最近為了準備出海,連忙了好一陣子,直到此刻才終於清閒下來,此時眾人聚在主艦甲板,望著歲安港口旁越來越小的送行人影,一面興高采烈地聊著。

  「一心。」黃宗儒站在賴一心左側,突然笑說:「你還是討厭民主選舉嗎?」

  「對啊!」賴一心說:「看,才選舉一次就冒出反對黨了,再過個兩年,兩邊八成又像以前一樣變成仇敵,什麼都可以吵……瑋珊該直接當皇帝的!」

  右側的葉瑋珊白了賴一心一眼說:「好啊,我當一年了挺累,這就禪讓給你當下一任好了?」

  「呃。」賴一心抓頭說:「我不適合啦。」

  「沒有人適合的。」葉瑋珊搖頭說。

  「一心哥。」兩個月前剛過十七歲生日,越來越像個大女孩的吳配睿,走近黃宗儒身旁笑說:「若宗長當皇帝,怎能隨隨便便就陪你出海幾年啊?」

  「啊?」賴一心微微一愣。

  「他才不在乎這種事呢。」葉瑋珊瞟了賴一心一眼說:「只想找件事把我綁著,自己亂跑。」

  「我當然想跟妳一起去。」賴一心忙說:「大不了……當作出巡吧?」

  「還在胡說。」葉瑋珊噗哧一笑,想了想低聲說:「還好我一開始就計劃著交出政權,若多拖個三、五年,說不定真會捨不得交出去……權力這種事,可不能習慣。」

  「捨不得不就剛好幹下去嗎?女皇帝多威風啊!」瑪蓮在一旁笑說。

  「捨不得的時候,就不會是個好領導人了。」葉瑋珊搖搖頭,臉色一整說:「別說這個,我們從東方大陸上岸,很可能會遇到犬戎族,我們這次不是去戰鬥,得想辦法繞過他們的地域,記得提醒自己統帥的部隊,別掉以輕心。」

  經過這一年,決事公允、思慮周密的葉瑋珊威望已逐漸建立,她這一正色下令,眾人都肅然應聲,不敢繼續開玩笑。

  葉瑋珊想想又說:「這趟旅程,可能要幾年的時間……回來之後,我想讓白宗解散。」

  「幹嘛解散?」賴一心吃驚地說。

  「歲安城運行著民主制度,我們這樣的武力團體不該繼續存在。」葉瑋珊說:「未來引仙之法也可以制度化,交給政0府管理……舅媽該也能接受。」

  「我不讚成。」賴一心搖頭說:「說不定他們搞得很糟糕呢。」

  葉瑋珊苦笑說:「你也真是的,多點信心好不好?」

  「萬一真的不好呢?」奇雅突然說。

  葉瑋珊一怔,望向奇雅說:「奇雅妳也贊成帝制?」

  「不是。」奇雅沉吟說:「只覺得也許還有別的辦法,若當真像以前那樣不斷內鬥,我不覺得五十年後人類能夠自立……不能什麼都扔給民主就不管了。」

  聽到這話,眾人神色都凝重起來,這問題雖不是近在眼前,卻當真不能忽略,賴一心見眾人都不說話,突然一拍腦袋說:「啊,這幾天忙得都忘了問,瑋珊,最近有沒有試著找洛年?輕疾還是說沒有回應嗎?」

  葉瑋珊一怔,笑容微斂,輕輕搖了搖頭。

  「洛年也真是的!居然一點消息都不給。」賴一心惋惜地說:「沒能找他一起去玩,真是可惜,過幾天再試試吧。」

  「我知道。」葉瑋珊勉強笑了笑點頭。

  「不過也太久了。」賴一心抓抓頭,突然說:「不會是出事了吧?」

  賴一心這麼一說,這一瞬間,氣氛突然變得十分怪異,每個人都說不出話,狄純更忍不住哇地一聲哭了出來,轉頭就往船艙跑。杜勒斯連忙追去時,賴一心詫異地說:「怎……怎麼了?」

  「你這人真是……」葉瑋珊嘆一口氣說:「別說了。」

  這一年間,葉瑋珊不時嘗試與沈洛年聯繫,但沈洛年卻總處於無法應答的狀態,除賴一心之外,眾人漸漸心裡有數!沈洛年恐怕是凶多吉少。

  葉瑋珊、奇雅當日就已起疑,黃宗儒、張志文、吳配睿等人後來慢慢也感到不對,若真有辦法能除去屍靈之力,那活了不知多少萬年、神通廣大的龍王母為什麼提都沒提?若唯一解決的方法就是殺了屍靈之王,那豈不代表沈洛年已然喪命?眾人每當想到這件事,就彷彿一塊大石壓在胸口,尤其狄純每次聽到眼眶就泛紅,更讓人不想多提;今日賴一心莽莽撞撞地這麼一說,狄純終於忍不住哭了出來。

  賴一心看看眾人臉色,又說:「難道你們都以為洛年死了?」

  眾人皺著眉頭、別開目光,雖然大家都這樣想,但誰也不想說,此時聽賴一心這麼問,不免有點困擾。

  「我才不相信。」賴一心抬起頭說:「他一定會有辦法的,只不過可能被什麼事情陷住,所以沒法給我們消息……他總有一天會來找我們的,你們放心吧。」

  看賴一心說得這麼有信心,眾人心中莫名地多了一點希望,葉瑋珊低聲說:「總有一天嗎……」

  「對啊。」張志文跟著笑說:「我早就說別替洛年擔心,他外掛超多的。」

  「你什麼時候說過?」瑪蓮給張志文一個白眼。

  「現在開始說。」張志文吐吐舌頭說。

  「賴皮鬼。」瑪蓮笑著白了張志文一眼。

  「等洛年回來……」吳配睿想了想,對黃宗儒笑說:「到時候你幫我罵洛年好不好?我不能罵。」

  「為什麼?」黃宗儒一頭霧水。

  「因為每次我問他,他都凶巴巴地對我說:『關妳屁事!』對你們就不會。」吳配睿嘟著嘴,學著沈洛年的語氣,把眾人都惹笑了。

  奇雅見狀,輕嘆一口氣,悄沒聲息地轉身往船艙走,和沈洛年懇談過的她早已不抱任何希望,但她也不想壞了大家的興致,索性先一步離開。

  剛飄入走道不久,奇雅微有所感,停步回頭,卻見葉瑋珊追了過來,兩人相對停下,葉瑋珊遲疑了幾秒才開口說:「奇雅,洛年他……他會回來嗎?」奇雅那日和沈洛年私語後,不論瑪蓮如何追問,她始終不說兩人談的內容,葉瑋珊懷疑已久,只是一直沒機會問,此時見奇雅突然離開,終於忍不住追來詢問。

  該說嗎?還是不說?奇雅遲疑了一下,終於說:「為什麼那曰妳不親自問他?或許他會……」奇雅說到這突然一頓,搖頭說:「總之這五十年是洛年爭取來的,我們不能糟蹋。」她說完輕嘆一口氣,轉身回房去了。

  在艙口傳來的隱約笑鬧聲中,怔立走道的葉瑋珊細思奇雅語意,想起過去的一切,淚水終於忍不住奪眶而出,串串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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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集 第十一章 蟄



  數年後,一個看來還有點稚嫩的圓臉少女,突兀地出現在那崩碎的雪谷山洞之前,她的服裝看來有些單薄,卻似並不畏寒,正站在雪地間,有些迷惑地上下打量著崩塌的山洞。看了片刻,少女似乎下定了決心,她咬咬唇捲起袖子,躬身將碎石一個個搬開,慢慢清理著通道。

  過了不知多久,少女終於清出道路,進入後洞,在雪光反映的亮光中,找到了自數年前起就一直躺在寒洞中的沈洛年。

  少女走近蹲下,伸手輕觸沈洛年冰冷的面頰,輕聲說:「洛年?」

  沈洛年自然不會有任何反應,少女茫然地望著他臉龐片刻,輕拉沈洛年右領,伸手虛引輕喚:「蝶兒。」

  這一瞬間,沈洛年右領口飄出一片蝶般黑影,落在少女左手掌心,彷彿一片精緻的黑色蝴蝶刺青,少女輕撫著掌心說:「謝謝你引我找到洛年……只可惜……」

  這一瞬間,少女突然注意到沈洛年左肩衣下,有個饅頭大小的奇怪突起,她心念一轉,輕拉開沈洛年領口,向他左肩望去,卻見那兒有個隆起的甲蟲狀黑影,正清晰地貼在沈洛年肩頭,少女瞪大眼睛,注異地說:「蜣螂還在?靠什麼活著?」

  她迅速地探了探沈洛年鼻息、心跳,跟著突然站起,兩手一引,一道溫暖的光華從虛空中灑下,照在沈洛年身上。

  過了片刻,少女收斂光芒,又摸了摸沈洛年的心臟,她想了想,突然雙目一亮,當下伸手橫抱起沈洛年,轉身奔出洞外。

《噩盡島》第一部完





後記 莫仁


  又是一套書的完結。

  不過這次的完結,和過去頗不相同,看到這兒的讀者,應該都可以察覺到,這本書還沒結束,所以這兒只能算是「第一部」完,故事從世界變化、仙凡重合開始,一直寫到存活的人類如何找到立足之地為止,而後面還有個「第二部」準備出來和大家見面。

  動筆之前,我想寫的本來是個人妖共存世界的某個故事,但這麼一來,整個世界變化和設定,不免需要篇幅交代,想來想去,心念一動,我改變了方向,決定先寫出這世界如何改變的故事——事實上,描寫世界末日的作品不少,但通常都是寫到末日為止,或者從未日後開始創造架空世界,從末日前寫到末日後的似乎不多,拿這樣的設定當挑戰,也是挺有趣味。

  所以早在第一部剛出版的時候,我就已經在部落格說明——正進行第二部創作,不過想必也有些讀者,沒注意到書本內頁作者介紹區的部落格網址介紹,因此沒得到這個消息,今日拿書,看到最後的結尾,恐怕不免吃驚。

  第二部是個怎樣的故事?為什麼不直接一直出下去?

  其實看到最後的故事發展,應該都已經瞭解了,若還有疑惑,等看到第二部的時候,就會更能體會為什麼這樣安排。

  也因為本就有這樣的計劃,所以第二部才佔較多戲分的一些故事元素,就會在適當的時機,提前在第一部露臉,比如毛毛族、納金族,以及只在第一部尾端短暫出現的魔法等等……都會在第二部才作比較完整的介紹,而有些受限於篇幅、未能完整敘述的故事設定、背景介紹,也會儘量在第二部繼續補入。

  當然,有些讀者不喜歡篇幅太大、牽腸掛肚、沒完沒了的作品,那麼,就把第一部當成故事的結尾也不是不行,只不過若把第一部的結局當成真正結局,未必每個人都喜歡這安排就是了。

  而過去不管讀者如何詢問,我一直不肯鬆口的問題!第二部主角是誰?這時應該也沒什麼好隱瞞了……第二部確實依然是洛年的故事,兩部之間雖然許多重要角色重複出現,故事主軸卻完全不同,這也是安排成兩部的原因。

  那麼會不會有第三部?

  到現在為止,沈洛年的故事,計劃是在第二部完全結束,不會有第三部出現。當然,若未來心血來潮,也可以使用噩盡島的背景相關設定另外創作新故事,但如果沒有意外,第二部結束之後,我應該會重新設定另外一種不同的世界,不會馬上繼續寫噩盡島相關故事……不過這些事現在說都早了些。

  ◇◇◇◇◇

  談談故事角色吧。

  沈洛年是個個性很特殊的主角,他脾氣不怎麼好,常沒耐性,有時候還挺不講道理,對於不熟悉的人,往往還有點冷漠無情,雖然有些勉強可以找出來的優點,但在這麼多缺點掩蓋下,也很難顯現……相對於沈洛年,賴一心算是個很明顯的對照組。

  一般來說,賴一心這種武學天才、虯龍血脈、無懼直率、熱血善良、英俊帥氣、美女傾心的角色,通常都是主角,沈洛年反而會是所謂亦友亦敵的主要配角,不過這本書我故意反過來寫,換一個角度來看這位勇往直前的熱血青年,應該另有不同的感受吧?但相對的,主角這麼不傳統又沒目標,經常就一個人躲起來自閉,其實寫起來還真有點兒困難呢。

  至於女角色們呢?當初寫到第七集的時候,我曾在部落格提到一句話!「我到現在還不知道女主角是誰」——這是真心話。

  許多女性角色和沈洛年都有不錯的關係,但又似乎都有不同的阻礙,最受讀者歡迎的懷真(參見莫仁討論區《噩盡島十二金釵票選活動》,一會兒失蹤、一會兒躲人、一會兒閉關,整套出場的篇幅恐怕只有一半;至於一直和沈洛年有著若有似無情愫的白宗少女宗長葉瑋珊,看來看去似乎也沒有第一女角的味道,更別提從頭到尾她一直心有所屬;至於戲分更少的其他角色就更不用提了……所以真要問誰是女主角,我還真答不出來。

  ◇◇◇◇◇

  這次換一個新的世界設定,筆觸也選擇比較輕鬆的寫法,所以出版社大膽地選擇了更年輕有活力的設計,在插畫家YinYin小姐繪製的優秀封面下,吸引了不少新的讀者閱讀,而我的作品類別,也從過去的「幻武」、「奇幻」,變成了所謂的「輕小說」——這些變化其實我一直都不很清楚,我只是努力嘗試著寫我想寫的故事,到底該分到哪類就不大瞭解了,這部分就讓書店、出版社去決定吧!

  寫到最後,未能免俗地要簡單地表示一下謝意——謝謝各位一路陪著洛年冒險,希望他未來的旅程,也能得到大家的祝福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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